《尤丽丝的永恒假日[快穿]》 1、迷失之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照射在林间葱绿的草地。 尤丽丝倚着树干,捧着书本,把点缀着白色野花的绿地当作舒适的绒毯。 风拂过她的脸颊。 蝴蝶在她耳边振翅。 尤丽丝托着脸,不被外界干扰,只专心地读书。 但其实,书的内容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在讲一个有点悲凉的童话故事。 “一个人遇到了一只漂亮的天鹅,每天陪她玩耍,以为和她成为了朋友。 但是,某一天,气候变冷,天鹅就自顾自地飞到温暖的地方过冬,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人类了。” 好可怜的家伙啊。 被心爱的朋友抛弃了呢。 一声叹息,尤丽丝合上了书,也闭上了眼睛。 同一个故事,同一个悲伤的结局,她已经读过很多遍了。 从晨曦微露到夕阳西下。 从夜色渐浓到月光褪去。 她不分昼夜,坐在婆娑的树影中反复地读啊读,仿佛在那无聊的故事之中,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说来,我也认识一只漂亮的天鹅。她怎么还不来见我呢?” 在思考时无意识地歪头,尤丽丝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腮帮,指尖在柔软的肌肤上挤压出一个小窝。 她的一袭白发垂至地面,与一身白袍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瀑布般的发丝流泻而下,哪些是纯白的布料在太阳下沁出微光。 和她口中的天鹅相比,她的美丽毫不逊色,可她却无暇透过溪水映出的面容审视自己,因此,她还觉得自己是只丑小鸭呢。 “是因为我不好看,所以她不想看到我吗?” 想到这里,尤丽丝站起身,从树梢摘下一截藤蔓,搭配细碎的白花编织成一只花环。 她把花环戴到自己头上,坐回树下继续等待。 缺乏休息,导致她鲜红的眼眸浸出泪光,更像是流动的液体红宝石了。 等啊等,等啊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光线无数次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 认识的那只天鹅总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 白色的花环被丢掉。 黄色的花环戴上来。 又换成了紫色的花环。 花环的颜色不停在变,尤丽丝也抽空搭建了一间小屋。 屋子是红的砖绿的瓦,干净整洁,掩映在树丛之间。 屋里,她放了书桌,也摆了花盆。 一切都在变动。 唯一不变的是手头的书,依然讲述着人与天鹅的故事,依然是那么让人叹惋的结局。 每翻几页书,尤丽丝就抬头看看表,眼底由期待渐渐转为不可言说的失落。 环境变得舒适,可时间不会变快。 滴答,滴答,秒针慢悠悠地前进,有了钟表的存在反而更增添了恼人的烦躁。 “她会来,她不会来,她会来……” 忍不住冲桌角摆放的花盆伸出手,尤丽丝摘下一片又一片花瓣,猜测着天鹅的动向。 花枝变得光秃秃的。 盛放的雏菊尽数在她的掌心凋零。 “昨天也没有来,今天也没有来……” 执着地数着花瓣,也计算着天鹅未至的时光,尤丽丝柳眉低垂,露出了几欲哭泣的表情。 究竟多少天了呢? 时间在林间的小屋失去意义。 红砖绿瓦的房子,仿佛成为了固守回忆的坟墓。 而那张书桌,就是尤丽丝的灵柩。她托腮趴在桌上,就像白骨躺在静寂的棺中。 打破一成不变的生活的,是一封突如其来的邀请函。 当尤丽丝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眼睛,它就在手边了。 [到小溪的源头,我正栖息在那里。期待与你相见。 ——bylingennie] “lingennie”,林洁妮,是那只天鹅的名字。 尤丽丝小声惊呼,从椅子上跳起来,瞌睡虫一扫而空。 *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扭捏地摆弄着衣角,冲天鹅殷切地探头: “你没有名字,我可以为你取名吗?就叫林洁妮好不好?” 天鹅优雅地弯曲脖领,用长喙梳理沾水的羽毛。 她问,“为什么是林洁妮呢?” 尤丽丝开心地伸出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划出一串字符: “lingennie,林洁妮,在神语里,那就是‘天鹅’的意思,对吧?” ——奇怪。 记忆在此处阻塞了。 “神语,是什么?我为什么会了解那种语言呢?” 按压着阵痛的太阳穴,尤丽丝的神色变得恍惚。 但与此同时,她也听到,记忆中的自己,语调愈发高昂: “你就像傲慢的黑天鹅。我真的不能叫你林洁妮吗?这个名字多么适合你啊。” 纯洁,优美,高贵。 这是个与天鹅多么相配的名字。 天鹅停下了啄咬羽毛的动作,面对她热情的笑脸,短暂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太好了!” 那时的尤丽丝也高兴得跳了起来,就像现在的她,收到来信也跳起来了一样。 神秘的信件。 久违的信件。 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她曾和天鹅并肩坐在岸边聊天,也曾共同分享采摘的野果。 一人一天鹅一起度过的日子,是如此美妙,值得怀恋。 尤丽丝思念着天鹅,日日夜夜想要和她重逢。 天鹅也一定拥有同样的感受吧。 所以,一定会是好消息的,对吧? * 回过神来,尤丽丝发现,自己在颤抖。 身体在颤抖,脚步因此跌跌撞撞;手指也在颤抖,几乎握不住单薄的信纸。 “你终于来了,终于来见我了……” 胸口喜悦地发出嗡鸣,是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尤丽丝冲出屋子,一路小跑,逆流而上,到小溪的源头——也是林洁妮栖息的地点而去。 她以为漆黑的天鹅会在那里从容地踱步,时不时踏进溪流划水,时不时探出脖子,看向她的方向。 可是,等待着她的,只有一片朦胧的白雾,和掩盖在白雾之下的、一潭凝固的死水。 脏污的水阻碍着她的去路。 “这里就是尽头吗?她不会在这里的。一定是搞错了。” 天色已晚,夜空黯淡无星。 尤丽丝知晓,林洁妮是爱干净的天鹅,眼里容不得一丝污秽。 她着急起来,拎起袍子的角,涉水走过漂浮着绿藻的黑潭。 水淹没了脚踝,浸透膝盖,再慢慢地、慢慢地漫过腰肢,最后来到了尤丽丝小巧的下颌。 冰冷的潭水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寒气,使人手脚僵硬,举步维艰。 “林洁妮,你在哪儿?我来了,我来赴约了!” 没人听得到的地方,尤丽丝高声叫喊,在荒凉的夜晚却连鸟儿也没能惊醒一只。 沉重的袍子拖累着她,注了水的麻袋一般,渴望将她拖入见不得光的深渊。 “你在哪儿啊?天好黑,我看不见你!” 尤丽丝清脆的声音,因为染上了焦躁,也因为音量抬得太高,显出一丝尖锐。 尽管无比艰难,她仍然坚持前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水里跋涉,偶尔险些跌倒,口鼻呛了水,就会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咳……” “哇——哇——” 乌鸦适时鸣叫,粗犷而嘶哑,与尤丽丝的咳声一起一落,演奏出阴森刺耳的乐章。 倘若有死神存在,那祂降临的时刻,必然就会有这种恐怖的音乐相伴相随吧。 “闭嘴,吵死了!” 尤丽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仰头怒斥缺乏眼色的乌鸦。 “哇——哇——” 乌鸦仍在半空尖叫,不知停在哪根枝丫,又是以怎样冷酷的神态注视着下方尤丽丝的窘状。 “说了不要叫了!你会害我的声音被遮住,让林洁妮听不到的!” 尤丽丝抹去脸上冰凉入骨的水,勉强止住了咳嗽。 乌鸦安静了。 天边泛出鱼肚白。 不知何时,夜晚结束,黎明初现,在水里泡了一夜的尤丽丝捂住肩膀,冷得发抖。 啊啊,也许信是写错了吧。 林洁妮好久没有回来,不知道,小溪的尽头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尤丽丝迟疑着,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寄希望于回到家时,第二封修正后的信件会如期而至。 “你不等了吗?” 有人叫住了她。 她吃惊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袍子的女人,因为兜帽拉得太低,看不清脸,在忽浓忽淡的雾气中犹如若隐若现的女鬼。 “你……指的是什么?” 尤丽丝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比昨夜的乌鸦更加低沉凄凉: “你爱的黑天鹅,不等她了吗?她就在那里,就在小溪的对岸呢。” 惊喜的感觉,如同烟花在脑海中迸发,尤丽丝看着女人,已经不觉得她可怕了。 她冲女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没有你提点,我还一直没发现自己找错地方了呢。” 女人苍白的嘴唇抖了一抖,侧身避让了她的礼节: “去吧。到对岸去。但是,你要记住,有些真相,还是掩盖在迷雾之中更好。至少,你能过得更加平静。” ……真相? 女人的用词晦涩不明,令尤丽丝摸不着头脑。 对岸是葱葱郁郁的树林。 隐约能够看见,树林里有一间雅致的房屋。 “那间屋子,怎么有点莫名的眼熟?就好像我自己搭建的那间一样……” 举起手,在眼前圈成望远镜的形状,尤丽丝眺望片刻,想再和女人闲聊两句,请她答疑解惑。 女人的身影却已化为青烟,在眨眼间消失无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荒废之屋 顺着白袍女人的指引,尤丽丝向小溪对岸的林间小屋走去。 浓雾再一次将她笼罩。 晨光穿透雾的间隙,形成模糊的光晕,令灰尘在其中起舞。 “看不清……要是吹来一阵风,把迷雾吹散就好了。” 尤丽丝极力睁大眼睛,透过迷雾凝视房屋的轮廓。 她不很确定。 但是,越是走近,越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像是这间小屋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出自自己的手笔。 难道建造房屋的人和她心有灵犀,使用了同样的手法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们也算是素不相识的知己了。 尤丽丝踩着鹅卵石踏过溪水,距离红砖绿瓦的小屋越来越近。 光洁的鹅卵石冰冰凉的,得很小心地踩,才不会导致脚丫从表面滑落。 溪水随着她的衣摆划过而溅起,将白皙的小腿泼上水花。 尤丽丝打了个哆嗦,心想: 林洁妮就在屋中吗? 怪哉,天鹅会出现在没有水的地方吗?为什么她不在屋外的溪水里等待自己呢? 念头闪过脑海的一瞬间,尤丽丝突然动摇起来,喉咙也挤出颤巍巍的呢喃: “林洁妮是只漂亮的……黑天鹅?” 应该是没有错的。 她记得那只傲慢的天鹅是如何梳理羽毛。 但恍然间,她意识的一角,又掠过黑衣女人打理长发的画面。 “是天鹅,还是女人?” 她突然开始怀疑一切。 回忆的根基随之波动。 恰在此时,迷雾散去,为她指路的白袍女子又出现了。 “你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尤丽丝迫不及待地向她发问,就如溺水之人紧紧地抓住唯一的浮木。 女子不语,只将手指向小屋的木门。 那间新搭建的整齐房屋,突然变得破旧而灰暗,仿佛经年历久,被岁月苦熬出朽木的腐味。 青苔攀爬上墙,把油腻的红墙侵染出潮湿的绿意;点点脏污在砖瓦的缝隙蔓延,是疯狂滋长的黑色霉斑。 “变样了。刚刚还是栋新房子的。” 尤丽丝后背发凉,扭头看向白袍女子,露出求救的神色。 她疑心自己被时空乱流卷到了另一个世界,多年后的世界。 白袍女子似乎是笑了。 挡住面容的兜帽之下,传来了闷闷的笑声。 “你笑什么?看到这种景象,我是不可能不害怕的呀。” 尤丽丝感到脸颊发烫,手心也出汗,是羞窘顺着心脏制造的血液流向全身。 她目露责怪,很不高兴女子表现出一副看笑话的态度。 女子却忽然温柔体贴起来,先一步走到木门前,素手握住把手,为她把门打开。 那只素白的手也很眼熟。 尤丽丝抬起自己的手,对比着她的手,心中生出不可思议的猜想。 碎片化的记忆涌入晕眩的头脑。 “你……是我吗?” 尤丽丝抱住自己的头,在原地蹲下,发出怯懦的声音。 “进来吧。都到这一步了。你不是那么软弱的女孩,对吧?” 白袍女子摘下兜帽,嗓音也变得清亮。 她鲜红的眼眸如同红宝石,垂至腰间的白发如同堆积的雪。 那副长相,那清冷通透的声音,和呆愣当场的尤丽丝一模一样。 她就是尤丽丝本人。 但在场的不只有她们两个尤丽丝。 “我好爱你,我好爱你……” 屋里也传出尤丽丝自己的声音,正迷乱而痴狂地对某人诉说爱意。 “进去吧。” 呼应着那道呓语,白袍女人邀请另一个自己走进室内查看真相。 “不、我不要——” 不能接受即将到来的现实,尤丽丝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推进了屋子。 白袍子的她消失了。 屋里也没有第二个她,只有放在桌上的一本精装绘本,不断吐露她的低语: “我好爱你,我好爱你……你点燃了我的爱情之火,是照亮漆黑前路的热烈火焰……有了你,我才明白什么是幸福……” “那个绘本,是我经常读的,人与天鹅的故事…… 人类与天鹅交好,却被天鹅抛弃,只能独自留在她们分别的地点,默默追忆……是那样一个悲伤的童话。” 尤丽丝踌躇不决,但当发现木门在身后锁死、自己已无路可退,她还是握紧拳头,鼓气似地深呼一口气,大踏步地向那本书走去。 绘本是翻开的。 配色一眼望去便知是她日常捧在手里的那本,书页的边角已经被她摩挲得卷翘发黄了。 配图却不是她每天都会看到的图画,而是一帧帧一幕幕她和黑衣女人相处的场景。 陌生的黑衣女人……? 不,是认识的,朝夕相处过的。 无来由地,尤丽丝就认出了她,那只曾经与自己共度美好时光的黑天鹅。 或者说,是被誉为“黑天鹅”的,傲慢、优雅又高贵的黑暗女神。 * 神明是概念的化身,因而无名无姓。 黑暗女神象征着死亡、疾病与衰老,是一切负面词汇的集合体,也是人们最恐惧和最深沉的噩梦。 人人都怕她,只有尤丽丝不畏惧她的威压,胆敢冒犯地对她说: “你就像傲慢的黑天鹅。我能叫你林洁妮吗?在神语里,那就是‘天鹅’的意思,对吧?” 黑暗女神接受了那个名字。 所以,尤丽丝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爱情。 那些错乱的爱语,正是那段时期,得意忘形的尤丽丝写给林洁妮的情书。 [亲爱的林,我无法描述我对你的爱。是你把我从泥泞与荆棘中拯救,给了我一缕温暖。 从此,你就是我心中的明灯,是燃烧的火焰。 我的前路因你而不再昏暗。 ——by你忠诚的下属尤丽丝] 黑暗女神性情冷淡,对属下热情洋溢的告白无动于衷,却也不曾直言拒绝。 她接过尤丽丝的信,随手放在一边,就像掷下一枚飘落的树叶。 就算那些信堆叠成山、落满灰尘,尤丽丝也仍然为她接受告白信的举动感到开心。 没有人查看信件的内容,尤丽丝会将手负在背后,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背诵挥笔写就的篇章。 [亲爱的林,你的美丽令我难以忘怀。我想把你揣在口袋,带在身边,随时随地都能看你一眼。 ——by期待回应的尤丽丝] [亲爱的林,今天的你也异常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在我的眼底构成赏心悦目的油画。 我能为你画一副肖像,挂在你的神榻旁边吗?肖像里面,能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by为你自学绘画的尤丽丝] [亲爱的林,当我外出做任务时,我在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只有将思念书写成信,想象你拿到信的表情,我才能坚持。否则,我将立刻赶回你的身边,跪在你的膝下虔诚祈祷。 那是否会令你感到困扰? 你困扰的表情也必然十分可爱。 ——by旅途中因见不到你而寂寞将死的尤丽丝] [亲爱的林,我应当忏悔。 对你的爱不容于世。 你是执掌黑暗的女神,并非属于我一人,我却总想将你独占。 ——by心生愧疚却不肯悔改的尤丽丝] [亲爱的林,我总是称呼你“林”,你是否能理解这是我对你独一无二的爱称? 没有其他人会如此呼唤你。 唯有我。 想将你占有的我是个罪人。 ——by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的尤丽丝] 日复一日,尤丽丝为所爱的女神写信。 不止写信,还在日记中记录对她全心全意的痴情。 如果说情书是她给女神准备的礼物,那日记就是她为自己保留的纪念。 精装的绘本就是在每晚摇曳的灯光下、在执笔匆匆的书写中,积攒成厚厚的书页,装订成册的。 配图是尤丽丝的亲笔画,人与天鹅,象征着她和天鹅一般的黑暗女神,非常生动,笔触精美。 原本这份无望的爱,只要放任尤丽丝傻乎乎地一头热、直到头脑清醒为止,即可体面地解决。 但是,黑暗女神察觉尤丽丝越来越强大了,就想使用纳妃的方式把她永久绑在自己的船上。 一个可靠的助力,一位效忠于自己的半神,值得女神付出这样的代价,依靠联姻束缚她的自由。 “什么,您要纳我为神妃吗?” 从女神口中得知消息的那天,尤丽丝惊喜得头晕眼花,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爱得到了回报,她可以和迷恋的女神在一起了。 林洁妮矜持地颔首,并不多言。 她们的婚礼仪式很快举办。 尤丽丝也有幸登上了神榻,与风华绝代的女神同床共枕。 * “啊啊,多么不畏牺牲的女神啊。为了区区一个得力手下,竟然宁愿献出自己的身躯呢。” 捧着绘本,尤丽丝眼神冷冽,面上露出嘲讽之色。 她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 她记起林洁妮在神榻之上是如何无动于衷,任她百般挑逗,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 她还以为是自己技术太烂。 现在一想,她在女神眼中就是一把派得上用场的工具,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跳梁小丑。 谁会为了工具和小丑而动情呢? 那些漠然与无反应,只是不曾诉诸于口的羞辱。 再细细回想,尤丽丝想起了更多、更多受到了委屈的细节。 翻遍回忆,似乎她在女神那里,自始至终都只能得到不公平的待遇。 尤丽丝恨不得把心都捧给挚爱的女神。 林洁妮却只会拿她和别人比较,认为她永远不如光明女神端庄大气,不如精灵女神婉约淑雅,不如天空女神心胸开阔。 “一言以蔽之,就是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凡人,只配做神明的奴仆。说得那么弯弯绕绕干吗?” 尤丽丝啧了一声,把绘本撕个粉碎。 在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之前。 她是为了黑暗女神着想,才劝她远离神明之间的权利斗争,不要淌那趟浑水。 女神不听,还说:“我的姐妹光明女神做得,我为何做不得呢?” 又是光明女神,总是光明女神,你不把光明女神挂在嘴上就不会说话吗? 尤丽丝很想劈头盖脸地责问她,以宣泄情绪,但还是忍住了,改为退而求其次,劝告她要做就斩草除根。 “你在挑拨我和姐妹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道黑暗女神满脑子想的什么,尤丽丝不让她做,她非要做;让她做得干净利落点,她又怀疑尤丽丝居心不良了。 “神威难测是这样的。” 尤丽丝嗤笑。 她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挑拨离间”,被林洁妮打发到罪人监狱反省,自那之后一直沉浸在自身编织的梦境,无法醒来。 [到小溪的源头,我正栖息在那里。期待与你相见。 ——bylingennie] 这封邀请函,不是林洁妮写的,是尤丽丝的潜意识在努力自救。 尤丽丝的梦越做越长。 她的表层意识也越发难以苏醒。 为了不让自己在永恒的虚妄之梦堕落至死,冒充林洁妮为寄信人的信件来到了尤丽丝的面前,劝她认清现实,不再沉湎。 “她不把我视作同等的存在,认为我低神一等,认为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我为何还要为她伤心痛苦呢?” 收到了邀请函,被引到了记忆深处的小屋,想起了受到玩弄的前半生,尤丽丝释然地叹一口气,终究放下了对女神的爱情。 也许,女神还觉得,用得着她的时候,再把她从梦里叫醒也不迟。 “到了那一天,她发现再也叫不醒我,大概会转身就走,去找下一位手下吧。 最爱我的人永远是我自己。 为我着想的人也永远只有我一个。” 尤丽丝轻快地耸了耸肩,把破碎的纸片漫天一洒,在雪白的纸雨中走出小屋。 屋子是潜意识的她所构造的,自然和她亲手搭建的如出一辙。 如今她从深邃的意识之海浮出水面,潜意识的她也不复存在,或者说,与她融为一体了。 她返回自己那间散发着木香的房屋,如往常一般,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前。 “今天,读哪本书呢?反正不读那本恶心的童话了,无聊又乏味,只看一眼就会想吐。” 尤丽丝伸了个懒腰,凭空变出一本笑话大全,看得津津有味。 一时半会离不开罪人监狱。 她就放松一下,把被关押的日子当作难得的假期吧。 某天,抓住机会,她就会逃离这里;但也有可能,假日永不结束,她会发现一直如此也乐得悠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不愿醒来 不再期待,就也不会痛苦。 端起一杯清茶,摊开一本图书,在悠然的午后,尤丽丝懒懒散散地享受着自己的假日。 罪人监狱位于海上的灯塔。 被关在监狱的她,不断地做着平静无波的美梦。 除了梦中失真的景物,她就只能接触到塔顶代替日月的灯光。 那捧光照在她的掌心,不分昼夜地为她带来一丝光明。 “就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只有自己。没有矛盾与纷争,没有衰老与死亡,不知是多少人渴求的理想乡啊。” 伸出手,尤丽丝托起一只蓝色的蝴蝶。那只蝴蝶令她想起女神蓝色的眼睛。 “小东西,你是故意的吗?” 她歪着头,弹了弹蝴蝶的翅膀,见证着它展开双翼逃走的一幕。 磷粉簌簌而下,在她的指尖反射出迷人的色彩。蝴蝶斑斓的彩衣为轻触它的女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膜。 逗弄了令人想起蓝色眼珠的蝴蝶,尤丽丝将目光转移到摆放书籍的桌子。 今天的读物…… “是科普类别的呢。‘神明的新娘’,最差劲的民俗不过如此。” 翻开书的第一页,尤丽丝就扶额微笑,似乎在说“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没办法,梦里的书,都是根据她的记忆变出来的。 她不可能拿到讲述未知之事的书本啊。 但事事都莫名和黑暗女神产生了一丝联系,实在是不好的预兆。 “那就看吧。总归是打发时间,看什么都无妨。” 草草地翻阅着讲述民俗的书籍,尤丽丝心潮起伏,思绪不自觉地飘飞到许多年前。 * 那时,还是一神统治的旧神纪元,与后来十神分治的新神纪元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旧纪元的世界是一张白纸,而创世女神则是随心所欲涂抹纸张的存在。 祂不懂爱,不懂分享,也不会对造物施展温柔。 因此,祂要求造物为祂的付出支付报酬,换言之,也就是献祭。 黑暗女神还没有迎来她的时代。 尤丽丝也还没有和她建立起非同一般的关系,就先被选中,成为了创世女神的祭品。 “村庄每隔十年要为尊贵的女神献上一位新娘,以此祈求神明,保佑我们风调雨顺。 你就是这一次的新娘,尤丽丝。” 父母出面,告知尤丽丝即将面临的悲剧,并绑起了她的手腕脚腕,把她丢进储备粮食的货仓以待祭祀。 “说是新娘,根本连女神的面都见不上,就会被丢到水里淹死。” 尤丽丝被绳索绑得很紧,无法行动,好在嘴巴没有堵住,可以自言自语聊以慰藉。 她不想死,可也不想反抗村民的意志,就这么消极地等待。 等待转机,或是无可避免的命运。 黑暗女神就是那时出现的。 她的脚步轻盈如风,长袖柔美地飘过货仓狭小的窗口。 尤丽丝被那一抹黑纱吸引了,小声地求救道,“这里有人……能不能帮帮我啊?” 她怕声音太大,会被村民听到,因此不敢抬高音量。 那抹水墨似的纱袖飘走了,证明路过的人没有听清。 这令她有点失望,可又长舒了一口气,能够安心等候神秘的死神了。 死亡为何会令人产生期待呢? 是亲人将它赋予她的缘故吗? 尤丽丝是个山村里土生土长的女孩,野猫一样,兽性难驯,能够让她乖乖听话的也只有至亲之人了。 “希望死后,有人在我沉没的水面撒一捧花啊,就算纪念过我了。” 想象着花瓣顺水漂流直至天际,尤丽丝也露出甜美的笑容,感觉得到了聊胜于无的安慰。 “你想要什么花?” 一道沙哑的女声将她从浮想联翩中惊醒。 尤丽丝抬起头,看到了美丽的黑衣女人。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象征着死亡的黑暗女神。 那时,她只知道沉浸在女人的美色之中,呆呆地张大嘴。 在偏僻的小村子,她从未见过这么气质超群的家伙,一出场就令万物失色,优雅到无以言表。 “你想要什么花?” 女人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她蓝色琉璃般的眼珠,晶莹剔透,闪烁着星空的光芒。 “玫瑰。代表爱情的红玫瑰,可以吗?” 那一刻,尤丽丝心脏扑通乱跳。 她对神秘高贵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女人摊开手掌,冒出了一支艳丽的玫瑰。 她把玫瑰交给尤丽丝,也挥挥袖子解开了捆绑尤丽丝的绳索。 尤丽丝接过红玫瑰,昏头昏脑地跟她离开了家乡,从此再也没能逃脱任她摆布的宿命。 “我是您最忠诚的部下,是您的耳目心腹。您可以任意驱使我,如同驱使您的左手和右手。 但凡有令,我必完美达成,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面对黑暗女神,尤丽丝左手握拳,抵住心脏跳动的位置,然后深深地弯腰,在鞠躬行礼的同时,许下永远效忠的诺言。 * “兜兜转转,还是成为了‘神明的新娘’呢。只不过不是短命的祭品新娘,是可以长久利用的工具新娘。” 支着下巴,尤丽丝回味令她心情复杂的过往。 她想到黑暗女神盘起的发髻,想到女神佩戴的荆棘王冠。 硕大的鸽血宝石镶嵌在王冠的正前方,尽显奢华之气;荆棘尖锐的刺也将神明的傲慢不逊展露无疑。 林洁妮很少说话,更是从来不笑。 在交接那支红玫瑰的瞬间,尤丽丝感受到的她指尖微凉的温度,就是她最为温暖的时刻了。 “……我爱你。” 情不自禁地,在回忆的鼓动下,尤丽丝吐出了软弱可欺的话语。 下一刻,弥补过错似的,她自嘲地咧起嘴角: “每天都在等你。明天不等你了。” 门吱呀一声轻响,打散了她重重的心事。 她抬起头,瞳孔微缩,眼底映入女神黑发蓝眸的模样。 那位神明,不是将她发配到罪人监狱面壁思过的黑暗女神,还能是谁呢? * “尤丽丝,罪孽已然赎清,苏醒的时刻到了。” 来人如是说道,用着沙哑低沉的声音。 稀客。您怎么来了? 本想俏皮地调侃,尤丽丝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表达自己的幽默。 她笑了笑,将视线转回手中的书,翻到新的一页,头也不抬,仿佛读得全神贯注。 黑暗女神林洁妮,也就是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走近了她,想要握住她翻书的手,亲切地向她示好。 “请自重。” 尤丽丝丢下书,拖着椅子向后退了几步。 椅子腿划在地上,摩擦出了撕拉撕拉刺耳的声音,她却无暇顾及。 “该醒来了。我有任务交给你,只有你能处理。” 林洁妮对她的抗拒视若无睹,自然而然地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将幽香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这是亲吻的前兆,却是第一次由女神大人来开启。 “假日多么美好,我为什么要醒来,为某人辛苦工作呢?” 尤丽丝厌恶地撇开脸,片刻前心里腾起的一丝热气消失不见,再也对她没有任何期待了。 神明就是这样,高高在上。 人类不配进入她们的视线,只配作为奴仆,在需要的时候响应她们的呼唤。 同样,为了能够最大效率地利用奴仆,神明不吝啬一些肮脏的手段。 我不是你的玩具。不要这样玩弄我的感情。 尤丽丝想要斥责,但她忍住了,维护住了仅有的风度,在已经分手的女神面前一言不发。 “我爱你。我来了。你不是说,会等我到今天为止吗?” 女神一脸冰霜,却能说出无耻至极的话,对抛弃过一次的手下步步紧逼。 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主动推倒了尤丽丝,解开她的扣子。 温热的吻落在尤丽丝的下巴。 黑暗女神表露出了施虐欲很强的一面,强势地掌控尤丽丝的身心。 尤丽丝没有反抗。 她想起了“神明的新娘”。 所谓“新娘”,原本就是献给神明的祭品啊。 她只是回归了本来的用途罢了。 “为什么不配合?为什么不回应我?” 林洁妮一边吻她,一边凛然询问。 “从前的您不也是这副态度吗?我只是没兴趣。不要来打扰我。” 尤丽丝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任性的女神不会听的。 她是半神,特殊能力是编织梦境。 可能女神大人有什么非要拜托她的事不可吧,比如为睡不着觉的光明女神创造一个美梦? ……如果真是那样,也太可笑了。她一辈子活在神明的阴影下,不是被黑暗女神当作忠犬使唤,就是被光明女神盛大的光辉碾压。 苦恼地挑了挑眉,尤丽丝突然发动能力,沉入更深的梦之领域,拒绝女神的拜访。 她受够了,不想再受到神明的支配,想活出自己的模样。 另一个她出现了,还是那个白袍的她,悲哀地垂下睫毛,警告道: “你不能再深潜了,会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被困在虚假的梦世界,就是你想要的吗?” 尤丽丝洒然一笑,冲和自己长相相同的白袍女人挥了挥手,算作简单的告别: “谢谢你,再见,理性的我。 正如我先前所说过的,永恒的假期,也有它的美妙之处。让我们放下心来,尽情享受生活吧。” 伴随着最后的宣言,她的意识被无光的海水吞没。 在彻底陷入黑夜之前,女神如一道流光追了过来,对她紧随不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我喜欢你是骄傲的 “哗啦——” 香槟从调酒师握着的瓶口倾泻而下,在玻璃杯里溅出琥珀色的水花。 富丽堂皇的酒店举办着上流社会的晚宴,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下,豪门千金佩戴的珠宝首饰熠熠生辉。 尤丽丝接过半满的一杯酒,对调酒师颔首道谢;踩着镶钻的恨天高,在沿红毯一路走向主持台的路上,和打扮奢华的富家小姐们友好攀谈。 尤丽丝是她的艺名,但也是她真实的姓名。 这位出身名门望族尤氏的小姐,起了一个颇为洋气的名字,自童年起就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了。 成功人士无疑就是她这副样子吧,身世高贵,事业有成。 阶层比她高的朋友,羡慕她能不依靠家族活出自己的精彩。 阶层比她低的朋友,更是只能仰望她从出生就一帆风顺的完美人生。 “urith,很高兴在荧幕之外见到你。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人人都会给尤丽丝一个面子。 见到她翩然走来,每个人都会和颜悦色地冲她伸手。 尤丽丝笑着握住人们的手,不管是和她们相识已久,还是初次见面,一概自来熟地视作朋友: “darling,你的欣赏令我受宠若惊了。想要签名?我可以为你签到手痛。” 她走上主持台,落落大方地拿起话筒: “欢迎大家来到尤丽丝举办的晚宴。今晚请各位开怀畅饮,借此机会结识新朋友,也和老朋友叙叙旧。” 尤丽丝开办宴会不需要理由。 她是随心所欲的野猫,会因为心情不好逃掉家族聚会;也会因为心情很好,随机请一些陌生人来庆祝自己所主演的电影场场火爆。 “哗啦哗啦。” 台下掌声雷动。 被她无形的魅力之网所捕获,所有人都很捧场。 趁大家觥筹交错,面带笑容的尤丽丝却端着酒杯悄悄走向偏僻的角落。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是瓦莲恩女士,一位长期在海外经营珠宝企业的旧派贵族,如今正考虑开发国内的市场。 这位女士,也是尤丽丝今晚真正的目标。 “想请到您,可真不容易啊。林洁妮递了几次邀请函,都没得到回复。没办法,只好由我来咯。希望您别见怪。” 施施然地,尤丽丝在瓦莲恩身边落座,放松地伸展双腿,把头发花白的女士当作同龄人一样对待。 瓦莲恩放下酒杯,在桌子上发出咯噔一声轻响。 她抽出手帕抹了抹嘴唇,淡然道:“林洁妮?那个商业新贵?我对靠情人平步青云的小白脸没有兴趣。” 尤丽丝捂着嘴巴吃吃地笑,“您可别说,她真是够漂亮的,又漂亮又骄傲,把我迷得五迷三道。” “那就是你拿家族名声为她站台的理由?你知道她行事有多不择手段?总有一天会连累你的。” “您别担心。她有分寸。就算没有,我也会看着她的。” 对于瓦莲恩的劝告,尤丽丝不以为然,心想偌大一个尤家,捧高她的一个情人是绰绰有余了。 * 尤丽丝和林洁妮的结识,也是在一场类似的宴会。 彼时,钢琴曲在室内流淌,带给人想要跳舞的冲动。 尤丽丝两手交叉,抬过头顶,悠然自得地原地来了一段芭蕾。 她伸长脖领,裙摆如花般绽放,绷直的脚尖在地板“哒哒”地敲出清脆的音符。 那副饱经训练的优雅姿态,令围观的人们抚掌称赞:“真像洁白的天鹅啊。” 哒哒,哒哒。 脚尖并拢,再打开,尤丽丝享受着掌声和赞美,随同蕾丝的裙摆一起旋转。 雪白的发,鲜红的眸,她像童话故事里的恶魔,美得危险,令人心生颤抖。 忽而,她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黑衣的女人,脚步也突兀地顿住了。 那女人衣着朴素,面容也很眼生,礼服却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笔直的脊背彰显着她的不卑不亢。 “比起我,她才更像是优美的天鹅吧。看她那副模样,多像天鹅昂首挺胸地在水面滑行啊。”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尤丽丝身子一歪,险些把脚崴了。 她被女人鹤立鸡群的气质吸引,也被那副清水芙蓉的美貌蛊惑。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是如此。 那女人离她很近,以快到不可思议的动作,托住了她的后背,更加深了她的悸动。 “你救了我……” 尤丽丝脸红了,倒在女人的怀里,被清幽的香气围绕,心也从此不再属于自己。 没有问“你没事吧”,取而代之的是黑衣女人轻而又轻的呢喃:“我渴望与你见面很久了。你愿意成为我的助力吗?” 砰砰,砰砰。 尤丽丝心跳加快,无法拒绝她突如其来的请求。 * 回味着和林洁妮的初遇,尤丽丝理所当然地想到:她那么美好,我的一切都献给她,又有什么问题? “您就松松口吧。林洁妮很乐意为您效劳。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介绍您进军影视市场呢?” 她轻快地耸耸肩膀,以曼妙的声音,对瓦莲恩连哄骗带劝诱。 瓦莲恩的老牌珠宝企业天然在娱乐圈这种地方很是吃香,无论演员、偶像、模特、还是歌手,谁会嫌奢侈品的赞助变多呢? 如果她愿意投资影视,连带着她的引路人,——也就是准备举荐她进入圈子的林洁妮,也能分一杯羹。 瓦莲恩叹一口气,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总有一天,她会毁了你的。” “这种话您刚刚就说过了。您是长辈,见多识广,心里藏着各种顾虑,我也理解。 但您也相信相信小辈的眼光吧。这绝对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她是最厉害的企业家,一定能带领您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尤丽丝对美丽的情人很有信心。 林洁妮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那女人白手起家,公司刚有起色,就抓住机会拿到宴会的邀请函,搭上了她和尤氏的这条线。 尤丽丝表面上既是千金小姐又是大明星,暗地里是为林洁妮拉拢合作伙伴的专属助理。 林洁妮只要在她耳边吹吹风,她就什么都会照办,就连瓦莲恩这尊大佛也能想尽办法帮忙请来。 面对尤丽丝的软磨硬泡,瓦莲恩就算再是独断专横,也忍不住听取了她的建议。 只有一条。 “合作可以。你必须为她担保,承担她可能造成的所有损失。” 瓦莲恩相信了尤丽丝,但也提出了条件。 尤丽丝一口答应,“没问题。您就放心,这场合作是互利共赢,不会让您吃半点亏的。” 交易达成。 二人以担保人和合作方的身份,矜持地握了握手。 不顾晚宴没有结束,尤丽丝一撩裙摆,就喜滋滋地拿着手机跑到酒店门外: “来接我吧,宝贝。你和瓦莲恩的合作,我谈成了。” * 事后,尤丽丝回顾与瓦莲恩女士的对话,才品出不详的意味。 瓦莲恩一直在暗示她,林洁妮不可信,那女人为了一手缔造她的商业帝国,什么手段都敢用的。 公寓,尤丽丝与林洁妮的爱巢。 焦躁的气氛在窗明几净的客厅蔓延,尤丽丝紧紧地绞着手指,来回踱了两趟步,冲林洁妮怒斥道: “你竟敢给房地产公司放高利贷!那是你的领域吗你就轻举妄动!有没有想过拿不回本金该怎么办?” 林洁妮坐在沙发上,双手搭着膝盖,微微弯曲的背部如同隐忍不发的弓弦。 她低声道,“房地产是暴利。贷出去的款能翻倍地收回来。爱丽影视正缺乏一笔能让公司飞跃的资金。”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尤丽丝一口怒气发泄不出,心尖绵软不堪: “我知道你想扩张版图,需要庞大的现金流。但萌芽地产遇到危机了,可能会被法院没收资产,你的钱一分也要不回来。” 两人都陷入沉默,无形的尴尬使她们大眼瞪小眼。 不只是萌芽地产破产清算导致的损失,尤丽丝知道,瓦莲恩那边也不好交代。 林洁妮许诺给瓦莲恩的进军影视市场,在自家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实行。 “她可都把钱投进去了,就等着你这股东风助她呢……现在可好,别说带她一鼓作气成为影视巨头了,光是她买了你的股票导致巨额亏损,这事就说不清了。” 尤丽丝苦恼地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索性呈大字状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 “怎么办?” 林洁妮问。 “你现在知道问我了,早干嘛去了?算了算了,这件事你别管。萌芽地产那边我想办法解决,一定不让它破产就是了。” 尤丽丝知道这事儿难办,但为了情人的公司,还是不得不咬紧牙关承诺会处理好。 没办法,尤氏家大业大,大不了,尤丽丝把自己的家业投进去填补漏洞就是了。 谁让她是尤氏千娇百宠的小公主,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呢? 家族的东西任她处置。 心里有了定数,尤丽丝也重新变得温柔体贴,素手拂过林洁妮的额头,擦去细密的汗珠: “好了宝贝,别担心。今天没吃饭吧?我们去烛光晚餐?” 她想着林洁妮受了惊,是该由她来好好哄一哄,尽到伴侣的职责。 谁知,林洁妮却忽然抬起头,丝毫不像受惊的样子,一双蓝眸定定地望着她,犹如深沉的夜空: “不会欠你的恩情。你为我所做的,我都会报答你的。” 这就是黑天鹅的倔强吗? 对亲近的人也要清清楚楚地算账? 尤丽丝失笑,“你也不怕你的傲慢把身边人刺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为了你我可以奋不顾身 强劲的风卷过路边的树木,呼啸而去。泛黄的秋叶在空中打旋,掠过尤丽丝的侧脸。 灰暗的云团在头顶滚动。 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平地乍起,惨白的闪电将阴郁的天幕一劈两半。 “要下雨了呢。” 尤丽丝撩起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只觉得压抑的雷云使天空显得如此低矮。 暴雨将至,就是这么一副萧瑟的景象吧。 恰好她的心境,也充斥着风雨欲来的紧张不安。 尤丽丝正在前往祖宅的路上。 今天是她母亲尤兰的生日,但她提着礼物,却不是去庆生的,而是向母亲求援。 说来也很丢脸。 尤丽丝放下大话,要解决萌芽地产的问题,却发现那个危机超出了她的能力处理范围。 有段时间,房地产是繁华行业,风口浪尖上放头猪都能起飞。 萌芽地产就是在那时建立的,越做越大,以贷养贷,债务和利润都如滚雪球般急剧增加。 从前尤丽丝不了解,等到这次林洁妮被牵扯进去,她才调查了萌芽地产的底细。 起家时注资二百万的小公司,只能算是包工头搞出来的承包工程的组织,在短短十年间,资产到达了数万亿。 “怪不得林洁妮会心动,借了不少钱给他们。难怪呢。以林洁妮的贪婪性格,一定很喜欢这种高杠杆的投资项目,风险高,盈利空间也大得惊人。” 尤丽丝掐指估算,如果萌芽地产没有暴雷,林洁妮贷出去的款能收到高达本金50%以上的利息。 要知道,把钱存在银行,为期五年,年利率也才堪堪2%吧。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一向有这种说法吗? “这下好了,让你狂。萌芽过度依赖债务融资,还不上钱了,要被法院清算。我看你借出去的十个亿找谁要回来。” 把面前的空气想象成顽固不化的情人,尤丽丝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可不是小题大做的生气。 牵扯的数目太大,不是说搞定就能搞定的小钱,尤丽丝快要头疼坏了。 她在娱乐圈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也才挣了两个亿不到,还有大半在日常大手大脚的消费中花干净了。 想掏钱给萌芽补足漏洞,需要的都没有借出去的十个亿那么多。 萌芽只用想办法应付过去眼前的债主,让他们撤诉,法院那边就暂时不是问题了,后续怎么还债也可以慢慢和银行等其他债主商谈。 催得最急的几个,萌芽欠了他们一家几千万。单论起来倒不算很高的价钱,但是加起来就麻烦了呀。 越想越是伤脑筋,尤丽丝捂住额头,感到涔涔冷汗把掌心都打湿了。 当务之急,就是得到一笔款项,帮助萌芽把要债人的嘴巴封住。 差不多两三个亿吧,谁会愿意当冤大头,去填这个无底洞呢? 在巨大的危机面前,尤丽丝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富家女孩罢了。 出了事,她第一个念头是帮情人扛过风波,第二个就是去找妈妈。 母亲尤兰早年丧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费尽心力把她拉扯大,向来不用她开口,就把一切都为她准备好了。 尤丽丝想,只要自己说两句好话哄哄妈妈,妈妈就会愿意捞林洁妮一把了。 她能力出色,凭自己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把家族当作锦上添花,也因此几乎没有向妈妈提出过什么要求。 仅此一次,想必妈妈会满足她的。 * 祖宅到了。 尤丽丝收拾好心情,笑吟吟地按下门口的对讲机,“亲爱的母亲大人,我回来了,快派人给我开门呀。” 她不怎么回来住,也没有把人脸信息录入门锁识别。 每次都是仆人眼明手快地过来帮她开门,倒是没有让她自己出言催促过。 这次比较罕见。 她拎着礼物走向大门,一路都很平坦开阔,没有障碍物。 放在以往,她的身影早早地就会被仆人捕捉,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仆人们集体放假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喂,有人吗?我回来了。” 尤丽丝驻足等待,没有等到雕花的铁门向两边敞开,又不死心地按了几遍门铃。 对讲机那边一片寂静,连有没有人在听都不一定。 奇了怪了。 尤丽丝从口袋摸出手帕,擦了擦汗,来此途中产生的那股紧张感再次汹涌澎湃。 该不会……母亲收到消息了?知道她正在为了林洁妮惹下的麻烦到处奔波? 那也不至于闭门不见吧。 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 尤丽丝想笑一笑缓和气氛,嘴角却不由自主摆出僵硬的弧度。 她的不安愈发浓厚了。 隔着冰冷的对讲机,她向那边请求:“母亲大人,算我求您了。我可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您不答应伸出援手,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了。” 果然,她的预感没有错。 母亲一直在听。 听到她说要下跪求情,尤兰大怒,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通过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尤丽丝都可以脑补出母亲颤抖着手、指向自己鼻子的画面了。 母亲说,“威胁是没有用的,我不会让仆人放你进来。 别以为我不知情,你把手头的钱都转给那个女人了吧。家族的产业都是你的,但你绝不可以把它们当作讨情人欢心的资本。” 雨开始下了,刷刷地冲洗着花园的草木;风也呼呼作响,令交谈的声音变得遥远模糊。 尤丽丝本来不打算真跪,也被母亲严厉的呵斥搞得下不来台,不得不撩起裙摆跪在地上。 外界都说大明星urith是处处留情的花蝴蝶,可实际呢? 颇具反差性地,看起来浪荡不羁的女明星十分专一,正为了深爱的情人而直面母亲的刁难。 这不是装模作样的苦肉计。 纱裙沾了泥水,像淋湿的薄翼,贴在蝴蝶一般的女人的身上。 女人狼狈极了,却仍旧高抬头颅,不愿屈从亲生母亲的安排。 “我还是把你惯坏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想把整个家族都拖下水。 也不想想,你为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上次投资失败,上上次股票亏损。 那个狐狸精什么代价也不用付,勾勾手指就把你的全部身家都骗光了。” 尤兰毫不留情,一通臭骂,把蜜罐子里长大的天真女儿骂得狗血淋头。 尤丽丝烦躁地抓抓头发,不想对母亲不敬,但也必须为林洁妮辩解: “失败是成功之母。我那不是又请人教授她金融知识了吗?她只是个平民,不像我们含着金汤匙出生,哪儿懂得那么多啊?需要给她一个学习的过程。” “学习?你明明可以把她当作金丝雀豢养,却非要请人教她、培养她,把她捧到天上,反而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你是选她,还是选择我和尤家?我言尽于此,你早点回头吧!” “她只有我了。您还有庞大的尤家在身后支撑,随时可以挑选一个新的女儿。” 尤丽丝一脸倔强,吐出了母亲不想听到的回答。 为了所爱之人,她义无反顾地和家族对抗,不愿对关系和睦的母亲低头,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反省。 也许,她当真十分愚蠢,只是从前没有机会发现而已。 尤母很失望,大手一挥挂断了对讲机,在屏幕熄灭之前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那我就真的从旁系挑一个女儿继承尤家好了!至少她还不会为了外面的女人抛弃我这个做母亲的!” 大门在眼前紧紧闭合。 唯一和门内之人沟通的渠道,——对讲机投影的屏幕,也随着按键响起的声音黯淡无光了。 尤丽丝心知谈崩了,多留无益,踟蹰片刻,便淋着雨失魂落魄地离开。 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她也还在为了林洁妮创办的爱丽影视公司操心,也还在为了身处漩涡中心的萌芽地产思考脱身的办法。 在她走后,林洁妮从不远处的墙角后面闪出身影。 她手里拿着一把没有张开的伞,本来是收到气象预警,急急忙忙趁骤雨未下,赶过来给尤丽丝送伞的。 意料之外地,她却目睹了尤丽丝央求尤母与挨骂的全过程。 她特意拿来的伞没有机会能够递出去,自己也在墙角窃听的途中被雨水浇透了全身,风一吹就微微发抖。 “尤家真是无情。尤兰的意思,是要把尤丽丝从家族除名吗?” 林洁妮以轻蔑的语气谈论尤丽丝的母亲。 原本,林洁妮就心比天高,不把世俗意义上的长辈当一回事。 现在见证了尤母对女儿的狠心,她就更是满心想着有朝一日要报复尤家,替尤丽丝出气了。 因为怀着怒气与野心,女人沉静的美貌展现出非一般的侵略性,犹如择人而噬的危险野兽。 如果让尤丽丝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又会想起瓦莲恩的告诫:“你的情人为人极端。如果不愿割舍,你最好一秒也不错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可惜尤丽丝没有看到,还把美丽的情人当作需要呵护的小白花。 回到家后,立刻把刚才的遭遇抛到脑后,尤丽丝将悲伤藏在心里,把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挽着林洁妮的手臂就带她参加舞会去了,舞步甚至比平日更加张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有时你为我带来痛苦 今夜的舞会也纸醉金迷。 尤丽丝抬起手,遮挡米白色吊灯明亮的光。 恍惚间,她错以为在直面切割成多面体的钻石,光线在几个面之间不停折射,最后化为刺痛眼眸的利剑。 可实际上呢,只是由于她偷偷哭过了,眼睛在面对华丽的大型吊灯时才会感到不适。 “不舒服?” 林洁妮将手搭在她的腰间,随同她挪动舞步。 以往都是尤丽丝带着她跳。 这次倒也新奇,她裹挟着尤丽丝的身体,自己进一步,也让尤丽丝进一步。 尤丽丝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感受着她手掌的温度,腰肢微软,脸颊也泛起红霞。 她的汗水将发丝黏在脸上,林洁妮伸手,为她把那缕头发拨开: “在看什么?” 因为拨弄发丝的动作,林洁妮距离得更近了。 在这种呼吸交缠的情况下,尤丽丝意乱情迷,只觉得情人比平时更加光彩照人,令她移不开分毫视线: “在看你……看你的舞姿。你跳得相当好了,已经可以出师了。” “是你贴身指导的,当然会进步神速。” 也不知是在暧昧调情,还是单纯夸赞尤丽丝的专业舞蹈水平,林洁妮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将尤丽丝的心湖搅扰得波澜四起。 心跳漏掉一拍,脚步也失了节奏,尤丽丝不由自主就红透了脸,因为羞涩而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 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软弱。 往常太阳一般发光发热、在交际场无往不利的尤丽丝,在所爱之人的面前,也会像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那样不知所措。 也许是意识到尤丽丝暴露了弱点,恶趣味发作,林洁妮进攻得更积极了。 她一改往日冷淡如冰的作风,挑起尤丽丝的下巴,热情地吻过去。 今晚,尤丽丝是她的女孩,只敢青涩又笨拙地迎合,幼猫一样软绵绵地贴着她。 “吻得太急了……” 尤丽丝喘不过气,却又不舍得推开她,手放在她的肩头,似乎想要拒绝,却只是无意识地把她拉向自己。 旁边跳舞的人停下来,将目光投向她们。 惊讶仿佛能够感染,乐曲还在继续,舞蹈的中止却以她们为中心圆弧状地扩散开来。 “哎呀……真是的……怎么突然这样……”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与林洁妮微凉的嘴唇的夹击下,尤丽丝兵荒马乱,慌得不成样子。 但是紧接着,林洁妮的调侃更是令她没脸见人: “只是一时兴起,稍微动了真格。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技术很差,无论是亲吻还是别的?” * 事后过了几天,想起情人的那句话,尤丽丝还会又气又恼。 她和林洁妮是同时开始积攒经验,进度条也是同步的,两个人都只有彼此。也因此,她才不信,林洁妮的技术会比她高出多少。 那晚,林洁妮向她索要更多。 她拒绝了,只给了她欲拒还迎的拥抱。 没有别的理由,她只是心里犯嘀咕,在搞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劲之前,不敢再在情人面前露怯。 她找了些资料翻阅。 在此期间,或许是两人停止亲密的缘故吧,她听说林洁妮和别的女人有点越过正常交往距离了。 来通知她的,是她的朋友梅甘。 “你家那位和雷家的继承人越走越近,你管不管?是不是直到被她踩在头上,你才会明白不要过多对小情人放权?” 梅甘见到林洁妮和雷贝卡在高尔夫场打球,义愤填膺,跑过来拉着尤丽丝的手就要前去抓奸。 雷贝卡小姐? 尤丽丝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吃醋,而是:雷家好像和第一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关系亲近,双方家族互为世交。 那么他们应该能为萌芽地产的事情出力,在法官那里说几句有帮助的话。 满脑子都是帮林洁妮解决问题,尤丽丝松开了朋友的手,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 “你干吗?想甩掉那女人跑路啊?” 梅甘一头雾水,以为她清醒了。 谁知尤丽丝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我是带点值钱的礼物,去找雷贝卡攀交情啊。林的公司还指望她帮上忙呢。” 梅甘吃惊极了,没想到多年好友这么拎不清,头顶都绿油油的了,还想着鞍前马后服侍小情人、顺便给情人钓的新富婆上贡: “你没救了。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吗?大情圣,舔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换做以往,尤丽丝一定会笑嘻嘻地和好朋友打闹,嗔怪地要她别贫嘴多舌,什么情圣不情圣的,乱七八糟…… 现在的尤丽丝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她失落地拂开多日没有仔细打理过的碎发,缺乏焦距的眸光短暂地扫过好友,就定格在空无一物的地面: “你不懂,恋爱就是这样,总有一个人要让步的。两人遇到分歧都不肯低头,只会渐行渐远,走向分手。” 她不想和林洁妮结束,所以,无论是林洁妮把商务搞砸,还是动了歪脑筋想另攀高枝…… 她都会在顺着林洁妮的同时,跟在她身后弥补损失,也慢慢挽留。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几乎没吵过架。不等火星演变成烈焰,脑筋活络的尤丽丝就会把矛盾处理好了。 “但你们两个之间,低头的总是你。也该轮到她认一回错了吧?” 到了此刻,梅甘反而不气愤了。 她心平气和地凝望着朋友的身姿,心想: 自从林洁妮那边出了十个亿的岔子,自己这位好友为了小情人忙前忙后,是憔悴了多少啊……鹅蛋脸都瘦出尖锥似的下巴了。 为什么好友总是那个率先低头的人呢?难道爱得更深的一方注定受伤? 她不理解。 但尤丽丝心里却清楚原因。 林洁妮在利用自己。 对此,尤丽丝一直心知肚明。毕竟她在初次见面时就直说了嘛。 没有感情的人说离开就会离开,自己除了不断地展现价值,以利益留住她的身影,又还能怎么办呢? “谢谢你。但是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会和她私下谈谈的。” 尤丽丝勉强露出微笑,呼出一口气时,紧绷的肩膀松懈下去,疲于奔命的样子竟然像是硬生生老了几岁。 梅甘还能说什么呢?劝她提防林洁妮那个凤凰女,她又不听。那还是少说几句,免得惹她心烦了吧。 * 今晚,尤丽丝的宴会前所未有的浮华奢靡。 她将举办的地点定在郊外的别墅,精心布置过后,别墅的大厅犹如金玉雕砌的宫殿。 醉人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漫。 珠光宝气晃花了人的眼睛。 数十米的长桌摆放着金樽美酒、可口佳肴。 女士们矜持地端着酒杯,擦肩而过,将脂粉的香气和周身锦罗绸缎的丝滑传递给彼此。 这一切都是为了第一法院的首席法官罗拉。 尤丽丝通过雷贝卡的路子,把她请过来了,为了让她感到宾至如归,不惜下了血本。 她满面带笑,将盛放了鸡尾酒的托盘端到法官面前,殷勤得仿佛自己不是招待客人的女主人,而是为了工资不得不小心翼翼伺候客人的女仆: “久闻不如一见。法官大人真是年轻有为,看起来才像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呢。” 罗拉不动声色,接过她亲手调制的鸡尾酒,淡淡道,“我已经三十好几了。” 尤丽丝眼珠一转,改换口径,以另一种方式溜须拍马: “怪不得您这么沉稳得体。瞧着有大将风度。” 她从怀里摸出价值几百万的手表,塞进罗拉的掌心。 罗拉没有接,眼神变得锐利: “你想行贿?你知道行贿罪是刑事罪名,轻则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可判决无期吗?” 从她的口气,尤丽丝听出来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但还是硬着头皮娇笑道: “一只手表,算得上什么行贿?倘若这也算,那赞助明星的钟表商岂不是天天拿免费的赠品贿赂人了?见面礼罢了,也不值几个钱,您就给个面子收下吧……” 罗拉早有准备,拿出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同时也用铁钳似的手有力地擒住她柔嫩的手腕: “我就知道这是场鸿门宴。证据已经保留了,你和我走一趟吧。有什么借口,在做笔录的时候说个清楚,也免得警方冤枉了你。” * 被闻讯赶来的梅甘保释之后,尤丽丝还惊魂未定,额头直冒冷汗。 险些,她就要以行贿罪被公诉,到法庭丢人现眼了。 好在她是初犯,也没能成功,诚恳地接受了警察的教育,又有朋友来交罚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你为了她差点坐牢。” 梅甘双手抱臂,冷嘲热讽,对多年的密友表现不出半点好脸色,哪怕密友才刚刚受了很大的惊吓。 “哪有那么严重,是场误会……” 尤丽丝轻描淡写地想将此事揭过,蹒跚的步伐却出卖了她,证明她仍旧心神不宁。 梅甘及时地伸手,搀了她一把,恨其不争道: “别嘴硬了。找你妈妈认个错,求她帮把手吧。 她说是要另认一个女儿,但又没有真做,甚至你俩闹翻的消息都没有传到外界,可见她还是惦记着你的。” 尤丽丝紧紧地攥着朋友的手臂,长发划过耳际,顺着她垂头丧气的动作遮挡住半张脸。 她保持沉默,不说会不会和尤母和好,但湿润的眼眸显然是快要哭出来了。 “她一定要你和林洁妮分手吗?” 梅甘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多少有了数,叹了口气,神色略微柔和。 尤丽丝点点头,求救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呀?” 无计可施了,梅甘还能怎么办呢? 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关系好到裙子可以换着穿,难道要坐视她滑落深渊吗? “三个亿是吧?我出了。你愿意还就还,还不上,我也不会管朋友要债。” 梅甘微笑着拍拍尤丽丝的脊背,让她站直了腰,别窝窝囊囊的,一点都不像她。 尤丽丝哭了,眼泪滴滴答答掉个不停,哽咽地保证会给她很高的利息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你的怀抱满是荆棘 午夜。银亮的月光钻进窗帘,为卧室披上一层蝉翼般的白纱。 朦胧的光晕随风荡漾,轻柔地裹住尤丽丝的身体,如同蚌壳含住一枚纯洁无瑕的珍珠。 尤丽丝是从梦中惊醒的。 前不久,她借走梅甘三个亿,解了燃眉之急,之后就一直在为怎么还钱而发愁。 大手大脚的消费习惯被迫改掉了。 她作为当红的女明星,穿着过时的衣服,用着廉价的化妆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有时,被眼尖的娱记发现窘状,尤丽丝还要用“这件是赞助商送的样品,要对得起人家的心意呀”、或者“最近对化妆品过敏,换了几个牌子皮肤才不红肿发痒”当作搪塞的理由。 人前,尤丽丝总是一副从容优雅的姿态,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质疑。 人后,她才会难受得睡不着觉,在静寂的深夜披着衣服坐起身,任由清冷的月光将自己包围。 风微微地吹动窗帘。 室内顿时如一潭波动的清水。 深秋的晚风冰凉入骨。 尤丽丝被逼人的寒气浸透了,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为什么不睡?有心事?” 林洁妮不知醒了多久,静悄悄地注视着她身披月光坐在床边的模样,等她冻得发抖,柔软的手臂就勾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回被窝。 尤丽丝没有正对镜子,因此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眉毛拧成一团,腮帮鼓起,像只玩不到玩具气哼哼的猫咪。 她只是无意识地噘着嘴,幽幽怨怨道,“什么也没有。倒是你,为什么不好好睡觉?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成了,还有什么让你困扰的吗?” “你很累?” 林洁妮不答反问,摸了摸她的脸蛋,上面尽是不加掩饰的疲惫。 “当然。忙了这么久,我想要休息。不像你,精力充沛,还能和别人打高尔夫球。” 不等情人反应,尤丽丝就酸溜溜地追加一句,“我在娱乐圈都没有和别人搞绯闻,你倒好,一点也不洁身自好。” 她嘀咕得很是小声,却还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林洁妮支起身,俯在她上方,漆黑的阴影将她笼罩。 尤丽丝回想着和梅甘的交谈,扭过头,避开了林洁妮印过来的嘴唇。 梅甘恨铁不成钢,反复地告诫她,“这顶绿帽子不能戴,她和别人走在一起,你不要忍,找她对质清楚。” 当时,尤丽丝含含糊糊地为林洁妮说话,“为什么不能忍?工作需要,她又不是和别人出轨了。” 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假装不在乎,免得让朋友担心。 回到家,她才卸下面具,想要冲林洁妮发作,又有些不敢。 一位千金大小姐,活成这副窝囊的样子,也是没话说。 但谁让炽热的爱情犹如烈火,席卷了尤丽丝的全身,也带走了她的理智呢? 就算知道林洁妮是只伤人的刺猬,她微凉的体温也依然使尤丽丝恋恋不舍,被扎得遍体鳞伤也不想逃离。 “吃醋?这就是你半夜不睡的理由?” 冰霜融化,林洁妮露出戏谑的微笑,她的蓝眼睛也闪出洞察人心的明光。 尤丽丝余怒未消,憋闷地拉过被子,想要蒙住头。 林洁妮却按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不容许她生出躲避的心理。 “是不是吃醋了,嗯?” 林洁妮将吻落在她的脸颊、下颌、脖领,轻轻咬了一口她的下巴尖尖,暧昧横生。 尤丽丝拒不承认她的指控,只别别扭扭道:“我要合眼了。你别乱来。” 今晚的林洁妮却存心争夺主导权,不像被她包养的小情人,倒像是不知何时包养了她了,胆大包天。 明明听到她的拒绝,她依然对她为所欲为,挑起了迷乱的火焰。 尤丽丝本来怀着抵抗的态度,坚持不褪去自我防御的铠甲,只想充当保护方,不想被弱化成需要保护的对象,更不想毫无保留地交出软弱的内核。 但林洁妮太顽固了,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 她转念一想,外面的女人最多只能隔着手套握握林洁妮的手,只有自己能和她不穿衣服躺在同一张床上,又脸色稍霁,顺坡下驴接纳了情人突如其来的强硬。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疯狂的夜晚也是难得的回忆。 尤丽丝和林洁妮心照不宣地重归于好,谁也没有再提起与雷家小姐打高尔夫球的事了。 做完,正面搂着彼此的腰,尤小姐和她心爱的林耳鬓厮磨,久久温存,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脑后,酣然做了个好梦。 *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如此吧。 不多久,尤丽丝就和正在洽谈公务的林洁妮、雷贝卡二人狭道相逢。 球场翠绿的草地令人赏心悦目,一望便知主人使用了优良的草种。 洁白的木桩圈出锄过杂草的区域,作为用于推杆进洞的果岭区。 小巧的高尔夫球顺着果岭平滑地向远处滚动,借着击球人的力气,顺顺利利地滑进球洞。 这片运动场地的环境很优美,可尤丽丝无心欣赏。她满眼都是林洁妮和雷贝卡和睦交流的画面。 亲眼见到的冲击感,还是有所耳闻所不能及的。 她曾信誓旦旦地对好友梅甘说林洁妮没有出轨,此时此刻也不确定了。 雷家是律师世家,雷贝卡一身飒爽的西服,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手里拿着记录的本,不时抽出钢笔刷刷写下一些字句。 而林洁妮就站在一边,弓着腰身,边手拿高尔夫球杆,演示如何一杆将球直接打入球洞;边侧过头对雷贝卡解说着什么,神色冷静,轻声细语。 雷贝卡喜欢高尔夫球,但她很不擅长。几乎每个有求于她的人,都会带她来到高尔夫球场过过球瘾。 就连尤丽丝想尽办法结识她,也是多亏球场的经理做中间人,才能得偿所愿。 但那不代表,尤丽丝看到她和林洁妮距离极近,远远望去近乎肩挨着肩,能够毫不生气。 她们在做什么? 只是一起打球吗? 那为什么不保持安全距离? 而且自己都对林洁妮提过这件事了,她怎么还和雷贝卡单独出门游玩啊? 嫉妒往往能够使人冲昏头脑。 更何况尤丽丝本来也不是个理性至上的人,感情就是她主要的驱动力。 “你想跳上一艘更大的船了?雷贝卡是我新交的朋友,我知道她对谈情说爱不感兴趣。你别白费工夫了,勾搭不动的,尽打水漂。” 尤丽丝僵硬着脸,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横插在二人之间,一副抓奸在床的架势。 好歹她知道和雷贝卡打完招呼,将情人拉到一边,恼怒地说悄悄话,不让雷贝卡听见。 昨夜的余温仿佛仍在。 林洁妮挑起尤丽丝的下巴,冷淡中暗藏笑意,“我只会勾搭你,尤。” 她看起来对尤丽丝的发难毫不意外,甚至早有准备,简单的一句话就抹除了尤丽丝嚣张的气焰,使其张口结舌。 尤丽丝措不及防,惊讶地睁大眼睛,身子歪倒,被抱了个满怀。 注意力被转移了。 她忘掉了不远处好奇地窥探这边的雷贝卡,而只是连忙用力地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正在做梦。 手背被掐红了,她甩了甩头,勉强从呆愣中回神。 什么时候亲爱的林也会说情话了? 很好,很痛。面前这个林不是虚假的梦中人。 气势汹汹找情人问责,被反过来摆了一道,尤丽丝在情人的情话攻势下一败涂地,支支吾吾,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微红的手被情人托起,掐出痕迹的位置,得到了一缕温热的吹气。 “我……你……” 尤丽丝快速地眨着眼睛,睫毛如同扑闪的蝶翼。 她鲜红的眼眸中,那股茫然不解,是明显到令不熟悉她的人也能清楚明白地捕捉到的。 林洁妮乘胜追击,将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哑声低语,“你就是我的月下女神,纯洁美丽,令我不忍亵渎。” 尤丽丝满脸通红,慌张得令人看着都觉得可怜,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唇瓣一张一合,愣是没有吐出一句足以应对现状的俏皮话。 “好了,我的女神。我有公务要处理,晚上回家再亲热吧?” 稀里糊涂地,尤丽丝就被林洁妮温柔体贴地送走了,一直送到了果岭区域的边缘,然后林洁妮才反身回去料理正事。 尤丽丝一步三回头,不舍得抛下情人独自离开。 最后一次回头,她看到林洁妮又去和雷贝卡窃窃私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她解释自己的打扰。 如果她们两人提到自己,是会一笑而过,还是表现出蔑然的态度呢? “我真没用。” 尤丽丝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她忍住了,轻轻地跺了两下脚。 豁出去不要脸面的抓奸做一次就够了,再继续丢脸下去,肯定会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回家的路上,她像得了相思病一样,热烈地思念自己的情人,祈祷她早点结束和雷贝卡的会面,回到自己身边。 回到家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最初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抓奸,而是应邀和朋友到高尔夫场打球。 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扇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尤丽丝恨自己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废物,一面拿起手机致电朋友道歉,一面直到入夜才等到情人的回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原本不想触景生情 舞台上的女人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渐变色的裙纱由深到浅,随着舞步的移动而摇曳,如同一朵由内向外将深粉晕染成浅粉的木芙蓉。 木芙蓉早晨是白色,中午是淡红,晚上是深红。 而正在跳舞的尤丽丝也和那种著名的变色花一样,在聚光灯下鲜艳明媚,跳跃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却又变得如此黯淡凄冷。 擅长芭蕾的女明星,偶尔也会像这样出演舞台剧。 在一段暗示角色心境变化的舞蹈过后,她双脚并拢,两只素白的手自然下垂,面无表情地平视座无虚席的观众位。 然后,在如雷的掌声中帷幕降下,她也到后台等待下一幕的到来。 中场休息,15分钟。 导演在对她们说戏,换作以往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尤丽丝,为什么要擅自篡改剧本?你的最后一个动作,不应该是直视观众席,而是缓缓地伏在地上,让裙摆在地板铺开。 当你的长发垂落,遮住脸,他们就会知道你在无声地哭泣,也能共情久等恋人不至的女主角有多么悲伤了。” 合作多次的名导演莎拉,以疑惑不解的眼神觑着女明星的表情,同时一点也不怕她生气,尖锐地指出她的问题。 看起来尤丽丝并没有听进去。 她神游天外,或者说在热身? 只见她哼着歌,脚尖轻轻点地,随着曲调的节奏蹦蹦跳跳,任由芭蕾舞裙短短的裙摆在膝盖上下来回起伏。 导演莎拉侧耳细听,发现她哼的是《我那风流多情的爱人》。 “回神了。有在听吗?” 莎拉拍拍她的肩,阻止她沉浸在戏中自由发挥。 脚步顿住了,尤丽丝从口袋抽出纸巾,漫不经心地擦去流到下巴的汗。 她说:“我不想哭。” 莎拉就知道她还是有在听的,只是抗拒按照原本的预定出演。 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莎拉立刻就想到,这次和尤丽丝搭戏的女演员与她很不对付。 说来也很正常,在群芳争艳的演艺圈,明星之间都是竞争关系。 奖项数量有限,你拿了第一,我就只能屈居第二。 当被同行踩头登顶,有的人豁达大度,知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有的人难免就会耿耿于怀:你哪里比我更加优秀?为什么我只能做你名下的万年老二? 很不幸,这次舞台剧的女二号莫莫,也就是饰演女主人公恋人角色的那位,每每评奖都被尤丽丝压一头。 前两个月,莫莫辛苦拿下的电影女一,也因为尤丽丝突然有了档期而易主。 点头让莫莫试镜通过的就是莎拉,发现尤丽丝有空就不想退而求其次的也依然是莎拉。 为了弥补莫莫,莎拉才给了她舞台剧的女二,演好了同样能在国际上打出响亮的知名度。 莫莫当时装作毫不在意,回去之后买了好几个黑通稿贬低尤丽丝。 尤丽丝也不是吃素的,找上门去,和她打了一架,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是古怪的敌对气氛了。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莎拉本人。所以她现在里外不是人,不好指责莫莫的报复行为,也不好对尤丽丝的赌气说些什么。 莎拉也很擅长精神胜利法。 只见她头疼地扶额,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面对不听话的小猫,一味地提醒她们演员的操守是没有用的。 她打算沉默不语糊弄过去。 莫莫却不愿意了:“好哇,尤丽丝,你成心和我作对?看到我有机会,宁愿自己不出头也要把我挤下来不成?” 舞台剧的录像会被送到国际上评审,顺利的话能夺得一个很有含金量的奖。 届时,所有主演都会名利双收。 尤其是只差一个机遇的莫莫,必然能鲤鱼跃龙门,从年轻一代有点名气的小花,变成大众口中有知名代表作的戏骨。 “你和莎拉导演不差这点好名声,就想假公济私打压我是吧?我不都向你道歉了,说是一时冲动吗?你还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莫莫急得直跺脚。 下一幕就是她和尤丽丝的对手戏了,也是张力最强的情节。 这一幕演好了就能封神,演不好,两个月来钻研剧本的努力全部白搭! 尤丽丝无动于衷,垂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好像悲伤喜悦种种情绪都无法在她的心湖激起涟漪。 中场休息结束。 该上场了。 莫莫恨恨地咬牙,跟在她身后走上舞台,帷幕刚一拉开,脸上就变出一副感谢观众的笑模样。 * “咔”,聚光灯点亮,惨白的光芒聚焦在女主和她的恋人身上。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尤丽丝背对观众,别在领口的麦克风放大了她清浅的呼吸声。 “是啊,我来了。亲爱的,让你久等,实在抱歉。” 莫莫带着笑,手放在裙子的口袋,迎向她的背影,要把精心挑选的礼物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按照设定,两人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女主盛装打扮,等候恋人与她共度佳节;恋人却为了准备最好的礼物,没能赶上最后一班回程的车,错过了与她约定的时刻,让她伤心落泪了。 剧情发展到这里,误会爆发,两人争执,越吵越凶。 女主的话又急又密,让女二来不及解释,两人话赶着话,一度闹到将要分手。 分道扬镳前夕,女二掏出礼物丢在地上,女主恍然大悟,又破涕为笑。 再下一幕,就是女主追着恋人挽回爱情的喜剧情节了。 尤丽丝转过头。 她的眼角依然没有泪,背诵的台词也很空洞:“真好。可我已经不想等了。” ——现实的演出与设定的剧情,差距也太大了吧?! 好什么好?好在你既不哭也不骂,让我一个人尴尬吗? 莫莫确信她在算计自己,险些端不住演戏的姿态。 诡异的静寂。除了呼吸,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 女二站在台上,不知该说什么台词,与女主漠然的红眸对视,错觉自己正在和一只冷血的恶魔面面相觑。 观众起初觉得新颖,想着是什么别出一格的演绎形式。 渐渐地,躁动出现,长达两分钟的落针可闻,让坐在台下的人失去了耐心。 “咔。”导演莎拉吩咐灯光师,把聚光灯切走,换人上台。 尤丽丝是台柱子,不能更换,就只能委屈委屈莫莫,想办法再给她另找补偿了。 怎样才能让尤丽丝满意,停止当众闹情绪的愚蠢之举呢? 莎拉灵机一动,换了个她熟悉的人当女二,——反正让女二全程背对观众席,这一幕也演得下去,还不会露馅。 在后台等待好友的梅甘被换了戏服,推上来了。 莎拉郑重地对她说,“你是暂代女二的替身,不需要讲台词,我们会放出莫莫的声音来和尤丽丝对戏。 你需要做的,只有尽量安抚尤丽丝的情绪,拖延到这一幕完成,给我留出解决问题的时间。” 梅甘同意了。 其实她是全场最了解真相的人。 尤丽丝为什么故意不配合,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极力地忍耐住哭泣的冲动,不想代入与恋人产生矛盾的女主,怕一旦开了口子,悲惨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梅甘身上没有话筒。 她可以轻声地安慰尤丽丝,不怕声音被台下听见: “别伤心了。表演结束,我们去购物吧。像从前那样横扫商场,见到喜欢的就刷卡买下来,好不好?” 尤丽丝低着头,没有回应,紧绷的下颌线条,说明她在自我厌恶。 梅甘托起她的下巴,耐心地劝导: “连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别人怎么会爱你呢?近来你都没有那种强大的感染力了,以前你无形的气场总是把所有人都不自觉带偏。” 被好友恳切的神态和语气打动,尤丽丝总算有了反应,摇摇头,表示她觉得自己没有变。 梅甘略作思考,擦去她脸上的脂粉,露出红肿的痕迹: “我都说了,钱不用你还。该买的东西就买。这些劣质化妆品会毁掉你的皮肤,过敏的感觉不难受吗?” 干燥起皮的肌肤暴露,显示出过敏的红痕,尤丽丝仿佛也被挖掘出内心掩藏的伤口,突然开始崩溃大哭。 她哭得很凶,脸蛋满是水渍,两只眼被泡得又湿又红。 漂亮的猫咪哭成这副样子总是令人心碎的,更何况她平时还活泼张扬。 “成了!” 莎拉惊喜地招手,指挥灯光师把聚光灯切回女主角的脸上。 不是梨花带雨的假哭,女主角哭得十分入戏,也令台下响起啜泣和擦拭眼泪的动静。 * 舞台剧顺利落幕了。 坐在车里,尤丽丝抽抽搭搭地对梅甘说“谢谢”。 她哭了很久,连最后一幕戏也是哭着演完的,反倒造成了意料之外的轰动效果,博得全场好评。 泪水像决了堤,顺着她素面朝天的脸蛋滑落,涂抹的浓妆已经被冲洗干净了,却丝毫无损她的美艳逼人。 “谢谢你帮我遮掩,也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小声说。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呢? 梅甘不知第几次,为了这个发小深沉地叹息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爱情磋磨成流不尽泪的怨妇了? 你别回去了。 她想说。 但她也知道,尤丽丝是不会听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疼痛使我想要逃离 那出一波三折的舞台剧,发布到网上后,正如扔了一颗石头,在水里激起千层浪花。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一段普通的录像。 女主演优美的舞姿是值得称道,可一旦想到,是那个专业舞者尤丽丝在跳,就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真正震撼人心的是尤丽丝的哭戏。 仿佛真被挚爱的恋人抛弃了一般,她张开嘴巴哀嚎,手指把搭戏的女二号整洁的衣袖抓出道道褶皱。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下坠,哭到至悲处,喉咙里已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这一幕传到互联网上,许多不同的人在世界不同的地方打开手机或是电脑,点击今日最火爆的新闻,便同时听到了她那令人揪心的号哭,眼里也看到了她那痛苦到扭曲的面容。 [她的演技是不是更上一层楼了?] [演得像真的一样]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搞得我也想哭了] 出演过多部火爆全球的电影,尤丽丝的演戏一直备受认可,但是以前还能看出雕饰的痕迹,这次就自然得仿佛她就是女主角本身。 是量变引起质变? 还是抽时间找专家进修了? 观众为名为《久等不至》的舞台剧一致打出了超好评,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此事,都在谈论可怜可爱的女主角和演员高超的演绎技巧。 没过多久,国际也传来了授予《久等不至》“最佳艺术奖”的消息,为民众的狂欢更多添了一把柴火。 在此期间,只要没有工作,莫莫就会翻着手机页面,一页页地查看网友的评价。 她心情复杂,毕竟最受赞誉的部分和她关系不大,是梅甘当了她的替身,和尤丽丝对演出来的。 但她仍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因为网友并不知道是梅甘代替了她,都以为精彩的演出背后也有她不可忽视的一份力。 她的手指开始颤抖。 一条热评牢牢地抓住了她的眼球,令她无法按捺突然滋生的大胆念头。 某位匿名的网友说:女主角和女二号真的很般配呢。如果她们的演员炒cp的话,我一定能磕得死去活来。 点赞数:159999 莫莫哆嗦着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点赞的位置。 “砰”,屏幕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 一颗小星星显示在她的手机页面,赞数也一跃而成正正好的16万整。 对啊,想红就不能要脸。 她和尤丽丝颇有孽缘,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娱乐圈你追我赶了好几年。 虽然每次都是尤丽丝压倒性的胜利,但莫莫好歹也是万年老二啊。 如果莫莫放下嫉妒心,和尤丽丝组成荧幕cp呢?以她们之间的渊源,应该能擦出炽烈的火花吧?那不就把观众狠狠拿捏了? “她是耀眼夺目到令万物失色的太阳,而我是紧随太阳却又有自身光芒的月亮…… 嗯,是张力拉满的组合。 用跟她相爱相杀的宿敌人设营销,我一定能大火。” 莫莫捧着手机,眼睛盯着热评底下一行行嗑生嗑死的跟评,入了魔似地,眼珠转也不转,如获至宝。 她根本没有犹豫,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尤丽丝。 正好,舞台剧事件中,她好像发现了尤丽丝的把柄,用这个做交换条件的话,尤丽丝一定不会拒绝…… [喂,有点事想谈。你正缺钱吧? 明天下午3点在听茶轩见面,ok? ——by莫莫] * 正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尤丽丝戴着口罩和头巾,在家里认认真真打扫卫生,就收到了莫莫的消息。 做家务是她放松心情的方式,心无旁骛地干活,出了汗,烦恼就会消失不见了。 能亲手把和林洁妮的小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更是会令她成就感十足。 短信突兀的铃声令她耳尖一抖。 擦了把汗,尤丽丝伸出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划亮屏幕。 充满暗示的短信内容立刻令她明白,她和梅甘在舞台上关于债务的谈话,不知怎地被莫莫听到了。 “唉,是后台那个角度能够看清我和梅甘的口型吗?这女人洋洋得意有所依仗的口气,真令人头大。” 尤丽丝略微不耐烦地丢下拖把,倒在沙发上休息。 她翘着二郎腿,把发出亮光的手机转来转去,再倒扣在身边沉思。 要去赴约吗? 其实她不讨厌莫莫。毕竟也是老对手了,斗得多了,彼此熟悉,也姑且算是亦敌亦友。 而且,她也的确缺钱。 说不定,莫莫有什么发财的路子要带她一起? 思前想后,尤丽丝决定一探究竟。 她走到衣柜前,为明天15点的下午茶提前做好准备,挑了几件得体的衣服搭配。 卧室的门打开了。 林洁妮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要出门?” 林洁妮刚从酒会回来,醉醺醺的,口吻还带着和商业伙伴应酬的冷冽。 “今天不出。你喝多了,洗个澡休息吧,晚饭我再叫你起床。” 尤丽丝感到爱人的手很不规矩、一枚枚解开自己的扣子,有种无来由的不爽。 她别别扭扭地想推开爱人,却被抱得更紧,衣襟也被揉得散乱了,从略高的视角能将春光一览无遗。 林洁妮眯着眼睛,将热烘烘的吻印在她的后颈,“我看到你和那个女人演的舞台剧了。你把眼睛哭肿了。” “那又怎样?” 尤丽丝更不爽了,而且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爽。 爱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如同贵不可言的女王,而她则是卑微的宠妾。 女王对待宠妾,想起来就疼爱一下,发现宠妾和别人走得近了,支配欲就会喧嚣而上。 林洁妮没说会怎么样,只扣住她的后脑勺,掰过她的脸,和她热情地接吻。 尤丽丝读懂了她想放纵的意思,浑身都不自在,浓重的抗拒感渗入骨髓。 “我不想……” 压低声音,尤丽丝断断续续地推脱,眼底流出哀怨之色。 林洁妮寥寥数语却又令她不甘不愿地屈从: “可我喜欢看你为我失控。你同意,我就再也不去找雷家那位律师小姐了。” 尤丽丝不希望她再去找雷贝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公务也好,私事也罢。 所以她放弃了主导权,也放弃了尊严,成为了林洁妮笼中的鸟雀。 被金屋藏娇的宠妾正在暗自垂泪;高不可攀的女王却只像猫捉弄老鼠,冷眼旁观她的窘态。 “你还爱我吗?” 情到浓时,林洁妮问。 尤丽丝赌气地想说不爱,在她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又涨红了脸吐露真心: “爱……我会永远爱你……” 林洁妮满意了,在她的额头轻柔地留下一吻,唇齿间携带的幽香在空气中蔓延出暧昧的气息。 冰冰凉凉的吻令尤丽丝既心动又心碎。 她想:如果我已经不爱她就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类似的想法。 * 事后,林洁妮为尤丽丝红肿的眼睛敷药;也脱下她雪白的袜子,将药膏抹在脚底磨出的茧子上。 涂了药,她亲手为她穿上毛茸茸的拖鞋,“少哭,否则我会心疼。跳舞也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 爱人难得的体恤令尤丽丝心尖一酸、又一软,突然想起两人曾经的一段过往。 两年前,她们刚刚签订恋爱契约。 尤丽丝答应成为林洁妮的助力,林洁妮也答应成为她的情人。 她们参加舞会。 初次的双人舞蹈新奇又美妙,使尤丽丝太过激动忘情,一不留神跌倒,把膝盖磕出血口。 那时,林洁妮也是这么温柔和煦地劝告她,为她把伤处涂抹药膏、贴上创可贴: “身体的健康比美丽更重要。不要总穿着高跟鞋,也不要跳起舞来就忘记一切。” 尤丽丝挽着林洁妮的手臂撒娇,“可我就是爱美怎么办呀?跳舞也很快乐,我希望天天都能和你共跳交际舞。” 林洁妮亲吻了她,送给她一双平底的红色小皮鞋,“那你就穿着这双鞋和我跳。我会随时恭候,尽好女伴的职责。” 尤丽丝不舍得穿,把鞋子作为定情信物,郑重地收进保险柜,一次也没用过。 每当林洁妮问起为什么没见到她穿那双鞋,她都红着脸搪塞,只在林洁妮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拿出鞋子,爱惜地擦去灰尘。 有快乐的回忆就有忧郁的。 两人除了情意绵绵的蜜月期,也经历过磕磕绊绊的磨合。 林洁妮是丛生的荆棘,是扎手的玫瑰,也是伤人的刺猬。 “你们两位是在交往吗?都是女强人,真登对啊。” 在某次应酬中,商业伙伴询问林洁妮和陪同在侧的尤丽丝是什么关系。 因为林、尤二人出双入对,早就让很多人好奇,也让他们羡慕她俩的恩爱了。 但是心高气傲的林洁妮摇了摇头,没有承认商业伙伴的说法。 严格意义上,她和尤丽丝并不是恋爱关系,而是林洁妮作为情人为尤丽丝服务,以换取尤丽丝的支持。 想到这里,林洁妮平静道,“她和我也是合作关系,就像你和我一样。” 尤丽丝惊讶地瞪着她,当场就要发作。 气氛一触即发。 那位提问的伙伴也尴尬地抵唇轻咳,生怕触及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把尤小姐得罪个彻底。 可能林洁妮也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吧。 只见她望了望脸色铁青的尤丽丝,又瞥了一眼目光游移的合作伙伴,然后握住尤丽丝的手,迟疑地改口: “不,请容我收回刚才的话。她是我的爱人。”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结束应酬之后,在停车场,尤丽丝还是冲她发难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就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你就非要扮演荆棘,把我扎得鲜血横流吗?” 沉吟片刻,林洁妮坦诚地开口: “你说我是荆棘,但你也是长在我心上的刺,拔了会痛,不拔,尊严也会痛。” “什么意思?” 尤丽丝气冲冲的,听不懂她的解释。 “你处处比我优秀。我怕站在你的身边,会被当作黯淡无光的附庸,所以才不敢承认和你的关系。” 需要依附某人而生存,大大地伤害了林洁妮高傲的自尊心。 她不是不爱为她尽心尽力的尤丽丝,只是觉得尤丽丝的光芒会使她自惭形秽。 “怎么会呢?我处处都不如你……” 尤丽丝讨好地笑,被她泄露的一丝自卑触动了,怕再多说会更加地刺激她,就带她去商场购物。 她们买了很多很多的华美服饰。 有了一身价格高昂的名牌,林洁妮在上流社会,至少第一印象就不会被别人轻看了。 尤丽丝就是那么地爱她,处处为她着想。 可林洁妮总是先为自身考虑,在安然无忧的前提下,才会对尤丽丝施舍爱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你是我抵抗不了的致命诱惑 “去购物吧,尤。我在c.c.家的官网看中一双新鞋子,正等着实地考察一下。” “好啊,梅。但你的鞋子每天换一双,从春天穿到冬天也穿不完吧。” “还是你了解我。所以我才专门腾出一栋别墅来存放鞋子嘛。看到养眼的新出款却不能买,那多难受啊?” “呵呵,你也算是鞋子收藏家了。” “哈哈哈,那么,一会儿要不要刷我的卡,给你也添置两双?” “不用了啦。我的鞋子够穿了。” 跟好友有说有笑地向汇聚了众多老牌奢侈品店的时尚街区走去,每当好友梅甘说一句什么,尤丽丝就装出很认真在听的样子应和。 如果换作是别人在她旁边,尤丽丝早就心不在焉地用“嗯”、“是这样”、“知道了”来敷衍了。 但梅甘不一样,她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就算尤丽丝心情不佳,也不能把坏情绪传播到发小那里。 * 归根结底,尤丽丝为什么会心烦意乱,还要回溯到莫莫发给她的那条短信。 [喂,有点事想谈。你正缺钱吧? 明天下午3点在听茶轩见面,ok? ——by莫莫] 莫莫是一位有点名气的新生代小花,长相漂亮,演过几部可圈可点的作品,在青黄不接的娱乐圈里,作为年轻人是相当优秀的那一批了。 倒霉的是,她就是怎样也掀不起大的水花。 压在她头顶的尤丽丝,和她同龄,出名更早,知名度更高,在世界级选美大赛中夺得过环球女郎的桂冠,也有三四部电影都拿过毫无争议的最佳女主角奖。 美貌与实力,哪个莫莫都要略逊一筹。 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遗憾感,一直是她的心病。 她总觉得,如果不是尤丽丝的光芒太盛把她压制了,她如今已经是国民度极高的巨星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也因此一直针对尤丽丝,把演艺生涯的种种坎坷都归类于尤丽丝的过错。 “那么讨厌我的家伙,给我发短信,一定没好事嘛。” 尤丽丝心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但还是去赴约了,因为她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呢? 也是她被莫莫说中了,她就是缺钱缺到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地步,抓着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当做救命稻草。 事实证明,莫莫是真的很不可靠,想出的怪点子除了浪费尤丽丝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把她推向心事重重的深渊。 听茶轩,是一间古朴雅致的私人会所,位于一片人工种植的竹林。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走进门,掀开茅草编织的门帘,就能看到灰褐色的木纹砖,和水流潺潺的瀑布假山了。 这里私密性很高,景色也像是一幅古色古香的画卷。 无论是洽谈商务,还是公众人物想拥有一段避人眼目的休闲时光,都可以到听茶轩,在丝丝缕缕的古筝声中边喝茶边放松身心。 尤丽丝拎着包,在侍应生的指引下走进包厢,坐在莫莫的对面: “有话直说吧。你又动什么歪脑筋了?” 两个月前,被莫莫买黑通稿大肆污蔑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就算想态度好点,面对莫莫也难免显出一些针锋相对的揶揄。 莫莫正支着下巴微笑,眼睛半睁半闭,很享受惬意的环境一般。 在尤丽丝看来,她倒好像是沉浸在幻想乡,做着白日的美梦。 “啧,拿腔拿调的。我看你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 尤丽丝把包放下,脱掉大衣交给侍应生,提醒她出去时把门关好。 包厢里没有第三个人,只有一桌精心烹饪的菜肴和香气飘逸的茶水等待她们开动,莫莫这才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 “你知道吗?你刚刚对我说的话,还挺暧昧的。咱俩炒cp,一定能火爆全球。” “咣当……” 尤丽丝手一抖,把茶杯打翻了。 她凤目圆睁,瞪着满脸严肃的莫莫,心想这个人真的不觉得她在讲恐怖故事吗? “你是说,你想和我这个老对手炒cp,尽管咱俩不对付了很多年,你动不动就换着花样往死里整我?” “你不也还手了吗?哪次都没吃亏啊。我买水军搞你,你就把我的黑料曝光到娱记那里让我出糗。” 莫莫耸耸肩,想到尤丽丝也真是睚眦必报。 自己的丑闻,大到在发布会上不慎说错话暴露了是半个文盲的事实,小到在片场演不出效果被导演喊卡了好多遍、还被劈头盖脸地训哭了…… 那些曾经被公司压下来的、或是只有业内人士才知道的消息,被尤丽丝一股脑送给媒体,害莫莫本人当了一周的热搜头条。 “就是死对头炒起cp才有味道。近些年流行相爱相杀的套路,我不信你这个冲浪高手半点也没听说。” 莫莫前倾身体,越过桌面握住尤丽丝的肩膀,恨不得把自己的奇思妙想灌进她的脑子,让她立刻同意这个完美的计划。 直到此刻,尤丽丝才确信她不是在恶心自己,而是真有此意,忍不住笑喷了: “你是糊疯了?怎么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我真不该来见你,有这点时间干什么不好……” “我就猜到你还对我有偏见。但谁会跟money过不去啊? 好好想想吧,这是我给出的合同。你按照条款陪我炒作,我会先给你支付一笔巨额定金。” 莫莫松开手,从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纸,推给尤丽丝翻看。 她难得耐着性子等待,观察尤丽丝的每个细微表情,没有催促,也没有为她先前的冒犯生气。 尤丽丝不想接,但目光下意识就被第一页那个显眼的数字吸引了,手不由自主就将合同拉到眼前,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定金,由莫莫所在的公司支付给她,会一次性转账八千万。 “剩下的一半先扣住,一个月打给你10%。 你表现得好,喏,这里有一条‘甲方会根据乙方的绩效追加奖金’。还有额外的钱,不会让你失望。” 莫莫为了能一炮走红,不惜一切代价,公司听了她的计划,也把宝全压在这次的豪赌上了。 那可是一亿六千万啊…… 积极表现还能拿到更多。 换作从前的尤丽丝只会不屑一顾,现在的她却是囊中羞涩,只想尽快敛财。 “怎么样?心动了吧?” 莫莫笑嘻嘻地端起杯子,啜饮一口茶水,“呸,好苦”,她又放下杯子,却仍然满脸带笑地看着尤丽丝。 尤丽丝放下合同,很想一口答应,脑海里闪过林洁妮的脸,又畏缩了:“我有恋人,她占有欲挺强的。” “你说林洁妮吗?喏,看看这个。” 莫莫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 尤丽丝有不祥的预感,盯着露出封口的照片一角,就听到莫莫得意扬扬道: “这是我派私人侦探调查得到的。侦探告诉我,林总正在悄悄物色联姻对象呢。 你的家世虽然不错,可毕竟只是有钱,不如某些有钱又有权的能送她一步登天。” 之后发生的事情,尤丽丝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手抖得厉害,没有签那份合同。 但是,莫莫让她回家思考思考再给出答复,她也没有拒绝。 * 时尚街区最显眼的地方,就是c.c.的店铺。 clarity(清澈),crystal(水晶),结合了这两个单词的c.c.正如它的名字,是以其明亮透彻的水晶制品发家。 后来,随着旧时代的没落、人们对于水晶的痴迷消退,c.c.也渐渐地扩展市场贩卖金银首饰,再后来也在服装设计界刮起一阵飓风。 为顾客量身定制穿搭是c.c.擅长的领域之一,其中也包括提供时髦的鞋子。 尤丽丝陪同梅甘走进店铺,接受着柜台小姐的亲切招待,却只觉得心乱如麻,没有挑选商品的余裕。 店里人并不多,空旷的大厅显得如此寂静。 偶尔几道人影不紧不慢地掠过玻璃展柜,伴随着店员轻声细语的讲解令人如沐春风。 尤丽丝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又好像满满当当地想了很多。 她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又隐隐感到些许寂寞。 好友的笑声划过她的耳畔,却如同隔着一堵隐形的墙壁,无法将愉快和悠闲传染给她一丝半毫。 梅甘很熟悉她,看出她表面听一句回一句,很是配合,实则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 所以,梅甘突然支开为她们解说商品的柜台小姐,将手搭在尤丽丝的肩上: “你知道吗?上次,安娜叫你去高尔夫球场,是我要求的。” 尤丽丝愣住了,讶异地抬头,没有想到,自己在林洁妮和雷贝卡面前出丑,是梅甘的手笔: “为什么?你故意要我脸上无光?” 梅甘嗤笑,笑她还泡在天真的爱情美梦里醒不过来: “呵,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林洁妮的现状,彻底死心。她勾搭起雷小姐,可是手段尽出,天天带人家去最爱的高尔夫球场玩儿呢。” 尤丽丝望着她,一脸懵懂,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展现出尖酸刻薄的一面。 以往两人也会拌嘴,也会有损友间的打闹,但这是第一次,梅甘勾起冷酷的笑,尽数将骨子里的辛辣无情在言语间释放。 然后,她就听到这位多年的好友淡淡道: “忘了她吧。其实我们可以凑合着过。品味相似,知根知底,你和我会是一对好情侣的。” 以陌生的眼光,尤丽丝打量着梅甘,仿佛最熟悉的朋友,在刹那间变成不认识的人了。 谁家朋友,会在一个无比寻常的时刻,对两小无猜的朋友告白呢? “我不接受。”她说。 梅甘摇头,“我是比她更好的选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被困在虚幻的美梦无限循环 谁也没想到,一步地狱,一步天堂,转机来得如此突然。 萌芽地产的案子撤诉了。 尤丽丝不是爱丽影视公司的直接管理人,所以她只能通过小道消息了解部分真相。 萌芽从被法院清算的危机中解脱出来,为表感激,第一个连本带利还的,就是帮助了它的爱丽影视的钱。 林洁妮作为爱丽影视绝对的一把手,既是最多股份的持有人,又是日常事务的裁决者,注定是这次机遇的最大受益者。 她得到了萌芽归还的欠款,借着这股东风扶摇而上,身价何止翻了一倍。 从此,她不再是依靠尤丽丝起家的小白脸,可以在贵族圈挺直腰杆了。 反倒是尤丽丝现在正和家族闹矛盾,不如从前光鲜亮丽,在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现在富贵了,更有挑选结婚对象的本钱,想必不久就会和我提分手了。” 尤丽丝抽空找到雷贝卡,本是想打听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对不对,一想到林洁妮和自己都今时不同往日,又觉得无论雷贝卡是不是和林洁妮有一腿都不重要了。 “你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雷贝卡是干练的精英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长发随着偏头的动作飒爽地飞扬。 “意思是,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我不会等到她先抛弃我的。没有我,你也不用有任何顾虑了,可以直接答应她的求婚。” 这些天,尤丽丝推掉了所有工作,却依然每日早出晚归。 失恋的人总是精神恍惚。 她不断地推敲着要对林洁妮说的话,像三魂丢了七魄,晃晃悠悠地在大街上游荡。 早晨起来,天光刚刚穿透云影,她就推开门,漫无目的地向随便哪个方向走去,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不累了就继续走。 走走停停,不吃不喝。 直到晚上,她才披着一身露水,迎着皎洁的月光回到熟悉的家门。 那时,她已累得无暇多想,在简单地进食洗漱后就可以一头栽倒在床上了。 “我感到自己像是被困在虚幻的美梦无限循环,意识和身体分离,体会不到喜悦与悲伤的心情。 但是逃不出的并不是我本身,是我迟迟不肯割舍的爱情。 梦也该醒来了。我和林洁妮不会幸福的。所以,我想放手。” 她自嘲着对雷贝卡笑了一笑,呓语一般自说自话,也不管雷贝卡是否能够听懂。 “你是说,你很爱她?我以为,你是情场高手,万花丛中过,只和她逢场作戏……” 雷贝卡不知道尤家的千金特别痴迷林洁妮,只以为她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海后,也因此并没有与林洁妮保持距离。 拥有新式思想的雷小姐不避讳自己对开放关系的追求,大大方方地解释道: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离林总远一点了。 其实,她对我提出的建议本来也是形式婚姻。她帮我应付家人,我也帮她在事业上进步,不耽误你俩的正常恋爱……” 有了雷贝卡这番恳切的言辞,尤丽丝的心彻底安定,仿佛一块悬置已久的石头就此落地。 她曾经想过,林洁妮屡屡找上雷贝卡,是出于公事。爱丽影视正在上升期,难免需要专业人士的法律支援。 现在,她却明白,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有什么公事,是必须要天天腻在一起才能办好的呢? “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对雷贝卡深深地鞠了一躬,尤丽丝作出决定,拨打了莫莫的电话。 “喂,是莫莫吗?炒cp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和林洁妮分手,和莫莫组成荧幕cp挣钱,以及,说不定慢慢会和好友梅甘开启新的恋情…… 尤丽丝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一边捧着手机,在和莫莫聊天的同时越走越远。 雷贝卡迷惑地望着她的背影,犹疑片刻,还是把她的动向报告给了自己的合伙人,——爱丽影视的林洁妮林总裁。 * 绚丽的舞台,璀璨的灯光。 幕布拉起,站在台上的女人以惊人的蛊惑力构成了这方天地的中心。 她身穿粉色的蓬蓬裙,盛放的裙摆如同娇艳多姿的木芙蓉。 蓬松的蕾丝包围着她,恰似层叠的花瓣将她簇拥。 只见她一边脚尖交错,在地面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半圆;一边拿着话筒,深情地唱出动人的歌声。 “我对你的心,只有我知晓…… 你不予理会,我不敢伸手……” 粉纱浸透了白光,使一切如梦似幻。 边唱边跳的尤丽丝向后台侧过身,跃动的纤尘化为她眼中闪烁的星星。 与此同时,莫莫也提着裙摆出场,眼眸带笑,步步生莲。 “谁说你的心意只有你知道? 我向你投去的目光,炽热如烈焰,却总是与你低垂泛红的脸,达成平行线……” 二人情歌对唱,指尖擦过彼此探出的手,即将触碰又失之毫厘。 那股若有似无的暧昧,撩拨人心又不予满足,令台下观众的欢呼声惊破天花板,飞到场馆外部很远很远。 * “大成功呢,尤丽丝。” “是啊。看来你也有两把刷子,很能把握市场的口味。” 结束表演,观众响彻云霄的“在一起!在一起!”好像仍在耳畔。 约定了共同炒作的两人收拾好东西,肩并肩走出场馆。 “下次借个位,假装咱俩亲嘴了吧?” “喂,莫莫,你也太夸张了。卖那么大,别人会以为我们是真的。” 尤丽丝和莫莫谈笑风生,一路玩闹似地拨弄着对方的手,作出牵手约会的假象给偷拍的娱乐记者看。 “咔咔”几道闪光灯,蹲守在草丛里的狗仔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两个女人也面面相视,心照不宣地偷笑。 经纪人的车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们搭上,到事先预定的庆功宴露面。 尤丽丝走到一半,却突然神色微妙地站住脚,扭头附到莫莫耳边低语,“不妙。那边那辆车是林总的。她可能找我算账来了。” “哦,那我帮你把她赶走?做戏做全套嘛。你希望我喊你什么,亲爱的,宝贝,还是我的小心肝? 我就对她说,我跟你正在热恋,黏糊得分不开,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别打扰我们恩爱。” 莫莫对林洁妮的杀伤力一无所知,傻呵呵地要参与这场反转又反转的抓奸大戏。 “你真油腻。还是收收你的土味情话,闭嘴装死吧。” 尤丽丝好气又好笑地推了她一把,摆摆手,示意她别瞎掺和了,一旦被记仇的林总盯上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得,好心没好报。那我告退了,你晚点过来。” 莫莫耸了耸肩,在抿起的唇瓣前比划了一道,表示自己已经给嘴巴拉上拉链。 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抓着包上车了,留下尤丽丝在原地等待不速之客的发难。 * 尤丽丝没有当面和林洁妮谈及想要分道扬镳,只是轻描淡写地在短信中提了一嘴对未来的预期: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你我不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再共度人生路了,希望各自安好。 她早有预料,以林总的病态性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恐怕对由她先提出分手这一事实很不高兴。 可她还是轻视了林洁妮的偏执与顽固。 大庭广众之下,林洁妮就拉着她的手臂,想把她拽进车里。 “你是绑架犯吗?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尤丽丝拼命反抗,好不容易挣脱了她的铁腕,向工作人员值班的地方跑去,就被她从背后用力抱住,又动弹不得了。 “我跟雷贝卡什么都没有。 本来计划的联姻已经取消了。更何况,就算不取消,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你说是就是吗?等你俩躺到床上被我撞见,你是不是还要狡辩是喝多认错人了?”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我从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你,你是知道的。 尤家我也帮你报复回去了。你随时可以拿回属于你的资产,把刁难过你的家伙赶出宅子。” 林洁妮弯下腰,额头抵住尤丽丝的后背,低声下气,一点也不高傲了。 她指望自己为尤丽丝出气的举动能讨回她的芳心,然而适得其反,在短暂的大惊失色后,尤丽丝暴怒: “什么?!谁让你做的?你快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尤丽丝只是和母亲一时置气,哪能料到林洁妮这么胆大包天,把她的母亲当作仇人剥夺了身家资产。 “你就那么在乎雷贝卡吗?那我和她断绝关系好不好?公司的法务也不让她管理了,合作的项目也会砍掉。” 林洁妮没有往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方向去想,还停留在和雷贝卡合伙经营导致尤丽丝误会的阶段。 “已经不是那个的问题了,你不该对我的家人动手。” “我不也是你的家人吗?” 林洁妮连拖带拽,把尤丽丝塞进漆黑的豪车。 “现在不是了。” 尤丽丝气喘吁吁,挣扎得满头是汗,指着车门,一字一顿道,“放我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你羽翼渐丰抛下了我 车内空间狭小,触目所及的只有低调奢华的真皮座椅,和彼此严肃紧绷的脸。 千丝万缕的压力交织成无形的栏杆,紧张的心情如同蔓延的荆棘攀附栏杆而上。 两人被密不透风地关押在此地。 空气凝固得令她们喘不过气。 砰砰,砰砰,尤丽丝听得到来自林洁妮和自己胸腔的剧烈心跳声。 但若说车厢是幽闭的牢笼,那却也不尽然为她们带来恐惧。 一丝暧昧也悄然而生,恰似花骨朵在丛生的荆棘间冒头。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尤丽丝撂下了一句气话。 而林洁妮则用温软的手掌托起尤丽丝的脸,眼底暗含乞求,“不要离开我。我没有你不行。” 她身上那股幽幽的香气也随着靠近的动作飘来,使尤丽丝摇了摇头、不自觉心醉神迷。 两人的唇瓣靠近,短暂地接了一个吻,然后,尤丽丝才启唇控诉: “你总是一意孤行,给萌芽放高利贷的事也是,找上雷贝卡强强联合的事也是…… 还有我的母亲,你在报复她之前,甚至不来问问我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林,不是我要离开你,是你走得太快,把我甩在身后了。” “你提的问题,我都会改的……” “不。”尤丽丝打断曾经挚爱过的女人,字字铿锵道,“事实是,你压根不会。” 意乱情迷的吻并没有击碎她的理智。 她不止一次对林洁妮提及她的苦闷,林洁妮依然无视她有多么难做,一次又一次任性妄为,给她增加负担。 “别走,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直到此刻,林洁妮才初步意识到这段恋情难以再被挽回的现实。 她愣了一愣,双手环抱着尤丽丝的腰,喉咙微微哽咽。 可能不想让尤丽丝看到她怯懦的一面,她把脸埋在尤丽丝的颈窝。 心比天高的黑天鹅终究低下了她那傲慢的头颅,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也沾湿了尤丽丝的衣领。 见证这一幕的人又怎会不心软呢? 尤丽丝舌根酸苦,手向后伸去,握住她抚摸自己脊背的手,口气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林,跟你在一起好累。我受不了了。” 她们都很疲惫。 一个为即将失去而疲惫。 另一个,是为长年累月受到的忽视和冷待而疲惫。 “你一直在折磨我,软刀子割肉也不过如此。 我不想再尽力追赶你了,因为你从不会放慢脚步等我过来。” 轻轻地,尤丽丝拨开林洁妮的手,要从她的车子下去。 卖可怜没用,林总发了狠,就是不许她下车,把她扣在漆黑的皮质座椅上,开始吻她,也开始宽衣解带。 上次林洁妮喝醉了酒,撒娇央求尤丽丝让自己支配,也许诺拿到主导权就不会再去找雷贝卡。 自那以后,床笫之间的亲密就一直是尤丽丝在下方了。 见势不妙,尤丽丝开始挣扎,但是怒气已经被三言两语卸干净了,再怎样反抗都显得无力。 她脸红了,近距离望着林洁妮泪朦朦的眼,也被那股强势的气场包围,只觉得前女友这种时候的反差居然有点可爱。 等等……哪里不对? 尤丽丝加强了反抗的力度,不停地推着林洁妮,焦急道: “哪有你这样的?你明明知道我是top。偶尔让你一次就算了,马上要正式分手了,你还想在上面?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她听到林洁妮的轻笑,沙哑中还带着隐隐的哭腔: “可是,前几天久违地让你在上面一次,你不是突然不会做了吗?笨手笨脚的,又把机会还给我了。” 那是我精神恍惚在外面游荡,回到家累得大脑不运转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辩解尚未出口,就被柔软的嘴唇堵了回来,尤丽丝满脸通红地躺平在座椅上,在心中默念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但她的羞涩还是通过依偎的肢体传达给林洁妮了。 林洁妮说,“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 尤丽丝又气她的沾沾自喜,又气自己的色厉内荏,最后无奈地叹一口气,心想难以割舍的留恋终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 事实证明,心疼前女友,受伤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尤丽丝和林洁妮的当众推搡,以及之后的闭车不出长达一小时,都被嗅觉敏锐的狗仔捕捉到了,拍下照片搭配稿件做成了大新闻。 以专业人士的能力,别说这新闻本身就很炸裂了,就算不炸,他们也能用慷慨激昂的文字把它描述得惊爆眼球。 娱记如同闻到甜味的苍蝇,一窝蜂地向当事人涌来。 面对他们的长枪短炮,林洁妮只给出了八个字:“她包养我。钱色交易。” 她有合同为证,是尤丽丝作为甲方和她签订了恋爱契约。 “你想干什么?毁坏我的名声?” 多年来在娱乐圈洁身自好,尤丽丝的事业不停地在上升,口碑也长期扶摇直上。 粉丝常说,她的含金量是被同行衬托出来的,饱经考验、永不塌房。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负面评价如雪花般纷纷而至。 得知尤丽丝私下竟然用金钱笼络一位白手起家的总裁,并长久以来与其保持不正当关系,路人大跌眼镜,核心粉更是不敢置信。 [那位总裁被这么对待,一定很压抑很痛苦] [林总有野心有抱负,不把区区一点小钱放在眼里,是尤丽丝仗着她前期没有起势,拿钱压迫了她吧] [风水轮流转,林总生意做大了,也可以摆脱尤丽丝了,怪不得她会把尤丽丝拉进车里,好不容易有能力了肯定要把账算个明白] [让我们为林总庆祝逃出生天,希望过去的阴影不会对她造成更多伤害] 尤丽丝怒不可遏地打电话给林洁妮,质问她,“污蔑我,害我被万人唾弃,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她们不会觊觎你了。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林洁妮慢条斯理的解释令人更加来气。 尤其是,她还振振有词道,“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公开吗?现在公开了,你也不用再担心有第三者介入我们。” 尤丽丝气到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通话挂断了,手机却没有摔坏。 滴滴,导演莎拉的短信发送到她这里,内容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抱歉,尤。下个月即将开拍的电影,不能由你来做女主角了。] 尤丽丝还欠着梅甘两个亿,声誉受损说不定还要赔莫莫的钱,演艺生涯却被林洁妮直接下手切断了,短时间内无法工作,也没有收入来源。 她想到了她的妈妈尤兰。 尤兰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尤氏被林洁妮算计,祖宅被法院没收,目前所有资产都划归到林洁妮的名下。 “她成了我们的债主。但那笔债不是我想借的,是她对圈子里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借钱给我。 公司的项目又因为她的从中作梗,出现了很大的资金缺口,不借钱就无法完成,要支付天价的违约金……” 尤兰走投无路,本想瞒着女儿不让她担心,然而连家都没了,也就不得不尽数坦白了。 尤丽丝细细地了解了事情的全经过。 尤氏是金融公司,业务有证券、投行和资管,也就是作为中介帮客户买卖股票、融资上市和管理投资。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自营业务,低价买入理财项目,高价卖出赚取差价。 自营业务是尤氏的基础,也是各种项目所需现金的主要出处。 这一块被林洁妮做空市场造成巨大亏损,也就意味着企业的生命源泉干涸了,资金链从源头起就彻底断裂。 没了可投入的资金,怎么转换成利润? 更何况林洁妮双管齐下,不止在这方面动了手脚;也向尤氏的友谊公司施压,让他们取消和尤氏的意向合作,如有亏欠尤氏的债务,也暂时拖延归还的计划。 “她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爱人一朝平步青云,就仗势欺人,用最歹毒的阳谋打压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知晓全部真相的瞬间,尤丽丝就承受不住严酷的打击,跌坐在地上。 尤母拉起了她,颤巍巍地,拉得很吃力,仿佛衰老了好多岁,再也拽不动苗条轻盈的女儿。 “回家吧,尤丽丝。我们搬去其他城市。” 那时尤丽丝没有同意。 她想着说不定还有转机,可以再留下来看看。 如今她却是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走吧。再留在这里,我会被臭鸡蛋淹没的。那些人曾经有多喜欢我,现在就有多么失望。我受不了粉丝谴责的目光。” 她和母亲携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到了偏僻的地方。 林洁妮消息灵通,不知怎么找了过来,在门外下跪挽留尤丽丝,正如尤丽丝也曾为了帮她而向尤母下跪求情一样。 她说,“只要你愿意回来,什么都不用担心,债务我替你还,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回到你的手里。” 尤兰年近退休,却虎落平阳,由受人尊敬的贵族世家掌权人变得一贫如洗。 可她毫不卑微,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不放林洁妮进来,也不许尤丽丝出去看她一眼: “你给我滚!那不是我们的债,那是你的债!你还不还都罢了,总归和我们没有关系。” 尤丽丝默默地凝望母亲,也走上前,帮她顶住关闭的门。 母亲欣慰地瞧着她,知道她再也不会上那个女人的当了。 吃一堑长一智。 只是这回的教训沉重到需要用后半生慢慢消化,仅此而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假如不曾遇见你 尤丽丝知道她在做梦。 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现实世界的兔子不会说话,也不会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梦的背景是一片森林。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草叶铺成的绿毯上洒下点点金斑。 尤丽丝倦怠地打了个呵欠,在闲来无事的午后走向一棵大树,准备坐下来小睡一会儿,就瞟见一团雪在葱葱绿色间滚来滚去。 她怀着好奇心,懒懒散散地上前查看,拨开了那片半人高的草丛,才发现不是雪,是雪白的小动物在颤抖。 那只雪团受到惊吓,立起毛茸茸的耳朵摇摇晃晃。 她湿漉漉的鼻尖似乎在嗅闻着花香一般微微翕动,粉红的三瓣嘴还咀嚼着新鲜沾水的草叶。 原来是一位胆小的兔妖美女。 尤丽丝释然地吐一口气。 至于这只兔妖为什么和她长相相同,那自不必说,因为这是一场梦嘛。 软乎乎的兔耳朵看起来很好摸,尤丽丝一时手痒,没忍住,捏了她的耳朵尖尖两下。 兔妖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和尤丽丝本人是一般无二的清冷通透: “不要玩了。她在盯着你呢。” 一旦出声,她柔弱无助的表象就尽皆褪去,证明她并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小可怜了。 “诶,你在说谁?” 尤丽丝揉了揉自己的脸,把满脸困意揉散。 她弯下腰,想抱抱另一个自己,被兔妖嫌弃地跳脚避开。 兔妖指指她的背后,“瞧,她不就在那儿吗?” 尤丽丝顺着兔妖的指引回头。 入目的是熟悉的黑衣女人,以及女人身上那股无形散发出的高贵气度。 那黑衣女人,也就是林洁妮,正坐在神座之上,戴着镶嵌了鸽血宝石的荆棘王冠。 见到尤丽丝望过来,她平静中微含矜傲地启唇,“你尽可以反击,尽可以报复我。但你逃不过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放手。” 尤丽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心里热辣辣的,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出乎自己的意料,产生了奇怪的想法。 她想: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竭尽全力了。 “时间快到了。你还不跑?等她抓到你吗?” 兔妖形态的自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催促着尤丽丝。 “什么时间?” “防御系统还能支撑的时间啊!被那个入侵者攻破梦境领域的保护罩,你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整个人都会变成她的囊中之物了!” “哦,原来林是入侵者啊。呵呵,毫不意外,这是怎么回事呢?” “哎呀,你冥顽不灵,气死我了!” 兔妖被本尊的自己气得蹦蹦跳跳,长耳朵一甩一甩。 但她再生气也没有用。 尤丽丝就是伫立在原地,直视着从神座上站起的林洁妮,一动不动。 随着林洁妮沉着缓慢的步伐,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 暧昧与危险交织。 气氛缠绵得令人心悸。 “你想吻我吗?” 尤丽丝微笑了,不知为何一点也不害怕逐渐走近的女人。 “不,不止如此。亲吻已经不能满足我对你的渴望了。 来吧,我亲爱的梦境之主,开放权限,让我和你共同支配这片空间吧。” 林洁妮向她伸出手,与她白色的衣袖只差短短几寸就能接触。 兔妖跳出来隔开了她们,一把拉过尤丽丝的手就向森林深处逃窜,一边逃还要一边骂: “傻瓜,尤丽丝你真是个自负的傻瓜。就仗着编织梦境的能力作妖吧。真被她占领了你的梦,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在吗?” 如果这是自己构建的梦世界,尤丽丝想,将其形容成人体的内部,那兔妖就是她的免疫系统了。 她可以百分百地信任兔妖,因为兔妖就是她本身;也是她设立的安全屏障,为她过滤一切有害物质。 “我也不是万能的。离开之后,要记得向梅甘求助哦。 我在广大的梦之领域中随机挑选了几个npc,增加了她们对你的友善度。 你只要乖乖地依赖她们,就能……” 兔妖的话没有说完,没有开端的梦就也莫名其妙地无疾而终。 最后的片段是林洁妮如一道残影逼近。兔妖抓着尤丽丝的手,带她跳进了突然出现的兔子洞。 * 尤丽丝睁开眼,周围还是那个简陋的出租屋,能听到母亲沉重的呼吸声透过墙壁传到自己的卧室。 夜色清润如水,却也将只有四面灰墙和折叠床的小房间衬得破败荒凉。 她已经忘掉梦境的内容了,只隐约记得,梦给了她一些温暖的力量。 梦里好像有兔子? 也好像有梅甘? 兔子变成了她的样子,说是她的系统,会帮助她,还说梅甘是可信的。 “怎么这么像我演过的一部电影……前世步步皆错走向深渊,在系统的加持下重活一世,今生必定要活出个样子。” 尤丽丝挠了挠头发,把月光般皎洁的白发挠得乱糟糟的。 不是都说梦是相反的吗? 那也就是说,现实既没有天降系统,也不会有可信的朋友再给她一次机会了。 “梅甘很久不联系我了。她一定很失望。我总是让人失望。 但是,欠她的债,我总有一天会一分不少地还上的。” 尤丽丝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说曹操曹操就到。 手机响了,她搭眼一扫,发现是梅甘打来的电话。 她愣住了。这是没想过的情况。 她还以为,亲眼见证了她的堕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好友已经不想再理会她了。 “咦?怎么想起我了……” 讪讪地笑了笑,出于难以启齿的尴尬,尤丽丝并不想接梅甘的来电。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又响。 母亲被惊醒了,隔着薄薄的墙,询问是谁找她。 廉价的出租屋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匆匆忙忙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依旧没来得及阻止它吵到母亲,尤丽丝很是头疼,轻咳一声解释道,“是梅甘啊,妈妈。” “那你就接吧。她跟你关系好,借给你三个亿,你还没有还完不是吗? 三个亿不是小钱,你可不能赖账啊,尤丽丝。我们变穷了,但是人穷志不短,良好的家教还在,不要让过去的朋友看轻。” 尤母呵欠连天,却仍然严肃地告诫女儿,不要拒接债主的电话,不能让对她伸出过援助之手的至交亲朋心寒。 被教育了,尤丽丝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睫,露出一个苦笑。 母亲是对的。无论现实多么残酷,逃避是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的,只有勇于面对,才能扛过严寒迎来新的春天。 她按下接通键,就听到那边传来梅甘温柔体贴的声音,“尤,我搞定了。帮你要到了c.c.的代言。中间人瓦莲恩女士说和你有点交情,愿意无偿帮我们这个忙。” 瓦莲恩所经营的企业是闻名海内外的老牌珠宝商,c.c.则是靠水晶制品发家的连锁奢侈品店。 两者很有渊源,合作过多次,交易十分愉快。 瓦莲恩出面商谈代言人的话题,c.c.于情于理都会给她个面子。 梅甘说,已经谈拢了,c.c.同意让尤丽丝这个劣迹女艺人代言新出的红宝石项链。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个?” 尤丽丝眼眶微热,卷翘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了,一缕缕黏在一起。 她捂住眼睛,后悔误会梅甘抛弃了自己,负罪感使喉头堵塞,一开口只能发出浓重的鼻音。 “嗯,想着谈好了再告诉你。免得给你期待又让你落寞。 对外c.c.会说只是给了你一个试镜机会。但是我们跟它提前打过了招呼,试镜肯定会过,你就当作是去玩儿的。” 梅甘把广告词以短信的形式发给尤丽丝,然后后知后觉国内外有时差,自己大概惊扰了尤丽丝的美梦,便连忙抱歉道: “你继续睡吧。过两天我就回国了,会陪你一起试镜的。” 尤丽丝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先是下意识地叫住她,“别挂电话”,紧接着却支支吾吾地,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足以表达心情的台词了。 是梅甘体谅了她的羞窘,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一话题,“我自愿为你做的,你别放在心上”,然后就自然而然地问起之前的提议,转移她的注意力: “和我谈恋爱的事,你想好了吗?” 无厘头的梦,兔子和梅甘,一齐涌入尤丽丝的脑海。 兔子说:依赖梅甘,你就能得救。 那么,要按兔子所说的,答应梅甘吗?但她一直以来都只把梅甘视为最最要好的朋友。 更何况…… “现在答应你,不像是要和你谈恋爱,更像是要以恋爱的名义把债务转移给你。我做不到,梅。” 尤丽丝无法厚颜无耻地将所有的重担都交给发小解决。 越是重视的存在,她越不想连累对方。 “真的很对不起。想必你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和一个刚曝出包养丑闻的女明星谈情说爱。 让我们都冷却一段时日吧。” 尽管梅甘看不见,尤丽丝还是郑重地低下了头,脊背也因愧疚而深深弯曲。 “好的,一切都听你的。但是,尤,我不在乎你和林洁妮的前尘往事。 你只是被她骗了,清醒了就好。记住这件事,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梅甘善解人意地主动结束了通讯,在挂断的前一秒,她以恋人的口吻,温存地对尤丽丝说“晚安”。 尤丽丝很想对她心动。 只是,曾经满满装过某个人的心,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我的悲剧自食其果 c.c.是有名的奢侈品牌子,不缺钱,也不缺格调,在寻找代言人的环节上很肯下功夫。 试镜的地方是专业影棚,四面都是白墙,灯光如雪打在大理石的地面。 空旷的小房间没有干扰物,只有选角导演坐在摄像机后,观察演员的表现。 房间的门是关着的。 尤丽丝和陪同而来的梅甘坐在门外等待。 轮到她时,拿着签到表的工作人员会推开门,轻呼她的名字请她入场。 在那之前,她就只能攥紧手指,在焦虑中度过分分秒秒的时间。 候场区安静到落针可闻。 其实来参加试镜的人并不多,只是走个形式,包括尤丽丝在内也只有四五个。 前面老熟人莫莫进去了,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名额已经内定好了。 尤丽丝环顾四周,发现后面就没有其他人了。 她就是最后一个。 也因此,她和梅甘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放松地聊一会儿天。 试镜的演员要打扮成兔子的造型,因为兔子的红眼睛和c.c.即将推出的红宝石项链是类似的颜色; 也因为兔女郎的概念一向是和“侍应生”、“一掷千金的客人”绑定的,在奢侈品的推销场面中毫不违和。 演员需要托起颈间挂着的红宝石吊坠,托到与眼睛平行的位置,然后念出广告词。 项链共有两款,朱红色的名为“红烛之泪”,专为新娘设计,取大婚之夜红烛燃烧的寓意。 绮丽的宝石会将佩戴者两颊因爱情而生的霞光衬得更加娇美动人,适合加入订婚或正式结婚时的穿搭。 与它相配的广告词是:“红烛之泪,因您而坠,也因您的注视而闪亮。” 另一款粉红色的是“恋者哀歌”,表达对逝去爱情的留恋,和对新的爱情的期待。 它是为恋情中暂时的失败者而设计的,其寓意是:即使失恋也不会顾影自怜,而是会积极地面对生活,准备迎接下一个春天。 这次试镜,演员只需要任选一款项链,念诵属于它的台词,并接受选角导演的审视。 尤丽丝选择的是“恋者哀歌”,所以在摇晃着兔耳发箍的同时,她的粉色美瞳也在散发光芒。 “兔女郎的装扮很适合你。” 梅甘注视着她摇摇摆摆的兔子耳朵,忽然伸出手,对着耳朵尖尖捏来捏去,然后笑吟吟地满口夸奖:“毛茸茸软绵绵的,摸起来手感很好。” 气氛好像有点暧昧。 梅甘抚摸着尤丽丝的毛耳朵,爱不释手。 而尤丽丝虽然没有直接的感觉,却也莫名微微脸红。 她就像被囚禁在笼中的兔子,任由主人伸手戏弄,想躲也躲不开,初雪一样洁白的皮毛被摸得乱糟糟,晶莹剔透的眼眸也沁出点点泪水。 她尝试着对梅甘撒娇,“你别动手动脚的呀”,却被梅甘宠溺地抱了抱,脸上的桃花开得更绚烂了。 “真是的……”尤丽丝挠了挠脸颊,羞涩地向后缩去。 梅甘很喜欢她这副小可怜的样子,被她诱发了旺盛的保护欲,双手怜惜地将她抱紧,也把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占有欲充分满足。 “你在跳舞的时候就像一朵绽放的木芙蓉,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但是,你知道木芙蓉的花语吗?” 她附在尤丽丝耳边温柔道。 “是‘醉酒般迷人’。我为你如痴如醉,如同喝了过量的酒一般。” 她坦白道,“我真的很想吻你。” 与此同时,她的嘴唇也要印上尤丽丝的嘴唇。 她想在尤丽丝的唇间留下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尤丽丝拿手背挡了一下,没有被她亲到,看到她怔住了,自己也很难堪: “可是真的很奇怪啊。我们明明是好朋友……再给我点时间。和熟人做亲密的事有点突破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她艳粉的眼眸正和兔子纯然无辜的眼睛一模一样,黏连的睫毛沾着湿漉漉的泪珠,可怜可爱。 她下意识就知道,用这双眼睛凝望梅甘,梅甘难免会举手投降,在她的求饶下放她一马。 “可我就是想吻你。” 出乎她的预料,梅甘不依不饶,没有被她糊弄过去。 尤丽丝霍然站起身,想要求援似的,慌里慌张左顾右盼,脚步也打绊,差点摔倒。 梅甘守株待兔,等她自己脚下一滑、慌不择路地撞进她的怀里,就顺势从容不迫地搂住她的腰肢。 这次她抱得更加用力,就不会那么轻易让她挣脱了。 “小兔子炸毛了,是害羞了吗?真可爱,不该叫你尤丽丝,该叫你‘兔丽丝’了。” 看似清清冷冷的白发美女被两句戏谑的情话哄得溃不成军,兔耳乱甩,秒变笨蛋美人。 梅甘想亲吻她的粉唇,被她扭过脸去,只堪堪啄到了她的嘴角。 兔耳女郎哭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捂着脸,摇着头,哭得十分伤心。 好在化妆品质量很高,没有被眼泪冲花。 “好了。”梅甘拍拍她的背,拿她很没办法,“你没必要替那女人守身如玉。别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小媳妇似的。” 尤丽丝抽抽噎噎,推了推她的手,拙劣地转移话题,“我去一趟卫生间,洗洗脸。” “我陪你。” “不要了……我自己就可以,你不用跟过来……” 她拒绝了梅甘的陪伴,一个人揉着哭肿了的眼泡向走廊的拐角走去。 梅甘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怕她眼里噙着泪,看不清路,不小心跌一跤。 但是,总要给她一些私人空间,不能逼得太紧。 反正卫生间只要拐个弯,再走几步路就到了,用不了十分钟,可以适当放松对她的管制。 如此想着,梅甘又坐回座位,安心等候她的归来。 * 两分钟后。 林洁妮在卫生间堵到了尤丽丝,帮她摘下浸了水的粉红美瞳,吹吹微肿的眼皮。 她近些日子每天都在蹲守尤丽丝,只是尤丽丝很少给她近身的机会,总是待在家里,就算外出也会和母亲或朋友一起。 被她堵住,尤丽丝眨了眨眼,哭得更厉害了,水珠滴滴答答划过脸蛋,把涂抹了昂贵脂粉的脸泡得红润潮湿: “都怪你……你怎么还敢出现……” 换做几个小时以前,尤丽丝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但刚刚才险些被朋友强吻,心有余悸,她反而依偎在林洁妮的怀抱,如同回到了遮风避雨的港湾。 林洁妮细心地为她疼痛的眼睛吹气,吹得她纤长的羽睫一抖一抖,然后又吻了她,好言好语宽慰: “嗯,都怪我让你为难。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事,你就不用去讨好她了。” 显然,林总不知站在哪个角落,已经把片刻前发生的事全部收归眼底。 “那不是讨好。我和她是朋友。” “可她想睡你。你只想睡我,却不敢拒绝她。” 林洁妮把卫生间的门反锁,想尽办法安抚着止不住泪的尤丽丝。 在安抚之余,她也酸溜溜地吃醋,责怪着单方面分手就另寻新欢的爱人。 被林洁妮逮到就是这个下场。 尤丽丝又享受又苦恼,听她咬着自己的耳垂逼问,“梅甘那女人是不是摸你的腰了?是不是亲到你的脸了?” 她想了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被等不到确切回答的林洁妮固执地抱着吻了很久。 两人在卫生间拥吻。 尤丽丝流出的眼泪把近在咫尺的林洁妮的脸也打湿了。 等林洁妮好不容易愿意放她回来,她早已衣衫不整,旁人一眼望去就知道她刚和某个人有了一段旖旎的经历。 梅甘也看出来她跑去和林洁妮偷情了,可她并没有质问“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女骗子了”,只是执意要吻一吻她,品尝她唇齿间的甜美滋味。 尤丽丝的唇仿若得到了滋润的玫瑰花瓣,鲜妍的色泽十分迷人。 她还惦记着林洁妮微凉的体温,横过手臂,挡在自己与梅甘之间,不允许她靠近到可以一亲芳泽的位置。 梅甘气恼地皱起柳眉,忍不住发了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第一次见面就上床了。 换做是面对我,你反而矜持再矜持,永远有说不完的理由推脱。” “那不一样……我说了,只把你当作要好的朋友,太过熟悉,没办法想象和你交往的样子。” 尤丽丝振振有词地解释。 “好吧,你只在我面前装保守。我就等着你愿意放下架子的那一天。” 梅甘就算再气上心头,也不能对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好友追加新的打击,只好咽下这口气,纵容她慢慢消化残酷的现实。 “尤丽丝,在吗?” 试镜轮到尤丽丝上场了。 工作人员探出头来,仿佛要替内部的人保守隐私一般,只谨慎地把门开启一条缝,让开身子,放尤丽丝进去。 莫莫也在房间里面,此时正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费劲地拆卸身上的道具。 瞥见尤丽丝的身影,她并没有因为竞争关系对她甩脸色,反而和颜悦色道: “你还好吧?来的路上是不是哭过了?别太介意,网民总是那样,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落井下石比谁都积极。” 以她落落大方打招呼的姿态来看,她并不在乎尤丽丝的名声毁了,仍然要按照合同和她炒作。 两人之间的化敌为友也没有因尤丽丝的危机而倒退回针尖对麦芒的阶段。 尤丽丝很感激莫莫愿意继续合同,更感激她没有要求自己支付违约金。 c.c.的代言是梅甘给的资源。 炒cp的合同是莫莫给的资源。 梅甘对她最好,莫莫也不差,所有人都比林洁妮强,但尤丽丝就是对林洁妮旧情难忘。 即使被算计到这地步,尤丽丝也不想和林洁妮以外的人有逾矩的肢体接触。 如何不让人叹息一句,她的悲剧也有不少自食其果的成分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人生是一场戏剧 “当我渴望这颗红宝石时,它是没有替代品的。水晶、琥珀、钻石……各种珠宝再美,也都和它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试镜结束,尤丽丝拿到了代言权,也收获了c.c.的赠品,——一条红宝石项链。 她托起那枚精心雕琢的朱红吊坠,对着阳光欣赏,同时也自嘲地笑了一笑,说出一番忧郁的话语。 “你是想说,我不是你的红宝石吗?” 梅甘走在她的身旁,冷酷的脸上残留着压抑的怒火,却还要装出温柔可亲的声音,扮演护花使者。 试镜的过程很顺利。 与门外冰凉灰白的大理石地板不同,房间内部是暖色调的木质地板。 表演区域铺了一层毛毯,就算试镜者跪坐在地上也不会冻到膝盖,更不会被硌痛。 那层毛毯,就是梅甘特意让工作人员为尤丽丝准备的。 梅甘对尤丽丝真的很好,会事无巨细地为她想得周全,以至于考虑到她的肌肤有多么娇嫩,防患于未然地让试镜现场的地面变得柔软。 她也会毫不吝啬地为尤丽丝购买各种奢侈品。 就像尤丽丝不计价格地给林洁妮购买礼物一样。 梅甘处处都好,但也正如她亲口说出来的那样,她不是尤丽丝想要的红宝石。 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尤丽丝清醒了。眼角余光瞥过不远处正在窥探这边的豪车,清了清嗓子,她认真道: “梅,别再动那方面的想法了。 你可能只是可怜我,却把同情误认为是爱情。 我对林洁妮由爱转恨,并不代表,我对你的友情能够变质为恋人间的情感。” “由爱转恨?真的转了吗?我怕你记吃不记打,总在同一个坑里跌倒再跌倒。” 梅甘承认,自己是在尤丽丝落魄之后,才突然发现她有多富有魅力。 拯救公主的冲动,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英雄本能吗? 她想,如果自己和尤丽丝谈恋爱,就能把尤丽丝拉出火坑了。 怀着这个念头,她越看尤丽丝越觉得,这位童年好友非常符合自己的择偶观,可谓是门当户对兴趣相投的理想伴侣。 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尤丽丝对她的频频示好十动然拒。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那个坏女人有哪点让你魂牵梦萦了?” 她质问尤丽丝。 “魂牵梦萦……这个词真是,非常形象……” 尤丽丝站在原地,以梦幻般的表情陷入沉思。 正如词面上的意思,她白天黑夜,全副心思都放在林洁妮身上,几乎没有空闲思考其他事。 所以,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是我一手培养的玫瑰花吗?不是的,早在培养她之前…… 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注定为她所俘虏了。” 最后,她只能苦涩地微笑,得出荒诞又合理的结论。 梅甘扬起手,甩了她一巴掌,把她的左脸打肿了:“你还要沉沦多久?我拼命去拽,也没法把你拽出泥潭吗?” 尤丽丝捂住红肿的侧脸,把另半边脸递给她:“谢谢你。但恐怕,逃离泥潭不能使用你想出的办法。” * 梅甘一气之下甩手而去。 事后,尤丽丝回到临时的家,又做过几回昏梦。 梦境散碎的片段连贯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是她和林洁妮相识相知相爱的全过程。 她以旁观者的视角,像是围观了自己整个的前半生。 初次见面的宴会。 尤丽丝穿着高跟鞋,抬起手臂,举过头顶,脚尖“恰恰恰”地在舞池旋转出曼妙的圆圈。 人们说她像是洁白的天鹅。 在她歪倒时稳稳扶住她的林洁妮,脊背笔挺,却更接近天鹅傲慢高贵的样子。 “你愿意成为我的助力吗?”林洁妮问。 “你野心的光芒是多么闪耀啊。” 尤丽丝牵住她的手,带她随着流淌的抒情乐转圈,每一步都踏在乐曲的拍子上,有规律地根据节奏舞动;也踏在彼此的心田,惊起阵阵紊乱的心跳声。 她没有直接回答,却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林洁妮没有学过跳舞,却默契地揽住她的腰肢,对她的引导听之任之。 明明周围人山人海。 她们依然觉得,只有你我二人生动鲜活,胸腔的鼓动震耳欲聋。 其余所有人,都融入嘈杂的背景音,渐渐远去,再也不能踏足她们制造的世界。 那就是童话故事般命中注定的初遇。 之后,尤丽丝日日与林洁妮形影不离。 早晨,她喜欢先一步睁开眼,静静地注视林洁妮安宁的睡姿。 当阳光透过窗帘,在两人身上投下碎金般的光点,林洁妮就也会按时醒来,将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放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占有欲十足地把她的细腰搂紧。 “在这种小地方也要争强好胜。会不会有一天,我压制不住你啊?” 尤丽丝咬唇轻笑,就感到林洁妮抚摸着自己的后颈,犹如在疼爱一只任性娇气的猫。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林洁妮从不对她说谎,“会的。等到那一天来临,不要离开我,即使我可能失手对你造成伤痕。” 过刚易折。 刚直的女人如果折断,一定会化为伤害自己也伤害爱人的断剑。 “毫不掩饰呢。该夸你坦率吗?” 尤丽丝将温暖的脚勾缠着她微凉的小腿,如同藤蔓攀附着树苗,互利共生,相依相偎。 随后,她又小声补充,“可我就是喜欢你的坦率。有想要的东西就伸手去拿,不虚伪,不迟疑,也不为任何外物低头,顽固地坚守自己的内心。” 林洁妮听了,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你形容的,是我,还是你? 在我眼里,你才是那个为自己而活的耀眼女人,像光与热满溢而出的太阳,也像是悠然飞舞的蝴蝶,像妖娆盛放芬芳自来的花朵。” 尤丽丝吃吃地笑个不停: “为自己而活?你想多了。我更习惯为别人而活,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旁观者的反应。 仿佛那样才能体现出我的价值。虽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演独角戏有什么意义?” 她们对彼此都有奇妙的误解。 但同时,也说明她们不谋而合,都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向往的东西。 尤丽丝喜欢林洁妮的坚定和野望;林洁妮喜欢她的活力和热情。 想活成对方的模样? 并非如此。与理想不同的现实也有它的重大价值。 只是想拥有魅力四射的对方,心灵紧贴毫无距离,每天都能互诉衷肠。 那时,林洁妮还很弱小,在关系中处于较低的位置。 偶尔,尤丽丝独自去赴朋友的约,没有带上她,回到家时就会发现,她正坐在客厅的灯光下默默等她,面前摆了一桌可口的菜肴。 夜晚寒冷,林洁妮穿着尤丽丝的睡衣,支着脸,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这温馨的一幕每次都令尤丽丝心软。所以后来,她决定去做那个等待的人,让林洁妮放手去飞。 “去回应你的野心,变得无比强大吧。直到把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为止。我一定会想办法追上去的。” 尤丽丝向爱人郑重其事地宣言,也把通往上流社会的必需品,——学识和礼仪,悉心地教导给她。 当林洁妮坐在床边,捧着资料阅读不在外界流通的金融知识。 尤丽丝就会倚着她的背打盹,将毯子拉到下巴,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 “这个案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结局?背后有什么逻辑?” 遇到不懂的地方,林洁妮会侧过脸,发梢搔过尤丽丝的耳畔。 尤丽丝打个哈欠,懒懒地回头,瞄一眼案例,再倒背如流地把母亲教给自己的东西传授给爱人一遍。 林洁妮听得十分耐心,时不时会轻声打断她,在某个晦涩的节点提出更多问题。 尤丽丝也回复得非常耐心,有问必答,把知识掰开了揉碎了喂给出身贫寒的伴侣。 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日子过去,林洁妮飞黄鹏达了,要把过去损失的自尊加倍地夺回来。 她不止向上流社会轻蔑过她的贵族出手,也对曾经高自己一头的爱人展开了打压。 * “现在,你在我们的关系中处于高位了。我却做不到按照诺言,锲而不舍地追随你的步伐。” 梦境仿佛一场电影,流畅地在尤丽丝的脑海中播完了全片。 尤丽丝也掀开眼皮,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初心。 她要的不是落后在原地,楚楚可怜地等待林洁妮偶尔的施舍;也不是装作不在乎,实则为在恋爱中投入的沉没成本夙夜不眠。 她甚至要的不是林洁妮回馈给她同等的爱意。 “urith可不是那么软弱的女孩,对吧? 我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是在人生的戏剧中倾尽全力,展现出不输于对演者的光辉。 我要为观众贡献最精彩的演出;也让观众看到我的价值,为我鼓掌喝彩。” 尤丽丝施施然地披着衣服起身,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让月光浸染全身。 她想起林洁妮对她的赞美,说她是月下女神。 “也该轮到女神的回合了。 我会把你对我所做的,全都奉还给你。到戏剧落幕,再谈爱恨与否吧。 毕竟,不对等的情况下,爱与不爱,有什么谈论的必要呢?” 轻快地耸了耸肩,尤丽丝打开脚尖,一手横放在胸前,一手优雅地伸展。 她随心所欲地跳了一段芭蕾。 如今的她,不是失败者尤丽丝,是挑战林洁妮的演员。 ——世界上最优秀的演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是对你所作所为的报复 爱丽影视的高楼大厦。 一位张扬的美女佩戴着硕大的墨镜,站在顶楼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只露出弧线优美的下巴。 两年以前,这栋大楼还是聚集着各种小公司的办公楼。 现在,已经专属于一家公司了。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商业街。 在墨镜美女的俯瞰视野里,车辆小得就像游走的蚂蚁。 “尤,你来了。等了很久吗?” 身后传来开门和问候的声音,是开完晨会的林总回来了。 尤丽丝摘下墨镜,回过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一身西服套装的林洁妮,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没多久。我签在了爱丽影视名下,要解约,总得来一趟吧。” 她没要过公司的资源,全凭自身人脉接取荧幕大作的出演权。 以往在爱丽的挂名也就只是挂名,因为她比公司成名得更早,她的事业不曾受到公司的影响,公司也没能吃到她走红的福利。 如今却是有必要把自身和爱丽影视切割开。 因为她已经决定找上莫莫所在的公司,帮她们打败爱丽影视,变成行业的超巨头了。 “为什么要解约?我又没有雪藏你。恰恰相反,合同早已准备好了,只要你签,公司会倾尽所有把你重新捧红。” 林洁妮非常自然地走近她,手臂搭上她的腰肢,略微一收,就心满意足地将她整个人揽入怀抱。 尤丽丝没有抗拒她的拥抱,只接过她递来的那张薄薄的纸,一目十行审视上面的条款:“林总,这不是商务合同吧?” 她弹了弹纸面,挑眉冷笑道,“怎么连一周陪睡几次的规定都有?” 她当初和林洁妮签的恋爱契约都没有这张合同这么露骨。 一眼扫下去,陪吃陪玩陪睡,这是签员工呢,还是包养情妇呢? 最重要的是,违约金简直是天价,如果她每周完不成目标也付不起赔偿的钱,合同还要自动延长续约时间。 “我想把你绑死在身边。” 林洁妮倒也坦诚,承认了自己就是满肚子坏水。 她甚至把完成目标的条件设置得很苛刻,让尤丽丝努力踮起脚尖才能堪堪摸到一点门槛。 尤丽丝有理由怀疑,即使自己真的按条约行事,她也会故意只配合八分,剩下二分留着无限拉长续约年限。 “你怎么这么坏啊?有点手段全用我身上了。” 尤丽丝气笑了,把合法却不合情理的合同三下两下撕个粉碎,往空中一抛,纸片飘得漫天都是。 “我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可以不闹到这个地步,你非要小题大做。” 林洁妮紧紧地抱住陪自己一路打拼的情人,只觉得两人都算得上有实无名的结发妇妻了,情人还耍性子闹分手,那些小问题就不能包容自己一下吗? 她猫一样地贴紧尤丽丝,蹭尤丽丝的脸,也在她的耳边撒娇: “是你教会我如何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你却又不能接受心机的我,要把我甩掉了。” “你那是只在商场?情场也没见你留手啊。抢走我的东西,一分也没给我剩下。” “都是共同财产,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东西一分也没少,还变多了。” 林洁妮不仅强词夺理,还学会了卖可怜示弱,软下语气,对着情人轻声劝诱。 尤丽丝被她哄得心痒难耐,晃了晃神,才坚定原本的来意: “解约。不解,我就把你告上法庭。” 幼兽暴露了獠牙。 林总收回温柔小意的伪装,又恢复居高临下了,“我不准。你要告就去告,看你找到的律师能胜过我的法律团队吗?” 尤丽丝从心痒变成气得牙痒痒,就见到她又从口袋摸出一份合同: “这个比刚才那个温和些,尤。你应该更好接受。” 尤丽丝搭眼一瞥,大概是一周七次烛光晚餐和一周四次的区别吧,由乙方亲手做饭,也改为可以订餐或者外出去吃了。 哦,同床共枕的次数没变,还是每晚至少一次。 她好气又好笑,推了林洁妮一把,没有推开,嗔怪道,“就你精力旺盛。” 林洁妮把合同和笔塞到她手里,大有一副“你不签就别想从这里离开”的架势。 她愿意引狼入室,尤丽丝也没有意见,大笔一挥,在乙方签名栏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计划也由此变更为内部击破,势必要把踩着自己登顶的前女友拉下王座。 * 劣迹斑斑的女明星尤丽丝再一次活跃在公众的视线之中。 她先是接了c.c.的广告代言强势回归,紧接着不知是与受害人林总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没事人似地手挽着手出席新电影的发布会。 林总一改先前冷若冰霜的样子,亲昵地将头靠在尤丽丝的肩头,还帮她把一缕凌乱的刘海拨到耳后。 这幅情景,不禁让部分网友心里犯起嘀咕: 怎么总感觉她俩恩恩爱爱的……所谓的富家女对艰苦创业者强取豪夺,不会是两个人的联手炒作吧? 但是,哪有正常人炒作把积累多年的名声都搭进去的? 以她俩的身价地位,如果是真爱,直接领证结婚就是了,还炒什么? 网友哪里知道,林总精神沾点问题,不剥夺情人的社会地位将其变成笼中鸟,就始终患得患失呢? 说起来,尤丽丝不愧是常年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尚界的宠儿,面对台下记者们怀疑和打量的目光,纹风不动,还能得体地回应林总的小动作。 只见她拿着话筒,流畅自如地说了一大段开场白,请大家都来电影院,为她即将上映的新作品捧场。 然后,她便歪头和林总小小声地咬了两句耳朵,言笑晏晏,半点也看不出曾经和对方有过龃龉。 记者发问的时间到了。 对于摆在眼前的巨大绯闻,娱记们如同嗅到花香的蜜蜂,也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到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的馅饼。 他们迫不及待地举手,向尤丽丝提出一个又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大明星,能问问您这段时间的沉寂,是在做些什么吗?” “您对林总给予精神赔偿了吗?你们之间已经达成和解了?” “是林总主动邀请您复出,还是您找上她求情的?” “这些话题和今日的发布会无关……” 尤丽丝正想彬彬有礼地按下众人的质疑,就听到林洁妮冷冷地将他们打断。 林洁妮面无表情,冲着不识时务的娱记们严厉声明: “什么和解,什么赔偿?我和尤从来没有闹过矛盾,她更没有对我造成过伤害。 我们的婚礼将在月末举办。届时,欢迎各位都来参加。” 此言一出,别说娱记和看直播的网友们目瞪口呆,深感前些日子为林总的遭遇牵肠挂肚是上了当受了骗; 就连尤丽丝也大吃一惊,瞪着林洁妮,被她的神来一手给将了一军。 “什么婚礼,我没听说?你当众宣布,是想逼我的宫吗?” 她压低声音怒斥林洁妮又算计她。 林洁妮也不否认她的指责: “不把财产变成妇妻共同财产,我不能放心,怕你又记恨着莫须有的损失,再次抛弃我跑掉。” “你是怕我们不是利益共同体,我会背地刺你一刀吧?” “我可没有那么说。但是,尤,你冰雪聪明,我爱你,却也不能完全对你卸除防备。 至少,直到正式结婚前,我做不到。” 两人的窃窃私语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尤丽丝就又脸色铁青地抬起头。 林洁妮挑起她的下巴,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她,“别那么僵硬,亲爱的。我只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尤丽丝很想给她一耳光,想了想,又忍住了。 还能真不顾形象和前女友撕起头花不成?那样做了,又会是一场经久不息的风波。 * 发布会结束,电影的宣传到位了,女主演却也受了一肚子气。 滴滴,滴滴,手机响了。 她眼角余光一瞟,发现是两条短信同时进账,因为刚刚在直播期间她把手机开成飞行模式了。 飞行模式取消,堆积的短信自然也就一齐涌入她的收信箱。 发信人,是梅甘,和尤母。 挽着她手臂的林洁妮头一歪,也眼明心亮地捕捉到那两个弹窗的名字。 “你妈妈和你朋友又来找你麻烦了?我会帮你应付过去的。都交给我处理吧。” 说着,她要抢夺手机,回复那两人的消息。 “我倒要看看你脸皮多厚,倒打一耙也不心虚脸红的?” 尤丽丝把手机塞回口袋,拒绝林洁妮的插手,反倒是气鼓鼓地捏了捏林洁妮的腮帮。 “我说错了?不是她们挑事,你会冷落我那么多天吗? 尤其是那个姓梅的女人,想乘虚而入,把朋友变成爱人,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 林总坚信她和未婚妻之间只不过是一些小摩擦,被好事的传话人煽风点火,才发展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该说这份狂妄自大是她的优点吗? 尤丽丝学不会她的厚颜无耻,就算学会了,也不会对亲朋好友使用。 怎么对梅甘和妈妈解释呢? 她不能把复仇计划全权告知妈妈,怕古板守矩的妈妈劝她远离纷争,不要再为了一时意气卷入更深的旋涡。 那就只能请梅甘出面劝说了。 妈妈自认受了梅甘很多恩惠,也因此很听梅甘的话。 “有一点你说对了。” 她扭脸对林洁妮道。 “什么?” 林洁妮洗耳恭听。 “朋友想变成我的爱人,这点还真是够麻烦的。” 尤丽丝失笑,只觉得实在欠了梅甘数不尽的人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让你尝尝跌落尘埃的滋味 尤丽丝回复了梅甘的短信,把她叫出来商谈复仇计划。 见面地点定在她们以前常去的甜品店。 在吧台点餐付款,尤丽丝拿到凭条,就向待惯了的窗边座位走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街头艺人抱着吉他边弹边唱。 对方唱的是什么歌呢? 隔音效果太好,她听不见。 只知道艺人非常快乐,展现给她的半张侧脸流淌着汗水,嘴角随着唱词而抽动,口型也很恣意张扬。 呼出的热气将窗户氤氲出一层薄雾,尤丽丝扶着逐渐看不清人像的窗面,睁大眼睛,仿佛在注视匆匆逝去的青春。 梅甘也很喜欢弹吉他。 她们二人都是随意的性格,曾经也大大咧咧地跑到繁华似锦的都市街头,一个弹唱,一个伴舞。 愉快的旧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眨眼间,大家都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也不能任凭头脑一热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您的黑森林蛋糕、芒果布丁和柠檬茶,双人份。” 侍应生端着托盘走来,把尤丽丝点的甜品放在桌上。 “嗯,谢谢你。” 漫不经心地回答,尤丽丝从窗边退回桌子,却也没有将视线转移给散发甜蜜香气的餐点。 她在想,这一次的她,不是头脑一热。 她要让林洁妮为算计了她的事,付出与她受到的伤害所等同的代价。 梅甘来了,穿着紫色的连衣裙,令人想到清雅华贵的马蹄莲。 马蹄莲的花语是“忠贞不渝”。 梅甘对尤丽丝的友情也足以经受任何考验。 尤丽丝把蛋糕、布丁和饮料推给她一份,字斟句酌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梅甘默默地听完,拿起叉子切开黑森林蛋糕苦中带甜的巧克力外壳,将一块夹心的蛋糕胚放进口中咀嚼。 尝了一口,用纸巾擦拭嘴唇,她才平平淡淡地点头: “你愿意报复她就好。我会帮你。” 尤丽丝心情复杂,想要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动机,也想要为拒绝了梅甘的追求却又回头找她帮忙而道歉。 但终究她张了张口,吐出两个简单的字:“谢谢。” 梅甘摇摇头,伸手帮她把吸管插进柠檬茶的杯子:“说了不用谢。我只是希望你越过越好。” “但还是谢谢。除了一句单薄的道谢,我好像也给不了你什么了。” 空气归于沉寂。 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餐具划过盘子的嘶嘶声、和吸管汲取果茶的咕噜声。 微妙的寂静,却又因为心照不宣的默契,不显得尴尬。 从现在起,她们是共犯的关系,不再是纯粹的朋友了。 遇到好吃的就一起分享,谁有困难另一个人就拉她一把,这么毫无阴霾的相处模式,被阴暗滋生的复仇欲毁掉了。 尤丽丝没有说,“我在利用你。” 可梅甘也看得出,她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当作趁手的工具。 但变质的关系依然维持下去了,甚至比从前更加紧密地将她们连接。 维系彼此的纽带,也许就是当初尤丽丝流下的眼泪吧。 那些轻飘飘的泪水,在梅甘的心底烙印了沉痛的伤痕,让天之骄女的她知道,幸运女神不总是眷顾努力生活的可怜人。 自那时起,她就无法对遭受命运摆布的好友弃之不顾,一次次伸出手,刚开始还要求好友支付被她拯救的报酬,逐渐却连那个也不去考虑了。 “打疼了你没有?” 梅甘想起了甩在好友脸上的那一巴掌。 她当时恨铁不成钢,用了扇耳光的极端手段,想把恋爱脑的好友唤醒。 尤丽丝揉了揉腮帮,毫不在意地露出春日暖阳般的笑颜: “还好啦。我倒是很希望你再多打我两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有那个资格。” 那巴掌打得挺狠,把她脸打肿了,但她浓妆艳抹,把痕迹遮挡在脂粉之下,光看表面倒也看不出受了伤。 比起那些琐碎的细节,能够像从前那样,小太阳一般地将光芒展现给亲近的朋友,是令她更为关心的大事。 梅甘双手托起她的下巴,凑近了认真打量: “……隐约能看到一些红肿的地方。把化妆品卸了。你现在更需要的不是遮掩而是敷药,我带你去医院治疗吧。” “我自己冰敷过了。” “冰敷过了还这样?而且由你自己来,林洁妮完全不管你吗?” 尤丽丝很想洒脱地笑一笑,调侃道,“她要是在行动上有一点在乎我,我也不至于要设计陷害她了。” 但她也知道这个笑话对于梅甘来说并不好笑,怕激起梅甘的怒气,就乖乖闭嘴了。 虽然她没说,梅甘也和她想到了相同的地方。 在梅甘看来,林洁妮不停地吸走尤丽丝的血,快把她害死了,也依然要踩着她的尸骸上位。 不过梅甘也不想破坏难得祥和的气氛,只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淡声点评道: “她无视你的伤痛,一遍遍索取。低下的能力配不上她膨胀的欲望。” “可她也有迷人的一面啊。 人就是这样,有优点有缺点,是复杂的多面体。” “你在为她说话?” “不,我嘲讽自己只看得到她的优点,忽略了巨大的缺陷,被带到坑里了。” “你知道就好,尤。” “梅,你的嘴巴还是那么毒。” 两人相视一笑。梅甘探头去看尤丽丝的芒果布丁。 尤丽丝知道她想再吃一份,又怕吃多了发胖,眼珠一转,假意道,“我吃不下去了,要不打包带走吧?” “打包带回去就不新鲜了。” 说着,梅甘端走好友的那份布丁,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帮她解决。 第二份布丁也很快见了底。 两人吃饱喝足,站起身,开始准备实践那个计划。 让林洁妮的公司破产,把她不曾放在眼里的铭华影视,——也就是莫莫所在的公司,推上行业龙头的位置。 只不过,在大展宏图之前,还有一件小事要做。 “去医院。”梅甘说,“先把药给上了。” * 四面白墙的摄影棚,在聚光灯的包围下,尤丽丝和莫莫对戏。 尤丽丝扮演傻白甜女主,一路顺风顺水,靠一手好厨艺把餐饮业的生意做大,连锁店一个接一个地开,在最初创业的家乡,更是建立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美食城。 莫莫则扮演隔壁饭馆的老板娘,一个人勤勤恳恳经营小店,又当厨子又当收银员,还兼职服务生。 洒遍了汗水,手掌磨出厚厚的茧子,她的辛劳付出却比不过女主灵机一动研发出的新品更能招揽客人。 眼睁睁看着女主从和她差不多小规模的店家变成美食城的主人,她长久以来心态不平衡,就想尽办法刁难女主。 这一幕,是莫莫气势汹汹地带领市监局的人员冲进美食城的大厅: “我举报!她们把没有健康证明的残疾人廉价招为员工。这不符合市场规定,也对顾客的食品安全没有保障!” 其实女配还想拿人道主义当大旗,指责女主居然敢把节省开支的主意打到可怜的残疾人身上,以低廉的薪资雇佣他们干餐饮业的重活累活。 不过门口那两个一瘸一拐的保安没能拦住她和她带来的人,此刻正横眉怒目地对她冷视,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被瞪得一激灵,气焰没那么嚣张,就把后半截上纲上线的台词吞回肚子了。 女主正好在场,挠了挠头发,讪讪道,“可是,我给他们开的工资比外界要高诶,而且也没有让他们参与食品制作。你是不是搞错了?” 市监局的人员扫了一眼一头雾水的女主,又扫了一眼大义凛然的举报人,最后向腿脚不好的两个保安走去: “你们有健康证明和残疾证明吗?” “有啊!都在这里。我们每半年一次体检,钱都是老板娘出的。她对我们可好了。” “拿去拿去,随便你们检查。谁说残疾人就不能当食品行业的保安了?又没有传染病,我们这是持证合法工作。” 保安从怀里摸出所需的证明,一股脑地塞到政府人员的手里。 那些人看了看,确认无误,又向后厨走去,按照条例抽查餐饮流程是否符合规范。 后厨干干净净,员工穿着整洁的白围裙,油烟机轻柔地发出嗡嗡的响声。 案板也擦洗得光可鉴人。 在淌着水的木板上,专业的切菜工用刀具把蔬菜和肉切成利落的薄片,那技艺娴熟的画面可真是够赏心悦目的。 “没有问题。” 检查人员面面相觑,几乎有点怀疑这不是突击检查,而是女主提前收到消息搞出来的面子工程了。 一般餐饮店的后厨,多多少少都有不那么卫生的地方吧? 女配也厚着脸皮挤过来了,不敢置信地呢喃,“不可能啊?这么大的店,就没点油腻腻的工作台,也没有随地乱扔的厨余垃圾?” 就连她的小店也是有脏兮兮的角落的,谁让她独自一人忙不过来呢? 女主傻乎乎地站在她的身边,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就拍拍胸脯道: “你放心。这点成本我是不会省的。其实也没几个钱。 不同的环节交给不同的人负责,有的洗碗有的扫地有的切菜,每个人都做自己的事,就不会出现手忙脚乱闹出岔子的情况了。” 女配恨恨地剜了女主一眼。 女主却根本没有被她盯上的意识,也没发现这是一起恶意举报事件。 很傻很天真的女主只当是同行担忧自己违规经营才好心提醒,因而用大大的笑容迎接女配满脸的嫌恶。 女配撇了撇嘴,看不惯她不给阳光都灿烂的傻样子,之后也屡屡给她添麻烦。 女主却总是把女配往好处想,渐渐地,竟然对这位友善的邻居萌生了不一般的感情。 * “亲爱的,我想好了,我要把公司的股权分你一半。 我们一起把‘香透了’餐饮店越开越好吧?有你监督,我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芳心明许的女主对女配热情极了,抓住她的手,就要无条件地让她当自己的合伙人。 这段时间,女配已经被女主那股蓬勃而出的向上生命力感染了,不再对周遭的一切都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学会享受生活,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曾经的斤斤计较变成心胸开阔,习惯性的愁云惨淡也变成和女主如出一辙的笑脸迎人。 只有一点,她还不能像女主那样毫不羞耻地袒露真心。 面对女主的大胆示爱,她欲拒还迎,假惺惺地表示,“那不好吧……” 即使女主主动帮她分走了不少重担,每天开心果一般在她身边蹦跶,这些时日已经跟她好成一个人似的了。 闻言,女主失落地松开她的手,以为和她没戏了,“这样啊……表白失败了呢。” 女配被她的木头脑袋气到了,踮起脚尖,凶巴巴地亲了她的粉唇一口: “笨蛋,你听不懂什么叫客气客气吗?你都把全副身家对半分给我了,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我也喜欢上你了!” 演到这里,喜出望外的女主会激动地抱住女配。 女配也会傲娇地冷哼一声,回应她的索吻。 “卡。尤丽丝,你好像从来不接吻戏吧?莫莫也是,错位的也不肯拍。” 导演莎拉喊了停,迟疑要不要换替身上阵。 “没关系。” 尤丽丝侧过身,让摄像机拍到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和莫莫交叠的身躯。 隐隐约约,两人的嘴唇好像碰到了一起,但实际还有两厘米的距离。 拍摄吻戏也写在她和莫莫炒作cp的合同上。 之前没拍过,是她还有所顾虑,在意着林洁妮的心情。 现在林洁妮不仁她也不义,按照合同条款正常行事就可以了。 缠绵的吻戏一条过了。 剧组上下都很高兴。 “气氛真好。如果不是知道你马上就和林总结婚,我真的会误会你和莫莫在谈。 不愧是名演员,演什么都很入戏。老天赏饭吃,不得不佩服。” 莎拉反复查看着拍摄的录像,正放倒放,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拍了拍尤丽丝的肩,提前祝她新婚愉快,也是为在那段舆论风波中抛弃了她而表达歉疚。 “谁知道呢?也许婚礼不能如期举办。” 尤丽丝握住了合作多年的导演的手,对她愿意再次邀请自己十分感激。 两人都对对方怀着抱歉的心情,也都感谢对方愿意重新接纳自己,一时间,空气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温馨。 莫莫不甘寂寞,也跑过来,横插在她们中间,“不要忽视我,我努力提升演技也有很大的功劳,导演你怎么光夸尤丽丝啊?” 莎拉哈哈大笑,忘记了片刻之前还想问尤丽丝那句不详的话是什么意思,亲切地摸摸莫莫的头: “你是很努力。看到你们关系变好,我欣慰得不得了。” 莫莫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哄了,心花怒放,一手挽住莎拉,一手挽住尤丽丝,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这一次你大厦将倾 当尤丽丝凝望林洁妮的身影时,以前,她感受到的是令心窝酸软的爱;现在则是一种要与她较量个高下的冷漠。 以人生为舞台,完成这一幕最重要的对手戏。 在此之后,是成功进行了自我救赎;还是随着戏剧正式落幕,变成燃烧殆尽的空壳? 一切都未可知。 但是,非尝试一下不可。 “我不是你笼中的鸟雀。 不会在你构建的金屋中堕落至死。” 这段话,或许直到尘埃落定那天,尤丽丝才会说给林洁妮听。 也或许,到了那天,她觉得没必要再交流,就把它作为永久的秘密留在心中了。 其实,她倒也有几分困惑,林洁妮执着于把鲜活的人变成折翼的小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果然,在充满爱的世界出生、如此喜欢给予爱的她,是理解不了渴望爱又防备爱的林总裁的吗? 尤丽丝将今天送来的鲜花摆在桌上,细细地拿剪刀裁去多余的花枝。 摆弄这些鲜艳美丽的花朵能够磨炼她的性子,让她压抑住沸腾的野望,在林总面前若无其事。 林洁妮正站在镜子前整理衣冠,感受到她转移了视线,便放下黑色的针织帽。 这款帽子尤丽丝也有一只白色的,深秋时节经常戴,轻便又保暖,衬得她像个温润甜美的小女生。 林洁妮一时兴起,想和她穿情侣装,就不动声色地订购了相同款式的黑色版。 吸引不到恋人的注意力,林总有点寂寞,失去了对帽子的兴趣,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到恋人身边: “又在插花?我给你买了新的花瓶。上次你说那个瓦罐好看,可惜被我失手打碎,再也买不来一模一样的了。” 失手? 把放在地上的瓦罐托起来,高高地托到半空,再用力一掷摔个稀碎,也是失手吗? 尤丽丝对她的托辞嗤之以鼻: “明明是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毁掉什么,非要我全副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你才肯罢休。” * 怎么会有人和一只瓦罐吃醋呢? 当时,尤丽丝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残缺一角的瓦罐,搭配生机勃勃的野花,罐子把花衬得更加完美,花也为罐子的遗憾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她捧着颇富野趣的作品欣赏一会儿,就放在客厅的角落,起到装点小家的作用。 过了十分钟不到,“哗啦”一阵巨响,她匆忙从房间走出来,原本放着插花作品的地方就只剩黏土的碎片了。 林洁妮高抬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去。也可能,她就是故意做给尤丽丝看的。 “你这是发什么疯?” 尤丽丝吃惊地顿足,瞄一眼碎片,又瞄一眼恋人波澜不惊的脸,眼底渐渐燃起怒火。 而林洁妮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涨红了脸蛋的她轻飘飘地抛去一句道歉: “对不起,尤,我太不小心了。改天赔你一个,更漂亮的。” * “你是不是病得太厉害了?” 回到此刻,尤丽丝没有接过恋人递来的礼物盒子,只是直视她的眼睛,若有所思。 区区一只黏土烧制的罐子,不值几个钱,更何况还有一道缺口。 她生气的不是罐子被打碎,是林洁妮对她的控制欲强到连一个无足轻重的装饰品都要被迁怒。 林洁妮见她不接,就殷勤地替她把盒子拆开,露出浑圆如满月的古董青瓷瓶。 细腻的瓷器表面,用红彤彤的颜料绘制出明艳的石榴花,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 “白釉粉彩抱月瓶。” 没说价值多少钱,林洁妮只是矜持地将它放进尤丽丝的怀里,语调微微上扬,带出些得意和讨好的意味。 尤丽丝不得不将瓷瓶拿稳,以防它步了瓦罐的后尘。 她狐疑地打量林总,不知她突然送自己名贵的礼物,背后怀着什么心思。 林总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加明显,邀功似地说道: “我没病。只不过你总是忽视我,我不开心。这次送你花瓶,你要对我更好。 再有下次,非但不送你礼物,还要把你那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丢掉。” 她揽住尤丽丝的腰,顺势坐在沙发上,让怀抱着花瓶的尤丽丝也为她所抱。 “还说不是病?你的心智该不会退化到十年前了吧?怎么突然这么小孩子气……” 尤丽丝越来越觉得恋人古怪了,仿佛是什么不详之事的前兆。 锯嘴葫芦一样的闷女人摇身一变,像竹筒倒豆子那样,一串接一串地对她说情话,还送东西。 这难道不像鬼上身了吗? “事业有成,该谈恋爱了。恋爱中的人总是降智的。” 林洁妮温存地将怀中的女人抱紧,将脸贴在她的脸上,以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甜甜地撒娇。 “……” 尤丽丝悟了。这是她当下阶段的进化方向。 从清冷孤傲的小白花,到智珠在握的商业精英,再到茶香四溢的腹黑女…… 每次想达成新的目标,这女人都会毫不吝啬地使出所有手段,这次只不过是把目标定为恋人渐行渐远的心而已。 有这股劲头,她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该怎么说呢?虽然是装出来的柔弱,倒也怪可爱的。 尤丽丝抖着肩膀,忽然闷闷地笑出声。 “在笑什么?” 林洁妮小声凑在她耳边嘀咕,不能容忍她在想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我在笑,你演技这么厉害,不去娱乐圈,还真是给我留了一条活路呢。” “怎么会?尤是最厉害的演员。我是圈外人,怎么可能抢走你的饭碗呢?” 林洁妮轻声细语,装傻充愣,对恋人的指控不予回应。 “哧哧哧”,尤丽丝越笑越是想笑,眼泪都笑出来了,肚子也笑得酸痛。 她和林洁妮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两人都心怀鬼胎,一个想掀另一个的桌,一个想把另一个彻彻底底占为己有,但都不把心里话明说,只端着人模人样的姿态。 对着飙戏的场面不也挺有趣味的吗? 擦去眼角的泪花,她端正道,“只有你能如此牵动我的情绪,林。” “那是表白的意思吗,尤?” “我想,应该不是吧,呵呵。” “那我就装作没听到了。” “嗯,反正对我视而不见也是你的拿手好戏嘛。” * 把温馨的小家化为斗嘴的战场,尤丽丝还不满足,她存心要和身为影视巨头的林总斗到天翻地覆,把娱乐圈的顶都给掀了。 她频繁在大众面前露面,不是广告,就是杂志;不是作为演员,就是身为模特。 时不时,她还会拍一段跳舞的视频传到网上。 每次露面,她都会抓住机会和莫莫大炒绯闻,致力于要把莫莫和莫莫的公司炒成爆款。 [尤莫cp又发糖了,我吃吃吃] [她们挨得好近啊,都快亲上去了] [教莫莫跳交际舞的时候,尤丽丝扶着她的腰诶] [忍不住了,要再看一遍她们刚刚上映的电影,偷偷告诉你们,有很激烈的吻戏] 观众快乐疯了,每天都有高质量的糖吃,嗑生嗑死,磕到天昏地暗。 少量觉得有官配还炒作不好的声音,也都被磕cp的人超大的音量压下去了。 [你们再磕尤莫,一起上床的也是尤林啊?让莫莫当小三不好吧?] 尤丽丝刷到了这样一条评论。 孤零零的反对意见下面,紧跟着无数驳斥它的热心群众发言。 [哈?观众磕磕cp,还能影响正主出不出轨了?好大一顶帽子] [官配是官配,民间cp是民间。谁说一定要磕官方的?民间更好嗑,我偏就要磕怎么了?] [磕cp本来就是脑补发散吧,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是磕爱情,就当是磕高浓度友情嘛] 尤丽丝微笑了,拿大号煽风点火,点赞了“高浓度友情”那条留言。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疯狂地艾特她,问偷偷点赞cp党是在暗示什么。 “也没什么啊。我和莫莫认识很多年了,共同出演过多部作品,作为合作伙伴,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好吧。 而且,在我深陷舆论危机的时期,她也一直在我身后支持我呢。” 尤丽丝不轻不重地提到“舆论危机”,隔空敲打导致她被万众网暴的女人。 网民是有记忆的,纷纷想起尤丽丝那段时间的窘境是由谁带来的。 [对啊,我们当初都被林总利用了,她装出受害者的样子讨伐尤丽丝,转头又和尤丽丝官宣婚礼……] [是逼婚吧?因为尤丽丝暂时不想和她步入婚姻殿堂,所以才使用下作的手段] [是啊,如今看来确实很像,她揭发尤丽丝拿钱包养她,可如果尤丽丝对她不好,她怎么会爱上呢] [所谓包养,说不定只是含蓄的告白,那些条款对林总挺温柔的……林总杀鸡取卵,迫不及待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反倒伤了爱她的人的心] 对于网民的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尤丽丝已经习惯了,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点开股票交易网站,如愿以偿地看到林洁妮一手建立的爱丽影视,股价断崖式下跌。 同时,莫莫所在的铭华影视,股价一路飘红。 “嘛,既然在娱乐圈混饭吃,你就该知道,公众人物的丑闻会影响外界对她的价值判断。 我倒要看看,此涨彼伏,你还能不能一直骑在铭华影视头上。” 尤丽丝关掉网站,从衬衣的内口袋摸出一张字条。 那是梅甘怕她被林洁妮监视通讯和人际交往,托人在她出门买菜时,于茫茫人海之间擦肩递过来的。 字条上只有娟秀的七个字: 海外市场,已做空。 尤丽丝就知道大势已成,捂住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林总不是喜欢做空别人的公司吗?这次轮到她投资的项目被做空利润了。 上次大厦将倾,林总还有她这个冤大头情人帮忙力挽狂澜。 “如今,我的血被吸干了,你还能依靠谁?” 止住笑,拍拍自己泛红发烫的脸颊,尤丽丝冷酷地想着,本轮无形的交锋,到了见成效的时候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希望你表现出有所悔恨 尤丽丝在摆弄鲜花。 插花是一门艺术,极其耗费耐心。 她在林洁妮送她的青瓷瓶里,倒了一小碗水,亮亮的,在灯光下就像是倒映在瓶底的月亮。 然后,再把修剪整齐的花枝插进去,根部浸在水里,花朵的寿命会稍微延长。 收到林洁妮被法院传唤的消息时,她还纹风不动,温柔地抚摸花瓣。 水珠从纯白的百合滚落到她的指尖,她笑了一笑,对电话那头催她快来的秘书说道,“好,我马上就到。” 说是马上,她却磨磨蹭蹭,换了漂亮的新裙子,涂脂抹粉,携带着一身香风。 这副模样,不像是去救急救难的亲朋,像是去戏园子听曲打赏的客人。 * 林洁妮是在晨会期间被叫走的。 一位持股23%的大股东指控她滥用职权损害公司利益,起诉到法院那里,法院就派人传唤她到询问室调查取证。 那位大股东不是别人,正是珠宝商瓦莲恩。 曾经当了林总的东风,助她在影娱行业腾飞了一级;如今的瓦莲恩却又铁面无情,在把林总拉下龙头宝座的过程中出了一把不可忽视的力。 “未经董事会批准,林总擅自挪用公司资产,投资海外项目度假村。” 数日前,瓦莲恩来到法院,对记载笔录的书记员如实说道。 她说,这个项目让公司蒸发了7个亿,作为股东她不能容忍总裁作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因此,她要状告林总,让她赔偿对董事会造成的严重损失。 法院受理了她的委托。 于今日正式展开措施。 在晨间例行的会议,助理慌慌张张推开门,惊扰了一室严肃的气氛。 跟在她身后的,是身穿制服执行公务的几位人员。 警察来了,客客气气地向林总伸手,“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这只是取证,并不是定罪。 又因为只是民事案件,再不济诉前和解也就罢了,未必会闹到法庭上。 但诉讼人居然是悠闲坐在他们中间的瓦莲恩…… 意料之外的状况还是令在场所有高管大惊失色。 毕竟,他们手持的股份远不如林总的49%和瓦莲恩女士的23%多。 双方陷入权利斗争,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像夹缝生存的蚂蚁,怎么也讨不到好处。 在高管们焦虑失措的注视下,林总拒绝了警察搀扶的手,傲慢地踩着高跟鞋出门。 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像犯罪嫌疑人,倒像是在守卫护送下巡逻国土的女王,令慌乱的众人安心了些许,虽然也安心得不多就是了。 据旁观者说,持股7%的股东雷贝卡试图拦下公务人员问个清楚。 雷贝卡既是董事会的一员,又是公司法务部的直接负责人,于情于理都有知情权。 她世家千金的出身也自带一股气势,险些就把执法者镇住了。 是瓦莲恩冷笑一声,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律师小姐,先别忙了,需要你的时候会叫你的。 ——如果我没有搞错,度假村的投资,你也出了一份力。对吗?” 雷贝卡愣了愣,与瓦莲恩不容置喙的眼神对上,锋锐的气场散去,跌回座位,放任林总被带去问询了。 * “听起来倒是挺解气的。” 尤丽丝把秘书的千叮咛万嘱咐抛在脑后,优哉游哉地先去见了瓦莲恩,和她进行了一次短促的交谈。 头发花白的瓦莲恩女士气定神闲,一面陪她一起听下属对当时情况的转述,一面笑呵呵道: “小丁,你用词太夸张了。我都是个老奶奶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凶啊?” “您有。您的气势把雷小姐都吓到了。我第一次见她花容失色呢。” 生活助理小丁眼眸弯弯,绘声绘色地描述那时上司不怒自威的仪态。 说到兴起,她手舞足蹈,恨不得亲身表演出上司的压迫感。 “扑哧。” 尤丽丝被这上下级二人逗乐了。 转瞬间发生的一幕,被她们唱双簧似地添油加醋,多了多少乐趣。 她戏谑道,“到底有没有啊?雷贝卡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著称,若说她花容失色,那我可是万万不信了。” “那小姑娘是变了脸儿。谁让她当了林洁妮的帮凶呢?度假村赔了,损失的钱她也有份。 七个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的,只怕她也要好一番焦头烂额呢。” 瓦莲恩慈眉善目,说话也是轻轻柔柔,令人如沐春风。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和气的老人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呢?恐怕也只有提前跟她密谋的尤丽丝和梅甘知道了吧。 “她是会很肉痛,呵呵。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赚大钱的机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尤丽丝活泼地甩了甩长发,端起小丁备好的清茶,呷了一口,周身顿时暖融融的。 正如她所说,度假村本来是个挣钱的项目。 买下那块地皮,开发商出的是工业用地的低价,等政府把它批成商业用地,再建一座灯红酒绿的度假庄园。 成本低,利润大。 正式开放时,可想而知会怎样翻倍地挣回本钱。 热气腾腾的温泉已经开凿好了。 背依青山,坐拥绿水。 专为富人打造的水上别墅也已经施工一半了。 瓦莲恩点了点尤丽丝的鼻尖,既赞赏她的机智,又觉得后生实在可敬可畏: “小机灵鬼,亏你想得到那种损招。用买下周遭地皮修建廉价住宅区的方法,拉低度假村的格调。 贫民一窝蜂地涌入临时造的土房,被包围的度假村就再也吸引不来贵客了。开发商跑路,投资的钱要不回来,林总她们可是亏了一把狠的。” “谁让她得罪我了?我也没有要她亏得连底裤都不剩,单让她把从我和梅甘这里吃到的好处吐出来,谈不上过分吧。 梅甘和我给了她三个亿,连本带息收回七个亿合情合理。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只是个开始呢。” 在同伙面前,尤丽丝也不避讳对林洁妮耍了阴招。 在娱乐圈内,她倾尽全力捧红铭华影视,和林洁妮的爱丽影视对抗。 在金融圈,林洁妮看好的项目,她就想尽办法废掉。 “唉,你早听我的,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何至于今天费尽气力复仇呢?” 瓦莲恩对林洁妮没有好感,认为林的发家都依托于尤丽丝为她拉拢的人脉。 林、尤二人闹了矛盾,她无条件站在尤丽丝这边。 “这不是年少轻狂,总以为世界会以我为中心转动吗? 事实证明,我并不是故事的主人公,也不会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过也别太妄自菲薄了。你不是光芒四射的女主角,难道那个女人是吗?” “呵呵,您过誉了。就算我是有点知名度的演员,在我背后,也少不了像您这样的长辈支持。” 尤丽丝感激瓦莲恩的鼎力相助,却也因时间有限,不得不站起身,去探望林洁妮了。 临走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瓦莲恩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那座废弃的庄园,她、瓦莲恩、梅甘三人已经出资收购了。 林洁妮等投资商吃亏退场,以超低的价格抛售股票;开发商也宁愿早点甩掉烫手山芋,约等于白送,把债务连同半成品一起转让给新进场的三个人。 等风声过去,尤丽丝会收回廉价住宅区的地皮,给贫民们一笔补偿款遣散他们,然后把这些地皮与度假村的地皮合并,搞出一片前所未闻的奢华旅游景观。 * 短短半日,收到总裁被带走的风声,股民一哄而散,导致爱丽影视的股价跌破最低线。 尤丽丝在询问室找到林洁妮时,林洁妮早已不再意气风发一如往常,而是向她投来求援的目光。 “我帮不了你。” 先林洁妮一步,尤丽丝优雅启唇。 “我没有要你帮忙。是想问你,这是不是你的手笔?” 林洁妮颓丧地低下头,长发垂到桌面。她有自己的渠道,知晓梅甘眼疾手快地买入了大量爱丽的股份。 梅甘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谁,是受了谁的指使,还用动脑思考吗? “我不知道你这么恨我。” “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承认。” 尤丽丝一撩裙摆,坐在她的身边,俏皮地探头附在她的耳边,说出了诛心的话语。 “如果我破产了,一无所有了……你愿意原谅我,重新爱上我吗?” “我不信你会真的破产。 你的商业帝国,少了七个亿就会灭亡吗?那也太脆弱了,你觉得我会相信?” 嗤笑一声,尤丽丝开始有些厌烦,城府深沉的恋人直到此刻都在对自己耍心眼了。 她不想再看林洁妮卖可怜,施施然站起身,走出询问室: “想问的问题,你都问完了。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 秘书战战兢兢地旁观她们二人对峙,就见到顶头上司折断了手里的钢笔,墨水将笔录签字确认的区域染出一大块黑斑。 尤小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专程为了气林总而来,满面桃花地离开,仿佛林总落网才是她生平最大的喜悦。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注定不会自鸣得意地度过这一整天。 不等尤丽丝走出法院的范围,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遥遥传来,是秘书紧张的声音在迎风呼喊: “不要——您别想不开啊——” 伴随着叫声响起,空气多出一丝血腥的危险。 尤丽丝哑然抬眸,就看到法院的五层办公楼顶端,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摇摇欲坠。 漆黑的发随风狂舞,西服整整齐齐的纽扣闪烁光泽。 那个失魂落魄的轻生者,是林洁妮。 ——林洁妮竟然要跳楼了?! 尤丽丝顾不得多想,回身向楼顶跑去,跑到半途,她才想到这不会是什么苦肉计吧? 可人命关天,也容不得她犹豫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命运不会辜负努力 寒风萧瑟,将衣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尤丽丝抬起手臂抵抗着风的阻力,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 刚刚钻出楼梯口,她就正好撞上林洁妮把一只脚伸出去的惊险一幕。 沙尘飞舞,扬起一片雾蒙蒙的灰色,把天空涂抹得昏暗不堪,也把林洁妮的身影衬得黯然消沉。 “夫人,您快劝劝林总吧……” 秘书缩在天台的角落,抹着眼泪,快要急坏了,又不敢靠近心态崩坏的上司。 见到尤丽丝出现,她连忙迎上前来,请求尤丽丝不计前嫌对上司伸出援手。 她对总裁和夫人之间的恩怨一知半解,原本不该多嘴多舌。 但事关紧要,不能眼睁睁看着顶头上司从天台一跃而下,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还是厚着脸皮把问题交给关键人物解决了。 “您说几句,总裁她最听您的话了。” 秘书替伤心欲绝的上司在夫人面前美言。 “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算了,我负责劝她就是了,你别哭天抹泪的。” 尤丽丝摆摆手,示意秘书退到楼梯间去打报警电话,自己则擦了把汗,慢悠悠地向林洁妮的位置迈进两步。 脑子里把各种诚恳的劝解词过了一遍,她一张口,却忘光了,只顾得没好气地对林洁妮说: “喂,你没必要吧?又不是没了爱情就不过日子了。” 虽然心里也急,但是她同时也很不高兴林洁妮拿寻死觅活这一套来威胁她,语气难免就带着点怨恨。 林洁妮刚收回来的脚又迈出去了,因为听到恋人的声音而释放出的幸福泡泡也尽皆破灭。 她垂头丧气,死气沉沉,整个人像一阵风就能吹落的单薄纸片,背对着恋人,左右晃荡。 看上去她下一秒就无力承担生活的重负了,可怜巴巴地随风摇曳,濒临坠落的边缘。 一言不合,事态就往悲剧的方向发展,这谁顶得住啊? 尤丽丝端不住架子了,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哄她: “别闹了。命没了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我不跟你作对了好不好?度假村项目我已经收购了,大不了分你一些股份嘛……”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尽管让了很大的步,依然不起作用。 因为她开解的对象根本也不在乎股份或是金钱。 对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本人。 “你不要我了。” 林洁妮脸色惨白,一寸寸迟滞地转头看她。 那副僵硬的样子,仿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伴随着每个慢动作,生了锈的骨节嘎吱作响。 尤丽丝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却仍旧晃了晃神,软下嗓音,把态度放得更友好了: “我哪有不要你?我们不是还要举行婚礼吗?你走过来,我想抱抱你。” 她也和秘书一样,担心距离林洁妮太近会让对方应激。 所以小心翼翼地保持一米远,低声下气地劝对方主动接近,生怕无形的压力会逼迫对方做出无可挽回的傻事。 林洁妮不上当,噙着指尖歪了歪头,孩子气地憨笑,“我才不过去。一旦我没有生命危险,你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现在尤丽丝确信她患上不知名的疾病了。哪有正常人会像她这样傻乎乎的,疑似心理不健全? 心智退化、偏执易怒,有可能是神经退行性疾病,比如阿尔茨海默病? 也有可能是失恋导致的创伤后应激? 不管怎样,她表现出的自我伤害倾向,说明她是需要呵护的病人。 面对病人,尤丽丝耐心多了,心想出于人道主义,无论如何得先把她治好,再谈复不复仇的事。 林洁妮是很可恨,倒也没有达到要付出性命赎罪的那种程度。 对一个心理年龄不知道有多大的幼稚病患咄咄逼人,未免太过分了。 “好了,你过来吧。我不会不认你的。我们现在就去领证,满意了吧? 婚房都是现成的,今晚就可以是新婚夜……虽然我觉得和平时也没有太大区别,但你也不用再有什么顾虑。” 说到这里,尤丽丝白皙的脸颊浮起艳丽的红晕,如同朵朵桃花在她脸上初绽。 当着秘书的面说类似告白的话,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警笛由远而近长鸣,她尴尬得手足无措,只觉掌心都沁出潮湿的汗水了。 “真的?” 林洁妮的表现就像纯真无辜的幼童,更深地唤起了她的同情心。 尤丽丝无奈地叹一口气,张开手臂,用温暖的怀抱积极地迎接她: “当然了。乖一点,跟我回家。换身衣服去民政局,接下来的一周就不要工作了,找些风景优美的地方度蜜月吧。” 林洁妮如乳燕投怀,喜滋滋地扑向她的怀抱,对着她柔软的脸蛋蹭来蹭去。 尤丽丝不止脸红,就连耳根和脖领也红透了。 她一边把生病的林总抱紧,轻拍她的脊背安慰;一边伤脑筋地想,如果是心理疾病,会不会很难治愈啊? 警察来了,带她们去做了笔录。 尤丽丝心不在焉地解释了两句,把剩下的部分交给秘书解决,就拥着怀里吓得发抖的恋人打车回家。 几个小时前,她还满怀野心,要好好清算恋人对她造成的伤害。 现在却又发现,恋人对她高压的控制很可能是出于得病的原因。 只不过以前病得不那么厉害,令她尚能忍受,近来变本加厉,害得她苦痛难言…… 果真如此吗?还不能下定论。但是她的心已经开始软了。 她想,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是她步步紧逼,林洁妮的病情不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瞧你,本来是个聪明人,净做坏事遭报应了。变成笨脑瓜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也许遭受巨大创伤的人都会像林洁妮一样抱着脑袋瑟瑟打颤? 尤丽丝数落着她,也亲昵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腰。 “不要骂我,丝丝……” “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叫得我寒毛直竖。好吧好吧,别害怕地瞪着我。丝丝就丝丝,那我叫你林林了?” 芯子是小孩的成年女人实在令人棘手,尤丽丝感觉自己突然变身为辅导学龄前宝宝的幼教,连说话的音量都不自觉放轻了不少。 她们花了半个小时,到民政局拍照领证。 尤丽丝哄着爱不释手把玩结婚证的爱人,到医院去看医生。 * “你是说她长期以来一直都有病态的掌控欲,对你喜欢的东西也要横加干涉?也不喜欢你的视线从她身上离开?” 医生听了尤丽丝的描述,表示林洁妮很像是天生的偏执型人格障碍。 在压力源的作用下,问题集中爆发了,人格障碍外露得更加明显,病人也无意识地退回到更早的发育阶段,以逃避不想接纳的现实。 “她像小孩一样说话,对你十分依赖,这是好事又不是好事。 好的地方在于,她信得过你,只要你给她足够的支持,慢慢地跟她建立稳定的亲密连接,就能帮她找回成熟的自我。 不好的地方在于,你千万要小心,一旦用任何理由否认了她,就可能前功尽弃。她会退回到安全的儿童期,你也需要花更久的时间引导她恢复。” 医生写下建议,将病历交给尤丽丝。尤丽丝道了谢,把病历塞进包里。 林洁妮没有亲人和朋友,只有她这么个恋人了。无论交给谁都不放心,也只好由她亲自照料。 儿童时期,人们一般做些什么? 尤丽丝回到家,陪恋人玩积木,看着她把一枚一枚方木块垒到一起,竖起大拇指,夸奖她搭房子搭得很好。 林洁妮玩得很认真,发丝被汗水黏在颈间,黏得她痒痒的。 她伸手抓了一把,注意力转移了,目光顺着飘浮的头发落到古董花瓶上。 “丝丝,我想要那个。” 她伸手指着白釉粉彩抱月瓶。 “这个啊……给你。” 尤丽丝近来没有时间,偶尔练习一次插花,也很敷衍。 花枝放得东倒西歪的,很不像话,平白拉低了瓶子古色古香的格调。 她以为林洁妮要把花瓶当作过家家的道具之一。话说回来,这只瓷瓶还是林洁妮为她买的,应该很符合林洁妮的喜好。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林洁妮接过粗糙的插花作品,手一扬,把它砸成粉末。花瓣和叶子散乱一地,掩埋在尘土之间。 ——总不会是她又记恨尤丽丝把时间浪费在修习花艺上,没能一天24小时围着她转吧? “又犯病了?你说你总跟我的花瓶闹什么别扭? ……也罢,摔就摔了,不要再想了。以后尽量别再做类似的事了,会吓到我的,好吗?” 面对傲娇冷哼的恋人,尤丽丝头疼欲裂,又不能训斥她,就和颜悦色地劝了劝,还反过来让她不要在意这次制造的破坏。 林洁妮打了个哈欠,对她的劝说充耳不闻,“我困了。你抱着我睡觉。不然我会做噩梦的。” 尤丽丝已经很了解她的本性,瞬间领悟她这是在敲打自己: “……都说了昨天半夜消失不见,是我喝水去了。就离开一小会儿,不是故意放着你不管的。” “可我醒来看不到你,很害怕,用被子蒙住头才敢继续睡,然后就做了被猎豹掐住脖子撕成肉块的梦。” “哎呀,别说得那么吓人嘛。梦都是假的。大不了以后我半夜不喝水了。” 尤丽丝哄小宝宝似地,把恋人哄得舒舒坦坦。 恋人依偎着她,索要睡前的亲亲;她也有求必应,不打折扣地满足了恋人的小愿望。 * 复仇计划的同盟梅甘,曾经来拜访过一次,问道,“你不打算继续找她的麻烦了?” “她都这样了,再找麻烦,没必要吧?”尤丽丝失笑,瞥了一眼睡没睡相的恋人。 林洁妮正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没拼完的拼图。冰冰凉的实木拼图,都被她的小手捂得热乎乎了。 尤丽丝摸了一下,从她手心把拼图抽走,以免把她的肌肤硌出不规则的红痕。 “那你就这么守着她,每天哄她吃饭睡觉?” 梅甘嘴角一抽,看不惯好友对仇人如此体贴入微。 “她离不开我,我也没办法。” 尤丽丝两手一摊,无计可施地垂下睫毛。 不是她想给好友眼里添沙子,她也是没有第二个选择啊。 “你就一辈子宠着她?她命可真够好的,坏事做绝也能有个幸福结局。” “说不定过些天就能恢复健康了。到时我就可以放她一个人生活。” “呵呵,我看她的病是好不了了。每天温柔乡泡着,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好了。” 梅甘柳眉倒竖,怒不可遏地走了。 尤丽丝耸了耸肩,拿出珍藏在保险柜里的平底红色小皮鞋,给惊醒了的林洁妮当玩具,告诉她: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一向不舍得用。你穿着,说不定哪天能想起点什么呢?” “穿上舞鞋,丝丝会和我一起跳舞吗?你跳舞跳得特别美,看起来特别开心,我也想和你分享相同的快乐。” 林洁妮呵欠连天,注意点偏得很远,不关心皮鞋是哪儿来的,也不关心穿上去好不好看,只关心尤丽丝会不会陪她训练舞蹈。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客人梅甘完全没能分走她一点思绪。 尤丽丝摸摸她的脑袋,愉快地哼笑,“想学跳舞?作为导师,我可是很严格的。” “我不怕吃苦。”林洁妮兴致高昂地应答。 她从怀里摸出一条项链,给尤丽丝弯下的脖领戴上,“是拜师礼。也是小皮鞋的回礼。” 那是一条永生花项链。 尤丽丝见过它,在c.c.的新品展会。它象征着永不凋谢的爱情,因而价格昂贵。 小孩子怎么买得起这样的项链?就算买得起,又是哪里来的购买途径? 隐隐约约,尤丽丝意识到真相,自己又被狡猾的恋人骗过了。 她拧起眉毛,不快地翘起嘴唇,踌躇再三,却并没有揭发恋人是假失智。 愿意装,就让她装。 看她伪装弱智儿童要多久才会厌烦,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手段。 尤丽丝不动声色地带着恋人回到尤氏老宅,熟悉的风景令她怀念,祖宅终归是重归了尤母的名下。 她还记得恋人对母亲的迫害、与母亲对恋人的反感,便抽空来调和她们势如水火的关系。 “先见见我的妈妈。我再带你去新建成的度假村玩儿。那片地现在寸土寸金,每时每刻都在招待身价不菲的贵宾。” 说着,尤丽丝牵着恋人的手,穿过仆人殷勤打开的大门,来到母亲的卧室面前。 她心知肚明,母亲不会对她们献上祝福,但还是会选择包容女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离奇的动物聚会 尤丽丝又多了一本新的书,是讲述兔子与蛇的爱恨纠葛。 兔子,动物界的大明星,蹦蹦跶跶跳得一手好舞蹈。 她会掐腰原地跳,两只后脚有节奏地前后交错;也会在兴奋时摇着毛茸茸的脑袋,突然用力一跃,在空中360度大转圈。 当她短短的尾巴一甩一甩,她的喜悦会感染。 其他小动物都喜欢她,亲切地管她叫“兔丽丝”。 “嗯,听着还挺可爱的,就是名字怎么怪里怪气。” 尤丽丝摸了摸自己的猫耳朵,心想猫不会变成兔子,所以故事的主角应该不是她。 但她还是一股寒气直窜天灵盖,毛蓬蓬松松地炸了起来,觉得“兔丽丝”这说法诡异得令她不舒服。 想了想,她抓起一张白纸,折了一只长耳短尾的兔子,用红色水笔涂上眼睛: “现在开始,你就是兔丽丝。 ——好了,总算可以安心把书读下去了。” 纸兔子经她的猫爪子一点,再一拨拉,变成活蹦乱跳的真兔子,“叽叽叽,叽叽叽”,咬住她的尾巴尖啃来啃去。 尤丽丝扔给它几颗草莓,它抱着草莓啃啃啃,只吃最甜的尖端。不甜的部分随地一丢,被它的兔子脚踩个稀巴烂。 “真脏。” 尤丽丝耸耸鼻子,闻到一股草莓汁水的甜味。 她懒得教训一心吃水果的笨兔子,推着它的屁股把它挪到桌角,免得书页染上鲜红的果汁,就继续心无旁骛地看书了。 文字搭配着图画,生动形象地将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展现给她。 她看到,兔丽丝在一场豪华的晚会上,与名叫“林洁蛇”的乌梢蛇相遇了。 要尤丽丝来说,那条蛇除了长得挺标致,别的地方可真够普通的。 论级别,遍地一抓一大把,和保护动物不沾边;论特点,也没有很华丽的斑纹。 个性倒是挺傲,可有哪条蛇面对食谱上的家常菜一点也不傲慢啊? 但是只和绒毛动物接触过的兔丽丝,见到乌梢蛇新鲜得不得了。 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林洁蛇拖动修长的身躯,时而隐入黑暗,与夜色融为一体;时而在璀璨的吊灯下蜿蜒,鳞片反射出沉着的乌黑光泽。 黑蛇吐出分叉的信子,像吐出一团颤抖的烈焰;她竖直的蛇瞳却是反差式的冷色调,很容易联想到深海沉船中不见天日的幽蓝宝石。 “丝丝,丝丝……” 蛇只是在正常地嘶鸣。 兔丽丝却以为她在亲昵地呼唤自己,掩藏在长毛下的脸蛋微微发红。 “我想在动物界崭露头角。你是明星,你愿意帮我吗?” 林洁蛇询问傻乎乎的兔子。 兔子欢快地点头,跟她跑回了家,洗衣做饭扫地,样样家务不落;还要肩负起推销蛇的重担,遇到一个熟面孔就殷勤地招呼人家: “嗨,老朋友,你来看看我家的乌梢蛇。她是多漂亮的一条蛇啊,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的。” 蛇一炮走红。 兔子被冷落到一边了。 如果兔子平时多多读书,就会熟练地把知识运用于现实,知晓蛇的行为是“过河拆桥”; 可惜她一心热爱跳舞,脑袋瓜里有知识,那些知识却在睡大觉,轻易不跳出来给她灵感。 所以,她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蛇为什么突然不喜欢她了。 “哇哇哇……你怎么不要我了……” 兔丽丝以泪洗面,对着小家空旷的灰墙,哀哀怨怨地控诉。 林洁蛇哪有空理她? 忙于趁着热度四处交际,蛇今天拜访这个,明天拜访那个,愿意在深夜回到兔丽丝身边,吃她煮的晚饭就不错了。 后来嘛,蛇找到了比兔丽丝更适合她的动物,想攀上更高的枝条了。 她假惺惺地对兔丽丝说,“我们之间还是老样子。但是,雷贝鸟需要一个帮手,帮她应付家里的逼婚。我必须帮她这个忙。” * “啪嗒——” 尤丽丝把书合上了,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她想,幸好她不是兔子。 可她仍然不愿意看到,蛇把兔子的深情当作资本,达成事业节节攀升的目的。 “比用过就丢还无耻。她还不如把兔丽丝甩掉呢。留下来废物利用,是在侮辱谁呀?” 尤丽丝越想越恼火,一鼓作气折了好多纸动物。 有和兔丽丝关系很好的红嘴相思鸟“梅甘”,总是依偎着兔丽丝,用长喙优雅地啄去彼此的浮毛。 有和兔丽丝整天拌嘴的花枝鼠“莫莫”,个头小,脑瓜也笨,遇见护犊子的梅甘就灰溜溜地躲到墙角,生怕被高贵的天敌当作加餐; 它却还要趁梅甘去喝水的时候,耀武扬威对兔丽丝发起进攻,也算是和兔丽丝不打不相识的兔朋鼠友了。 “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吵架哦。要对兔丽丝好一点,因为它是被蛇欺负了的小可怜。” 尤丽丝趴到毯子上,两条腿放松地一翘一翘。 她挨个摸摸纸动物的头。 “叽叽喳喳……”动物们包围了她,拿柔软的毛毛蹭她露出的肌肤。 “咯咯咯,好痒……” 尤丽丝捧着脸,笑得合不拢嘴。 “呼啦——” 房间的门却被一道冷风刮开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顺着敞开的大门,施施然迈步到尤丽丝的身边,仿佛把自己当作房间的主人,不过问她的意见,就紧挨着她坐下来。 “你是谁?” 尤丽丝想要护住受了惊吓的纸动物,可惜力有不逮,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女人挥挥袖子掀起狂风。 风把轻飘飘的纸片吹跑了。 也把合上的书本吹开了。 瞟了一眼书的内容,女人低头思索,神色清冷疏离,置身于世界之外似的,有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氛。 再抬头时,她实事求是,不含一丝多余的情绪,“你抹黑我?” 尤丽丝不明白她的意思,脸却还是轰的一下红透了,是羞涩于她贴得太近,也是为她空口白牙污蔑自己而愤怒。 来人注意到尤丽丝眼底的迷茫和不悦,指了指书,——此刻恰好停留在尤丽丝最后阅读的那一页,冷静道: “我没有要和别人结婚。” 尤丽丝顿悟,以手握拳,砸了砸发烫的脑袋,“好哇。原来你是林洁蛇从书里蹦出来了!” “是林洁妮。”女人纠正她。 “不去找你的雷贝鸟,找我干什么?” “那是你幻想的情敌,实际并不存在。我们之间从始至终也只有彼此。” 林洁妮耐心地对她解释。 “你说不存在就不存在吗?那你说你和别人盖着被子纯聊天,我也要任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尤丽丝已经承认自己就是书中被玩弄感情的兔丽丝了。 虽然,就连她这个当事者也闹不清楚,“猫就是兔子”的荒谬猜测是怎么盖章成真的。 她只知道,头顶的猫耳朵不见了,甩来甩去的长条猫尾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窝窝囊囊的白色兔耳,和短到两个指尖就能夹住的兔子尾巴。 她还知道,林洁妮的手搂住她的腰,如此用力,令她难以挣扎。 尤丽丝被压倒在毯子上,忘记了思考,只快速地眨眼睛,慌张失措地将女人明亮的蓝眼珠收入视野。 “我没有和别人盖过同一张被子。” 林洁妮扑扇着睫毛,扫在她的颧骨,带来一丝抓心挠肺的痒。 尤丽丝失去了语言,不再具有声讨不速之客的能力。 纤长的羽睫刷刷地搔过她的脸,无形的力量也扰乱了她的心。 唇瓣接近,她们如饥似渴地拥吻,体温逐渐升高。 林洁妮的手按住她的脊背,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一般,吻得来势汹汹。 脑海中闪过碎片化的记忆,尤丽丝将手搭在林洁妮的肩头,抗议道: “好久没有让我在上面了……” 林洁妮捏了捏她直愣愣的长耳朵,重点揉搓粉嫩嫩的耳朵芯: “也没有很久。没有你让我禁欲的时间久。” * 兔子与蛇的故事里,自认为被蛇负了心,黑化的兔子报复蛇,把她从最受欢迎者的宝座拉下来。 蛇被兔子冷冰冰地对待,意识到兔子才是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千方百计要维持和她的关系,为此不惜装作心智退化。 看到蛇从大有前途的野心家,变成离不开照顾的小孩子,兔子心软了。 兔子重新接纳了装傻的蛇,给她吃给她穿,带她去玩,玩得脏兮兮就帮她洗澡。 付出那么多关爱,可想而知,得知蛇根本没有坏掉脑袋,兔子会有多么生气吧。 “……发现真相后,禁止你上我的床,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吧。” 尤丽丝轻蔑地撇了撇嘴,心想只是在长达十年间和林洁妮分房睡而已,相比林洁妮做的那些事,几乎算不上什么代价。 和好之后,林洁妮差不多一个月让她主导一次,其余日日夜夜都不给她机会。 “不给我支配权,搞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明明错得离谱的,是你才对。” 鼓起腮帮,她气呼呼地呢喃。 然后,她就感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唇间。 林洁妮垂下头,摩挲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略微勾起嘴角: “都说了,笨兔子,你只知道热烘烘地抱住我亲,没头没脑,技术很差。” “那怎么了?那我也总是会提升的……” 说到一半,尤丽丝狡辩的嘴被堵住了,几乎是立刻,她被卷入了火辣的氛围,和林洁妮忘乎所以地唇舌纠缠。 看来在技术突飞猛进之前,她在床上的地位是没戏了,只能依靠恋人定期的施舍。 等等,恋人? 更多的记忆回笼,兔耳朵也消失无踪,尤丽丝想起自己不是兽耳娘,也不是故事里的人物。 动作一僵,再恢复时,她拉起下滑到手肘的吊带,冷然直视林洁妮: “抓住我脑袋不清醒的时机,避重就轻,骗我原谅您的所作所为。 这不好吧?尊敬的女神大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兔子躲蛇的捉迷藏游戏 天气随着尤丽丝的心情而变化。 片刻前,一室春光,和暖融融。 此刻,却是惊雷炸响,撕裂天空的闪电将狭小的房间映照得惨白如灵异世界。 下雨了。 水珠顺着窗玻璃滑落。 湿气侵染身体,尤丽丝抱住肩膀,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她和近在咫尺的林洁妮对视。 林洁妮俯下身子,将她笼罩在清幽的体香所编织的无形囚笼之间。 “你把我打发到罪人监狱,关了我几百、不,是几千年的禁闭。” 不由自主地,尤丽丝蜷缩在仇人的怀抱里,汲取一星半点的温暖。 林洁妮拉过被子,将两人舒舒服服地裹紧,拥抱着她,淡声道: “你又把受到的委屈夸张化了。没有那么久。只有十年,对于我们就像弹指一挥间。” “胡说,绝对不止。” “没有胡说。其实你也知道。 不然为什么要设定十年为限,不和我亲密呢?” 女神大人的手很灵巧,轻柔地抚过尤丽丝的脊背,把她顺滑的白发一缕一缕编成可爱的小辫子。 尤丽丝只是晃了下神,就多出了两绺垂到胸前的麻花辫,自觉是被当作洋娃娃摆弄了,很不高兴地往毯子上一趴。 但是,女神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擦过柔软的脖领,带来温润如玉的触感,倒也令她享受得眯起眼睛。 兔子耳朵钻出头顶一晃一晃,她哼哼唧唧地趴着不动,默默接受着女神的梳头服务。 窗外的雷电交加消失了。 狂风暴雨骤然停歇。 明媚的阳光浸透毫无褶皱的蓝色窗帘,室内顿时如一汪波澜未起的沉静海水。 “还生气吗?” 女神问。 被顺了顺毛,尤丽丝已经忘记有哪些深仇大恨,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 她咂巴咂巴三瓣嘴,放松地伸了懒腰,眼皮半睁不合,口中答非所问,“困了。” “我陪你一起睡。” “哦,好……但是,你是谁来着?” 记忆变得模糊,尤丽丝似梦非梦,只隐约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用力揉了把自己的毛耳朵,恋恋不舍地摩挲指尖,又不客气地再揉一把。 女人过足了手瘾,坦坦荡荡道: “你喜欢叫我‘林’。” “原来如此。那么,林,你躺过来吧。” 尤丽丝不假思索就翻了个身,侧躺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女人和自己在面积不大的毯子上挤一挤。 突然刮起阴风,空气有点凉了,她想把林当作会自动生热的抱枕。 林从善如流地挤进她的臂弯,令她满足地叹一口气。 两人像紧紧挨着取暖的小动物,在被窝里睡得脸蛋通红,呼呼地吐着白色的水雾。 阴风却一茬又一茬,接连不断。 真奇怪。 梦中的尤丽丝皱起眉头。 如果操纵天气的是自己,那么阵阵不详的冷风,又是从何而来呢? * 导致冷风盛行的罪魁祸首,很快出现了。 也是一个熟人。 她穿着绿油油的草裙,手里拿着树杈做成的剑,击碎窗户探进脑袋,露出一张和尤丽丝一模一样的脸。 尤丽丝醒了,为了区分她和自己,收回兔子耳朵,变成了萌萌的猫咪: “是你啊,兔丽丝。你来找我做客吗?” 面对天敌猫咪,兔丽丝只是条件反射地抖了抖毛,就迎难直上,要把剑刃刺向尤丽丝的心脏。 犹如在念诵讨伐恶龙的战书,她挥舞着潦草的武器,怒斥尤丽丝: “记吃不记打,脑仁只有核桃大。 看我把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干掉。” 林向兔丽丝伸出手,要揪起她的白毛兔耳。 单看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不出林的心思,可她眼底闪烁的暗光和微抿的嘴唇,能够暗示她对兔丽丝的观感不好。 尤丽丝吓了一跳,既怕被兔丽丝杀死,又怕兔丽丝被林杀死,慌忙爬起来,向门外跑去。 兔丽丝追着她跑过来。 林也追着兔丽丝跑过来。 那架势,像牵一发动全身的珍珠手链,拨动一颗珠子,其他珠子也会如水波般流淌。 攸关性命的躲猫猫游戏就此开启。 被风吹跑的纸动物也出现了,在摇曳的草丛里窸窸窣窣。 兔丽丝回头瞥了紧追不舍的林一眼,又冲着跑在前方不远处的尤丽丝喊道: “因为她是女神,所以我们就算在自己的梦中,也要慌不择路地逃窜。 因为梦模糊了你的一部分情绪,所以你才会不把她对你的伤害当一回事。 交出控制权吧,交给身为防御机制的我。梦不该由代表了‘爱’的你操控……如果你把我视作不解风情的恶人,那我也宁愿蒙上恶名,代你出这个头。” 她的话,触动了潜藏在尤丽丝心底的某样东西。 有一瞬间,尤丽丝眼神变得呆滞;下一瞬间却又恢复灵动的色彩。 不愉快的回忆化为在脑海中闪回的画面,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她知道为什么林不喜欢兔丽丝了。 兔丽丝由她最浓重的憎恨之情所聚集成形。林当然会希望,抹除她的恨意,只保留纯粹无瑕的爱吧。 “你还是老样子。只喜欢我身上对你有利的部分。” 冲着林伤感地笑了笑,尤丽丝向兔丽丝展开接纳的怀抱。 风寂静无声。 爱与恨融为一体。 站在原地的不再是处于捕食者生态位的野猫,也不再是脆弱无助只能被猎食的兔子。 白袍的少女放下兜帽,露出清艳如芙蓉的俏脸。她将一只残破的花环抛出去,抛到林的手中: “来追我吧。追上我,就授予你处置我的权力。” *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因为这里是梦,所以身为“梦境之主”的『我』,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自己竭力地驱使着两条腿,向着森林的深处,如无家之兽般奔逃。 人的意识分为三个“我”。 “本我”,以快乐为原动力的生物本能,没有忧愁,也不会理性思考; “自我”,是本我的衍生物,负责调和本我与现实法则的争端; “超我”,也就是存在于此处的『我』,无欲无求,超然地记录一切,也审判一切。 本我与自我在眼前相融合。 『我』看到合二为一的“我”跑得太急,甩掉了一只鞋子,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踏入腐叶与泥土堆积的松软小径。 『我』看到红嘴相思鸟梅甘张开双翼,将“我”叼在嘴里,飞到一半却被漆黑的流光击坠。 『我』看到花枝鼠莫莫将掉落的“我”小心翼翼地藏入树洞。那棵树却被飘扬的水袖轻而易举地劈成两半。 真不愧是女神大人。 『我』暗自称赞林的伟力。 她想抓的人一定能抓到,想要的结局也一定能达成。 令吾等凡人如水中捞月,纵使耗费全部心力,也无法企及她拖在身后的长袍一角。 『我』见证着她们的追逐,见证着猫捉老鼠的滑稽戏,心平气和地等待“我”的落网。 不要反抗神。 不必反抗神。 人生恰如夏花,短短数十年,生得绚烂,死得壮丽。 『我』不会为花的枯萎而落泪。 即使已成半神之躯,『我』仍认为,『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也是由含苞怒放转为枝叶零落的众花中的一朵。 可,另一个“我”还在挣扎。 她不甘于被神明玩弄的命运。 沉浸于光怪陆离的迷梦,执着于逃离神之手密不透风的拘束…… 为了非实现不可的目标,她咬紧牙关,狠下心肠把受伤的动物朋友抛之脑后,不顾脚掌流出殷红的鲜血,向一个又一个能帮她暂时躲避风雨的安全点冲刺。 她说:“抓到我,就把处置我的权力交给你。” 但她没有说的是,她下定决心不被抓到,如果不能自由支配人生,宁愿在布满荆棘的逃生之路上失血而死。 一声轻微的叹息,是出自『我』的口中吗? 漠然的见证者,被所观测到的画面打动了死寂的心灵。 『我』闭上了眼睛。 也睁开了眼睛。 梦之领域的主人下场了,站在凡人的一方,也是自我的一方。 棋局再次变动,胜利的天秤缓缓向平衡的方向倾斜。 * 跑啊跑,跑啊跑。 树木如连接在一起的多米诺骨牌,坍塌的声音此起彼伏。 尤丽丝听不到鸟儿的啼鸣,也听不到溪水潺潺的奏乐了。 她只听得到呼啸的风滑过耳畔,伴随着两侧的参天巨树轰然倒地。 被汗水打湿的睫毛,遮住了完整的视野,令她也只看得到,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闪现,不知何时伫立在她去路的正当中。 那人摊开手,掌心冒出光芒四射的武器。 不是树的枝丫制作的半吊子,是货真价实的半神之刃。 尤丽丝定住身形,知晓救赎的那刻即将来临。 “原谅我。”白影说。 “说什么呢?我们不分彼此,我自然知道,你是在救我。” 尤丽丝想,“超我”要以维护秩序的名义,把“本我”和“自我”裁决了。 她如释重负,静待被“超我”取代的终局降临。 从此无悲无喜,无欲则刚。 永远不会再为了忍受不了的疼痛,而脆弱哭泣。 荒诞的三幕戏,起始于“遭受背叛”,途径“困惑迷茫”,最终定格于“回归安宁”。 以灵魂的一部分泯灭为代价,让帷幕平和地落下,不也挺好的吗? 所谓“以死明志”,便是这么一回事吧。 尤丽丝负手而立,敞开胸襟,等着那枚利刃出鞘。 可利刃并没有指向她的要害。 “哗啦啦——” 空间扭曲,叠影重重。 房屋成为废墟。 森林成为坟墓。 深层的梦之领域逐渐走向灭亡。 皆因掌管此处的主人,手起刀落,砍断了自己的头颅。 “……为什么?” 尤丽丝怔怔发问。 白影再也不能回答她了。 可流向她的支配权,令她明白,现在的她不再是三分之二的梦境之主。 “超我”把自己的那部分权限,拱手相让,帮助她在和女神的明争暗斗中取得优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你找到我了,也放过我了 空间破碎,重组。 碎片不断跌落,又不断聚集成形。 如同水的波纹在玻璃表面扩散开来。 一圈一圈的涟漪震荡着,将森林、溪水、小屋、以及站在小径上的白袍少女和黑衣女人包围。 一念毁灭,一念新生。 这里是梦之领域,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一轮血月在幽暗的天空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光芒照耀着一身雪白的尤丽丝,也为她的轮廓涂抹了一层沉冷的死气。 她捻起一缕鬓发,心不在焉地侧着头,以似醉非醉的奇妙口吻对林洁妮说道: “在梦里,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因为这是我的梦,因为她们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 除了你,你不是我的梦中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微笑了。 那是遗憾的微笑,也是释然的微笑。 如果林洁妮是她梦出来的完美爱人,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林洁妮若是虚构的人物,她大抵也不会爱得如此深沉。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环境愈发阴森了。 颤抖扭曲的空气、千变万化的云层、寂静无声的月亮、与婆娑摇曳的树叶…… 汇聚成微妙的紧绷感。 浮动的光,掠过的影,在少女脸上交错出忽明忽暗的裂痕。 “啪嗒”,露珠坠落在她的腮边,慢慢下滑,晶莹发亮,就像淌过伤口的血泪。 她说,林洁妮不是她的梦中人。 林洁妮摇了摇头,“我可以是。” 于是尤丽丝的神色又多了几许哀伤,摆弄头发的手也不知不觉放下了: “你曾经是。在你向我伸出拯救之手,在你令我死而复生的时候。 那时,你在我心里,代表了最美好的梦。我是如此地爱着你……直到你将我彻底抛弃。” 她说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林洁妮救了她两次。 第一次,是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将身为祭品的她带出原始野蛮的村子。 第二次,是她独自一人对抗王国的军队,死后仍然持剑不倒,腐朽的骨架在风沙中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女神。 黑暗女神林洁妮将神之血滴落在她身上。 金色的血液生死人肉白骨,不仅从冥土带回了她徘徊的灵魂,还令她一脚踏入了半神的境界。 对于女神来说这微不足道。 对于凡人来说却刻骨铭心。 “我曾宣誓,永远不会对你挥剑。” 尤丽丝说。 现在,她要违背那个誓言,将女神大人驱逐出她的睡梦了。 利刃寒光乍现,而她握住了冰凉的柄。 “我轻易就能击败你。 你会后悔对我动手。” 林洁妮不急不恼,只是也不打算轻轻放过不守诚信的爱人。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我再也不是只能等待您施恩的弱小女孩了。” 受赐了神之血,尤丽丝的外貌定格在最青春洋溢的年纪。 她不死不灭。 是深渊爬出的恶魔,是地狱返回的亡灵,也是女神麾下最强悍的大将。 唯独不是人类。 也许,随着她的一次死亡,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可惜她后知后觉,长久以来仍然怀抱着人类时期的绮念。 神,无心无情。 已成半神之躯的她,又为何要执迷不悟呢? “唰——” 剑刃直指女神。 又被女神一挥衣袖,从容地拨到一边。 黑衣与白衣的身影同时向前。 白衣如疾风骤雨,进攻黑衣。 黑衣则灵巧地侧身躲避,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袭来的每一发攻击。 剑拔弩张间,尤丽丝无端又分了神。女神幽幽的香气,令她想起了残留着余香的冰棺。 * 黑暗女神每隔一段时间,会到神之墓地的冰棺中小憩,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天弓王国那些可恶的光明教徒,却以为有了可乘之机,想趁敌对的女神休眠之时,让她永远也醒不过来。 收到消息,尤丽丝勃然大怒,不等同为女神效力的恶魔领主们跟上,孤身一人就前往墓地。 她挡在千军万马之前。 埋葬了旧神、也沉睡着新神的古老洞窟就位于她的身后。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年轻到即使眼神充满杀机、释放的气势在周身凝结出寸寸冰花,也没能震慑住胆大包天的冒犯者。 强大的魔法能量横冲直撞。 圣骑士一手竖起盾牌,一手刺出重剑,担当着前锋的职责。 光明法师高举法杖,念诵长长的咒语,身处队列的中央。 后排弓箭手拉弓射箭,箭光如瓢泼大雨,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纷纷向尤丽丝而去。 白袍的尤丽丝为黑暗女神而战。 黑袍的骑士法师们为光明女神而战。 巧合性的反差,令这场利欲熏心的出征又多出了一丝荒诞无稽。 战况渐渐是王国大军一方占了优势。 军队漆黑的盔甲受到法师的加护,在暗夜烁烁发光,令挥舞长剑的少女应对吃力。 “不许!你们!亵渎!吾神的!安眠之所!” 尤丽丝体力不支,攥着折断一半的长剑撑地,鲜血顺着额头的划痕流向下颌,再滴滴答答地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她几乎喘不过气,每次呼吸都感到血腥气从喉咙不断上涌。 一条腿跪地了,她单手抓住闷痛的胸口,将衣襟抓出片片褶皱。 “坚持到这地步,小姑娘,你已经够厉害了。不想死的话,还是乖乖退下吧。” 亲身率队的教皇嘲讽她。 尤丽丝骤然抬头,脸上那股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凶狠,还是把敌人吓到了。 教皇后退一步,让原本站在后面的法师顶上空缺,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色厉内荏地声讨墓中的黑暗女神: “她只是创世女神十个孩子中的一个!是无形的噩运被女神点化成有形的魅魔! 论正统性,她不如已然逝去的旧神;论高贵性,卑贱的魅魔也不配跻身新神之位。 何德何能,她与光明女神共分疆土?” “那么……” 尤丽丝忽然勾起嘴角,用力咬破舌尖以保持头脑清醒。 太累了,累到下一秒就可能昏迷倒地,但她不会放任身体将意识拖累。 含着一嘴的血渣,她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地甩出下面的话: “你可知晓,你口中正统的旧神,也是一手打造世界的创世女神,是死于谁之手吗?” 教皇理所当然地怔了怔。 难道,黑暗女神弑母的丑闻,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哈哈哈哈哈—— 果然,你不知道啊……” 明明是光暗两位女神带头,由十位新神联手把残暴的旧神拉下宝座。 最后传出去,光明女神却一清二白,把污水都泼给黑暗女神了。 尤丽丝不能容忍,愚昧的民众用可笑的借口讨伐她的神明。 她神色冷冽,丢下剑,也拿出了真正的杀手锏: “禁术,领域展开,汝等梦境,为我驱使吧……” 法师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有人擅长操纵火元素,有人擅长操纵水元素。 有人在御兽方面一骑绝尘,有人对亡灵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度。 而尤丽丝的天赋能力,是驭梦。 她可以支配别人的梦,也可以编织自己的梦。 这也是为什么,于芸芸众生之间,黑暗女神走向了她,救她于水深火热。 这是禁忌的法术。 是凡人不可触碰的神秘。 使用它,就要付出不可小觑的代价。 把大军拖入梦境构造的迷宫,尤丽丝的生命力也迅速流失。 以秒为计时单位,她的肉.体几年几年地不断老化。 不多时,她看起来就如风前残烛,驼背鹤发,摇摇欲坠。 “就是为了这一刻的作用,我才会被女神选中吧。” 神态温柔地,她将受困于噩梦的大军残忍绞杀。 吞噬了一国之军,毫无愧意,只因她是在保护心爱的女神。 * “我愿意为你毁灭世界。 所以,你来了,给了通过考验的我,晋升到半神的机会。” 记忆回笼,时间也折回到现在,剑刃已断,尤丽丝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她却没有撤退,而是笑吟吟地见证纠缠不休的宿命。 此时此刻白衣黑衣,正如彼时彼刻白袍黑甲。 那时她守着女神的休憩之所,向甲胄湛湛的王国军发难,用梦之囚笼将他们捕捉。 这时她却在自己的梦中,与曾全力守候的女神对峙,女神的墨黑衣袖擦过她的脸颊,带来香风与微不可察的痛楚。 “真奇怪,你是怎么在广袤的梦之疆域中找到我的呢? 不奇怪,我敌不过你,因为人是敌不过神的。” 尤丽丝闭上了眼睛,静待终结战局的一击。 她嗅到影影绰绰的香味。 那是彼岸花缠绵而致命的芬芳。 也是象征着死亡、衰老与疾病等负面词汇的女神,所天然携带的幽远体香。 她是柔弱无助的兔子,即将被蛇当作美餐吞吃入腹。 她是这么想的。 可是,蛇抱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轻暖的吻。 蛇说,“我没有要伤害你,也没有要利用你。不愿意原谅我的话,就继续睡吧,我会陪你一起做个好梦。” * 林间的小屋,书架上的童话绘本无风便自己敞开,以低沉的声音,讲述着、也记录着这个故事的后续。 ——于是,兔子闭上了双眼。 蛇用尾巴将她圈紧。 她们沉入了新的梦。 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世界化为暗香缭绕的冰棺,将她们封印其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神明送来的怀表带她回到过去 当世界很小时,彼此就是整个世界。浓稠的爱意如同黏腻的糖浆,在出租屋带有霉味的空气中流淌。 2014年12月31日。 尤丽丝躺在洗得发白的床单上,一边百无聊赖地倾斜易拉罐,往干渴的口中倒劣质的啤酒;一边觑着林洁妮在屋里忙活的身影。 林洁妮是她的爱人,此刻正披头散发,趿拉着开线的棉拖鞋,把墙角堆不下的杂物一点一点地塞进折叠床下面满是灰尘的空地。 鞋帮和鞋底貌合神离,导致她走路很费劲,每走一步都要把脚抬起来提一提,免得坏掉的鞋子脱落。 “买一双新鞋吧。” 尤丽丝捏扁了喝空的罐子,往垃圾篓里随手一抛,然后支着脑袋侧过身,懒懒地对爱人说道。 咣当,易拉罐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又稳又准地落入半满的篓子。 林洁妮停下脚步,阴郁的目光紧盯着垃圾到它该在的位置,确认不需要再扫一遍地后,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尤丽丝,“买鞋的钱呢?” “我明天就去挣,宝贝。过来陪我睡觉吧。” 尤丽丝打了个哈欠,对爱人的臭脸习以为常,让出一半床催她来躺。 “你挣什么?你连打扫卫生都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曾经蜜罐子泡大的大小姐,需要钱的时候招招手就会来吗?” “好吧,我确实不是了……” “那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当你的甩手掌柜吧。总归,你家定期会汇一笔款给我,节省着用,我们也饿不死。” 林洁妮的冷嘲热讽只令尤丽丝双手一摊,无奈地耸了耸肩。 尤丽丝不和她计较,因为她说得一点没错。 她们结婚七年了,认识更是二十年不止,非常相爱,但也经常吵架。 往往是林洁妮单方面在吵,话题无外乎那几种:房子太小环境太脏,尤丽丝的家族对她们太过绝情,以及本该有的前途被尤丽丝毁掉了。 最后一条才是最关键的。 富人的家族不接受小姐和穷人在一起,对她们各种打压。 结婚的第一年,两人24岁,大学刚毕业。 林洁妮被实习的公司劝退了,再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处处碰壁。 尤丽丝的生活费也被断掉了,因为以前出手阔气,没能攒下几个钱,她也没办法支持爱人从零创业。 靠尤丽丝卖掉衣服首饰等二手奢侈品,她们的生活质量勉强没有下降太多。 结婚的第二年,林洁妮自学炒股,刚开始投入小,有赔有赚,本金十万元,最后剩了八、九万。 后来收到小道消息,说是受到国家政策的影响,某只股票要一路高涨,她把家庭存款一股脑压上去,被股市套牢了。 尤丽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再支持她搞金融投资,觉得这笔钱不是她俩能赚到的。 结婚的第三年,林洁妮愈挫愈勇,发誓要把赔进去的钱连本带息赚回来,却苦于两手空空,想翻盘也没有资本。 尤丽丝心疼爱人,虽然不乐意她再在无底洞里投钱,想着最后赔一次让她彻底断了暴富的念头,倒也厚着脸皮伸手管尤家要了二十万。 尤家给她了,也认定她没救了,从此视她如空气。 就是那二十万带来了不少遗留问题。 “当年我抄底风花钢铁,在单价250的时候买入,只要等降到200就会开始暴涨了,我们也从此有钱了。 可你呢,沉不住气,看风花钢铁继续下跌,就以220的价格全部抛售了。我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一切都迟了!” 摆脱贫困的机会明明曾在眼前,也几乎要抓住了,却被爱人拖了后腿,林洁妮怎么能不气? 尤丽丝翻了个身,默默地听着爱人又一次翻起旧账,自己也有点恨自己的目光短浅。 当初想好要把二十万完全交给爱人支配,看到股价呈直线下跌,她又慌神了,怕爱人醒来接受不了失败。 抛售了风花钢铁,短短半小时内它又跌了不少,尤丽丝松一口气,心想自己也算力挽狂澜,就高高兴兴地抱着爱人睡觉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看,风花的单价赫然涨停了,鲜红的“600”可真是够触目惊心的,把好心办坏事的尤丽丝吓得整个人僵住了。 结婚第四年,两人为了炒股失败的事,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一度闹到即将分道扬镳的地步。 尤丽丝畏畏缩缩地听爱人数落自己,不敢还嘴,一旦没有忍住辩解的冲动,矛盾就会升级。 那段时期,家里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都被怒不可遏的林洁妮砸碎了。 结婚第五年,林洁妮没有离开尤丽丝,也没有从前的那股势要成功的锐气了。 她像只幽怨的女鬼,在家里游荡,什么也不做,任由尤丽丝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因为尤丽丝不擅长家务,这一年她们吃得很差,住的地方也藏污纳垢。 结婚第六年,林洁妮认命了,从爱人手中夺回洗衣做饭的日常事务,如同任劳任怨的老妈子在伺候四体不勤的大小姐。 她不要尤丽丝插手帮忙,说尤丽丝只会越做越糟。 大小姐听了她的话,安心摆烂,除了提供情绪价值,就只负责暖床。 结婚第七年,也就是今年。 两人31岁,都适应了出租屋的生活,不工作,也很少出门,偶尔收拾收拾小家,更多的时间是腻在一起亲亲抱抱打打嘴仗。 “要不是你,这会儿我都住上大别墅了。” 林洁妮骂完爱人是个没用的小废物,板着俏脸,又无声地爬到床上哄她。 尤大小姐恹恹地舒展四肢,像笨重的乌龟往那里一趴,仗着壳厚,不怕挨打也不怕挨骂,就是悄悄地噘起嘴巴。 林洁妮觉得闷闷不乐的爱人傻里傻气的,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就摸了摸爱人的头,对待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 摸了一下不够,又摸了一下,她笑了,把没有反应的爱人抱进怀里,低下头去看她的表情:“不是说要和我睡觉吗?” 尤丽丝这才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困倦地眯起眼睛:“好冷,喝了酒也不暖和。真想泡个热水澡啊。” 气温骤降,可能把水管冻坏了,热水器时灵时不灵,洗澡很不方便。 下午两人趁阳光正好,擦了身子,却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晚上就碰不了凉水了,洗完像进了冰窖,谁还能睡个好觉? “我找房东来修……” “算了吧宝贝,她会说这点租金还指望住到设施齐全的房子?然后把我们臭骂一顿。” 尤丽丝依偎着爱人取暖,轻耸鼻尖,嗅到丝丝缕缕诱人的体香。 郁闷尽褪,她抱紧林洁妮,亲亲热热地给了她一个充满酒味的吻。 她也想让爱人过上好生活。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不犯傻了。 林洁妮回应着她的吻,将一室气氛搅得旖旎浪漫。 * 那块来历不明的怀表,就是这时来到尤丽丝身边的。 当她睁开眼睛,床头柜上就静静地放着一封信,和一只甲壳虫式样的金属怀表。 拨开“甲壳虫”的翅膀,会露出石英的钟面,但上面显示的不是时针分针秒针,而是精确到年月日的日期。 “尤,怎么了?” 林洁妮还没睡醒,在被窝里动了动。 尤丽丝安抚地轻拍她的脊背: “没事,宝贝。是我生日快到了,有人给我送礼物了吧?” 两人一个睡得迷迷糊糊,一个天生心比海宽,都没注意到,送礼物悄无声息地送到别人家里,有多么不合情理。 尤丽丝拆了信,一目十行地阅读: [该产品通过发条驱动。 请手动为它设置时间,再转动发条使它进入工作状态。 当发条停止运转,怀表的现任主人会回到操作之前的时间点。] 原来是说明书啊。 只是写得有些晦涩难懂。 什么叫做“回到之前的时间点”? 尤丽丝脑袋里还装着风花钢铁的股票,装着自己做出的错误决策。 她对那一天的记忆格外鲜明,于是把玩怀表的时候,下意识就把日期定格在2010/10/21,又拧了一圈发条。 松开手,发条自发转动。 下一秒,天旋地转。 甲壳虫在她眼前扇动翅膀,化为翩翩飞舞的银色蝴蝶。 “铛铛铛——” 古老的钟声在耳边敲响。 仿佛是神明的低语。 尤丽丝定睛一看,却只看到了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时针刚刚指到12点的位置。 没有蝴蝶,没有低语,突如其来的晕眩也消失无痕。 她手里握着闭合的怀表,长长的表链缠在了她的颈间。 她信手打开表的外壳,显示的日期正如她片刻前所设置的那样,是2010年10月21日。 “等等,这是……哪里?” 怀里抱着熟睡的林洁妮,所以尤丽丝第一时间没有察觉不对。 但幽幽放着蓝光的电脑屏幕,过于有存在感,还是昭示着这并不是她和林洁妮那个徒有四壁的小家。 或者说,不是2014年的小家。 她匆忙下床,来到电脑桌前查看,风花钢铁那条直直向下俯冲的价格线绿得令人心惊,却也促使她喜悦地跳了起来。 那块表帮她回到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无形的神明,在她生日前夕,善意地满足了她最大的心愿。 “林,我们要有钱了!” 尤丽丝美滋滋地把爱人推醒。 林洁妮被一路飘绿的股价吓得脸色惨白,尤丽丝却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会涨回来的。 滴答,滴答。 墙上的钟表秒针不断推进。 尤丽丝挂着的怀表发条也不断回归原位。 第一次经验不足,发条转的圈数不够。她没能在[过去的时间线]停留很久。 不等天亮,又一阵五脏六腑翻涌的恶心感来临,尤丽丝如梦初醒。 她回到[现在]了。 2014年12月31日的现在。 富丽堂皇的大别墅晃花了她的眼睛。她嘴角翘得老高,在卧室转来转去寻找林洁妮的身影。 遗憾被补足了。 她和林通过炒股一夜致富。 只是,这个时间点,她们应该躺在松软如棉花的席梦思大床上。 林去了哪里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反倒造成了更深的遗憾 谁能想到,掌握的东西变多了,原本仅有的爱反而被稀释了。 尤丽丝在大别墅里转了一圈,女仆们彬彬有礼地向她点头致意:“太太,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久违地找回了千金小姐的感觉,在仆人们的包围下,尤丽丝却没有升起喜悦。 她看到这些女仆各个漂亮优雅,白皙的手端庄地交叠于小腹前方,整整齐齐地在走廊两侧伫立,就像精致的人偶沿着地毯摆成两排。 更重要的是,有一股微妙的既视感,——有的是眼睛、有的是鼻子、有的是天生不笑也弯的嘴唇。 她们和等身镜里映出的尤丽丝自己的模样,或多或少有相似之处。 尤丽丝的直觉在向她报警。 她艰难地吞了吞唾沫,尽量不在令她产生恐怖谷效应的女人们面前露怯。 有件事是非问清不可的。 虽然她已经隐隐有了个荒谬的答案。 “你们,该不会,是林洁妮找来的情妇吧?哈哈,不是我多心,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共同点有点太多了?” 尤丽丝深刻怀疑,林洁妮有钱就变坏,嫌自己人老珠黄勾不起她的兴趣,就找了些和年轻时的自己非常相似的女人过来。 不然这一屋子“赝品”是雇佣来做什么的?单纯给家里的老婆找不痛快吗? 以尤丽丝的心大,都能发现不对劲,那显然已经不对劲到常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只见女仆们面面相觑,却并未展现出被污蔑的愤怒,反倒是为难、担心、同情等情绪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明显。 她们在为被女主人之间的矛盾波及到而为难?在为可能失去一份优越的工作而担心? 至于同情,是最好理解的。 尤丽丝扶额叹气,第一反应不是被背叛的悲伤,而是因为被一群鲜活靓丽的女孩子们集体怜悯,滋生出莫可名状的羞耻心。 白衣黑裙的女仆们良久地沉默着,没有分辩,也没有安慰尤丽丝。 尤丽丝挠了挠头,把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挠得乱糟糟的: “好吧,那你们睡过了吗?” 女仆摇了摇头,“家主和您约法三章,无论是哪一方出轨,全部财产都会被无条件割让给另一方。 您二位签了合同,是不会让对方抓到实质性的证据的。” 所以,也就是说,没有事实出轨…… 爱人找不回当年和自己的感动了,就包养了一堆小情人。 但面对好吃的蛋糕,她只是隔着橱窗过过眼瘾,碍于莫名其妙的契约,并不会亲自上手? 尤丽丝脑袋里蹦出奇妙的比喻,把自己也逗笑了。 只能看不能吃,甚至也不能闻一闻摸一摸,林洁妮成天待在香喷喷的蛋糕堆里该不会是在自虐吧? “怕不是要馋得流哈喇子了,那个坏家伙。” 毕竟和爱人也认识二十多年了,光结婚也有七年整,老妇老妻的,尤丽丝没有那么多闲心思吃醋,即使婚姻破裂,也能够以调侃损友的口气谈论她。 七年之痒,到了这个份上,新鲜感没有了,是会想要分开了。 大半夜的,林洁妮不在家,也同样可以解释了。 尤丽丝攥着冰凉的银色怀表,在考虑是不是要穿回股票暴涨的那一夜,掐断林洁妮被金钱腐化的萌芽。 但是,爱不应该这么自私。 撤去伴侣上升的阶梯,强迫她只能和自己一起在底层枯萎发臭,那不叫爱,叫占有欲。 “好聚好散,好聚好散嘛。” 尤丽丝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向宽敞明亮的浴室走去。 好久没有泡过热水澡了,在正式离婚之前,她要泡个痛快! * 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舒展身体,尤丽丝眼皮微合,想到了多年前和爱人的初遇。 孩子年幼时期,对贫富差距不那么敏感,只要合眼缘就能成为玩伴。 尤丽丝是混血儿,雪白的头发微微卷曲,艳红的眼睛清澈透明,乍一看像小巧可爱的洋娃娃。 她的母亲姓尤,是一位古董鉴别学家,早年在海外留学,结识了志同道合的对象,就有了这么个洋气的小女儿。 后来和平分手,尤母带着女儿回到尤家,接管了家族的古董珠宝生意。 尤丽丝是在八岁那年遇到林洁妮的。 被母亲带到海边度假,小小的尤丽丝堆沙堡堆累了,想要吃点东西,就被烧烤的香气吸引,溜溜达达走到了正在替家里人看守摊位的林洁妮身边。 指了指焦香的鱿鱼,尤丽丝眼巴巴地冲林洁妮说道,“我想吃这个。” “钱呢?”林洁妮很早熟,小大人似地向她伸出手,示意先结账再吃饭。 尤小姐出身富裕,想要什么都有人双手奉上,只以为是大家都喜欢她,哪里懂得还有“钱”这种硬通货在帮她开道。 她噙着手指,一边流口水一边委屈地盯着林洁妮,想不明白今天怎么就碰上了不给她面子的坏蛋。 林母擦了把汗,注意到孩子间发生了小摩擦,就笑着递给尤丽丝一只烤熟了的大鱿鱼,撒了孜然,撒了辣椒,滋滋冒油,让人又迫不及待想尝一口又怕烫到。 林洁妮双手抱臂,冷哼一声,秀丽的柳眉嫌弃地挑得高高的,很不情愿妈妈把辛苦做好的食物免费送给傻瓜吃。 尤丽丝倒是惊喜交加,接过叉着鱿鱼的木棍,烫红了手心也不喊痛,嘴角咧到天上去。 林母见状,开玩笑地活跃气氛: “哪里来的小公主?瞧这白皮肤嫩生生的,拿个烧烤都会变红。想吃鱿鱼就吃嘛。洁妮不要那么小气,就当交朋友了,给人家分一点吧。” 林洁妮很听妈妈的话,虽然不高兴地板着脸,却也顺从着一脸痴呆相的白发公主,和她打成一片了。 尤母找来时,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同一根鱿鱼。 林洁妮吃了尤丽丝喂到嘴边的鱿鱼,就当收了学费,教尤丽丝怎么把松松散散的沙子堆成结构复杂的建筑: “你动手能力太差,堆的沙堡根本不行。要像我这样才对……” “哦哦。” 尤丽丝一个劲地点头,聚精会神于学习搭建技巧,连鱿鱼都忘记咬了,让剩下的一大半都进了林洁妮的肚子。 “难得两个孩子这么投缘,就让林林当尤丽丝的同学吧。” 尤母欣慰地望着女儿和新朋友玩得热火朝天,转头对林母表示:希望把林洁妮带到都市,和尤丽丝在同一个班级上学。 这样尤丽丝有了陪伴,念书会更起劲;出身贫寒的林洁妮也能过上优渥的生活。 是双赢的结果。 尤丽丝所在的是贵族学校。 尤母说,林洁妮如果去了,学费和生活费都由尤家来出,不会亏待她的。 林母正发愁供不起聪明的女儿,只靠摆摊能把她养活到大就不错了,听了尤母的提议,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两位母亲一拍即合,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从小到大都上同样的学校,都是同桌,回到家也住在同一个房间,比双胞胎还要形影不离。 再后来,就不必说了,尤丽丝和林洁妮结了婚,被尤家赶了出去。 尤母一心追求学识的精进,早就把繁琐的家业转让给妹妹,自己随着专业考古队环球探索去了; 林母更是帮不上忙,甚至没能从报喜不报忧的林洁妮那边听到一点风声。 * “也许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我……不是一直嫌我笨么?也就是看在林妈妈的面子上,才陪我玩的。” 尤丽丝趴在浴缸光滑的边缘,一会儿心生迷茫,一会儿又人间清醒。 水温逐渐变凉。 穿回2014年之后,从2010年到今天,遭到篡改的“现实”也以记忆的形式涌回她的脑海。 风花钢铁的股票让她和林洁妮脱贫致富,却只给了她们短短几天的快乐。 林洁妮有了资本,要爱人杀回尤家把权力夺回手中,再狠狠地教训一番刁难过她们的亲人。 尤丽丝没有听从她的安排,连犹豫也没有犹豫一下,“是我不争气,没有把日子过好,报复别人干嘛呀?” 尤家再差,二十万不也说拿就拿了吗?也没有真的不管她们。 林洁妮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此后又提了几次这件事,每次都被果断拒绝。 随着自身的事业水涨船高,已成为金融大亨的林总再也看不起窝窝囊囊的结发妻子了。 她开始带人回家,也不用来暖床,也不谈情说爱,就是故意摆在家里气尤丽丝的。 她以行动向尤丽丝宣战:你一天不听我的,我就一天不搭理你。 尤丽丝也想和她和好,试探着回了尤家一趟,被表姐客客气气地接待了。 表姐说,之前苛待她和林洁妮的二姨妈得了重病,需要休养,恳求她不要和二姨妈计较。 尤丽丝翻看了病历,是白血病,危在旦夕,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向她发难,二姨妈急火攻心,也就没几天活头了。 还能怎么办呢? 尤丽丝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就对表姐担保: “你放心,我记得那二十万的恩情,不会放任林洁妮找你们算账的。日子该过就过,你替我劝二姨妈多多保重,治疗得当,病人也还是和健康人一样地活。” 表姐感恩戴德,亦步亦趋地把她送出祖宅,分别前还塞给她一袋子价格昂贵的衣服。 尤丽丝收了礼物,又去公司找林洁妮谈话。 林洁妮听到秘书转达了她不会和尤家对着干的意思,派保安把她轰出了大门。 “离婚吧,是该离婚了。意见不和,强行走下去,只是在互相折磨。” 尤丽丝泡够了,蔫不拉几地站起身,披着浴巾到雾气缭绕的镜子前。 她看到了自己鲜红的眼眸,和外面客厅里的女仆如出一辙;也看到了秀气的鼻梁,看到了妩媚的唇瓣。 以她混血的五官为原型,都能在女仆之间找到替代品。 胃里泛起浓浓的呕吐感,她不是讨厌长相和自己相仿的女仆,也不是讨厌做事狠绝的林洁妮。 她讨厌自己,从8岁到31岁,一直都是林洁妮眼里毫无长进的笨蛋,赖着林洁妮不走,就像不断吸食大树养料的菟丝花。 客厅传来响动。 似乎是林洁妮回来了。 尤丽丝没有出去迎接。 她突然兴起玄奥的念头:神明送来的怀表,让她拥有了改变过去的机会。 这是天降的恩赐呢,还是命运的诅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金钱是一柄放大镜 金钱是一柄放大镜,不会使人心变质,却能令潜藏的险恶一目了然。 爱人富裕了,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说晾在一边就晾在一边,还找了一堆模样相似的女人当代餐。 尤丽丝伏在洗手台的边沿,弓着背,出神地望着雾气迷蒙的镜子。 用手将白雾抹去,湿润的水蒸气也很快会使平滑的镜面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浴室很是闷热。 头顶柔和的灯光似乎显得温馨,似乎又带来梦一般的飘渺虚幻。 她疑心此刻并未身处现实,定定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镜里镜外,她眼中的光芒都璀璨如星,不像三十一岁的中年女人,像是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活力满满,永不疲倦。 但是,中年毕竟是中年,不再如年轻时那么漂亮,缺乏保养的皮肤也有了不易察觉的细纹。 有钱的爱人面对着更多更优秀的选择,会忽视容色渐衰的自己,也很正常。 自己那股没有失去的天真,在爱人那里也未见得是加分项,会被暗暗鄙夷为幼稚才是更大的可能。 漫无边际地想着,尤丽丝不自觉地离镜子越来越近。 她将泛红的脸蛋贴在冰凉的梳洗镜上,小动物一样地轻蹭。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仆,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人数还不算少…… 她突然有点嫌弃,镜子里这张曾经被众多人夸奖过美貌的脸了。 “我想整容。” 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她头也不回地对走进来的爱人说。 这是她们近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交流,由一直像是做错了什么的尤丽丝亲口开启。 “整什么容?闲着没事就做做家务。” 林洁妮挑了挑眉,把她从镜子前拉进怀里,左右打量着她完好无损的面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毫无缺陷。 今天的林总也是一股刻薄的精英范,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不会照顾别人无谓的小心思。 尤丽丝没有看她,眼睛盯着虚空,“我没有要你同意。离婚之后,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林洁妮察觉到不对了,爱人如同被调了包,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样,变得强硬了许多,居然胆子大到拿离婚威胁她了。 她又怎会意识到,长期处在不幸的婚姻中,和原本幸福却被措不及防地丢进不幸福的境地,给同一个人造成的是两种不同的影响。 “我们签了合同的,要永远在一起。”她陈述事实。 尤丽丝笑了笑,“违反条约就要净身出户,对吧?我没意见。本来钱就都是你挣的,一分也不属于我。” 说着,她推开林洁妮,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披着湿头发就向玄关走。 “站住,你要去哪儿?” 林洁妮的声音很冷,不怒自威。 “去找我的家。找到了会把地址告诉你,让你邮寄离婚协议书给我的。” 尤丽丝脚步匆匆,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空间狭窄的出租屋了。 那间屋子又破又脏,家具设施也不齐全,但就是令她感到熟悉和安心,和这栋空荡荡的大别墅一点也不一样。 习惯真能改变一个人到如此的地步吗? 还是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世界巨大的变动令她情不自禁怀念起来,将时光凝固了的小小天地了呢? 女仆们闻声而来,急忙阻拦尤丽丝。 尤丽丝灵巧地躲避她们,心想,以林洁妮的傲慢,是不会容许手下人不听命令就擅自行动的,待会儿一定会把仆人们呵斥一顿。 一边想象着林洁妮训人的画面,尤丽丝一边咯咯轻笑,弯腰从女仆抬起的衣袖下钻过去,一溜小跑到大门边。 “混蛋,出了这扇门,你就别回来了!” 林洁妮在背后破口大骂。 “我才不想回来呢!你抱着你的年轻女仆,爱怎么过怎么过去吧!” 以不输于她的音量,尤丽丝中气十足地叫喊回去,然后打开门,就穿着拖鞋沿小路向富人区的外面跑。 她以为林洁妮一气之下就全当没有她这个人,随便她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了。 可林总竟然追出了门,到车库开了一辆豪车,相隔半步远的距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别跟着我。” 尤丽丝扭头,冲着漆黑的豪车抗议。 林洁妮揺起车窗,不耐烦地吼她,“半夜一点了,你敢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也不怕被游荡的坏人一刀捅死,把器官拿走卖了。” “这里治安好得很。哪有那种人呀。” 尤丽丝停下脚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好久不运动,整个人都虚了,跑几步路就身子骨发软。 林洁妮要过来抱她。 她又强打精神继续走了,不给林洁妮靠近她的机会。 出租屋在哪里呢? 时走时停,尤丽丝循着记忆中的路标,找到目的地了。 原本家的位置,现在空无一物。那栋小平房不知道是被谁拆了,只留下一片白花花的荒地。 “什么时候没的……” 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良好的心态灰飞烟灭。 尤丽丝抱住脑袋蹲了下来,哇的一下放声大哭,也不怕惊扰了路过的野猫。 她哭得凄凄惨惨,丝毫不顾形象,豆大的泪珠涂花了脸,把浅白的衣领淋成了深灰。 林洁妮听得又心疼又心烦,停车的时候没忍住,用力踹了一脚车门: “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闹脾气就离家出走,想哭就哭,一点也不要脸。” 尤丽丝仿佛没听到她的说教,揉着眼睛,抽抽搭搭地呢喃,“什么时候……是哪年哪月哪日拆掉的……” 知道时间,就能用神奇的怀表穿越到那一日了,也就能想方设法阻止拆迁队动工。 林洁妮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进温暖的车内: “别闹了,一栋破房子,拆就拆了。我们有更好的家。” 尤丽丝噙着泪水,不理会她的劝导,也没有心照不宣地终结冷战。 这几年来两个人使尽了浑身解数解决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问题,无论有意无意,结果都只是让另一个人不舒服。 尤丽丝变成锯嘴葫芦,不和爱人搭话,视线也有意错开她,本意是避免争端,消极怠工的架势看起来却像是在煽风点火。 林洁妮则请来一些女仆,碍尤丽丝的眼,光明正大地宣称这些女仆是她名义上的情人,会陪她喝茶办公,也会跟她逛街看电影,除了没有肢体接触,情人的义务都会尽到。 “我是有点过分了。但也是你自己找的。胳膊肘往外拐,让你做什么,你偏不做什么。” 林洁妮记恨着尤家的无情,也记恨着尤丽丝不配合自己报仇。 虽然她的动作一时间柔情似水,抚摸着尤丽丝的脊背,语气却没有相应地柔化,依然那么冷酷生硬。 “……是几号?” 尤丽丝撩起眼皮,露出蒙着水雾的红眸。 入了魔似地,她只会问这么一句话,对除了答案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关心。 林洁妮又是低声地哄又是高声斥责,怎样也唤不回爱人的心神,索性随便编了个时间: “大概5月初拆掉的吧。去年。” 尤丽丝当着她的面,摸出怀表,将日期调整到2013/5/1,转动了发条。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尤丽丝愣住了,大脑陷入空白。 直到被爱人牵着手带到柔软的大床上,她也还浑浑噩噩,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懵懂。 “你想念以前的住处了?我让人给你建个一模一样的,我们偶尔去小住几天,好吗?” 林洁妮没有在意爱人莫名其妙掏出怀表把玩,只当是她孩童心性又犯了,自顾自地驱车把她带回家,抱到被窝里,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怀表为什么会失效呢? 难道所谓的时空穿梭只是一场梦? 尤丽丝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无视了爱人的示好。 不,不对。和林洁妮在出租屋里的七年婚姻不是假的。 每一天或是和和美美,或是大动肝火,无论哪种相处她都印象深刻。 “隐藏规则……一定是的。 要让它动起来,一定有什么说明书没有写出来的重要条件。” 第一次,即使想不明白,尤丽丝也绞尽脑汁去思考了。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时光不能倒流,我们能做的,是享受当下,不要对改变不了的过去耿耿于怀了。” 林洁妮亲她的嘴,脱掉她的衣服,放松地将她温软的娇躯紧拥入怀。 许久未有过的亲密举止,令两人不约而同地喟叹一声,享受地眯起眼睛。 尤丽丝既感到身体上的愉悦,又感到心灵大彻大悟。 林洁妮说,时光不能倒流,就像单行道,抵达一个位置,即使不满意,也没办法原地调头了。 这点启发了她,令她想到,会不会是怀表只能带着她向“过去”跳跃,不能前往“未来”? 而对于已经去过一次2010年的她来说,2013年就属于“未来”的范畴了。 她破涕为笑,攥着林洁妮的手臂,扬起下巴亲了她一口。 “愿意和好了?”林洁妮也回吻了她,缠绵地吻了一刻钟。 尤丽丝轻轻地摇一摇头,“不是。是告别的吻。谢谢你陪伴我这么多年。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祝一切都好。” 这一次,她把怀表设定在2007年12月30日,她们结婚的前一天。 发条开始旋转。 天地也开始旋转。 时空跳跃顺利展开,把她送到了想要的时间点。 眼花缭乱,她没有看清林洁妮最后的表情。 反正这个时空即将不复存在,无论林洁妮是惊讶还是愤怒,都无关紧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吵吵闹闹的婚恋喜剧 现在的时间是,2007年12月30日0点00分,钟表的时针恰好指向数字12,夜色一片深浓,晚风使人欲醉。 尤丽丝待在奢华的卧房,面朝打开的半圆形小窗吹风。 身边就是正在摆弄户口本和身份证的林洁妮,也是即将和她步入婚姻殿堂的爱人。 她们位于尤家的老宅,坐着舒适的席梦思软床,沐浴了一身皎洁的月华。 雕花的玻璃反射出粼粼的光泽,被手摇的柄降到了原本三分之一的高度,将清新的空气送入室内。 窗外正对着灯火通明的主楼。那栋楼和她们所在的侧楼一样,都是请知名艺术大师专程设计的古典欧风建筑,乍一看是会令人联想到城堡和女王的风格。 主楼内部,仆人们端着盘子,在为罹患失眠症的女主人送温水、安眠药、和吃药前垫胃的夜宵。 旋转楼梯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在尤丽丝的视角都不是秘密。 但尤丽丝无心透过窗子窥探旁人的行踪。 刚从2014年12月31日凌晨2点来到这里,她扶着太阳穴,一时还没回神。 在凉风的吹拂下,她晕晕乎乎地紧挨着林洁妮坐,被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肩膀。 林洁妮头也不抬,核对着证件上的信息,轻声挑剔她的行为举止: “真有你的,一直发呆。就好像明天结婚的不是你我,是不相干的外人。” 被爱人数落了,尤丽丝反而从魂不附体的迷茫中挣脱开来。 她心想,睡前是最适合谈知心话的时段,可以就关乎未来的话题好好地和爱人商量一番,便委婉道: “要不这婚,还是别结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尤丽丝想入非非,不等爱人回答,心里就演完了一整部小剧场。 她幻想,林洁妮听到她的发言,会深情款款地挽住她的手,像诗朗诵一样抑扬顿挫地对她吐露情话: “宝宝,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不在乎领证和婚礼之类的外在形式,只要相爱,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相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前提是,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电视剧里的有情人被世俗的压力冲散,在一方对另一方提议分开的时刻,另一方不是往往会掏心掏肺地表白吗? 诸如“有什么误会就对我说出口,我会解释;恐惧未知的婚姻,我们现在就去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待几天散散心。” 再诸如“我恳求你慎重地作出决定,不要给彼此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来吧,好好睡一觉。夜晚总是忧郁的,等到天亮,你会收回成命的,我的公主大人。” 长篇大论的幻想还没告一段落,就化为了乌有的泡沫。 林洁妮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许。” 既没有贵族的优雅,也不具备童话故事的梦幻。 仿佛在堂堂正正地宣告人生不是以恋爱为主旋律的戏剧,更多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琐事。 这样无聊透顶的一句话,除了起到一票否决“不结婚”方案的作用,就只是伤害了提案人尤丽丝那颗稚嫩的少女心。 失望如潮水从心底涌现,尤丽丝睁着清透的红眼睛,大叫起来,“你怎么这么霸道?” 其实她想质问的是,你怎么能这么和浪漫绝缘。 林洁妮可不惯着爱人的公主病,还能突破下限,表现得更加俗气。 只见她不顾形象地冲尤丽丝翻了个白眼,撇一撇嘴角,语气辛辣尖刻: “我再不霸道点管着你,你一个人要上天了。” 尤丽丝气哼哼,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大佛摆出来当救兵: “二姨妈那边怎么办呢?她放话说,只要我们敢领证,她就敢把我们赶出家门。” * 这倒也不完全是借口。 尤丽丝的二姨妈,也就是她妈妈尤风的妹妹尤璜,对家族的悠久历史非常骄傲,致力于维护血统的纯正。 本来尤璜就看不惯姐姐对国际艺术的包容与博爱,——尤宅的欧风建筑就是出自尤风的手笔,是尤风在担任继承人时期请人重新来设计老家的。 后来,尤风跑到海外念书,和外国人结婚,生下了一个小杂种,尤璜就更看不惯了。 尤璜好不容易捏着鼻子认下了混血的外甥女,外甥女又和一个在海边卖烧烤出身的贫家女鬼混,她能不生气吗? 听说两个女孩发展成了不分你我的恋爱关系,她气得连最珍爱的古董茶杯都摔碎了一打。 在姐姐离开尤家之后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女人,捂着憋闷的胸口发布命令: 如果外甥女真和贫苦的地摊女结婚,就把两个人通通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她的失眠症,也是被这桩烦心事给闹出来的,连带宅子上下都鸡犬不宁。 尤丽丝很怕这位不苟言笑的二姨妈,如非必要,实在不想挑战她的威严。 * “我不管她怎么样。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林洁妮对爱人的托辞无动于衷,坚定了结婚的目标毫不动摇,谁来作对都不起效用。 她的冷酷令尤丽丝颇感不是滋味。 尤丽丝耷拉着巴掌大的小脸,垂头丧气的洋娃娃一般,很不服气地嘟嘟囔囔: “你太凶了,阴沉着脸做什么?!有话好说嘛。你甚至不愿意哄哄我,哪怕叫我一声宝宝呢……” “谁会管你叫宝宝啊,你多大了?短视频又刷多了吧,把手机给我,让我检查检查,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宝宝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玫瑰饼,放在离家最近的点心店了,你自己去拿,别忘了顺便把账结了。] ——你成天就看这种无厘头的笑话?” 林洁妮夺过爱人的滑盖手机,娴熟地调出历史浏览页面,越是翻阅越是眉头紧皱。 怪不得爱人大脑皮层这么光滑,要成绩成绩不好,要家务家务不会做,原来一天天就在看这些个没营养的东西。 尤丽丝委屈坏了,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哄也就算了,还侵犯个人隐私。 “哭?哭也没用。老老实实把婚给我结了。” 林洁妮把手机没收了,免得她除了追剧刷短视频,一件正事也不做。 一阵无言,两人大眼瞪小眼。 尤丽丝兴起逃避的心思,想着婚礼当天跑到哪片荒郊野岭,把人生大事先躲过去再说。 既然知道七年之后她会和林洁妮闹僵,那她是傻了才会维持结婚的计划不变。 林洁妮洞察力很强,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在动歪主意,便放下领证需要的证件,拉住她的手,拆下裙子的腰带绑在彼此的手腕间,系成死结。 尤丽丝几次佯装起夜想要跑路,都被那条带子拖累,把警惕的爱人惊醒了。 不得已,她只好做戏做全套,带爱人一起去卫生间,老实巴交地等到曙光初现。 * 清晨趁未婚妻睡熟,尤丽丝终于抓住机会,摸出床头柜里的指甲剪,剪断带子,蹑手蹑脚地跑掉了。 恢复了自由之身,她兴高采烈去赶早市。 热闹的集市,卖什么的都有。 她迎着天边的鱼肚白漫步,买了糖葫芦边走边吃,被叫卖花卉的声音吸引了,又眼巴巴地凑过去看热闹。 “新鲜的花朵,月季百合郁金香~什么都有哎~” “真的什么都有吗?哇,也有满天星诶。” 对着卖花女的花篮,尤丽丝啧啧称叹。 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抽走了她正欣赏的满天星,又递给卖花女一张钞票。 尤丽丝认出了手的主人,傻眼了,扭过头,没想到林洁妮心深似海,早上在家是故意装睡。 “瞧你,吃糖葫芦还会沾到腮帮子上,笨不笨啊?” 林洁妮揩去她唇边的糖浆,三下两下,心灵手巧地把满天星编织成了黄白相间的精美花环。 花环被戴在了尤丽丝的头顶,将她的一袭白发衬得更加如冰雪般透明。 尤丽丝踮起脚尖,去碰垂下来的一缕碎叶,脸上不自觉就扬起天真的欢喜。 路过的小女孩瞥见了这一幕,拉着妈妈的手,驻足不前: “妈,那个花环好漂亮,我也想要一只。” 尤丽丝听到了,连忙捂住林洁妮送给自己的礼物,护宝贝疙瘩似地不让小女孩看,生怕被抢走一般。 女孩的妈妈抱歉地走过来,问能不能出钱,让林洁妮也给小女孩编一个一模一样的。 林洁妮点了点尤丽丝的鼻子,宠溺地微笑,拒绝了来人的请求: “我家这位是小气鬼。同样的花环给了别人,失去独特性,她就要拈酸吃醋了。” 那位母亲看了看林洁妮,又看了看孩子气护食的尤丽丝,拽着恋恋不舍的女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原来你知道我会吃醋。那为什么还要……”找一堆和我一样的女仆气我呢? 尤丽丝又是心尖酸酸的,又是从花环的芬芳中嗅出一丝甜味。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洁妮牵住她的小手,就像八岁初次相遇以来的每一天,都会对她做的那样: “正好,难得外出一趟,就去探望探望我的妈妈吧。把我们的婚讯告诉她。她一向很喜欢你的。” 杀手锏林母一出,尤丽丝彻底不吱声了。她乖顺地任由爱人牵着走,一路走到火车站。 * 她们乘坐当天上午的列车来到海边,和正在经营烧烤摊的林母见了一面。 林母欣慰地说,希望她们好好的。 看在林妈妈的面子上,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吧。尤丽丝想。 但她并没有对不知晓未来的爱人说出口。 林洁妮带她拜访了母亲,又拉着她去划船。 船越划越远,越划越远…… 坐在船头的尤丽丝已经看不到海岸的轮廓了。 “该返程了吧。” 尤丽丝试探道。 她的肚子饿了。 也不知在海上航行了多久,也许有一中午?也许是七八个小时? 她不会根据天色判断时间,只知道自己除了一根糖葫芦什么也没吃,想吃点正餐了。 林洁妮却突然直愣愣地抬起眼,把在肚子里藏了大半天的话,竹筒倒豆子似地倾吐而出: “你不要我,我就带着你从船上跳下去。我俩死在一起,也算落得个好结局。” 尤丽丝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她路上的笑容、和在林母前的轻松,都是演出来的。 其实她一直存的都是结不成婚就带自己跳海的想法。 “别呀,你怎么不懂得珍惜生命啊……” 尤丽丝教训她。 她却只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尤丽丝,缓缓站起身,向船头走来。 有不祥的预感,尤丽丝去夺她的船桨,也牢牢地把住她的手肘,以防她寻短见: “我没说不要你。不悔婚了,我不悔婚了还不行?” “你在骗我。” 林洁妮不信她。 乌云压顶,起风了。 海水逐渐涨潮。 据此看来,至少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了,黄昏的脚步暗暗靠近。 尤丽丝是笨手笨脚的大小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和林洁妮争夺船桨,打翻了船,呛水向下沉去,还是通识水性的林洁妮救她浮出水面。 大浪把她们拍打到一座孤岛。 林洁妮说:“希望我们一辈子都在岛上,再也离不开这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暧昧横生的荒岛求生 被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青梅拉到海上殉情,对于尤丽丝来说已经够炸裂了。 没死成,两个人流落荒岛,就更是荒诞中带着一丝好笑。 她关注的重点倒不在于青梅的心理好像有什么问题。 而是…… “你糊涂啊!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至于为了我寻死觅活吗?” 趴倒在沙滩上,尤丽丝浑身湿淋淋的,吐槽青梅兼未婚妻居然想和自己这样的人一同赴死。 她深知自己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n代,家世高贵不假,皮囊出众也不假,内里却就是个草包,除了未婚妻没人要她。 未婚妻倒也专横,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管你香的臭的,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养你这么多年容易吗?翅膀硬了就想抛弃我了。” “哪有要抛弃你……没有的事。” 尤丽丝趴着不动。 “你有。你不想和我结婚了。一直宠着你惯着你,你就这么对我。” “都说了没有啦。出了岛立刻就结,一秒也不耽误,只要你不后悔,好吧?” “我不会后悔。后悔的是你。以后在床上不让着你了。作为照顾你的报酬,你就乖乖让我睡吧。” 听到未婚妻冷酷的发言,尤丽丝猛然一颤,像一条知道自己马上要上砧板的鱼,原地弹跳起来。 她在家里是所有人的宝贝,也是未婚妻林洁妮的宝贝。每个人多多少少都骂过她没用,但也都一边骂一边帮她收拾烂摊子,呵护着她,让她免于风雨的摧残。 就连滚床单也是一样,林洁妮把主导权交给她,让她可以按照喜欢的节奏怎么舒服怎么来。 尤丽丝喜欢甜蜜蜜地抱着爱人,慢吞吞地耳鬓厮磨,再小鸡啄米似地轻轻接吻。 但林洁妮不喜欢和风细雨,总是嫌她太磨叽了。 尤丽丝不服气,让挑剔的未婚妻主导过一次,被折腾哭了,此后就再也不想被她睡了。 此刻她红着脸,和未婚妻对视片刻,想据理力争,夺回家庭地位,又觉得自己在未婚妻面前好像本来也是宠物的地位,就讪讪地笑了笑。 “别那么无情嘛。” 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被未婚妻瞪了,就灰溜溜地低下头,装作在地上寻找能够利用的素材。 * 被困海岛,要如何自救? 尤丽丝搜肠刮肚,想到应该发出求救信号,点燃火堆释放烟雾,或者在地面摆出超大的sos。 说做就做。为了回避尴尬的气氛,她发动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忙碌起来。 可惜的是,她不会钻木取火,手搓了半天也没能搞出一点火星,释放烟雾的计划只好pass。 她体力也很差,东找西找捡树枝,还没有攒够充足的材料就腰酸背痛,一屁股坐在地上,摆sos图形的计划也同样暂时搁置。 林洁妮了解她不中用的本性,冷眼旁观她胡闹,看够了笑话才施施然出手,拉了她一把。 尤丽丝像是沉甸甸的浸水麻袋,被从搁浅的沙滩上拖起来,顺势缠到拖她的人身上。 脸不红心不跳地,她蹭着林洁妮,抱怨,“衣服湿透了……贴着皮肤好难受……” 闻言,林洁妮捡了一片被海水冲上岸的碎玻璃瓶,在阳光下对准干燥的木柴。 利用镜面反光的原理,将光线聚焦到一个点,她轻轻松松地把木柴点燃了,生了一堆火帮尤丽丝烤干湿漉漉的裙子。 “好厉害。” 尤丽丝眼睛亮晶晶地夸她。 “还有更厉害的。” 林洁妮避开了危险的涨潮线,在岛上取材,使用棕榈树宽大的羽状叶片、海边厚重坚实的石块和被风吹落的或粗或细的树枝,当场搭建了一个a字型的小屋。 石块是地基,抬高小屋的地面防止太过潮湿;树枝搭架子,粗壮的用来当整体的骨架,纤细的用来当固定节点的夹子。 油光水滑的大叶片则又当天花板和墙壁又当床,填充了小屋的血肉。 有遮风避雨的屋顶,有草叶铺成的软床,还有用来暖身和驱赶野兽的篝火,一个温馨的临时营地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建成了。 尤丽丝见证了全过程,被未婚妻的动手能力惊到了,除了瞠目结舌地鼓掌,把手拍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林洁妮拉着她坐下来休息。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手有些痛,于是便对着被木刺扎破又被用力拍打的手掌呼呼吹气。 试探着舔去渗出的血珠,结果尝到一嘴苦涩的木屑味,尤丽丝呸呸呸地吐舌头,一脸懊悔之色。 手是刚刚摆sos的时候弄破的。 身边也没有药,想舔一舔都会被苦到,也太倒霉了。 林洁妮被她龇牙咧嘴的模样逗笑了,是嘲讽的笑: “娇贵死了。什么都指不上你。 平时在家连做饭都不会,怕被火烫到,怕被油溅到,怕刀子切到手;到了岛上更是纯废物一个,拖后腿的,就你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 坐在暖融融的篝火旁边,挨着未婚妻柔软的身体,尤丽丝什么活也不用干,听了风凉话依然心情很好。 她撒娇地把伤口展示给未婚妻看,“别教训我了……好痛……” 草包美人也是美人。 委委屈屈的样子极其惹人心怜。 林洁妮眉眼低垂,捧起娇气包细皮嫩肉的小手,要很认真打量,才能注意到那点不起眼的红痕: “这么点伤,过几分钟就好了,也就你能搞出这么大的声势。” “哎呀,你没听说过破伤风吗?” 尤丽丝脸上挂不住了,宣布不干净的木头很有可能会使她感染病菌,等到毒素扩散,引发肌肉僵直、呼吸衰竭等严重症状,她就完蛋了。 “危言耸听。” 林洁妮不屑地抽了抽嘴角,挖苦她小题大做,却又出于谨慎,耐心地用唾液帮她消毒。 一个女人探出嫣红的舌尖,帮另一个女人舔舐白白净净的掌心。 两者都是芳华正盛的漂亮青年。 画面无端有一丝撩人的香艳。 享受着未婚妻细致入微的服务,尤丽丝轻飘飘的,感觉像要超脱凡尘俗世而登仙。 她身子一歪,坦坦荡荡地窝进未婚妻的怀抱,更加娇声嗲气了: “好冷,好饿,想吃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能得救啊?” 她仿佛有提不完的要求。 而林洁妮总是会满足她。 “我去捉几条鱼用来烧烤。你跟我一起还是呆在这里?” 林洁妮问她。 尤丽丝不想落单,抓住她的手臂晃了晃,表示要一起去,被她安慰地拍了拍背。 “别怕。这座岛不大,也没有野兽。跟好我,不会有问题的。” 面对千依百顺的小媳妇尤丽丝,一向尖牙利齿的林洁妮也温柔了不少。 两人手挽着手,和睦地来到浅海区。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年仅几岁就经常下海游水,林洁妮展现出了高超的捕鱼技巧。 一树杈刺出去,她刺穿了一条鳗鱼的鱼鳃。 这种鱼既是咸水鱼又是淡水鱼,幼年在河流发育,成年前往海洋产卵,所以在她们所处的这片区域也能够捕捉到。 “鱼肚这么鼓,可以吃鱼子了。” 林洁妮掂起肥美的猎物,根据重量和大小,判断它是一条即将生产的母鱼。 鱼子酱尤丽丝爱吃,餐桌上时不时就能见到;生鱼子她倒是没有见过。 看着那条怀孕的鱼被未婚妻拎在手里,她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停地吞口水,本能地渴望尝尝滋味;却又有点怯生生的,想把可怜的鱼放掉,让它重归大海。 “能不能……” 她的眼光流转不定,不确定要不要开口为鱼求情。 “鱼鳃都破了,它活不了了。这种鱼肉质鲜嫩得很,你等着享口福就是了。” 林洁妮不用她把话说完,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又一次露出嫌她笨的眼神。 尤丽丝不想再被嫌弃,缩了缩肩膀,趁未婚妻张罗着烤鱼和过滤淡水的时候,赤着脚跑到一边捡五颜六色的贝壳。 “别玩了。捡点能吃的东西过来。” 林洁妮指挥她做正事,说是海边的礁石会长出海带,在退潮期间露出水面,很容易收集。 “哦哦,好的。” 尤丽丝就放下贝壳,听话地去捡海带。 虽然是后知后觉,她也觉得空手等吃不太好,便十分努力。 拿到一捧新鲜的海带之后,在未婚妻的隔空指导下,她又找到了一些海螺、牡蛎之类的海产品,小跑回来双手捧到未婚妻面前。 “如果你每天都这么乖,该有多好。偏偏你总是有搞怪的新点子。” 林洁妮摸了摸她的头,事到如今,已经不再为她的悔婚生气了。 毕竟,笨蛋脑袋瓜里想的什么,正常人很难搞明白,就当作她是小小地抽了一次风吧。 海鲜烤熟了。 鱼子的味道果然不错。 两个落难的人美美饱餐了一顿,像在度假似的,撑得肚皮溜圆,就抱在一起睡得喷香。 风吹不进小屋的门帘。 呼呼的声音只是在为她们助眠。 没过多久,林母带领救援队来到岛上,把她们接走了。 悔婚和殉情的插曲也就此收场。 * 第二次的时空穿梭结束了。 尤丽丝回到了2014年12月31日凌晨2点。 经此一遭共患难,她以为迎接她的,是一个完美伴侣,和她恩爱无间。 谁知道,和前一次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2014年的林洁妮还在和她冷战。 客厅空空荡荡,没有女仆,没有灯光,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林洁妮应酬回家,带着一身酒气,看到了黑暗中傻呆呆站着的尤丽丝,话也不说,就走进客卧,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厚实的大门挡在尤丽丝面前。 她摸摸鼻子,茫然不知所措地发出声音,“……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2007年的林洁妮和2014年的,真的是一个人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神明的礼物出自谁之手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遗憾是常态,圆满是偶然。 辛辛苦苦穿越回2007年,为改变不幸的婚姻做了一番努力,再回到2014年,尤丽丝悲哀地发现: 这一次,结局依旧。 没有分开,爱情仍在鸡飞狗跳的日常中消磨殆尽。 被篡改的记忆,与原本的记忆,在她头脑中横冲直撞,彼此碾压。 零零散散的碎片浮现在眼前,有的是鸡毛蒜皮的摩擦,有的是大动干戈的吵闹。 时而,她看到林洁妮一甩袖子,把桌上的碗筷砸个稀巴烂,大吼道: “你有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当然不计较她们带来的伤害!三年!她们害我在出租屋里一事无成地蜗居了三年!我的前途差点毁于一旦,你却要我忘掉她们妨碍我找到一份未来可期的工作!” 而她自己则怯生生地拿着扫把,把一地残羹冷炙扫进簸箕,然后擦了把汗,讨好地笑道: “别摔东西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时而,她看到她挽住林洁妮的手臂,小狗一样软乎乎地蹭着林洁妮求情。 而林洁妮面对比上个轮回更加温顺的她,怒气不加掩饰,抽身而去用的力度太大,手掌在惯性的作用下扇过她的脸,把她扇肿了。 新的轮回比旧的更加糟糕。 涌动的暗潮变成明面上的火药味了。 一时半会,尤丽丝头疼欲裂,接受不了过去与现在互相冲突的“现实”,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神智混乱地蜷成一团。 家庭带来的巨大阻力让她和林洁妮产生了分歧。 在共患难时期,她们就为了此事争执不休;到了同享福的阶段,认知不同所导致的无形沟壑更是宛如天堑。 林洁妮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尤家尝尝早年打压她的后果。 尤丽丝却不想对亲人赶尽杀绝,不断规劝林洁妮多想想她们的好,少想想那些坏处。 这注定是不能达成共识的事情。 不存在中间态,而是只有你全面让步、或者我无条件退败的两种结果。 换作别的事,尤丽丝很乐意对爱人举手投降,以维持和谐的氛围。 可是,她哪能把二姨妈她们当作讨爱人欢心的祭品呢…… 都说生活如茶,初尝微苦,细品回甘。尤丽丝却好像把日子过成了一杯咖啡,除了苦味还是苦味。 她无计可施了。 * 打雷了,轰隆隆响。 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透过二楼主卧的窗户能够听得十分清晰。 尤丽丝捂住耳朵,想到以往都可以躲在爱人的怀里,等暴风雪过去,今晚却只能自己承担所有的冰冷与恐惧了。 她想到七年前的林洁妮,直勾勾地盯着她,放下狠话:“你不跟我结婚,我就拉着你从船上跳进海里。” 她又想到今天的林洁妮,于半小时之前在她眼前狠狠摔上了客卧的门。 凌晨两点,林洁妮才酒气冲天地回家,比上一次的轮回还要晚。 家里也没有那些作为替身的女仆了,是不是证明林洁妮终于和她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连长相酷似她的女仆都不想再见到了呢? 分房睡的情况没有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了。 记忆有些滞涩,很多地方都不完整,短时间内也拼不成一整张的拼图。 但是无伤大雅,该了解的现状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可以作出判断了。 “我真的很后悔……” 尤丽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裹着厚厚的被子呢喃。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一别两宽,对双方都好。强求在一起,反倒造成两个人一同饱受折磨。 她摇头叹息,直起身,去把簌簌震颤的窗玻璃推开。 风把冰雹吹进来,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心想一旦鼓起勇气,风雪却也没有那么可怕。 没有去敲林洁妮的门,问她“你是不是也后悔了,后悔七年前拦住了我的逃婚”。 取而代之的,是尤丽丝扔掉碍事的被子,打了个哆嗦,从二楼低矮的窗户一跃而下,落在平实的地面。 她的心很安定,动作也不慌乱。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洁妮和她的小家,趁着夜深向尤家的祖宅跑,她想,是时候和失败的婚姻割席,继续往前看了。 人可以失望一次。 但不可以永远失望。 “就像都说我是笨蛋,但我也不可能真有智力障碍嘛。 我只是在舒适圈待了太久,连一小步都不想跨出去。终于保护伞倒塌了,我也不得不另谋生路了。” 自言自语地开了个玩笑,笑容却不自觉变成了苦笑,尤丽丝拎着裙摆迎风狂奔,前所未有地想要回到亲人身边。 好久没有和妈妈见面了。 此时此刻,妈妈还在海外兴致勃勃地考古吗?还是说,也惦记着女儿,决定抽空回家看一看了? 冰雹如同刀子割着她的皮肤。 她不感到痛,只感到说不尽的思念,心脏怦怦跳着,渴望老家的温暖。 * “什么?!你是说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听到表姐的话,尤丽丝失手打翻了茶水,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表姐尤溪接待了半夜到访的她,听闻她的来意,沉默良久,艰难地吐露实情: “……是家主要求对你隐瞒的。其实,我们家族有遗传性白血病。 你的母亲已经治疗失败,离世多年了。在你面前,我们总说她是跟着考古队研究学术去了。” 尤丽丝不敢置信,但也立刻想到了二姨妈的病情:“那家主现在……” “她也病发了。尤家有基因缺陷,呈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因此后代比普通人患病的风险要大很多。 病症总是在一定年龄突然爆发出来,事先就像没事人一样。你和我同样如此,总有一天……” 表姐伤感地垂下头,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谁会愿意在韶华尚存的时间点早早夭折呢? 即使是手握权柄的继承人,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尤溪,也不想如昙花一现,匆匆数十年就与人世相隔。 尤丽丝没有安慰她,也没有为自己的命运痛惜。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思绪飘飞到很远很远,远到连自己也很难捕捉的地步。 “我能见见二姨妈吗?” 她突然问。 尤溪惊讶地抬头,没想到她这么坚强: “当然。几个私人医生正轮番守着她。她最近夜里总是睡不着,这个点你去探望,她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祖宅有专门的医疗室。 躺在病床上的现任家主尤璜,正接受着和顶级医院相同水平的治疗服务。 她瘦了,瘦得像一具人面骷髅。床单浆洗得挺括平整,更衬出她插着针管的手背白得毫无血色。 浓重的消毒水味令人想要打喷嚏。 尤丽丝皱着眉头,和值班医生点头问了好,就坐在床边的软椅里,与二姨妈四目相望。 “我的妈妈……” 一张口,她下意识地提起母亲尤风,被二姨妈应激地挥手打断了。 “您别激动。”尤溪过来搀扶母亲瘦骨嶙峋的手,“表妹知道真相了,也没有承受不住,只是来找您确认一下……” 二姨妈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严厉地盯着尤丽丝,一字一顿地谴责她: “不要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三十来岁了还跑到我跟前要妈妈!” “知道了知道了。您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但我就问问也不行啊?作为女儿,对母亲的死讯总有知情权吧?” 尤丽丝啼笑皆非,温柔地抚摸二姨妈的额头,把一缕苍白的发别在她的耳后。 “还问什么?你不是已经见过她最后一面了吗?她把传家宝交给你了。” 尤璜指了指尤丽丝的胸口,在那里,一块银色的怀表露出衣襟,是甲壳虫的样式。 原来这块表是妈妈给的东西…… 能够跳跃时空的怀表,母亲是在怎样的状态下,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的呢? 短暂地愣了一愣,尤丽丝眼中闪出泪花,“那么,那间拆掉的出租屋……” 她想说,不会也是妈妈的礼物吧? 表姐尤溪听到关键词,在一边友善地插话: “你是说你之前住的屋子?房东是母亲大人的旧相识荣女士,在小时候还抱过我呢。你回国得晚,不认得她。 那片老城区的房早就该拆了,既然你们不再需要,荣女士就心安理得地签了政府发下的搬迁合同,拿了一笔赔偿款。她常年出差,有时照顾不到你们的需求,你也多担待……” 荣烟女士是尤璜在老城区采风时认识的,后来得了提携,生意顺风顺水,老城区的家就不需要了。 嫌麻烦的她本想就那么放着,放到拆迁的那一天,谁知,老友的外甥女竟然正好用得上…… * 走出尤家,在夜风中,尤丽丝想了很多很多…… 前尘往事如烟如雾,纠缠着她。 她是第一次拨开烟雾,了解到背后的真实。 她想起妈妈尤风出席了她大学的毕业典礼,为她和林洁妮送上祝福。 她也想起,几个月后,二姨妈将她和林洁妮赶出了家,除了有嫌弃林洁妮出身卑微的因素,是否也有迁怒呢? 迁怒一无所知的两个孩子,只因为二姨妈失去了姐姐,又不能把痛苦诉诸言语,便不想与姐姐密切相关的人士再和自己同处一个屋檐下。 定期打钱,也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的住所,年过半百的尤家家主并不如表面一般无情…… 冰雹停了,尤丽丝找了个湿漉漉的长椅坐着,拧干结霜的白发。 她没有答应表姐让她留宿的邀请。因为尤家也使她触景生情,不愿过多停留。 长椅寒凉彻骨。 待在这里,睡是不能睡了,也许坐一夜,到明天早上再寻摸去处吧。 夜风呼啸,如泣如诉。 她觑着泥泞的道路微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一两个小时吧。 水花溅起,一辆豪车停在她的面前。 是林洁妮发现了房中的异样,驱车找来了。 “你不该来的。”她对林洁妮说。 略作停顿,她又笑吟吟地补充,“对不起,我们离婚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别留恋一个将死的人 刚经历过一场冰雹,夜晚的街道泛着碎银似的光。冰渣从路灯坠下来,在尤丽丝的裙摆上融化成一片湿润的深色。 尤丽丝揪起浸了水的布料,以防它凉凉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头发被打湿了,她就拧干发梢,再挽出松散的发髻,不让它碰到脖领的皮肤。 在无意识地做着这些小动作的同时,她也沉着地想: 母亲把能够改变过去的传家宝交给她,是希望她越过越好,即使犯了错误也有后悔药。 她收下了这份生日礼物,也收下了母亲最后的祝福,就不能再自轻自贱,要把自己活出个人样。 所以,她提出了离婚。 伴侣戾气深重,已经不能再为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了。 “吃错药了?大晚上出来淋冰雹吹风,还说胡话?” 听到她的要求,林洁妮拿着伞和大衣走出车门,来到她的身边。 身上残存的酒味说明这个女人违规驾驶了,可路途无人,没有交警来惩罚她。 这是她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交谈,意外的是,不显得生涩。 你一句我一句,衔接非常自然,正如普通的多年妇妻在闲话家常。 林洁妮嘴上嫌弃,脸也板着,手却很体贴地给老婆披衣服,还和从前一样,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然而再与从前相仿,某种东西也终归是变质了,回不到过去了。 尤丽丝没有接她的嘲讽,也没有笑纳送来的大衣,侧身一扭,躲过了她的靠近,便低头平静道: “有件事要告诉你。二姨妈她不是我们的仇人,是帮助我们的贵人。 以前的房东荣女士是她的朋友,感激她早年在生意上的提携,才没有签搬迁合同,把老城区的房留着低价租给我们。” “所以?” 林洁妮动作顿住,表情也变得更加冷冽。她猜到,老婆又要给娘家人找借口,让自己不要记她们的仇。 果不其然,尤丽丝也还是老样子,满脸认真地请求她不要为难自己的亲朋: “希望离婚之后,你不要找她们的麻烦。好聚好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同意离婚。”林洁妮有点恼了。 “分居满两年,可以提起诉讼离婚了。” 谈到这里已无退路可言,尤丽丝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用朦胧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在怀念一个逝去的梦。 林洁妮彻底不耐烦了,双手穿过老婆的腋下,抱小孩似地把她提到半空,在返回车内的路上顺手掂一掂重量,只觉轻飘飘的,如同一片羽毛。 老婆又瘦又小,一点也看不出平时吃得很多,家境也很好。 跟她比起来,锻炼得当的林洁妮体态匀称,个头高挑,不似童养媳,倒更符合白富美的刻板印象。 没忍住,林洁妮笑了一笑,笑老婆光吃不长肉,也不长大脑: “笨蛋,法院怎么知道我们分房睡?家里又没有安装监控。 而且也不是每晚都分房。后半夜我经常会去抱你一会儿。不然怎么发现你不见的?” “还有这种事?” “你睡得死猪一样,当然不知道。” “……那我也非离婚不可。” “回家再说。看你都冻成鹌鹑了,缩头缩脑的。” 真等到回家,就又是林洁妮的一言堂了。 尤丽丝也有些不耐,在她怀里挣扎起来,“你别碰我。我才不想坐酒鬼的车。这是醉驾你懂吗?” “那就不驾驶了。”林洁妮倒也从善如流,把车停在路边,抱着她钻进后排取暖,“我们在车里睡一夜。好久没亲热了,对吧?” 车门车窗锁好,座位放倒,舒适的床、密闭的小空间就这么布置好了。 换作今夜之前的尤丽丝,早就受到暧昧的气氛感染,被一两句顺耳的话哄得五迷三道了。 现在的她心事重重,看着即将变成前妻的老婆,和看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要。”她拒绝了老婆的明示。 “吃我的喝我的,靠我养着,你还拿腔拿调上了。” 林洁妮冷哼一声,直接吻过来,把一副小可怜样的她按在摊平的座椅床上,衣服解开。 原本的富家小姐畏畏缩缩像只瘦猴子;被富家小姐捡回家当媳妇的贫苦女孩却贵气逼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对比太过鲜明,若有熟悉她们双方的知情者看到,定觉这一幕触目惊心。 可惜在场的只有她们两人。 林洁妮不嫌老婆瘦成了一把骨架,津津有味地亲吻她。 而尤丽丝联想到家族遗传病,恍然自己也快要中招了,就对和老婆体型之间的差距释然了。 其实,不离婚也行。 反正我快要死了。尤丽丝咕咕哝哝。 林洁妮听不清她嗓子眼里卡着什么词,便以为是在撒娇,含笑嗔怪道: “真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憨货。一把年纪了,要我像宠着娇宝贝那样宠你吗?” “我妈就会永远把我当宝贝宠。” 这一次尤丽丝把话说清楚了。 她有感而发,老婆是靠不住的,只有妈妈的爱到了死后也不会消失,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她。 “可她去环球旅行了,不要你了。” 林洁妮不以为然。 “她没有不要我。” “她就是不要你了。看明白现实,你不是尤家千娇百宠的小小姐了,落到我手心,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调侃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林洁妮摆布着专属于自己的笨老婆,听到她哼哼唧唧抱怨,就笑得更开心了。 * 太阳被堆积的乌云遮蔽,到了早上,天空也还是夜一般的阴沉。 睡前,尤丽丝趴在老婆的怀里;睡醒之后,她却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腰间搭着老婆的手。 林洁妮抱她抱得很紧,占有欲十足,丝毫不在意她瘦得硌人。 湿衣服随随便便地丢在地上,把地板弄脏了,也没有人去收拾。 久违地被视若珍宝紧紧拥抱,尤丽丝本想起床洗漱,也舍不得了,打了个呵欠,沉重的眼皮又闭回去。 屋子里烧着暖气,热烘烘的,在大冷的天烤得她通体舒畅。 她半梦半醒,惬意得想要打滚,却碍于老婆的手臂,没法大幅度地扭动,只能蹭来蹭去。 昨晚一定没有洗澡。 好在出租屋的生活改掉了她们二人的洁癖,居然这样也能睡着。 被窝闷出的体香更浓郁了。 她耸了耸鼻尖,闻到老婆自带的花香味,就闭着眼睛腼腆地轻笑,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自己死后,老婆会不会再找一个老婆。 “傻乐什么?” 林洁妮被她拱醒了,捡了块她侧腰的软肉不轻不重拧了一下,调情似的。 以往被这样掐一下拧一下,妻管严尤丽丝就老实了。 这次她愣是止不住笑,哧哧半天,才抹了把眼角的泪花,甜甜道: “我在笑,你之前还推我打我,怎么我一提离婚,你就变好了。” 她说的是争吵间被林洁妮不小心扇了脸的事情。 谁知林洁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起了另一件事,“出轨的是你又不是我。挨两下打委屈你了?” 这件事尤丽丝可没听说,愣了半天,仔细回想。 林洁妮继续补充信息:“你喝醉了,抱住家里的女仆哭,摸她们的手,还想让她们搂着你哄你睡觉。女仆把消息告诉我。我回来就辞退了她们。” 好吧,尤丽丝想起来了。 原来这个轮回起初走了上个轮回的老路,林洁妮又请漂亮女仆回家气她了。 经历了海岛求生,尤丽丝更加依赖林洁妮,见不得她故意醋自己,就天天哭夜夜哭,学会了酗酒。 还别说,喝醉了之后人就大变样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尤丽丝望着女仆赏心悦目的脸蛋,不再嫉妒,而是朦朦胧胧地觉得,一板一眼的女仆和一板一眼的林洁妮有点像。 她沦陷了,羞怯怯地去拉女仆的小手,学林洁妮的做法,把她们当替身。 女仆是林洁妮搞来的收集品,个个都有她喜欢的五官,但林洁妮也没有对她们动手动脚,只是单纯摆在那里当装饰物。 尤丽丝没付雇佣金,却比林洁妮更过火,难免把女仆们吓到了,女仆就向真正雇佣她们的林洁妮通风报信。 这就是为什么,返回2014年,尤丽丝看不到一帮如花似玉的女仆了。 林洁妮解雇了白衣黑裙的女仆,也给了尤丽丝一巴掌,从此回家更晚了,在饭局上磨磨蹭蹭,等到两三点才返程。 说来倒也有我的不是了? 尤丽丝困惑地眨眨眼。 记忆如回笼的野兽,□□西撞。 她按住额头,客观地评判道:这一次轮回的自己确实太差劲了,在岛上被娇惯了一回,就真把自己当作林洁妮的小娇妻了,没了林就和天塌了一样,丑态尽出。 “是我错了。” 话题被带歪了,她诚恳地对林洁妮说。 “道歉什么意思?表示你洗心革面了,准备浪子回头了?” 林洁妮刻薄地挖苦她。 尤丽丝就想:林洁妮也有很大的问题。怎么自己态度越软,她越嚣张,专找软柿子欺负吗? 她就噘起嘴巴,打着认错的名义向林洁妮抗议:“嗯,大梦初醒,浪子回头了。所以你还要我吗?不如离了吧。” “不离。”林洁妮随口否决了她。 尤丽丝想要顶嘴,情不自禁却把实话秃噜了出来: “你现在不离,以后会后悔。我也是为了你好。别留恋一个将死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上帝关闭了象征爱情的门 说了那段话,气氛就凝固了。 窗外的鸟儿也应景地停止鸣叫,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洁妮好像很震惊,突然听不懂人类语言似的,眼珠盯着尤丽丝微微转动。 她费劲地理解了好几秒,搭在尤丽丝腰上的手也随之用力,惊起一声痛呼: “什么将死的人?你在开玩笑吓我?” 尤丽丝不是在开玩笑。 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尴尬应付过去,看着老婆眼眶瞬间变红,被那副愤怒夹杂着恐慌的模样震得一激灵,她就口不择言地承认了老婆的污蔑: “哈哈,是在逗你的。我真坏。我健健康康的,哪有什么病啊?” 坏了,情急之下又说漏嘴了。她暗暗埋怨自己。不止笼统的一句“将死”,具体得病的事也被她抖落出来了。 可能她天生就适合说真话吧。 关于遗传病,她本来是想严守秘密的,不让家族的伤疤外露。 她很怕被扭送到医院,人生的最后阶段在消毒水和白色病床的包围下度过;更怕老婆把仇全都记在尤家身上,报复的欲望更上一个台阶。 好在林洁妮比她还笨,听不出她露馅了,只接收了字面意思,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没病没灾,就是在骗我?” “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我不会透露更多消息。” 尤丽丝学神棍故弄玄虚,摇头晃脑的欠扁姿态坚定了林洁妮的信心。 然后呢,这个恶媳妇就对着尤丽丝连掐带拧,语气凶狠得不像样: “这种玩笑也是能随便开的?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尤丽丝哼哼了两声,被爱的家暴打得灰头土脸,心里却像喝了热水一样舒服。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高兴。 可能是糊弄过了聪明的老婆,洋洋得意?可能是发现老婆还在意她的死活,深感欣慰? 不管是哪样,她都高兴得想要哼歌。 “别那么凶嘛。再抱我一会儿。我想念被你抱着的感觉了。” 心情一好,人也变坦荡了,尤丽丝蹭着冷落了她许久的老婆,很想缩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再也不出来。 老婆满足了她,双手收紧,将她死死地扣在怀里,又和她头抵着头,缠绵悱恻地接了一个吻。 绵长的吻太过美好。 令人不忍终止。 她们越吻越深,越吻越投入。甜蜜的气氛如同糖浆,在卧室里四处流淌。 所谓乐极生悲正是如此。 满室旖旎中,哼歌的冲动逐渐下降,落泪的冲动稍微提升。 如果你在我死后找了第二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只有一刹那。 紧接着尤丽丝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我又不是变态控制狂,等我死后老婆就自由了,就不是我的老婆了,我还能管到别人老婆幸不幸福吗? 她哄好了没来由伤感的自己,也松开了紧紧攥着老婆手臂的十指。 历史的教训要学会吸取。 该放手时就放手。 一味地留恋不舍,带来的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坏结局。 * 在病情彻底爆发之前,尤丽丝过了一段飘然欲仙的日子,天天被老婆嘘寒问暖地伺候着,美得冒泡。 早晨,林洁妮给她煮牛奶、煎鸡蛋以补充营养,吃完不等她收拾,就把杯子盘子拿走放进洗碗机了。 中午,餐桌有鱼有肉,还有解腻的柠檬茶,也是林洁妮一手操办。 晚上就不用说了,是最丰盛的一顿,尤丽丝能吃到老婆烤的奶油蛋糕,香软可口,令她嘴角降不下来。 为了哄她不离婚,林洁妮把工作都推了,待在家里洗手作羹汤。 搞得尤丽丝怪不好意思的,很想说“让我也帮忙打打下手吧”,奈何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给厨艺绝佳的老婆减轻负担了,不添乱就不错。 当然夜间就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了。想白吃白喝白睡是不可能,用身体支付蹭吃蹭喝的报酬倒还有得商量。 尤丽丝含住老婆的指尖,用舌头轻轻舔舐,幼猫撒娇一样。 老婆心灵手巧得过了头,害她事后良久还有些喘不上气,眼前直冒金花。 林洁妮侧着身子,手肘支床,悠悠闲闲地把她笼罩在阴影下: “还满意我的服务吗,宝宝?” 尤丽丝脸颊爆红,没想到老妇老妻的,还能听到老婆叫自己宝宝,一时激动,鼻血就流出来了。 “咳咳,你别误会,我只是气血旺盛……” 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丢人的自己埋了,尤丽丝一面捂住鼻子止血,一面心虚地挽尊。 “把脸仰起来,我给你拿纸。” 林洁妮笑了,觉得不中用的老婆也很可爱,就施施然起身去找湿巾了。 在她走后,尤丽丝手忙脚乱地捏鼻子擦脸,却突然察觉不对。 如果只是因为害羞才流鼻血,这个血量也未免太大了…… 血流啊流、流啊流,仿佛奔腾的河水,永远停不下来。 尤丽丝想要下床,脚一软却滚到了地上,脸朝下,鲜红的血液弄脏了羊毛地毯。 她想站起来,但是没能做到。 眼前的金花开得更茂盛了,一簇簇炸得她眼花缭乱。 意识坠入了昏沉的黑暗。 再次醒来,她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 常人得知最亲近的爱人罹患绝症,会是什么反应? 是痛哭流涕,还是呆若木鸡? 林洁妮选择了第三种,她避而不见,不敢面对形容枯槁命不久矣的枕边人。 2015年1月10日,是元旦刚刚过去,也是1月13日尤丽丝32岁生日的前三天。 她躺在医院不见天光。 和她从8岁开始相遇,结识了24年的妻子没有出现在她的病房。 表姐尤溪前来探望,带了鲜花和果篮: “看病的钱我会出,你不要担心。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不叫伴侣,你和那个女人尽早断掉吧。” 尤溪以为,母亲尤璜到底姜是老的辣,竟然一眼识破林洁妮是个关键时刻靠不住的,拆散林和表妹的行为如今一瞧很有几分道理。 “哎呀,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她心里难受我知道。不来找我,说不定背地在哪儿哭呢……” 尤丽丝为刀子嘴豆腐心的妻子辩解。 她吃够了里外不是人的苦头,不想再扩大娘家和妻子之间的矛盾了。 尤溪无语,把手机递给她,让她查看自己偶然拍下的照片: “还哭呢?这个去逛奢侈品店的是不是她?买了一身新衣服,还买了新鞋,回头率百分百,光彩照人。” 尤丽丝侧头一瞥,也无语了,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好险没能忍住吐槽林洁妮和她缺乏默契的想法。 不伤心也至少装装样子吧?让熟人看见像什么话? “哦,我不是快生日了吗?她这是给我准备惊喜呢。” 尤丽丝信口开河,随便扯了个理由。 “惊喜?穿她自己身上了?然后穿旧了再扒下来给你穿。你们两个还挺节俭的。” 表姐眉心突突跳动,不想听她满嘴跑火车,就挥挥手,让她不要再找补了。 短暂的沉默。 “你别操心了。她肯定给我买礼物去了。顺便给自己买点衣服,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尤丽丝重新启唇,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逆着光,表姐神色显出些许悲哀。她没有再拆穿表妹的自欺欺人,轻声细语地换了个角度规劝: “就算她还惦记着你,你也别要她了。她对我们家,恨得深着呢。” “那也怪当年二姨妈糊涂,把她的工作搅和没了……” “不是的,工作劝退的事是误会。 人到了一定地位,说的话做的事,哪怕再不起眼也是风向标。业界同僚会错了意,就拒绝了林洁妮的加入,这不是出于母亲大人的暗示。” “事到如今你对我说这个,也没用啊……都多少年了,后果已经铸成,想洗清误会哪有那么容易……” 尤丽丝陷入了为难,深深地叹一口气。 再一次,她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出声。 该说的话都说了,问题解决不了,也是上天的旨意。 尤溪拿起包告辞:“总之你好好修养。” 尤丽丝“嗯”了一声,打不起来精神。 神奇的怀表在颈间挂着。 尤丽丝百无聊赖,摸到了冰凉的表链。 她不想再使用这个传家宝了。 反正穿来穿去,也无法大幅度地改变命运。她的生活总是兜兜转转回到既定的轨迹,谈不上美满,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干脆毁掉吧。别再留下退路让我纠结了。人啊,专注于享受当下就挺好的。” 苦闷地垂眸,睫毛一抖一抖,尤丽丝用指甲抠着怀表的缝隙,想把它弄坏。 “啪嗒”,在她的胡乱捣鼓下,表没有坏,夹层却打开了,露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是幼小的她和妈妈尤风的合照。 两人一大一小,身体紧挨在一起,比着剪刀手,亲密又快乐。 这份意外收获,也算是提前给了尤丽丝32岁的生日礼物了。 妈妈每年都会送她礼物,贯穿了她的一生,没有一年缺席,即使离世,事先备好的庆生礼也一直通过邮寄的方式源源不断地向她而来。 “扑哧,那时的我看起来真蠢。妈妈就精明又干练,一点也不像我的妈妈。” 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尤丽丝把照片翻转过来,惊讶地发现背后写着一段长长的话,是妈妈清隽的笔迹。 [我的孩子,这只表是祖上在航海期间捕捞的宝物,可以使时光倒流,也可以加速时间去往未来。 但是,去往未来的机会只有一次,我用来见你,见见长大了的、中年的你。 你没有变,还是那么活泼可爱,我很安心。如果你也到了不得不使用仅有的一次机会的时刻,那么方法如下……] 阅读着妈妈的注解,仿佛透过文字看见了妈妈亲切的面容,尤丽丝笑着笑着就哭了。 眼泪滴滴答答如断了线的珠子,把照片洇湿。 她抹了把黏答答的睫毛,认为,前往未来的最佳时机,就在此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人算不如天算? 通往未来的机会只有一次,去了,再想回来是不可能了。 因为所需的条件非常苛刻,要求穿越者[在当下的时间点已经死亡]。 只有躯壳死去,自由的灵魂才能飘向不曾抵达的[未来],与它展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邂逅。 尤丽丝握住了能带她前去一睹未来的怀表,手心沁出汗水。 就是现在了。 她没有几天活头了,也不想和命运搏斗,那么,去看看自己去世以后的景象,了却对人间的牵挂,是最好的选择。 亲人、朋友、爱人……确认她们全部安好,自己也就能放心地魂归天地了。 很没出息的决定。尤丽丝微笑。 但是,谁让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呢? * 呼叫铃就在手边,独自一人住院输液,尤丽丝有什么需求,直接按铃就可以了。 迟疑了片刻,她没有叫护士来,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关掉开关,看着透明管里的液体不再下降。 拔针的时候痛了一下,她龇牙咧嘴,然后,做贼似地,蹑手蹑脚向天台走,捂着手背的胶布。 跳楼也是一门哲学。 要考虑高空坠物有可能砸到行人,必须谨慎挑选位置。 好在天台的一面挨着医院内部,一面是大街;另一面的下方却是个堆满废弃物的小院子,看起来很久不住人了。 风呼啸而过,卷起几枚落叶。 在五层楼的视角,滚动的叶片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尤丽丝面对荒废的院子,心想就是你了。 她准备纵身一跃,在院中枯黄老树的见证下,度过生命的凋零时刻。 万万没想到,箭在弦上,却有人来打扰。 一声呼喊叫住了她,“你在做什么?!”声音又急又凶,还耳熟得不得了。 心虚之下,尤丽丝惊讶得弓起脊背,像只炸毛的猫,仓皇回头。 来人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林洁妮,穿着新衣新鞋,长发也梳理得很柔顺。 看到爱人扒着栏杆往外翻的一幕,她一脸怒色。那副恐怖的模样,令人联想到即将咆哮的母老虎,妆容再精致也起不到蛊惑人心的作用了。 后来想想,尤丽丝应该立刻跳下去,不给林洁妮反应的机会。 可惜她色胆包天,被林洁妮难得一见的盛装出行勾引得垂涎三尺,眼珠定住就不转了,甚至忽视了林洁妮眉眼间完全释放的攻击性。 跳楼哪天都可以跳。 老婆却不是每天都化妆的。 “今天不穿西服套装了吗?亲爱的你真好看。” 尤丽丝厚着脸皮冲林洁妮笑,蠢蠢欲动想要抱住她亲一口。 “很好看?”林洁妮仿佛会读心,强压火气,提出了令她无法拒绝的建议,“我做了头发,很香,要不要来闻一闻?” 尤丽丝昏头昏脑地收回了跨过栏杆的腿,走向老婆,有种脚不沾地的飘忽感。 大概三步远的位置,她看清了老婆眼底明明暗暗的冷光,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就此驻足。 对了,她本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到了这一步,再为自己的色心而忏悔,为时已晚。 尤丽丝调头想跑,被老婆长臂一伸、老鹰捉兔子似地提起衣领,就只能蹬着腿干着急了。 她们紧紧地抱成一团,一个人的前胸贴着另一个人的后背,就以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争吵起来。 起初还很克制,谁都不想提到“病”和“死”字。 “放开我,你别动手动脚的,耍流氓啊?”这是先发制人胡搅蛮缠的尤丽丝。 “刚刚叫我‘亲爱的’的是谁?变脸变得挺快。你是双面人吗?”这是反唇相讥后来居上的林洁妮,一句话把前者说脸红了。 尤丽丝偃旗息鼓了,林洁妮就气焰嚣张了。 只见林洁妮手指攥得死紧,把尤丽丝的病号服抓得皱巴巴,自己的骨节也突起泛白: “哑巴了?我不是问你到天台干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呢。跟踪狂?几天不见影子,趁我天台吹风的时候倒是现身了,还上来就这么凶……” 不甘于一面倒的形势,尤丽丝扭头想要瞪一眼多日不露面的爱人,却和对方压抑凶残的眼神对上,吓得一哆嗦,后半截话自动吞回了肚子。 短暂的沉默使呼吸清晰可闻。 瑟瑟发抖的鹌鹑在大型野兽面前毫无优势。 林洁妮就是那只大型野兽,暴露了獠牙,恨不得咬住尤丽丝的脖子: “吹风?吹风吹到天台外面了?你为什么把腿越过围栏?撒谎精,还不是想要寻死!” 一个“死”字,就如脆弱的稻草,把背负重担的理智压塌了。 接下来噼里啪啦狂风骤雨一般,林洁妮对着爱人一通狠骂。 “让你死,让你死!你敢当着我的面跳楼?! 不把我当人看了?!我同意了吗你就想抛下我一走了之了!” 边骂,她还边打,仗着尤丽丝背靠她不方便还手,抓起尤丽丝的手,啪啪几下把手心拍红了。 手疼心也疼,尤丽丝被骂哭了,眼泪珠子扑簌簌乱掉,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委委屈屈地控诉她: “别打我了,我又不是犯了错的学生……真不该靠近你……你太阴险了,穿小黑裙和白丝袜就是为了钓我……” “……谁让你一钓就上钩?这么多年了,好色的毛病一点没改。 毕业典礼的时候也是,我只是换了身衣服,你就巴巴地凑上来表白。” 提起毕业的那一天,林洁妮冷酷的神色略略变得温柔,骂声渐停,拍了拍爱人的笨脑瓜。 泪水使她心软,美好的回忆更是浇灭了心中喷薄欲出的烈焰。 其实,她们闹得一地鸡毛的婚姻,有个受人艳羡的开局。 轰动全校的热情示爱,与爽快的答应示爱,说明当事人是出于两情相悦才走在一起。 后续也佐证了这一点,两人不在乎世俗的阻力。谁能想到,反而是阻力消失之后,爱渐渐也淡化了呢? * 2007年6月24日。荣光大学。 毕业生领罢学业证书,就聚集到大会堂了。 同级生的告别表演在此开幕,组织者包括舞蹈社团、合唱社团、诗朗诵社团、辩论社团等等,节目则是诗词歌舞还有小品脱口秀等样样齐全。 表演结束,按照计划,老师们也会噙着泪水站上舞台,以演讲的方式献出诚挚的祝福,祝离校的学生能够乘风而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从青梅竹马蜕变为热恋的情人,就是源自那时尤丽丝的所作所为。 林洁妮端庄地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叠,侧耳听歌,却感到邻座的尤丽丝挤眉弄眼地挨过来和她咬耳朵。 “怎么?”她问。 尤丽丝吞吞吐吐道,“没事……就是想说,你今天真美,美得像天仙下凡。黑裙子特别适合你,又高贵优雅,又性感撩人。” 林洁妮淡淡地“嗯”了一声,只当她受到一众学生热烈的情绪感染,也跟着躁动起来了。 人来疯的尤家大小姐是这样的,嘴比谁都甜,但她的好听话不值钱。夸完这个夸那个,只要心情好,她能把见到的所有人夸一遍。 紧接着尤丽丝的话却使她十分意外,竟然并不是随口一撩,而是饱含真心: “那个,林,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跟我凑一对吧,我会对你好的,好不好嘛?” 这么简单粗暴的表白,林洁妮只能打5分,满分100。 虽说以尤丽丝的木头脑袋,能开窍就不错了,但敷衍到如此的程度,谁会答应她啊? “发什么疯?就因为我的新裙子吸引到你了?” 林洁妮挑了挑眉,一脸嫌弃地侧过头,敲了呆呆傻傻的小色鬼一个爆栗。 尤丽丝被敲懵了,捂着脑门愣了半天,猜不透她是对自己有意思,还是婉拒了。 就在她发呆期间,歌舞节目告一段落,主持人上台,念捐款校友的名单。 家里捐了一栋楼的尤丽丝也在被感激之列。 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自己,尤丽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大声地对林洁妮倾诉爱意: “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拒绝,我就当没有这回事,还和你是好朋友。” 她想,有成百上千的同学在旁观,她敢说出口,就能证明自己不是说着玩了。 见到她的决心,林洁妮也会慎重地考虑和她之间的关系。 林洁妮忍俊不禁,冰山脸融化了,笑得春暖花开。 抬起手,她又邦邦弹了一次尤大小姐的眉心,对她的言行浮夸多有嗔怪: “都让你别发疯了。每天都睡一起,我不一直都是你的童养媳吗?原来之前在你眼里,我们只是朋友。” 尤丽丝被弹痛了,双手抱头,眼里泛出泪花。 林洁妮就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抱在腿上,光明正大地吻了过去。 毕业典礼被这桩插曲打乱了节奏。 但是,出了一对恩爱的情侣,也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好事。 掌声雷动,大家都在善意地哄笑。 而小情侣还死命相拥,亲得难舍难分,一点也不在意外界的眼光。 自那之后,窗户纸挑破了,林洁妮就和尤丽丝夜夜笙歌,好不快活,过了数月更是无视家庭的反对,快刀斩乱麻领了结婚证。 以开头来说,她们的恋情是完美的,是受到千百校友祝贺的。 后来走到分房冷战的结局,也有她们二人都是初恋的原因,不会经营,把大好的局面搅成了一锅糊里糊涂的粥。 * 回忆结束,看到眼前不听话的爱人,林洁妮的怒气值重新上升。 年轻时的爱人喜欢犯傻,把明摆着的双向好感当作单向暗恋的游戏玩,还可以视为天真可爱; 都三十来岁了,还傻里傻气,想着患了绝症就一死了之落个清净,能不让人鬼火直冒吗? 母老虎发飙了,再度开始咆哮。 她声色俱厉地呵斥尤丽丝,“你个废物东西,我都没嫌你拖累我,你却先一步不想活了?” “你怎么还骂我啊……我都知道错了……” 这回玻璃心的尤大小姐真的承受不了爱人给的压力了,由小声啜泣变成放声大哭,哭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哭得满脸是泪。 林洁妮就一口恶气泄了,眸子弯成明亮的月牙。 她撩起头发给尤丽丝压惊,只觉郁闷尽散,心平气和: “别哭了,不是想闻我的香味吗?脖子给你。” 尤丽丝记吃不记打,嘴里还呜呜咽咽着,就翻身抱住她,鼻尖也拱过去,闻她清淡中带着甜味的发香。 只有一点,这个笨女人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过来了,自顾自地说着“难道你真给我买礼物去了?”就向她摊开手,要她把惊喜交给自己。 林洁妮柳眉一挑,拍落她被打红的小手,“哪有礼物?没给你买。” 不在医院露面的这段时间,林洁妮逛街打发时间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没考虑,单纯不想面对现实。 她害怕看到爱人病重的模样,更怕亲眼见证她的去世,就装作无事发生,以度假的节奏悠闲过日子。 可惜,人总是要回家的。 回了家,迎接她的是一室清冷,没有爱人傻乎乎的笑颜,也没有爱人活泼地向她搭讪。 真相残酷地摆在眼前,不容她视而不见。 她发现无法再逃避下去,就换了最符合爱人口味的衣服来医院探病,想着这样应该能稍微消灭一些爱人被冷落的怨气。 “啊?那你不是为了给我买礼物,去逛街就太缺德了吧……有种坟头蹦迪的既视感,我是你的仇人吗?” 尤丽丝不理解她的苦衷,直白地表示抗议。 林洁妮就轻蔑地撇嘴: “你是。我恨你骗了我,恨你得重病隐瞒我。 我也害怕见到你这个骗子。如果你看起来太惨,我一定会心软,恨不起来你的。那样的话,哭的就是我了。” “怕什么?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得了病就治嘛。” 尤丽丝愣了愣,挺起胸膛,安抚性地摸了两下她的头,成熟稳重的样子几乎令人看不透她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傻白甜了。 * 但在说出那番沉稳的话之后,当天深夜,她就再次返回天台。 林洁妮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就知道她贼心不死,敲击手机键盘,把事先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 楼下的专业人士闻风而动,立刻给气垫充气。 黑暗之中,尤丽丝跃下栏杆,跳到一半才意识到中了奸计。 鼓鼓囊囊的气垫就在她的正下方,一头栽进去,应该会是扑进棉花的感觉吧。 “好哇,你又装睡!” 她逆风向楼顶张望。 林洁妮也跟着她跳下来了,跳水表演似地团成球状,在空中360度转了一圈,又优美地舒展身体。 她优哉游哉地配合病人玩蹦极,“满足你跳一次的心愿。但是,你想有事,我绝不允许。” 尤丽丝气鼓鼓,不死心地按下怀表夹层的按钮。 不过她也心里有数,这一次的穿越未来,八成要失败了。 “哗——” 鼻血突然涌出,热辣辣地糊了她一手。 她两眼一黑,只感到羞赧、恼怒、不甘、失望等诸多情绪退出自己的身体,只留下茫茫的一片虚无。 也是赶早不如赶巧。 还未落地,尤丽丝又一次病发,大量失血,头脑昏沉。 可能是风压太大的缘故吧。 也可能是她情绪起伏不定,也没有规律作息。 总之,甲壳虫式样的怀表化为翩翩起舞的银色蝴蝶。 林洁妮失算了。 而她,怀表的现任主人,尤丽丝则在最后关头迎来了成功。 时间设定在2016年1月11日,正是明年的今天。 以幽灵的形态来到自己的灵堂,听着亲朋好友的哭泣,尤丽丝明白,她在2015年变成植物人,又在2016年正式过上了头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本可让她抱憾终身 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 在白色蜡烛柔和的光晕中,香炉袅袅升起青烟,为供桌上摆放的黑白遗像增添了一丝朦胧。 没有灵柩。 只有一枚黢黑的骨灰盒,静静地待在遗像的旁边。 尤丽丝看到了照片中的自己,舔着棉花糖,笑得很灿烂;也看到了亲属围着骨灰盒哭,边哭边把水果糕点等好吃的祭品向照片推去。 “多吃点多吃点,在下面可别饿了肚子。” “这是佳麦轩的桂花糕,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我给你带了芒果。你芒果过敏一直想尝尝,现在总算可以尝到滋味了……” 那么多好看的照片,非要放一张吃东西的上去。 不光哭天抹泪的亲属,来祭拜的旧友也被影响。 尤丽丝注意到她们空手出去一趟,又提着大瓶的饮料和成箱的礼品回来了。看箱子的包装,有牛奶有面包,连鸡爪咸鸭蛋都有…… 这都算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一看就是现做的鸡鸭鱼肉,也被带进来了。 “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死了都要过过嘴瘾的大吃货吗?” 尤丽丝的幽灵挨个拍了拍亲朋好友的肩膀,又是感激她们愿意过来,又是为她们对自己的偏见感到无奈。 她真的没有那么嘴馋啊。 死了之后就没有味觉了,不不不,别说味觉,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谁还会惦记着吃吃吃啊。 闻不到食物的香气,但尤丽丝耸了耸肩,也猜到这里一股子诱人馋涎的气味。 灵堂被吊唁者摆出来的风味小吃搞成了美食城,还是只能参观不能进食的那种。有些定力不足的家伙都在吞咽口水了,说来也怪可怜的。 跟误会自己只会吃的家伙们没话说,尤丽丝又去找成熟稳重的爱人。 她找了半天,才发现是在灵堂的角落,被一辆纸车挡住了身影。 林洁妮一个人蹲坐在地上,长发垂到地面,把脸遮住了,看不清她的表情。 原本高挑的人蜷成一小团,脆弱无助,无端有种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既视感。 “比起我,你才更像是女鬼呀。” 尤丽丝好笑地弯下腰,想摸摸爱人的头,却被对方猛然抬头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 鬼魂没有重量,在惯性的作用下一退就是老远,害她费劲吧啦地又拖着不存在的身体飞回原地。 和她脑补的小可怜一点也不一样,林洁妮眼眶红肿,但是没有含泪,反倒看着有股凶劲。 她对幽灵形态的尤丽丝视而不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期间险些栽倒,还好待在墙角,手扶了一把墙壁稳住了。 “要去给我上香吗?” 尤丽丝双手背后,好奇地探过身去,想知道爱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刚刚才被吓了一跳,她就又凑上前贴贴了,该说是乐天派吗?鉴于大家都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也没人会吐槽她。 在她的热切注视下,林洁妮径直出门,沿着楼梯往天台走。 其目的不言而喻,再没脑子的人也秒懂了。 “好哇,你要去轻生!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尤丽丝着急地左顾右盼,希望有个人来拦一拦。 偏偏跟尤丽丝交好的亲朋都看林洁妮不爽,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她,更没有派人跟在她的身后,就任由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表姐,表姐!” 尤丽丝绕着尤溪转圈圈,抓耳挠腮地制造动静。 尤溪还在捏着手帕抹泪,时不时安慰一下哭红了眼的其他人。 二姨妈尤璜没有亲自出席,却通过视频聊天,在灵堂镇场子。屏幕那边的她瘦得脱相,也是病入膏肓,和死神的镰刀相距不远了。 “母亲大人,您别伤心,注意身体。”尤溪温文淑雅地规劝。 尤璜就费力地驱动喉咙,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别操心我,专心给你妹妹办白事。一定要风风光光,让她在地下丢不了面子。” “啪啪,啪啪,回神了!” 尤丽丝两手一拍,在尤溪耳边用力击掌,却只是多此一举,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尤溪点头应好,“母亲您放心。该烧的纸钱都烧了。我也请手艺人扎了敞亮的车子房子,连着贴心的管家女仆一起,都送下去了。” “好好好,能在下面过上好日子也行啊……改天我也要和她相聚了,就在阴间弥补对她的亏欠吧……” 尤璜用苍老的声音感叹,说着说着又浮现出哭腔,惹得尤溪好一番哄,哄病重的母亲不要动感情。 尤丽丝有点恼了,就对表姐和姨母跳脚,“什么阴间,我还没去阴间呢。你们倒是先关心关心我那活着的老婆啊!” 无人在意林洁妮的去向。 比起活人,这帮亲戚竟然更珍惜死人。 尤丽丝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对她们搔首弄姿,发现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就泄劲了。 指望不了至亲之人,她又去找给她献花的同学。 荣光大学的同届生,收到尤家的邀请,都来送她最后一程了。 此刻,同学们正三三两两地站在花圈、挽联附近窃窃私语。 尤丽丝听到她们是在念写给自己的送别词,语调抑扬顿挫,非常怀念自己似的。 “音容宛在,风范长存!” “我们永远记得你,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尤丽丝挠了挠头发,心想她们中的很多,都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熟识。 彼此可能曾在校园里擦肩而过,也可能她们在毕业典礼的时候为自己的恋情鼓过掌。 不管了,总之先求救! “喂喂,别念经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有个女鬼似的女人,魂不守舍地往外面去了?” 用手比成喇叭的形状,尤丽丝大声叫喊,许愿自己的话语能通过电波的形式,传达给和她同频的人。 好吧,又是白费功夫。 她强烈的情绪丝毫没有被同学们接收,那些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吟诗作对,表达对已逝之人的追忆之情。 嗓子喊不哑,但她也不能再无谓地浪费时间了,她调转方向去找下一个目标。 * 所有人都靠不住。 尤丽丝在灵堂里逛了一圈,一无所获,就灰溜溜地飘向林洁妮所在的楼梯间了。 失魂落魄的女人走得很慢,却也十分坚定,一步一顿地向目的地走,不会回头,也不动摇。 尤丽丝紧紧跟随她的步伐,不出意外跟到了高高的楼顶,目睹了她扒着栏杆往外翻的一幕。 当初林洁妮不让她跳楼,如今自己却是毫不犹豫要跳下去送死。 骑在栏杆上,林洁妮发了一会儿呆,嘴唇微微蠕动。 凑近了听,能听到她在说,“等着我,我来见你了。” “还见我?你要是真跳楼,九泉之下再也别想见到我啦!我才不见殉情的傻子。” 尤丽丝鼓起腮帮,去抓林洁妮的手,想把在空中晃荡的她抓回安全的地面,手指却只是穿过了空气。 使用能够穿梭时空的怀表,尤丽丝来到了2016年的未来,以为可以割舍对人世间的不舍。 偏执的未亡人渴望与她一同赴死的行为,却加深了她的留恋。 “我想见到的,是你们忘了我的画面,那样,我也就可以没有负担地忘掉你们了。 但是你们并没有。唉,搞得我也有点后悔了。是不是不该提前结束生命呢?” 对着听不到自己的爱人,尤丽丝低声地说。 她总是以无忧无虑的形象示人,这一次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表现出多愁善感的一面了。 她也有细腻的心思,也会思考很多关于生死的论题,并且得出了一套自己的结论。 爱,是活人给活人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一个人死了,最好就被忘掉。反正她都死了,被忘不被忘的,只会关系到留下来的人是否能够过得更加幸福。 可是,已经晚了。 爱人不知道她的观点,也不知道她宁愿活着的人幸福美满地把她遗忘,恐怕还以为她很乐意自己早点下去陪她,这就要追随她而来了。 摇摇欲坠。林洁妮要跳了。 尤丽丝下意识地握紧胸前的怀表,明明知道它已经失去了作用,却还是把它当成救命稻草。 “让我回去吧。回去劝劝她。她完全没必要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嘛…… 不不,干脆让我回到告白的那一天,不再对她说那段话……” 这算是正常人皆有的恻隐之心,还是已死之人对存活之人的怜悯? 她拉动怀表的发条,期盼能够在怀表的帮助下,改变另一个人即将终结的命运。 也许是因为2015年的她是植物人,尚未彻底死亡。 也许是怀表回应了她诚恳的请求。 蝴蝶出现了。 把她带回了设定的时间。 2007年6月24日,大学毕业的日子,也是毕业典礼热热闹闹举办的日子。 尤丽丝望着熟悉的场景,忧郁地想,不向林洁妮告白就好了。 不去告白,不知晓对方的感情。 如同两条平行线,她们在脱离象牙塔之后走向不同的世界,谁也不会受伤。 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就算是她又心软了一回吧。 她本可以让伤害过她的爱人付出代价,可她决定原谅对方的种种不是,送给对方一场没有遗憾的人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4、年少时期的回忆总是如此美好 校园的时光,总是那么纯净美好,就像黄昏时分温柔的风,吹散所有的喧嚣与浮躁,只将片刻的宁静留在人的心中。 在荣光大学度过的四年,对于尤丽丝来说,就是一场青涩的美梦。 能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美梦。 林洁妮是酷爱学习的优等生,每天早晨都抱着书本去图书馆,也要尤丽丝跟着去。 图书馆7点开门,她6点半起床,先去餐厅买早饭。尤丽丝洗漱过后,就到图书馆附近的大树下等她。 她们是走读生,住处离学校很近,比住在校内还要方便。 在以风景优美著称的荣光大学,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春天是樱花、玉兰,夏天是栀子花,秋天有桂花、菊花,冬天有腊梅。 清雅幽远的花香包围着站在树下的尤丽丝。 清晨微凉的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在石板路上铺了一层艳丽的地毯。 她拨开掉落在发间的残花,仰头看那花雨,忽然,林洁妮就提着手提袋走近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古诗里描写,芙蓉虽美,却不如盛装打扮的女子美。 在尤丽丝眼里,彩花纷飞间,林洁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被晕染得柔和了。 鲜活的美人款步而来。 尤丽丝的心跳无端乱了一拍,如同被搅乱的春水。 她伸出手,接住了林洁妮发梢滑落的花朵,就听林洁妮嗔怪道,“还是那么爱玩。” 但她并不是在玩。 于是,便有一种被误会的失落。 无法言说的心事酸中带甜,在林洁妮打开袋子把早餐递给她后,却又倏然烟消云散。 “是我最爱吃的……!” 尤丽丝甜甜地笑了。 林洁妮也笑了: “哪天带的不是你爱吃的了?” 暗恋就是那样。 心脏被对方牵动。 就算是活泼明媚的尤丽丝,也会因林洁妮的一个微笑而微笑,因她的一次冷脸而垂头丧气。 那朵吻过暗恋对象秀发的落花,被她放进口袋,事后制成了书签。 若是说出去,熟悉她的人一定会惊讶吧。 原来她也不总是无忧无虑的顽童,也是一个会坠入爱河的少女。 少女情怀总是诗,与她后来人到中年所体会到的复杂情感,又有一番不同。 同样的是,那些心境,都是因林洁妮而诞生。 她所爱着的人,一直没有变化。 *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一时感慨万千,在大学毕业的这一天,尤丽丝久久地伫立在大会堂门口,没有进去。 她心思迟钝,发现对林洁妮有好感时,其实已经怦然心动很久了。 细细想来,恋情应该是高二那年萌芽的吧。 还记得,她在体测前夕,被林洁妮命令去操场上跑圈锻炼身体,跑不动了就装作晕倒,被路过的好心同学送去治疗。 校医室,林洁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透过帘子的缝隙,尤丽丝看到了她柔顺的黑发如锦缎在风中飘扬。 然后是她修长的腿。 她纤细的腰肢。 越走越近的林洁妮在布帘的掩映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力。 尤丽丝在病床上直起身,突然产生了说不出的感觉。 以往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她默认已经可以把青梅当作另一个妈妈看待了,还是会严厉管教她的妈妈。 但也就是一刹那。 她发现青梅就是青梅,与亲人似是而非,更不是她的母亲。 漂亮的林洁妮走到哪里,路人的视线都会飘到她的身上。 来校医室探望装病的青梅,她也引发了一些小小的惊呼。 尤丽丝耳尖一动,听到临床贫血的女孩在嘀嘀咕咕:“那不是校花吗?” 然后她才恍然大悟,从小到大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林洁妮,被自己看习惯了便不觉得哪里有所特别,原来竟是公认的宝藏。 林洁妮拉开了帘子,走得太急,汗水从额头流下,把睫毛淋湿。 尤丽丝错觉看到了她含泪的眼睛,又是心神一荡。 医生和护士也在讨论这个容貌出众的探病者。 “那个女孩长得真俊。” “是来看望同学吗?看起来很着急,真是个善良的学生啊。” 装作熟睡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尤丽丝挠了挠脸颊,莫名羞涩道,“原来你是校花啊。” 林洁妮锐利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确认她完好无损,便松了一口气: “冷不丁说这个干吗?我不是还因为评选校花的事被别人暗算了吗?” 林洁妮随口一句话,唤醒了尤丽丝的记忆。 尤丽丝有了些许印象,好像高一时期是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出于奇怪的理由对林洁妮很有敌意。 体育课收拾器材,两人一组,那个女孩恰好和林洁妮分到了一组,竟然找准时机把林洁妮关在仓库扬长而去了。 发现林洁妮没有回家,尤丽丝到处去问,找到了最后一个见过林的女孩,也就是加害者。 她给了加害者一笔零花钱,低声下气地请教,“林到底在哪儿?你就告诉我吧。” 看在钱的面子上,加害者佯装思考,沉吟半天把线索给了她: “喏,这是体育老师交给我的钥匙。今天轮到我和林洁妮收拾器材。你去仓库看看,她是不是还在那里吧。” 天已经晚了。校门就快要关闭。广播在催促全体同学迅速离校了。 尤丽丝一路小跑,拿着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铁门。 光线涌进去,激起一阵尘埃。 林洁妮正灰扑扑地待在阴暗的墙角,一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抬起来遮挡被刺痛的双眼。 “你来了。” 尤丽丝听到林洁妮淡声说。 她蹲下身,搀住林洁妮的手臂,摸不着头脑地问: “你怎么真的在仓库没出来呀?还好我来看看,不然在这里待一晚上,没有床没有被子,岂不是要冻坏了?” 林洁妮眯着眼睛,还觉得光很炫目似的:“被暗算了。” 彼时,尤丽丝不知道原因,只以为林洁妮一贯的臭脸导致别人有什么误会,便半是安慰半责怪道: “就是你这种性格容易树敌。平时也对别人多笑笑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了解你,看吧,有人把你当坏人了。” 林洁妮没有解释,只顺着她的搀扶站起身,“不需要所有人了解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好了。” 那场风波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后来,林洁妮应该想办法报复回去了吧。 但她没有告诉尤丽丝。 尤丽丝也没有问。 事到如今,尤丽丝才明白她和那个女孩交恶的源头,是学生们自发评选的最美校花,选中了林洁妮,没有选中那个女孩。 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是那么容易春心萌动。 意识到身边的青梅是别人的梦中情人,只此一点,就够尤丽丝心乱如麻了。 “原来你是校花啊。”她含羞带怯地对林洁妮说。 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漂亮,这么富有魅力。” 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契机。 少女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尤丽丝本也不出色的成绩,因为不敢言说的情愫而更加下滑。 林洁妮严厉地拧着眉,拉她去学习,把知识掰开了揉碎了喂给她,好不容易带领她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能和林上同样的学校,不用分开,尤丽丝很幸福。 大四这年,她对林表白了。 事实却证明,这场贯穿校园时光的恋爱无疾而终,才是最好的结局。 * 毕业典礼结束。 没有告白,尤丽丝和林洁妮去甜品店吃下午茶。 周围吵吵闹闹,尽是年轻女孩子们阳光开朗的欢笑声。 她们二人所在的桌子却寂静得要命,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尤丽丝主动帮林洁妮插吸管,放进去之后,顺手搅了搅那杯刚送上桌的柠檬茶,搅得冰块哗啦哗啦。 “你喜欢我对不对?” 突然,林洁妮曲起指节敲敲桌子,打断了她认真搅匀柠檬茶的动作。 尤丽丝顿住了,冰块的晃动也停止了。 她不擅长撒谎,可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否认对林的心意了。 “喜欢?哪种喜欢?我一直像喜欢妈妈那样喜欢你呀。” 尤丽丝把青梅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注视着她明亮如蓝宝石的眼睛,装傻充愣。 “是吗?” 林洁妮没有继续询问,只把她柔软的小手从自己的手背拨开了。 喝茶、吃甜品的过程,都安静到落针可闻。 除了刀叉滑动、吸管吸取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响动。 最后,林洁妮说,“我以为你喜欢我的。既然不是,我就不会再在你家住了。” 她拎着包率先走出店门,这一次,没有等尤丽丝跟上去。 尤丽丝凝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听到她匆匆推开玻璃门时惊起的清脆风铃声。 这样就好。 这样就完美了。 如是想着的尤丽丝摸出怀表,一秒一秒默数,静待拧动过的发条回归原位。 时限到了。 她回到了2015年,她本该在的时间点,也是她得病的那一年。 出乎她的意料,她不在医院,而是待在一间漆黑的屋子,没有开灯,门紧紧锁着。 身体很轻盈,没有受到疾病的困扰;肌肤比从前更细腻了,滑如凝脂,似乎是有精心保养过。 “这是哪里?我脚上的链子是什么?” 她像盲人摸象,没头没脑地在屋里乱转,碰到了打不开的门,也碰到了自己脚腕处的纤细锁链。 从2007到2015年间的记忆回到她的脑海。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谁能想到,林洁妮混成了商业大亨,然后,对她强取豪夺,把她当作金丝雀豢养起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被抛弃过的爱人金屋藏娇了 “啪嗒。” 记忆恢复之后,尤丽丝找到了灯的开关,轻轻一按,雪白的灯光就倾泻而下。 她所在的地方是卧室,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大床,一个柜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 软绵绵的床垫和长毛地毯,使不大的空间显得很奢华。 没有拖鞋,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毛毛里,就像踩进了云朵。 但是,只有四面墙壁和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还是令人心中不安。 兼具诡异与温馨的房间,对于居住在其中的人来说,想必是噩梦与美梦交织的温床吧。 面对着涂刷得浪漫唯美的粉红小屋,尤丽丝丧失了方向感,不知道东南西北各是哪边。 由于她进来时,是中了迷药被林洁妮抱进来的,她也有过猜测,这里位于地下,只是苦于无法确认。 脚腕的锁链不长不短,刚够她到卫生间去。 她抬了抬脚,信步走到洗手池前,在正前方的圆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在此次轮回期间的模样。 牛乳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乍一看仿佛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 但仔细一看,又全无公主的纯净如水,倒是更接近蛊惑人心的尤物了。 “这还是我吗……?” 抚摸着绯红如同刚刚哭过的眼尾,尤丽丝注意到自己的白发也凌乱不堪,大约一整天没有打理过了,却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她一向是别人眼里的笨女孩,长得再好看,也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兴致。 现在却不一样了。就连她本人也晃了晃神,为镜中韵味十足的女人而动摇了一瞬。 这都归功于她的饲养者,也是她的爱人林洁妮。 林洁妮把她照顾得很好,床上床下都是如此。久而久之,她就被滋养出一股柔媚的女人味了。 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尤丽丝想到林洁妮是怎样托着自己的脚,像对待没有自理能力的宠物小猫一样,温柔耐心地给自己剪指甲。 在她的角度,能看到跪在地毯上的林洁妮神态专注,稳稳地握住她的脚踝,倒好像那只脚是什么珍宝似的。 她微微脸红,又想到晚上睡觉时,林洁妮会紧紧地抱住自己,在耳边说着动人的情话。 一边倾吐衷肠一边欺负她,林洁妮的长发如瀑布盖住她们二人的身体,也掩盖了无边蔓延的春色。 她很爱我…… 尤丽丝想。但是,爱的方法不是很健康。 一杯下了药的水令她头脑昏沉,蜷在林洁妮的怀抱,被带进了精心布置的巢穴。 自此,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和亲朋好友断了联系,也无从知晓外界怎么样了。 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林洁妮回家陪她。而林洁妮总是早早地回来,从不让她失望。 说来,中招的事,也怪尤丽丝意志不坚定。 和平分手之后,她以为两人还是朋友,就对林洁妮的邀请不予拒绝。 她没有想到林洁妮会对她出手。 身为陷阱的那杯水,她咕咚咕咚就一饮而尽,喝完还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巴。 * 分手时是2007年,大学刚毕业。 时隔多年,再见到林洁妮,对方已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了。 尤丽丝回忆起久别重逢的那一日,是2010年4月份。 暮春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风夹杂着雨丝,把枝头的樱花打落向湿润的石板路。 她接住一朵残花,也联想到了大学清晨看到林洁妮在花雨纷飞之间翩翩走来的画面。 那时,也是一朵樱花,从林洁妮的发梢跌落,被风吹进她摊开的掌心。 这时,她蓦然抬首,又在光影交错间与青丝飘逸的林洁妮对视。 在黎明无人的街头,她们再会了,这是否并非现实,而是一场讴歌爱情的电影呢? 刹那间,尤丽丝失语了。 而林洁妮比从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坦然地走向她,和风细雨地问候,“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最近过得顺利吗?” 尤丽丝低头,瞥了一眼被无意识碾烂的花瓣,对着指尖浅粉的汁水,心不在焉地想,不能制作成书签真是可惜了。 她以为两人会简单地寒暄,然后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谁知林洁妮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对她的回避视而不见,挽起她的手就向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子迈步: “没有吃饭?陪我用个餐吧。还吃你最爱吃的灌汤包。” 灌汤包搭配甜豆浆,氤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飘荡。 尤丽丝咬一口包子,再喝一口豆浆,对于林洁妮仍旧熟记自己的喜好而暗自高兴。 林洁妮伸出手,揩过她的嘴唇,“油沾在嘴角了,笨蛋。” 被轻松的气氛感染,尤丽丝也放下重重心事,找回了旧日的感觉。 她亲昵地呼唤对青梅的爱称,“林,都说了,不要总叫我笨蛋。会越叫越笨的。” * 就是从2010年起,尤丽丝恢复了和林洁妮的来往。 一顿爽口的早餐使她们之间无形的隔阂融化。 她们开始像故交知己那样,隔三差五在手机上聊天,告知彼此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消息了。 林洁妮几乎每天都要制造一次偶遇,把蒙在鼓里的尤丽丝哄得迷迷糊糊,只当是上天都在帮助她们重修旧好。 有时是早晨出门买饭,尤丽丝见到了坐在摊位上优雅啜饮豆浆的林洁妮,只觉得这不是路边摊,而是什么上流社会的交际场。 有时是中午在便利店买开盖即食的便当,尤丽丝一摸口袋,发现忘带钱包,正尴尬时,林洁妮夹着钞票的手指就从一旁伸过来了。 有时是晚上散步,走着走着,尤丽丝误入偏僻的小巷。 被身无分文的流浪汉盯上了,要她交出所有值钱的物品,她瑟瑟发抖,林洁妮就英雄登场,一脚把流浪汉踹得老远,再拉着她飞奔。 “你一个人生活,很不方便吧?我真怕哪天你被坏人拐跑了。” 对着劫后余生的她,林洁妮大气也不喘一声,轻飘飘地说道。 路灯明亮的灯光下,尤丽丝拍着胸脯压惊,两腿还软绵绵的,站不大稳,被林洁妮一把揽进怀里了。 林洁妮搂着她的腰,保护着她,问她为什么不住在尤家。 尤丽丝要怎么对她解释,是不想让家里人睹目思人,怀念起自己逝去的妈妈呢? “我都多大了,也该独立了。” 含含糊糊地把话题带过,尤丽丝不敢看林洁妮的眼睛,却依恋着对方的体温,往她的怀抱更深处缩去。 “但是,你稍微出个远门,就有概率迷路吧。就更不用说没有学习过防身术,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林洁妮循循善诱,借着流浪汉袭击这一天降的机遇,把她引进了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尤丽丝对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细细地喘着气,娇憨地傻笑: “那怎么办呢?一大把年纪了,再开始系统地学习那些东西,还来得及吗?” “不需要。和我合住就好了。我正好有个空出来的房间,以便宜的价格租给你。 我多了一笔收入,你也多了一份保障。有什么事,住在一起我都能照看你。” “不太好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要避嫌的。” 尤丽丝直言不讳,两人如今只是朋友,不再方便同处一个屋檐下了。万一擦枪走火越过了安全距离,又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你可以先考虑考虑。要么,到我家去实地考察一下吧,看看布局喜不喜欢。 晚饭也顺便在那里解决了。我买了很多菜,吃不完,可以给你露一手。” 听到有享用不尽的美食可以分自己一部分,尤丽丝作为不会做饭的吃货,成功心动了。 她好久没有品尝过林洁妮的手艺了,有时吃腻了外面的饭菜,也会忍不住怀念那一口家常的滋味。 她乐呵呵地答应了去蹭饭,就那么被牵着手骗到了林洁妮的家里,大快朵颐。 晚饭果然很丰盛。 吃饱了,想去卫生间,她扶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往走廊尽头走,手一滑却推错了门,把隔壁虚掩着的收藏室门打开了。 既然没有关紧,门里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见不得人。她如此想着,一不做二不休,鬼鬼祟祟地探头。 在上个轮回中,她和林洁妮的家里没有这一类神秘的房间,也不知道摆着什么宝贝,竟然如此郑重地挂了“收藏用,慎入”的金属门牌。 结果,映入她眼帘的,是偷拍她的照片。 不同的视角,拍下了不同的动作,密密麻麻挂满了白墙,把她吓到了。 这个轮回的林洁妮居然是变态吗?在暗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挑选喜爱的角度按下快门。 她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药效发作,身体丧失了力气。 眼皮也逐渐沉重,视野模糊了。 “好奇心害死猫,没有听说吗?不过我很开心你能亲眼目睹我的杰作。 呵呵,不错吧?从左到右依次是从旧到新的作品,能看出来摄影技术越来越高了呢,不枉我费了一番功夫练习。” 林洁妮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朝某个方向而去,和别墅的出口背道而驰。 尤丽丝被抱进铺了隔音材料的卧室,听到林洁妮宣布这是她们的小家。 “我会照顾好你,管你吃管你穿。任何事情都不用思考,乖乖交给我吧。” 把一度失去的爱人关在一手打造的囚笼,林洁妮很是满意,愉悦地长舒一口气。 她非常负责任,每天都会关注爱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不计成本地给她买了好多昂贵的保健药。 迷药的作用褪去之后,尤丽丝也数次提出过要离开。 林洁妮对她连哄带骗,说不动她,就索性拿刀对准手腕,直白地威胁: “一旦你敢出这扇门,我就割下去。以你的心软程度,应该不会想要见到我死吧。” 尤丽丝只好闭上嘴巴,默默按捺下逃离的主意。 在密闭的爱巢,她被卷入了林洁妮的节奏,陪她纵情享乐。 生活一成不变,却也充满了禁忌的激情。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2015年了,改变了过去的她也穿回了应在的时间点。 * 门口传来响动,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窸窸窣窣,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推门声。 沉浸在回忆中的尤丽丝先是一愣,再是受惊地抬头,兔子一样胆怯地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没有钟表,也看不到阳光,无法判断此时是几点,但凭借直觉,她估计还没有到工作结束的时间。 林洁妮比平时更早地出现了,仿佛预料到她的觉醒似的,来处理她了。 “今天乖不乖?” 林洁妮反手锁上门,不紧不慢地来到她的身边。 尤丽丝躲躲闪闪,生怕敏锐的她看出来自己的异样,再把关键的道具怀表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乖不乖?有没有想过出门?” 听不到回答,林洁妮的脸色逐渐阴沉。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恐怖的女人了呢? 尤丽丝矮身躲过她的抚摸,尽量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有。我一直很乖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6、病娇青梅强行要她成为掌心宠 狭小的房间,是林洁妮亲手为尤丽丝布置的鸟笼。 她的眼中只有她一人;而她被迫接纳了她的爱,也成为了她笼中的金丝雀。 这样的关系,能够称之为幸福吗? “林,我不知道你病得这么厉害。也许,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锁链缠着脚,身后是床头退无可退,尤丽丝被按在蓬松的被褥间,脸颊不自觉浮现红晕。 她像遇到天敌的小兽,睫毛瑟瑟发抖,但是语气没有流露出惊恐。 因为她还有着最大的依仗,一只随时可以带她离开的怀表。 怀表自从送她去过一次未来,就变成时灵时不灵的状态。 不断回缩的发条会突然坏掉了一般僵滞;抵达的时间点也不那么精确了,有或多或少的误差。 也许哪一天这只表就会彻底失灵,不再具有穿梭时空的效用。但目前尤丽丝仍然要依靠它,逃脱被拘禁的困境。 “真的,我很乖,但是你好像不太对。我们可以正常恋爱,而不是像这样……” 劝到这里,尤丽丝又是一阵脸红,因为她想到林洁妮捧着她穿过的内衣嗅闻的景象了。 当时她正睡午觉,朦朦胧胧睁开眼,就被林洁妮的变态行径冲击到了。 林洁妮解释说,只是在准备帮她清洗。但那副翻来覆去把玩的样子,可不像是要拿去洗。 而且尤丽丝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是新的,只穿过一次,之前被带走的那些脏衣服却是再也没出现过了。 虽然有点害怕,但羞臊占据了尤丽丝主要的心神。 她抬起手,勾住爱人的脖子,咕咕哝哝地抱怨对方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罢了再撒娇地补充一句: “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嘛?” 在她眼里,林洁妮一直是典型的冰山美女,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这样的女人是不该做出一些很低俗的事的,与她的形象十分不符。 可林洁妮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在意什么形象什么气质,只要能拥有她就好了,此刻也低下头,将香唇送上,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砰砰,砰砰,能听到两人同步的心跳声,一起变快,一起变慢,隔着胸腔彼此共振。 气息交融,双唇的每一次触碰都滋滋划过电流;脑海中绽放绚丽的烟花,她们越吻越深。 漫长的一吻结束,尤丽丝眼皮半开半合,漂亮的红眸尽是粼粼的水色。 她大脑空白,接近失去意识了。 林洁妮就一只手贴着她的后颈,如同抚摸听话的家猫;另一只手缓缓穿入她凌乱的长发,以手指为梳,打理那些粘着汗水的发丝。 以前,仗着老婆的纵容,软弱无能的尤丽丝在床上也能充当进攻的那一方。 而今,老婆宠她的方式变了,她就只能任由老婆攻城略地了。 林洁妮抱着她,犹如在抱一只小巧的洋娃娃,手臂箍得她微微发痛。 就医的话题被忘掉了。 脑袋里装满了浆糊,尤丽丝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得出“让我也在上面一次嘛”这种的话。 “可以啊。前提是你在上面一次,我得在上面十次。” 林洁妮淡笑着打消了她的念头,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足够强大才能让你属于我。我不会轻易把掌控权交出去。” 某种意义上,床榻间的体位变动,也是她们地位之争的具现化了。 由被捧在手心的宝贝,变成寄人篱下的小宠,尤丽丝被呵护得更妥帖了,却也失去了在家庭中的权力。 她如果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欺负老婆一次,那老婆会坦然享受,再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这样不行……我得返回过去,再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如此想着,尤丽丝强行驱动疲惫的身体,翻了个身,去摸枕头下的怀表。 林洁妮从善如流地陪她更换姿势,由正面拥抱变成从背后搂着腰肢。 握住了冰凉的表,尤丽丝的心安定了。可不等她设定时间,表就从她酸软的手中被轻盈地夺走了。 “你就是用这个,一次次逃离我吗?” 林洁妮将表抛向半空,又稳稳当当地接住,如此反复数次,玩乐似的,嘴角却拉平成不快的直线。 尤丽丝愣住了,瞳孔瞬间缩小。 她听到,林洁妮慢条斯理地把表丢到门边,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音。 然后,林洁妮俯在她的身上,长发垂落,眼底冷光烁烁: “这是第几次了呢? 第一次是炒股暴富前夕,第二次是结婚前夜,第三次是你的头七,第四次是大学毕业。 你使用这块表四次了,每次穿到不同的人生节点,轻而易举地操纵着我的命运,却一次也没有坦白地告知我。” 尤丽丝脸色惨白,抖成了鹌鹑,嘴唇一动一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没有丧失被篡改的记忆吗?” 林洁妮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不需要她问出口,就猜到她想说什么,轻蔑地一撇柳眉,嗤笑道: “我也是穿越者。在某一条时间线,你去世了,把那块表留给我了。 我按照说明书,调用了表的能力,然后来到不同的时间线,和相同又不同的我融合,才发现,你在背后做了多少小动作。” 表被扔得老远。 逃出囚笼的希望也随之远去。 尤丽丝战战兢兢,不敢面对黑化的林洁妮。 林洁妮却抱起了她,走向卫生间,不仅没有恶劣地惩罚她,反倒是更加柔情小意了: “我说过,你什么也不用想,所有事情都由我来为你处理,对吧? 现在也是一样。我会帮你洗澡、吹头发,再抱着你睡觉。你只要乖乖地依赖我,窝在我的怀里就可以了。” * 一日复一日,尤丽丝在林洁妮为她铺好的卧榻安歇,吃穿用度都由林洁妮来安排,大事小事都不用她耗费心思。 吃的用的样样都是最好的,也不需要劳神耗力,这令她潜在的疾病始终没有发作。 她们活到了八十岁,尤丽丝自然地老去。 林洁妮似乎是不想看着她消逝,不想被她再一次地抛下,便先一步地闭上眼睛,步入死亡的世界。 那块表,尤丽丝终于又拿回来了。 临死前,林洁妮把表还给她,满不在乎地说,“随便你怎么使用吧。反正这个‘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尤丽丝半信半疑地接过,就听她于人生的终点、狡黠地微笑着把真相吐出。 “其实我说谎了。你没有把表留给我。你认为那是坏东西,会把简单的快乐从我身边偷走,就一声不吭地将其毁掉了。 在你早早离世的那条时间线,我年复一年地坐在你的墓碑前祈祷,渴望哪怕是在梦中,能够再度与你相见。 你没有进入我的梦,你的妈妈进入了。她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和我都是她的女儿,她不会厚此薄彼,只会祝福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醒来之后,我得到了那块表,也知晓了一切真相。你对我很好,总是为我着想。可是,你的好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俏皮地眨了眨已经看不清东西的双眼,腹黑的女人挽着爱人的手臂,就笑眯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尤丽丝望着她面上灿烂的笑容,摸了摸她皱巴巴的脸皮,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初的问题: 这样的关系,纠缠至死,真的能够称之为幸福吗? “到底是你束缚了我,还是我束缚了你呢? 我穿梭时空,是想要帮你变得更好,让你离开了我也能任性肆意地活下去。结果却事与愿违,反倒造成了你的痛苦……” 迟疑片刻,尤丽丝亲了一口林洁妮的额头,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拨动怀表的发条。 她想,这一次的轮回算不上真正的幸福,不过是在时间长河中不断挣扎、逐渐病态的林洁妮在向她求救。 她对林洁妮予取予求,只是治标不治本,终究还是牵连了对方的一生。 所以,至少还得再来一次。 时间设定在2000年9月1日,高中入学的那一天。发条开始转动。 蝴蝶翩翩飞舞,将她衰老的容貌变得年轻。 “可能是我钻牛角尖了,但我希望,你能够没有忧愁地度过一世,不会为情所困,也不需要为我思考。” 重返青葱岁月的尤丽丝站在花坞高中的大门前,自言自语。 正如林洁妮所判断的那样,她的态度倾向于“怀表是坏东西”、以及“放弃执念享受当下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要帮助林洁妮摆脱怀表的影响,不再执迷,向广阔的诗与远方眺望。 然而,她却没有察觉,她一遍遍地借助怀表的力量,把自认为的完美人生献给林洁妮,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呢? 她是痴迷于把爱人改造成理想的模样吗?还是道德底线太高,着急于甩掉对爱人的负罪感呢? 在一次次轮回中,爱人接受了她的干预,向黑暗阴郁的方向偏移轨迹。 那份无形的力量是相互的。 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她也受到了同等的扭曲。 是爱,还是别的感情? 假如是爱,她爱着的又是谁?是林洁妮,还是她一手塑造的无瑕之作?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会为这个问题沉思。 因为她是徒有美貌的笨女孩,是不爱动脑子的顽童。 烦恼只会轻而又轻地划过她的心湖,激起一丝涟漪又迅速沉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7、重返高中青葱岁月 2000年9月1日,花坞高中。 恢宏的铁门闪着低调的暗光,顶部是龙飞凤舞的校名,两侧的门柱则雕刻着烫金的校训“乐学善思,笃行致远”。 从外表来看就和一般的学校有所不同。 透过铁栏望进校内,更是能看到穿着深蓝制服的女学生优雅地走过修剪整齐的草坪。 铺满荷叶的水池,水花四溅的雕塑喷泉,以及华丽到如在梦中的欧式建筑,无一不说明这是一所私立贵族高中。 这所学校学费昂贵,招收学员是有设置家境上的门槛的。而且男女分校,本校区只有女孩子。 除了极少数凭借成绩考进来的特优生,旁人要拿到敲门砖只有用钱来砸。 恰好,尤家非常有钱,就把两个孩子都送进来了。 在大门口,林洁妮向尤丽丝走来,把买到的奶茶递给她一杯。 然后,两人肩并肩步入校园,开启了高中三年的新生活。 * 这一世,尤丽丝对青梅的状况格外留心,就注意到了不少原先被忽视的小细节。 新生入学,办理手续时,林洁妮代替尤丽丝到班主任那里登记信息。 尤丽丝两手空空,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等待。 班主任姜妍瞥了她们一眼,被她们一身的珠光宝气晃得眼晕,便抬起手挡了一挡,若无其事道,“家里做什么的?” “唔……业务很多。公司的事,大人不会告诉我们。” 林洁妮回答得很得体。 “今早在校门口引起轰动的豪车,是你俩的?” “是她妈妈的。顺路送我们过来。” 林洁妮指了指在玩手指的尤丽丝。 尤丽丝放下手,将好奇的视线投向这边,便听到姜老师意味深长道: “看来那边那个就是尤家的小小姐了。尤氏的总裁亲自来和校长打过招呼,要我多关照呢。” 气氛莫名有点古怪。 后面排队登记的同学也竖起耳朵。 能进入花坞高中的,几乎人人都有阶级意识。 她们强烈地认同自身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也会于有意无意间通过高消费和拉帮结派来彰显优越感。 但大多数学生的家境虽然富裕,也不过是中产偏上的程度。 真正称得上贵族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尤丽丝就是其中之一。 林洁妮没有说话。 因为她发现姜老师在言谈中忽视了她,想必是知道她是尤家收留的养女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身上挺括的校服裙都使她不自在了,她微微皱眉,轻扯裙边。 “老师好,您不用刻意关照我。是我的家人过度保护了。请一视同仁,把我、林洁妮和其他同学等同看待吧。” 尤丽丝不是人精,相反,她很笨拙,只想得出这种解决办法。 她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和林洁妮勾肩搭背,表示她们是不分你我的好姐妹。 在她的身体紧挨过来之后,林洁妮秀丽的眉毛也舒展了,拍了拍她的肩,“我填完表了,我们找位置去坐吧。” 尤丽丝嘴上说自己和别的同学一样,心里却知道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一样的。 正如现在,她听了青梅的话,带着对方占据了窗边风景最好的座位。 没有人阻止她,老师也没有说什么,仿佛那个位置本就是为她预留的。 渐渐地,教室里坐满了大半的学生。 由于部分人来自同一所初中,熟识者开始说说笑笑了,小团体初现端倪。 第一堂课,自我介绍的时候,尤丽丝也是拉着林洁妮一起的。 她扬起大大的笑容,对同学们点点头,“我是尤丽丝,喜欢玩儿,不喜欢看书,请多关照。” 掌声雷动,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她,对她的幼稚十分宽容。 她又按着林洁妮的背,陪她鞠了一躬,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青梅林洁妮,特别热爱学习,成绩也很好,大家可以管她借笔记。” 掌声稀稀拉拉,与刚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充满了敷衍。 大家的眼神变得锐利。 因为林洁妮是本不该在这里的普通人。 就算戴珠宝项链,背名牌包包,也掩盖不住她那股格格不入的气息。 尤丽丝僵了一僵,没想到和记忆中的美好相距甚远,实际上的高中生活是这副样子。 势利的人,暗潮涌动的氛围,被排挤的异端……她从不知道上一世青梅一直没有融入过她们。 林洁妮眯着眼睛,也察觉到了自己不受欢迎,便径自拉着她的手坐回原位,没有继续浪费时间。 * “你感到不舒服吗?初中的同学就没有这样区别对待过你我。可能是高中的大家都长大了吧,以大人的眼光看待世界了。” 大课间,在走廊的拐角,尤丽丝和林洁妮头抵着头,悄声说着小话。 林洁妮否认了,“没有。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真的没有吗?可你一早上都没有笑。” “我本来也不爱笑。经常在你面前笑,是因为你是个招笑的傻瓜。” “怎么这样……!好心安慰你,你又骂我笨了。” 尤丽丝气鼓鼓地扭过头。 而林洁妮捂着上扬的嘴角,肩膀不停地一抖一抖。 一时间气氛无比轻松。 恰在此时,一阵脆铃般的哄笑从不远处传来。两人望过去,只见一群女生笑得花枝乱颤,在很开心地谈论着什么。 是什么时尚新品的话题吗? 圈子里的富家千金最喜欢聊新上市的奢侈品了。 或者是暑假的经历,到国外的度假村畅玩了两个月之类的? 这个也是她们的心头好。尤丽丝经常听同圈层的朋友对自己侃侃而谈。 但是,尤丽丝侧耳细听,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边聚集的同学在谈怎么让高中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单纯是学习就太无聊了吧?要不我们联手搞点活动,比如钢琴比赛、歌舞表演?” “诶诶,那有什么意思?是要设置奖品吗?可是想要什么妈妈都会给我买,辛辛苦苦比赛去拿奖励也没必要吧。” “对啊对啊,考钢琴十级已经够伤我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乐器了。到了学校,就玩点新鲜的吧。” 三下两下,女生们聊到之前看过的校园小说。 “不是都说,高中会评选校花吗?我们也来选一选吧。” “诶,那不就成了人缘比拼了?谁朋友多,票数就多,最后校花不一定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让隔壁校区的男生帮忙评不就好了?女生一般不和他们玩,想大规模拉票也没有途径。在旁观者的视角他们会评选得比较公正吧。” “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照片给那群臭烘烘的家伙看。你不知道,上次路过他们的篮球场,汗味臭到我捏鼻子了。” 听到这里,尤丽丝拉拉林洁妮的衣袖,赞同地颔首,“我也不想把照片发给不认识的人。” “放心。我们不参加那种没有意义的评选。”林洁妮非常果断。 尤丽丝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林洁妮就是公认的校花,抿起嘴唇,有不妙的预感。 如果林洁妮没有参赛,那么,她的照片是怎么被散播出去的呢? * 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富人对穷人的敌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尤丽丝只是转了个身,去饮水机接水,回过头就发现林洁妮和另一个人不小心发生了争执。 “你踩到我的脚了,不道歉吗?”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怒冲冲地对林洁妮说。 从打理得异常柔顺的金发,和佩戴的绿宝石胸针,能够看出她是属于中上阶级的,有钱有闲,很会打扮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 面对地位高于自己的女生,林洁妮尽量不卑不亢,却还是莫名被女生嚣张的气焰压了一头。 “可你把我的鞋子踩坏了。是我这个月新买的,你赔不起吧?” 尤丽丝正要急急忙忙赶过去劝解,脚下一绊,踉跄一步,就迟了。 女生有仇当场就报,拿起水杯,泼了林洁妮一脸水,骄傲地表示,“反正你也赔不起。我报复回去,我们就扯平了。” “咔嚓”,白光一闪,有旁观者按下拍照键,用手机定格了林洁妮狼狈的瞬间。 那个人低头摆弄了两下,应该是把照片发到学校论坛找乐子了。 尤丽丝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头发湿淋淋的林洁妮如同美艳的女鬼,凶狠地扑向泼她水的女生。 两人大打一架,隔着衣服在对方身上又掐又拧,留下许多伤痕。 上一世应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的。 是被尤丽丝挑明了处境,林洁妮对恶意更加敏感,也不想再容忍了吗? 林洁妮把女生的杯子打碎了,手持碎片划向对方清秀的脸蛋。 “不要!” 尤丽丝从呆滞中回神,冲上去抱住她,挡在她和女生之间。 “为什么不要?是她先动手的!” “一点小摩擦,说开了就好了,不要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吧……” 尤丽丝夺走了那片玻璃碎片,也抓着脸色铁青的林洁妮,把她带到校医室上药。 掀开衣袖,青紫的淤痕在林洁妮白皙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尤丽丝接过护士手中的酒精和药水,亲自为青梅涂抹,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们转校吧。换到普通的学校去。” 适应不了环境,可以选择逃避。 花坞高中只接纳有钱人的话,她就带着出身贫寒的林洁妮另谋去处就是了。 林洁妮痛得咬紧牙,却一声也没有出。 尤丽丝涂完药,给她端端正正地贴好创可贴,才听到她低沉地开口: “不需要。在这里受委屈的是我;到普通的学校,就可能是你被歧视了。” “可我心大,被歧视也不在乎呀?” “那也不行。你妈妈收留我,就是要我带着你往好里发展的,不是要我拖累你。” 林洁妮拉下衣袖,抱了抱一脸茫然的尤丽丝。 她们回到教室,洒了一地的水已经消失不见,女生支着下巴在座位上翻书,就好像什么龃龉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经过女生身边,对方恶狠狠的视线和周身洋溢的药水味,令尤丽丝明白,仇已经结下了。 青春期的孩子们冲动易怒,经常会犯下令未来的自己悔之晚矣的过错。 尤丽丝忧郁地想,以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化解仇怨,使所有人迎来幸福的结局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8、在无形的战争中获胜 金钱会使人异化。 一旦什么都用钱来衡量,那人际交往也不过是把家境转换为数字,再互相匹配罢了。 晚饭后,拿出手机,尤丽丝点开学校论坛,看到校花事件如上一世一般发生了。 起因是一个帖子,热度很高,在首页飘红。 【hot】那颗混进珍珠的鱼目被人收拾了 0l_今天也在美美美 如题。那个连假千金也不算的穷女孩,根本就是尤家大小姐的跟班兼保姆,刚刚踩了蓉妹妹的鞋子,被泼水了[图片][图片]。好好笑啊,总觉得活该是我太刻薄了吗? 1l_想喝草莓奶昔 哦,是她啊……是很活该,乖乖去普通学校不就好了? 2l_重度旅游成瘾症 同楼上。到不该来的地方,还怪别人对她太刻薄么? 我一直觉得,花坞是有门槛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念书的。然而就是有那种运气好到爆的平民拿到门票啊。 3l_一般路过高一妹 偏个楼,蓉蓉的鞋子是lost这个月的最新款吧,被踩脏了好可惜。以她的习惯应该要直接丢掉了。 4l_你也是我同班同学吗 嗯嗯,而且还是限量的,我托人都没买到。只泼杯水给那家伙也是便宜她了,就该要她打工赔钱才是,或者像个乞丐一样找尤家帮忙啊。 5l_一般路过高一妹 蓉蓉家里做大生意的,不在乎那点小钱啦。打狗还要看主人,别把尤小姐惹急了,两边家长以后不好来往了。 6l_零花钱又用完了 诶,鞋子要扔掉吗?我觉得还能穿呢。去跟孟蓉打个招呼,她会愿意送给我吗? 7l_一般路过高一妹 回复6l:就算送你,尺码不一样,你也穿不了。 8l_零花钱又用完了 回复7l:穿不上摆在那里看看也好。我喜欢收集鞋子,lost近三年的全系列我都有。这个月透支了,就缺这一双没买,强迫症好难受的。她愿意转让给我,下个月她的零食我包了。 9l_凤梨酥好吃 我是隔壁班的,孟蓉的初中同学。她不要的东西,不喜欢别人向她索要。你看到她丢在哪里,默默捡走是没问题的。 10l_今天也在美美美 楼上各位别谈论鞋子了!爆炸新闻爆炸新闻,打起来了![图片][图片][图片]嘶,好激烈,蓉妹妹新染的金发都被扯下好几缕! 这个帖子如实地记录了下午林洁妮和孟蓉发生冲突的全过程。 趁乱拍下照片的人,尤丽丝也认识,是毛江鱼,一个挺玩世不恭的女孩。 * 以这个帖子为导火索,命运走上了相同的轨迹。 隔壁校区的男生来看热闹。 林洁妮被泼了一头水、以及和孟蓉撕头花的图片以闪电般的速度传播。 围观者不敢嘲笑背景深厚的孟蓉,就专注于拿林洁妮的窘状取乐。 [披头散发好像女鬼啊] [下手真狠,听说是海边卖烧烤的出身?] [那我要怀疑她小时候是不是会从游客手里夺喝空的瓶子了] [空瓶子值几个钱?] [架不住这凶婆娘穷啊] 然后那些人笑过,又故作公正地表示林洁妮把头发收拾好之后应该挺好看的。 [本来还在想校花选谁,她都逗我笑了那就选她吧] [真的假的,你认为她比柳盈漂亮?] [柳盈是那个拉票的吧,拉个小群对你们说几句好话,你们就不知东西南北了。她家卖酒,可是连瓶矿泉水都没请你们喝] 看到这里,尤丽丝脑海中也浮现出了柳盈的模样,是上一世因为落选校花、把林洁妮关进体育仓库独自离开的那位。 柳盈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手头的零用有限,想跟上大部队的消费水平很是吃力,因此还能被她用钱收买,告诉了她林洁妮的位置。 如果这位柳小姐也是孟蓉那样目下无尘的富家女,一定会把尤丽丝低声下气递过去的打听费丢在地上踩一踩,再从鼻子发出嗤笑。 林洁妮也就至少得在仓库度过一个冰冷的秋夜了,得不到尤丽丝的救援。 孟蓉,毛江鱼,柳盈,还有一些其他看客…… 尤丽丝伤脑筋地叹了口气,一时想不到怎么应对各方的恶意,就继续认真地读帖子,先把同学们或是随口一说或是积压已久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本就以财富和社会地位为傲的少男少女,在匿名状态下更是懒得掩盖真实的心思。 他们对家庭条件远不如他们的林洁妮极尽轻蔑之能事,甚至连带着对家世相对没那么好的柳盈也很看不起。 [哎哎,柳家小本生意,近些年才发迹的,蹭人家的水喝没道理的] [就是啊,打一场篮球就哐哐哐地喝几箱水,你们还不把柳家喝破产了?] 柳盈此刻大概也捧着手机,在屏幕面前看到了这些戏言。她也是阶级论的信奉者,想必只会把仇恨记在林洁妮的头上。 尤丽丝想。 林洁妮什么坏事也没有做,硬要说有犯错的话,那就是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尤丽丝以前太过马大哈,竟然没有察觉她处处为难。 论坛越聊越嗨了,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们渐渐达成了统一,把票选校花的票都投给位于风暴中心的林洁妮了。 [柳盈在群里发的照片都是高p的,哪有刚淋过水的真实?这个姓林的绝对比她美一个等级,你们信我] [投谁都一样吧,我投姓林的,不为什么,就喜欢看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样子] [都这么说,那我也选姓林的吧,柳小姐那边不好交代,我就说是你们撺掇我的] [哈哈,一个卖烧烤的超过一群贵族千金荣登校花,真要成了够我笑几年了] [能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大小姐吃瘪,姓林的还得感谢我们呢] 就这样,林洁妮的票数突飞猛进,在学生自发组织的校花评选活动中遥遥领先。 尤丽丝几乎做不了什么了。 可她想要改变历史。 她向浴室的门望去,林洁妮在里面洗澡,传来阵阵水声。 短时间内,爱干净的林不会出来打扰,她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可以用来行动。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讨厌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不认识的人。 但是呢,爱比讨厌更重要。我不想你再被评头论足,更不想你因为校花的名头被柳盈刁难。” 尤丽丝打开前置摄像头,拨开较长的刘海,笑吟吟地比了个剪刀手。 她一向知道,她的混血容貌极具优势。但凡她不是傻大姐,在男生女生里的人气都会很高。 而以她在学校的阶层,评上了校花也没有人敢对她使绊子。就算有谁对这个结果不满,也只能将不满藏在心里,仍然将笑脸展示给她。 【new】校花评选,请投我一票,我请各位吃法式大餐 0l_尤丽丝 是本人。不用怀疑。 不愿意参加聚餐的,我留下联系方式,加我,给你转账。只要肯把票投给我,钱不是问题。 论坛轰动了。 * 最先联系尤丽丝的,非常出乎意料,不是别人,是和林洁妮结下深仇大恨的孟蓉。 孟蓉: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转移视线,你成心护着她,和我打擂台? 尤丽丝:嘛,我看不下去青梅被说闲话。你也别生气了。一双鞋子而已,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 孟蓉:这么大方?哼。我缺那一双鞋吗?是和她在同一个班级,让我丢了面子。 尤丽丝笑了,诚恳地敲下两行字:你的身价不会因为周边的人而暴跌。鲜花还需绿叶衬,别人只会凸显你的优秀。 孟蓉沉默了,打过来一串省略号。 尤丽丝给她转账了999元,备注“交个朋友”。 孟蓉收了,也在尤丽丝发布的帖子里,以真名留言站队。 111l_我是1班的孟蓉 鞋子的事就这么算了。校花都给我投尤丽丝。谁不听话,被我抓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123l_今天也在美美美 回复111l:蓉妹妹你咽得下这口气? 189l_我是1班的孟蓉 回复123l:别拱火了,你也是大小姐,知晓圈里的规矩。 贵族只和贵族玩,别不要脸面地和小姐的女仆计较。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身份,下等人又配不配让我们放下架子。 尤丽丝是我新交的朋友,和她作对就是和我作对。让我不痛快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 当事人孟大小姐发话了,还是用词严厉的长篇大论。 无人敢再提及她和林洁妮在教室里大打出手的糗闻。 大家默契地揭过了这一茬。 尤丽丝当选了校花,超过第二名的林洁妮200票,200相当于整座学校十分之一的人数了。 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校花,在评选者的热情捧场下,又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美图给大家欣赏。 孟蓉打电话过来,“该说不说,混血就是有股不一样的风情。我承认你的颜值和其他同学不是一个水平线,校花的位置就该你坐。” 尤丽丝眼里觑着浴室紧闭的门,嘴里嗯嗯地应和着,“别光捧我,你也不错呀,染的金发很时髦。我天生一头白发,人家都说从背后看着像老奶奶,哪有你靓啊?” 孟蓉被她带偏了节奏,也呵呵傻乐起来,“有事找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姐大了。不光染发,穿衣打扮的事儿我都能教。” 尤丽丝没有来得及回答。 因为林洁妮披着浴巾出来了。 她低声说了句“临时有事,明天见面再聊”,便不动声色地挂掉了电话。 只祈祷林洁妮能晚些发现她的小动作吧。 不过她也猜到,以林洁妮的性格,一旦得知自己有事瞒着,百分百会闹出一场巨大的风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9、其实只想回到最初 贵族高中的学生之间因阶级不同而激起硝烟滚滚,激烈的斗争却又在尤丽丝的努力下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论坛上的热帖藏不住。 从浴室出来,林洁妮随手拿起手机,便从班级群得知了真相。 一群好事者本想把她这个贫家女选上校花的宝座,以打大小姐们的脸;尤丽丝发出照片之后,那些人又纷纷转而把票投给尤丽丝了。 但好事者们依然是要看笑话的,在群里艾特她,阴阳怪气道,“有人在校花评选里,票数被倍杀了哈哈。好可惜呢。” 林洁妮不关心贫富差距带来的隐形纷争,只是死死地盯着尤丽丝的高清正脸照,——已经扩散得到处都是了,脸色逐渐变得青白。 手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她也将视线转向缩在墙角不敢说话的尤丽丝:“……谁准你拍给他们看的?” 天可怜见,尤丽丝只是撩了下刘海,比了个剪刀手,连嘟嘴卖萌的动作都不敢有。 但占有欲旺盛的青梅还是发飙了,把她吓得抖似筛糠。 青梅的语言很尖锐,视线更尖锐,伴随着手高高抬起,尤丽丝差点以为她要家暴自己。 好在没有到那个地步,让她大松一口气。 林洁妮只是一挥袖子,把摆在桌上的花瓶摔碎了,冷冷地拉开一段距离,拒绝想要关心她是否伤到手的尤丽丝向她靠近。 只不过是小小的冷战。 尤丽丝习惯了,装作没有察觉她的排斥,死皮赖脸地上前抱紧她,“别生我气嘛。我也是突然虚荣心发作,想试试当校花的滋味了。” “你在说谎。”林洁妮毫不客气地揭穿她,“我讨厌你对我说谎话。” “没有说谎。我就是想感受一下被万众追捧是什么样子。木已成舟,你爱信不信吧。” 尤丽丝撒娇地哼哼唧唧。 林洁妮还是不信,可是已经被她软磨硬泡搞得没脾气了,冷硬的气场褪去。 尤丽丝忽然又觉得自己不该抱她,便挠了挠脸蛋,讪讪地向后退。 林洁妮追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比她刚才使用的力气更大。 “以后不要再骗我了。”林洁妮说。 “没骗你。”尤丽丝嘴硬不承认。 林洁妮指着在地毯上发光的手机,补充道,“我也不是你的仆人。” “嗯,是孟蓉那样说,又不是我说的。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我的仆人。” 尤丽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们和好了。 有一瞬间,尤丽丝错觉两人会甜蜜地接一个吻。 摇了摇头甩去幻想,她听到林洁妮对她说,“去洗澡吧,我帮你吹头发。” * 当晚,尤丽丝做了一个梦,在她死后的梦。 她以灵魂的状态穿过雨雾,来到了自己的墓碑前方。 而年纪尚轻的林洁妮就坐在泥地上,一手搭着墓碑,另一只手握着鲜花垂在地面。 林洁妮被雨淋透了,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她在哭吗? 尤丽丝弯下腰,想去看看她的眼睛。 她们对视了。 林洁妮抬起了头,满含痛苦的双眼紧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对她说了什么。 尤丽丝没有听见。 因为梦醒了。 但其实,就算没有醒来,她想必也接收不到那句话吧。 雨那么大,哗啦哗啦。 一切悲伤的声音都被掩盖。 只留下那张熟悉的脸映在她的眼底。她们默默凝望彼此,阴阳相隔,谁也无法触及对方。 * 睁开眼睛,她还处在温暖安全的卧室,林洁妮睡在她的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腰间。 尤丽丝突然感到孤独。 仿佛梦中林洁妮周身萦绕的苍凉还残余在她的心尖。 但她也不只是受到了梦境的影响才产生负面的情绪。 “我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吗? 我是应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吗? 以及……” 她褪去了那股孩童般的幼稚,以大人的视线,成熟地望向抱着她的少女。 深夜总是令人多愁善感。 她质疑,自己是这个林洁妮爱着的尤丽丝吗?还是说,是属于另一个不在此处的林洁妮呢? 能够回溯时光的怀表,把她平稳的世界搅乱了,令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碎片在她的脑海起起伏伏。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不停穿越,她已经有点搞不明白了。 想要确认这是现实一般,她俯身去吻熟睡的林洁妮,手指也解开了对方睡衣顶端的一枚扣子。 她很混乱,忘掉了这个时期的她,和林洁妮只是关系要好的青梅,而不是爱人。 嘴唇相触,她才恍然回神,连忙撤退,红着脸躺回被窝。 在她闭上眼后,林洁妮的眼皮微微掀开,眼底一片清醒之色,如同睡意没有来过。 可是惊慌失措的她注定已经发现不了林的苏醒了。 林洁妮静静地等待她呼吸声趋于稳定,才如饥似渴地将唇凑近,品尝她香舌的滋味。 她们被同一个噩梦困扰。 和她的畏手畏脚不同,林洁妮胆大妄为,做了梦里的自己无数次想做却又再也做不了的事情。 “唔……”尤丽丝发出呓语,一脸盎然的春情。 “好色的小猫咪。”林洁妮啧啧有声地跟她亲嘴,手指注意着力度,没有打破她新做的美梦。 * 第二天一早,尤丽丝浑身轻松,有股说不出的餍足,可能是梦的缘故吧。 她眯着眼睛,赖在青梅怀里,任由对方帮她换衣服、洗脸刷牙,再拖着她吃了饭、坐进车子里。 看到近在咫尺的青梅漂亮的脸,她产生了凑过去亲亲的冲动。 这也是梦带给她的改变吧。 “怎么这么粘人?” 林洁妮搂着她的腰,被她扭来扭去蹭得又是享受又是苦恼。 “你不是要我不再对你撒谎吗?我只是按你说的做了。” 尤丽丝幼猫一样软乎乎地,将脸贴在青梅瘦削的肩头。 她决定坦诚地面对青梅,也面对自我。 因为经过梦的启发,她想明白她辛苦穿越的原因了。 在怀表出现之前的她是最幸福的,有着最爱她的伴侣。 怀表出现之后,一切就回不去了。 潜意识的她,只是想要最初的那个林洁妮回来。 因为明知做不到,才赌气地一次又一次穿到过去,美其名曰要替林洁妮消除怀表带来的坏影响。 她还爱着林,虽然也不是这个林了。 她固执地相信,最初世界线的林没有消失,是在怀表的作用下,被遗弃在某个时间的角落了。 执念一天不除,她就一天无法不对林洁妮心软。 毕竟,爱屋及乌,只要她还对某个无辜的林恋恋不舍,对其他犯了错的林也不能弃之不顾。 “正餐吃不了,吃吃代餐也好嘛。” 理顺思路,她心满意足地抱着这个世界线的林洁妮,不想和她谈恋爱,只想把她当一时的替代品。 “又发什么神经?净说些天马行空的话,让人听不懂。” 等林洁妮领悟了她的“代餐论”,一定会大动肝火,恶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向另一个莫须有的自己宣示主权。 好在林洁妮不赶潮流,听不懂这些网络热词,也就自然而然地放了她一马。 * 票选校花的风波告一段落。 她们到了学校。 和昨日的剑拔弩张大相径庭,孟蓉见到走进班级的她们,心平气和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尤。” “早。有机会向你请教穿搭。” 尤丽丝嘴甜地回应了她的问候,于是孟蓉脸上的微笑就更明显了。 因林洁妮踩了孟蓉的一只鞋子而引发的纠纷,也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气氛如此和谐。 把玩手机的毛江鱼却忽然从旁插嘴,“喂,林洁妮,你会弹钢琴吗?”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热爱和平,还是有人看不惯其乐融融的局面,硬要跳出来把水搅浑的。 林洁妮怎么可能会? 尤丽丝见状不妙,拦住拧眉的青梅,迈出一步,彬彬有礼地问道,“为什么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只是圈子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会弹钢琴,我就好奇外面的人是不是也接触过吧。 对了,尤大小姐,你也会吧?” 毛江鱼放下手机,张扬地释放自己对平民的恶念。 孟蓉原谅了平民的冒犯,她可不会那么好心。 “你会弹钢琴吗?没见你弹过。” 林洁妮不在乎毛江鱼的敌意,却被勾起了对尤丽丝特长方面的兴趣。 尤丽丝也会。 贵族教育就是这样,会从小陶冶孩子的艺术情操。由于往往是从最常见的钢琴开始培养,贵族小姐们或多或少都会弹奏几支曲子。 她的神色略显微妙。 林洁妮注意到了,也随着变了脸,暗含威胁地强调,“你对我保证过,只说真话。” 于是尤丽丝便为难地开口: “会。钢琴是基本功。可以学了再放弃,一点也不接触是不可能的。” “就连你也会……” 从未设想的情况使林洁妮震撼得瞳孔微缩,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还以为,笨拙的尤小姐别说按琴键,就连试图坐在高大的琴凳上也会不小心跌一跤。 见目的达成,毛江鱼功成身退,又含笑摆弄起她的手机了。 尤丽丝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拍拍胸脯,向青梅许诺,“没关系。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午休时间,她拉着林洁妮去空闲的音乐室学曲子,以她的水平也就只能教几首简单的儿歌了。 她想过毛江鱼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对方借刀杀人,把因落选校花而愤愤不平的柳盈当枪使。 柳盈带领学生会冲进音乐室,大喊,“我举报!休息时间弹钢琴,她们打扰了别的同学的睡眠!” 学生会佩戴肩章,气势汹汹地准备记下违纪者的名字通报批评,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尤家大小姐被检举了,又面面相觑,挥手表示: “也没有规定禁止在音乐室弹钢琴嘛,把门关紧就好了。” 柳盈仍然不服气,尤丽丝也瞧出来了。 放学后支走林洁妮,尤丽丝找她单独谈话:“横插一脚抢走你的校花名号,是我不对。但是我们可以和解的。” 在学校里低人一等的柳盈却把扬眉吐气的全部希望都压在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号上面,不同意拿钱和解。 她恶向胆边生,一把将尤丽丝推进旁边的空教室,锁上了门,然后噔噔噔地跑掉了。 尤丽丝是被班主任姜妍开门救出来的。姜妍身边还跟着满脸紧张的校长,和陪同的保安。 姜妍找了她很久,调取监控才锁定她的位置,鞠躬恳请她回家说几句好话: “是我没有尽到老师的职责,没有监督好不服管教的学生。但是尤丽丝同学,老师有这份工作不容易,希望你的家人不要逼退我。” 校长也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哈腰地询问尤丽丝的状况: “没有受伤就好,没有受伤就好。同学放心,我一定会给出一个妥当的解决方案,绝不让你白受委屈。” 面对着生怕被权势压迫的二人,尤丽丝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 “是柳盈同学和我闹着玩。别去找她的茬。对家里人我也会是这个说法。” 她原谅霸凌者了,不为什么。 可能是灵魂年龄远超身体年龄的她,不想和十来岁的小女孩计较吧。 校长、姜老师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到了尤家的车上。 林洁妮已经焦急地等了两个小时了,而且也摸清了实情,见她出现,先是心有余悸地拥抱她,再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该离开你的身边。是柳盈做的,对吧?被关了那么久难不难受?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你就是这点不好啊。我只是想和你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明明不要多此一举,大家就都能幸福了。” 尤丽丝很抱歉上辈子对她的困境视而不见,可也不希望她的戾气继续加深。 林洁妮僵硬了两三秒,没有说什么。 改天,尤丽丝却见到她站在楼梯口,对着正下楼梯的柳盈探出了手。 真是的,完全不吸取教训…… 尤丽丝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假装这是手铐,然后俏皮地扬唇: “坏孩子,警察来了。也铐住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她是牵制她的锁链 林洁妮像是护崽的老母鸡,见不得尤丽丝在外面吃一点亏。 尤丽丝感激她的呵护,但是有时也想吐槽她,“保护欲有点过剩了吧。” 此刻也是如此。 柳盈前些日子把尤丽丝关进了空教室;林洁妮就想对柳盈下手,把她推下楼梯摔得遍体鳞伤。 抓住了林洁妮的手,成功制止了她,尤丽丝将轻飘飘的眼神投向柳盈: “你可以走了。我们扯平了。” 柳盈花容失色,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险些丢了半条命。 她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林洁妮,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尤丽丝,从她们紧紧交握的手知晓她们是利益共同体。 自己欺负了尤丽丝,被林洁妮威胁,也的确算是扯平了。双方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已经是好结果了。 想到这里,她悻悻离去,不敢再作妖了。 等她走后,尤丽丝才努起嘴,责怪地斜睨变坏的青梅。 她把青梅拉到偏僻的角落,掐腰盘问,“坦白从宽,你还有什么复仇计划?都一一告诉我,不许隐瞒。” 林洁妮从口袋摸出一把美工刀,老实交代,“毛江鱼是幕后主谋。我想过把她绑起来,拿刀吓唬吓唬她。” 只是想吓唬吗? 尤丽丝怕她是想给毛江鱼留一道伤疤,嘴角抽搐,实在绷不住镇定自若的姿态了。 她踮起脚,按住林洁妮的肩膀,无比认真道,“不许。我说不许,你听到了吗?” 林洁妮把美工刀折叠,刀柄递给她,“不希望我那么做,就待在我身边监督吧。永远永远,当我一辈子的枷锁。” * 尤丽丝无端想起了午休时间在音乐室的私人授课。 她坐在适合于剧院、音乐厅演奏的大型三角琴前,把长长的琴凳让给林洁妮一半。 阳光穿过透明的落地窗,将她放在琴键上的手指镀了一层金边,也使认真听讲的林洁妮美丽如天使降临。 “先练习这个吧,《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是我第一首学会的歌。” 翻开乐谱,尤丽丝指着第一行字符,告诉林洁妮对应的按键。 林洁妮没有基础,似懂非懂,眉头紧蹙。 尤丽丝就笑着抚平她的柳眉,眨眨眼,“光听不好理解。看我给你演示一遍。” 回首那段静谧的时光,她发现,这一世,竟然是自己照顾莽撞的林洁妮多一点。 弹钢琴的林洁妮笨手笨脚,和平时那个做题迅速从不出错的优等生判若两人。 尤丽丝引导她摆出正确的手势,在她按错键时,轻轻地把她的手指挪到该在的位置。 在她六岁那年就会弹的曲子,林洁妮连续学习了两周,才只能磕磕绊绊地弹完一遍。 要知道,在弹奏的过程中,林洁妮时不时会拿出一个本子,刷刷写下一些东西。 应该是在记录课堂笔记。 学得那么努力,却还是进度缓慢,以成绩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来说,足够令人大跌眼镜了。 * “谁天天骂我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明明你也有笨拙的一面,只是藏得太深。” 尤丽丝伸出手臂,温柔地拥林洁妮入怀,摸摸她的头,只觉得既是在救赎她,也是在救赎上一世无知的自己。 林洁妮的指甲很长很尖,用力得在她手背划出伤痕。 她也没有喊痛,只是任由情绪激动的林洁妮依赖自己。 “不要离开我,陪着我,管着我。” 林洁妮要求她。 没有说“好”,因为答应过林不再说谎了;也没有说“我总会离开的”,因为她不想让林伤心。 尤丽丝只是抱着神色执拗的青梅,对她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提议: “我们去看看林妈妈吧。顺便,在海岛度几天假。劳逸结合也是有必要的嘛。你和我都该放松放松了。” 上一次的海岛生存,是林洁妮为她提供吃喝和临时搭建住所。 这一次,她想回报过去,也算是在临走前留下一份纪念吧。 怀表嘎吱嘎吱接近崩坏。不稳定的记忆在脑海乱窜,使她头疼欲裂。 对于她来说,人生只有短短几天了,再次穿回原本的时间点,她就是垂垂老矣的妇人。 而身为她妻子的林已经死去,世上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林问她愿不愿意一辈子当牵制她的锁链。 她要怎么说,她的一辈子已经濒临终点了呢? 好在林洁妮似乎有读心术,察觉了她的难言之隐一般,不再多问便答应了海岛之行。 没有外人打扰,她们在岛上度过了三天三夜,食物是亲手采摘的野果野菜,净水是用器材过滤海水得到的。 在带去的帐篷里酣然入梦,到了约定的时间点,她们登上了返程的船。 在即将被传送回未来的前一刻,尤丽丝做了一回谜语人: “我喜欢的是刀子嘴豆腐心,那个善良的你。不要再执迷了。爱情应该让我们变成更好的人。” 不等她沾沾自喜于自身的成熟,林洁妮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启唇: “你又一次隐瞒了我,怀表的事。” “啊?”惊讶地睁大眼睛,尤丽丝还没有回过味来,灵魂就被怀表的力量带走了。 数秒以后,她发现,她没有回到八十岁。 怀表故障了,把她送回了中年时代,等身镜里的容貌最多只有四十岁。 “刚刚林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又觉醒记忆了?怪不得那么变态,哎,真是的……” 尤丽丝捶胸顿足,恨自己迟钝,自以为是成长之后来教育心智不健全的青梅了,谁知是被心里门清的青梅当耍猴戏看。 * 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翻开的笔记本,纸面泛黄,想必是很多年前就有的了。 本子就放在床头柜上,触手可及,她好奇地探过头去,就发现是林洁妮的日记。 掀开的那一页,日期正好是高中时期。仔细一看,林洁妮草草地在上面书写了好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2000年9月11日星期一晴 你又赖床了。我近距离看着你,抚摸你的睫毛。你身上的气味甜甜的,是昨晚的沐浴液造成的吗? 我知道不是。也不是你睡前偷偷吃下的草莓奶糖。你原本就这么香。每晚抱着你入睡的我对此一清二楚。 我吻了你的唇,把舌头伸进去。你没有醒,但在梦里回应了我。 你喜欢我的吻。] 尤丽丝手指一抖,翻到下一页,脸颊早已不自觉晕红了。 [2000年9月12日星期二阴 我跟在你身后,看到你又和孟蓉说话。近来你总是和她说话,对我不管不顾。 她是刁难了我的泼妇,你却和她打成一片。我不高兴,把你喝了一半的菠萝汁喝完了,空杯子藏了起来。 你找不到你最爱喝的饮料,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是被谁偷走了,才气得跳脚,却没有把对菠萝过敏的我当作嫌疑人。 收藏了你的杯子,和你擦嘴的纸巾,我很开心,不生你和孟蓉聊天的气了。 夜晚起了红疹,我发烧了,你却傻乎乎地以为是我受了凉,自愿钻进我的怀抱,充当暖炉。] 林洁妮的病娇行为变本加厉了。 尤丽丝返回少年时期,没有将她改造成正常的人,反倒是激化了她性子中的阴郁。 日记继续翻下去,言辞越来越过分,有对旁人的敌视,有对尤丽丝的痴恋。 直到看到林洁妮对那些钢琴课的评价,是“专注教学的你格外可爱,令我回想到夜间,你是如何沉浸在美梦之中,被我反复欺负也没能醒来”…… 尤丽丝看不下去了,把烫手的日记丢在地上。 她伸手去拽挂在颈间的怀表,来不及了,门打开了,怀表被夺走了。 一直通过单面透光的等身镜在另一面偷窥她的一举一动,林洁妮及时现身,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开启新一轮的时空跳跃。 “为什么不看完呢?我把对你浓烈的爱意都记载下来了。你不愿意管束我,我就对讨厌的人施加了小小的惩罚手段。 想知道她们的结局吗?无论是被花坞高中退学,还是家里破产变得一贫如洗,记住,她们沦落到这个下场,都是你害的。罪魁祸首是你。” 中年的林洁妮也还是很美,却是一种黑暗颓废之美。 她长发及腰,肤白如雪,曼步走回门口落锁的画面,可以称之为步步生莲。 尤丽丝又被她关起来了,由于是第二回,完全没有生出恐惧的心情,尽是在害羞了。 “你又要关我一辈子吗?这次可不行。你做了坏事,只有改变过去抹消罪证,我才会和你在一起。” 林洁妮不管她叽叽咕咕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吻她,抱她,把她作弄得很难为情。 好不容易趁林洁妮放松戒备,在某个晚上偷回了怀表,尤丽丝顾不得细想,就把时间调整到她八岁那年。 她想,无论怎么教育林洁妮都不能彻底地根治问题了。对方已经病入骨髓。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诱发疾病的因素从林洁妮身边除去。 那个因素,不是别的,就是她本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1、兜兜转转回到出租屋 行人如织的海边,暑气腾腾,热闹喧哗。 八岁的尤丽丝放下手头正在搭建的沙堡,拎起漂亮的公主裙,向香气四溢的烧烤摊望去。 八岁的林洁妮映入她的眼帘,瘦瘦高高,擦着汗,在招呼来来往往的旅客。 “来串鱿鱼吧,一串两块钱。 好吃的鱿鱼,买十串送汽水。” 叫卖得很努力,林洁妮的脸蛋被汗水浸出了雪白的盐渍,如同两朵红云被星星点点的白光点缀。 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涌出了。 重回故地,重见故人,所带来的触动是难以想象的。 尤丽丝摸了摸睫毛,摸到一点湿痕。 隔着人山人海,她和年幼的林洁妮四目相对,古怪地一顿,然后再错开视线。 林洁妮一定在想,那边那个小孩好奇怪,穿得那么华丽,却一碰就碎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 一段恋情,无论过程是好是坏,走到结局的那一瞬间,总是令人伤感的。 尤丽丝不想在本该和她共度一生的女孩面前哭泣,便扭过头去,走到妈妈身边。 在这个时间点,她的妈妈尤风还活着,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尤风弯下腰,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脑袋瓜,“怎么了,宝贝?” 尤丽丝踮起脚,用手挡住嘴巴,在她耳边悄声请求,“我能给那边卖烧烤的母女一点钱吗?她们工作很辛苦。” 妈妈答应了,把现金连包一同交给了她。 她便装作去吃鱿鱼,在摊位待了两分钟,把装着两万块钱和坏掉怀表的名牌包包挂在椅子背上。 “您的20串鱿鱼,和送的两瓶汽水。” 林洁妮把盘子端过来,手脚麻利,摆到她落座的那一桌。 “谢谢。” 她没有用餐,眼见林洁妮转身返回烧烤架继续忙碌,就蹑手蹑脚地跳下椅子,如一滴水融入摩肩擦踵的人群。 等林洁妮察觉那位疑似去卫生间的小顾客迟迟没有回来,来收拾餐具时,便发现了留下的包和包里的巨款,发出一声惊呼。 “妈,刚才的女孩把东西忘在这儿了。” 她暗自想着那个女孩可真笨啊,也把嫌弃摆在了脸上,却不知为何,又有一丝怅然若失。 林母带领她去找失主。 可尤丽丝的身影早已消失。路过的人谁也不曾注意到两个孩子之间短暂的接触,更不曾在意其中一个女孩的离去。 林母报了警。 警察接了一通电话,摆摆手,说“包是你的了”,就让她和女儿一起回去。 收了摊,林母坐在狭小的平房里,对着意外的财富发呆,既是不敢置信,也是感恩这笔能够解决她燃眉之急的横财。 女儿要上学,她很缺钱。 两万块钱,足够支付从小学到高中的学费了。 而林洁妮在一旁捡起了那只锈蚀的表,拨动发条,新奇地注视着它冒出青烟: “随身携带一块金属废品?富人都有怪癖的说法是真的吗?” 她想丢掉没用的垃圾,看了一眼又脏又破的垃圾篓,又看了一眼在生锈之前一定非常精美的怀表,终于没有舍得丢,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纪念这特别的一天。 * 失去了表,尤丽丝不会再回到未来了。 她将在这里,最后一次地度过她的人生,从八岁到八十岁,没有林洁妮在旁作伴。 2007年1月13日,二十四岁生日,即将大学毕业的她也还是全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她一大早就被妈妈拽起来,戴上寿星帽子,拉到餐桌前去吃长寿面。 上午,妈妈带她去逛街买衣服,买了可以不重样地穿一两个月的数量。 中午,她们在法式餐厅吃大餐,对着落地窗外的海景,谈笑风生。 晚上,表姐尤溪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亲手推着餐车回家,把一个半米高的三层巧克力大蛋糕献给她,关了灯,让她许愿吹蜡烛。 “就你们小孩子花样多。” 二姨妈还是那样尖酸刻薄,却也还是那么心软,一边数落着女儿和外甥女,一边大手一挥给过生日的外甥女开了张几千万的支票,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在尤丽丝的提醒下,妈妈和二姨妈都非常注重保养身体,病发的时间推迟了很多,也得到了良好的医治。 她没有失去任何一个家人,过上了圆满的生活。 作为代价,她和原本的爱人擦肩而过,去往不同的方向,再也没有相识相爱的机会了。 有时候,尤丽丝觉得自己忘记了上一世的生活,有时甚至误以为那是一场错乱的梦。 纠缠至死的爱人,与缠绵悱恻的感情,变成了回忆里的一粒沙尘。 转瞬间,她却又在午夜梦回,任每一帧相处的画面鲜明地浮现在自己眼前。 不过,她不后悔。 不准备再恋爱结婚,她要把剩余的后半生都用来侍奉至亲之人。 有得必有失,失去的小于她得到的。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没有必要后悔。 * “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忘掉我,自顾自地笑得那么开心。” 在尤丽丝看不到的地方,从另一条时间线跳跃到这里的林洁妮,接收了本次轮回的记忆,咬紧一口银牙。 林洁妮捧着手机,屏幕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放大的照片里,在奢侈品店挽着妈妈手臂的尤丽丝眉飞色舞,似乎在讲什么笑话,把妈妈也逗得前仰后合。 她还是家里的开心果,却不是林洁妮的开心果了。 怀表有两只,尤母分别给了她们二人各一只。现在一好一坏的两只表,却都落在林洁妮手里了。 再一次改变过去,让尤丽丝失去这个阖家欢乐的完美轮回,是否太过残忍? 林洁妮如此想着,却也清醒地认识到,以这个轮回自己的身份,——一位普通的白领精英,很难触及尤大小姐的衣角。 她没有耐心一步步发家致富了。 她现在就想要她的爱人重回怀抱。 站在时尚街区,刚刚拿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她眺望着站在玻璃门里的尤大小姐,知晓没有金卡,自己连进店的资格也不具备。 她注定只能是路过,无法成为尤丽丝眼底的一道风景。 相隔数十米,泾渭分明的二人。 一个在外界的阴云之下,一个在室内的光明之中。 突然,尤母回头了,和紧绷着脸的林洁妮遥遥相望。 林洁妮看清了她的口型,是四个字,“我的女儿”。 她略微一愣,便恍然大悟: 作为怀表的前任持有者,也是时空穿梭者的一员,尤母同样具有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 “动手吧,让世界回归本来的样子。” 尤风用眼光传达的意思,被林洁妮清晰分明地接收到了。 林洁妮大喜过望,如同得了圣旨,没有多想就启动了完好的那只怀表。 砰—— 在时间乱流将一切搅得七零八落之前,她眼角余光瞥到了怀表弹出的零件,也捕捉到了尤母面上的微笑。 * 2007年12月31日,结婚前夕,在尤家的欧风城堡中,尤丽丝捧着脸,嘟嘟囔囔地抱怨: “二姨妈会把我们赶出去的。我们不能回家,没有零花钱,也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像两个流浪汉一样喝西北风。” 就算那样也要领证吗? 她没有问出口,可试探之心路人皆知了。 林洁妮笑了,把手里的证件丢在床上,郑重地向她邀请: “和我组成家庭吧。我会对你好的。虽然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出租屋用来遮风挡雨,没有别的,但我相信只要共同奋斗,我们就能渡过所有难关。” 托脸的手不知不觉放下了,尤丽丝先是一怔,随后却不由自主地露出明媚的笑容,欣然应道,“好……!” 相爱的两人不畏风雨,走到了一起,期间甜蜜过,也争吵过,熬成了老妇老妻。 林洁妮一直装作正常人,把病态的一面隐藏在灵魂深处,不对挚爱的妻子开放。 2010年10月21日,风花钢铁股票疯涨的那一夜,林洁妮听到妻子起床出售股票的动静,并没有睁眼。 尤丽丝把能够让她们一夜暴富的股票低价卖掉了。 其实她不那么做,林洁妮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2014年12月31日,怀表出现的那一天。 她们象征性地把家族的压力和炒股失败的旧账翻出来吵了一架,然后背对背睡了,都在暗自紧张,等待着改变命运的怀表到来。 要第一时间销毁它。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现在就很幸福了,不能让怀表把好日子毁掉。 到了关键性的那一刻,怀表并没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们家里,在原本的位置多出的是一封信。 两人凑在一起,头碰着头阅读,发现是尤母寄来的。 [亲爱的两个女儿: 曾经,我有一件传家宝想要交付给你们。它能听从主人的心意,将时间的进度条拉快或者倒退。我想,它应该能够在你们后悔的时候起到一些作用。 但是我改变了主意。你们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一只微小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起地球另一侧某地的龙卷风。 我们玩弄时间,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会将无辜之人牵连进去。究竟有多少个陌生人,原本应有的美妙人生因我而一落千丈呢? 想到这一点,我决定毁掉传家宝,希望你们能理解。 ——by永远爱你们的妈妈] “其实,你记得一切吧?” “嗯,你也是。” 两人把信珍藏在抽屉深处,心照不宣地对起了暗号。 搬进出租屋,卖掉股票,发生口角……她们都在自觉地扮演着最初世界线的自己,不敢让命运的轨迹再次偏移。 “你不会再……”做出变态的行为了吧? 话说到一半,尤丽丝闭了嘴,因为她觉得不必多问了。 谁都不想再多生事端。 这点默契她们还是有的。 只见她圈住妻子的腰肢,乖乖地蜷进她的怀抱,若无其事地道了句晚安,“睡吧。爱你。” “我也爱你。比你爱我更多地爱你。” 林洁妮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只觉得再无遗憾,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常。 2015年她们过得十分幸福。 2025年也是。 …… 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们都很恩爱,没有再拌过一次嘴,更没有动过手。 也许怀表是坏东西。 但带来的教训却是好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2、魂牵梦萦的前世情人 人是有前世的吗? 从午睡中醒来,尤丽丝如是想到。 她又做了那个梦了。 梦中恋人死去的一瞬间,她心如刀绞,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使对方复活。 然后梦如迷雾散去,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 正午时分,最是炎热之时。 头顶的红日如悬浮的火球,将地皮炙烤出滋滋的白烟。 尤丽丝身处疯人州,一片警方鞭长莫及的危险禁区。车窗紧紧闭着,涌动的热浪使人憋闷得喘不过气。 缓缓地将一缕银发撩到耳后,她站起来了,如同一只精美但脆弱的人偶。 车子突然熄火,大约是火花塞坏了。这东西负责产生电火花以引燃混合气。没了它,发动机是运转不起来的。 睡了一觉也没等来救援,看样子,睡前拨打的报警电话被自由邦的警察当作没听过了。 “可以理解。” 能安安稳稳拿工资过日子,谁想为了维护治安而丧命呢? 尤丽丝将手机放回口袋,不再期待会有帮手了。 果断地抛弃车子,来到路边搭车,这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完全不在乎世俗眼光。 只见她兀自慵懒地站着,单手抱臂,手指轻触脸颊,仿佛在漫不经心思索着什么一般,目光低垂而游离。 疯人州人烟稀少,以大片大片的荒野为主,汽车也是很久才会出现一辆。 这片区域恰好即将步入林间窄道,树木和野草都逐渐变多,限制了车辆的通行,更是很难守到救兵了。 她这么一位俏丽佳人久久地于公路一侧伫立,便成为了一道明媚的风景线。 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一辆越野车飞驰而来。 尤丽丝轻微地晃了一下,从长久的出神中惊醒,两只脚下意识地交换重心,才稳定住身形。 她面上很沉着,看不出被噪音所干扰,伸手拦车的样子也很游刃有余。 “麻烦停一停。” 如是低声地说道,她那沙哑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妖艳,穿过热辣的风和敞开的车窗,瞬间便吸引到了越野车的车主。 越野车减速,车主探出了头,大大的太阳帽和墨镜挡住半张脸,只能隐约从下巴的弧线看出也是个年轻的女人: “什么事?想搭顺风车?” “嗯。”尤丽丝颔首。 “哈哈,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用什么支付车费,身体吗?” 女车主不愧是在疯人州来去自如的家伙,粗野的语气过于豪放不羁,令尤丽丝有点皱眉了。 “不。”尤丽丝冷冷地直视她,似乎能透过反光的墨镜,直接对上她不怀好意的眼神。 “那就没戏咯。可惜,本来你还挺合我口味的,陪我睡一晚就是让我给钱也愿意啊……” 耸了耸肩,女车主踩下油门,准备扬长而去,不料尤丽丝却忽然行动了。 “砰、砰、砰——” 几声巨响,尤丽丝拔枪、对准前方的大树扣下扳机。 树冠剧烈摇晃,鸟儿飞起,哗啦哗啦一片树枝树叶劈头盖脸砸下,形成了临时的路障。 “滋啦——” 去路被阻挡了。 为了不撞上障碍物,越野车强行刹车,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声。 “喂,你干什么……?!” 不等女车主发难完毕,尤丽丝快走两步,按住越野车的后备箱,轻轻一跃,就坐到了车顶。 “我坐这里就可以。” 她对车主微笑,那笑容也是浅浅的,皮笑肉不笑。 她的冷酷果决已是令人震惊。 那股自说自话的霸道就更加与她姣花照水的外表不符,使看到的人大跌眼球了。 “你也不怕被树枝刮了头发?” 车主愣了一愣,才没好气地摘下墨镜,翻了个白眼,“进来坐吧。副驾是空的,多你一个也不多。” “不。我就在这里。” 这次反倒是尤丽丝拒绝了她的邀请。 “为什么?” 女车主不解其意,却不再用恶劣的口吻揶揄她了,而是渐渐被带入了她的节奏,真心求教。 “这里视角开阔,方便应对袭击。” 尤丽丝眼光一扫,判断树木的高度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必要时弯下腰就好了。 她便将腰间挎着的包往怀里揣了揣,警惕着四周的环境,也把可能会有敌人来犯的消息如实告知车主。 “呵呵,你还真是个强势的人啊,自作主张就把我拉成你的同伙了。 不过好吧,我摩耶就喜欢刺激。你有敌人?那真不错,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车主摩耶飒然一笑,娴熟地操纵车子绕过路障,继续向林间深入。 “把你放在下一个加油站可以吗? 顺便,能问问你的包里是什么东西吗?同伙小姐?” 嫌开车无聊,她时不时对尤丽丝搭讪。以她的敏锐,自然也注意到尤丽丝珍之重之守护的挎包了。 尤丽丝点头表示可以,同时也不对她隐瞒自身的目的,“一块石头,价值连城,足以让我买下一艘巨型游轮。” “珍贵的宝石?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意外吧。就是显得小姐你有些俗气了。 哼,把宝石当宝贝疙瘩,明明想要多少我都有多少的。” “不,你猜错了。是人工制品。” 隔着包包摩挲那件重要的宝物,这一次,尤丽丝的声音带上了真实的笑意。 她说,那是她所在的研究所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不死石,石头放出的辐射能够减缓人的衰老速度。 人类对永生的渴望是无止境的,这是他们向实现目标迈出的第一步。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摩耶半点也不相信,只当是天方夜谭。毕竟,延缓衰老,听起来就很玄幻,倒像是什么神话故事里编造的情节了。 她的猜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其实,尤丽丝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骗局。 但是…… “只要买家相信就好了。我说了吧,我需要的,只是一艘船。” 研究所不止研究单个课题。 尤丽丝是另一个分支的核心人物,负责培养吞噬癌细胞的细菌,对由别人管理的永生技术区了解甚少。 她只是偶然听说了石头的存在,又正好需要一笔巨款,便同意把石头带给一位出手阔气的买家,仅此而已。 凭借在研究所的高地位和高权限,她如探囊取物,将有人出价一百亿的不死石带了出去。 等她的所作所为被察觉,上级必然会不计代价拦截她,至少会派遣几个专业刺客吧。 “哈哈哈哈哈,盗贼、骗子、潜在杀手,你比我还法外狂徒,你是这个!” 坐拥一整座宝石矿的摩耶比了个大拇指。 别看她一股混不吝的气质,她也只有在保护私有财产的时候,下手狠厉了一点,跟尤丽丝表现出的目无法纪不可同日而语。 “是那样吗……” 尤丽丝低下头,将挎包抱得更紧,如同在抱着仅有的缥缈希望。 她不想伤害别人,但她发过誓,要用尽一切手段复活梦中的情人。 梦里,情人的心坠落到了深海。 所以,她需要一艘前往大海探索的巨轮。 * 坐在车顶,一面侧耳倾听每一丝风吹草动,尤丽丝一面不由自主地心绪不宁。 头顶,树叶簌簌作响,间或有一片两片打着旋降落,被她从发梢拂开。 脑海中,无数残片犹如雪花纷纷飘过,困扰着她,是梦境所留印象的冰山一角。 时而,白衣的圣女跪在教堂的神像脚下祈祷,皎洁的银发披在背后,使她如同沐浴了一身清冷的月光。 人们歌颂她,“圣女尤丽丝的光辉如太阳般耀眼,令我等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时而,一条单边折翼的巨龙在圣女面前化成人形,握住她递过去的剑柄,单膝下跪保证,“我就是你的剑。” 黑发的龙女神秘优雅,从不多话。尤丽丝倚仗她,爱慕她,在她的保护下躲过层层劫难。 在短暂的平和时期,她们于月下散步,互诉衷肠。 那时龙女也是寡言少语的,更多的是静静地听尤丽丝吐露心声,然后,在尤丽丝得不到回应显出一脸不满时,忽然热烈地抱住她亲吻,展现出古老龙族的强大与顽固。 她们十分相爱,心灵相通。 然而,画面又一转。 混战之中,龙女扬起翅膀,高高飞起,被击坠了。 她将尤丽丝护在心口,挡去弓箭手的万箭齐发和法师五光十色的魔法攻击。 然后,她在空中解体,支离破碎,最后也只剩下那颗噗通落入大海的心脏。 尤丽丝曾经问过她的名字。 龙女爽快地报了名号,“折翼者、背离龙岛者、叛逆之徒林洁妮。” 被出生之地流放的残疾巨龙,以凄惨的终局落幕。 徒留海面起起伏伏的圣女,抱着一根浮木,不停地呛水咳嗽,就算伸出手去,也再捞不到情人存留的痕迹。 * 风将微弱的硝烟味吹来。 尤丽丝坐直身子,将神经绷到最紧,指尖扣住枪柄,手背凸显青筋。 “来了?”摩耶问。 “嗯,来了。”尤丽丝回答。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研究所派来的追捕者,于丛林掩映之间露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3、危机四伏的丛林决斗 两个领头人,六个手持武器的帮凶。八人穿着迷彩服,大约是早就埋伏在这里,隐隐有将尤丽丝和摩耶的车包围的趋势。 若是包围失败,他们也有一辆皮卡车停在大树背后,随时可以驱车追赶,俨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摩耶想要突破逐渐收拢的包围圈,注意到不远处竖起的荆棘栅栏,和地面被草皮掩盖却依然若隐若现的尖刺陷阱,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了车。 对面的八人打蛇随棍上,瞬间将车子团团围住。 犹如与猎人对峙的凶兽,摩耶咂了咂嘴,血液开始沸腾,亢奋的战意上升到巅峰。 她歪头,透过角度朝上的左后视镜,与车顶的尤丽丝四目相对: “要大打一场了吗?——同伙小姐,你招惹来的可真不是好对付的货色啊。” 不等尤丽丝回复,那些人就出言声讨了。 “叛徒,快把研究所的成果还回来!” 带队者之一的岚夜,正是永生技术区的管理人,不死石被盗窃,她一脸怒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岚夜女士,尾香女士,亲自来吗?” 尤丽丝却只是扫了一眼她和神态紧绷的研究员尾香,盈盈一笑,颇有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来的是老熟人,事情就好处理多了。尤丽丝认出尾香手里拿着的是麻醉枪,看样子是要活捉自己。 “收手吧,尤。现在返回研究所,还能从轻处理。dr.卡密说了,只要你愿意认错,她也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尾香高高举起麻醉枪,枪口正对尤丽丝,一本正经地劝降。 “卡密夫人?故作神秘的女人,而且满口谎言。 至今为止,你们甚至没有见过她面具下的脸,不知道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包括年龄、住址、信仰或是家庭状况……” 有时,尤丽丝也不明白,研究所的同事对卡密夫人那股狂热的追随是来源于何处。 但更多的时候,她不会多想,只会付出行动。 正如现在,初步交涉失败,比起对手,是她先出的手。 只见她跳下车顶,引发摩耶的一声惊呼,“喂,你自投罗网啊?” 尤丽丝只打了个手势,示意摩耶待在车里不要轻举妄动,就与迎面而来的一人相遇。 她抿起嘴唇,以闪电般的速度避开伸来的手,曲起膝盖,狠狠地给敌人的脊骨来了一下。 “咯嘣——”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人发出痛呼,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下手还是那么狠。 不过的确,他们只是小喽啰,没有资格触碰你,——被重金挖来的科研天才。” 岚夜收敛了怒容,拍拍手,让两个人留下来保护自己和尾香,另外三人继续与尤丽丝交战。 “不如岚夜女士你狠。三对一,有些以多欺少了吧?” 尤丽丝没有笑,但也没有焦躁。 她从容地抓住一人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拧,同时抬脚踹向另一个人,把他向第三人的方向踹去。 那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与她漂亮柔弱的外表很难联系到一起,袭击者们不由大惊失色,一时失了分寸。 射出的麻醉针也无法击中她,针管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粘满了湿漉漉的草叶。 “喂,这女人是超人吗?” “嘶嘶,好痛,我骨折了……” 听到同伴的呻.吟,站在岚夜二人身边的守卫捏紧拳头,又是面露畏惧,又是想要一拥而上。 在他们的视角,尤丽丝宛如死神降世,挥舞镰刀收割战场,只有以尽可能多的数量冲击,才能煞其威风。 尾香作为圈内人,却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尤丽丝只不过是注射了激发潜能的药剂,便掀了掀眼皮,冷静地发布命令: “她打了药,时限最多20分钟,效果就会褪去。坚持住,回避正面冲突。” “真过分。揭前同事的老底。” 以严肃认真的口吻,尤丽丝开了一个玩笑。 但谁也没有被她逗乐,都严阵以待,生怕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废掉。 战况陷入了僵持。 岚夜再次拍手。 剩下的两人也如愿过来,以人海战术应对英勇的尤丽丝。 “我不想和你们纠缠了。” 20分钟快到了,尤丽丝的步伐变得迟缓,喉间也涌现了血腥气。 再拖下去,她会战败,而她不会默默等待那个结果来临。 所以她眉头也不动一下地,持枪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树梢挂着的马蜂窝,“砰——”,将它击坠。 马蜂被激怒了,伴随着嗡嗡嗡的噪音倾巢而出,立刻锁定了距离最近的生物为敌对目标,也就是正好位于它们下方的岚夜、尾香。 以马蜂的毒性,成群围住人类蛰咬,尖刺很快就能使人休克。 “快,回撤!” “保护两位女士!” 见势不妙,几位袭击者暂时放弃生擒尤丽丝,转而去解决威胁雇主性命的大危机。 他们指挥二位女士护住脑袋,在泥地里打滚,将暴露的肌肤用泥浆覆盖,去除掉气味。 尤丽丝嘴角微微上扬,只觉得同事狼狈的模样和平日的端庄自持相距甚远,令人忍俊不禁。 从包里拿出麻醉枪,她将全部的弹药毫不吝啬地送给同事请来的黑市佣兵,听到扑通扑通几声,这些人栽进泥潭,再也不能与她作对了。 眼见专业人士都纷纷落难,只有自己和尾香留在原地,岚夜叹了口气,调整心态,索性摸出一粒诱虫剂,投向泥潭之中,让倒下的佣兵尽到最后的职责。 马蜂被诱虫剂的气味吸引了,忽视了旁人。 重回安全状态的两个实验员,也使用了潜能药剂,亲身上阵。 尤丽丝的一条手臂被岚夜别在身后,腰肢也被尾香锁住。 她的脸颊泛起病态的嫣红,“咳咳咳”,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我知道你身子骨弱,一直怀疑自己命不久矣,做事也因此极端化。但是,得罪了dr.卡密,你会生不如死。别等那时再来后悔。” 尾香劝告。 岚夜也随之补充: “只是想借用不死石,完全没必要将它偷走。在研究所也可以使用,而且更加方便。” “喂,两个小妞,你们当我不存在吗?同伙小姐搭了我的车,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和我都是一伙的。 你们别想越过我,将她带走。听到了吗?想都别想!” “啪”地一声甩开车门,摩耶扛着小型火箭炮就出来了。 局势再次逆转,岚夜、尾香不得不松开尤丽丝,举手投降。 “谢谢。” 尤丽丝咬住舌尖,舔去溢出的血丝,在痛觉的作用下精神一振。 她钻入车厢,坐在驾驶座上,快速发动车辆;而摩耶也退回副驾驶,对车窗外渐渐远去的两个女人虎视眈眈。 * “能搭上这辆车,是我的幸运。非常感谢。我会回报您的。” 被摩耶救了一次,独断专行的尤丽丝跳出了自己的世界,变得温柔有礼。 “啧啧啧,这会儿不是鼻孔朝天,让我事事按照你说的做的时候了?” 摩耶还有点记恨她把自己使唤得团团转,嘴巴很不留情。 擅自搭车、擅自和敌人交手、要求她躲在车内不许出面…… 尤丽丝虽然语气平淡如水,好像没有多么咄咄逼人,但被当作听话的机械一样驱使,摩耶还是十分不爽。 “对不起。” 尤丽丝谦和地道了歉。 “啧。两面派。心里指不定还是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摩耶紧盯着她红润的双唇,又产生了和她睡一觉的念头,心旌摇曳之下,气也消了七八分。 “……决定了!我要成为你的船员!这么对胃口的女人可不多见,错过就太遗憾了。” 自顾自地生气,又没费多大工夫就哄好了自己,摩耶率性地大笑,表示要从临时同伙,转正成尤丽丝的长期共犯。 “我有深爱的恋人了。买船就是为了去寻找她。” 尤丽丝平静道。 眼角余光瞥见了摩耶兴奋到通红的脸蛋,她也猜到了对方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变脸如翻书,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那更好了,深情专一的人更有魅力,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摩耶的热情没有被打消,反而愈演愈烈。 她自来熟地揽住尤丽丝的肩膀,右手五指并拢,指向太阳穴,敬了一个很不标准的礼: “船长,一切听您吩咐。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呵呵。” 既然成为了真正的同伴,尤丽丝就不再客气,征用了她的车,径直驶向码头。 * 阳光洒在宽阔的海面,将波浪镀了一层金色。排列整齐的渡船在夕阳的余晖下,有序地向天际进发,如同一张徐徐展开的优美画卷。 尤丽丝找到了一身黑衣的买家,把挎包递给她,“货在这里。请核实。” 买家没有交付现金,也不需要交付现金。 按照两人的约定,她指了指停在一旁的游轮,“这艘船,是你的了。手续都已办妥。” 只说了这么简短的两句话,她就施施然退去,乘车前往不知名的地点。 徒留尤丽丝望着巨大的游轮,心绪波澜起伏。 就在前方了,她的心愿,就在不远的前方即将实现。 “船长,请您就位。” 副手显然已通过照片认识了这位素不相识的新船长,走下甲板,请她登船。 “好大的船!想必我们能痛痛快快地来一次海上旅行了。” 摩耶挽着尤丽丝的手臂,接受了副手的指引。 尤丽丝还在发呆。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她听到了摩耶的声音,爽朗而轻快: “嘛,天色已晚,总之先休息吧。” 是的,天黑了,先过一夜,再谈之后的行动。 她点了点头,在副手和摩耶的陪同下,走进独属于自己的单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4、宿命的初遇于梦中浮现 是夜,尤丽丝于梦中惊醒。昏暗的烛火在她床边摇曳,照亮了一小片铺着地毯的木地板。 她坐起身,按了按额头。 摩耶在隔壁呼呼大睡,尤丽丝能听到她发出的鼾声。 也许是逐渐靠近目的地的缘故。 又做了那个亦真亦幻的梦了。 胸口闷闷的,尤丽丝呆坐了一会儿,准备去找点水喝。 “叩叩。”门敲响了。 副手彬彬有礼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船长,我可以进来吗?” “嗯,可以。” 刚好也醒着,尤丽丝就接见了深夜到访的副手。 对方贴心地捧着热茶进来,递给她,让她暖暖身子。 “谢谢。我正好想要喝点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接受了副手的好意,尤丽丝却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副手的行为举止都显得有点怪异了。 就算是出于巡逻的原因,半夜未眠,那也不该贸然打扰新船长的睡眠。 “傍晚匆忙,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您好,尤丽丝船长,我是您的副手镜灵,有长达十年的随船经验。 此次前来,是想提醒您一件事。您所要前往的目的地,……或许您事先听说过传闻也不一定,是人鱼聚集的区域。” “人鱼……?幻想生物吗?” 尤丽丝怀疑自己还没有醒。 “是实际存在的哟。” 有着奇怪名字的副手向她介绍,人鱼这种半人半鱼的生物,又名海妖,会用歌声蛊惑水手的心,将其拖入海中吃掉。 副手的用意不言自明,希望她更改目标,绕过危险地带,到别处去。 一片无言。 尤丽丝端着茶杯呷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睡得僵硬的筋骨舒展了。 她拧起的眉也随之舒展,冷淡的口吻温和了些许: “您有您的顾虑。但是,我非去那里不可。” “能问问原因吗?” “和一个令我揪心的梦有关……” * 天弓王国,荣光古都,大教堂。 跪在神像面前祈祷的,就是该国的圣女尤丽丝。 她是将人类的声音传达神界的媒介,日复一日驻守着这片神圣却凄清的告解之地。 教堂的尖顶便是她的天穹。 透过彩窗折射进来的光芒便是她的太阳。 雪白的大厅一尘不染,构成了困住她身心的苦痛囚笼。 除了钟声、忏悔声,便只有她那沙哑的祷告词一遍遍回荡在宏伟的圣堂。 “女神在上,我向您祈祷。 请求您降下恩典,宽恕我等的罪责…… 愿您的慈爱之光照耀大地; 愿您的无形之手抹去凡人灵魂的污浊……” 当疲惫的访客踏入教堂的大门,屋檐下挂着的十字架互相碰撞,便会使圣女耳尖一动、侧身回首。 访客蘸了圣水,在胸前比划出一个颤抖的“十”,如同在剖开心口,将罪孽展示给头顶俯瞰的神明。 抬起头,她眼底映入白袍女子娇美的容颜,却忽然迟疑道: “圣女大人,您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我是否曾在哪里与您相遇过呢?” 她已不是第一次来赎罪了。 每当尤丽丝从女神赐下的净罪之泉中舀一瓢水,交给她服用,她便会丧失那些令她烦恼的记忆。 这一次,尤丽丝照例双手合十,为她向高高在上的女神祈求。 神像手捧的圣杯涌出清澈的泉水,汇成一条瀑布,流向水晶雕砌的蓄水池。 尤丽丝弯腰,以玉瓢取水,送到来人的唇边,然后才悲悯地微笑道: “并非如此。我们是初次见面。” * “梦里的您,似乎并不快乐。” 副手镜灵耐心地倾听着船长的倾诉,时不时伸出手去,以稻草撩拨灯芯,将微弱的烛光挑得更亮。 船在摇晃。 尤丽丝也在微微摇晃。 她的银发顺着低垂的头颅流泻而下,挡住了面上的迷茫,却挡不住紧握的双手和绷直的下颌。 这位新上任的船长呼吸急促,眸光也不断闪烁。 她说,“你说得对,我不快乐。 作为一个符号存在,和整日依偎着的神像没有本质的差别。在短暂的相会后,便被所有人遗忘在时间的角落,谁会快乐呢? 但那时的我并不觉得。” “您觉得所做之事很有价值吗?” “嗯。而且,教堂收养了我,我必须回报那份恩情。” * 被遗弃在教堂门口的女婴,得到了教皇的收留,也受赐了“尤丽丝”这个名字。 她对光明女神和教皇陛下都忠心耿耿。 平静的日常,如同落日的余晖,不够耀眼,却也散发出温暖人心的明光。 即使有点寂寞,她也可以忍受。 这都是为了维护她仅有的栖身之所。 然而,恶魔大举入侵的那一天,她所拥有的东西开始破碎。 在对抗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时,濒死的她爆发出了以往没有展现过的强大能量。 冰元素失控了,受到她无意识的召唤,疯狂暴走。 寒霜吞噬了一切,如瘟疫般扩散。 敌人被冻结在冰中,还保留着他们生前完好的模样。 一座座新生的雕塑,在女神的注视下,以丑陋可笑的姿态存在。 尤丽丝握住挂在胸口的十字架,那枚装饰物却在她轻微的触碰下化为齑粉。 侍女出现了,冲她优雅地躬身,双手托着一只金杯。 尤丽丝看到,杯中鲜红的液体,如红宝石般莹莹发光。 “那是什么?”她问侍女。 “是我的血,大人。请您尽快饮用,压制住体内的力量。否则,教皇大人赶来,一定会发现您真实的身份。” 侍女掩唇轻笑,揭露了一桩令人不敢置信的真相。 她说:尤丽丝不是人类。 不是纯血的人类。 “您的种族一半是人;另一半,是预言中将要毁灭世界的精灵龙。” * “精灵龙?不是一般的龙吗?” “如果是一般的龙,倒也好了。半人半龙虽然怪异,鉴于龙族到处播种的特性,世人的接受度也还相对较高。” 尤丽丝两手握拳,抵住下巴,说到这里,惯常无波无澜的语气多了一丝诙谐。 以精灵族的排外,和淫邪的龙族发生关系诞下后代,已是天大的丑闻。 在诅咒与痛骂中出生的杂种,再和肮脏的人类结合,那就更是不受欢迎了。 精灵族要把这个三族混血掐死在襁褓之中,见不得杀生的种族特性却又使他们犹豫。 最后,折中的做法就是,把婴儿弃养在荒郊野岭之外,任由她在饥饿与寒冷中啼哭着、渐渐失去生机。 谁知,有哪个路过的好心人,对漂亮的女婴产生了同情,将她带到散播恩惠的教堂了呢? 这是精灵族没有预料到的。 也是人族同样没有预料到的。 “我的存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悲剧性的意外。” 陈述事实一般,尤丽丝神色寡淡地宣布,眸底明明暗暗,却证明了她并非如表面那样满不在乎。 镜灵笑了笑,安慰地轻拍她的肩头。 茶水早已凉透,两人却谁都没有提出换些热水,而是在苦涩的香气中四目相望。 “还要听下去吗?夜已深了。” “请继续说吧。我对您的故事很感兴趣。不管它是否是真实存在过的。” “呵呵。这么捧场?您应该是最理想的听客了,对说书人的话照单全收。” “能被您所服务,若我是客人,一定也是最幸运的客人。” “那么,故事的后续,是这样的……” * 圣女尤丽丝觉醒了血脉的力量。 被同族的气息吸引,一条翅膀受损的巨龙腾飞而来,在她面前化身成婀娜多姿的女人。 那个女人,黑发蓝眼,一条手臂残疾,身上有着掩盖不掉的龙族特征。 鳞片如铠甲覆盖着她的肌肤,格外坚硬。 “请问您是……?” 尤丽丝小心翼翼地探头,在大战过后,不想再引发新的冲突。 龙女爽快地报上名号: “折翼者、背离龙岛者、叛逆之徒林洁妮。” 林洁妮说,她自诞生以来,便是残缺品,因此被降生之地驱逐。 “同族不接纳我,人族却也不接纳我。他们畏惧于我不完全的人类形态,总是对我退避三舍。” 这条无法隐藏周身龙鳞的巨龙,向尤丽丝伸出了手。 尤丽丝将手掌搭在她的手心,便被用力抓紧,感受到热辣的疼痛。 龙女低下头,咬破了尤丽丝的手腕,啜饮汩汩溢出的鲜血,不顾尤丽丝吃痛地低呼。 随着血液流入她的肚子,她的皮肤也变得和常人一样光滑。 她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这才意简言赅地对尤丽丝解释: “精灵龙是被流放的禁忌,在预言中会毁灭世界。但也不尽是坏处,也有其美妙之处。 把你的血液交给我,可以帮我隐去身上的龙鳞,彻底融入人类社会。” 那就是她们的初遇,也是寡言少语的林洁妮讲话最多的一次。 贪婪的黑龙饮够了圣女的热血,摇身一变,再次化为龙形态,演了一场戏,替圣女背下了毁掉教堂的锅。 自那以后,她们成了相互扶持的情人,犹如互利共生的寄居蟹和海葵。 一个为另一个提供血液和光明正大的身份,另一个为这个提供贴身侍卫的保护。 * “我就是要来寻找她,寻找我梦中的爱人林洁妮。今晚就讲到这里吧,时候已很不早了。” 睁着不清明的眼,尤丽丝睫毛簌簌抖动,含笑起身,示意天色将明,该休息了。 镜灵古怪地凝望着她,仿佛是对她的境遇感同身受,那目光的热度有些超标了。 在把神思不属的副手送出门外时,不经意地,尤丽丝问了一句: “对了,你有热烈地爱过谁吗?” 这只是社交性的寒暄,是给今夜的相处画上一个句号。 镜灵却颇为认真地回答了: “没有,曾经没有。 现在却不好说了,假如怜爱也算爱的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真相在她的眼前跳舞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棋局,那操纵棋子的是谁? 每走一步,都要面临不同的分支,黑子与白子交汇,形成名为宿命的图案。 个体所做出的选择,果真是出于其自身的意志吗?还是说,有恶劣的神明在牵动绑在人身上的透明之线? 若神存在,这一次,尤丽丝要从祂的手中夺回自己的命运。 10:00,她在轮船的休息室准时醒来,打开手机,分秒不差地收到了内应龙樱的通知。 [尤,以你为目标的悬赏任务,有人接了。赏金888亿。dr.卡密一掷千金,拿钱打动了最顶尖的佣兵团队。] * 在被重金挖到卡密夫人的研究所之前,尤丽丝在另一个地方做实验。 龙樱是她在那时结识的,陪同她一起来到卡密夫人的地盘,是志趣相投的同好,也是信得过的伙伴。 即使在叛离研究所之后,尤丽丝也依然和她保持着联络。 加密的联络通道很难被监视,但是以防万一,对方只会传达给她文字消息,发出去后也会当场删除记录,确保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龙樱说,尤丽丝大难临头了。 顶尖的佣兵团队要来追捕她。 尤丽丝对此不以为然,将手机的收音孔对准嘴边,唇瓣微动,输入了一句语音,同样转换成文字发送过去。 “顶尖?上一次来的,不顶尖么?无论再来多少人,都会铩羽而归。” 对面立刻回复,仿佛一直紧绷着神经等待她的反应: [不一样。这批是黑市前十的精英,全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疯子,成日刀尖舔血。你再厉害,能厉害过他们?] “谁知道呢?” 尤丽丝莞尔,对同伴的提心吊胆感到有些好笑。 她听说,黑市有不成文的规矩。 每个悬赏的接取次数是有限制的。 一个团队领了但没完成的单子,会自动被放出去,让下一个愿意的团队挑战。 但失败次数过多就不会再有人接了,默认会被封存。 “只要坚持到悬赏被封存就好了。敌人并非源源不断。无需为我担心。” 说罢,尤丽丝中止了和龙樱的隔空对话,起床洗漱,开启新的一天。 按照直升机的正常速度,追捕者想要找上门来,至少还需花费数个小时。 在此期间,她最好做些准备。 首先和副手镜灵通一通气。 如此想着,她推门走向甲板。 * 上午的太阳鲜艳明亮,将甲板上的女人渲染出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 那女人凭栏眺望,指尖夹着的烟卷迸发出噼啪作响的火星。 “有抽烟的习惯?” 尤丽丝走近她。 镜灵回过头,吞吐着白色的烟雾,手指一动,却将厚重的雪茄掐灭了: “在海上,水手往往使用烟酒刺激神经。” 漫长的旅途,见不到终点一般,空虚的日常需要一些小小的兴奋剂帮忙度过。 “可以理解。” 尤丽丝偏头,躲过弥漫的烟草气味,启唇将佣兵的事情告诉她。 不等镜灵回答,游轮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海面也随之出现明显的波纹。 有什么东西在上浮,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是海怪。” 镜灵断言。 她说,这是通往人鱼区的必经之路。她们经过海怪的栖息地,也必然要惊扰对方。 尤丽丝屏住呼吸,看向汪洋大海。 某个大型生物不断地掀起海浪,从海与天交接的地方,时不时跃出一只深蓝的触手,而且越来越近。 经验丰富的水手们注意到这一幕,纷纷慌张起来。 “是海怪!海怪来了!我们要完蛋了!” 他们高声叫嚷。 尤丽丝当机立断,抢过一只船桨,以一端尖锐的桨作为长矛,戒备着海中潜伏的不速之客。 “身先士卒的船长…… 看起来很可靠。” 镜灵微笑了。 与此同时,海怪也露出了半个庞大的身躯,滑溜溜的,酷似一只巨大的章鱼。 而尤丽丝毫不犹豫地刺向它的眼球,攻击它周身最脆弱的区域。 对方闪避及时,没有受到伤害,却被这蚊虫叮咬一般的挑衅激怒了。 “吼——” 海怪仰天长啸,挥舞触手,以其强大的力量,使桅杆震颤、甲板动荡不安。 水手东倒西歪,又不敢靠近船只的边缘,只好围拢在一起,抓住船桅垂下的旗帜,闪避扑来的触须和四溅的水花。 一击不成,尤丽丝改变做法,将沉甸甸的长矛当作木锤,重重地砸往海怪的脑袋。 海怪通体圆滑、柔若无骨,流线型的大脑袋消解了木锤的势头,觉得不痛不痒。 只是它更加地怒不可遏,甩了甩头就再一次来袭。 一时漫天触手狂舞,如同末日的序曲。 “要完蛋了!要死了!神啊,救救我们!” 没有人来搭把手,都在惊恐地尖叫。 就连镜灵也抱臂旁观,注视船长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尤丽丝讨厌水手们的说法。 神明是莫须有的,就算有,也未必垂怜世人。 谁会对渺小的蚂蚁产生感情呢? 恐怕只有蚂蚁本身会抱着多余的希望,祈祷从天空降下援助之手吧。 她眉毛一拧,摸出一粒毒药,想要让海怪吃下去。 事在人为,不在天意。 海怪黑洞洞的嘴状若一个蠕动的漩涡,没有牙齿,却比满口利齿的鲨鱼更为恐怖。 嘴巴的大小可以轻松吸入一整个活人,假如它一时兴起,对船咬上一口,那么数十米高的巨轮也会像一块香甜的蛋糕在它口中慢慢融化。 为了精准地让海怪把药咽进肚子,尤丽丝冒险一把,跳进了它的血盆大口。 海怪要将嘴合拢。 尤丽丝用船桨撑着它的上下颚,及时脱身而出,眼睁睁瞧见木桨在不可抗拒的压力下折成两段、三段,被海怪咀嚼成细碎的木屑。 “真是千钧一发呢。” 镜灵对她说。 摩耶也从懒觉中惊醒,揉着眼睛推开了门,“喂,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了。三、二、一……” 既是回应镜灵的调侃,也是安抚一无所知的摩耶,尤丽丝擦了擦额头的汗,面无表情地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烈性毒药在怪物的腹中挥发,借着奔腾的血液,由内而外流遍它的全身。 庞然大物轰然倒下。 血腥气引来了一些海鸟,对着它的死肉啄咬。 “我说了,已经没事了。 请诸位回归自己的职责,不要再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看热闹了。” 挥手将船员们赶回岗位,尤丽丝没有再和镜灵谈起佣兵的话题。 她发现,镜灵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同时却又置身事外。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不是吗? 就和在梦中的一样。 没错,她的梦境,也有镜灵存在。对方甚至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这才是为什么,她肯在镜灵身上耗费时间。 * 每一任圣女都会接受洗礼。 洗礼象征着涤清灵魂的罪恶,也象征着迎接崭新的生活。 在那场关于前世的梦里,尤丽丝站在池中,任由圣水没过脖领。 她垂眸祷告,双手合十,不顾湿漉漉的衣物紧贴身体有多难受。 教皇岚夜亲自为她加冕。 修女长尾香将圣女的法杖递到她的掌心。 神职人员们称颂她: “瞧啊,新圣女的光芒多么耀眼! 美丽的尤丽丝大人……仅仅是直视她的容颜,就有不可思议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听,修女们在夸赞你呢。 多么受欢迎的孩子啊……被你眷顾,一定是凡人不可承受的荣耀,呵呵。” 尾香不苟言笑,连拿徒弟取乐也是板着扑克脸的。 尤丽丝向这位悉心教导过自己的修女长低头: “我不会眷顾任何人。 平等地对待每位信徒,担任连通人与神的媒介,才是我的使命。” 一旁的岚夜摸了摸她的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清澈见底的水池: “好孩子,记住你的誓言。教堂的每个人都会为了你感到骄傲。” 这时,侍女镜灵才看准时机,缓步上前,将华丽的长袍披在尤丽丝的肩头。 这位来历不明的侍女,在教堂任职很久了,比尤丽丝待在这里的时间更久。 恶魔入侵,尤丽丝爆发出龙族血脉的潜力,孤身击败全体敌人。 在那时,也是侍女镜灵姗姗而来,将鲜红的血盛在金杯之中,端到她的眼前。 “喝下它,压制你的力量,掩盖你的真实身份。” 镜灵含笑嫣然,那笑容中却缺乏了些许恭敬。 她说,一旦尤丽丝龙族混血的身份暴露,便会迎来灭顶之灾,会被曾经关爱她的神官们打入牢笼。 不明所以的尤丽丝在她的诱哄下,服用了她的鲜血,体内沸腾的能量果然迅速平复。 什么生物的血,能够压制龙族与生俱来的霸道能力? 尤丽丝应该想明白的。 是精灵龙。也只有精灵龙。 可惜,她将大量的精力放在了闻风赶来的同族林洁妮身上,沉迷于与黑发龙女谈情说爱。 她忽视了镜灵的存在。 对方也不知于何时默然离去了,原本贴身守护她的位置被龙女林洁妮取代。 直到精灵族攻打过来,尤丽丝才再次见到她,见到神秘莫测的镜灵。 镜灵站在阵势的前列,遥遥向她一指,“就是她,精灵龙的后代,预言中毁灭世界的魔头。” 风把精灵女王对镜灵的称呼送到尤丽丝的耳边。 尤丽丝听到,女王蝶裳温和道: “感谢你,我的妹妹。即使你是身为半精灵的不纯之物,有这份对族群的关怀,也不会受到任何精灵的排斥。” 精灵们以为镜灵是精灵与人类的混血,努力接纳了她。 但精灵女王也毫不知情吗? “妹妹”二字久久地在尤丽丝脑海中回荡。 她无从知晓真相。 但她能够猜到,为何镜灵听了她的故事,对她表现出强烈的怜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6、她已受够无尽的黑夜 谁可以相信,谁不能相信,尤丽丝的心里有一把秤。 她倚着轮船的围栏,凝望波澜不惊的海面。 海怪的尸身逐渐下沉,最后一切恢复安宁,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在空气中浮动。 那是死亡的气息。 身为胜利的一方,尤丽丝深吸一口气,却不感到愉悦,而只以冰冷的逻辑在头脑中复盘这场战役。 副手镜灵的一举一动,以慢动作,在她的思维世界反复正放倒放。 她看到,风吹起镜灵的碎发,使这位副手微微歪头。 然后,镜灵抚了抚端正的发髻,将细碎的刘海拨到一边,全程脸上都挂着令人读不懂的浅笑。 不同于慌张的众水手,镜灵气定神闲,有余力在与海怪的对决中支援孤身作战的尤丽丝。 但她没有。 她在看戏。 “对于她来说,我算是怎样的存在呢?她会对我感到同情,这点可以盖棺定论。 更多的呢?对上级的尊敬,对同行者的扶持……这些都没有。” 尤丽丝判断这个女人手握关键的筹码,因此才总是如上帝一般高高挂起,在灾难面前缺乏和其他人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其熟悉的作风,令她想起另一个女人,隐藏在重重幕后的卡密夫人。 卡密,音同“kami”,意为“神”。 自称神的假面女士,面具之下会是怎样一副面容呢? 给卡密夫人打上“敌对”的标签,略作迟疑,尤丽丝却没有立刻将镜灵定位为“中立”,而是选择了“待定”。 她将继续观察。 毕竟,在那个关于前世的梦里,镜灵不是人类,不能用人类的常识理解。 她是精灵龙,兼具精灵的美貌与龙族的邪恶。 正如预言所说,这种优雅却残忍的生物会为无辜者带来毁灭。某种意义上,和用歌声诱捕水手的人鱼很像吧。 也许她的态度其实是友善的。 只是表达的方式错了。 * 上一世,尤丽丝被镜灵背叛了。 对方率领着精灵大军出现,拉弓射箭,威胁她的性命。 即使尤丽丝也有一半精灵龙的血统,和被世人排斥的镜灵同病相怜。 不过,尤丽丝也没有资格发表谴责。 在失去爱人之后,尤丽丝同样走上了一条背叛之路,将神与人、善与恶等等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后,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与前世的摩耶、龙樱,就是在那段时期相遇的。 银白的月亮从东边升起,取代了西方天空徐徐坠落的夕阳。皎洁的光辉透过森林树冠的缝隙,将广阔的大地笼罩了一层薄纱。 被放逐的尤丽丝赤着脚,踩在堆积的枯枝烂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在哼歌,披头散发地哼着歌。 疯疯癫癫毫无修饰的她却也依然是美的。 动听的歌声诱惑来了一位强悍的女猎人,对方的脚步沉重有力,惊起数声鸟鸣。 “喂,是谁在唱歌?林间的精灵吗?” 摩耶穿着皮衣、背着弓箭,拨开树丛,就看到倚靠巨石而立的尤丽丝。 尤丽丝站得歪歪倒倒,像喝醉了酒,单薄的白袍也被风吹得猎猎鼓动,莹润的手臂和腿都露出来了。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她回过头,咬着红唇吃吃地笑。 尖细的耳朵探出她雪一般的白发,隐隐约约还能窥见她头顶被花环遮挡住的迷你龙角。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弯成了两枚月牙。 摩耶就被她的美色勾住了心魂,一步步向她走来。 “果真是精灵吗?精灵在传说中应该是纯洁的种族吧……”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摩耶不是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但她紧盯着尤丽丝妖娆的容颜,时不时又被那件飘扬的长袍吸引眼神。 洁白的长袍,浸了月光,仿佛是半透明的。目光几乎可以穿透面料,捕捉到大致的身体曲线。 这样的尤物,很难不令人放下戒备,把所拥有的全部都献给她。 比起无邪的精灵,那时的尤丽丝更符合魅魔的形象吧。 事实上,她也的确打算做些恶魔会做的事。 当摩耶靠近到两步远的位置,她突然扑过去,咬住摩耶的脖子吸食鲜血。 “嘶嘶……真不留情……” 饶是摩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也不由痛呼出声。 她耸动鼻翼,闻到尤丽丝身上的花香味,如此醉人,却也散发着野性的危险。 “喂,小姐,你把我当食物了吗?” 感受到湿润的嘴唇贴着皮肤、尖牙带来强烈的刺痛感,摩耶摸了摸尤丽丝的头,任由她像饥饿的小动物那样咕嘟咕嘟痛饮自己的血液。 她猜测,尤丽丝一定凭借出色的外貌,把许多人的生命力当作滋补自身的养料。 她没有猜错。 不再是悲天悯人的圣女,遭受了背叛的尤丽丝也开始背叛曾经守护的民众。 摩耶不是第一个牺牲品,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抚摸着美艳精怪的长发,摩耶眼前一阵阵晕眩,深刻地体会到人之将死是什么感觉。 死前,她大着胆子将手摸向尤丽丝的后颈,摩挲两下,又跃跃欲试地想要探进衣服。 尤丽丝忙于进食,顾不得制止她。 摩耶险些就得逞了,如果不是一条路过的巨龙降落在她的背后,化为人形,拎着她的领子把她丢在一边的话。 那条红龙就是龙樱,人类形态是个一头大波浪的红发女人。 “敢对精灵龙下手,你也不怕死无全尸吗?” 赶走色胆包天的女猎人,龙樱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蹲在了尤丽丝的面前。 吃饱喝足,尤丽丝慵懒地在腐叶铺成的天然地毯上面一趴,就昏昏欲睡了。 龙樱从空间戒指拿出一件虎皮大衣,轻轻地为她盖好。 尤丽丝裹着大衣打了个滚,心满意足地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温暖被窝中入梦了,全然不在意龙樱是什么人似的。 她不知道,在她熟睡之后,龙樱取了一枚闪光的水晶球,放在她的身边。 她更不知道,水晶球里有林洁妮的意识残片,——不过这点,她马上就要亲身体会到了。 * “不许勾搭除我之外的人,更不许喝别人的血!” 梦里,林洁妮凶恶地责怪尤丽丝,用炽热的双唇封住她的唇瓣,阻止她出言狡辩。 尤丽丝被紧紧地拥入爱人的怀抱,只觉骨头都被抱得散架,想求饶却只能哼出细弱的嘤咛。 林洁妮不断地向她索取,漫长的吻刚刚结束,新的吻又再次开启。 她们呼吸交织,热情如火熊熊燃烧,呼出的白雾不等融化,就被另一个人品尝。 林洁妮摁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牢牢地禁锢着她,不许她有片刻逃离。 尤丽丝的唇一次又一次成为爱人的猎物,被寻求、捕获,脸颊也生出浓烈的烟霞。 尤丽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对爱人保证,不会再触碰别人,就算她一直以来只是喝血、没有半分逾矩。 然而,林洁妮太生气了,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尤丽丝那双鲜红的眼眸,情不自禁溢出了泪水,水珠如珍珠般滚滚而落,把白皙的下巴打得湿淋淋的。 “还敢哭?” 林洁妮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舌尖一卷,卷走了一点红痕。 眨巴着迷蒙的泪眼,尤丽丝听到已故的爱人用最为严厉的口吻命令自己: “去找我的心脏,把我复活。没有我监督,你要招蜂引蝶多久才肯罢休?”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这才得到了爱人的原谅。 梦散去了。 睁开眼睛,尤丽丝和俯身望着她的龙樱面对面。 “在梦中进行了一场大战?” 龙樱取笑她。 “你对我做了什么?” 揉了揉眼角的残红,尤丽丝不答反问,毫不心虚地想反正自己没有叫出来,梦外的女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没做什么。照例飞到世界各地收集财宝,却意外捡到了同族留下的水晶球,想着做一回好事,给你送过来罢了。” 虽然尤丽丝不承认事实,龙樱看来也对她的梦有了无限的想象了。 只见红发龙女坏笑连连,指了指被踢了老远的虎皮大衣、和满地凌乱的草叶,暗示她在现实挣扎得挺激烈的。 尤丽丝老脸一红、又一红,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 龙樱笑够了,却不再逗弄她,变回龙形让她骑到自己背上,一声长啸直冲云霄: “好事做到底,我就带你去找你的伴侣吧。” 可惜的是,有了龙樱的鼎力相助,尤丽丝仍然没有实现愿望。 或许有神之手藏在暗中捉弄她吧。一次次,她与爱人的心脏失之交臂,大海捞针一般,永远达不成目的。 * “我已受够永无止境的绝望了。” 这一世,尤丽丝回味着前世的余殇,露出无奈的苦笑。 黑夜该结束了。 她被磋磨了太久,也该迎来自己的光明。 直升机的轰鸣远远传来。 是追杀她的佣兵到了。 “不会让你们阻止我。 不会允许任何人挡住我前进的道路。” 尤丽丝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清点能够派上用场的工具。 漆黑的手枪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被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握在掌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7、美人鱼的初次露面 螺旋桨飞速旋转,将通体银灰的钢铁猛兽带到轮船的前上方。 直升机在空中悬停,舱门打开,扔下一只刚够七、八人站立的折叠快艇。 佣兵背着武器包跳伞,噗通通下饺子一般,掀起强烈的气流,头发被吹得一根根竖起来。 然后,这队精英人物降落在遇风自动展开的小艇中,落地的声音被气体充盈的艇身吞噬。 尤丽丝是科研人员出身,在日复一日的高精度实验之中,将视觉、听觉、嗅觉等感官都锻炼得极其敏锐。 她善于捕捉事物发生变化的微小瞬间。 不等隐藏在云层之中的直升机靠近,影影绰绰的呼啸声就已然引起她的警觉。 等到佣兵团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序空降,她的黑色枪管已经稳准狠地指着这些人了。 领头的两个人摘下防弹面罩,露出熟悉的脸庞,及时令她收住了开枪的动作。 “又是你们。” 尤丽丝有些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对待岚夜、尾香二人还是如常的平静如水。 岚夜比她更不耐烦,而且毫不掩饰。 只见这位研究所的管理员眉心拧成死结,目光锐利逼人,说话的语气就像老师在训斥不听话的学生: “我不来,难道坐视你办傻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急着送死,居然跑到这片臭名昭著的危险海域来了?” “别管我。” 叛逆的劲头上来了,尤丽丝脸色微沉,将反感尽数展示出来。 她难得的攻击性却只是博得了岚夜的一声嗤笑: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小东西。要不是你在我手下待过几天,高低算我半个下属,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刺头。 仗着脑袋里的那点知识,平时被捧到天上去了,连谁为你好都分不清。” 尾香也迈出一步,在她们二人之间拉偏架,眼神如春日的风,温和地掠过尤丽丝的全身: “不要吵了。尤,回来吧。dr.卡密会给你一点小教训。 但是只要你不反抗,束手就擒,我向你担保,你不会被过分为难的。 毕竟我们以前的共事,很愉快,没有矛盾,不是吗?” 正是判断出她们此行前来依然不打算伤害自己,尤丽丝才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她想到了前世,想到教皇岚夜和修女长尾香对她的照顾。 她暴露了非人种族的身份,本该被钉在浇了圣水的十字架上游街,一路感受刻骨之痛。 在岚夜的示意下,尾香却只用银链虚虚地把她绑在装饰意味更浓的普通十字架上,并且亲手推着她的囚车,用身体为她格挡可能会有的攻击。 这才免于在招摇过市的时候,使她变成民众的靶子。 她又想到无知的民众投票想要杀掉她,也依然是岚夜和尾香拦下了民意。 她们违背神与人的意志,一力通过了放逐异族圣女的决策,只把她幽禁在少有人烟的丛林中,而不肯伤她一根毫毛。 一度,尤丽丝都要心软了。 记忆一转,定格在龙女林洁妮陨落的那一幕。 今生的尤丽丝曾以梦境的形式,一遍又一遍地凝望过前世的情人在空中支离破碎,尸骨无存。 只有那颗沉甸甸的心脏,坠入了广袤无垠的海洋,令她还存留着一丝复活对方的希望。 情人的死亡,也有大教堂的一份功劳。 她不能心软,要坚定拯救对方的目标,把所有的阻碍都视为敌人。 想到这里,尤丽丝轻咬下唇准备动手,权衡许久,却没能再次举起手中的枪。 指尖在颤抖,随着梦的碎片越来越鲜明地在她眼前浮现,她好像很难在没有血缘的亲人和挚爱的恋人之间做选择了。 岚夜和尾香对视一眼,抓住时机,跳到她的船上,一左一右地挟持住她的两条手臂。 “无耻,用过往的情分迫使我放松警惕。” 只是走神了半分钟不到,尤丽丝就被服用了潜能药剂的两个女人以巨力禁锢,无论怎么扭动身体,都挣脱不开了。 岚夜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拧了一把: “说谁无耻呢?我看你是最自私最无耻的那个,任性妄为,要别人追在身后给你擦屁股。”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适当用点计谋而已,不必说得那么难听吧?” 尾香也笑了笑,摸出浸了迷药的手帕,捂向尤丽丝的口鼻。 “不要碰我。我绝不返回研究所。” 尤丽丝伸腿去踢两位前同事,一时无比后悔自己在紧要关头心生杂念。 她的腿纤瘦却结实,猛然踹出去,绷成一条富有力量的折线。 岚夜生气了,握住她抬起的脚,把鞋袜脱掉丢进海里,让她不便独立行走。 迷药挥发。大脑一片浆糊。 尤丽丝急促地喘息,只是徒劳地吸入更多白雾,转瞬间便软倒在尾香的怀抱,被她柔软的手怜惜地轻抚展翅欲飞的肩胛骨。 尾香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萦绕着一丝尾调悠长的薄荷香;抚摸她脊背的手也如同在给小猫顺毛,一下下地,令她愈发昏昏沉沉。 “我不……”和你们回去。 她已无法调动僵硬的舌头,说出人类能够听懂的话了。 尾香低声地哄她入睡,“好孩子,可以闭眼了”,与此同时,按着手帕的手迟迟没有松开,执意要等她彻底昏迷。 “对她那么温柔干什么?就该让刺头吃些苦头。” 岚夜看似在吐槽尾香,实则指桑骂槐,手也对准尤丽丝细皮嫩肉的腰窝再次一拧。 “唔……” 尤丽丝闷哼,不甘心地陷入酣梦。 梦里的岚夜还是对她慈爱有加的教皇大人,尾香也还是兢兢业业教导她的顶头修女。 那二人把她夹在中间,让她躺在她们的膝盖上休憩。 尤丽丝拘谨地把脑袋枕在修女长的大腿,又把两条腿横放在教皇身上。 后辈把前辈当作舒适的床,几乎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但是,对前辈的好意过于推拒,也很不尊敬。 她半推半就,在香气的包围下,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半梦半醒中也仍能体会到被手掌揉捏后颈的感觉。 长辈们是在为她按摩吗? 还是,仅仅是如爱抚宠物猫咪一般,怀着疼爱的心思,把她当玩具呢? * “睡着了。” 尾香托着尤丽丝的背,将安眠的她打横抱起,向直升机放下的梯子走去。 “熟睡的样子倒很是乖巧,让人不忍心责罚她。” 岚夜跟在一边,大步流星,有花钱雇佣的佣兵小队作倚仗,视缩头缩脑的水手们如无物。 镜灵没有出手,仍然是那么看着,仿佛她是审判一切的旁观者,是主宰棋局的裁判。 摩耶却不能对同伴的被捕视而不见,拿着武器赶来助阵。 摩耶是如何以一人之力对抗五位佣兵和两位精明的研究员,尤丽丝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醒来之后,她躺在床上,摩耶就守在身边。 “同伙小姐,今天软绵绵的,不像孤狼,像绵羊了。” 摩耶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拉,掖到她的颈间。 “谢谢。” 尤丽丝吐字费劲,浑身乏力,呕吐的冲动不断在胃里翻涌。 她想抬抬手指,指尖微动,却也抬不起来。 “你生病了。由我照顾你。” 摩耶对面露茫然的她解释,耐着性子帮她把汗湿的刘海一缕缕拨开。 尤丽丝略微点头,忽然一阵咳嗽,咳得昏天黑地,连胆囊都在震颤。 她没有力气挡住嘴巴,只庆幸自己没吃东西,吐不出来什么,不会给同伴增加清理污物的负担。 见状,摩耶将手伸进被子,隔着睡衣轻拍她的胸口。 “别碰我……” 尤丽丝一脸苍白的病容中晃过一丝忸怩的绯红。 即使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算不得什么,考虑到摩耶对她怀有的心思,她也非要避嫌不可。 摩耶没有将手拿开,依然富有节奏地拍打她沉闷的胸膛,帮她理顺了气息,才若有所思道: “同伙小姐,有成为怪物的潜质哦。为什么亲近你的人,总是痴迷于你、对你无限度地放宽底线呢?” 尤丽丝一惊,险些以为她知晓自己有精灵龙的血统了。 反应过来那是前世的事,今生的自己没有精灵龙那股邪恶的魅惑气质,才浅浅松一口气。 摩耶继续诉说,非常认真,把她看作了重大的研究项目似的,抽丝剥茧地分析: “我也不是什么花心滥情的人,却第一眼就被你吸引了,想要获得你的芳心。发现做不到,也还是一直守护着你,这种骑士作风,可不是我该有的风格啊? 那两个人也是,原本和我激烈交手,结果因为顾不上你,害你病怏怏地滑落在地。她们看到,立刻慌了神,露出破绽。” 这位英姿飒爽的宝石矿主告知尤丽丝在她昏迷之后的发展: 首先是岚夜眼疾手快地去应对摩耶的劫人,尾香抱着尤丽丝向升降梯跑去。 摩耶却执拗地以尾香怀中的尤丽丝为目标,对岚夜只躲不攻,让她大为头痛。 尾香是研究员,战斗经验不如经常抵御盗贼劫匪的摩耶丰富,在躲闪之间一不小心手滑,把尤丽丝落在地上了。 她连忙去扶尤丽丝,摸到尤丽丝滚烫的额头,惊呼出声:“这孩子发烧了。” 摩耶、岚夜都是一愣。 战火停歇,岚夜做主,决定放过尤丽丝,率领一帮佣兵先行撤退。 “她们说,不能给病人太大压力,所以这次就算了,留给你一些缓和的空间。还交代我悉心照料,不要让你的病情恶化。 至于下一次的袭击,她们也预告了,说是过两三天。要你也像这次一样配合呢,呸。” “我不需要。你和她们,我都不需要。被抓回去,我自己也能逃跑。” 可能是生病导致心智暂时退化的缘故,尤丽丝倔强地顶嘴,说出了只有幼稚的小孩会有的胡言乱语。 “她们说的没错,你是挺任性的。不光任性,还娇气。之前我只看出来前者,没发现你还有脆弱不好伺候的一面。” 摩耶耸了耸肩,言语间飘出明显的戏谑。 尤丽丝抗拒地别过头,闭上眼睛,不想再见到她的脸。 就算听到摩耶嘲笑她“说你不好伺候,你还闹起脾气了,是现身说法吗”,她也一言不发,只不快地努起嘴唇。 * 短暂的寂静,给了尤丽丝思考的时间。关于摩耶,她也想了很多。 她想到前世的摩耶曾跋山涉水,找到骑在龙背之上旅行的她,情真意切地向她告白。 “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在丛林中吃人的理由。那些真相,我都挖掘明白了。 我想说的是,我不介意。” 摩耶说。 她不介意,尤丽丝本人介意。 不是她有意对比摩耶和林洁妮。 但摩耶实在是只适合做朋友,让人产生不了一点暧昧的心思。 尤丽丝想到梦中一身猎人装的摩耶,透着隔绝人世的原始气息,不禁摇头叹息; 又想到自己和林洁妮甜蜜的吻,脸顿时泛出好看的红晕。 林洁妮虽然是暴戾的龙,深蓝的眼瞳时常闪出凶光,面对带着血丝的生肉,直接上手大快朵颐的样子也有一些恐怖。 但她对伴侣很温存体贴,人类形态也是一个很艳丽的女人,和空有野蛮的摩耶又有许多不同了。 长期禁欲的圣女,一旦被点燃爱情之火,自制力就全盘丢失。她喜欢贴着林洁妮健美的身躯,不依不饶地挤进滚烫的怀抱。 她把下巴枕在林洁妮的肩头,心猿意马地朝她耳边呼气。 林洁妮从不揭穿她的小心思,只会沉默地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长久地接吻。 上了床,往往是二人各一次。 尤丽丝先发,动作很柔情,和风细雨一般。 接下来,被后发的林洁妮以狂风暴雨之势发泄完后,她就动不了了,犹如被摧残的小草。 从顺序的安排这点,也能看出林洁妮十分为她着想。 换作摩耶…… 尤丽丝嫌弃地撇撇嘴。 她毫不怀疑摩耶根本不给她行动的机会,只会一味地倾泻自身的□□。 她不喜欢那种不懂体谅人的伴侣,也对摩耶的长相和性格不感兴趣。 “离开我的房间。” 她命令摩耶。 摩耶非但不听,反而解开她的衣扣,吻掠过脸颊,顺着她的下巴往下蔓延。 “你怎么敢……!” 尤丽丝受到了惊吓,要不是动不了,一定会拿枪指向摩耶的脑门了。 “我为什么不敢?我忍耐到极限了。” 趁她缠绵病榻,摩耶强吻了她,对她做了冒犯的行为。 飘渺的歌声在耳边回荡。 海水的腥气涌入鼻尖。 清醒之后,尤丽丝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涨红了脸,愤怒地去找摩耶质问。 她怒气填胸,将冰冷的枪管对准摩耶的太阳穴。 摩耶举手投降,不明所以: “我做什么了,把你惹成这样?” 尤丽丝放下枪,不确定她是否是在演戏。 在海浪的包围下,船富有规律地摇晃,歌声似有若无仿佛仍在耳畔。 梦里梦外,错杂交织,令尤丽丝分不清虚假与现实的边界。 她不知道的是,在另一边,坐在礁石上的美人鱼甩动着鱼尾,回味她唇齿间的芬芳。 美人鱼舔了舔指尖,似乎能重温她泪水腥咸的滋味,那张明艳的脸,由摩耶的样子变化为原本的模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8、是谁在制造幻境? 据说,梦是潜意识的投射。 无法满足的需求,梦会帮忙表达。但它常常使用隐喻,很少会和现实有直白易懂的关联。 譬如与认识的人产生亲密关系,很可能,只是代表梦的主人对那个人感到好奇,或者想要加深信赖。 也有可能熟人的面孔只是被梦随机征用了,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梦是象征性的,传达抽象而非具体的信息,不是吗? 尤丽丝想着,放下了指着摩耶的枪,轻声道,“抱歉,我睡糊涂了。” “做噩梦了?可怜的同伙小姐。说出来内容,我安慰安慰你。” 摩耶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眼见她不发怒了,就亦步亦趋地蹭过去,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三尺。 看到她这副想吃又吃不到、馋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尤丽丝就知道昨晚确实不是她,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 “我梦见一匹烈马,带着我在草原驰骋,颠来倒去……” “就这样吗?那我可要嘲笑你了。” 摩耶被逗乐了,蠢蠢欲动地想要把手搭在她的肩头。 “没心没肺。” 侧身避开她,尤丽丝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彻底排除了她的嫌疑。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 不过梦的内容古怪地清晰,令她感到强烈的不自在,仅此而已。 一转身,准备返回房间,她忽然脚步一顿。 镜灵就在她的身后,不知默默观察了她和摩耶的互动多久了。 尤丽丝眼神一凛,不由再次心生狐疑,这次是将矛头对准了这位神出鬼没的副手: “你……夜间睡得好吗?没有听见什么响动吧?” 她疑心作案者另有其人,是副手或旁人冒充了摩耶。 “到了人鱼区,被那群生物的歌声困扰,怎么可能睡得好呢?” 镜灵双手环胸,似乎十分了解她的苦恼一样,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尤丽丝眸色微暗,揣测她的话中深意。 难道,有问题的,是她们所处的这片海域? “别忘了,人鱼又名海妖,不把过路的人类拖下海底变成食物,是不会罢休的。” 镜灵适时开口,对她强调人鱼的传说。 她说,如果尤丽丝想要平安离去,非得为半人半鱼的妖怪献上祭品不可。 尤丽丝指腹轻按眉心,久久不语;又被镜灵催促了一遍,才挥挥手道: “事关重大,我得考虑考虑。” 镜灵的说法是否是真相,以及离开的办法是否必须是献祭…… 作为船长,她要一一考量,不能轻举妄动。 镜灵理解地颔首,躬身告退,在走之前却又微笑补充: “请尽快作出决定。人鱼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 当晚,正如白天镜灵所暗示的那样,尤丽丝又遇到了麻烦。 她被与前日同种类型的噩梦困住,苦苦挣扎。 梦里,尾香莲步轻移,款款而来,眼波流转间千娇百媚,玉手一抬便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那温香的怀抱犹如坚实的堡垒,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突出重围。 然后,尾香嫣然一笑,冲她慢慢俯下柔软的身段,红唇吐出热气,与她的唇拉近距离。 分明是活色生香的一幕,尤丽丝却秀眉紧蹙。 真的很讨厌。尾香女士不该是这样的。 她温和严肃,不常说笑,是和睦的春风,而不是惑人的妖物。 “你不是尾香女士,你是谁?” 心脏缩紧,尤丽丝的口吻也变得紧绷。 假尾香的手臂撑在她的两侧,迫使她不得不步步后退,即使脊背已经顶住了门扉,再也没有可以躲闪的空间。 “我是谁?我不是你的引路人吗?你可是经常向我请教问题的,一口一个女士,尊敬地称呼我。” 尾香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颅,眼神中赤.裸.裸的侵略欲,昭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不是……” 愣了一秒,尤丽丝莫名被她的气势压倒了,泄露出一丝软弱的犹豫。 是前世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浮现,令她怀念起在尾香膝下接受教导的时光了吧? 怪物借用了尾香的脸,也借用了尾香和她的回忆,三言两语使她动摇不已。 不等她在内心说服自己,先不要考虑真尾香的事,专心应对诡异莫测的怪物。 怪物就先发制人,给她追加了新的一击。 “她是。而我,则是你的上司。你也很敬重我的。” 忽然凭空又多出一个岚夜,娇笑着挤过来。 尾香默契地让出一半位置,与岚夜两个一起将她堵在门后的墙角。 被两副灼热的身躯紧贴,尤丽丝更感到无助了。 她难得如此混乱,明知是梦,却控制不了走向。 随后,岚夜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揭晓了二位女士知晓前世今生存在的事实: “还以为有什么长进。这不是还和前世一样,是个需要依靠长辈的小孩子吗?” 闻言,尤丽丝脸色乍红乍白,被两世的记忆冲击,眼中泛出晶莹的泪花,竟然就这么哭了。 * 梦中后来发生的事,尤丽丝已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她病得很昏沉,对来探望的副手要求道: “把我当作祭品,丢进海里,破除人鱼的诅咒。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不用为我担心。” “还是老样子爱逞强。 也罢,就是这样的你,才令人怜惜。” 副手镜灵的目光骤然发亮,牢牢锁定她,如同恶龙在注视搜刮到的宝藏。 “咳咳咳……” 尤丽丝顾不得回答,只一味地咳嗽,从枕头下摸出药瓶,颤抖着手把药片倒入口中。 脸颊浓重的红云褪去,显出些健康的颜色,嘴唇却依然很红,证明她还处在高热之中。 “人鱼又对你唱歌了吗? 你因此做了梦,对吧?” 镜灵问。 尤丽丝点了点头,扶着床头,勉强直起身,因为浑身乏力而失败,又跌回了温暖的被窝。 镜灵温柔地走到她的床边,支撑住她的背,帮她顺气: “真好啊。如果你也能梦到我,我会很开心的。”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透露出这个女人对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 她知道,尤丽丝梦见了某些人。 短暂地愣了愣,尤丽丝回过神来,立刻反唇相讥: “我已经梦过你了,很久之前就是。” 她是在回应镜灵的阴阳怪气。 但镜灵一定是误会了。 只见镜灵脸颊泛红,展现出无限的娇羞,与平时的她大相迥异,如同中了邪: “是么?果真,我们之间很有默契。” 尤丽丝便脸色红白交加,恼羞成怒: “不是那种梦。你知道我是在谈……”关于前世的话题。 话说到一半,她却咽回了肚子。 有些事可以心照不宣,摆到明面上,就过于愚蠢了。 病情使人头昏脑胀。 她不该选择此时摊牌。 拒绝了镜灵的陪伴,她躺回床上,吃力地盖好被子,开始复盘那场荒唐的梦。 * 她记得她的双唇被捕捉,热烈的吻突破了她所有的防备,寸寸加深,直到她骨酥筋软,顺着墙面滑落在地。 对方没有放过她,也蹲了下来,持续给予追击,终于使她垂泪放弃抵抗,被卷入疯狂的世界。 在前世举世皆敌的时候,尤丽丝都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岚夜直白的言辞将旧日的梦魇带回她的面前: “曾经你那么爱护的民众,抛弃起你,连一秒钟都不需要。还是我和尾香救了你,你不该报答我们的恩情吗?” 心灵的疤痕被挖破,脓血涌出,无形的抽痛使尤丽丝忘记了尊严,不受控制地任人摆布。 假尾香也有仿照真尾香的行为模式,善解人意地抱着她安慰,却没能将她哄好,只得反反复复地轻拍她的后背: “乖孩子,别哭,别听岚夜乱说。” 被冒牌货轻声细语地哄,尤丽丝哭得更厉害了,委屈得无以复加。 仿佛她的心智也从今生十项全能的科研天才,退化回前世那个无能为力的弱小圣女,在乱世的风波中无力自保,随波逐流,受尽欺负。 * 复盘中止,体温升高,尤丽丝厌恶地皱眉,重重按了按太阳穴。 她恨在背后捣鬼的人鱼,恨到咬牙切齿,现在就想解决对方。 门被敲响,是副手镜灵折回了。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你又回来干什么?” 她不禁迁怒了好心端给她热茶的副手。 门开着,镜灵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神色也晦暗不明。 尤丽丝听到这位副手缓缓开口: “船长大人,您交代我什么了?” “你在装傻?人鱼的传说,致命的诅咒……我交代给你,要把我当作祭品了。你阴奉阳违,没有将我的命令安排下去吗?” “人鱼?在您来到船上的那一晚,我是对您说过。但您好像不放在心上,我就没有再提过了。 至于祭品,更是无中生有,那是犯法的,船长。” 被她的话语震撼了,尤丽丝愣在当场。 原来,那个提醒她、又对她脸红的镜灵也是梦的一环吗? 从哪里开始是真实? 从哪里开始是梦境? 她于清天白日,做了一场错综复杂的梦中之梦吗? 用力掐了一把手臂,很痛。 尤丽丝呆呆地与副手对视。 “您生病了,自然会有些神志不清。” 好在,成熟的副手十分得体,将突发的尴尬事件一笔带过。 “是的,我生病了……” 抓住递来的台阶,尤丽丝好不容易才摆脱浑浑噩噩的状态,变回冷静理性的自己。 “那么,您有要交代的事吗?” “准备一个笼子,木箱也可以。” “用来做什么呢?” “把我放进去,沉入水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9、病中被不知名的怪物照顾 天空黑得像染了墨。 乌云堆积,风雨欲来。 这里是在水手间恶名远扬的人鱼区。 半人半鱼的怪物会通过歌声迷惑人的心灵,再将迷迷瞪瞪的受害者拖入水中扒皮抽骨,留下最鲜嫩的肉块分而食之。 想躲过它们的袭击,据传言,要主动献祭。 尤丽丝将银发蓬松地扎在脑后,轻柔地拨动了一下飘扬的马尾。 她和以往的过路人不一样。 她的终极目标是捕捞到海底的龙心,次级目标是把祸害了她的人鱼杀掉。 以她的性格,两个目标都要达到。 “准备下水了。箱子呢?” 她向副手镜灵伸手。 “你真要以身饲鱼?把自己当作祭品换取人鱼的放行,是否太儿戏了?” 镜灵语气生硬,没有立刻将她要的东西交给她。 按照计划,作为副手,她本该亲自把船长放进木箱,用连接铁链的吊钩勾着,一点点送入幽深的海底。 然后,得到了祭品的人鱼会放走她们的船,船长尤丽丝则会自己想办法逃出生天。 看似很完美。 但那只是船长单方面宣布的计划。镜灵并没有同意,也不相信它除了理论上可行,还有什么现实价值。 人类最高记录能在水下屏息24分33秒,无装备潜水极限则是130米深,数据很好看。 可,不是人人都是专业人士。 大部分人连两三分钟的缺氧都坚持不住,刚刚下水抵达几米深的位置就痛苦不堪。 “你确定你能扛得住沉重的水压,在短暂的20分钟内逃离人鱼的捕食吗?不如我们再等等,目前暂时是安全的……” 镜灵神色凝重地对船长提出质疑,尽管在这几天中,船始终在原地打转,证明了人鱼已经盯上她们。 尤丽丝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保持着掌心朝上的姿势,无声催促。 这就是不容许她忤逆的意思了。 镜灵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却也没有让步,沉默地与她僵持。 尤丽丝初登船的那一晚,她们秉烛夜谈,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船长与副手,从之前的惺惺相惜走到这一步,互不相让,剑拔弩张,实在可叹。 “你变了很多。不再尊重我的意见了。” 镜灵忽然说,语气有些感伤。 “你对我提出过意见吗?总是冷眼旁观。我已经决定孤身奋战,就不需要下属来指指点点了。” 尤丽丝眼也不眨,状若泰然,但她对于镜灵的这张脸,其实是很有一股反胃感的。 那些混乱的梦终究影响了她对熟人的观感。 即使知晓镜灵没有帮助她的义务,所作所为最多算是中立的程度,她还是一意孤行把对方打成了敌人。 * 昨晚,病来势汹汹。 尤丽丝烧得两颊通红,在被窝里费力地辗转翻身。 全身肌肉酸痛,眼前也蒙了雾似的模糊,她喉咙很痛发声艰难,只不甘愿地心想,假装献祭、实则行刺的计划暂时要推迟了。 门被敲响。应该是镜灵来了。 神秘的副手清脆地叩了两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就擅作主张将门推开,轻悄悄地走了进来。 脚步声停在背后,尤丽丝没有回头,仍然抓着枕头忍耐一阵阵袭来的闷热,意识都快被烤得涣散了。 直到被子被掀开,谈不上关系好却也绝不陌生的女人弯下了腰,手脚麻利地爬上她的床,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她才意识到,她再一次身处梦中。 “怪物,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隐忍地皱紧眉头,尤丽丝每说出一个字,都感到咽喉像被刀片划过。 顶着镜灵外貌的怪物笑了,是柔情似水的笑。 她揽过尤丽丝的肩膀,蜻蜓点水一般啄吻她苍白干燥的唇瓣,带来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酥麻。 “恶心……” 被轻吻了,尤丽丝想把头扭开。 怪物青葱如玉的手指却意外地强劲有力,不顾她的意愿,扣住她的后脑,就将她按向自己。 尤丽丝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口中的空气被掠夺干净,逐渐,连挣扎的力气都荡然无存,战栗的感觉涌遍全身。 她迷迷糊糊,靠着怪物的胸膛,被紧紧地揽在怀里,只觉得自己是一片飘零的秋叶,任风吹得起起伏伏。 也许过了十分钟。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 缠绵的深吻结束,她才获得片刻喘息,软软地瘫倒在床上。 “我不想和你接吻……” 她听到自己抗议。 但那甜美的声音近乎于撒娇了。 “为什么?不是很舒服吗?病情也减轻了,身体轻松多了,对吧?” “不舒服,讨厌你。” 病中的尤丽丝很是刁蛮无礼,柳眉一竖,就对不知名的怪物怒言谴责。 不过对方的口水确实具备一定治愈的效果,对她的恢复有相当的好处。 “可我很喜欢你。想亲你,想抱你,也想饲养你。” 怪物又一次搂过她,让她贴在自己身上,唇迎向她的唇,不容她退缩。 这次吻得更久。 鼻尖之间轻触,交换湿热的呼吸,唇齿依偎,四肢纠缠。 空气的温度飞速上升。 尤丽丝的手被怪物的手暧昧地摩挲,然后十指交扣,如同钥匙深嵌在锁芯,紧密贴合难以分离。 “别用镜灵的脸……” 心脏失控地狂跳,尤丽丝无法平静,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它不要再使用别人的外貌了。 怪物玩味地一笑,点了点头,竟然变化成了她梦中的情人,——龙女林洁妮,连鳞片的光泽都还原得天衣无缝。 这令尤丽丝在短暂的怔愣后难以自持地欣喜,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你是林?我好想你。” “不是啊,我是会读取记忆、也会改变容貌的人鱼。” 怪物倒也不骗她。 人鱼没有名字,没有固定的相貌,可以随着见到的人类而更改外观。 从尤丽丝的梦获取了信息,人鱼轻轻松松就能变成她认识的人。 “那你不许变成林的模样……” 狂喜之后是深深的失望,尤丽丝恼火地推了一把人鱼,却没能推动。 “你更喜欢原本的我吗?我很高兴哟。” “不,我很讨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讨厌。” “那我就不听你的话。” 说着,人鱼五官重组,无情地变回镜灵的脸,继续去强吻她。 双唇相触,尤丽丝的抗拒渐渐被怪物的顽固冲散。 只能看到彼此。 只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二人一般,她们黏着地对视,心脏因靠近而漏跳一拍,又因吻的进行而持续加速。 事后,这家伙凭空变出一碗粥,盛了一勺,捏着勺柄,递到尤丽丝的嘴边。 尤丽丝肚子咕噜噜叫,下意识就张开嘴巴含住勺子。 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被对方卷入节奏。 但高热退去,食欲回来,她很想吃东西,就只好乖乖地张着嘴,一勺又一勺吞咽对方专门为她吹凉的甜粥。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她对人鱼反复强调,执拗得像小孩子,好像这能抵消她嘴馋的过错似的。 “随便你吧。反正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人。” 奇葩的怪物不生气,反倒沾沾自喜于特殊的能力,把她气得够呛。 两人幼稚地拌嘴,都让尤丽丝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咬着唇,懊恼地瞪着怪物,对那张本属于镜灵的脸产生了心理阴影,这也是没办法的。 * 回到当下,黑云压顶,大浪滔天。海面的波澜仿佛在催促船上的人作出决定一般。 可能镜灵也觉得,和尤丽丝闹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令人唏嘘吧。 只见她抿了抿唇,诚恳道歉道: “请您不要误会,我对您并没有恶意。我也是明哲保身,做出了无奈之举。其实,要我辅助您展开海上旅行的那个人,正是……” “是谁?” 尤丽丝一直很好奇不死石的买家是什么身份,之前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富可敌国的黑衣女人。 如今镜灵愿意坦白,她也还是愿意听的。 “是dr.卡密,我的创造者,也是所有生化人的女神大人。 她在测试你是否有接班研究所的潜力。你只要化解她施加给你的危机,就能……” 生化人,生物和机械的结合体。 具体到镜灵身上,应该是残疾的女婴接了机械义肢,健康长大,或者先天性心脏病人植入了人工心脏? 什么都明白了,尤丽丝匆匆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我不是某人的傀儡,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dr.卡密是镜灵的再生父母、是必须顶礼膜拜的神明,不是她的。 她忽然想到前世的镜灵,于千军万马之前指控她,“就是她,那个圣女,预言中毁灭世界的祸根。” 那时的镜灵,也是出于这么简单的理由吗?明哲保身。 如果尤丽丝不被认定为是世界的毁灭者,那么有着同样血脉的镜灵就很可能无所遁形了。 “你令我很失望。” 尤丽丝说。 比纯粹的敌人还要更糟。 一度令她以为是同病相怜的女人,竟然是个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残害同类之上的、百分百的蠢货。 “把箱子拿出来。” 对愚蠢的女人缺乏耐心,船长的口气格外冰冷。 镜灵默然片刻,迟疑照做,把她关进了木箱。 在狭小的箱子内部,尤丽丝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暗自等待着与人鱼照面的时机。 届时,她会毫不留情,一击必杀,让那只怪物付出戏耍她的代价。 而对于卡密夫人和镜灵的清算,要放到消灭人鱼以后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度过求偶期的人鱼进化了 淬毒的匕首藏在怀里,尤丽丝屏息凝神,在半人高的箱子里蜷缩。 吃了特殊的药丸,她能坚持30分钟左右的内循环,不需要输入新鲜的氧气,因此很有耐心。 随着她被放到更深的水下,起初的穿透水面的阳光已经看不见了。 浅蓝变成深蓝,再凝结成近乎纯黑的墨蓝,周围尽是一片模糊的灰暗,令人不禁怀疑身处的不是海洋,而是一潭浓稠的墨水。 但这确乎是危机四伏的大海。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钓出无数狩猎者。 透过木箱的缝隙,她看到几道黑影闪过,又被一道更大也更凶猛的黑影驱逐到远处。 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大鱼在争夺鲜美可口的食物,而是人鱼在为送到嘴边的人肉大打出手。 少顷,战胜者,也就是先前欺负过她的人鱼,一甩尾巴便悠悠然靠近,围着不断下沉的木箱欢喜地打转。 身体已经熟悉了人鱼的气息,所以尤丽丝认得出它。 对方耀武扬威赶走了其他人鱼,便来享用战利品了。 其显而易见的强悍,超出同类一截,可以让它在栖息的地带称王称霸了吧。 来吧,尽管来。 尤丽丝沉着地想。 她随时准备挥出匕首,给可恨的人鱼果决一击。 届时,利刃涂抹的毒药立竿见影,将在短短数息间剥夺对方的生命。 笨拙的人鱼只会使用蛮力,怎么可能敌得过人类的阴险呢? 海草在水中摇曳,影影绰绰。 奇异的暗香蔓延开来,是从未闻过的甜味。 人鱼没有直接打开箱子,而是跳起了求偶的舞蹈。 随着它身姿蹁跹、用尾巴尖卷着木箱在海草丛中穿梭,尤丽丝感到自己被那股香气影响了,竟不由自主浑身发热。 是人鱼算计她吗? 不,好像不是,是那条鱼进入了发情期,释放的激素也将她诱导到同样的状态了。 一旦察觉危机,尤丽丝连忙捂住口鼻,阻断香气的传播。 但诡异的气味并不是通过呼吸扩散,而是渗透毛孔钻入骨缝,令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脸颊弥漫起娇艳的红晕,宛若朵朵桃花盛开,她心道不妙,一时惊慌失色,那口屏住的气却不由自主泄露了。 “咳咳、咳咳咳……” 尤丽丝开始咳嗽、呛水,咕嘟咕嘟地吐出透明的气泡。 人鱼听到响动,一尾巴拍碎了木箱,把她救出来,嘴唇也吻上了她的嘴唇。 一人一鱼在海底接吻。 碍于求生的本能,尤丽丝迫不及待地向人鱼索取氧气,对方快活地满足了她,却也导致她体内的燥热感愈演愈烈。 清新的空气借由人鱼的口来到她的口中。 人鱼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整个吞下去似的,力道霸道且蛮横,充斥着原始生物的占有欲。 她有种变成了猎物的错觉,下巴被扣住了,防线一步步遭到突破,两手无处安放,被人鱼引导着环绕到它的脖领间。 终于,她沦陷了,焦急不安地抱着人鱼轻蹭,摆出了求欢的姿态。 这次不是梦。 她和人鱼在现实里做了。 而且是由她主动,热烈地渴求着人鱼冰凉的体温。 过程持续了数小时。 她被带到巢穴,放在摊开的贝壳小床里。 人鱼回应着她,欢欣地摇摆斑斓的长尾,一次次履行伴侣的职责,也令她体力耗尽昏沉欲睡。 意识的最后,她仿佛瞥到了人鱼突变的表情,就像顽劣不堪的幼童忽然长大了,天真到有些愚昧的神色消失,冷淡地对她投来一瞥。 “你帮我顺利度过了求偶期。 作为回报,我会放你上岸。” 人鱼宣布。 如果不是理智已被黑暗吞噬大半,尤丽丝会想起镜灵对她提过的人鱼的传说。 一生一次的求偶期,象征着从幼年到成熟的青年进化。 在此期间寻觅不到伴侣的人鱼会死,得不到伴侣青睐的人鱼也会在悲痛中灭亡。 幸好她没有想起来。 不然她要先一步悔恨个半死了。 精心策划刺杀人鱼,没有成功反被摆了一道,竟然效果还不如她放着不管、让人鱼活生生把自己馋死为好。 人鱼履行了诺言,裹挟着她不断上浮。但那些事情,已经是昏迷的她所感知不到的了。 * 阳光洒满陆地,潮湿的海风吹拂着尤丽丝的侧脸。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座无人的小岛上,衣服粘了很多金光闪闪的沙子。 匕首不见了。 挎包也消失无踪。 没有武器、没有药物,她孤立无援。 在临行前,摩耶对她说过的话回响在她的耳畔: “同伙小姐,你会按时回来的,对吧?见不到你,我就下海去找你。” 叹了口气,尤丽丝翻了个身,仰躺在金黄的沙滩上,抬起手臂遮挡刺目的光线。 她有点担心摩耶真的下水,和危险的人鱼面对面,发生冲突。 她更担心龙樱那边联系不上她,会不会因为情绪激动,不慎暴露内应的身份。 至于来追捕她的岚夜和尾香,她倒是没什么感觉,那两人寻觅不到她的踪影是好事,双方最好永远也别再见面。 而副手镜灵么,和幕后主谋卡密夫人一伙,就算交不出她这个船长,也不会被岚夜二人为难。 “我最好先担心担心自己。摩耶和龙樱那边……虽然抱歉,但短时间内鞭长莫及。” 思忖片刻,尤丽丝自言自语,坐起身把衣角拧干。 关于接下来的行动,她有了一些初步的方针。 比如,既然人鱼表示她们两清了,她也不会对一只不再纠缠她的非人生物紧追不舍。 吃亏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不要再多此一举浪费精力了。 再比如,捕捞龙心依然是首要目标。她应该想办法确定目前的位置,并估算和龙心之间的大致距离。 然后,若距离不远,她可以以海岛为据点,循序渐进地扩张打捞范围,直到将龙心拿到手中为止。 若距离较远,就要考虑制造一只小船了,带着在岛上获取的物资,驶向目标所在的海域。 发出求救信号是没有必要的。 她判断自己可以独自解决,不再需要旁人的协助。 没有多余的干扰,对她来说反而更落得轻松。 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一棵椰子树,决定先用椰子补充补充流失的水分。 爬树是没力气的了,她找了根长长的树枝,拨动几下较低的树梢,打落了几颗外皮干瘪的小椰子,剥开食用。 “咔嚓……” 拳头大的椰子被她用力掰成两半,露出莹润的白色果肉。 尤丽丝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将嘴附在壳边,小口小口地啜饮汁水。 很甜,也很解渴。 和研究所前些日子研发的“营养液”口感类似,只是效用没有那么明显。 新型产品营养液,是民生福祉区管理员龙樱的成果,抿一两口,就能维持长达一整天的饱腹状态。 龙樱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是科研领域的杰出人才,也是尤丽丝的坚实后盾。 尤丽丝细细地品味着口感丝滑的椰汁,也不禁联想到创作出营养液的好友。 对方给了她数不清的帮助,前世也是,今生也是,实在令她欠了许多恩情。 不能再想了。想再多也是无益之举。尤丽丝擦了擦嘴,放下椰子壳。 她暂时回不到有信号的区域,无法给龙樱报平安,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专程再折回大陆一趟。 “只好再多欠她一个人情了,让她平白为我忧心。” 无奈地浅笑,尤丽丝垂下睫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看天色,应当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骄阳似火,可也离暮色低垂不很远了。 今天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不足以令她尝试出海,只有趁夕阳西下之前赶快确保今晚能有一方安眠之地了。 椰子树的叶片,是羽毛状的棕榈叶,宽大而油滑。无论是搭建临时的安全屋,还是当作保暖的被子,都很实用。 用过餐,也休息过,她着手打造提供荫蔽的小屋,三下两下用棕榈叶制作了一个整洁利落的棚顶。 岛上有野兽,在较深的丛林中,夜晚会出来捕食。 她生了火,围着火堆打盹,听到野兽在嚎叫,对方却似乎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听叫声,也许是一群大型野猪吧。她想。但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火焰是能劝退大多数动物的。 一切都很顺利,就像难得的假期。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为止,尤丽丝都过得很舒适,但愉快的现状被莫名其妙的女人搅成了一锅粥。 * “哒哒……” 脚步声有规律地接近,很清脆,也很曼妙,令尤丽丝回忆起龙樱降落在她面前的那一天。 那时龙樱由巨龙化为红发的女人,蹲下了身,温柔地为她盖了一件虎皮大衣当作棉被。 强烈的既视感,使支着下巴小憩的她掀开眼皮,迷迷糊糊地冲声音的方向抬头: “是你吗,龙樱?” 她知道自己在说傻话。 今生的好友不再是龙,不可能转瞬间从千里之外跑到她身边。 但她没有想到,素昧平生的来人过于不友好,只是发现她认错了人,就大动肝火。 冷冰冰的陌生女人就连发火也是冷的,恰如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山,只把情绪露出凝固的一角: “你在叫谁?” 女人弯下腰,眉峰压低,眼底露出细微的不悦。 尤丽丝注意到她很漂亮,是那种艳丽的漂亮。但再是漂亮,傲慢无礼也令人难以欣赏。 “总归不是叫你。” 于是,尤丽丝平静道。 她们微微眯起眼,带着敌意,彼此对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气势不分高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1、伪装人类的美人鱼 尤丽丝不知道,她搭建临时居所的过程,以及夜间警惕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野兽,这一桩桩一幕幕都被某人看在眼里。 那人在她对着篝火打盹的时候,默然站在丛林之中,以冷冽的气势震慑蠢蠢欲动的野猪。 野猪像遇到了天敌,瑟瑟发抖,背靠背聚集成一个圆圈,生怕被撕成肉片。 如此,三方都一夜未眠。 野兽感到的危机,远比守着火焰半梦半醒的尤丽丝还要更甚。 好在,黎明降临,那人走出树荫,向尤丽丝迈步而来。 野猪们也如蒙大赦,撒蹄子就跑,麻溜地躲回山洞,沿途卷起阵阵尘埃。 正是因为尤丽丝不知道这一切,她才冷静地直视来人,表现出寸步不让的锋芒。 身为医学博士,尤丽丝习惯穿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即使流落海岛没有那个条件,依然不肯让脏衣服长时间地留在身上。 她用草叶编织了长裙,此时裙摆飘飘、发丝飞扬,与森绿的环境融为一体,如同自然的精灵。 这么一只清艳脱俗的林间精灵,以幽深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来人,很难不令对方心尖一悸、想要挖掘她的秘密。 “我问你在叫谁,是你的情人?” 那人咄咄逼人,越发走近了,强烈的存在感压迫着整个空间,使空气凝固如胶状的糖浆。 “不是。” 不想解释,但尤丽丝也不想让人误会。龙樱不是她的情人,仅仅是朋友而已。 那人脸色缓和了些许,仍然在向她靠近。 尤丽丝无意和陌生人发生冲突。 她双手抱臂,向开放式的小屋里缩了缩,藏在棕榈叶棚顶投射的阴影下。 眼不见为净。这就是和来人划清界限的意思了。她希望对方速速离开。 事与愿违就是这样。 狭窄的屋子,比帐篷大不了多少,刚够一个人躺在里面伸展腿脚。 所以,她没有想到,一脸不快的陌生女人竟然会厚着脸皮要求留宿。 “这座无人岛很危险。我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借你的住处一用。” 女人紧绷着面皮,很排斥她似的,却不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是弯腰挤到了她的身旁。 “我没有同意。” 身形一僵,尤丽丝感受到她贴过来的温度,热热地碰着自己的皮肤,唇角不由抿成直线,讨厌她的不问自取。 女人自顾自地做了介绍: “我名联羽。你可随意称呼。” 说罢,便大剌剌地脱掉外衣,往外面一丢,她舒舒服服地睡在了尤丽丝辛苦铺好的叶片床上。 “我说了,我没有同意。” 尤丽丝火大地站起身,在高度不够的棚子下弓着背。 她质疑联羽是否太过不讲道理。 联羽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双眼微阖,长臂一伸,索性把她按在怀里充当抱枕,“闭嘴,不要吵。能睡得下。” 居然有人抢了别人的床,还敢摆出主人的姿态,捂真主人的嘴巴。 尤丽丝秀眉轻蹙,强压怒气,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发现抵不过联羽不知来源的怪力,便用手肘去顶她的胸膛。 她的手臂被抓住了,又被反扭到背后,受到铁腕的辖制。 “别乱动。”联羽音色朦胧地训斥她,仿佛是离入梦只差一步了。 “你疯了?我们素不相识,而且你没有考虑到别人可能并非单身吗?” 有一瞬间,尤丽丝想用最直白的言辞劈头盖脸骂她一顿,怕被不识眼色的女人回怼得更加难受,张了张嘴,没有能说出口。 她委婉地告知联羽,她已经有伴侣了,要和除伴侣之外的人避嫌。 “哈欠……你是说你是别人的老婆,我不能抱……?” 联羽比她想得还要难缠,话音未落就头一歪,彻底沉入梦乡,与此同时,手把她抱得更紧了。 鼻尖萦绕着海风咸湿的气息,尤丽丝被严严实实地拢在陌生女人的怀抱,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 她呼吸一窒,脸色不由泛起薄薄的红,体内也蔓延出一股蒸腾的热气,像忽然发了高烧。 她又一次留意到,联羽的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对方呼出的香气如轻盈的羽毛,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懊恼极了,想尽可能向后退去,却做不到,只好发出细弱的声音请求女人把手臂放松一些: “快松开手,贴这么紧,会有生理反应的……” 联羽才不管她是否被肢体摩擦诱发了不该有的冲动,自顾自地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呼呼睡得很香。 * 一个上午过去,尤丽丝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盼着不认识的祖宗醒来,草裙已经不成形状了。 皱巴巴的裙子穿也不是脱也不是,她揉着地上的野花,恼怒地咬着唇。 “我不会白住你的。” 联羽说着,紧挨她坐下,用散落的树枝制作捕鸟陷阱。 分叉的树枝支撑着厚厚的树叶扎成的篮子,露出一个豁口。 联羽把草绳绑在枝杈上,又撒了一把草籽在篮子下,等待鸟儿被食物吸引来,便一拉绳子,使篮子倒扣住。 她抓到了一只很漂亮的白鸟,是饥肠辘辘的信鸽,啄一啄草籽,又梳理一番羽毛,脚腕还系着一枚放置信卷的环。 “今晚可以吃烤乳鸽了。” 联羽没有笑,细长的柳眉却微微一挑,显出几分隐秘的高兴。 “不要烤它。” 尤丽丝忙不迭地按住联羽给鸽子拔毛的手。 “为什么?” “它是家养的鸽子,漂洋过海来送信的。也许是中途歇一歇,也许是迷失了方向。不管怎样,你烤了它,它的主人都会很为难的。” 尤丽丝从联羽手中夺过鸽子的脚,小心翼翼地捉着打量。 多可爱的一只信鸽,洁白得像雪,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亮。 越看越是心生喜爱,她眼眸微弯,闪出一抹盈盈的笑意。 那封信她没有碰。 她只是摸了摸鸽子的毛。 很软很暖,让人心里也蓬松柔软如晒了太阳的棉花。 “那我去抓鱼。” 联羽倒也没有和她对着干,把鸽子送给她把玩,便赤着脚下水捕捞热带鱼了。 “嗯。” 这一次尤丽丝没有阻止她,逗了一会儿信鸽,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就把鸽子放飞了,回到熄灭的篝火边。 手脚麻利的联羽已经把两条鱼穿在树枝上架起来,用石头互相敲击,点燃火星了。 她们美美地饱餐一顿。 吃过饭,联羽又要睡觉,说她很累。 “不要再抱着我睡了。” 吃人嘴软,尤丽丝没有再赶她走,却也不愿意跟她共同待在逼狭的空间。 收拾收拾东西,尤丽丝打算把地方让给这个女人,自己重新搭一个遮风挡雨的棚。 故作懵懂无知的联羽,就是在那时暴露异心的。 只见她喃喃自语着“你身上有奇怪的气味”,就昏昏欲睡地从背后环住尤丽丝的腰,脸颊也依偎着她的后背。 尤丽丝正忙活着,被抱得猝不及防,没能躲开。 她抬起袖子闻了闻,好像是有一些香味的残留,应该是和人鱼在海下纵情声色时染上的激素吧。 于是她便摇了摇头,推了一把联羽,“那也不是你强行抱我的理由。” “我控制不住自己。” 联羽理所当然地为自己声辩,一边说,一边隔着单薄的衣裙抚摸她的肌肤。 事到如今,再看不出联羽存着什么心思,尤丽丝就白在勾心斗角的研究所活了二十年了。 没有武器,她一耳光甩过去,想让色.欲熏心的女人恢复理智: “控制不住?那我帮你控制控制。” “这么凶?” 女人握住了她的手,眼底睡意尽消,哪还有装出来的慵懒松散。 “岛上无人,但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一招不成,一招又起,尤丽丝曲起膝盖结结实实地给了女人的小腹一下,然后趁势扑倒她,把她压在地上狠狠地揍。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虽然主要是尤丽丝单方面在进攻。 尤丽丝居高临下地骑在女人腰间,锤够了也踹够了,依旧不解气,便想折断对方的手腕。 女人护住脸,只挨打不还手,仗着皮糙肉厚,反正也不痛; 直到被她锁住咽喉要害,才动了真格,长腿一扫把她掀翻,反身将她密不透风地裹进臂弯。 尤丽丝香汗淋漓,用力反抗她的禁锢,没能得逞,眸子转动,便决定先行示弱: “不和你闹了,离我远一点。地盘很大,我们互不干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就好。” “不要。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我没地方避雨,也很害怕野兽。” 联羽非要和她一起睡不可。 “你害怕什么,与我无关吧?” “有关。你不是认出我了吗?不然为什么要打我?” 不止如此,这个恶劣的女人还自揭身份,证实了尤丽丝的猜想。 “果然,你就是那条鱼。” 想起人鱼的冒犯,尤丽丝一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她。 说好了各别两宽,满口谎话的人鱼又违背誓言,追过来了,亏她曾经还想放人鱼一马。 她对可恶的人鱼下手从不留情。 但武力的差距犹如天堑。 手无寸铁的人类是敌不过天生蛮力的海中怪物的。 两人又缠斗片刻,抱着滚了几圈,把小屋撞散了,也把体力耗尽了,就此偃旗息鼓,进入短暂的和平状态。 * 远处的树影融入漆黑的夜色。 世界静谧得听不到一声虫鸣,只能感受到风雨欲来之前的透骨之凉。 一人一鱼没了屋子,就搬进山洞,拿草垛做了干燥温暖的床。 “好冷,我们挨着睡吧。” “不行。” “可我一条鱼睡不着。” 夜色渐深,披着人皮的人鱼不知见好就收,故技重施,又去死皮赖脸地环抱着尤丽丝,出于生物的本能,满含渴求地对她乱蹭。 和白天相比,是装都不装了。 “我想和你交.配,老婆。” 人鱼不动声色地对尤丽丝撒娇,那副模样,令人联想到结冰的岩浆,极致的冰火两重天荒谬到有些可笑。 “都说了不行……别蹭过来……” 尤丽丝被她挑逗,终究也受到了影响,半推半就地对她敞开身体,被折腾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人鱼太残暴了,如同猛烈的风,摧枯拉朽,引发一阵低微的哀嚎。 事后怕她生气,这条狡诈的鱼变成了林洁妮的模样,让她有火发不出。 “你说话不算数,我都帮你度过求偶期了……” 尤丽丝浑身酸痛,趴在人鱼的胸前,谴责的声音略带委屈。 人鱼很过分,欺负了她,还若无其事地摸摸她的长发,一下下地,温柔而耐心。 尤丽丝扭头,却也无济于事,只能憋着一肚子气,任由人鱼玩闹似的,将她雪一般皎洁的白发编成细细的辫子,摊在掌心观赏。 人鱼辩解道: “哪有鱼能够离开自己的伴侣呢? 当时是我说大话了,你别放在心上,老婆。” “……你等着。我一定把你抓进研究所切片,让你生不如死。” “嗯,你愿意带我回你生活的地方,我很高兴,老婆。” 一口一个“老婆”,人鱼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把尤丽丝气得俏脸通红。 此时此刻,尤丽丝无比想念研究所的同事,那些人个个是人才,怎么会放任一条罕见的人鱼在她们面前活蹦乱跳? 不过她没有发现的是,和人鱼睡过几回的她,对龙女林洁妮的思念似乎淡了不少,几乎被抛到脑后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她的身体在悄悄告诉她,眼前的人鱼正是她寻找了很久的情人,让她不要再留恋泡影一般的过去似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2、把装乖人鱼当宠物驯养 宁静的海岛生活,多了一条鱼,就变得吵闹又烦杂。 尤丽丝想向丛林深处探索,取一些有用的材料建造船只,便做了一把粗糙的石锤当做防身武器。 磨得锋利无比的石块绑在手臂粗的树枝上,反复地绑了几圈,固定得稳稳的。 她满意地欣赏片刻,便要拿着新鲜出炉的锤子出发。 人鱼联羽不甘寂寞,冷着脸缠过去,轻轻一扯,就害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她的怀里。 尤丽丝感到后背贴着人鱼冰凉的体温,耳畔也有均匀的呼吸吹拂,不禁懊恼地皱眉: “不要不经允许触碰我。我警告你很多次了。” 非人生物的巨力远超人类。 她很讨厌被人鱼像逗一只兔子一样,随随便便就拨拉来拨拉去。 人鱼不管那些。 人鱼不仅是力气,对配偶的热情也超乎世人想象。 尤丽丝焦躁地吐一口气,只觉得腰间的手臂收缩包围圈,把自己抱得更紧了,紧到有些热辣辣的痛。 联羽将瘦削的下颌抵住她圆润的肩头,双手拥着她,以闪电般的速度凑过来偷香一口,得了逞就抿抿唇,回味一般略带得意地勾起嘴角。 “讨厌死了,快放开。” 尤丽丝疾言厉色命令她。 人鱼却只哼哼了一声,嘴唇附着她的耳朵,有点点委屈地小声叫道: “别赶我走,老婆。” 一道清冽的女声,压得低低的,羽毛搔刮耳膜一般,近距离地对自己说话…… 尤丽丝难免心虚气短,红晕如娇媚的胭脂,从耳根蔓延到白皙的脸颊。 “你正常一点,不要叫我老婆……” “可你就是我的老婆。我们睡过了。” 有着柳叶眉、丹凤眼的联羽毫无疑问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一抬眸一摆手,那股扑面而来的艳丽便能勾得人魂不守舍。 偏偏她又是冷若冰霜的,寡淡的气质把美艳压了下去,变成内敛的芳华。 被这样一位美人亲着抱着、用指尖撩拨发丝、又用情话挑逗,尤丽丝一阵头晕眼花,如同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 她想要抽身而去,却被联羽抓住了手、将如兰的香气喷吐在她的脸上。 周围的景物淡去了,声音也变得模糊。她们只看得到彼此,也只听得到彼此。 尤丽丝不得不转开视线,以免被直挺挺地盯着,在难以言说的羞涩中闹出什么笑话。 “你不要离我太近。” 她不知第几次向联羽强调。 “为什么?你是我的配偶。” 联羽佯装不解。 尤丽丝就恼羞成怒了,用力推了她一下,埋怨道: “你进过我的梦,知晓我的前尘往事,别想装傻。” 她推着人鱼向丛丛树影走去,因为石锤很沉,就顺手放在人鱼怀里。 人鱼倒也老实巴交地接住了锤子,肩负起随身工具箱的责任。 * 距离她们居住的山洞大约二百米,就是一个大型野猪洞了。夜间总是能听到尖锐的嚎叫。 尤丽丝也观察过,洞里有一对大野猪,成天带着三四只小野猪到处觅食。 此时也是一样。 在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间,为首的一头大猪,正低下头,以庞大的脑袋冲撞一棵参天古树。 “砰砰砰……” 它撞落了掩藏在树冠之中的鸟巢,巢中的雏鸟叽叽叫着掉落下来,被守在一旁的几只小猪一哄而上当成了美味的餐点。 “我去宰了它们。” 联羽知道尤丽丝喜欢小鸟,隔着老远看到野猪把一窝幼鸟吃得渣都不剩,就想在老婆面前出出风头。 “野猪是杂食性动物,捕食鸟类和野兔等小型哺乳动物是食物链的一环,用不着你去破坏。” 尤丽丝不领情,挽住人鱼的手臂,要她陪自己绕过野猪的活动区域。 如果挎包还在,使用里面的药物,她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救下鸟巢,再把野猪赶跑。 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却连拉走笨重的人鱼都很费劲。 几只鸟儿无法为一群野猪充饥。 吃过了雏鸟,小猪们拱着湿润的鼻子,去刨藏在土地里的根茎。 两头大猪喷着气,在旁边守卫孩子,耳朵尖灵敏地竖起,捕捉风送来的每一丝敌人的讯息。 “可你喜欢鸟,不喜欢野猪。” 联羽理解不了人类的逻辑,只知道老婆喜欢什么,她就要帮忙保护;老婆不喜欢什么,她得有点眼力见,把碍眼的东西除掉。 她像是扎了根,任尤丽丝怎么拉都拉不动,敌视地望着野猪寒光烁烁的獠牙。 虽然很不应该,于无形之间表露出的喜好偏向被人鱼如此重视,尤丽丝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大热天喝了凉水一样舒爽。 发现了这一点,她脸色更难看了,十分不想承认居然被一条鱼拿捏了。 “那你就去吧。揍它们一顿。” 冷哼一声,尤丽丝松开挽着人鱼的手,很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肘击。 “好。” 人鱼不痛不痒,只当是得到了爱的抚摸,美滋滋地去为老婆出头了。 只见她疾风一般穿过弥漫着湿气的丛林,不等领头的野猪反应过来,就一脚飞踢,把它俩踹得甩出七八米远,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迹。 然后,她两只手,一手拎起一个,把四只小野猪也远远地抛到它们父母身边。 受到惊吓的小野猪在空中打了个滚,你叠我我压你,落到地面,堆成一座颤颤巍巍的肉山。 它们依偎着父母,胆小地缩成一团,连冲人鱼咆哮示威都不敢。 大野猪一身油光发亮的皮毛不是白长的,阅历多,对于敌人的威慑力也感知得更加清晰。 它们钢针似的毛发竖成一根一根,在太阳下亮晶晶的,却不是起到御敌的作用。 而是在对同类传达恐惧和撤离的信号。 吃痛地颤抖了几下,这两头大猪就支撑起一瘸一拐的两条前腿,紧盯着联羽,小心谨慎地沿着来时踏出的小径慢慢后退。 联羽作出要追击的姿态。 野猪吓得一哆嗦,连警戒的动作都摆不出了,连滚带爬,拼命地向洞穴跑。 “我做得好吗?” 解决掉丑陋的野猪,联羽来找老婆邀功了。 “你是个笨蛋。” 尤丽丝没说好不好,只曲起指节,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眉梢眼角的薄怒比起反感,却更接近调情似的娇嗔。 “我哪里笨了?我很聪明的。” 出于敏锐的直觉,人鱼知道现在撒娇卖乖,能够最大限度地撬开老婆的心房。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老婆冷冰冰的才有问题,对她发火说明把她放在心里。 她猜得没错。 尤丽丝对她的抗拒感不断减弱,脸上漠然疏离的神色早就消失不见了,听到她的话,明亮的眼眸里闪出清润的笑意。 “你看过我的梦,清楚我有矢志不渝的爱人,却还赖着我不走。你不是笨蛋,谁是?” 笑吟吟控诉着人鱼的女人,一双眼水汪汪的,清冷褪去,散发出妩媚娇柔的气质。 联羽抱住她轻蹭,“我的确很久之前就梦到过你了。大概是从……有记忆的那天开始吧。” “不管你多早做的梦,你都是后来者。我真正的配偶会很生气的。” “有多生气?” “极大概率会先杀了你,再把我拴起来惩罚,听懂了吗?” 说到这地步,尤丽丝确信比芝麻汤圆还要腹黑的人鱼无法再装傻充愣转移话题了。 谁知人鱼还能继续闲扯: “她那么霸道?不像我,我对你很好的,老婆。” “对于一条龙来说,像对待财宝一样对待妻子,是很普通的行为。林虽然和那些卑劣的恶龙不一样,待我很温柔,但不代表被背叛了,她会毫不介意。” “可我就不会把你拴起来。我还愿意被你拴着。需要我帮忙制作项圈吗?” 被人鱼直言不讳地讨好了,尤丽丝反而一肚子鬼火直冒。 她狠狠扭过头,揪住人鱼的耳垂使劲拉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非要做这个第三者吗?” 然而话到一半,她又情不自禁对人鱼娇怯怯地笑起来了。 * 我果真变心了吗? 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的态度,尤丽丝相当不敢置信。 即使想到前世的爱人林洁妮,她也没有感到太多愧疚,因人鱼的憨傻而滋生的快活同样没有减弱几分。 就好像,在她权衡利弊的秤上,不知不觉,人鱼的分量已经比肩龙女了。 谈到龙女林洁妮…… 尤丽丝见过招摇过市的巨龙,是货真价实地用坚固的锁链牵住人类的脖颈,如同光明正大地在遛一条宠物狗。 被牵住的人一副奴颜媚色,在不知情者的视角看来,还以为是那条龙的奴隶。 可一旦有人好奇打听,就会发现一人一龙是伴侣关系,——一条龙可以有很多伴侣的、那种很不可靠的亲密关系。 无怪乎龙的名声不好了。 龙性本淫,而且天生就对所属物有极强的占有欲。 许多半人半龙的怪胎就是被路过人类世界的龙随性搞出来的。那些怪胎的母亲也和金山银山一样被锁在龙的山洞,成为它们的战利品。 一想到龙女林洁妮也有可能把自己关在她的洞窟宠幸,偶尔带出去散心也要给自己系一条狗绳,尤丽丝满脸的微笑略微收敛了一些。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林洁妮解释人鱼的存在,一着不慎,会迎来惨痛的下场吧。 人鱼却是没心没肺,完全接收不到她的烦恼,扒在她的身上,就拿温香的唇去蹭她的下颌。 想亲嘴的心明显到不能再明显,连飞过的鸟都识趣地避开她们了。 尤丽丝没空心烦意乱了,开始训斥发情的人鱼: “正常地接吻不好吗?不要总是像要把我吃掉一样。很讨厌。 还有你的鳞片,磨得我很痛。你尽量保持冷静,情绪一激动它们就跑出来了。” 人鱼皮肤下隐隐浮现的蓝光,是坚硬如铁的鱼鳞。 被这东西抵着可不好受,尤丽丝错觉自己快被磨掉一层皮了。 “好,我保持冷静。” 人鱼听话到了任她责骂的程度,用绵软的脸蛋去拱她挡在嘴唇前面的柔荑。 她柔嫩洁白的手,被人鱼柔软白皙的皮肤拱得痒痒的,使心尖也连带着微微地痒起来了。 尤丽丝望着任打任骂的联羽,没有作声,沉吟良久,才从口袋摸出一根草绳,挂在她的脖子上。 龙女拴住人类,人类理亏不能还手,却可以用同等的手段报复害她被罚的人鱼。 “是接受我的意思了?” 联羽喜不自胜。 “不,是把你当宠物的意思。” 嘴硬的人类牵着乖巧的人鱼,继续探索这片深不可测的丛林。 * 簌簌,是树叶传来的响动。 人鱼抬起头,见到一只白鸟扑棱着翅膀晃过,就眉飞色舞,要捉住它给老婆赏玩。 她眼尖,手也快,探身出去将手一捞,合成一个牢笼圈住那团毛茸茸,就达成了目的。 用的力道很轻,保证鸟儿还能活蹦乱跳,不会被她伤到。 “你没事就去找点事做,和过路的鸟儿杠上了?” 尤丽丝挥挥手,要人鱼停止没有边界的玩闹,把无辜的白鸟放跑。 “我是给你抓宠物呢。你不是喜欢养宠物吗?我会给你抓很多很多,让你不再寂寞。” 人鱼觍着脸折回身,握住她牵绳的小手,示意自己一直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绝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那只倒霉的鸟并没有趁机逃跑,而是绕着她们飞了一圈,扑棱棱地落在了人鱼的头上,开始梳理羽毛。 尤丽丝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这只就是昨天被人鱼用捕鸟陷阱抓起来的那只信鸽,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竟然又傻呆呆地飞回来了。 难道这只鸟当真和她有缘? 她想着,抽出绑在鸟腿上面的信,想看看寄信的是什么人。 信纸摊开,她的表情却忽然凝固了: [尤,好久不见。 你要的龙心,就是那条人鱼。 ——by永远关心你的,dr.卡密] 原来,这只信鸽就是卡密夫人寄信给她的道具。 怪不得,傻鸽子被捉了两回,还是不要命地绕了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3、脚踏两条船? 龙心就是人鱼,人鱼就是龙心。 看过了卡密夫人的信,面临二选一的抉择,尤丽丝愣住了。 心脏跳动,巨龙才能保持生机。 这也就意味着,要复活龙女林洁妮,就要剥夺人鱼联羽的人格,让她变回没有思想也不能独立存在的器官。 换作昨天之前,尤丽丝绝对毫不迟疑选择林洁妮,对联羽的生死不屑一顾。 但是,和人鱼做了很多亲密的事之后,她就总是心软,没办法再用残酷的手段处置对方了。 温柔乡,英雄冢。 美人一关最是难过。 就连冷漠无情的她,都被人鱼的美貌和小意侍奉打动,犹犹豫豫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老婆,你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异常,联羽想抢走她手里的信查看,被她连忙把信纸撕个粉碎,便摸不着头脑地觑着她的神情。 “没怎么。不要叫我老婆,叫我尤就可以了。” 歉疚使尤丽丝对人鱼的容忍度变高,说话也细声细气,怕惊扰了她似的。 联羽更加一头雾水了。 情感热烈而直白的人鱼完全想不到,飞速变脸的老婆是因为倾向于献祭掉她、救回老情人,才由动不动电闪雷鸣,转为春风拂面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为老婆难得的好态度而呵呵傻乐,白白浪费了一副艳光四射的容貌。 看到她满怀信任的样子,尤丽丝更不是滋味了,决定弥补这条傻鱼,至少让她吃上美味可口的断头饭。 于是,尤丽丝对人鱼温声细语道: “不造船了。我们建造一个小家吧。” 在海岛打造小窝,短暂地做几天妇妻,也算是她在傻鱼临死前满足她的鱼生追求了。 “好啊。” 联羽欢喜得不得了,围着老婆转了一圈,就蹭过去紧紧贴着,嘴唇也努起向老婆索吻。 仿佛是新婚燕尔的小媳妇,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爱人腻腻歪歪。 莫名地,尤丽丝有了一种偷情的禁忌感,回应联羽的亲亲抱抱时,比往常更觉得刺激许多,同时一缕心虚却又阴魂不散。 她觉得自己有点人渣,竟然动了留住联羽的念头,那不就意味着,她想新人旧人两个都要吗? 深呼一口气,她小声提醒自己: “左拥右抱是不对的。” 联羽耳聪目明,听到了她的嘀咕,还以为她快要下定决心把自己也收了,就趁势添一把火: “我做小老婆就好,不会和你的大老婆抢的。” 尤丽丝伸出食指,用力一点她的额头,把她往外推,没好气地嘲讽: “把你的茶味收一收,这又不是在宫斗。你愿意做小,林也不会愿意和别人共享我的。” 换位思考,尤丽丝也不会希望伴侣在爱着自己的同时,也和另一个人搞暧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况且人心不足蛇吞象。 联羽说得好听,为了得到她可以忍受林洁妮的存在,等真把她骗到手了,大约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我已经走偏了。尤丽丝想。 不能一错再错。 她会坚定选择深爱的龙女。 至于人鱼被抛弃,就当是这条鱼为了之前戏耍她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 新家的地点还是定位在密林之外,距离涨潮线有一定距离,在沙滩的一角。 “把木头搬过来。” 尤丽丝指挥人鱼将在密林里砍伐的原木带到沙滩这边。 那些长条形的木块,是用她制造的石锤,选取了粗细合适的大树,一锤锤砍下来的。 没费太大力,三两下就砍好了,反正不是她在挥锤。 “这就去。” 真正的出力者人鱼,比最温顺的女仆还要听她的话,风一般席卷向茂密的树林,又风一般地将她要的东西抱了回来。 她们挑了一块平坦的地面,开始用准备好的材料搭建平房。 尤丽丝粗略地丈量了一下沙地,用脚划出四四方方的一块区域,大概三十平米,示意人鱼来夯实地基。 人鱼拿着石锤,奋力地沿着画出的四条线挖地,每条线都挖了大约半米深,可以深深地嵌入墙体,不至于风一吹墙就倒了。 铺地板她也干得十分麻利。 用被海水冲刷得很光滑的石头,混着海沙,加了水,做成劣化版混凝土,她把地面铺得平平整整,很有那么个样子。 铺好了地板,可以着手砌墙了。 现代的墙体一般是砖块。但木制墙体身为旧时代的产物,也久经时间考验。 浑圆的木料被人鱼扛在肩头,再一根根摞到地上,便形成了厚实的墙。四面墙之间留出缝隙,用斜放的木料把它们连接到一起。 剩余的混凝土正好用来加固木墙,顺便配合着没用完的木头,把房顶也铺好。 人鱼贴心地将房顶铺成两层式的,更加稳固,且坚不可摧。 打底的房梁呈斜十字状交叉,使房间四角相连;上面一层则是规规矩矩地横放木条,架在房梁之上。 在中间的夹层,她层层叠叠地塞了很多油滑的叶片,相当于严密的防水层。这样暴雨降临也不怕了,雨水不会渗入她们温暖的家。 “唰唰唰——” 勤劳的人鱼只用了半天不到,就以神速,超额达成了老婆的要求。 一座很符合现代人审美的小屋堂堂登场,几乎没有透出未经开发的海岛该有的原始落后气息。 那副整洁美观的外表,完全可以无缝对接人类社会,甚至在大牌云集的电影片场当个背景之类的。 尤丽丝很满意,亲手为人鱼做饭,好好地犒劳了她一顿。 她做了鱼肉汤,加了海水过滤出的盐粒,炖了半个小时。 汤汁醇厚,肉质软烂,一口下去唇齿生香,最大程度地展现出食材的美味。 “好喝。” 人鱼捧着贝壳制成的汤碗,喝得赞不绝口。 “那就多喝点。我只喝一碗就够了,剩下的,你可以全部喝完。” 尤丽丝摸摸她的头,在身心都很放松的晚饭期间,对她泄露出了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宠溺。 联羽很敏锐,放下没喝完的汤,就扑到她的怀里撒娇,力气太大,把她扑倒在了垫着当坐垫的衣服上。 “吃饱喝足,该开始今晚的夜生活了吧?” 人鱼给点阳光就灿烂,迫不及待想和心爱的人类做那档子事了。 尤丽丝无可奈何,勾住她的脖子,主动吻了吻她: “汤还没有喝完。一会儿,你来加热。我是不会过第二遍手了。” 然后,就是照例的一番云雨。 对于如今的她们来说,亲热已变得习以为常。 当然,无论多么习惯,她们还是乐此不疲。 * 是在早晨过滤净水洗漱时,第二封信不期而至的。 尤丽丝摊开手,甩了甩剔透的水珠,接住了那只坠落的白鸽。 白色的鸽子叼着一张纸片,轻轻地丢在她的掌心,然后啄了一口她的手指,就扑棱棱地飞去和前一只鸽子作伴了。 两只鸽子在追逐嬉戏。 一条人鱼在呼呼大睡。 正是适宜的时机,不会受到打扰,尤丽丝坐下来,摊平了信纸,将它摆在膝盖上。 不出意料,又是卡密夫人的信。 这次很长,长到一眼读不完。 于是她仔细地阅读。 [你听说过“缸中之脑”的理论吧。 假设,一颗大脑连接着为它输送感知信号的计算机,被放置在足以提供养料的水缸里。 大脑所接收到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等都是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幻觉。 那么,它将不会察觉自己处在缸中,而是会以为自己是个在正常社会生活的健全人。 据此可以推断,真实未必是真实。或者说,你所以为的,就是你的真实,取决于你的主观想法。] 卡密夫人执笔匆匆书写下一行又一行潦草的文字,却不直截了当地告知尤丽丝她的含义,而是遮遮掩掩,要人来猜。 尤丽丝眼神一凝,对她的故作玄虚很有些不耐,但仍然看完了,在心中推敲她想表达的意思。 卡密夫人是想说,她们都可能是放在缸中的大脑,在营养液的供给下维持思维活动,却对自身现状一无所知吗? 不,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她将信翻到背面,对准灿烂的阳光,看到浮现出几行浅淡的小字。 使用遇光显形的墨水,卡密夫人神神秘秘地在信纸的另一面,写下一个问题: [读到这里,你还想要前世的情人回到你身边吗?还是说,你会发现,前世亦不过是虚幻的假象,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呼——” 长长地吐一口气,尤丽丝就知道她别有目的。 她是想劝自己返回研究所,不要再为了虚无缥缈的前世费尽心思了吧? “可惜。我信谁都不会信你。 一通奇谈怪论,就想让我放弃毕生所求,你是觉得,你在我这里说话很有分量吗?” 尤丽丝把信随手一抛,浸在海水之中。 那张纸浮在水面,却又显现出新的字迹,如一颗洋葱厚厚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要人想尽办法才能窥见核心。 当你认为你已剥去外皮了,又有新的一层等着你,反反复复直到厌倦,圆润的葱芯才会来到你的掌中。 这方面倒也很有dr.卡密的行事风格。她就喜欢设下诡计,把日常的小事也设置成复杂的谜题,给身边人施加过多无谓的刁难。 但是,她给的奖励也是丰厚的,足够令人忽略她的无事生非。 [呵呵,我就猜到你会执迷不悟。 那好吧。直升机将会把你带回研究所。请配合实验人员,消除“龙心”的行动能力,再用金属网将其捕捉吧。 最好的研究设备、最棒的实验人才……你会愿意回来的,只有我们才能为你提供所需的助力。] 尤丽丝一愣,透过狡黠的字句,仿佛卡密夫人那张佩戴半副面具的脸也来到了她的眼前。 夫人深邃地凝望着她,那只丰腴的手执着扇子,挡住微笑的红唇。 真是邪恶而多变的女人。 尤丽丝捡起泡湿的纸,揉成一团,用脚尖碾了两下泄愤。 气愤于夫人想一出是一出,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却也不打算拒绝对方的帮助。 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海岛,实现她的梦想。 最多两三天,卡密夫人派来的救援队,就会来接她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4、重回研究所 尤丽丝欣赏着刚建好的新家,有点可惜,住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虽然是她监工,联羽干活,她只用悠然地旁观施工过程。 但她看到牢固的墙壁,想起联羽是怎样认真地将堆积好的圆木打孔,再竖向插入稍细的立柱;又是怎样用水泥糊墙,把木墙的缝隙一丝不漏地填充,刷上树汁作为绿色的油漆…… 她还是止不住地为白白浪费的心血遗憾。 联羽将碎石、海沙、净水搅拌成混凝土的样子,仿佛犹在她的眼前。 尤丽丝走出房门,在墙角蹲下了身。 墙与墙的交界处,本该有v字形的缝隙,现在看不出了。 她隔着墙壁抚摸,却好像能感受到在木墙对接的位置斜向嵌入的木楔。 在两侧木材的横切面凿出槽口,把削好的楔子安装进去,防止墙壁移位。这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联羽做得非常用心。 “呼……” 吐一口气,尤丽丝对整洁漂亮的新家依依不舍,几乎不想那么快离开了。 但她当真只是对房子怀有感情吗?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便折回屋内,走向联羽躺着的床。 那条头脑简单的人鱼在踢被子,可能是睡梦中发现她不在身边,通过这种手段表达抗议吧。 “我只是去洗漱,又没有跑掉。你舒舒服服地睡懒觉,还好意思发脾气吗?” 尤丽丝爬到床上,抱住睡得香甜的联羽,只觉得很安心。 强大的人鱼就是她最好的保镖,让她手无寸铁也能高枕无忧。 她贴着人鱼冰冰凉凉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微笑,红唇轻咬,眼波迷离。 事到如今,她做不到再欺骗自己,她确实已经对人鱼产生爱情的萌芽了。 联羽睁开一只眼,将她脸颊情动的红晕收入眼底,“老婆,想要了吗?”如此低声问着,不等她做出反应,就一把拉她入怀,倒扣在身下。 这条鱼总是这样,起承转睡,满脑子见不得光的废料。 落在后颈的吻令尤丽丝一瞬间红透了脸。 凌乱的碎发被拨开,人鱼的唇轻轻触碰她的肌肤,那种战栗的感觉使她不自觉地身体僵硬。 但她没有拒绝,而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人鱼就知道可以和她做了。 大清早的,一人一鱼忘乎所以地拥吻,连吃早餐都不记得了。 若是屋外有人路过,一定会听见女人沙哑的叫声吧。 好在是无人岛。 动作再怎么激烈,她们也不必担心引起外人的注意。 * 流落海岛的生活,过得似乎慢慢悠悠,却又稍纵即逝。 一眨眼,三天过去了,期间柴米油盐,平淡且温馨。 日光西斜,傍晚将至。 饭后,一人一鱼收拾了残羹,就开始消磨睡前的闲散时光。 “沙沙、沙沙……” 人鱼在唱歌,歌声空灵缥缈,在天地间不断回荡。 这是为爱侣献上的歌,没有字句,却别有一番温柔,令人联想到潺潺滑过石床的溪水,流向遥远的碧空,将岁月的尘埃涤清。 尤丽丝在飘扬的歌声中起舞。 穿着葱绿的草裙和草鞋在大自然中跃动,她却好像身处光洁明亮的舞蹈室,对着无形的镜子顾影自怜。 那不经一握的腰肢轻摆,如同荡漾的水波;纤细的脚腕随着配乐,不断地旋转腾挪,如同优美的天鹅拨水而行,在潭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前世,身为圣女的尤丽丝,就是在教堂神圣的奏乐中,如此为神明献跳一支祈福舞的。 那时,龙女林洁妮会以侍卫的身份,抱剑站在一旁看着。 而今,林洁妮不在了,却有人鱼联羽坐在距她不远的礁石,将缠绵的乐曲和缠绵的视线一同向她传递。 尤丽丝回眸一望,与人鱼妖冶惑众的蓝眸对视,微微一愣,神色便不由柔和了。 她素手轻抬,将洁白如雪的发丝挽起,停下舞步,向人鱼翩跹而去。 人鱼一头黑发如瀑,随意地披洒在香肩上,越发显得她那股野性的非人感很重。 “谢谢你为我唱歌。 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弯下腰,捧起人鱼冰凉的面颊,尤丽丝在她唇角印下一吻,错觉自己是在轻吻一块被水冲洗过的玉石。 “为什么说谢谢?” 人鱼不解,伴侣之间还要道谢吗?在此之前,她从未在老婆口中听过这两个字。 不等她的疑惑解除,尤丽丝便已眼疾手快,将麻醉针扎进她的颈部皮肤,推动针管。 无色透明的液体被推入人鱼沸腾的血液,立见成效。 片刻前还在一唱相思的人鱼轰然倒下,被尤丽丝托住了腰,缓缓放在地上。 将麻醉针投放给尤丽丝的直升机,这才飞出厚重的云层,在她头顶盘旋。 “你们来了。” 尤丽丝收起废弃针管,免得污染这片与世相隔的乌托邦。 犹如在呼应她的呢喃,一身白袍、一袭红发的龙樱抓着降下的升降梯,飒爽地跳到她的面前。 熟悉的音容笑貌,还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欢迎回归。”龙樱说。 落后一步的岚夜和尾香也面带友好,向尤丽丝伸出手: “研究所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嗯。又要回到和你们共事的时光了。” 尤丽丝冲她们一一颔首以示问候,便把人鱼交给她们。 龙樱按压侧部的按钮,将便于携带的球形压缩网打开。 巴掌大的小球解体,一张金属大网便铺天盖地地笼罩住了昏迷不醒的人鱼。 “带上飞机之后,会把它放进封闭式水缸,不用担心。” 尾香注意到尤丽丝难看的脸色,在拖走人鱼之前,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在担心。 她只是林洁妮的心脏,又不是林洁妮本龙。 ——如是想着,尤丽丝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口。 是否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分不清林洁妮和联羽的区别? 都是容色魅惑的非人生物,都对旁人冷漠,对她很好。 也许心脏和本体本就没有区别。 因为寄托了本体浓厚感情的,就是那颗心。 * 怀揣着重重心事,尤丽丝回到了曾经待过二十年、对她来说就是第二个家的地方。 她心不在焉地开展她负责的项目,被龙樱劝告道: “研究吞噬癌细胞的细菌不急于一时,你可以休息几天,去旁观代号‘龙心’的实验。” 那正是她所需要的。 所以她接受了龙樱的建议。 值得庆幸的是,实验体联羽醒来之后,对研究很是配合。 洁净的长方体水缸宛若无物,只有影影绰绰的流光在它的表面闪烁。 人鱼不像住在缸里,像被关进了一团通透的空气,一双蓝眸贴着近乎看不清的缸壁,专注地观察正在晃荡试管的尤丽丝。 尤丽丝在捣鼓细胞冻存液。 以她的专业知识,她也只派得上这方面的用场了,可以帮助同事对人鱼的细胞提取物做一些基础的检查。 更多的部分,涉及科学之外,是她没有了解过的神话区域,她就不便插手了。谁让人鱼是不该存在于现实的怪物呢? 头顶的灯泡投射出凛然的白光,将尤丽丝冷白的肌肤浸润得更加白皙如玉。 严肃工作的女人最有魅力。 人鱼扶着隐形的墙壁看痴了,眼珠死死地盯着老婆的侧影,嘴角隐约流出垂涎的水渍,过分灼热的视线使人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编号10769,不要一直偷窥我。” 尤丽丝稳稳地拿着试管,头也不偏,就对紧盯自己的人鱼发出呵斥。 人鱼不会轻易放弃吸引配偶的目光,被嫌弃了,反而愈挫愈勇。 只见她眼珠骨碌碌地转,不知想出了多少歪主意,首先就是一甩鱼尾,变化成龙樱的模样,向老婆热情招手: “老婆老婆,这就是你做梦都在惦记的‘好友’吧?快来和我一起玩啊~” 那股上扬的语调,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尤丽丝无语,要不是不敢打开水缸放危险的人鱼出来,她早就跳进去一通拳打脚踢,让人鱼别像个拉皮条的老鸨一样搔首弄姿了。 对待皮糙肉厚的非人生物,就是要出重拳,不然不痛不痒,对方根本不长记性。 “别用龙樱的脸。让她看到像什么样子?” 她捏紧蠢蠢欲动的拳头,冷声教训人鱼。 “沙沙、沙沙……” 人鱼贼心不死,开始唱歌,甜腻的歌声把老婆拉入旖旎的绮梦。 尤丽丝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要切断歌声的传播,她必须立刻跑到实验室外,降下一道道坚实厚重的合金隔离板。 以她的速度,实在无法在十几秒内完成一系列必要的措施。 得不到伴侣的青睐,人鱼的心智倒退回幼稚的求偶期,无所不用其极。 她牢记尤丽丝说过的每一句话,自然也把半梦半醒期间喊出的“龙樱”铭刻于心。 无论尤丽丝怎么抗议,她都坚持要使用龙樱的外表,确信那样能够让尤丽丝对她的好感度更高。 好不容易结束了梦,尤丽丝虚脱一般地倚着墙壁,滑落在地。 人鱼还在密闭的水缸之中,餍足地望着她,舔了舔嘴角。 她却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无法再给人鱼半点好脸色了。 再次见到龙樱,尤丽丝一脸羞愧,很后悔没能保住好友清白的形象。 “你怎么了,不舒服?” 龙樱关心地问。 尤丽丝伸手挡住了她探来的脸: “抱歉,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接近我了,让我缓一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迷雾背后真实何在? 在和卡密夫人正式会面之前,尤丽丝也曾反复地回味前世的记忆。 整理已知的信息,她得到了一条清晰的时间轴。 神代1000年。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占卜师,预言精灵与龙族的后代会毁灭世界。灾祸将会在数十年间发生。 一时风声鹤唳,世人草木皆兵。 无论是精灵族还是龙族,都绷紧神经,驱逐了一批血统不纯的族人。 神代1001年。 精灵龙与人族的混血降世,父母不明。恶果在生命古树下被发现,经精灵王室讨论,被遗弃到荒郊野岭,等待终焉的到来。 一位路过的猎人捡起了襁褓中的女婴,将她送到天弓王国的大教堂。 教皇岚夜赐给可怜的婴儿一个动听的名字“尤丽丝”,寓意为对光明女神的“忠贞不渝”。 神代1019年。 尤丽丝成年,经过洗礼,拿到了象征圣女权柄的法杖。 在教皇的见证下,修女长尾香亲自为她沐浴,用圣水浇遍她的全身;而侍奉她的侍女镜灵则将绣着华美纹路的白袍披在她的肩头。 无人知晓她的真实种族,都以为她是普通的孤女。 神代1021年。 恶魔入侵大教堂。 在浴血奋战中,尤丽丝觉醒了血脉中的龙族力量,吸引来了折翼的龙女林洁妮。 被龙岛清退的残疾龙女林洁妮,服用了她的血,隐去周身的鳞片,以侍卫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从此有了一方安居之地。 同年,侍女镜灵把自己的血液献给尤丽丝,以压制她的血脉之力,然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自此,侍女镜灵的精灵龙血脉有了暴露的苗头,圣女尤丽丝的精灵龙血脉却得以隐藏。 神代1030年。 一度杳无音信的侍女镜灵再次现身,率领精灵族大军来对圣女赶尽杀绝。 据精灵女王蝶裳对镜灵的称呼“妹妹”可知,镜灵是精灵族王室不为人知的污点,这些年很可能以半人半精灵的假身份回归族群之中。 随着预言所宣告的“数十年”期限飞速流逝,精灵龙镜灵自保的心越来越迫切。为了防止遭受迫害,她便主动揭发了圣女尤丽丝体内流着精灵龙的血。 圣女躲过了大军压境,却没能躲过教堂内部的清算。 在龙女林洁妮的全力协助下,她击退了精灵一族,却又被人族派来的士兵追杀。 多方围剿之中,龙女为了保护她,死无葬身之地,只留下一颗坠入海底的心脏。 神代1031年。 对精灵龙后代的宣判结果得出。 有了教皇与修女长的力保,圣女尤丽丝侥幸免于被杀,只遭到了永久的放逐。 她被幽禁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遇到了女猎人摩耶,和红龙龙樱。龙樱赶跑了对她起色心的摩耶,带她去找她恋人的心脏,无疾而终。 现代。 换了个舞台,却还是同样的演员。今生的尤丽丝依然遇到了岚夜、尾香、镜灵、摩耶、龙樱等人。 原班人马历史重演,仿佛在宣告这是无可回避的宿命纠缠。 前世不曾有印象的卡密夫人,在这场由命运女神编写的戏剧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尤丽丝确信自己做好了直面关底boss的准备,可是,游戏似乎远未到达通关之时。 * 在和卡密夫人见面之前,一场突发事故就给尤丽丝增添了新的麻烦。 不死石遇窃了。 说实话,尤丽丝十分怀疑这又是卡密夫人恶趣味的阴谋。 但旁人被那女人耍得晕头转向,不曾往受骗的方向思考,只是猜疑有前科的尤丽丝是否又偷偷把不死石带出研究所了。 “不是我做的。”尤丽丝解释。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胆大包天?” 岚夜双手抱臂,暴躁地耷拉着眉头。 她是永生技术区的管理人,不死石是她最得意的成品,被接二连三地偷走,她脾气坏到了极点。 也怪今生的尤丽丝孤高傲慢、劣迹斑斑,出了事没人为她说话,都觉得她是挺可疑的。 尤丽丝有口难辩,只好打落苦果往肚里吞,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追责的工作: “我去缉拿罪犯。” 岚夜点点头,把地图交给她: “这是专家估测的潜逃路线。你按图索骥去搜查好了。船是现成的,由镜灵担任副手。” 阴谋的气息更浓厚了。 仿佛有蜘蛛潜藏在幕后,吐出丝线编织罗网。而那细长的蛛丝,已牵扯在尤丽丝的脚踝之上。 尤丽丝抿唇,接过了烫手的地图,回到了她的船。 不止镜灵,摩耶也在,两人于船头伫立,目光炯炯地守望她登上甲板。 “好久不见,你没事就好,同伙小姐。” 摩耶像只终于等到主人的大狗,扑过来哈着气。 无论尤丽丝说什么,她都只会热情地点头;尤丽丝暗示她放手,她也傻傻地听不懂话外音。 装着人鱼的水缸就在身后不远处,由四个实验人员抬着。 尤丽丝看一眼摩耶,再看一眼在缸中拼命吐着气泡刷存在感的人鱼,只觉得这两个家伙都很不像话,令她无语到嘴角抽搐。 带鱼出来执行任务也是无奈之举。 她不敢让鬼神莫测的对方单独留在研究所,生怕这条鱼百无聊赖,就去祸害不清楚其底细的无辜实验员。 “别闹了。” 她轻描淡写地推开摩耶,以防人鱼吃醋到砸破水缸一跃而出。 然后,捏了捏眉心,她又折身回去,安抚性地隔着缸壁摸了摸鱼: “管好你自己。破格带你出来,你要乖,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点头。” 人鱼疯狂点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搭了把手,陪四个临时搬运工把人鱼扛到船上了。 * “嘿——哈——” 旅途很漫长,水手们自发唱歌激发士气。 他们一边扯着嗓子高吼,一边井然有序地让船只正常运行。 有的水手负责划桨,在舵手的指挥下调整航向;有的拿望远镜监视海面,遇到障碍物及时通报。 还有一些水手负责清洁甲板、维护设备;有一些扛着集装箱来来往往,是清点和搬运货物的。 “喂,有情况!” 监视海面的水手忽然大声叫喊。 歌声停了,所有人紧张地向他张望,不知是遇上了巨型礁石,还是有掳掠财物的海盗船出没了。 万众瞩目之中,水手哆嗦着食指,遥遥地指一指正前方: “海怪啊!海怪来了!” 顿时一片哗然,船上乱套了。 手头做的事停滞了,如无头苍蝇一般,水手们到处乱躲,怕得要命。 不过尤丽丝已有应对海怪的经验了,一点不慌,摸一摸挎包,就准备再给对方投喂一次烈性毒药。 别说一只海怪,她的药连十头大象都药得倒。 “前方1000米、800米、600米……目标以每秒200米的超高速接近!” 镜灵接手了望远镜,严肃地向船长提供怪物的情报。 特殊的望远镜,出自研究所军用器械区,镜片右下角有距离监测器,可以测算出和视线中的物品大致相距多少米。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视野边缘的小小黑点,就已经显现出骇人的轮廓了。 感受到海怪激起的波澜,船舶剧烈摇晃,桅杆也在烈风中哗哗作响。 尤丽丝想要跳进高危目标的深渊巨口,把药物送到胃部深处,就和上一次制服同种目标的过程一样。 但是,眼前一黑,她的意识消失了。 人鱼驱逐了海怪,也把她卷进了海底。是怎么做到的?全封闭的水缸被巨力破坏了吗? 不,不是单纯的驱逐。 那只海怪正是人鱼召唤来的帮手,就为了引发混乱,顺势把她劫走…… 在被幽蓝的海水吞没之前,尤丽丝想明白了一切,可已经晚了。 她被劫持回了人鱼的巢穴,只能依靠对方口中的氧气生存。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漆黑的,阴暗的,被涌动的水流搅得乱七八糟。 人鱼不停地变成别人的样子,勒令尤丽丝为她生产小鱼仔。 尤丽丝费尽口舌,也没能说服心智退化的人鱼:她们都是雌性,再怎么样也生不出小人鱼的。 发疯的人鱼只会永不停歇地向她索求,情绪太过激动,体表蓝色的鳞片如坚硬的盔甲,把她磨得遍体鳞伤。 无计可施,尤丽丝只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演技,羞答答地告诉人鱼: “咳咳……我还是最喜欢和原本的你做。” “真的?” 人鱼信了,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只是,被老婆的甜言蜜语哄得血脉偾张,她一身比铁更硬的鱼鳞愈发烨烨生辉了。 “真的,管管你的鳞片呀……还有,我不喜欢小孩子,会打扰我们的二人生活……” 尤丽丝艰难地扯谎。 其实别说小孩子了,和人鱼的二人生活她也不想要。但这不是事急从权,她必须想方设法蒙混过关吗? 人鱼又信了,可见以她的智商,她活该上当受骗。 她平静下来,问出来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那我和那条龙,你更喜欢谁?” 尤丽丝捂住胸口,感到人鱼的质问太过尖锐,令她如同要害部位中了一箭。 “到底选谁?” 人鱼见势不妙,向她压了过来,那股强大的气势让人无法做出任何伪装。 她们缠绵地接吻。 鱼尾拍打水流,掀起幽暗的浪花。 可能生理需求满足了,身体变得舒爽,心情也愉快了吧。 尤丽丝沉下心来认真思考,竟然不觉得人鱼的咄咄逼人令她不适。 说实话,人鱼是个不错的对象,任劳任怨,捧着她、呵护着她。 而且,和似梦非梦的前世不同,这一世更有真实感。她跟人鱼做来做去的,想龙女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所以,无论选择谁,对她来说,都是正确的选择? 龙女是她的本心,能够让她幸福;人鱼不是,却会努力做得更好。 “我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但你依然会爱我的,对吧?” 人鱼哀哀切切地问,语气和强势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不管我怎么回答,你都不会放手的,难道不是吗?那样的话,答案也不重要了。” 尤丽丝拍拍缠在自己腰间的大尾巴,也许是心软,也许是想起了卡密夫人的话。 卡密夫人提到的缸中之脑理论。 你所以为的,就是你的真实。 一切取决于你的主观看法。 把前世当作纯粹的一场绮梦,留在心脏的一个角落,然后,珍惜拥有的当下,如何呢? 天平的角度向人鱼倾斜了。 尤丽丝紧紧地攥着手,心旌摇曳,无法断定自己是否偏离了应有的初衷。 对于她来说,人鱼给她的感觉,和龙女越来越像。 是人鱼在辛苦扮演她的挚爱,以获取她的芳心;还是人鱼和龙女本就是一体的呢? 她想答应人鱼。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好吧,我会忘掉过去,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她抓住了人鱼的手,绝不承认自己也为做出的决定高兴。 人鱼喜笑颜开。 卡密夫人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实验员1001号,你可以从实验舱中苏醒了。你所经历的,全部是虚构的梦。感谢你对研究所的支持。 来吧,睁开眼。你的专属搭档联羽就陪在你的身边。 呵呵,梦的内容是她亲手设计的哦?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来,我认为还蛮刺激的。] * 联羽是实验人员,卡密夫人也是?因此,她们知晓自己的全部情况,包括实际并不存在的前世? 睫毛颤抖,尤丽丝掀开了眼皮。 第一眼,她就看到正守在旁边的人鱼,穿着白大褂,双手拘谨地交握,放在小腹前方。 第二眼,她看到了佩戴着半张面具的卡密夫人,露出的下半张脸,红艳的嘴唇在慈祥微笑。 “联羽就是林洁妮,林洁妮就是联羽。亲爱的你终于醒来了,也发现了这一点,等得我好心焦啊。 你们的婚礼,就由身为顶头上司的我来协助举办吧?嗯嗯,我已经涌现出很多绝妙的点子了。” 卡密夫人轻摇折扇,眸光闪闪。 所谓的前世今生,是实验带来的幻觉?这是真的吗? 自己是自愿参与实验,作为样本,帮同事研究能够成为人类第二世界的全息空间的? 尤丽丝将手交给联羽,在她的支撑下坐起了身,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头疼欲裂。 还是说,太阳穴突突跳动,只是长期待在实验舱中休眠的后遗症? 缸中之脑。 缸中之脑。 她已经脱离了水缸吗? 但为什么,她总疑心,她才刚刚一脚踏进无形的缸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6、她是神明棋盘中的棋子 走出研究所,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尤丽丝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街道很喧嚣,但来来往往的都是不曾见过的面孔,记忆中常去的店铺也大变样。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印证卡密夫人的说法就是真相。 卡密夫人告诉她,她已待在实验舱中很久了,不与外界接触,一时半会感到不适应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尤丽丝挽住联羽,不,是林洁妮的手,将身体靠过去,很依赖对方: “林,我们的家在哪里啊?” 林洁妮身体一僵,顺从地将她搂入怀抱,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离这里不远。我带你去。” 说罢,她便揽着她的腰,沿着枫叶飘舞的人行道,向东边走。 这里是首都,寸土寸金,每片区域都很繁华。 沿途有许多叫卖东西的,其中不少是熟食。食物的香气四处飘散,勾得人不饿也想吃点什么。 尤丽丝咽了咽口水,把妻子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不言不语地仰起脸,眼神满含暗示。 她想吃烤串。 鸡肉串很香,土豆片也很好;如果能再来一根撒了辣椒粉和孜然的玉米棒,烤得滋滋冒油,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林洁妮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似乎误会了,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捏住她的下巴,当街就和她拥吻起来。 刹那间,万事万物都失去颜色,只有林洁妮的蓝眸如同跳跃的幽蓝火焰,映照在尤丽丝的眼底。 “……我好饿。” 被紧紧地搂着腰、热烈地亲吻,尤丽丝几乎被带偏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自己是想和爱人去吃烧烤,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 奈何林洁妮已然忘情,听不到她在嘀咕什么了。 她越是躲闪,林洁妮越是执拗地追过来吻她的唇,手臂扣着她的腰身,犹如坚固的锁链。 尤丽丝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浓重的红晕,眼眸也水汪汪的,露出些羞涩的笑。 “回家再亲,给我弄点东西吃吧,好不好?” 在林洁妮面前,她能够很自然地表现出小女孩娇怯的一面,和平时职场女性成熟知性的模样又有所不同了。 不知为何,林洁妮却重重地抿唇,酸溜溜地开口,怨气要溢出来了一样: “从前不见你这么乖巧。” “哪有?前世你保护我,我不是每天都对你言听计从吗?” 尤丽丝半哄半骗,要爱人陪自己走进烧烤店,填饱了肚子,回到家又要她陪自己睡觉。 深秋天凉。 她翻开衣柜,拿了一条厚厚的毛毯,自己盖一半,留一半给爱人,拍拍床,示意爱人快点钻进来。 林洁妮顺着掀开的一角躺进去,用力把她按在怀里,掖好毯子,把她们二人裹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圆筒。 互相分享体温,热气在彼此之间流淌,尤丽丝觉得很幸福,发自内心的幸福。 上一次这么心满意足,还是和人鱼联羽待在小木屋。屋前不远就是广阔无垠的大海,联羽圈了一块地,给她移植了一片黄色的海茴香。 那种生长在礁石上的花,常被水手带在身边,祈愿海上旅行风调雨顺。 雅致的花朵深深浅浅地在家的周围开遍了,每天一起床就能看到,她的心情也因此像盛放的野花一样鲜艳美丽。 因为太幸福了,她也变得更加直率。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拼命扮演我梦中的林洁妮,更不用吃她的醋。 你是她,又不是她。 该怎么说呢,你不是过去那个完整的她,但是,却是今生真实存在的她。”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尤丽丝以愉快的心情对爱人坦白。 她说:“你和卡密夫人串通好了,在联手骗我吧。我一眼就看穿了。你根本不会做实验,摆弄试管的样子,像野人笨拙地摆弄石块。” 但不等人鱼惊慌于伪装露馅,她又笑意盎然地补充: “当然了,卡密夫人说的也不完全是谎话。我早该发现的呀,前世和今生是一一对应的,除了林之外的老熟人都登场了,那么最爱我的林怎么可能会缺席呢?” 从一开始见到人鱼的真容,她就感到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有过一段缘分。 事后回想就会发现,太像了,人鱼和龙女太像了。 五官虽不完全相同,但气质一模一样,况且人鱼是可以自由改变样貌的。 人鱼就是今生的龙女。 龙女就是前世的人鱼。 尤丽丝看出来了,她的心早就告诉了她事实。绝不会认错,只有林能带给她萌动的爱情。 “林,你就是林。你给自己起另外的名字,换成另外的样子,只是在吃前世的自己的醋。 因为你窥见过我的梦,先入为主,把梦里的林洁妮当作敌人,才不愿自称林。” 尤丽丝亲昵地刮了刮人鱼的鼻子,只觉得别看人鱼外表天真无邪,内里倒也很有几分小心机的。 自己把自己当作情敌,自顾自地开始较劲,好一番大戏,没点心机的人还真的做不出这种弯弯绕的事。 人鱼被说服了,承认自己就是那条整天臭着脸不解风情的龙。 虽然出于莫名其妙的竞争心,她在言语之间还明里暗里对龙有所贬低。 她把据说被盗窃的不死石拿出来,递到爱人手里,作为投名状: “是的,我很早就做了关于你的梦,那时就爱上了你。但是,你的眼睛总在注视那条活在过去的龙。 我很嫉妒。我希望你看着的是我,不是过去的,而是现在在你眼前的我。但我发现我做不到。那么退而求其次也好,只要你不会离开现在的我…… dr.卡密说,只要我愿意永远扮演那条龙,你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不会被那条龙分开。” 不死石的真正用法是:打破水缸,把缸中的大脑放出来。 通俗易懂地解释,就是它是神明棋盘的一角,拥有它,就有跳出棋局的能力。 dr.卡密站在神的那一边。 尤丽丝复活巨龙的计划威胁到了神,所以她千方百计要阻止尤丽丝的行动。 人鱼也成了她阴谋的一环,在她的煽动下加入了巨大的骗局。 了解了真相,尤丽丝释然地叹息,揪住人鱼的衣领,帮她把皱巴巴的睡衣打理整齐: “亲爱的,其实,你穿白大褂,还挺令人耳目一新的。只是,愚蠢的内核没变,衣服可不能让你变聪明啊。 我都说了,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你还相信卡密夫人的鬼话,为虎作伥,是信不过我吗?” 她不知道,卡密夫人为什么要把重要的不死石交由人鱼管理。可能是单纯的恶趣味,也可能是信任的证明,表示她接纳了人鱼的入伙。 不管怎样,这个女人都很恶劣,而且危险性极高。 尤丽丝不喜欢受人欺负。 上辈子受够了,这辈子她想任性肆意地生活。 “如果我说,卡密夫人惹我生气了,我想用不死石复仇呢?” 她严肃地询问人鱼。 人鱼纠结了半天,肯定地点点头: “我会帮你。即使我只想和你过平静的日常。” “如果说,复仇的方式,是探索过去的真相,期间必然要再和前世的你产生接触呢?” “我会不高兴,但还是会帮你。” 这次,人鱼撇了撇嘴,回答得十分迅速。 一旦下定决心要帮老婆,那么所有难题就都不是难题了,她可以忍一忍,总能熬过去的。 没有说“谢谢”,取而代之的,是尤丽丝甜蜜地吻了她一下。 两人如同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嘴唇碰到一起,就吻得难舍难分,良久,才气喘吁吁地拉开距离。 “那么,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亲爱的。” 尤丽丝说。 “早点回家,我会等你。” 人鱼拉了拉她的衣袖。 * 在不死石的作用下,前世和今生的时空开始共振。 尤丽丝本能地就知道它该怎么使用了。 隔着遥远的时光,她看到了一道虚影,是过去已死的龙女,在水晶球中保留的那丝意识。 魂魄形态的龙女显然也看到了她,眉头紧皱,指着她背后的人鱼问道: “她是谁?你另寻新欢了?” 尤丽丝不答反问: “林,我和前世的我,你更喜欢哪个?” 林洁妮不假思索: “都是同一个人,我都喜欢。” 以前的老婆是老婆,现在的就不是了?哪个她都不让出去。都是她的。 “对呀,那你们两个也是同一个人,不算新欢,在我心里也不分上下。” 狡黠地为自身的忠贞辩护,尤丽丝眨了眨眼,伸出手,向前世的自己探去。 那边的她刚被林在意识海中折腾过一场,还在沉沉睡着。 她一探手,进入了前世的自己的身体。 时空乱流使所处的时间点紊乱了,她被卷入漩涡,灵魂被拉扯,五脏六腑都在转动。 两个林都远去了,融入深沉的黑暗。浓稠的黑变成亮眼的白,复又变成黑,纷纷乱乱,光影交错。 最后,周围的环境定格在她成年的那一天。 金色的水池浸泡着她,为她洗礼的教皇和修女长就在她的旁边肃立不动。 她成功了,回到神代1019年了。 此行,她必定要让算计她的神明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该是棋盘上的棋子。 没有人应该为女神眼中的大局牺牲。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现代的卡密夫人从容地摇了摇扇子,自言自语道: “我尽力了,姐姐,我亲爱的光明女神。你可是一时兴起,惹了个大篓子啊。” 那笑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笑。 可见这位神秘的夫人,——亦即生命女神的化身,对当前的发展乐见其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7、前世今生宿命纠缠 受到众人的期许。 听到无边的赞美。 对于圣女尤丽丝来说,“洗礼日”本该是人生最春风得意的一天。 教皇岚夜将华美的冠冕端放在她的头顶,修女长尾香将沉甸甸的法杖付与她的掌心。 圣水一遍又一遍兜头浇下。 她浸泡在水里,知晓自身已正式脱去灵魂的污浊,成为大教堂神官之中重要的一员。 一切如此完美无瑕。 可当侍女镜灵来为湿漉漉的她披外衣时,她忽然推开镜灵的手,庄重肃穆道: “请终止这场仪式。我不认为我有担当圣女的资格。”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难惊得合不拢嘴巴。 * 天弓王国,荣光古都,大教堂。 斑斓的彩窗折射着天光。 半途而废的准圣女在和教皇、修女长二人僵持。 “你疯了吗?”岚夜直截了当。 尾香要更委婉些,和煦如春风地询问:“尤,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我认为我的修炼还不足够。圣女一职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嘴上平淡地说着,尤丽丝心里却对玩弄人心的神、道貌岸然的神官、以及沽名钓誉的教堂都嫌恶到了骨子里。 后世自称神的卡密夫人,戏耍她的手段毫无疑问是只有真正的神能够使用的。 一念之间,便能调动超乎自然的力量,改换天地,令她所处的世界面目全非…… 她正是为了报复那位虚伪的神,才暂时放弃和谐美满的现代生活穿越而来。 为此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向伴侣许诺了很不得了的事。 尤丽丝想起和人鱼的谈话。 在她前往神代之前,人鱼拉着她的衣袖,要她回家之后给自己补偿。 “什么补偿?” “给我生一条小人鱼。” “不要了吧,都说我们是生不了的……” 她掀起眼皮,似嗔似怒地刮了人鱼一眼,却被对方那双浓稠幽暗的蓝眸吸走了魂,脸色顿时就是一红。 “可以生。” 人鱼一本正经地将她拉到客厅,那里摆放着模拟海洋的生态缸,逼真地复现了海底地形、地质结构和生物的自然生长与繁衍。 暗礁中的溶洞,色彩斑斓的珊瑚在微微摇曳,给栖息在洞中的海洋生物提供了美丽的生态环境。 指着石灰岩材质的洞窟,人鱼表示,水从一个洞口流进另一个洞口,就会把汩汩的生命力带过去了。 想到这里,尤丽丝咬住嘴唇,望着教皇和修女的目光多了一丝幽怨。 她觉得,她已经吃过的、和即将要吃的苦头都有这两个人的一份力。 “你们是帮了我很多……” 但也害了我不少。 话语一顿,她端容肃己,把未尽之意隐含在晦涩不明的眼神里,便是深深地一鞠躬: “请允许我退出教会。 我会终身感念二位的宽容。” 尾香匆匆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尤,你再慎重地考虑考虑……” “别管她。” 岚夜一挥衣袖,冷酷地打断了修女长和善的劝诫。 也许教皇大人会后悔放走花费心血养大的圣女。 但那也是冷静下来以后才会有的情绪了。 现在的她愤怒到失去理智,指着敞开的大门,凤目圆睁,对着尤丽丝怒吼: “滚出去!愿意为教堂服务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们不会挽留一个缺乏感恩之心的叛徒。” 赌气的劲头上来了,尤丽丝也不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假象: “谁是叛徒还说不定。我把你们当家人,你们最好不是把我当工具。等我查清事实,还会回来的。届时,我们之间的账,要一一算个清楚……” 岚夜是卡密夫人的帮凶,在夫人的授意下把地图和船交给她,明确参与了设局骗她的计谋; 而尾香也没有站出来反对过,三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伙的。 以后世为镜,前世的阴云才在她的眼前渐渐显现雏形。 她怀着与岚夜不相上下的、被背叛的怒气,拧起眉头转身离去。 尾香来阻拦她,一遍一遍地牵住她的衣角,又被她毫不客气地挥开。 “不要碰我。我讨厌你们。” 尤丽丝把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化作旺盛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向满脸茫然的尾香袭去。 “别说那种狠心的话,一定有什么误会……” 一向泰然自若的尾香哭了,从后方环住她的腰,不要她走。 尤丽丝承认,将她一把推到地上的时候,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的。 * 与养育自己的教堂决绝地告了别,白袍的女法师就拿着法杖出门游历了。 一条巨龙蜻蜓点水地掠过横亘的房顶,纵向飞向晴朗的碧空。 干渴的女法师一怔,认出了那条残翼黑龙的身份,再想去追,却追不上了。 她身无分文,在位于沙漠的小镇不熟悉路,也找不到珍贵的水源。 无奈之下,她只好高举法杖,对准白炽的太阳,念诵祈雨的咒语。 天空女神并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神明相护,没有神会接纳背离了光明女神的反叛者。 “好渴,想要喝水。” 自嘲地笑了,尤丽丝握紧法杖的长柄,跌坐在黄沙弥漫的路边。 前世的她还真是个没用的人啊。脱离了长辈和爱人的庇护,就灰头土脸,一事无成。 不过也合乎情理。 在强者遍地走的魔法大陆,区区一位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圣女,正如一粒不起眼的石子,很难在暗潮涌动的局势中激起一丝浪花。 如是讥讽着、也原谅着软弱无能的自己,尤丽丝擦了把汗,歇了歇,觉得力气恢复了,就再次站起身,向遥远的天边启行。 深一脚浅一脚地,她在被誉为“流亡者归宿”的烁萤王国跋涉。 飞舞的沙尘与她相伴。 头顶是仿佛永远不会降落的炎炎烈日。 直到天光渐暗,她找到了那片萤火虫闪烁的花田,——也是荒芜的王国唯一拿得出手的风景区,才得到水分的补给,松一口气。 捧起清泉咕嘟咕嘟地痛饮,她恨不得把源头喝干。 恰在此时,脚步声靠近,是两个衣衫朴素的女猎人,其中一个熟面孔正是和她有两世缘分的损友摩耶。 摩耶看到了白衣白发的法师,错觉看到了洁净无瑕的白精灵,一声惊呼,便停住脚步,对同伴道: “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拍卖会刚展示过抓到的黑龙,我们又在这里遇到了精灵。” 什么黑龙? 警觉地捕捉到关键词,尤丽丝霍然起身,朝摩耶扑过去: “拍卖会?抓到了龙?展示?” 她脆快的声音如同敲击玉盘的珍珠,令常年待在荒野丛林狩猎的摩耶听得耳膜发痒。 “是啊,是黑龙。精灵小姐想要?那我倾家荡产也得给它拍下来,送给你当坐骑。” 脑补出带着美貌精灵在巨龙坐骑上兜风的画面,摩耶挺起胸膛,甚觉威风。 她是从边境区域来的,在烁萤王国和兽人部落的交界处打了二十年猎,也积攒了丰厚的家资,应该够用了。 都说钱财要用到刀刃上,讨好美人对于单身已久的她来说就是刀刃了,把前半辈子的积蓄砸进去都是值得的。 另一个猎人尴尬地瞄了眼尤丽丝圆润的耳尖,悄声提醒同伴道: “摩耶,她不是精灵。精灵是细长的尖耳朵。” “哦,知道了。”摩耶漫不经心地应道,便推着同伴要她先行离开,“这次就到这里,冒险者协会的任务你去交吧。” 在深山老林居住也需要物资,出来换取物资的时候,她会顺手接几个任务完成,赚一笔额外的报酬。 此次返程途中,有了新的收获,那点赏金就变成过眼云烟了。 虽然任务已经完成,她也懒得再浪费精力去和雇主拉扯,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把应得的酬劳送给临时组队的朋友了。 朋友对她转了性似的表现很不解: “奖励你不要了?我们组队不就是为了分享高级任务豪华的奖励吗?一个人只能做做低级任务,挣不了多少钱……” “愿意跟你组队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嘉莉。你可是优秀的治疗师。” 尤丽丝好笑地在一旁看着,见色忘义的摩耶对朋友说扔就扔,把人家赶走找新队员了。 其实,她也不想利用脑袋缺根筋的摩耶,但这个女人实在总是上赶着让她利用。 “我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尤丽丝都感到有点好奇了。 自己的长相是有多难得一见,才每每一打照面就勾得摩耶魂魄离体的。 “是啊,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但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有股奇特的气质,能引起我的保护欲。” 摩耶以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比林间精灵还要清纯脱俗的白袍法师,自己也描述不清,心底那股似曾相识的悸动是来源于何处。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面对素未相识的人,她是不会如此心潮澎湃的。 仿佛曾惊艳地接触过、又深刻地了解过、最终折服于对方脆弱却不肯屈服的灵魂…… “喂,‘精灵’小姐,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也爱上了你。” 没有第三者的打扰,摩耶坦诚地吐露了那点微妙的心绪。 那副睫羽轻颤神态专注、却又故意偏开头不敢直视听者的模样,和从前大大咧咧的她判若两人。 尤丽丝愣了一下,眸光游离了一瞬间,被她的话唤醒了无数似真似幻的记忆,有的是梦中的前世,有的是被抛在身后的后世。 她陷入了久久的寂静,不知是否该对这位缘分不浅的女猎人据实相告。 “你知道实情,却不方便说吗?那我的喜爱,对你来说一定就是沉重的负担了。” 女猎人犹如强悍的野兽,在稚拙之下又有一股本能的机敏。 她双手交叉摆在脑后,悠闲地仰望着澄澈的夜空,忽然放声大笑。 爽朗的笑声在空中飞扬。 猎人的视线也由虚空转回曼妙的少女,吐尽了浊气一般,释然道: “没关系。我也没有那么霸道,要看中的人必须选择我。” 她说:“我带你去看黑龙吧?你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我也会为你开心。” 尤丽丝就知道,关于“见过”的话题告一段落了,对方尊重了她的意见,配合她回避可能会有的争议。 其实,尤丽丝一度很嫌弃这位性格开朗到有些粗鲁的损友。 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哪些人看似温柔宽厚,却在背后捅她一刀;哪些人笨嘴拙舌,却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我不会对你说谢谢。” 尤丽丝拍了拍她的肩。 “嗯?” 摩耶含笑歪头,对她的下一句话隐隐有了预感。 “但是,需要的话,这条命可以献给你。我们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你有任何困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够了。对于猎人,能够交付后背,就是最深厚的感情了。” 摩耶揽住了她的肩膀,带她向地点隐蔽的拍卖会走。 作为出售的预告,黑龙已经展示过一次。要买下或者抢走那条龙,她们必须抓紧时间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8、拍卖会上买下巨龙 风沙沙地吹过。 仿佛是古老的土地在夜晚发出呓语。 遍地黄沙使行进变得艰难。 鞋子磨烂了,脚也起泡,尤丽丝走不快,满心的忧虑就化为脸上的愁容。 “走了一天路,很累了吧?你不像我们这么身板结实,白天赶够了路,晚上就该休息了。” 摩耶体贴地背起了她,让她把双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 强壮的女猎人,别说背一个柔弱的女人,就是把一头几百斤重的猎物扛在肩头,也眼都不眨一下。 尤丽丝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但一方面迫切地想要见到心爱的情人,一方面又不好意思再提要求给摩耶增加负担,她终于还是没有反对,只矜持地嗯了一声。 “距离还很远吗?” 她问摩耶。 “不远了,就快到了。” 摩耶健步如飞,带着她,只花了几个小时,就来到了烁萤王国正南方的腐肉冢。 那里尸骨累累、秃鹫驻足,很少有人来往,正是最为隐蔽的集会地点。 她们刚到,还来不及喘口气。 背靠一片苍凉的景色,露天的拍卖会就正式开办了。 在月光的照拂下,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围成一个半圆,坐在石凳上。 见状,她们二人也矮下了身,混在人群之间。 主持人和看台隔了大约二三十米,手掌摊开,如同虔诚的信徒在宣教一般,激情四射地介绍今晚的拍卖品: “诸位尊贵的客人,请看看这个,海盗的金币,哼哼哼,据说能够召唤一整船的亡灵为你所用! 起拍价,这个数字!” 手舞足蹈地比划出20万,狮子大开口的主持者引发出一片高声的欢呼。 尤丽丝惊讶地眨眨眼,没有想到,第一件待售品便有如此高昂的价格。 据说黑龙是压轴戏,在倒数第二出场,她真怕自己没钱为爱人赎身。 更令她惊讶的是,识货的摩耶呸了一声,表示海盗金币是实打实的假货,还说20万是很低的数字了。 “骗人的。真货我见过,远不是这么个赔钱价。放在前几位拍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你可别上当受骗啊。” 摩耶压低声音,对尤丽丝解释,与此同时,手指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骆驼群,暗示她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就在那里。 参与售卖的所有货物,都是由组织拍卖会的黑袍法师们,通过驼车拉来这里的。 以绑在大树之间的幕布为界限,暂时被藏在幕后的,才是热场之后会放出来的顶尖货色,也包括捕捉难度极高的龙族。 尤丽丝若有所思。 从会公然出售赝品骗钱这点来看,神秘的拍卖会就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正当活动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环境。 奇怪的拍卖会,不止主办方,就连面向的顾客也显然不是能够行走在阳光之下的家伙。 坐在台前积极捧场的众人,无一不是佩戴面具、裹着长袍,生怕被认出真实的身份。 由这些人鬼鬼祟祟的架势来看,他们买下货物极有可能是为了法规禁止的用途。 摩耶的话也印证了尤丽丝的猜想。 只见她将手圈在尤丽丝的耳边,悄悄告诉她: “你的龙大概率会被扒皮抽骨,心脏用来炼制用途邪恶的药水,骷髅则变成一具完全听命于主人的仆从。 如果侥幸有人野心勃勃渴望驾驭兽族大军,那你的龙倒有可能留下一条命,被当作领军的头目训练。” “是吗?” 尤丽丝一怔,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她本以为最坏的结果,是爱人被当作坐骑,谁能想到远比这个下场要更加糟糕? 还是从小在教堂长大的她对世界的阴暗面了解太少了。 来到此处的顾客大多是没有道德底线的坏蛋,贪婪地追逐外界禁止的黑暗法术。 拍卖会会满足恶徒的愿望,只要他们付得出足够的价钱。 不能在市集中流通的天材地宝,常人捕捉不到的奇珍异兽,来历不明却价值连城的贵重宝石…… 只有客人想不到,没有主办方卖不了的。谁让烁萤王国是属于流亡者的归宿呢?没有什么是亡命之徒做不出的事,获取别处见不到的宝贝也一样。 “那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轮到我的龙被拍卖之前。” 说到“我的龙”时,尤丽丝微微脸红,可她很快恢复淡然,弓着背,不引人注意地站起了身。 摩耶挽着她的手臂,默默地挪到离幕布更近的位置,也是看台边缘的角落: “我在外面给你望风。你进去找那条龙吧。动静小一点。这些家伙忙着买卖,发现不了你的。” 尤丽丝点点头,趁主客都专注于互动,掀开幕布一角,溜进了拍卖会的后台。 然后在罩着巨大笼子的黑布面前,她停下脚步,心知:这么大的笼子,一定是关押黑龙林洁妮的了。 怕吵醒旁边笼子里的野兽,她把声音放到了最轻。 谨慎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守卫、也没有其他生物留意到她的存在,她才小心翼翼地把盖着笼子的布帘打开一点点,做贼似地偷偷摸摸钻到帘子里面。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笼里的情况,就把眼睛贴在笼子边缘,极力地去辨认轮廓。 龙掀开一只眼皮,露出蓝莹莹如灯泡的眼珠,百无聊赖地转了转,瞟到了她,却懒得理会。 强大的黑龙可以把铁笼连带抓它的法师一起撕烂。只是它飞累了,不想动弹,就顺从地被法术束缚,任由那些疯狂的人类把它关进笼子。 在笼子里它睡得很舒服,一路晃晃悠悠的,有骆驼驮着,不用它出力飞翔。 如果没人来打扰,它还能继续睡下去,几天几夜都不挪窝。 尤丽丝隔着铁栏偷窥它,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只被它撩了一眼,就再没得到任何反应。 很不甘心被爱人忽视,尤丽丝以为它睡昏头了,就想钻进笼子叫醒它。 缝隙对于人类来说很大,侧着身子就能勉强挤进去。 她做到了,亲昵地扑进龙的怀抱,想摸摸龙的小腹表达好感。 龙一声咆哮,造成了大地震。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连忙来查探情况。 骆驼们也抖着耳朵、头碰头地抱团取暖。 渺小的人类吓得一哆嗦,却依然执拗地藏在龙的翅膀里,倒好像这个不识趣的女人希望龙保护她免于受到外界的伤害似的。 外面的人来检查,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以为龙在打鼾,就悻悻然离去了。 严严实实藏在龙翼下的女人又开始行动了。 龙的视角,是来人在勾引自己,勾引一下就算了,还不肯老实了,动手动脚没完没了。 它不由咂了咂嘴巴,鼻孔喷出不爽的粗气,粗重的眉毛也皱成一团。 尤丽丝视角,则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爱人,龙形态的爱人却不希望被自己拯救,不但不配合还添乱。 她撩起爱人的翅膀,认认真真地帮它检查有没有受伤,发现后腿好像有箭的伤疤,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就撕掉一缕衣角给它止血。 可惜她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了一番苦心帮忙治疗。 林洁妮伸了伸后腿,害她差点被踹倒。 “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有点不高兴了,但尤丽丝还是心疼爱人的,细声细气地询问它遭受的苦难。 林洁妮不耐烦地用爪子拨开她,别说回答了,压根就不想碰到她。 尤丽丝被按到地上摩擦,打了个滚,锲而不舍地站起身,又去蹭无情的黑龙了: “你流血了,我帮你包扎。” 那点小伤口林洁妮不放在眼里,也就相当于人类长了个水泡吧。 她烦心的是,面前的女人啰里啰嗦,听得她莫名躁动,心痒痒的,身体也很难受。 显而易见,这个女人很想非礼她,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碰碰那里,毛手毛脚活脱脱一个流氓。 她忍不住了,冲女人发作了。 面前庞大的阴影笼罩过来,然后那黑影慢慢缩小。 尤丽丝一怔,缓缓抬起头,手肘下意识地挡在巨龙的胸前。 龙变成了妩媚的女人,黑发垂落,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她以为要和龙接吻了,喜悦地仰起脸,结果龙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扔出去,拍了拍手又变回酣睡的巨龙了。 * 尤丽丝灰溜溜地回到看台,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对一直提心吊胆等待她的摩耶诉苦: “我想救她,她不领情。” 摩耶见她没事,耸了耸肩,长舒一口气: “既然那条龙不愿意,我们就很难偷走它了,只好花钱把它买下来。” 尤丽丝赞同她的看法,摸摸口袋,一枚铜子也没掏出来,只能厚着脸皮向她借钱。 摩耶塞给她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让她随便用,不够再问她要。 尤丽丝收下了钱袋,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一件件呈递上来的展品。 在她的满心期待中,如火如荼的拍卖会进行到后半,压轴戏出现了,是那条龙,在笼子里打盹。 “龙,是黑龙!” “多么珍贵的研究材料啊,我一定要拍下来!” 买家顿时兴奋如嗜血的野兽,纷纷紧盯浑身是宝的巨龙,想着如何利用它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 木锤敲打台子,主持者喊道: “起拍价100万金币!” 恐怖的价位与之前的货物不可同日而语。 话音刚落,尤丽丝就举起牌子,率先加入了这场角逐。 风吹歪了她的兜帽,拨乱了刘海,她索性自己把帽子摘了下来,将一头飘扬的长发释放,也露出一张清艳绝伦的脸。 大教堂倾尽资源娇养到大的圣女,美貌自然非同寻常,可比一头黝黑黝黑的龙好看多了。 一时间,买家对龙的热情都消减了不少,视线或明或暗地转移到她身上。 “那个家伙从来没见过……” “不像本地人,像是外面来的。” “拿着华丽的法杖,是天弓王国的光明法师吧?” “法师?一般的法师也不长那样,满身的贵气,得是多少金子堆砌出来的啊?” “是啊,真漂亮啊,是不是哪国的公主呢?” 议论的声音,伴随着觊觎的目光,纷纷向尤丽丝袭来。 尤丽丝没有在意,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主持人手里的锤子,生怕被哪个财大气粗的家伙横刀夺爱。 她不知道的是,一脸正经的主持人却起了歪心思。 奇货可居。为何不把这女人抓起来,让她成为陈列展示的拍卖品中的一项呢? 一边敲击木锤,习惯于偷窃掠夺的主持人一边在心里浮现出冷血的念头。 他和同伙以视线交流,确认了下一票行动的目标。 人们的目光被尤丽丝吸引走了,龙就被摩耶用200万轻轻松松地买了下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摩耶收下了沉重的铁笼,也顺手买了一辆骆驼车,慢悠悠地拖着装有黑龙的铁笼走。 尤丽丝坐在车厢前,心神一动,隐隐觉得不对,似乎被人跟踪了,便扭头一看。 她实力不济,视力却很优越,穿透茫茫的夜色,察觉跟踪者非常眼熟。 对方正是那些骑骆驼的黑袍法师,匆匆收拾了摊子,就朝她的方向追了过来。 “喂,摩耶,是不是有人……” “嘘。” 摩耶也注意到了,以手抵唇阻止她说下去,同时紧绷着脸加快速度,驱使骆驼快点前进。 黑龙在布帘后看着。 尤丽丝知道她在看。 但龙没有化成女人,也没有帮她的忙,就只是那么看着她和摩耶遭遇危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9、你们一人一龙是什么关系? 干枯的藤蔓、腐朽的老树和不紧不慢叼啄死肉的秃鹫…… 在滚滚黄沙中,一切事物都被热气蒸腾,显出几分了无生机。 发现有人跟踪时,尤丽丝强自定了定心,把沾了沙土的长发拂开,裹进白色的兜帽里。 没有觉醒血脉之力前,她只是个普通的法师,因为背叛了女神,连最基础的法术都无法使用。 与她相对,追逐她的却是一帮心狠手毒的暗黑术士,这怎么能不让她心慌意乱? 抚摸着失去作用的法杖,注视顶端的蓝宝石在摊开的掌心发光,尤丽丝的手指微微颤抖。 可伴随着恐惧,一股浓重的戾气也涌上心头,她恨透了横生枝节给她添麻烦的人物。 “逃不掉了。我对付他们,你想办法保护自己。” 摩耶低声地提醒她。 后方的黑袍法师驾驶着骆驼紧追不舍;卖给她们的这辆骆驼车感应到同类的气息,裹足不前。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眼看就要撞上了,一场争斗无论如何都不可避免。 “不必。” 尤丽丝咬一咬牙,折断了法杖,把它变成尖锐锋利的长剑,然后率先跳下了车。 “哎……?” 摩耶惊讶地伸手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现代学习的格斗术有没有用,但尤丽丝凭着一股狠劲,不等几位黑袍法师念出咒语,就唰唰唰数剑刺出。 剑影连成一片,如迅疾的闪电划过萧瑟肃杀的夜晚,飘向载着敌人的坐骑。 骆驼吃痛,把背上的法师们甩了下来。为首的那位,咽喉被利剑精准地贯穿而出。 以弱胜强的要义,在于利用敌人的轻敌心理,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一击得手,尤丽丝眸色变深,毫不犹豫挥出了第二击。 瞬息之间,局势千变万化。 手忙脚乱的黑袍法师重整态势,包围了以杖充剑的弱女子。 摩耶加入战场,给尤丽丝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她们背靠背,互为护盾。 摩耶积极地冲锋陷阵,把法师们撕成碎片;而尤丽丝则严阵以待,时不时甩出一剑,把胆敢靠近的家伙用力扫开,确保那些坏蛋不能偷袭摩耶。 到了后来,手腕酸痛,楚楚可怜的白袍圣女已经握不住剑了。 手一松,她把剑丢在地上。 下一秒,膝盖跪地,她为了不狼狈地瘫倒,又拾起剑作为支撑。 “好了,可以不用再努力了,可怜的精灵小姐。” 摩耶拧断了最后一位敌人的脖子,擦去手上的血,弯腰把脱力的圣女抱了起来。 笼子里的龙默默移开视线,没有为她们的友谊而感动,留下的侧影倒好像散发出了古怪的酸味。 它并不是不在意尤丽丝。 只不过,它很不适应心弦为陌生的女子牵动,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挣破鼓噪的胸膛。 因此,这条傲慢的龙才极力装出讨厌和漠视的样子。 * 击杀了歹徒,二人带着一龙找到适合扎营的地方,三下五除二点燃了热腾腾的篝火。 “看不出你那么厉害。” 摩耶一边用草叶铺床,一边夸赞尤丽丝的勇气和果断。 “嗯。” 尤丽丝心不在焉,拖着疲惫的身躯,贴到笼子前,透过栏杆去看。 龙本来在偷瞄她,见她过来,反倒翻了个身,装作睡得正香。 它左边翅膀有一小块残缺,化成人形就是左臂有明显的缺陷,僵硬地耷拉着,远不如右臂灵活。 尤丽丝也想过给它治疗。 但龙的病因是缺失部分骨骼,肘关节活动受限,导致肌肉无法发力。 半神来了也不能给先天性缺骨的龙凭空变出一根骨头。 “看它干什么?要把它放出来吗?” 草草地铺好了休息的地方,摩耶拨拉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同伴闲聊。 “还是不了吧。它好像对我们很有敌意。”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尤丽丝不敢大剌剌地钻进笼子,而是隔着笼门满含渴望地睁大眼睛。 她很愿意摸摸龙,再和龙一起睡觉,但对方不愿意,只怕会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夜里凉,没有被子。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你睡。” 把篝火拨得亮亮的,又去检查了一遍骆驼有没有拴好,摩耶就准备合眼了,问尤丽丝要不要和她依偎取暖。 把所有的活计都交给朋友处理,尤丽丝只负责看管龙,难免有些心虚。朋友提出的要求,按理来说她都该答应的。 但在龙形态的爱人面前,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怎么说都很不应该。 她挠了挠晕红的脸颊,指了指笼子,不好意思道: “抱歉,我更想和它睡。” 龙恰到好处地挪了挪身子,让出一部分空间,但做得很自然,几乎看不出是刻意为之。 “哈?你和那个大家伙睡?不怕它吃了你?” 摩耶险些惊掉了下巴。 “它不会的。就算它会,我也心甘情愿。” 尤丽丝犹豫再三,还是顺从本心,蹑手蹑脚地溜进铁笼,把脑袋放在龙舒展的前掌。 她的脸正对着龙的爪子。 龙感到爪尖被她呼出的气息吹得很痒,想挠,但是强忍住没动。 于是不怕死的女法师美滋滋地蜷成一团,把硬邦邦的龙爪当厚实的枕头。 夜里果然很凉。 待在手心已经不能满足尤丽丝了。她变本加厉,暗戳戳地钻到龙腹下,贴着暖融融的肚皮。 鼻尖耸了耸,闻到很重的龙味,尤丽丝贴紧爱人,幸福到快要冒出粉红气泡。 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发现,纵容了她;她还以为是自己手脚轻、动作幅度小,没有惊扰到熟睡的龙,沾沾自喜。 摩耶本来准备小小地打个盹,被同伴触目惊心的行为吓得睡不着觉了,不敢错眼地紧盯着她。 龙也没有入睡,在摩耶紧张兮兮的监视下,身形一闪,变成妖娆的女人,重重地抱住怀里胆大包天的入侵者。 摩耶看到了,想来拉开她们。 龙女低下头,亲吻一贴住她就光速沉入美梦的尤丽丝。 没有边界感的圣女在梦中满脸绯红地回应,一直断断续续地叫她亲爱的,嗓音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摩耶听到,就没再动作了,放任她们亲昵,只是面上露出些显而易见的怅然若失。 * 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尤丽丝伸了伸懒腰,又开始了热脸贴爱人冷屁股的新一天。 龙女林洁妮对她爱搭不理,昨天没有出手相救,今天也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 尤丽丝偷偷摸摸钻到龙肚皮下取暖,在令她安心的小空间睡了一夜。 这点似乎令龙女很恼火。 早晨,尤丽丝去偷亲龙女的肚脐,被一脚踹出了笼子的缝隙。 是自己先做了错事,得不到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如此想着,尤丽丝亲亲热热地去问黑龙:“你是不是几天没进食了?我给你找点东西吃吧。” 听到有饭吃,龙赏脸地歪过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没有再次把她赶跑。 “你等着,我这就做汤。” 见得到了爱人的青睐,尤丽丝忙不迭地摘了些野菜,煮成香喷喷的蔬菜粥,生怕动作慢了,会惹它不耐烦。 她把粥分给摩耶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留给龙。 讨老婆欢心不容易,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也是下了血本,都为心爱的龙女洗手作羹汤了。 粥被送到龙面前,绿油油的,飘着菜叶,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一顿美餐吧。 然而铜铃大的龙眸闪现出不解,又变成说不出的嫌弃,还以为煮粥的女人是在报复它对她的冷淡。 “很好喝的。” 尤丽丝盛了一勺粥,小口地尝尝滋味,又吹吹凉,递到龙的嘴边。 笼门依然没有打开。 她不敢打开,只能弓着脊背,一口一口地给龙喂饭。 圣女身上的体香清冷而悠远,钻进巨龙的鼻孔。 龙眸绽放出蹲守到猎物的邪恶光芒,要把她吃掉似的,咬住叶片弯成的勺子,发出凶恶的吞咽声。 黑龙那副囫囵吞枣的样子,正如饿死鬼投胎,还边吃边看端碗的尤丽丝。 倒好像蔬菜粥填不饱肚子,贪得无厌的龙也想把善良的送饭人当食物咀嚼。 尤丽丝被凝视得十分羞涩,连耳尖都红透了,却舍不得少看久别重逢的龙女一眼。 摩耶满腹心事坐在一旁,发现黑龙不认昨晚的账,对尤丽丝的献媚不屑一顾,又自己把情绪调理好了: “喂,精灵小姐,别讨好它了。龙是冷血动物,没心没肝,你对它再好,它也不记挂你的恩情。” “可它对我挺好的。” 深陷爱河的圣女听不进别人的话了,满心满眼都是前世的情人。 “对你好?那黑袍法师差点把你掳走,也没见它吱一声啊。” 摩耶控制不住地对她阴阳怪气。 龙听了,喷了个响鼻。 还没等它出手,战斗就结束了,这能怪它吗? 再说了,昨晚之前它和尤丽丝又不熟,为什么要救她?睡过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 被朋友浇了一盆冷水,尤丽丝才清醒一点,又不能谈及前世的话题,只好支支吾吾地为龙女辩解: “它被人类抓了一次,有戒心,等发现我是好人,就不会警惕我了。” 摩耶不爽地偏开头。 尤丽丝也有些微妙的不痛快,暗自责怪爱人怎么没有像摩耶那样,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情根深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她的身边已经有人相伴了 前世,来教堂赎罪的女子走进敞开的大门,步履如风,使挂在门檐下的银十字架叮当作响。 那女人见到跪坐在神像前的尤丽丝,微微一愣,笑道: “真是个貌美的小姑娘、啊,对不起……尊贵的圣女大人,原谅我一时出言不慎,冒犯您了。” 她以为,她和圣女只有一面之缘。 殊不知,在她走后,尤丽丝倚着门框遥望她的背影,对贴身守护自己的龙女侍卫淡声道: “她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忘了我。洗清罪恶的泉水,令她把关于教堂的记忆,连带着对我的印象,也丢失了。” “你为何不喝下净罪之泉?” 龙女好奇,被掩埋在记忆角落蒙尘的圣女,为何不对遗弃她的人做同样的行为呢? “我是在做有价值的事。我没有罪。” 圣女负气拧眉,因长篇念诵忏悔词而沙哑的喉咙,低低地吐露不满。 于是龙女将她揽入怀抱,递给她一颗苹果解渴: “我会陪着你,不会忘记。” 青涩的苹果传达着未成熟的渴望。圣女咬了一口,仰起脸,喂到龙女口中。 刚刚还沉声安慰她的可靠龙女变样了,粗暴地袭击她的唇舌,令她难以应对。 她们热烈地拥吻。 那份躁动与不安,直到今生,尤丽丝也无法忘却。 * 该睡觉了,尤丽丝磨磨蹭蹭地来到笼边。 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对比太过鲜明,让她有点不情愿面对对她兴致缺缺的龙女。 今晚林洁妮睁着眼睛,没有睡着,默然看着她钻进来,却只是伸了伸腿,就见怪不怪地接纳了她的入住。 尤丽丝想,可能是那碗蔬菜粥的功劳。 充分煮出了食材滋味的粥,散发着蔬菜的清香,虽然没有放调味品,但吃到嘴里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寡淡无味。 填饱了肚子,龙心情变好,就对她温柔了,合乎情理。 想到这里,她不由欣喜若狂,煮一次粥就攻略了难搞的龙,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我还会再为你做饭的。” 柔情蜜意地说着,她习惯性地贴向龙温暖的肚皮。 龙用翅膀盖住她,合上眼皮。 一人一龙就这么相依相偎,呼呼大睡了。 摩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很不是滋味。 在她眼里,脆弱的精灵小姐应该被捧在手心悉心呵护,而不是任由一条蠢龙驱使,又是辛辛苦苦拔野菜熬粥,又是殷勤小意地说好话哄龙。 她为尤丽丝义愤填膺。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娇小的银发女郎被巨大的黑龙藏在双翼之下,别有一种天造地设的般配感。 那股压抑的暧昧,流淌在无声的空气中,是令身为旁观者的她,也情不自禁心旌摇曳的。 难道她真的没戏了吗? 想了想,她决定,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还是精灵小姐日后的幸福,都要试探试探龙的真心。 如果龙只是玩玩,那她会毫不犹豫把精灵小姐抢过来。 如果龙是认真的,那她也别无他法,只好为她们献上诚挚的祝愿。 * 翌日,摩耶吃过早饭,说要去丛林狩猎: “这里离精灵圣所不远。开始有野兽出没。我去猎一只回来加餐。” “好。你去吧。” 尤丽丝的本意就是到精灵族,找失踪的镜灵对峙,听到距离目的地近了,有些高兴,没有多想就点头同意。 重来一世,于洗礼日当天,她当众谢绝了圣女一职。 教皇和修女长屏退众人,留她单独谈话。 她注意到,侍女镜灵在那时悄然离去,至今不知去向,大概率是回归族群了。 镜灵是调查真相的突破口。 她必然要去会一会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来到烁萤王国。 烁萤王国的西南角连接着精灵圣所,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去那里找人,中途遇见龙女也是无巧不成书了。 “她走了,亲爱的。我想抱抱你。” 好友暂时离去,尤丽丝胆子肥了,向躺在笼中的巨龙撒娇。 她以为,龙同意了她睡在身边,即使尚未恢复前世记忆,也是把她视□□人了。 巨龙慵懒地支着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跟她的热情似火相比,可以说是若即若离了。 二人世界,机会难得,尤丽丝略微迟疑,还是忽视了它的无动于衷,眼巴巴地扑过去抱着它,赖在它身上轻蹭脸颊。 微凉的鳞片冰得她一颤,搓了搓脸,更深地缩进龙的怀抱。 她想控诉龙女:“说好不忘记我,你怎么还是忘了?” 但是不想破坏难得的好气氛,她终于忍住了没说。 对着龙挨挨蹭蹭,她没发现,高冷如冰山的龙瞟着她,目光透出点嫌弃,却又难以自持地看个不停。 她只是哼哼唧唧地对着龙乱蹭,像是回到和龙相依为命的旧日时光。 那段时期,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也是最甜蜜的。 没有龙保护,她就任人欺负;但有了龙,她可以不用逞强,坦然地暴露软弱的自己。 被众人遗忘,她很难过。 龙会陪伴她,倾听她的心声,她又很开心。 只有龙对她那么好。 那么多年的情谊,午夜梦回还会想起,她做不到割舍。 摩耶回来了。 对着恋人娇声哼哼的尤丽丝轻咳一声,收敛了媚态。 “这么快?”她问摩耶。 语气有点遗憾,并不是她讨厌朋友,单纯是恋爱中的女人不想被第三者打扰和伴侣的相处。 “嗯,猎物没找到,采了点草药,可以当作煮汤的佐料。” 摩耶不动声色地摊开手,将一把黄色的三瓣花展示给她。 那种指甲盖大小的野花,是女猎人凭借多年荒野生活的经验识别并采摘到的,看起来很不起眼,却是名为“吐真花”的强效魔药素材。 把花加进汤里,让龙喝下去,龙在一段时间内就不能说假话了。 摩耶决定通过这种手段,问出龙女对尤丽丝的感情。 她包揽了洗菜的任务,把吐真花混进要用的野菜里,然后冷眼旁观尤丽丝架起篝火煮野菜粥。 她看到,黑龙在尤丽丝的服侍下狼吞虎咽地把粥喝了个干净,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 “喂,那条龙。如果精灵小姐遇到麻烦,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吗?即使为了她与世界为敌?” 听到这段话时,尤丽丝愣了一愣,疑惑地望着摩耶。 她不知道,摩耶为何突发奇想和龙搭讪,还问这种问题。 黑龙却是敏锐地察觉,这是情敌在向自己示威。 它魔抗很高,压根没受到吐真花的影响,对小小人类的提问嗤之以鼻,摇头摆尾,一个字也不说。 “那就是不会咯。” “……” 骄傲的黑龙没有否认情敌的说法,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不肯坦白对人类女子的心动。 眼角余光留意到尤丽丝受伤的样子,摩耶微笑着揭露真相: “我在汤里放了吐真花,吃下的生物无法撒谎。精灵小姐,它说遇到危机不会救你,那就是真的不会救了。这家伙一点也不在意你。” “怎么会……” 尤丽丝急着反驳。 龙女和她是前世今生的缘分,两世相爱,怎么会不在意彼此呢? 然而摩耶游刃有余地一摆手,打断了她的插嘴: “你不信,是吗?你以为我在骗你。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它?” 出于羞涩,尤丽丝本来是想含糊其辞的,在药草的作用下,她却莫名其妙头晕眼花,嘴巴一张一合,蹦出了真心话: “喜欢……我最喜欢它了……” 说罢,她便恍然,摩耶说的确有其事,不是在忽悠她。 “你当真不喜欢我……?也不愿保护我?” 吃惊地望着黑龙,她觉得今生的林洁妮十分陌生,不是闪闪发光的守护神了,也不再视她如珠如宝。 她大受打击,陷入良久的沉默。 龙在笼子里踱步,可能是想安慰她,但到底一言不发,翻了个身背对她休息了。 摩耶舒了口气,露出胜利的笑容,想去揽尤丽丝的肩膀。 尤丽丝失魂落魄地避开了她的手,一个人向密林边缘的水源走去。 “喂,精灵小姐,你去哪里?” 摩耶想追上来。 尤丽丝打了个手势阻止她: “对不起,请让我静一静吧。” “好吧。总要给失恋的人一些独处的空间。” 摩耶耸了耸肩。 她想着,这下尤丽丝总会死心放弃了吧,会开始正视守在身侧的朋友,考虑给她一个名分了。 她哪里想得到,去泉眼转了一圈,深更半夜再回来,尤丽丝又一次溜溜达达地钻进了龙女的铁笼。 幸好她自认为达成了愿望,早早地枕着手臂入睡了,在梦里止不住地傻笑。 如果她睁开眼,她一定会被入目的景象气个半死。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待我不好,我就不爱你了。” 只见尤丽丝粉面煞白,红唇紧咬,怀着无比的哀怨,威胁冷漠无情的龙女。 龙把她扒拉到肚皮底下,让她躺好,一句话也没解释。 “不要敷衍我!我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选择,就算离开了你,我也有别人可以爱……” 一旦发难,就轻易收不住了,尤丽丝口不择言,表示要去找第二春。 她一副正室逼宫的架势,倒好像和龙早已有了妇妻之实,令自打龙蛋里就是单身的龙奇了怪了。 “什么选择?你还有很多备选? 话说,我们才见面几天,你就要死要活,非要我表态了?” 龙变成女人,把她压在身下,颇为罕见地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 尤丽丝不语,恨恨地咬着牙关。 龙就宽衣解带,抱住她,深深地吻了下去,以行动消解她的怨气。 两人紧密相拥吻了半天。 尤丽丝俏脸由白转红,睨了龙女一眼,竟然就这么因一个浓烈的吻化怒为喜。 幸好摩耶还在睡觉。 不然这一幕,足够她气到吐血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1、向新的彼岸漂移 精灵圣所就在附近。 藏在那里的镜灵是关键人物。 如果她不肯出面呢? 那就只好找精灵女王要人。 “白精灵女王蝶裳,黑精灵女王蝶衣,林,你说我们该去找哪一个?” 依偎在龙女的胸前,尤丽丝抱着她的一条手臂,笑吟吟地询问意见。 “蝶衣。你说你要找的镜灵,是女王蝶裳的妹妹。但我从未听说过女王有第二个姐妹。” 龙女林洁妮意味深长,把怀中的女人抱紧。 “你的意思是……?” “那个叫镜灵的家伙,很有可能和避世绝俗的黑精灵女王是同一人。” 其实尤丽丝也考虑过这一点。 黑精灵女王被族群排斥,名义上是第二位女王,实则只是虚张声势的自称;而镜灵也被族群排斥,好不容易才借着举报她的功劳获得族人的认可。 黑精灵不见天光,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镜灵恰好也在大教堂隐姓埋名潜伏了数十年。 双方不曾出现在同一场合,人生轨迹也对得上,是同一存在的概率很高。 “你说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喜欢使用化名?神神叨叨的。” 想到这里,尤丽丝仰起脸,眉眼弯弯对龙女吐槽。 倘若蝶衣等于镜灵,那找到暗处的女王蝶衣就是找到无名小卒镜灵,把大海捞针的难题简单化了。 但叫习惯了的镜灵居然是假名字,也实在令人感到好笑。 “比不上你突然给我起了一个新名。人鱼联羽是谁?你最好解释清楚。我讨厌你透过我注视另一个人。” 龙女没有陪着发笑,反倒是微微挑起眉头。 于不经意间,她趁势发难,令没有防备的尤丽丝愣住了。 随后尤丽丝脸红得一塌糊涂。 她要怎么对龙女说明: 人鱼是轮回转世的龙女,也是属于后世的她的此生挚爱呢? 光是想想就很绕口。 她穿越到前世,抢了前世的自己的情人?恐怕龙女会以为她在说胡话吧。 “还不快说清楚?” 龙女调情似地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摩挲她鲜红欲滴的嘴唇。 “哎呀,我说不清楚……” 尤丽丝开始后悔,把事情闹到这一步了。 归根到底,还是怪她意乱情迷说错了话。源头得追溯到几天前…… * 前几日,吐真花事件给了尤丽丝很大的打击。 对于尤丽丝来说,龙女是她难以忘怀的重要之人,其倩影在关于前世的梦中反复浮现。 回到前世,对方却居然半点也不记得她了,这一切令她消化不能。 但她铁青着脸发了一通脾气,在龙眼前闹了闹,又使境况有所好转。 猝不及防的吻像是暴烈的风,席卷了她的神经。龙女先是贴近她的下巴,咬了一口,等她吃痛张开嘴唇,才毫不客气地入侵。 如同一滴油,滴进噼啪作响的火苗,激起沸腾的热浪。唇瓣之间相触时,她意识恍惚,全身因过电而颤抖,却又在熟悉的怀抱中放松下来。 她抓住龙女的手腕,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拨开。龙女把她按在地上,俯身下去,漆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肩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嗯……你喜不喜欢我……?” 一边接吻,一边间断地问出问题,尤丽丝向冷若冰霜的爱人索取安全感。 龙女林洁妮拿她很没办法,点了点头,仍然被她追问,就不耐烦了: “真是麻烦的人类。喜欢,我喜欢你,满意了吗?” 尤丽丝满意了,红着脸吃吃地憨笑。 也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达成目的还要媚眼如丝地对龙娇嗔两句: “我不问你就不说。我问了你才象征性地搪塞。” 她是想更进一步地拿捏龙,让龙对她认错吗?可惜弄巧成拙,被直率的龙女扒了衣服,一时春光乍泄,魅色无边。 对野蛮的龙族来说,不存在于心不忍,喜欢就要占有,蹂躏就是真爱的证明。 既然互有好感的人类向她求证真心,她最直观的做法就是和她当场成就一番好事。 摩耶就在隔壁,很容易被风吹草动吵醒。 尤丽丝只想和隔世重逢的爱人亲亲抱抱,不想有越界的举止,便抗拒地扭动了两下。 龙猜出了她的心思,反而幼稚地制造动静,隔空向情敌宣示主权: “你怕她听到?为什么怕?你喜欢我,又不是喜欢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是人都有羞耻心啊……” 伸出手,尤丽丝勾住了龙女的脖子,意犹未尽地要再接一次吻。 “羞耻心?对初次见面的异族生物产生欲望,这么变态的女人,只怕是没有第二个吧。看不出你哪里羞耻了。” 龙女从鼻尖发出哼声,没有吻她,却是调动空气中的金元素,变出了一根链子。 尤丽丝睁大眼睛,想起曾在闹市中见过的,一条不认识的龙牵着长绳,让属于自己的人族妻子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的画面。 “你不会那样对待我的吧……” 她娇滴滴地挽住龙女的手,知道她不舍得拴她。 龙女把玩着金链子,吊了她半天胃口,才将一端拴在她的腕间,另一端与自己相连。 双向的锁链,将两个人紧紧地系在一起,互相成了对方的宠物,也是唯一的伴侣。 “有骨气的龙不会让挚爱的配偶活得没有尊严。” 龙女慢条斯理地摸摸她的头,三言两语解除了她的顾虑。 “嗯,我从一开始就是相信你的。你对我很好,不会那样欺负我……” 被爱抚了,尤丽丝笑得更甜美了,双腿如菟丝花纠缠大树一般,缠住爱人的腰身。 她们做了。 期间太过刺激,尤丽丝直接觉醒了潜在的精灵龙血脉,体力、耐力、速度等各项数值飙升,外表也多了一丝精灵龙特有的蛊惑力。 “原来你是龙。” 龙女的反应很平淡,照顾到了她所有的微妙情绪。 毕竟作为三分之一个同族,黑龙是知晓身为人、龙、精灵三族混血的尤丽丝面临着怎样的困境的。 她没有提到精灵龙在预言中是毁灭世界的灾星,轻描淡写地带过此事,便继续和尤丽丝亲昵了。 龙族盛产直性子。她却显然是异类,表面粗枝大叶,对待爱人却相当心思细腻。 地面随着她们的动作在摇晃,犹如身在船上。 尤丽丝感动于爱人的体贴,想说点什么,一脱口,却误把龙叫成了后世的人鱼: “联羽,你对我真好,我好爱你……” 她早已混淆了人鱼和龙女的界限,把前世后世当做一回事。 和爱人以不同的方式走上相爱的结局,可把她高兴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她谈恋爱谈爽了,龙就痛苦纠结了。 “联羽是谁?” 龙女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不知道她是在呼唤谁的名称。 “啊?联羽是人鱼、不,不对,是我给你起的新名字。” 上下嘴皮一碰,恃宠而骄的尤丽丝学会了睁眼说瞎话,只是由于不太擅长,即兴发挥时有些语无伦次。 龙吃了大醋,和她闹别扭,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还是摩耶把说错了话蔫不拉几的尤丽丝带去喝酒,喝得她脚步绵软、东倒西歪。 烁萤王国的小酒馆,在漫天黄沙中,售卖劣质的粗酒,可想而知有多不靠谱了。 酒馆老板看摩耶和尤丽丝勾肩搭背状若情侣,居然擅作主张帮她们加了点助兴的药剂。 “喝得畅快的话,回头再来光顾啊——”老板坏笑着把酒杯递给她们。 一口下肚,尤丽丝顿觉不妙,看向老板:“你在酒里添了多余的材料?” “对啊,帮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老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以为会得到好评。 “你、哎呀,气死我了……” 尤丽丝跺脚,气得柳眉倒竖,意识已经开始昏沉。 好在摩耶是体面人,不会趁虚而入,把中了药的她带回营地。 尤丽丝神志不清地找龙女上床,被龙女恶狠狠地摧残了一番。 “允许你喝那杯酒了吗?” 凡事有坏的一面就有好的一面。 对她施加着甜蜜的折磨,龙女却也终止了和她的冷战,两人和好了。 尤丽丝借着酒劲,一个劲地想去亲吻龙女,还伸手索要抱抱。 龙女嫌她动来动去净会添乱,一根指头把她摁倒了,不让她乱扭,一切都交给自己。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喝醉了的尤丽丝,大着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你说的是我,还是那个联羽?” 龙女粗暴地撞过去,和她肢体摩擦。求偶期的黑龙鼻孔喷出粗气,热辣的吐息令爱人处于冰火两重天。 “我们是什么关系?” 黑龙主动逼问眼波迷蒙的爱人。 “什么……我们什么关系?” 晕晕乎乎的尤丽丝不答反问,把疑问抛给她了。 于是黑龙没好气地捏了一把爱人泛红的小脸: “都爬过我的床了,你说呢?你是我的配偶,记住了吗?要爱上真正的我,不是把我当成你心里的某个人。” 她们吻得啧啧有声。 尤丽丝被带歪了,口齿不清地向龙女担保,“放心……我会全力爱上你的……” 龙女冷哼:“你最好是。” 就这样,尤丽丝把自己混成了里外不是人的样子。 对于后世的林洁妮来说,刚确定关系,她就跑到前世撒欢了。 对于前世的林洁妮来说,她的目光穿过她,在看身份不明的某人。 她是两边不讨好,如果还残留着理智,应该已经无奈到麻木了。 但比她更加无奈的另有其人。 转天,摩耶觉察到她和林洁妮暗送秋波,不由心态失衡。 尤丽丝是摩耶喜欢的类型,但摩耶一直顾虑着心悦之人另有所爱,在努力扮演爽朗的朋友,不惹她心烦。 本以为林洁妮自动退出,自己有了希望,一阵狂喜之后,摩耶发现,还是无法获得精灵小姐的眷顾。 她瞠目结舌,却又无力回天,这才明白: 虚假的为情所困是撒个娇就把误会解决了;真正的为情所困是费尽心力也得不到所爱之人的芳心。 * “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宁愿给它一次又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一次吗?” 摩耶找上尤丽丝,烦躁地拧着眉。 “对不起。” 尤丽丝婉言回绝了她的示好,对抱臂监听的龙莞尔一笑。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得不放弃了。” 摩耶释然地塌下肩膀,告别了她们,把空间留给这对爱侣。 她去云游世界治疗情伤了。 时间是最好的医师,可以淡化一切刻骨铭心的遗憾。 尤丽丝挥手送别好友,松了一口气,歪头瞧着看似无所事事的巨龙: “你都听到了吧?这下相信我的忠诚了吗?” 巨龙耳尖一抖,停止了刨地,可能也觉得自己醋味太重,有点丢脸,就没有回答。 “我爱你。爱你的强大勇猛,也爱你的温柔心细。所以,你可以接受我的爱吗?” 尤丽丝走向她,揪住她的衣领,踮起脚尖向她告白。 龙女闻言,也变得老实: “我也爱你。爱你身上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在龙眼里,她压抑的表象下,有一颗躁动的灵魂,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尤丽丝笑了,轻轻地啄吻龙的唇,就算作正式与她缔结伴侣契约了。 一位路过的吟游诗人目睹她们的交心,弹着竖琴,唱出了歌颂爱情的诗篇。 诗人曼妙的声音缥缈低哑,一头红发呈波浪状披在身后。 * “那不是龙樱吗?” 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尤丽丝暂时推开爱人,去和对方攀谈。 这一世的龙樱神神秘秘,按着琴弦,语焉不详: “是你啊,我亲爱的勇者。你就是世间最大的变数,主宰着许多看客的命运。” “别当谜语人。” 尤丽丝用手肘顶了一下好友,因为太过相熟,可以恶语相向。 龙樱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好吧。我是想说,你们是来寻找幕后真相的吧。精灵女王不会见你们的面。但是,身为龙族女王的我,却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她指引着二人走向亵渎古树: “来吧,见证生命的奇迹。你们可曾知晓,精灵其实是从古树的果实中诞生的,从头到尾都是生命女神手中的玩具呢?” 精灵是从成熟的果子中出来的? 那精灵龙是怎么一回事呢?不是精灵和龙的爱情结晶吗? 不等尤丽丝发问,龙樱就为她答疑解惑。 原来光明女神一直想要一批异族大军,在诸神之战中为祂冲锋陷阵。 精灵也好,龙族也罢,都是祂研究的素材,目的是为了制造最强的军队。 生命女神和光明女神是一边的,不便出言阻止,只能勉为其难地把自己治理的种族拱手让出。 精灵一族的圣物,光辉灿烂的生命古树,便在光明女神的污染下变成了乌黑的亵渎古树。 半精灵镜灵,就是实验的成果之一,是精灵女王的妹妹,也是女王的复制体。 她并不是蝶裳的双胞胎妹妹蝶衣,这点和尤丽丝、林洁妮二人的猜测有所不同。 “女王蝶裳本来就不止一个姐妹,在女神的操纵下,一模一样的半精灵要多少就有多少。 就连蝶裳本身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体内龙族的血液含量较低,外表看不出来。” 不愧是龙族的女王,龙樱对藏匿在阴云之后的实情如数家珍。 “你知晓这场棋局的真相,看得见神明无形的大手,所以两世都在帮我。” 尤丽丝定定地凝视着她,轻声道。 “对,我有两世的记忆。起初帮你,是可怜你,也是只有你和她才能终结这场灾难。” 龙樱爽快地承认了。 她说,尤丽丝一个对神来说无所畏惧,只不过是区区血统很杂的半精灵龙罢了。 但和真龙林洁妮两个加起来就所向披靡了,是神也不得不顾忌的黑马。 尤丽丝的血会激发林洁妮的力量;反过来,林洁妮的也会激发她的。 精灵龙就是如此神奇的存在,是顶级的辅助,也是掩藏很深的潜力股。 需要一条龙和她一体同心,精灵龙才能发挥出令天地震颤的神力。 宣告精灵龙会毁灭世界的大占卜师,就是这个意思: 得到了精灵龙大军的光明女神会发动战争,导致世界满目疮痍。 但解铃还须系铃人,精灵龙会导向灭亡,换个思路也可以起到拯救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预言家,就是夹在众神之间左右为难的生命女神,也是后世的卡密夫人。 碍于情面,祂最多在旁看戏,不能力挽狂澜,但祂也不想坐视姐姐扳倒其他姐妹,便明里暗里又推动着一些角色走上打倒光明女神的道路。 左右横跳的生命女神,简直是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随时可以站在最有利于祂的立场。 天空女神又如何呢?被天空统治的龙族女王,有如今的表现,说明暗地里这位女神也对光明颇有怨言。 “我是来帮你的,也是向你请求帮助的。神明大战,生灵涂炭,天空女神不愿意见证众种族末日的到来。 请你帮我,把诸神之战掐灭在苗头时期。你和她,龙女林洁妮,你们一起,一定能打消光明女神的野心。” 龙樱郑重地鞠躬,向尤丽丝恳求。 这就是我来到此处的目的了。 向摆布自身的女神复仇,挽回上一世的悲剧。 尤丽丝想。 她拉了拉龙女的衣袖,默契地眼神交流,然后代表寡言少语的龙女表示同意: “好。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心合力的盟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2、终局之战 龙樱不能在明面上参与这场反神之战,只能在背后提供支持。 商谈过私下结盟的事宜,她就歌唱着赞颂爱情的诗句,扬长而去了: “樱花凋零,萤火明灭。 路途艰险,幸有良人。 良人相伴,倏忽此生。 携手共渡,危难不复。” 随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亵渎古树也摇摇晃晃,坠落下漆黑的果实。 干硬的外壳裂开,是胎死腹中的精灵。 尤丽丝拾起一片满是裂纹的果壳,心弦也不由紧绷,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 恰在此时,林洁妮握住了她的手。 她侧头望去,便听林洁妮安慰她道,“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陪伴是最真情的告白。 尤丽丝微笑了,也把龙女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爱你。我们行动吧。” 她们要先发制人,打光明女神一个措手不及。 * 凛冽的风吹过夜晚的天空,尤丽丝坐在黑龙的背上,返回了天弓王国的大教堂。 她们要向教堂挑衅,打碎恢宏的神像,尽量把声势闹得浩浩荡荡,吸引女神下界与她们交战。 “你曾经在教堂待过很长时间?” 途中,呼呼的风声滑过耳畔,龙女询问抱住自己昏昏欲睡的爱人。 “嗯。在那里长大。” 夜深了,尤丽丝不停地打哈欠,用脸摩擦冰冷的鳞片,帮自己醒神。 “那遇到认识的人……” 龙说到一半止住了话,眼底浮现出一些深意。 她是在问,遇到熟人要不要放对方一马,还是直接视作敌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 不假思索就给出答案,尤丽丝冷哼: “她们欠我的债,也该还还了。” 如今再想,在她身旁低调地当了多年侍女的镜灵、身为教皇对所有人都很严厉却唯独对她宽厚的岚夜、还有从一开始就格外偏爱她的修女长尾香,每个人都很古怪。 她不禁怀疑,教堂就相当于后世的研究所,为神提供隐秘的助力。 而她就是进了研究所的实验体,对周围的环境浑然不知,无声无息间受人宰割。 “她们果真不知晓我的血统?即使当真不知,女神降下旨意要她们对我做些什么,她们也会不经思考就果断同意。” 帮凶与主谋同罪。 尤丽丝不会原谅或有意或无意伤害了自己的“长辈”。 闲聊间,她们来到了教堂的上空,将辉煌大气的建筑一览无遗。 尤丽丝指了指精巧的尖顶。 巨龙会意,张开大嘴,喷出炽烈的火焰。 “哗——” 熊熊大火把庄重威严的大厅,连同大厅正中的雕像,一瞬间烧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冒烟的白地。 感知到敌袭,教皇岚夜和修女长尾香,以及一众拿着长剑的圣骑士,披衣起身,前来应敌。 双方在夜色下,短兵相接,气势汹汹。 尾香眼尖,看到龙背上女人的身影,浑身一震,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尤,是你,你回来了……” 岚夜抬手,示意骑士们收剑待命: “尤丽丝,你这是做什么?越想越气,回来朝我们发火了?教会并没有亏欠你,是你莫名其妙闹脾气跑掉了,你还记得吗?” “你们还在装傻?” 尤丽丝跳下爱人的后背,化身成一条银白色的精灵龙,仗着凶悍的血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岚夜慢了半拍,才指挥骑士们形成防守态势。 可圣骑士已经被精灵龙呼出的冰息冲击得七零八落,陷入了无可挽回的混乱。 光明女神和生命女神交好,故而教堂放出信号向精灵族求援。 通过传送卷轴,镜灵神色复杂地出现了,旁边是白精灵女王蝶裳,身后是手持弓箭的精灵大军。 曾经上演过的画面复现了。 尤丽丝和林洁妮被人族、精灵族联手围剿。 在场的,只有镜灵等王室精灵,才隐隐猜到尤丽丝来袭的真实原因,那就是掀翻光明女神的神座,让祂停止再制造出数不尽的混血种。 但她们不能说,只能保持沉默,吃力地迎接精灵龙愤怒的咆哮。 和那一世不同了,激发出全部力量的尤丽丝一人成军,不需要爱人的保护,而是可以和她并肩战斗。 在爱人的协助开道下,她轻而易举地横扫全场,把整个王国当作女神的棋盘,不断地将其间的棋子拂下盘面。 即使镜灵等精灵也有龙族的血脉,集合力量也能勉强与服了真龙血液、堪比神明的尤丽丝分庭抗礼。 可惜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不能变身,否则会引起更加广泛的恐怖。 “停手吧……” 镜灵一边和族人弯弓射箭,以圆弧形的箭光抵御尤丽丝的步步紧逼,一边苦苦地规劝。 “为什么不承认你也是精灵龙,你在女神以天地为棋盘的阴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呢?” 尤丽丝冰冷地望着她,一甩尾巴,将连成一片的羽箭扫开。 镜灵手中树藤编织的长弓被打落了,面上的微笑也更加苦涩了: “抱歉,我确实是监视者,受命于生命女神,监视教堂,也监视你的人生。 但我向你担保,我不曾想过伤害你……如有必要,生命女神是要求我适当给予你帮助的。” 她和蝶裳,以及更多没有露面的复制体姐妹,是被淘汰的劣质品,面对着已然进化至完美的尤丽丝,深深地低下头,自惭形秽。 造成差距的是什么呢? 也许就是一方卑躬屈膝,甘心被神当成工具驱使;另一方敢于反抗不公正的命运,仅此而已。 不同的志向使横亘的鸿沟渐渐成型。蓦然回首,彼此已是一个天一个地,再也聊不到一处去了。 这时岚夜与尾香回过味来,也意识到和离家出走的圣女有什么误会。 她们质问精灵族:“你们是什么意思,隐瞒我们神明发布的讯息?” 她们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决裂的尤丽丝:“我们先停战,有话说清楚。生命女神对你的监视,教堂这边并不知晓内情。” 尤丽丝一言不发,不依不饶地攻向她们。她在逼迫她们使用降神术,把关键的女神召唤下来。 可不知为何,这两人拖拖沓沓,就是不迈出那一步,仿佛在顾虑什么一般。 总不能是顾念着和她的旧情,怕女神的神力伤及她吧? “降神,让女神下界!” 她重申对教堂一方的要求,与此同时,扩大战场,将龙之吐息吹向皇室贵族居住的区域。 得不到满足,下一步,她会把龙爪伸向无辜的百姓。 岚夜、尾香看出了她无法交流,变得犹豫不决。 还是精灵女王蝶裳见王国古都将在精灵龙的余威下化为灰烬,才踟蹰着公布了真相。 林洁妮使用扩音术法横插一脚,适时地把女王唯唯诺诺的声音向天弓王国的全部疆域公开: “精灵龙是女神实验的产物,会被祂用作发动诸神之战。这位银白鳞片的龙女,也是实验的牺牲品,如今是来找代表着女神势力的你们复仇了……” 蝶裳嗓音清朗,三言两语解释了隐藏在幕后的事实。 岚夜二人怔住了,不敢置信,向尤丽丝求证: “她说的是真的?光明女神想要发动战争,你是神明打造的超级士兵,是来为自身被摆布的宿命讨一个公道?” 尤丽丝高冷地颔首。 这两人又向她道歉,匆忙说不知情,还表示会向女神提出建议,制止祂不切实际的意图。 “废话好多。你们何时觐见女神,又向女神说些什么,我不关心。快把祂叫来下界,和我打上一架。” 教皇和修女长面面相觑,明知为了女神的名声,当务之急是要想尽办法把舆论按压下去,却还是满足了从小养大的圣女的愿望。 她们绘制召唤阵,请女神降世。 全知全能的光明女神姗姗来迟,降下了一道残影,在信徒们不解乃至愤怒的注视中,言笑晏晏地声明会停止实验,不再考虑神明之间的战争。 也许不久之后,知情者都被封口,此事就能当作没有发生。 但这一刻,祂真真切切地认错了,也道歉了,用状似温柔的言辞挽回自身在信徒间的形象。 两条龙获胜了,比翼双飞,飞回了抛弃过林洁妮的龙岛。 没有再返回人族,也拒绝了教皇等熟人的拜访,她们凭借一身本领在龙岛抢夺地盘,过得很好。 而云游天下的龙族女王龙樱,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她们的胡闹。 拉偏架的女王全当没有听说,其他巨龙在她们的压迫下灰头土脸,只能夹着尾巴做龙。 * 战后的时光是平和的。 不必用言语交谈,尤丽丝只要和爱人腻在一起,就满心甜蜜。 但是恩恩爱爱地过了太久,也有副作用,不死石把美人鱼的虚影送来她的身边,催促她快些回家。 舒服的小日子顿时化为乌有。 前世、后世,两个世界的爱人身形交错,来回闪烁。 尤丽丝融合了,由两个合为一个;林洁妮不愿意融为一体,就只能争抢独一无二的她。 “快点回家,快点回家,谁允许你趁我不在和别人发展感情了?” 人鱼以正宫的架势,喋喋不休地声讨尤丽丝,使她脸上挂不住,只好向龙女求救。 “你是说,我的心脏单独分化出意识,还不肯承认和我是一个整体?” 龙女林洁妮听着爱人期期艾艾的说明,眉头紧皱。 一片混沌的场面中,龙女正眼也不瞧人鱼一眼,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她只是听完了爱人的辩解,哼了一声,坚决不放爱人回现代去。 说实话,哄好龙,费了尤丽丝意想不到的巨量精力。 看似率直的龙女吃起醋来也很难搞,怎么说都说不听,只是冷着脸,变着花样冲她发脾气。 在她们的关系中,龙女主宰她,她又主宰人鱼。 等级分明的食物链,导致她在龙女面前总是点头哈腰,被对方拿捏得只能小意示好。 尤丽丝擦了把汗,好不容易安抚了龙,得到了她的许可,可以返回和人鱼的小家庭了。 人鱼欢喜地迎接了她,要和她生孩子,她却产下了一枚龙蛋,把人鱼气懵了。 “好哇,原来你是用这招,向那条龙割地赔款,让她放回你的!” 人鱼捏着鼻子,怎么也认不下这个孽种。 “你俩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醋?乖乖和她融合不就好了?” 尤丽丝使尽浑身解数,才说服人鱼,接纳了龙女的记忆。 代价是,刚生下龙蛋没多久,她就又要为人鱼怀一条小人鱼了。 前世的老熟人在今生也很有存在感,觉醒了记忆,纷纷找上门,对她诉说歉意和悔恨之情。 知晓了她悲惨的过去,这些助纣为虐的人无法轻易释怀。 霸道的人鱼挤占了她全部的时间,把讨厌的家伙尽数赶走,也把疑似的情敌一视同仁地驱逐出领土。 “怎么怀上的?” 龙樱只不过把怀孕的尤丽丝叫出来,好奇地攀谈。 “咳咳。磨一磨就什么都有了。” 尤丽丝也只是含蓄地暗示,没说两句话就分别了。 人鱼依然大发雷霆,从此监管着尤丽丝的所有通讯设备,禁止她再见龙樱,也不许再私自聊天。 老婆发话,把自己和旧日的好友隔开,尤丽丝不得不耸耸肩膀,见色忘义,对龙樱等人避而不见了。 “原本你不是这样的。利用别人的脸攻略我的,是谁?” 不过她还是取笑了变脸如翻书的爱人。 人鱼林洁妮毫无底线地把摩耶、镜灵、岚夜她们视作春梦的素材,顶着她们的样貌来找尤丽丝睡觉。 上位之后占有欲膨胀,这条正宫范十足的鱼却过河拆桥,开始对往日的垫脚石大吃飞醋了。 人鱼抱着尤丽丝不撒手,冠冕堂皇又小气巴拉地宣布: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她们是第三者,对我有威胁了,我当然要铲除。过去我也是第三者之一,自然不在意她们的存在。” 她把歪理振振有词地说成了真理,令尤丽丝无奈又好笑。 尤丽丝为了躲避锲而不舍求见的尾香等旧相识,带着人鱼出海,让两个年幼却机灵的女儿掌舵,自己陪人鱼站在甲板吹风。 她们的发丝被海风吹得高扬,笑声阵阵向远处飞荡,那副肩挨着肩、手挽着手的模样显得如此幸福美满。 另一边,身处研究所的卡密夫人,也就是生命女神的化身,回味着成功让姐姐吃瘪的过程,嫣然一笑。 她挥舞着折扇,愉快地想: 光明女神偃旗息鼓,自罚三杯。女神之间又可以开办和乐融融的茶会了。 这非常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3、与神对弈 这里是天国,是永恒的乐土,是世外桃源,是幻想乡。 是梦境之主主宰的领域。 也是乌有之邦,是不存在的世界。 执掌梦境的半神,尤丽丝在下棋。棋盘的对面,是只货真价实的兔子。 雪白的兔子坐在高高的石凳上,双脚离地,为了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抓耳挠腮。 “别垂死挣扎了。你输了。” 尤丽丝越过桌面,提着后脖颈把兔子拎起来。 兔子红宝石般的眼眸瞪得溜溜圆,挣脱了她的手,在空中滚了一圈才掉到地面。 “哼,还挺桀骜不驯。” 尤丽丝吐槽它。 白兔子抱着手臂敲打手肘,不耐烦地用兔子脚刨地,把土地刨出一个小坑,很不愿意听她教训自己。 见它不忿,尤丽丝弯下腰,手指穿过它的腋下,又一次把它举高,言语间颇有些亲昵的取笑: “喂,你穿双鞋吧,也不嫌脏。还有,不要把一身白毛当衣服用啊,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直到现在,白兔子才抖着柔软的毛毛,纡尊降贵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个叛徒!” 第二句话是: “亏我费尽心机保护你,你在梦里主动和林洁妮那家伙甜甜蜜蜜,还有闲心抹黑情敌……” “咳咳。我哪有抹黑。光明女神一直都是黑心的,生命女神也没好到哪儿去。” 尤丽丝知道兔子在抱怨什么。 身为她的梦境防御机制,兔子兢兢业业地为她抵挡前妻林洁妮的入侵,却被睡熟的她无意识地出卖了。 再加上光明女神一直是她默认的情敌,兔子觉得,她和情敌暗暗较劲很没出息。 * 其实上一个梦告一段落,尤丽丝也有点怀疑自我。 明明大boss是生命女神,给她下连环套的也是生命女神。 前世,对方预言她会毁灭世界、找人揭发她的身份、以及推动她的爱人死于非命,每一步都致力于让她和教堂反目成仇; 更不要提后世把她耍得团团转,以考验她能力的名义给她增加许多麻烦。 相比之下,光明女神甚至可以算作是她的造物者,也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梦里的她听说有光明女神在,就发了狠忘了情,调转矛头想去暴揍对方一顿,反而正中了生命女神的下怀。 “生命”从中挑拨她和“光明”,略施小计便让本是光明圣女的她和信奉的女神成为敌人,坐收渔翁之利。 而尤丽丝呢,被人当刀子使还美滋滋,让假情敌·真幻象吃到了苦头之后,就像游戏通关一样,把其他人、事、物全都忘到脑后,开开心心和作为通关奖励的林洁妮去过婚后生活了。 不得不说,无论是不自觉捏出一个情敌虚影当靶子打,还是因目标相同就不在意被卖、帮利用自己的恶劣神明实现心愿…… 尤丽丝的行为举止,都颇有一种精神胜利的美感。 也难怪兔子懒得理她,看见她就想跳脚了。 * 虽说知道兔子是对的,但尤丽丝心高气傲,可不会轻易对自己的防御系统承认错误。 她避重就轻,不提和拿自己当工具的前妻又搅合到一起,单单针对在梦里黑情敌这一点装傻充愣: “女神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管我怎么恶意揣测,都揣测不出她们坏处的十分之一。” “林洁妮也是吗?那你和她谈了两世恋爱是在干什么?把我当你们情趣的一环吗?” 兔子横眉怒目,凶神恶煞,伸出爪子往尤丽丝脸上挠,不许她转移话题。 “哎呀。又不是我故意的。是她逼我就范。” 一把将兔子按在怀里,尤丽丝将脸埋进它的白毛,享受地吸了一口气。 她把兔子当洋娃娃玩,摸摸长耳朵,捏捏四条腿,把一脸气闷的小家伙搓圆揉扁,不亦乐乎。 兔子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却是真心实意待她好,听到她是被迫的,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有办法了。你把我当你的伴侣不就好了?” “扑哧……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你以为我是自恋狂吗?” 尤丽丝喷笑,口水把兔子毛打湿了,被甩了一个嫌弃的眼刀。 兔子趾高气昂地宣布: “林洁妮就是仗着你身边没有别人,才一次次趁虚而入。你有了伴,她没了机会,不就插足不了你的人生了? 我这么可爱,人人都喜欢,可以暂时牺牲自己,陪你演一演戏。” “那你很有智慧了。” 尤丽丝想,到时林洁妮左边抱自己,右边抱兔子,兔子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你配合我吧。” 兔子对她胡诌的夸奖信以为真。 可能也是这段时间被女神的反复入侵搞到过于紧张了吧,神经像崩断的弹簧,只能保持松垮的状态,也就没办法认真思考问题了。 兔子还没发现,它只是把摆在黑暗女神面前的一块香饽饽变成了两块,不止于事无补,八成还损失加倍呢。 它大言不惭地提出要本体配合,想着毕竟是女神,总不会自甘下贱当介入感情的第三者。 尤丽丝见它信誓旦旦,也就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白发,迟疑道: “那好……?但挨打的时候,你要顶在前面哦。” 她毫不怀疑,林洁妮是会因为她作妖而施加暴力的存在。 对方睡了她,有了兔子当抱枕,再秋后算账,给她和兔子结结实实一顿打,那她俩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凭什么打我,她敢……” 傻乎乎的兔子碎碎念,如同僧侣念经一般,听得人太阳穴一突一突。 “唉,谁让她是不讲道理的女神呢?” 刚叹出一口气,背后议论前妻的话还没说完,尤丽丝就突然浑身一震,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突破梦之领域的防线。 来了。 又来了。 林洁妮如入无人之境,一点也不给她的防御机制留面子。 “还不快跑?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在你醒来之前把她赶出去的吗?” 兔子把胳膊架在她肩膀上,与其说是把她当“亲爱的”,不如说是跟她姐俩好。 尤丽丝知道,兔子很努力了。 她依稀记得,女神大人在她睡前还守着她,陪她做过一场梦又不知所踪了,睁开眼只能闻到来自女神怀抱的一缕余香。 这都是兔子的功劳,保护着梦境间隙恢复记忆的她,免得她在爱恨交织的女神面前表现出尴尬。 “谢谢你,宝贝。但我们跑不过她呀。” 吧唧亲了兔子一口,尤丽丝进入了角色,扮演起有了新女友还被前任纠缠不休的倒霉蛋了。 恰在此时,她怀里还抱着兔子,嘴唇也还贴在兔子的脸上,一双手就从背后伸了过来,温柔地抱紧她。 是黑暗女神的手。 林洁妮将馨香的气息吐在她的颈间,柔软的手掌扣住她的腰肢,一出声,却是不冷不热的,给被香气勾得魂不附体的她泼了一盆凉水: “在做什么?又不听话了?” 旁听的兔子耷拉下耳朵。 尤丽丝也把脸耷拉了下来。 兔子不喜欢听说教,和兔子本是一体的尤丽丝也不喜欢。 尤丽丝按住拼命扑腾的白兔,色厉内荏地冲女神低沉道: “我和这只兔子在一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嗯?是最不听话的那部分你。” 把跳上跳下的小家伙从爱人的臂弯揪出来打量,林洁妮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然后她一只手搂着兔子,另一只手就扳过尤丽丝的脸,毫不客气地凑近亲了一亲。 看来,如今她也学会接受爱人的全部,不只是爱,恨也照单全收。 “……我就说搞水仙没用吧。” 被按倒在地上时,这就是尤丽丝的第一想法。 兔子不知何时消失了,或者说,不知何时融入她的灵魂了,让她的嘲笑失去了目标,显得空虚无力。 靠防御系统不如靠自己。 心一横,尤丽丝翻了个身,反客为主骑到林洁妮腰间,俯下头去吻她。 双唇一触碰,便是烈火浇了油,爆裂燃烧,火光不断跳跃,点亮了全世界。 她想着至少拿到主动权,但也许是技术真的不过关,投入热情吻了半天,美艳的女神大人都不动如山。 反倒是女神将手伸进她衣服里,趴在女神身上的尤丽丝气喘吁吁,三两下被挑动了欲念。 “不公平,你比我身份高贵,我就只能在这种时候找回场子了,你还总想着欺负我……” 对地位的差距耿耿于怀,尤丽丝不肯屈居神下,奈何凡人比神脆弱,实在抵抗不住暧昧的撩拨。 “让我宠爱你。” 女神的言辞简短有力,令她一瞬间大脑空白,失去了所有的防备之心。 她疑心,她被女神催眠了。 而女神也获取了她的心声,眼眸微弯。 “下个梦就做类似的内容吧? 给自己找了个虚拟恋人的你,想躲开我的狩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有催眠能力的我玩坏了,成为了我珍爱的妻子。” 女神含笑亲吻着她,也向她发起挑衅。 “我才不要……不要成为坏人的收集品……” 尤丽丝晕头晕脑地抗议,嗓音又甜又哑,早就近乎于撒娇了。 “那你就来反抗吧。看看我们谁能夺得最后的胜利。须知世事无常、变数不断,即使是人对抗神,也总有一丝生机。” “唔……既然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挑战我就接下来了……我的兔子系统会帮我一把,你不介意吧……?” “嗯,可以哟。” 女神应许了她的要求。 好胜心沸腾的尤丽丝开始跃跃欲试了,脑补出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一出大戏。 她没有察觉,又中了女神的陷阱,与对方的割席断义被无限推迟…… 也或许她心底是渴望和女神保持交集的,所谓的愿者上钩便是如此。 女神适时握住了她的手,阻断了她奔腾的思绪: “在正式对擂之前,玩点小游戏热热身吧?” “什么游戏?” “以梦境为场地,寻找宝藏的游戏。谁先找到,谁就胜利。” “胜利会怎么样?” “如果我获胜了,你要让你的防御系统把我加入白名单,不能再随随便便赶我出去。反之,我会经过你的允许,再进进出出。” 听到女神的话,尤丽丝不满地用手背拍了拍她柔软的脸颊,作出要把她推开的架势: “你还想在我的梦里常驻啊?没有你这样的。” 女神不答反问: “这里是你的主场,所以,宝藏的位置我定。要跨越沙漠、海洋、丛林、雪山等无数艰难险阻,才能将其拿到手中,可以吗?” 看来,路线已经设定好了,是比拼双方的速度,倒也公平公开。 尤丽丝被她牵着鼻子走,忘记了自己的质疑,想了一想就点头同意: “好吧。我不信在我的梦里,身为主人的我会输。你尽可以耍一些小手段,只是不许使用超出界限的力量。” 她们一拍即合。 林洁妮指挥,尤丽丝根据她的要求篡改地形。 宝箱就在遥远的彼岸。 两个封印了神力的挑战者,会是谁率先抵达它的身边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4、女神试炼 广阔的沙漠,呈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金黄。 间或有风吹过,沙丘便如波浪起伏,热气翻滚,将尘土扑到旅人的脸上。 尤丽丝抬起手臂,遮住被刺痛的眼睛。 一轮圆日在天际悬浮,白炽的光芒犹如明亮的火焰,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不清视野中的景物。 这就是竞速游戏的第一关了。 而起步总是艰难的。 巴掌大的兔子向导趴在她的肩头,挥舞着爪子给她指点道路: “去抓那匹骆驼,作为代步工具。” “哪里有骆驼?你就不能变成骆驼帮帮我吗?” 擦着流进眼皮的汗,尤丽丝热得难受,就冲唯一的聊天对象耍赖皮。 “拜托,不用超自然能力,是你自己设置的条件。你先作弊,那她也作弊。你能作弊过一位女神吗?” 兔子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给她头顶来了一下,不痛,但是让她被蒸晕的脑袋清醒了。 尤丽丝认了栽,老实走路,一边抬手抵抗风的阻力,一边在水土流失造成的纵横沟壑中一步一步跋涉。 白袍被风吹得鼓动,衣角翻飞在她身后起舞,眼花缭乱的她辨认着疑似骆驼的轮廓,吃力地驱动双腿。 奈何高高低低的土丘似乎是一个模子复制出来的,乍一看一模一样,对于寻找骆驼来说,是不小的障碍。 好不容易,她才看到象征着移动中生物的小黑点,咧嘴一笑,忙不迭向那边小跑。 “喂,这是骆驼吗?” 跑近了,也认出生物的本来面貌,尤丽丝很生气,冲瞎指挥的兔子发火。 看似生机匮乏的沙漠,也有不少活物,沙丘猫、跳鼠、响尾蛇、沙蜥、陆龟等等。 兔子系统给她指的,居然是一只童颜巨耳的阔耳狐。 “咳咳,近大远小嘛。我以为远处能看清,就说明它很大只……我也没有开挂,我也是凭眼力判断的啊,有误差多正常。” 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袖珍狐狸让她俩都绷不住严肃的神态了。 兔子系统却还要强词夺理,大气地一挥手,表示“你把它抓来烤着吃,也不枉我们白跑一遭了。” 尤丽丝翻了个白眼。 阔耳狐又被誉为沙漠中的精灵,外形要多软萌有多软萌,比一只傻兔子可爱多了。 抓回来烤着吃是不可能的,取代傻兔子宠物的地位倒是很有可能。 找骆驼代步是没戏了。 和兔子拌了一通嘴,铩羽而归,尤丽丝很丧气。 风越来越大,漫天沙尘让她迷失了方向。她几乎有点后悔和林洁妮较劲,同意比赛的提议了。 也不知,林洁妮此时此刻在哪里呢? “你又在想那个坏女神了?恋爱脑真没救。” 兔子蹦到她的头顶,用力跳了两下,险些引发一阵轻微的脑震荡。 “我才没有。我是在想,该走哪条路呢?满目都是黄色的沙土,往哪边走好像都没区别……” 尤丽丝嘴硬,不承认想林洁妮了。 兔子信了她的说辞,略作沉思: “先去找补给点吧,喝点水歇一歇。补给点是有一定概率隐藏着地图的,就是为了防止你们找不到路,不是吗?” “嗯。补给点位置随机,地图投放的位置也很随机。看来我们有的找了。” 扶着膝盖深深地叹一口气,再直起腰时,尤丽丝拍了拍发烫的脸,强打精神。 可不能输给前妻啊,那就太丢人了。 鲜红的旗帜在山丘上飘扬。 应该是补给点了吧? 结果她辛辛苦苦登顶,才发现那里只是一片竖碑的坟地。 被岁月掩埋的尸骨,早就风化得不成样子,点点白痕在黄沙间闪烁,是头盖骨、指骨等零零散散的部件在反射阳光。 红旗是战乱中留下的战旗吧,迎着热风猎猎作响,祭奠因死亡而无法归乡的士兵。 “这里也不是。好了,去下一个地点吧。” 卷尾沙蜥从土地下冒出宽宽扁扁的头,背部灰褐色的纹路使它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自言自语之间,尤丽丝一时不慎,脚踏出去,鞋尖被它咬了一口。 “好恶心……” 兔子在她头顶炸毛了,痛骂不长眼的蜥蜴。 尤丽丝也不喜欢滑溜溜的冷血动物,眉头一皱,避开了那只沙蜥,继续向可能会有补给的地方迈步。 谁知那沙蜥不爽被踩,呼朋唤友,叫来了一帮同类。 而食物的集体出没,又吸引来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响尾蛇展开狩猎。 尤丽丝狂奔,屁股后面追着一群沙蜥,沙蜥们身后又拖着一条白色的“小尾巴”。 “喂喂,都怪你骂它。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想不出解决办法,我把你丢出去给它们加餐。” 着急上火,她对兔子怒吼。 兔子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过于慌乱,忘掉了推卸责任,把她扣来的黑锅接下了: “呜呜,咱俩是一体的,不要把我丢出去当诱饵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蛇的血盆大口吞掉一只吊车尾的沙蜥、而为首的沙蜥也咬住了尤丽丝的后脚跟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终结了这幕你咬我我咬她的奇观。 兔子翻了个跟头差点被吹没影,尤丽丝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脚,带它躲到巨石后面。 蛇和蜥蜴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吸入暴风卷,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飓风过后,寸草不生。 沙丘的侧面被削成了一条平滑的斜线。 “多好的天然滑道。终于可以省点力了。” 见到这幅景色,尤丽丝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玩的主意。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脱掉柔顺的丝质外袍叠成毯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上去,让兔子把她从高丘往下推。 兔子答应了,鼓足劲头推了她一把,就连忙跳回她的头上。 她惬意地微笑,双手如张开的双翼保持平衡,双脚也高高地翘起来,乘着飞毯和兔子来了一场超高速滑行。 这样就不用辛辛苦苦走下坡了,可以节约好多时间精力。 只有一条,飞毯滑行的速度太快,掀起一阵又一阵黄澄澄的风浪,将她送入了幽深的盆地。 她刹不住车,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掉入一片古城池的遗迹。 “……也有好处。遗迹肯定藏有补给。你去找找,拿到物资再想办法爬上去。” 兔子以手握拳,抵唇清咳,出言安慰了尤丽丝两句。 “也只好按你说的做了。” 尤丽丝垮下肩膀,走进肃穆却荒凉的废墟探索。 第一天转瞬即逝。 天色暗了下来。 一半被夕阳眷顾,一半被阴影笼罩,处于半黄半黑的色彩之间,一人一兔蔫头蔫脑。 黑夜要更恐怖。 没有灯光寸步难行。 “希望补给点有放置灯笼。” 兔子说。 “有是有,但……唉,先抵达补给点再说吧。” 尤丽丝也想要一盏照明的灯。 但她此刻更想要填饱饥饿的肚子。 * 就是在尤丽丝饿得肚子咕咕叫时,林洁妮出现在她的面前的。 黑袍的女神莲步轻移,提着的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需要支援吗?” 女神不怀好意地问。 不等尤丽丝没有骨气地点头,兔子先跳出来,恶狠狠地用圆鼻头冲女神喷气: “谁要你假好心?这是我们栖息的地盘,请你离开!”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一个炎炎夏日,一个宛如寒冬。 尤丽丝倚着夜晚冰凉的石柱,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兔子的说法。 没办法,兔子才是她的好伙伴,再怎么说也不能在竞争对手的眼皮底下,拂了伙伴的脸面。 “是吗?” 林洁妮不置可否,在不远处盘腿坐了下来,用采集的灌木生了一摊温暖的篝火。 不止如此,她还拿出一只沙鼠,串在树枝上烧烤,扑鼻的香味勾得尤丽丝口水直流。 体温快速流失,尤丽丝忍不住往篝火的方向靠了靠,眼珠子盯住沙鼠肉串不转了。 “想吃吗?我可以分你一半。” 滋滋冒油的肉串被林洁妮捏在指尖,朝尤丽丝递了递。 “你在哪儿找到的?我自己去捉一只。” “在来时的路上。你确定要浪费时间走回头路吗?” “咕嘟……” 尤丽丝咽了咽口水,坦率地摇了摇头。她是不会为了吃肉折回原路的。 “真的不尝一尝?” 林洁妮已经咬住肉串的边缘,开始进餐了。 小小的一只沙鼠,只怕经不住她两三口吃。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我想吃……” 扭过头,尤丽丝冲兔子撒娇。 兔子扶额: “瞧你这没出息的。好吧,分我一口。” 闻言,尤丽丝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挨着前妻落座。 她一边凑过去咬前妻烤好的肉,一边对着噼里啪啦的火苗搓手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舒畅得连毛孔都张开了。 兔子也分了一杯羹,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 林洁妮一共捕捉了五只沙鼠,自己吃了一只,分给尤丽丝三只,剩下的一只进了兔子的胃。 “吃了我的猎物,可以给我亲吗?” 林洁妮伸出手,揩掉尤丽丝嘴角的油渍,放进自己嘴里。 “不可以。我们都分手多久了。” 狼吞虎咽的尤丽丝并没有对给自己饭吃的女神言听计从。 “什么时候分的手?我为何不知情?” “从你把我关进罪人监狱起。好马不吃回头草,不要缠着我不放了。” “你还没有原谅我?” “没有。” 尤丽丝不想和前妻辩论下去了,吃光食物,就躺到前妻的腿上,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双目微阖。 她把前妻当枕头,前妻必然休息不好,第二天的赶路速度就比不上精力充沛的她了。 兵不厌诈。这也是获胜的一种技巧。 林洁妮似乎没有察觉她的邪恶阴谋,摸了摸她的头,就依靠着石柱闭合眼皮。 篝火熊熊燃烧,放着炽热的光。 两人一夜无梦,在酣睡中紧抱到了一起,是兔子拉也拉不开的程度。 只有兔子折腾了大半夜,顶着青黑的眼圈,在黎明到来前夕,方才知难而退。 * 第二日。 睡醒之后,尤丽丝翻脸不认人,光速和林洁妮分开,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再次上路了。 她抓过兔子抱在怀里,神清气爽地长出一口气,就向遗迹深处大步流星走去。 女神凝望着她欢快的背影,唇角一勾,上前牵住她的手,被她头也不回地甩开。 “我们还在敌对状态。” 尤丽丝宣布。 “哦。” 女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缀在她的身后三步远,不紧不慢地跟随。 “对了,你和光明女神真的没什么吧?我是指,旧情难忘、藕断丝连之类的。” 故作不经意地,尤丽丝向跟着自己的黑暗女神提问。 在梦里针对潜在情敌的事,确实也让她面上无光,她想寻求一个答案,光明女神是不是值得她针对。 “没有。我和她是姐妹关系,也是竞争关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不过,也是我把她视作头号大敌,提起的次数偏多了,才导致你的误会。我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黑暗女神不喜欢对莫须有的指证进行解释,但考虑到爱人关于此事念念不忘,勉强也详细说了几句内情。 尤丽丝紧绷的心弦松快了。前妻没有一颗心住着两个人,这很好。 她原谅了前妻一半,但也只有一半。对方利用她的部分还没说清。她不可能当作受过的伤害没有发生。 “别跟在我的后面。我会怀疑你是不是要抢我的东西。” “那好吧。我会在下一个关卡的入口等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先通关?” 尤丽丝不爽。 林洁妮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脸上有点挂不住,尤丽丝清了清嗓子: “我是一度落后于你,但我总会追上去的。” “无妨。无论你的想法如何,我都会等你,就像这次先到遗迹等你一样。” 恰好来到分岔路口,林洁妮瞄了她一眼,就尊重了她的意愿,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她向左边走。 尤丽丝向右边走。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选择了路线。 “我会超越她的。” 尤丽丝呢喃。 “先别放狠话了。她又听不见。” 兔子顶着黑眼圈,冲她阴阳怪气。 “你又怎么了?哪儿来的无名火?” 尤丽丝不解,哪里又惹到这家伙了? “为什么你这么没用?打猎打猎不行,找路找路不行。” 既然林洁妮不在,兔子也就不顾及她的颜面了,放胆质问她。 人比人,气死人啊。看林洁妮多么风光,有吃有喝,还从补给点取到了照明灯。 尤丽丝这家伙就只能蹭人家的饭,还抱着人家睡觉,连累兔子也没脸见人。 “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好吧?明显是运气太差。为什么猎物不能跳到我的眼前呢?为什么我选择的方向永远是错的呢?” 尤丽丝很沮丧。 暂时使用不了神力,她和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兔子对她太苛刻了。 “和我犟嘴有什么用?输给林洁妮就难看了。” 兔子抱臂冷哼,眯起红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那怎么办?” “哼哼,还好我留了一手,趁你俩布置场地的时候,往道具箱塞了一些好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根法杖,附有飞行法术。拿到了它你就不用走路了。而且,使用获取的道具是规则范围内的行为,不算作弊。” 兔子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出的话令尤丽丝又惊又喜。 “真有你的。我们这就去拿吧。” “你可得争点气,跑快一点,别让那家伙捷足先登了。” “嗯嗯。” 尤丽丝拍着胸脯担保,把行进速度提到了最快。 * 身穿白袍的女人抱着兔子,踩着如水的流沙在断壁残垣间滑行,脚步重重地在沙地划出两道弯曲的辙痕。 她瞥到了一座尖尖的塔,塔顶若隐若现地在云间出没。 大约是一座高耸的瞭望塔。 那就是她的下一个目的地了。 早晨日轮挂在东方,正午移动到南方,傍晚位于西方。 根据耀眼的太阳判断方位,尖塔在东北方,她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没有偏离。 期间也经过了不少蒙尘的建筑,她爬到一个房顶,再跳到紧挨着的另一个房顶,飞檐走壁,直到无路可走,才跃回地面。 有了房顶旷阔的视野,她顺利地来到了想要的地点。 尖塔就在前方,石墙坚实厚重,一看就饱经世故,黑洞洞的大门欢迎着她。 尤丽丝沿着长长的阶梯螺旋攀登,进入了空空荡荡的顶层房间。 狭小的房间除了四面镂空的窗户,什么也没有,用来眺望外部的景物却足够了。 “真是一片漂亮的沙海啊。” 她对兔子感慨。 “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兔子唉声叹气,无心欣赏美妙的风景。 “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尤丽丝留意到一行大雁围绕着塔飞翔,可以载她一程。 她扶着窗台一跃而出,降落到其中一只大雁的背上。 波澜壮阔的古城废墟,如一幅古老的画卷,在她的下方徐徐展开。 大雁背着她,穿过千变万化的云层,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也越过咕嘟冒泡的火山,被喷涌的岩浆追逐。 沿途不止有一座瞭望塔。 她们每掠过一座塔,塔顶就会亮灯,形成与白昼争辉的灿烂光芒。 最后,大雁把她和兔子带到了悬崖边,将她们放到断桥的对面,就扑棱着翅膀继续迁徙的旅途了。 悬崖对面是一座流沙瀑布,迎着瀑布的冲击钻进去,别有一方洞天。 兔子说的道具,就放在山洞的石床上。 尤丽丝正要去拿,黑衣黑发的林洁妮忽然慢她一步现身,闯进沙帘洞和她争抢。 “喂……这是晚饭的回礼。” 在幽暗的洞窟中,尤丽丝纤长的身影被拢进了提灯灼灼的白光。 她望见前妻风尘仆仆的模样,心软了,把法杖一折两半,扔给提着灯笼的前妻一半。 林洁妮接住了,平静地问她: “关键的致胜王牌,你愿意和我共享?” 显然林洁妮已一眼识破法杖的用途了,有了能飞行的道具,定然能够遥遥领先。 “本来也是兔子擅作主张塞进比赛的。超出规模的辅助工具,分享给你才公平嘛。” 尤丽丝是坐大雁飞过来的,但她看得出,林洁妮是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行色匆匆满面疲惫。 想必林洁妮吃了不少徒步的苦。 既然能飞,她就大方一点,也允许林洁妮一起飞吧。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林洁妮没有道谢,把半截法杖收进衣袖,冲她点了点头。 山洞尽头有机关。 按下机关,一道暗门随之大开,通往一座辉煌的神殿。 神殿内部,石柱林立,正当中的一根刻画着不完整的地图。 这才是尤丽丝找到的第一个补给点。 “嗯,看图上的线条,距离通关点也不很远了。” 抚摸着雕刻在石柱上的纹路,尤丽丝松一口气,微微地笑起来。 “这次,算是我先到吧?让你大言不惭,放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呢。” 她戏谑的目光飘向林洁妮。 林洁妮揽过她的肩膀,没有否认,只说: “到下一关之前的这段路,我们一起走吧。” 正巧,尤丽丝也很累了,就把沉重的头颅压在她的肩头,将自身的体重与她分担。 这即是采纳建议的意思了。 兔子叽叽乱叫以示不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两个女人无视了它,搂搂抱抱向通关点走去。 也许是为了打发途中的时光,林洁妮若无其事地谈及分手的话题: “如果相处期间,痛苦大于快乐,那的确应该分开。但我给你的快乐远大于痛苦吧?” 事到如今,尤丽丝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了。 她摇了摇头,又是哼笑,又是叹息: “我怎么分得清呢?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也爱你爱得深入骨髓。痛苦和快乐哪个更多一点,我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林洁妮没有再说话。 两人沿着神殿蜿蜒的长廊,在一扇扇古朴的大门之间穿梭。 能听到沙漠动物的嚎叫,来自外界的某个角度。听声辨认物种,是天色已晚,昼伏夜出的沙丘猫也开始出没了。 光从四周亮起,如白日将她们包围。青白的光不知来源何处。 也许是遥远天边的月亮,将皎洁的光线透过建筑残破的穹顶,播撒了她们一身吧。 她们不关心月光,而只是滑下曲折的梯道,又踏上攀升的阶梯,爬出广袤无垠的流沙坑,从深渊的遗迹来到盆地的外沿。 逐渐能看到苍绿的大树了,丛丛树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摇晃;也能听到淙淙的水声。 可见一望无际的沙漠也并非没有边界。 树和水的影像,不是海市蜃楼。 是真正的绿洲,为她们敞开。 踩着鹅卵石连成的小径踏过浅浅的溪流,于深邃的夜幕之中,她们即将通过第一个关卡。 “下一关有水吧。” 尤丽丝以闲聊的语气询问。 “嗯,是海洋哦。” 在一块庞大的岩石上落座,林洁妮帮她擦汗、陪她吹风,与她心照不宣地、打算在此度过一个祥和的夜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5、恶魔赌约 月亮初升,太阳未隐。 日月交替的时刻,两种不同的光芒交相辉映。 第一关即将结束,傍晚的天空由炽热的红变成晴朗的青色,绿洲出现了。 海水的腥味随风传来。 距离不远就是一片汪洋,也是第二个关卡。 过了沙漠那段路,天气不那么热,尤丽丝就好受多了。 即使海风也闷闷的,带着一股暑气,但她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口干舌燥头重脚轻了。 林洁妮挽着她涉水而行,在夜色由淡转浓之前,陪她挑了一块光洁的巨石坐下。 在此休息一晚,她们就又要争夺优胜者的奖励了。 奖励是梦境的通行权。 林洁妮赢了,就能在尤丽丝的梦里来去自如;尤丽丝赢了,就能要求林洁妮只有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才可进出。 关乎爱情与尊严,谁都不可能让步,也都不愿意作为失败者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但即使互为竞争者,在宁静的夜晚也可谈心。 “你说我是身份高贵的女神,但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女神呢?” 林洁妮搂着爱人的腰,忽然淡淡启唇。 看来她还记得尤丽丝在床笫之间抱怨的话。 “什么?你在诡辩吗?我只是一位由凡人晋升的半神,和天生神体的你堪称云泥之别了。” 尤丽丝惊讶地发笑,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的观点。 “但是,你的确是。对我来说,这场游戏,就是女神下发的试炼。” “是么?那你为何不让让你的‘女神’呢?还和我争抢什么?” 林洁妮没有陷入爱人的语言陷阱,只平淡如水道: “我打赌,你会再次接纳我的。” “真自信啊,觉得我的心脏一定会为你而跳动吗?” 尤丽丝微微仰起脸,咬了她的脖颈一口,声音浮现浓浓的睡意。 要她来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只会使人犯困。但林洁妮好像并不觉得。 “嗯,因为我很爱你,所以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她们相视一笑,眼中都闪出不服输的亮光。尤丽丝抬起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林洁妮把她用力按在怀里。 是夜,两人相依相偎,睡得很香,没有遇到额外的波折。 * 每个通关点,都有一片钥匙碎片,集齐四片,就能打开终点站的宝箱。 海洋这一关,关键在于交通工具。但有了附着飞行法术的法杖,渡海就不成问题了。 尤丽丝和林洁妮张开手臂,像一白一黑的两只鸟,时而腾升到万丈高空,时而呈流线型滑翔,时而蜻蜓点水地掠过海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新的一天,天际是鱼肚白。 她们乘着风向远方飞去,自由自在。 “不需要划船,有点可惜呢。摇摇晃晃的船,就像摇摇晃晃的摇篮,令人安心。而且,水下说不定有宫殿什么的,作为补给点,在天上飞就拿不到了。” 得了便宜卖乖就是尤丽丝这样的吧,能节省力气,还要装作很遗憾地叹惋。 “不能坐船,但是我们可以垂钓。在沙漠捡到的枯枝我还带在身上,充当鱼竿很合适。至于渔线……” 林洁妮想尽量满足贪玩的爱人,便把丝绸的衣袖拆出透明的丝线,又拧成结实的绳,绑在树枝上,用来钓鱼。 鱼饵可以用没吃完的沙鼠肉代替。她也保留了一块熏烤的肉干。 “你是百宝箱吗,什么都有?” 尤丽丝很是惊喜,眉飞色舞地接过现做的钓竿,一点也不嫌弃它的粗糙。 她使出全身的劲,把钓绳猛然甩出,让挂着沙鼠肉的钩子深深扎进海里。 钓绳立刻绷紧了。 有什么东西咬住了饵。 尤丽丝试探性地一拉,竟然没有拉动,绳索那头沉甸甸的,可想而知是一条体型多么庞大的鱼。 “过来帮我一把……” 汗水从额头淌下,她冲林洁妮努了努嘴。 林洁妮握住了她的手,借给她力量,两人齐心,把一条海豚钓了出来。 “嘎嘎——” 海豚通过头顶的呼吸孔和咽喉的肌肉发声,短促的气流振动,听上去就像水泡尖锐地破裂。 它足有两米长,通体蓝灰色,圆圆的脑袋拱出海平面,倒也颇有几分讨喜。 “是不能吃的鱼。” 兔子在肩头插嘴。 它最会扫兴,而且是故意的。 “不能吃,但可以骑呀。我们不飞了,改成骑海豚吧。” 尤丽丝揉了一把兔子脑袋,兴冲冲地对它提议。 两米长的海豚,大概刚刚进入成年期,咬着渔线旋转甩尾,掀起激烈的浪花。 性格是有点活泼不稳重,但它的长度足够三个人坐了。 尤丽丝把钓钩从它嘴里取出,摸了摸它的圆脑袋。 海豚智商高,知道获救了,感激地长鸣一声,扭过身子,把宽阔的背部暴露给她。 尤丽丝抱着兔子坐上去。 不等她招手示意,林洁妮也自觉主动地坐到了她的背后。 “我们该分开了呀。各自做各自的事。” 尤丽丝嗔怪地斜了一眼自作主张的乘客,可是并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 毕竟,难得一次搭乘海豚的经历,岂不是越多人见证越光荣吗? 林洁妮也知情识趣,话不多说,只默默环住她的腰。 “嘎嘎——” 海豚破开风浪,直线前进,嘴里还含着那块沙鼠肉,就摇头摆尾高高兴兴地带她们踏上征途了。 海上除了深蓝就是浅蓝,一片相似的景色,很容易迷路。 好在有路标和地图藏在隐蔽的角落,就是得自己留心。 眼角余光瞥到一块礁石隐隐显出发光的图案,尤丽丝连忙俯下了身,拦了一把海豚的鳍。 海豚迅速刹车,在她的比划下,将她送到礁石的旁边,看清图案的全貌。 石头上刻着的,是比第一关见到的那幅更加完整的地图。 象征着路线的脉络向四面八方延伸,如同大树开枝散叶不断蔓延。 “唔,地图显示,海底真的有神殿呢。不去会不会不太好,好想拿全收集品啊……” 被未知的地点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尤丽丝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林洁妮占有欲十足地把她越抱越紧了。 “想去就去。” 林洁妮将吐息喷在她的后颈,低声细语地哄她。 尤丽丝俏脸一红,反而不好意思横生枝节了: “还是算了吧。下一关丛林也很有趣呢。沿正东方向走不远就到了。” “是真不想去,还是在跟我客气?” 林洁妮捏住她的下巴,渴求地吻过去,掠夺她口中香甜的涎液。 尤丽丝臊红着脸,由半推半就转为主动配合,竟也逐渐意乱情迷。 “得了。你们到底是在比赛,还是在秀恩爱?本体,你再不干人事儿,我就罢工了。” 兔子很凶也很粗鲁,一手推着一个人的脸,强行插到中间把她们分开。 暧昧的吻被打断,林洁妮冷冷地瞪着它,把这只傻兔子给吓得瑟瑟发抖。 兔子犹如一只破掉的气球,霸气尽收,萎缩成小小一团,红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躲进本体内部了。 “唉,你这么不中用,是像谁啊?反正不是像我。” 尤丽丝无奈地扶额,吐槽只会窝里横的兔子。 兔子这么一搞,不管是谈情说爱,还是欣赏美景,她都没心情了。 板着张脸,她拉了拉林洁妮的衣袖,“去下一关吧。” 海岸就在眼前。 第二片钥匙碎片也迎着太阳,闪烁出金属光泽了。 开启丛林关卡时,尤丽丝还有些说不出的气闷,因为没能到感兴趣的神殿去逛一圈。 越想越觉得不圆满,但她没有对林洁妮说。 谁让她先拒绝了林洁妮的示好呢?再去倾倒坏情绪,就师出无名了。 * 吐不出的郁闷堵塞在心头。 在闯荡丛林关卡时,尤丽丝周身的气压低到恐怖。 她挥了挥手,请林洁妮离开,俨然是要在度过上一关后过河拆桥了: “我们是竞争关系,请保持距离。” 林洁妮抓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说,就听到她哎哟叫出了声。 也是倒霉,尤丽丝低头一看,发现脚腕多出了一枚渗出血迹的伤痕。 一只蝎子咬了她,快速跑走,钻进了郁郁葱葱的草丛。 蝎子的毒素挥发很快,不出几秒,她就脸色苍白,嘴唇也不复红润。 “唉,包括毒蝎子在内的敌对目标,原本是我给你挖的坑,没想到自己先中招了……” 遭受了意想不到的伤害,一时间更郁闷了,尤丽丝将手指绞来绞去,心里想着,自己和那只废物兔子也是半斤八两。 “我帮你排污血。” 林洁妮不计较她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把她按坐在石头上,轻轻捧起她受伤的右脚。 偏偏是惯用脚被攻击了。 尤丽丝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判断自己行走不便,这下不能和林洁妮分头行动了。 她得暂时依靠林洁妮。 想到她片刻前才放了狠话,让人家离她远点,就算脸皮再厚,她也感到满心尴尬。 被她明牌排斥的女神却心胸宽广。 只见对方珍视地捧着她的脚,把腕间的毒血吸出来,吐到一旁的地上。 “你倒也不必那么在意……总归这里是梦,中毒了也不会死。” 羞涩的红晕浮上两颊,尤丽丝抿了抿唇,腹中的闷气无端散去了大半。 “不会死,也会难受。” “难受就难受吧,不要小题大做了。” 虚张声势以掩饰害羞的尤丽丝,被严肃认真的前妻狠狠地飞了一枚眼刀。 “为何那么不小心?以你的粗心大意,也想摆脱我单独行动吗,不怕一个人遇到危险没办法处理?” 抹了抹嫣红的唇角,林洁妮站起身,把她背到背上,就开始说教。 “都是意外……” “不是,是你浮躁了,没有戒备周边环境。” “你不要妄加揣测……” “我没有妄加揣测,你想和我约会,被你的系统阻止了,你不开心。” 尤丽丝浑身直冒虚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没能说出话。 她确信不是被戳穿了真心。 但她面对为了她的伤势而紧张的前妻,就是无法轻飘飘地斥责对方是在以己度人。 身为罪魁祸首的白兔冒出来,甩耳朵给她扇风降温,却不幸接收到了她感染的病毒,先一步栽倒了,掉落在她的掌心,翻着死鱼眼吐出舌头。 那副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想喝水……它也想喝……” 尤丽丝既无语又无奈,同情兔子被她拖累,生不起兔子的气了。 她想给中毒的兔子补充足量的水分,这是对它的身体有好处的。 “好。这就去找水源。” 穿过茂密的树林,她们遇到坍塌的山石坠落。 林洁妮背着她巧妙避开山崩,又顺手拾起一捧干柴,点燃成发光的火炬,带她躲进潮湿的山洞。 丛林掩映的山洞,藏有丰富的物资,林洁妮的运气果然很好,随便走进一个地点,就是珍贵的补给点。 泉眼汩汩涌出的清水异常甘美。 尤丽丝喝了林洁妮喂到嘴里的甘泉,感觉好多了,就也把冰凉的水洒到兔子身上。 兔子半死不活,掀开一只眼皮: “光喝水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寻找解毒药啊。” “我哪知道解毒药在哪里?补给品都是随机掉落的。” 尤丽丝顶嘴。 林洁妮不语,动用了神力,从位于丛林尽头的神殿,把散发着草药清香的解毒丸取来了。 但这也就意味着她在比赛中弃权。调动超自然力量是规则不允许的。 “嗷呜——嗷呜——” 凄凉的狼嚎成为了不详的背景音。洞穴之中萦绕的湿气也应景一般,变得更加浓郁。 尤丽丝盯着黑暗女神,猜不透她是在搞哪一出: “你不玩游戏了?还有雪山关卡没有探索。” “你的安危最重要。解了毒,我再陪你去玩,到海底的神殿好好转一转。” “可那些都是假象啊,是梦里的缺憾,无论是错过风景,还是中了蝎毒……你太过看重,会给我一种错觉,好像你对我……” “那不是错觉,我说过了,我很爱你。” 林洁妮打断了她的质疑,一句话就令她哑口无言。 尤丽丝耳根微红,抓起兔子挡在自己面前,不去看前妻幽深中饱含情意的眼神。 林洁妮紧盯着她,还在阐述心意: “这是你给我的试炼,终极目标是挽回你的心。游戏获胜只是一个步骤。如果为了胜利,忽视了你的感受,才是舍本逐末。” 尤丽丝被深情的表白击沉了心船,垂下睫毛,支支吾吾半天才给出回应: “……我不占你的便宜。这一次,就当是平局吧。下个梦境再分胜负。” 林洁妮莞尔,没有再步步紧逼。 女神的试炼,到此正式结束。 在预定的雪山关卡,最终关,两人坐在山巅,于青空下共进美餐。 仿佛时间凝固,只有永恒的纯白,雪山银装素裹,将她们带入了寂静无声的童话世界。 有飘渺的云雾和壮丽的蓝天做陪衬,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们互相喂食,也让兔子加入。 现在是休战时间。 两位竞争者双输,或者说是双赢,只得等候下一轮的比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6、无处不在的相亲对象 河流蜿蜒,穿过灰蒙蒙的雾都。尤丽丝走在岸边的步行道,抱着一本书,听到不远处的钟楼传来报时的声响。 “铛铛铛——” 十三下钟声,代表已是午后,越荡越远的回音让她缩了缩头。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尤丽丝的举动很不自然。 她是一位个头娇小的年轻女子,刘海遮住眼睛,步伐又轻又慢。 只见她走两步就要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过分留意周围的样子,简直像只心惊胆战的兔子。 可只有尤丽丝自己,知道自己的顾虑是有依据的。 “书本”在她怀里动了动,立刻被她警惕地按下去,没有被在长椅边上欢笑的母女看见。 [倒也不必吓成这样吧?我是后世来到这里的系统,身怀高科技,不会那么容易被普通人注意到啦。] “书本”以脑电波的形式和她交流。 “嘘……你乖一点,认真伪装成无害的图书。别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 尤丽丝神经兮兮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在脑海里说话时,不小心使唇瓣也跟着蠕动。 这个奇怪的生物,是在图书馆赖上她的。当时她站在书架前面,正在翻阅一本关于咖啡拉花的教学书。 紧紧挨着的书籍间,忽然有一处冒出白光,把整个架子都照亮了,她所在的昏暗角落也变得无所遁形。 尤丽丝眼角余光瞥到强光的源头,吓了一跳,却是微微张开嘴,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忘了逃跑。 好不容易回过神,匆忙把咖啡相关的工具书塞回书架,她没有借阅就离开了。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疑惑地目送着她。 因为她进门时向工作人员询问所需的工具书在哪里,问了几遍也没找到具体的位置,还是对方抓着她的手,亲自把路痴的她带到目的地的。 辜负了工作人员的好意,也浪费了对方的时间,以尤丽丝的性格该感到愧疚。 但她无暇细想。 跑出闹鬼的地方,她气喘吁吁地打开挎包一看,那本发光的怪书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躺在那里了,让她呼吸一窒。 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手把它放进来的。 [你好,我是来自未来的系统“兔子”。在茫茫人海中锁定彼此,我们很有缘分哟。成为我的宿主吧,我会帮你过上更好的人生。] 怪书莫名其妙地进入尤丽丝的挎包,又莫名其妙地自称是系统,要和认定的宿主,——也就是倒霉的她绑定。 因为不擅长拒绝,尤丽丝竟然也莫名其妙地让它得逞了。 想到这里,她敲打着它的侧脊,不满地抗议: “没有书名,书页也全是空白,怎么想都很不合理啊。你不保持安静,伪装一定会被拆穿的。” [我已经很安静了哟。] 系统满不在乎。 “如果你是后世过来的,就会知道,现在的管理有多么严格。监控无处不在,每个人都有可能会被举报……” 尤丽丝秀眉微蹙,严肃地纠正它的态度,告诫它不要那么轻浮,而这并非危言耸听。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从人类掌握了基因的奥秘吧。 世界进入了大监管时代。 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人再拥有秘密。 婚姻不再由个体自由支配,而是由官方机构将最合适的对象匹配到一起。 人类成为了活在无形大手下的傀儡,卑微的一生处处都受到法规法条的约束。 [系统:我知道。所以,我是来帮你的。] 尤丽丝叹气:“你能帮我什么呢?你连自身都难保。” 兔子系统是有提到过,要让她过上更好的人生,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听起来都像天方夜谭。 她收留对方,不是相信了对方的说辞,而是一时手足无措,加上天生心软,就想把不为世间所容的怪东西偷偷摸摸当宠物饲养。 [系统:帮你躲过强制性的婚配。你不想和陌生人结婚吧,对不对?] 呆了一呆,尤丽丝心想,原来系统知晓她的困境,也没有表面上那么跳脱,还是相当懂得体谅人的。 然而,她仍旧对系统没有多少信心。 她今年21岁了。 官方负责婚姻配对的机构“良缘所”,已经打过不止一次电话给她。 对面通知她,尽快去会见名为“lin”的相亲对象。 lin,电话里是这个音节。 也许对方叫琳,还是霖? 琳本意指美玉,而霖是甘霖,起这种名字的想必是一位如玉石如雨丝一般温润的女子吧。 尤丽丝对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没有恶感。她排斥这桩婚事的原因,在她自己。 不过,没必要对谁解释。 lin那边也不会猜到,她是打算避而不见直到警察上门的。 “20岁是法定结婚年龄。最迟22岁,就一定要步入婚姻殿堂了。刚开始只有电话催促,拖得久了,会被官方抓过去的。” 絮絮叨叨的尤丽丝有些表述不清。 系统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被抓去结婚是难以回避的宿命,她不相信自己能帮她抵抗官方的力量。 [系统: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用处。我可是划时代的电子生命体。] 尤丽丝抬头望天,没有回应它的自恋: “中午饭还没吃。买份便当带回家,用微波炉加热吧。” * 心事重重的尤丽丝带着系统来到居住区门前,在常去的便利店停下脚步,摸出钱包。 “还是老样子一人份吗?”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拿过货架上的牛肉饭打包。 “唔。” 尤丽丝含糊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老板娘若无其事的一段话让她背后发凉: “咦,你还没有成家呀?看起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距离结婚不很远了吧。” “啊、这个……那个,良缘所是有打电话给我。” 逃避婚姻就是逃避责任,这是法律所不允许的,如若有人举报,尤丽丝会被送上法庭。 所以她面对目光炯炯的老板娘,就像犯人在法官面前支支吾吾地声辩。 “那你要早点和相亲对象见面哦。” “哦,是的,好……” 尤丽丝越发怀疑,老板娘随时准备举报她。 她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和相亲对象见过面?八成她就是官方监视群众的小眼睛。 把钞票递出去,接过牛肉饭,尤丽丝满面忧虑地抱着系统回了家。 冰凉的米饭隔着塑料袋贴在她的身上,她不用抬头就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向熟悉的家门。 她的家在居住区靠西北角的位置,是一楼,有个漂亮的花园。 外置的阶梯很短,通向悬空的小楼,阶梯下是狭小的储物间,周围种植着大片大片的香水玫瑰。 浓艳的花朵被围栏圈在其中,也包围着温馨舒适的住宅,芳香馥郁,蝴蝶纷飞。 [系统:看不出你生活条件还挺好。可以啊,坐拥一片花圃的大小姐。] 尤丽丝咬住嘴唇,没有接受它的奉承,倒好像是有难言之隐。 [系统:怎么了?难道阔气的宅子不是你的,你是来这里当居家女仆的?] 尤丽丝还是没有回答,默默地把牛肉饭拆开包装,加热放到桌上。 恰在此时,手机嗡鸣,隔着衣服口袋,震得她也一抖。 她拿出来看,是lin发来信息: [不见一面吗?] “不了吧……” 想要打字拒绝,但是手指颤得不成样子,她不敢回复,害怕被看破叛逆的意图。 [lin:住着我送你的房子,收着我给你的生活费,一直不来见面,就太无情了吧?] 尤丽丝脸红了。 系统也惊讶得在她脑海中发出尖叫: [喂,我以为你有和她保持距离,结果你没见面就收了人家的大房子?] “是她非要给我。如果我不收,良缘所会鉴定为我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一边小小声地狡辩,尤丽丝一边再一次接收了相亲对象打来的巨款。 转账:9999元。 一个月花两千,够用小半年了。 [系统:你收了她的钱多久了?] “从20岁,良缘所介绍我和她认识,把我的联系方式交给她开始。” 连lin的全名都不知道,尤丽丝却心安理得地靠她接济。 [系统:你不会不打算还吧?] “我在找工作了呀。本来去图书馆借书,就是想学习咖啡制作的知识,入职附近的咖啡馆的。” 系统无语了。 手机那头,lin也很不耐烦。 [lin:再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了。] 屏幕的光熄灭了。 到了最后,尤丽丝也没敢出言违抗她,捧着手机和系统碎碎念了许多,一个字也没打。 但是花起不劳而获的巨款时,她周身萦绕的忧郁气质倒是一扫而空了。 系统看到她打开手机,在一款花里胡哨的游戏里氪了很多钱,叮叮当当的音效连成一片,是支付成功的提示。 它沉默一阵,阴阳怪气道: [突然觉得还是放任你烂掉比较好。我看你还挺享受当窝囊废的。] “我是压力很大,控制不住才冲动消费。买了东西之后就会开心一段时间,不买就会很烦躁,非常非常烦躁。” 唰唰唰购买了游戏里新出的几个皮肤,尤丽丝操纵法师小人换上仙气飘飘的裙子,津津有味地让它转着圈给自己欣赏。 精致的皮肤加起来要一千多。 看来lin无偿赠送的一万元花不了几个月了。 [系统:控制不住自己,那你应该做的是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放任糟糕的现状。] “我才不要。如果医生判断我缺乏自主行为能力,会眼也不眨地把我判给lin的。” 电子生命体也有怀疑人生的一天。系统费尽不存在的口舌,劝宿主不能乱花相亲对象的钱了: [还不上怎么办?你拿身体偿还吗?不能当老赖啊亲。实在不行,你戒掉游戏,去找点线下的爱好消磨时光好了。] 它搜索信息,为宿主选定了一个交际舞社团。 一周两次活动,社团成员会跳跳舞喝喝茶,是很好的社交方式。 尤丽丝实在很不擅长拒绝,拗不过它,就只得点头同意了。 她加了社团会长的联系方式。 真巧,会长的姓名也和lin有关。 “很高兴能迎来新鲜血液的加入。” 会长林洁妮在电话里对她说。 能听得出来,这个人很成熟,说话做事都令人如沐春风。 尤丽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不由对她心生好感。 “明天周五,正好有一次活动。你可以来社团看看。” 林洁妮邀请她。 “嗯嗯。” 除了嗯嗯啊啊,尤丽丝就只会频繁地点头了。 幸好对面看不到,也不嫌弃她。 林洁妮笑了笑。 沙哑的笑声令尤丽丝耳膜发痒,脸颊不由自主浮现出浅淡的桃粉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7、属于童年的黑色星期日 尤丽丝在吃手指饼干。 拆开包装盒,把饼干一条一条地抽出来,她蘸着巧克力酱,吃得嘎巴嘎巴响,很有滋味。 巧克力沾到了她的嘴角,她舔一舔,又意犹未尽地把指尖蹭到的部分也舔干净。 [系统:你不是刚刚才吃过牛肉饭吗?半小时都不到哎,又在吃零食了。] “这是下午茶。” 饼干盒空了,尤丽丝倒了倒,把酥脆的饼干渣也倒进嘴里,拍了拍手去拿草莓面包。 [系统:饼干是下午茶,面包也是?] “嗯嗯。” 两片香甜的面包夹着酸酸的草莓酱,一口下去,尤丽丝满足地眯起眼。 这不对吧。系统想。 它也如实说出了心里话: [你暴饮暴食?] “才没有呢。我这么瘦,多吃点怎么了?” 缺乏监管人的尤丽丝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放纵,不止狂玩游戏充钱,还胡吃海喝。 外表真的看不出来。 以她瘦瘦小小畏畏缩缩的样子,很难想象她在家里是这副无法无天的做派。 “呕——” 胃袋翻涌,她突然丢下面包,跑到卫生间呕吐。 漱过了口,这家伙不长记性地返回客厅,守着她的零食堆,把每样好吃的东西都吃一遍。 系统想不明白,她吃这么多东西,是闲着无聊吗?还是对进食得到的即时满足感上瘾呢? 它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她再这么吃下去,把自己吃进医院,她的相亲对象就真的要来接管她了。 [唉,拯救阴暗的老鼠人也是我的使命。你把你的零食给我放下,不然我就要电击你了。] 听到系统的话,尤丽丝没当一回事,刚要再喝一口果汁,噼里啪啦一阵电流涌过,她受到惊吓,把杯子打翻了。 轻微的触电,不是很痛。 倒不如说酥酥麻麻的,有点舒服。 但她还是揉着脸颊质问系统: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还有惩罚机制啊?我要是早知道,就不和你绑定了。” 她生系统的闷气。 系统也生她的。 不自律的女孩如同深陷泥潭,不断地下沉。别人伸手去拉,很难救出她不说,还有可能被她连累。 一人一统互相嫌弃,不想搭理对方。 尤丽丝受不了凝固的空气,把书本形态的系统塞进茶几下的格子,就独自出门散步消食了。 灿烂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抬起手,只觉得灰扑扑的自己被光辉闪耀的太阳压制得更加黯淡无光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理解,系统是出于好意才干涉她的生活习惯。 但正如她曾说过的,她控制不住自己,不这样做就会非常烦躁。 根据这股躁动的痛苦,她在记忆中追溯到了一切的源头。 童年时期,两个母亲分居,谁也没有要她。 * 事到如今,记性不好的尤丽丝已经模模糊糊想不起来母亲的脸了。 不知为何,她竟仍然记得分开前最后一句凛若寒霜的话语。 也许是因为,沉积已久的冰层被打破的瞬间,每一个细节都犹如引发毁灭的烈火,过于炫目,值得铭记吧。 “我受够你们了。” 其中一个母亲说罢,就走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来。 另一个母亲不久之后也提着包离开了,对这个被良缘所强行组合到一起的家庭没有任何留恋。 名为良缘所的官方机构,在婴儿尚未出生的时期,就已经通过基因检测,为它们筛选好未来的伴侣了。 母亲一号有艺术家的基因。 母亲二号有运动家的基因。 良缘所判断,二人结合得到的孩子,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但,二位母亲毫无疑问是不相爱的。 她们不会吵架,只会沉默地各做各的事情。在同一张餐桌吃饭,除了餐具碰撞碗盘的声音,屋里寂静无声。 尤丽丝拼命回想,和母亲们相处的画面,头变得很痛,只能想起零零散散的碎片。 艺术家母亲喜欢站在客厅,面对大幅的画像驻足观赏。 她总是托着腮,微微歪着头,神态很严肃,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画家的每一道笔锋。 她的黑发挽成圆润的发髻,有一缕碎发垂在颈后。应该是一位很端正的女士,气质是,相貌也是。 运动家母亲就是另一番模样了,天生的银发,很利落,长度不多,刚到耳后。 她似乎拿过一些国际上的奖项。 是跳水吗?还是健美操? 尤丽丝见过她倚在等身镜上,略一弯腰,手就碰到了脚。 她们两人很少对视,为了逃避交流,就用凝视着共同的孩子代替。 尤丽丝被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紧盯过来,不自觉地就佝偻着背,不敢直面她们的视线。 “我教你画画吧。” 艺术家母亲的眼里泛出悲哀。 她显然已意识到,牺牲了自由与爱情换取的所谓“最完美的孩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劣质品。 运动家母亲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她不了解绘画,也不感兴趣,轻手轻脚地走到旁边,去做每日必做的健身活动了。 在她拉伸筋骨的时候,尤丽丝在艺术家母亲的指导下,小手握住铅笔,反反复复在画纸上画出波动的线条。 “不够直,再练。” 每次艺术家母亲提醒她,语气都比上一次更加冷淡,到了后来近乎于轻蔑了。 “我最差的学生,也不会像你这样没有天赋。” 母亲不喜欢在残次品身上浪费时间,可女儿毕竟和学徒不一样,不能通过设置门槛进行筛选。 学生都讨厌周一到周五的上学日,可对于尤丽丝来说呢,在学校反而能松一口气。 她最害怕与家人共度的星期天。 周六母亲们说不定会补觉,或是和知交好友出门玩,周日就闲了下来,有空料理她了。 * 一阵猛烈的咳嗽,是讨厌的回忆激发起了身体抗拒的情绪。 尤丽丝咳得直不起腰,购物的冲动前所未有地强烈。 “糟了,忘记带手机了。” 没办法随便找个地方打开游戏,她只能一溜小跑回到不安宁的家,顶着系统的瞪视开始氪金。 给原地转圈圈的法师小人买了些装饰品,她就好像自身也得到了补偿一般,快活地笑起来。 系统在茶几底下蹭了一身灰,雪白的书页都大变样了,自然对害它至此的元凶感到无比愤怒。 不过,它盯了尤丽丝一会儿,逐渐也冷静了: [可以对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过量饮食吗?我是你的系统,我们是一体同心的。不用对我隐瞒,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发火。] 尤丽丝看似专注地把玩手机,头也不抬。 但法师小人死了好多次,到了后半程索性倒在复活点不起来了,证明操纵它的人并不认真。 小人的幽灵抱着膝盖,在光圈里数蘑菇,任务物品没有收集完成,它也不能传送回主城领取奖励。 系统耐心地等待尤丽丝开口。 眼见无法蒙混过关,尤丽丝挠了挠脸颊,放下游戏,也坦诚了不幸的过往。 母亲们分居之后,起初是有定期给她生活费的。 过了几个月,也或者是几年,她就没有再收到钱了。 作为失败品,她的抚养权被转交给了国家。 原先的房子不能住了。 她搬进了孤儿院。 那里密密麻麻住着一群和她经历相似的儿童。 她进去的那一天,孩子们坐在台阶上望着她。 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对方漆黑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很大。 女孩麻木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短短几秒,就有气无力地低下了头。 没有说欢迎的话,也没有要和她结识。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样看着我的意思。孤儿院食物短缺,多一个人,多分走一杯羹,她就得忍受更久的饥饿。” 尤丽丝绞着手指,也像记忆里的女孩一样低下头,仿佛是犯了错,仿佛是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系统:他们让你挨饿了?] 尤丽丝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她购买了成堆的食物,也喜欢一口气把它们吃光。 幼年的她,并不总有吃饱的机会,好不容易领到手的饭菜,不抓紧时间吞进肚子,就有可能被别人抢走。 系统不是人类,却也升起了愤慨和同情,愤慨孤儿院不办人事,同情尤丽丝在那里吃苦受罪。 [都过去了。] 最后,它轻描淡写地说。 “嗯。” 尤丽丝偷偷瞄了它一眼,抽出纸巾,为它擦灰。 她们和好了。 系统沉思片刻,兴高采烈地宣布自己有了解决办法。 [你不是爱玩游戏吗?我专门给你定制一款游戏吧。不用花钱,道具点击即可领取。] 它在尤丽丝的手机上安装了一款恋爱养成游戏,可以换装,可以做任务升级,也可以和悉心培养的小人谈情说爱。 最重要的是,一分钱不用花,相当于给玩家开了作弊器。玩它的人就不用担心钱包空空如也了。 角色小人的初始脸和尤丽丝一模一样,让她像是在照镜子。 尤丽丝戳了戳刘海过长的小人,听到她发出的软妹音,扑哧笑出了声: “我才不这么软绵绵地说话呢。你还原也不还原到位。” [你现在的声音就很软。] 系统的电子音有些宠溺。 它指出,心情愉快的尤丽丝说话就像是在对它撒娇。 尤丽丝又一次低下了头。 这次是因为脸红。 她抱着手机,贴着小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害羞地对系统说谢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8、波云诡谲的下午 事后,尤丽丝应该意识到,那个下午充斥着不祥的预兆。 但是愚钝的她并没有发觉。 首先,她趴在床上试玩了一会儿新到手的游戏。 白发红眼的游戏人物,漂亮得像只小魅魔。既然是魅惑众生的魅魔,就要穿得香艳撩人。 身为操控者,她为小人挑选了一身白纱,随风摇曳的衣摆下,婀娜多姿的身段若隐若现。 “好细的腰,好长的腿。” 尤丽丝注视着小人莲步轻移、纤腰款摆,不禁被那万种风情吸引得发出赞叹之声。 网络就是在这时突然波动的。 在她夸奖小人的下一秒。 画面一卡一卡。 原本眼波流转的小人变得僵硬,像一只漏油的机器人,卡顿着抬起手脚的样子非常诡异。 “哎,怎么回事?” 尤丽丝戳了戳屏幕。 屏幕里的小人突然像是被分了尸,五颜六色地迸出一些碎块状的乱码。 “花屏了……系统,你来看看啊。” 被吓了一跳,尤丽丝委屈地把手机展示给系统。 [系统:是信号问题吧?信号不好,游戏就是会断开连接啦。] 尤丽丝不觉得那是连接暂时断开了。她怀疑系统给的游戏有bug。 但她噘起嘴巴,对着显示不正常的小人反复戳戳戳,戳了一阵直到恢复原样,倒也没再要求系统做些什么。 清冷中透着妩媚的白纱被换掉了。 尤丽丝摸摸小人的头,弥补她所受到的惊吓一般,给她买了一身更灵动的裙子。 以绿色为主色调的森系长裙,有一种冰雪融化、春天到来的生机勃勃之感。 小人提着裙摆,捏着一束迎春花形状的手持物,高兴地晃着脑袋,像是在感谢她送给自己礼物。 “吧唧。你好可爱。” 尤丽丝亲了小人一口。 [系统:这么喜欢她,不给她起个方便称呼的名字吗?] “我还没想好怎么设置她的数据呢。等我捏个脸,调整一下她的身高体重,再给她起名字吧。” 谈话间,尤丽丝又一次点开商城,以最为严格的审美替小人挑选发饰。 蝴蝶结发箍,非常娇俏,显得小人年纪更轻了。 绑在额头的面具,则是增加了一丝神秘感,白底金边,像是假面舞会的参与者会佩戴的。 还有蓝色小鸟的发夹,也很鲜活动人,几乎立刻就会叽叽喳喳地叫起来一样,和绿莹莹的衣裙很搭。 选择太多,令人眼花缭乱。 最后,她判定,一朵粉红色的桃花足矣,能把小人粉润的肌肤衬得更加柔腻有光泽。 把花朵小心翼翼地插在小人银白的鬓发间,她微笑了。 小人也拍着手,昂首挺胸地在原地踱步,想必是很满意自己的打扮吧。 * 玩尽兴了,尤丽丝也把系统苦口婆心的教导听进了耳朵里。 系统劝她,找工作的事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心理阻力越大。 “嗯嗯,那我现在就去咖啡店应聘吧。那边长期缺人,随时都可以上岗的。” 尤丽丝珍视地摩挲着住了游戏小人的手机,爽快地应下了系统的建议。 她揣好手机,放系统留在客厅看家,就穿着最得体的一身衣服来到附近正在招人的咖啡店。 第二桩超乎寻常的事件发生了。 却依然没有引起她的警觉。 守在店铺里的,是忙忙碌碌在吧台前调制咖啡的老板。 对方是个眉目凌厉的中年女人,一看就事业心很重,说话做事都精明泼辣。 “我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尤丽丝拘谨地对她说,双手把自己的名片呈向她的眼前。 她没吃过挣钱的苦头,心态很幼稚,不太擅长面对老板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成熟人物。 泡咖啡的动作被打断了,老板不耐烦地一抬头,看到来人像只怯生生的兔子,眉毛一挑,就断言道: “内向的人不适合这一行。对不起,请你另谋高就吧。” “啊……好吧。抱歉打扰您了。” 精心准备了面试,尚未发挥就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特意穿的西服套装似乎也瞬间变成了小丑的马戏服,令周围嘲弄的目光都投向这里。 尤丽丝放下名片,失魂落魄地离开,心里又酸又苦,体会到了一种从头到脚都被否认的劣等感。 她抹着眼泪往家走,却不等回到系统身边,就收到未知的电话。 是刚刚的老板打来的。 短短十分钟过去,老板的态度就大变样了,把尖利的声音压得低沉严肃,在话筒那头恭恭敬敬地通知她: “计划有变。你随时可以来上任。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我后天就入职,可以吗?” “可以。早上八点,我会在店里等你。” “谢谢,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 尤丽丝喜出望外,也就没有去分析背后的原因。 她想,也许是老板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急需一位帮手吧。 不管怎样,有工作就是好事。 “我可以自己赚钱了!” 虽然找到工作只是人生的一小步,但足以养活自己对她来说就是跨越历史的一大步了。 她手舞足蹈地和系统庆祝。 系统很给面子,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宝,你太争气了!我就说你可以的。好了,把家里收拾收拾,从今天起迎接崭新的生活吧!] * 然后,尤丽丝就开始大扫除。 第三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具体是在她出门扔垃圾的时候。 那时天色已偏晚了,路灯放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居住区很安静。 安静到令人意外的地步。 尤丽丝不由起了疑心,提着垃圾袋快走几步,想尽快返回安全的家。 是她风声鹤唳了吗? 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她正要把垃圾投放进去,就隐约感觉一道黑影从侧面闪过。 猛一扭头,她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只有初升的月光将路灯杆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奇怪啊。没有人带小孩出来玩滑梯,也没有人遛狗?往常傍晚总是很热闹的呀。” 尤丽丝寒毛直竖,快速掠过空荡荡的游乐设施。 但是什么坏事也没有发生。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回到家,和游戏小人玩闹了一会儿,尤丽丝就把在外面感受到的恐惧忘掉了。 未命名的小人蹦蹦跳跳。 她把她当作另一个自己,待她很好。 什么美丽的道具,她都往小人身上堆。 她给小人添了一双透明的精灵翅膀,配合着夜间到来,也给她换上一身轻薄的睡衣。 黄昏色的睡衣暖融融的,有软软的毛毛,如同夕阳的余晖怜惜地将小人笼罩。 系统中肯地评价: [你对待她,就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很慈爱,很有耐心。责任心这方面,你比遗弃了你的两个母亲要强。] 把苦难全部赖给原生家庭是不公正的,尤丽丝摇了摇头,抓着手机蹲在地毯上,面朝一尘不染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她,刘海挡着红色的眼睛,貌不惊人,窝窝囊囊。 “也有我性格不好的原因。” 她说。 [性格不好也不能被这么对待啊?难道内向的人就活该去死吗?] 系统为她打抱不平。 “嗯……可是母亲们也很痛苦啊,没有多余的心力关照我。在当前的婚姻制度下,没有人会幸福的。” 基因匹配,强制结合,母亲之间没有爱情,也是很悲惨的。尤丽丝想。 据她所知,不幸的婚姻才是常态。 缺乏感情的妇妻,几乎不会越过社交距离。譬如她的母亲们,就是使用体外受孕的方法迎来了她的诞生。 也许官方就是想要促成这种局面。 丧失了恋爱的机会,人类像机械一样庸庸碌碌地活着,不具有人情味,却也便于管理。 这就是她绝不结婚的原因。 她不要在无形大手的支配下,重演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灾难人生。 “话题扯远了……” 尤丽丝为难地撇了撇眉毛,作出愁眉苦脸的姿态。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无声的反抗对于头顶的大人物来说,是不可容忍的错误。 总有一天她会被抓起来的。 和反抗的其他人走向相同的结局。 咬了咬唇,她没有对系统吐露自己的恐惧,只强装轻松,拍拍胸脯担保道: “我休息一天就会去上班的。明天要去你给我报名的交际舞社团,对吧?” [系统:嗯。早点休息。给社团的会长留下一个好印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扮演你朋友的角色。] “好哦。” 尤丽丝听话地关掉游戏,趿拉着长毛拖鞋,抱着绵软的枕头,钻进被窝,闭眼睡觉。 未说出口的担忧藏在心底。 与以往暂时的出门不同,有了职业,就必须一整个白天待在外面了。 离开了家,就相当于步入了四面受敌的环境,待得越久越危险,她很害怕。 * 地球并不会因为她的坏心情而取消转动。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如期而至,该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一大早,系统就把尤丽丝叫起来,督促她梳洗打扮: [用发卡把刘海别起来。穿件凸显身材的小裙子,别总是一件又宽又大的卫衣走遍天下,衬得你体型很肥。 昨天的西装也不好看,为了不打击你,我都没好意思说。] 尤丽丝按照它的提点,把自己收拾妥帖,走之前还有些胆怯,忍不住向它泄露自己的不安: “我真的要去了哦……” [去吧,早去早回。玩得开心一点。] “可是,只有家里是安全的……我害怕出门,害怕被抓走,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步入悲剧的婚姻……” 尤丽丝抱着头蹲下来,竹筒倒豆子似地把真心话说了个干净。 她是亲眼目睹过的,被当街抓走的年轻女人,不久后回来了,僵硬着脸,和互相没有好感的伴侣并肩行走。 她怕步了对方的后尘。 系统安慰她: [我理解。有我在,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大胆迈出改变的一步,不要怕,我在你的背后支持呢。] 尤丽丝得到了保证,就有了面对外界的勇气,告别系统道: “那好,你要乖乖待在家哦。” [嗯。] “呼……” 深吸一口气,尤丽丝鼓足精神,去赴林洁妮的约。 系统说得对,畏首畏尾,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只会一路滑向深渊。 当然,毕竟是新开始,她难免也保持着打消不掉的疑虑。 和陌生人会面的过程会不会有不顺利呢? 幸好,她的忧虑没有变成现实。 对方比电话里更加积极主动,不用她绞尽脑汁思考话题。 这位交际舞社团的林会长对她很热情,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重申一遍,我极其欢迎你的加入。” 林洁妮亲切地表示。 有两三秒,尤丽丝觉得她灼热的眼神刺得自己不自在,握手的力度也太大,导致手指有些疼痛了。 不过紧接着,林洁妮就体贴地松开她泛红的手,搂着她的肩把她带进舒适的茶室。 被按坐在松软如云朵的沙发上,尤丽丝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舒展了紧绷的身体。 林洁妮给她泡了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吹了吹漂浮的热气: “小口喝,别烫到了。” “谢谢。” 尤丽丝被服侍得很周到,犹如得到一点阳光就灿烂的野花,下意识地上半身前倾,朝向林洁妮的位置。 她伸着头,随着林洁妮富有亲和力的话语,一下一下地点着下巴。 三言两语,林洁妮就让她敞开了心扉,“不用那么紧张。社团成员都很友好的。” “嗯嗯。” 尤丽丝越发凑得离她近了,像猫闻到诱人的猫薄荷,死命往上贴,与此同时萌生了不该有的心理活动。 好温柔,好喜欢…… 林会长真是个完美的人啊。 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不知道。 她的红眸像蒙了雾,迷茫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大脑混沌一片,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听到,林洁妮自爆身份。 系统不在场,也无法为她转述。 只见林洁妮张开手指,狎昵地卡住她的咽喉,轻轻地,不会令她疼痛,却切切实实地把握住了她的要害: “这就脑子不清醒了?刚被催眠就陷进去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听话的人我审讯过很多。你这种又胆小又没用,还胆敢不听话的,倒是很少见呢。真有意思,不愧是和我契合度百分百的未婚妻。” 如果她听得到,就会恐惧地发现,林洁妮就是她的相亲对象lin。 而且,对方已然知晓她拒婚的心思了。 违反法律的人会被抓走,接受官方的改造。这部分是秘密的流程。 改造好了,罪犯会被送上法庭,在法官的审判下,被分配给等待已久的对象。这部分是公之于众的。 “算了,像那样处理你,挺无趣的。就让我看看,你能反抗到哪一步吧。” 使用了催眠的能力,林洁妮控制着尤丽丝,也在她似醒非醒的状态下亲吻了她。 这是她们的初吻。 没有甜蜜。 只有冰冷的控制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9、她和她好像很有共同话题 茶水里的药物辅助催眠,眼神和手势施加暗示。 心理学专家林洁妮曲起指节,规律地敲击桌面,钳制着尤丽丝喉骨的那只手触碰到她细若游丝的呼吸。 她掌控着尤丽丝的命脉,跟她深吻。 这让她心情很好。 在她的凝视中,尤丽丝表层意识沉得很深,口水滴滴答答流出来,有点笨拙的可爱。 “小狗似的,合不拢嘴巴,吐着舌头哈气。怪傻怪可怜的。” 也许是在亲吻中得到了强烈的满足,支配的欲望消退,保护欲涌了上来,林洁妮松开手。 以她攻击性拉满的行事风格来说,决定放过某人,算是很少见的突发情况了。 她安抚性地顺了顺尤丽丝的脊背。 瘦瘦小小别有一种幼弱感的尤丽丝,立刻顺杆往上爬,躲进她遮风避雨的怀抱,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急于往隐蔽的洞里钻。 既视感太强,林洁妮差点以为会听到她吱吱叫了。 很遗憾没有。 仍然处在被催眠的状态,尤丽丝乖巧得过分了,被强吻了半天也没有掉眼泪,睫毛一抖一抖投下纤长的阴影,使她泛红的眼尾愈发楚楚动人。 “喜欢吃零食,对不对?” 林洁妮拆开包装,喂给她一颗水果糖,算作奖励她的温顺。 “嗯……” 尤丽丝鼓起腮帮,含住那颗糖,留恋着酸中带甜的滋味,舍不得吞下去。 “嚼一嚼,咽掉。含久了对牙齿不好。” 林洁妮将手伸进她的口腔内侧,检查她的牙齿,最里面的那颗有明显的尖锐感,摸到那点锯齿状的边缘,指腹会微微刺痛。 21岁,也该长智齿了。 她判断尤丽丝的第一颗智齿冒出了尖。 “呜呜,不会……我会好好刷牙,牙齿不会坏掉……” 被像哄小孩一样对待,渐渐苏醒的尤丽丝也开始恃宠而骄了。 如果她听到林洁妮是怎么吐槽她的,一定会瞳孔地震。 幸好听力还没恢复,林的话对于她来说,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杂音。 “给你点好脸色,你还撒起娇了。初次正式见面,就赖着我要抱,你是什么不依附于别人就生存不了的拖油瓶吗?” 林洁妮嘴很毒,数落得她一无是处,手头却把她抱得更紧。 显然这位心理专家口是心非,非常享受她无意识的撒娇卖乖。 尤丽丝环抱住她的脖子,哼哼唧唧,不让她继续说。 林洁妮也就住了口,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 大约三五分钟的光景。 尤丽丝清醒了,发现自己坐在林会长的腿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以为,是自己走了神,坐姿又太不老实,才偏离到离谱的位置的。 “没关系,我教你跳舞吧。” 林洁妮手臂一伸,将起身想要离开的女孩又一次卷入臂弯。 她搂着尤丽丝的腰跳交际舞,亲自指导对方舞蹈的要点。 茶室的空气温暖如春。 清新的草叶香如丝如缕。 没有配乐,两个人就口中哼着节拍,款款地舞动。 绕着茶几转了一圈,她们来到镜子前,对着清晰的倒影练习面贴面摇摆。 林洁妮轻轻拥着纤细的女孩,和她额头贴额头,下一秒却又放开一只手,看对方心有灵犀地旋转半圈,和她形成一条直线。 “你很有天赋。很适合我的社团。”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尤丽丝,令尤丽丝眼神躲闪、十分害羞。 “我没有天赋……” 红着脸如此反驳,不难看出,尤丽丝其实是受用的。 林会长处处体贴入微,已经把不识人间险恶的尤丽丝捕获了。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默契,配合着林洁妮拉拉扯扯,跳双人舞跳得暧昧横生。 时而,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极其亲密;时而又只有两只手紧紧交握,各自舞步延伸。 “呵呵,时间过得好快,看来今天来不及带你认识其他成员了。” 一跳就是一整天,中途两人去吃了饭,林洁妮很尽兴。 尤丽丝也很开心。 回到家的时候,她还保持着浓浓的亢奋,喋喋不休地对系统讲述她一天的经历: “林会长真的是个大好人,很包容我,还很会教学。” [那就好。你能和新朋友相处得好,我就放心啦。] 系统在家闲来无事,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欣慰地迎接她。 “嗯嗯。为了纪念这一天,我就给游戏小人取名小小林吧。” 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尤丽丝也随口告知了系统。 她抱着手机,逗小小林玩,为对方捏了一张酷似林洁妮的脸。 小小林温和地冲她眨眼,竟然不止外表,气质也很有林洁妮的神韵。 *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忙碌。 每天早上八点去咖啡店上班,下午五点回来,吃过晚饭陪小小林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玩累了上床睡觉…… 尤丽丝过得充实极了,几乎把曾经的隐忧抛到了九霄云外。 和未命名的时期不同,小小林不再隔着屏幕蹭她的手指,却会冷不丁开口说一两句意见。 [你的睡衣皱巴巴的,该丢进洗衣机了。] [把头发梳整齐,你没有发现,它乱蓬蓬的,有几缕横七竖八地翘起来了吗?] 小小林比之前成熟了不少,由天真的玩伴进化到无所不能的人生导师了。 她还会开导沮丧的尤丽丝,教她怎么把咖啡拉花做得完美精致。 有她陪伴,时间匆匆流逝,转瞬便是下个周三。 尤丽丝收拾好自己,也第二次到社团和林洁妮碰面。 有了上次加深了解的基础,尤丽丝已经相当放得开了。 这次她也没有见到除林洁妮之外的人,因为林洁妮留她在私人茶室聊了一会儿天,就拉她去美食街散步了。 “你的爱好就是吃吧?没有别的了?” 故作不经意地,林洁妮循循善诱,套她的话。 “嗯……我喜欢吃得饱饱的,讨厌挨饿……” 思维有些没睡醒的迟滞,犹如干涸的泉眼不再泛起连贯的水波,尤丽丝贴着林洁妮的侧臂,一顿一顿,吐字不清,却有问必答,傻呆呆地依偎着她。 “为什么,能说说原因吗?” “嗯,是因为我的母亲……因为母亲们不幸的婚姻……是我的话就不会重蹈覆辙……进食有安全感……” 好像被真空世界包围,脑袋缺氧,一片朦朦胧胧的雪白,尤丽丝不经思考就把不该讲述的故事倾倒而出。 眼前的白光消散,她回到现实,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 “不不不,刚才的是我编的……” 她吓坏了,瑟瑟发抖,生怕被林洁妮举报。 “没关系。我是心理医生,日常的工作就是接收每一位病人的负面情绪。你尽可以对我吐露真实的感受,我会保密。” 林洁妮弯了弯眸,薄唇的弧度比霜雪还要更加寒凉几分,却足以糊弄住傻白甜的年轻女孩了。 “真的吗?” 尤丽丝超级感动,没想到还有林洁妮这样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流。 “嗯,真的。” 林洁妮拉着她去大排档,点了烧烤和汽水,帮她把瓶盖撬开。 头顶油腻的棚布挡住耀眼的阳光,在塑料桌椅上投下阴影。 烤架上的肉块滋滋蹦出油星。 隔壁桌吃吃喝喝的声音,很喧嚣,穿过热腾腾的空气飘向这边。 她们二人相处的空间,却自有一股旁人插足不了的融洽。 尤丽丝接过苹果汽水,咕嘟咕嘟吞了一口,喝得太急打了个小小的嗝。 她又咬了一口油汁饱胀的鲍鱼,觉得一股异味,就撇了撇嘴,去吃酸酸甜甜的菠萝鸡肉,惊喜得眉飞色舞。 “鲍鱼好难吃,菠萝鸡肉好好吃。” 她指着焦黄色的菠萝鸡肉对林洁妮力荐,也对天价的鲍鱼毫不客气地避雷。 习惯在僻静的会所用餐,林洁妮皱了皱眉,把对闹市的排斥隐藏在细微的表情里。 没去高档的地方,是她担心尤丽丝会不自在,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土包子只适合吃劣质的鸡肉喝便宜汽水,更好更贵的东西消化不来。 她夹了一块鲍鱼,矜贵地抿了抿: “你不吃,我就替你吃吧。” “好哇好哇,你真好,吃我不爱吃的东西。” 尤丽丝心花怒放,笑得无比灿烂,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抢着结账,想回报新朋友的情谊。 一摸口袋,她随身携带的钱包竟然不见了。 愣了一愣,尤丽丝环顾四周,没有在附近一片区域找到,着急上火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可是她最近几个月的生活费,没了她吃什么喝什么? 而且,刚刚才大言不惭地表示要请客,就来这一出,以旁观者的视角,她觉得自己实在很像是吹了牛皮要赖账的家伙。 默默顺走了她钱包的林洁妮,摸了摸藏进衣袖的纪念品,含笑说道: “不用在意,我来结账也是一样。” 尤丽丝还是尴尬得直哭,为点小事哭天抹泪,把周边吃客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林洁妮不耐烦了,弯下了腰,两手穿过腋下把她抱起来,不动声色地催眠了她: “把眼泪收回去。不要丢人现眼。” 抽抽噎噎的尤丽丝照做了。 只见她吸了吸鼻子,揉揉眼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就仰起脸蹭了蹭林洁妮的脸颊。 林洁妮忍俊不禁,微妙的鄙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得未婚妻傻一点,倒也不是什么容忍不了的事情,可以当作妇妻间的小情趣。 她抽出餐桌上的纸巾,为小傻子擦眼泪。 “呜呜,你对我太好了……幸好我是跟你一起出门玩,不然付不了钱就有大麻烦了……” 醒来,尤丽丝一无所知,还感激林洁妮耐心地帮自己揩眼角,外加出钱帮忙体面地解决窘境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一帆风顺的新生活 尤丽丝在记日记。 有几天,她病态的购物欲已经得到缓解了。但是紧接着,怪异的不安如飓风席卷了她,她变本加厉地把刚到手的一点点工资花得精光。 她把感受记了下来。 包括“兔子”问她原因的部分。 [你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不,没有。” 她摇了摇头,解释不清楚,只知道近来总是精神恍惚,有种魂魄出窍的飘游感,与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工作期间,老板在叫她了。 但她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她,一个顺从地听取指令,口中发出嗯嗯的附和声;一个耳聋一样,什么也听不到,睁大眼睛看着老板。 “对不起,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她回神了,两个融为一体。听过的东西,从大脑皮层光滑地溜走。 “我要咖啡豆。” 老板又把要求说了一遍,并没有责怪她。 她这才一脸疑惑地拿过装咖啡豆的罐子,在交给老板的同时,苦苦思考着自己怎会错过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是没有睡醒吗? 真奇怪,她的睡眠向来是很充足的呀。 * 合上新买的日记本,摸了摸精致的封皮,尤丽丝又在脑海中拾起兔子系统的问题。 兔子系统怀疑,她是受到精神创伤,才魂不守舍。 但是,有没有不愉快? 没有,她交了新朋友,非常愉快。 回想起好友林洁妮,她心尖温暖了一瞬,情不自禁地想向对方靠拢。 可是,神秘的林会长,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在哪里呢,也许很忙,并不想见她吧。 她摸出手机,对着小小林倾诉衷肠,小小林是替代品,可以满足她的情感需求: “你知道吗?林会长经常带我出去吃东西,还主动买单,不让我花一分钱。” 屏幕里的小小林双手抱臂,很骄矜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上上次带我去吃烧烤,上次去吃甜品,下次会有什么新惊喜呢?” 尤丽丝戳着小小林的脸,注意力却不在小小林身上,而是渐渐飘远了。 林洁妮真的很好。 作为心理医生,总是和风细雨,于不经意间就打开她的心扉,淡化了曾经存在的阴影。 她并不是林洁妮的病人,却依然受益无穷。 正想到这里,小小林突然张开嘴,咬了她一口。 当然,只咬到空气。 两个人不在一个次元,无法与对方产生实质性的接触。 “你发什么脾气?” 看到小人作出啃咬的动作,尤丽丝甩了甩手,报复性地狠戳了她两下,气呼呼地鼓起腮帮。 [吃货。还是好骗的吃货。] 小小林高冷地甩给她一个眼神,就不屑地扭过身,背对着她。 这只小人吃醋了,吃的是来自虚空的飞醋。 “林会长才没有骗我呢……她带我去了很多地方……美食城……商业街……还有……” 思维卡壳了,尤丽丝冷汗淋漓,摸了摸嘴唇。 她发现,自己最后的口型,是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地点。 她想说的,是“宾馆”吗? 可她不记得去过宾馆。 那个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滑过喉头呢? 压力卷土重来。 她犯了已经不知犯过多少次的错误,点击购物软件,开始扫荡。 支付的时候,跳出一个方框,提醒她余额不足。 手指点一点,她选择了超前消费的方式,预支了下个月的配额。 这很糟糕。 下个月的工资她早就向老板借用了一部分,手头很紧,她本不该再给自己增加负担。 “叮叮叮——” 一串提示音,显示购买成功了。 没办法退款,也不想退款,她咬着唇,纠结后悔又无力改变,霍然把桌上的东西包括日记本全部扫到地上。 [系统:怎么了,宝?又难受了?] “嗯……” 尤丽丝抬起泪朦朦的眼,露出一抹难看的笑。 她是不是坏掉了? 高兴与痛苦的心情竟能并存,把小小的心脏挤得满满当当。 [系统:没关系,人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乱花钱的坏习惯慢慢改就好,不急于一时。别焦虑啊。] 兔子系统理解不了她的真实心情,也帮不上她的忙,只能浮于表面地安慰两句。 对了,有个人可以帮。 忘掉了片刻前的迟疑,尤丽丝果断地给林洁妮打电话: “我好像发病了……对,什么病不清楚,总之行为失控,脑子一片浆糊……” 林洁妮说要来接她。 “那你快点来哦。我会给你开门。” 把居住地点告诉认识不到一周的女人,尤丽丝松一口气。 至于“宾馆”,已如泼出去的水,消逝无痕,被她忘在脑后。 说到底,她和林洁妮不是能够一起去宾馆的关系。 所以,那一定是梦境中不成条理的词句。 * 二十分钟后。 和林洁妮并肩坐在酒吧里,尤丽丝舒服多了,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近乎已恢复成正常人。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林洁妮就是止痛的药,生效快,但也有着很强的成瘾性。 她抓住林洁妮的手臂,身子一歪,将脑袋枕在她的怀里: “你说我是什么症状呀?” 她没有来过酒吧。 林洁妮也一向不来酒吧。 但这次是她扯着林洁妮的手,信步走进路旁喧闹的酒吧的。 舒缓的情歌和嘈杂的人群令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相信,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对她的神经是有好处的。 “是自找麻烦的症状。” 林洁妮紧绷下颌,不喜欢酒吧的气氛,对她也不如平时温柔。 “你别生气。我想听人说话。很多人在叽叽喳喳,让飘飘荡荡的我慢慢降落回地面了。” “那你就闯入这么混乱的地方吗?” 林洁妮替她挡开来劝酒的陌生人。 酒吧,默认是当今社会一处释放欲望的地方。 处处可见的强行组成的家庭,以及不恩爱的伴侣,导致有些人有了需求,不得不到酒吧找专业的接待者求助。 这是和爱不沾边的行为,反而有益于维持制度的稳定,因此一直官不举民不究。 可能是尤丽丝太过瘦弱,外形很接近靠这一行维生的贫民。 看到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在她和林洁妮之间,她是服务的人,林洁妮是被服侍的顾客。 搭讪的人锲而不舍,执着地向她递酒,还试探地询问她的价钱。 林洁妮眉头皱成了拧巴的一字: “她有伴了。而且,法律禁止找普通人发生关系。如果你的目标不是接待员,就去法庭忏悔吧。” 来人是个妖娆的女人,讪讪一笑,风情无限: “原来你们是一对。那为什么还来这里?哦,是想各自找一个尝尝鲜吗?那我推荐那边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苹果脸,她的同事也不错……” “滚!” 一声巨响,酒瓶被推翻了,杯子也叮铃咣啷摔成碎片。 尤丽丝惊讶地一颤,从未听过林洁妮如此愤怒地咆哮。 林洁妮拍桌而起,裹挟着她往外面走。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违法的。 尤丽丝在宾馆的床上醒来,身边躺着林洁妮。 她们都是普通人,不从事处理欲念的职业,也不是已婚伴侣,不应该做那种事。 “你……我……我们怎么会……” 头疼欲裂,尤丽丝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了。 两天前也是如此。 回过神来,她和林洁妮在床上四肢交缠。她先睡的林洁妮,林洁妮再睡的她。 当时林洁妮面对着恢复意识陷入慌神状态的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别怕,就当没发生过。” 但她还是恐惧被警察抓走审问,半是恳求半是胁迫林洁妮帮她忘掉了那段记忆。 对于技术高超的心理专家,指引病人忘却心理阴影,只是小菜一碟。 林洁妮回味地舔舔嘴角,嗤笑一声:“胆小鬼。” 但还是同意帮她了。 * 谁能想到,短短两天又重蹈覆辙。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哎呀,我们这样会被官方带走的……私交过密是大罪,肯定会重判的……” 尤丽丝糊里糊涂,只知道看着摊开的手掌,不敢置信自己做过什么。 她对林洁妮散布恐慌。 林洁妮不吃这一套。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宾馆的前台就知道啊,她登记了我们的信息……” “房间里没有监控,对外就说,我们在谈心,不就好了?我有营业执照,可以糊弄过去。” 林洁妮稳重可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打消了尤丽丝的满心失措。 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尤丽丝腼腆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最近鬼迷心窍了。” “我说过我是医生,可以接纳病人的负面情绪。不用总说对不起。” “那谢谢,谢谢可以说吧……” 心理状态好转,尤丽丝讲述这段时日所感到的不安定。 如今她已经知晓背后的缘由,可还是要向林洁妮讨一个安心。 哪里还有些怪怪的。 但仿佛又很自然。 她倾吐着烦恼,和林洁妮由身体到灵魂都拉近了距离。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准备提供帮助。” 林洁妮很有职业素养,知识丰富,开解的话讲得头头是道。 “好。” 尤丽丝和她发展成了秘密的互助关系,私下接受她的治疗,也陪她共度旖旎的良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1、稍纵即逝的幽会期 酒吧是法外之地,是体面人不该进入的地方。 尤丽丝也觉得它很讨厌。 永远听不懂话的搭讪者,颓废糜烂的气氛…… 但在那些惹人皱眉的部分之外,她又隐隐被它吸引。 是种玄妙的感觉。 她觉得,某种意义上,那里体现了最为卑鄙的压榨,却也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接待员可以想结婚就结婚,想单身就单身。 良缘所分配给她们的对象,往往是和她们干过同一行的。 如果不满意,她们有说不要的权利,然后大不了再重回酒吧,做做调酒师或者继续干老本行,就这么浑浑噩噩却也无拘无束地过一辈子。 “拒绝”是官方给她们的特权。 除了她们,就只有一些特殊职业比如高精领域的科学家,可以秉持单身主义。 但她们本身,又是献给普通人的特权。尤丽丝想。 老实说这一定是法律特别准备的漏洞。 [未经许可,群众禁止和群众发展超出友谊的关系。] 接待员不是群众,是阴沟的老鼠。没有人公开说她们是,但谁都知道她们确实是。 因此,群众可以和接待员发生关系,不会被看到的人向上举报,官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不是相亲对象lin每月都给我钱,我可能也会变成她们中的一员,每天为了生计挤出笑容,陪不认识的人插科打诨。” 想到这里,尤丽丝对lin的观感有点复杂,也对将lin分配给她的良缘所五味杂陈。 她失去了“自由”。 她获得了“自由”。 两种不一样的自由,前者是单身的自由,后者是过“正常人”生活的自由。 两个她都想要。 却也都不尽想要。 这是由酒吧引发的矛盾,也必然会为酒吧赋予神奇的魅力。 是的,尤丽丝讨厌它。 但渴望探究它,解开它天然蕴含的争议。 她又一次走进酒吧,距离上次不到三天。 搭讪过她的妖娆女顾客也在,旁边坐着苹果脸的接待员。 尤丽丝站在门口,在外界照来的光线下。 女顾客和接待员在阴影中。 她定定地看了她们一会儿,下决心走近了: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暧昧的音乐和吵闹的人声,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女顾客把玩着酒杯,笑道: “小妹妹,又来找我,是对上次的提议感兴趣吗?可是抱歉了啊,你不是接待员,上次是我误会了。快回家吧,你家那位可别又吃醋了。” 这个女人的口气,好像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她是羡慕尤丽丝在茫茫人海中,匹配到了真心相爱的伴侣吧。 这已经是亿分之一的巧合了。 在尤丽丝听来,她倒不止如此,还隐约藏着一些谴责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 “她不是我的伴侣。” 尤丽丝说。 “你说什么?” 女顾客侧过耳朵,努力倾听。 尤丽丝细声细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不是我的伴侣,我有未婚妻了。” 霎那间,顾客和接待员的脸上都失去血色。 她们坐在原地,愕然地抬眸凝望着伫立的尤丽丝: “那是……” “那是犯法的,我知道。” 尤丽丝坦然自若地帮她们补全了未说完的话。 “现在,我可以问你们那个问题了吗?” 她又对她们说,很彬彬有礼地。 饱经世故的接待员率先回过味来,隐晦地盯了一眼旁边的客人,然后与也反应过来的女客人一起点头。 “外面更好,还是酒吧更好?在你们的视角,哪个自由更加重要?” 面对着提出奇怪问题的尤丽丝,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她们理解了问题的含义吗? 应该是的。 接待员摸了摸制服的口袋,夹出一张名片,代替回答: “你会需要这个的。” 尤丽丝接过名片一看,不是联系方式,是对一个组织的简单介绍。 [共渡会,反抗强制婚配的地下组织,对志同道合者无条件敞开大门。] 原来如此。 女顾客不是来寻欢作乐,是来发展潜在的盟友。 接待员是和她一条战线的同伴。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总会有人像尤丽丝一样,对当下的环境不满。 尤丽丝一字一句地看过名片,把上面的内容刻在脑子里,就把它撕碎了,放进油灯烧成一团黑糊糊。 灯罩里面,蜡烛熊熊燃烧。 在这里放复古风的油灯,想必本来就是让它起毁灭证据的用途。 “我加入你们了。” 她挨个和两个女人握手。 女顾客含笑捏了捏她瘦削的手腕: “要多吃饭,小妹妹。还有,欢迎加入。” * 回到家,尤丽丝把这件事告诉了系统: “我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组织,也加入了她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啦。” [你本来也不是。还有我在呢。] “是啊,多亏了你给我出谋划策,不然我这会儿还烂在家里呢。” [咖啡店的工作、社团的活动、还有地下的同盟,你都有了,可谓蒸蒸日上啊。好好做,别搞砸了。] 系统鼓励她,要她加油干,但也得小心一点,不能暴露自己。 “嗯嗯,我会的。” 尤丽丝拍了拍系统的书封,兴高采烈地帮它打下手,把它收拾出来的垃圾拿走扔掉了。 今天不是傍晚扔垃圾。 她也不再草木皆兵,三下五除二地扔完,就拍拍手折回家里,为晚上的熬夜做准备。 第一次活动就是今晚,能够见到很多伙伴,要全力表现,在她们面前争取多拿点印象分。 尤丽丝美滋滋地想。 她借了苹果脸的衣服,扮演成接待员,又特意喷了醉人的香水,力求每个细节都还原到位,才信心十足地去参加秘密的集会。 时间是半夜三点。 酒吧门口已经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可门里仍人影绰绰,有不少人在走动。 摆好了椅子和酒,众人在酒吧深处,围着一张长桌共坐。 人人都很和气。谁也不急头白脸地插话,而是很礼貌地听领头人发言。 女顾客丽莎拨亮了油灯。 接待员小苹果轻咳一声,开始致辞。 尤丽丝托着脸,津津有味地听她们向自己讲述组织的历史。 “基因工程是人类一百年前突破的难题……邪恶的良缘所罔顾人权,只看基因适配程度高,就把不相关的人拉成一对……造成了很多悲剧……” “我们是为了夺过人类自由交往的权利,夺回健全的恋爱关系,才于十年前建立……” 她们表达的观点,正是尤丽丝自己也揣摩过无数遍的。 她们付出的行动,也是尤丽丝一直想做不敢做的。 她在她们的解说下,眼底的迷茫褪去,心中的迷雾也被驱散,比从前更加明确了信念,就是要和良缘所作对。 追忆了过去,又展望未来,小苹果喝口酒歇了歇,就把尤丽丝这个新人介绍给所有人。 “欢迎你。” “欢迎。” “来到这里,大家都是姐妹。” 尤丽丝被亲切地接待了。 她很满意自己的初次登场,可以打九十分。 * 活动结束了,天也亮了。 酒吧扫门迎客,与会者互相告别,不动声色地隐入了纷乱的人群。 尤丽丝意犹未尽,直接一个电话把林洁妮叫来,趁着兴奋的劲头没过,和她偷腥。 当众接吻很刺激。 尤其这是世俗不允许的行为。 尤丽丝勾住林洁妮的脖子,借助她的身形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身粉白相间的制服,以虚假的身份躲避路人的审判。 有了工作制服,在外界的眼光看来,她们就只是在进行交易,没有值得挑刺的地方。 围观者最多感叹一句,那个老老实实穿制服的小接待员过于热情,虽然一丝不漏,也勾引得客人把持不住。 “接吻多少钱?过夜多少钱?” 林洁妮配合怀里的女孩玩情趣,搂着她,二话不说就办了最顶级的黑卡,刷了六万,算在她名下的业绩里。 “好多钱,太浪费了啦……” 只是玩玩角色扮演,尤丽丝不想骗林会长的钱,就媚眼如丝冲她娇嗔。 被氛围影响,土里土气的她也学会了嗲声嗲气地说话,明显令林会长愣了一下。 “你只有我一个客人,我不给你多花点,你不就吃不起饭了?” 被突然娇媚的女孩惊艳到了,林洁妮也全心投入到即兴的情景剧里,摩挲着她的下颌,坏坏地取笑她。 两人演得很开心,手牵着手去宾馆开房。 前台小姐没有认出乔装打扮过的尤丽丝,还问林洁妮今天怎么换了个人。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没有换。” 林洁妮随口说。 前台小姐眼也不眨: “是么。那祝你们新婚愉快。” 一旁的尤丽丝却被吓傻了,从私通的游戏中清醒: “你怎么对她那么说?不应该说,我是你点的接待员吗?” “她不脸盲,很快会识破谎言的。直接说是未婚妻,以后再来也方便。” 林洁妮若无其事。 “可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也不准备结婚啊。我们不是在玩吗?” 声音越来越小,被严厉地瞪视,尤丽丝说不下去了。 难道她们不是在玩? 难道林洁妮是来真的? 那太可怕了。林洁妮会把她们,以及她背后牵扯到的组织,都拖下深渊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2、不得不再去依靠 林洁妮有点冷酷。 也有点独断专横。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可能造成的危害毫不关心。 “你不想和我结婚?” 犹如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她危险地问。 “违法乱纪会有大麻烦的……” “别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个人的意愿。” “我……” 尤丽丝第一次发现她的这一面,恐惧得打颤,却也新奇地盯着她看。 然后,她意识到,攻击性全面释放的林洁妮比平时更加好看。 妖异的美女,一头漆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发梢微微地闪着光泽,如同蛇油光晶亮的外皮。 她眯着眼,冰蓝的眼眸理应像是幽深的大海,却毫无一丝水润。 这样一位蛇蝎美人,对于兔子般软弱的尤丽丝来说,是致命的天敌,但也蛊惑得没见过世面的她心摇神荡。 兔子遇到蛇,除了缩成一团发抖,还能怎样? 她们在宾馆的房间里,气氛很僵。 “说话。” 林洁妮咄咄逼人。 “我……先走了。” 红着脸嗫嚅,尤丽丝小心地观察着她,一步步向后退去,慢慢就要退到门口。 没有回答问题。 也不可能回答问题。 尤丽丝看得出,自己的答案是林洁妮不能容许的,便想要溜之大吉。 所谓战术性撤退,便是如此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及时止损才是聪明之举。 就当她马上要逃离现场时,一片黑影扑来。 是林洁妮迎面抱住了她,手臂环在她的腰间,用力一收,立刻令她六神无主。 林洁妮很高挑,也很苗条,站在一群人中,总是鹤立鸡群。 她的高和瘦都是健康的,和尤丽丝那种营养不良的体型不是一回事,也因此她抓住尤丽丝,就像老鹰抓小鸡,力量的差距让人反抗不得。 “我不能和你结婚呀。” 跑不掉了,尤丽丝就耍赖地将脸埋进林洁妮的怀抱,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体香。 香味引诱着她,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还想像上次和上上次一样,宽衣解带,睡林洁妮,试探性伸出的手却被阻止了。 “不想结婚,却想睡我?” 林洁妮钳住她的手腕。 “不可以吗?” 尤丽丝眼波流转,闪出一抹弱者特有的、用来保护自我的狡黠。 “不可以。” “怎么这样……” “今天,你是我点的菜。” 和小滑头拉扯了两个回合,林洁妮面色缓和了,但也没有就此放过她。 她俯下了身,吻得她节节败退。 嘴唇贴着嘴唇,吞吐着对方温香的呼吸,两人十指交握,亦步亦趋,逐渐挪到床边。 跌进被子的一瞬间,尤丽丝错觉跌入了云层。 软软的舌头侵入她的口齿间,与她激烈地纠缠。她忍不住回应,双腿紧紧圈住身上人的腿。 * 回到家已是早晨九点了,错过了上班时间,也一夜没睡。 尤丽丝打了个呵欠,刚想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补一觉,就被闻风赶来的系统盘问情况。 [你消失的时间有点久吧?二十多个小时,跑哪儿去了?] “好烦呀,别东问西问的。” 尤丽丝眨眨眼,为了掩饰害羞,把靠过来的系统推开。 [黑眼圈这么重,一定没休息,去干大事了?] 系统像个敏锐的侦探,把每一处细微的不对劲收入眼中,没有被她简单粗暴地蒙混过关。 大事?也可以说是大事吧。 尤丽丝含糊地点点头。 违反现存的律法,和未婚妻之外的人暗度陈仓,怎么不算足以被判无期徒刑的大事呢? [那就是共渡会的事了。我想着也是。你是去赴约的,没有及时回来,也没有被抓住的消息流出,那就是被集会的人留下来谈话了吧。] “唔,嗯,就是你猜的这样。” 正为难着,系统就递来台阶,尤丽丝当然顺坡下驴。 她不想把私密的房中事告诉别人,就算是系统也不可以。 [那你干嘛支支吾吾,有什么说不得的?] 系统跳到她的肩头蹦迪,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她的逻辑。 “呃,你还是放我睡觉吧。我困得不行了。” 尤丽丝老脸一红,不禁又回想起昨天的经历。 昨天,林洁妮说到做到,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 一天一夜间,被当成一盘美食翻来覆去地拆解入腹,尤丽丝微弱的气息被彻底吞没,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她蜷缩在林洁妮坚实温暖的怀抱,感觉被困在了坚如铁壁的堡垒。 “还有什么想说的?” 把她玩弄成一滩烂泥,林洁妮愉悦地扬起嘴角。 “你好香。” 尤丽丝抬不动头,却仍然略微翘起下巴,索吻一般,眼神湿漉漉的。 她被欺负得神志昏沉,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口了。 从近处飘来的香气,浓稠得几乎要实质化,不断涌入她的鼻尖,让她一刻比一刻更不清醒。 “不是道歉加求婚?那就没必要说了。” 好心情散去,重新变得不爽,林洁妮又一次吻她。 可是,胆小的尤丽丝无论被怎么欺负,都不可能冒着风险同意和她谈情说爱的。 两个人只能是朋友。 至少表面,最多是朋友。 尤丽丝把林洁妮激怒了。 再后来,记忆断片。 她坐着林洁妮的车回家,婉拒了对方送她上楼的提议。 今早八点到九点,被遗忘的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她本人也不知情。 …… 系统看到尤丽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终于心软,放她钻进被窝了。 尤丽丝一沾枕头就睡,睡姿乖巧,两只手搭着被角,一动不动,让系统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系统编辑了短信,帮她向老板申请一天假期: [今天身体不适,去不了了,抱歉。] 咖啡店的老板问都不问,就爽快地批准了,秒回了个“ok”,似乎早就知道她哪里不舒服了。 [真奇怪吧。普通的老板会对打工人这么宽容,允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扣工资吗?] 怀疑的念头只是一瞬间。 余光捕捉到尤丽丝甜甜的睡脸,系统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她的枕边,顺便贴心地把小小林调出来陪她补觉。 app里的小小林扒着屏幕,极力向熟睡的女孩贴去。 尤丽丝没有翻身,不然,一扭头就能亲到她的小脸。 温馨的一幕令旁观者心底一暖,什么忧虑都不见了。 不管怎样,请假得到通过就好。 没再多想,系统扮演着田螺姑娘的角色,趁家里的主人睡着,兢兢业业地收拾屋子。 尤丽丝太懒散了,东西用过随手乱放,还美其名曰“放在哪里我心里有数”。 然而再想使用的时候,一次也没见她迅速找到过。 系统也是拿她没办法,才把归纳物品的活计包揽下来,还有打扫卫生。 把吃过的零食该扔的扔,该系住袋口的系住袋口,老妈子系统顶着书本形态的身体一蹦一蹦,两张书页夹住需要搬运的东西,忙得热火朝天。 * 系统那句在共渡会干大事的猜测,仿佛是对未来精准的预言。 只不过是负面意义的。 第二次集会,来得比想象的要快,而且地点发生了变化。 理由是酒吧不安全了。 在原集会点附近的小巷,尤丽丝和上级丽莎接头,听到丽莎苦笑着解释: “最近情况很艰难呢。组织里有些人好像被特务盯上了。不得不暂时让她们回避。原先的聚集地也不能用了,容易被一窝端。” “那新的地点在哪里?” “我告诉你一条路线。” 两人分别了。 紧张的空气呛进喉咙,尤丽丝一边默背丽莎给出的信息,一边捂着嘴巴咳嗽。 她隐约预感到,官方会有大动作。 但她没有想到,会是那样赶尽杀绝的行动,大肆捕捞共渡会的相关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来过咖啡店的客人,她确信没有在共渡会遇到过的,也被带走调查了。 这难免令她忧心忡忡。 第二次集会,展现出的现状比她预期的更糟。 领头羊小苹果没有出现,看来她是被盯上的目标。 丽莎很担心小苹果,也只匆匆露了一面,对同伴们交代一些重要事项就走掉了。 隔天,在居住区门口,尤丽丝见到了丽莎的身影。 被扭送向警车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营救,被便利店的老板娘瞪了一眼,又怯怯地往后缩。 老板娘指挥特务铐住丽莎,用电击棍消除她的反击能力。 丽莎一阵抽搐,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电网网住了她。 她被拖进了车子。 尤丽丝闪过了没有依据的想法。 丽莎在网里,她也在网里。 她们都逃不脱。 经营便利店的老板娘,是她的老熟人,背后也有秘密的身份。 不知世事的她还能轻易相信谁呢? 不,不对,是有一个人可以相信的。她扶住突然疼痛的额头,意识微妙地游离于肉.体之外。 那就是林洁妮,她的地下情人,和她在一条船上,是利益共同体。 她最好立刻去找她,寻求她的庇护。 是的,她曾想找个合适的时机,与林洁妮一刀两断。 但是,计划比不上变化。 如今的她,也只能依靠林洁妮了。 对方很可靠,一定会帮上忙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3、她是安全的港湾 咖啡店的客人被误抓,尤丽丝就站在吧台后面;丽莎被逮捕,尤丽丝也在不远处的花坛附近。 她眼睁睁地目睹了全过程。 特务穿着便衣,冲进敞开的店门,不容分说,用手铐拷住一脸惊慌的客人,还在客人腿弯狠狠踹了两脚。 丽莎则是被电击棍电昏了,死猪一样被拖进封闭的车厢,只将一只细长的高跟鞋留在外面。 两幅冲击性的画面,交错浮现在尤丽丝的眼前,令胆小如鼠的她牙齿上下打颤,咯咯发出响声。 她怕极了,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带走的倒霉蛋。 越是回想那些瞬间,她越是心惊肉跳,不由止不住地啃咬手指,目光呆滞地在空中乱飘。 “不要把指甲啃得坑坑洼洼。” 林洁妮抓过她的手,让焦虑的她依偎在自己胸前。 尤丽丝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表情显出一些被打断思绪的仓皇。 但她并没有责怪林洁妮。 不如说相反,她半转过身,双手从面前环抱过去,在林洁妮的背后交叉,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安全港湾牢牢锁在身边。 林洁妮曲起指节,弹了弹她的脑瓜,语气听不出是否感到不快: “不是说不和我结婚吗?怎么又来把我抱得死紧?” 尤丽丝打了个哆嗦。 前有狼后有虎。 她不想被林洁妮丢出家门,也不想因为答应结婚而背上无谓的风险。 左右为难,她眼珠骨碌碌转,绞尽脑汁思考破局方法: “……我们可以秘密结婚吗?不领证的那种。” 如果林洁妮同意,她就咬咬牙把自己卖给她了。 “那算什么结婚?只能算同居。” 林洁妮不同意。 兔子急了也咬人,尤丽丝软绵绵地咬了她一口,满脸通红据理力争: “我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我是单身主义,原本连恋爱都不想谈。” “那也不行。该领的证得领,该办的婚礼得办,还要办得浩大,有仪式感。” “呜呜……” 尤丽丝听了,抱着脑袋陷入绝望。 横竖都是死,让她选择哪个死法更舒服吗? 自闭了一会儿,她觉得被林洁妮的体香包围很享受,又不自闭了,眯了眯眼,露出猫咪犯困一样懒洋洋的模样。 林洁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困了就睡,醒来再谈婚期。” “唔……” 在幽幽的香气和温柔的抚摸中,尤丽丝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头也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她依然不想恋爱结婚。 但不妨碍她独占欲很强地把林往自己的怀里塞。 林又香又漂亮,还会心理治疗,若是专属于她的宝藏就好了。 * 怀里的女孩努力伸长了手抱自己,睡着了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贴得严丝合缝了。 林洁妮觉得好笑,也觉得她可爱。 “这应该不是催眠的效果。我下的指令是,你要绝对信赖我,有事都来找我说。可没有让你贪心地把我死死抱住。” 林洁妮用脚尖把辅助催眠的香薰往沙发底部踢了踢。 刚刚可能是她们晃得厉害,导致沙发移位,香薰瓶子暴露了一个角。 做好了掩饰工作,她低下头,亲了一口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不满足,又去撬开她的嘴唇。 猎物没有醒来,被她亲得小脸绯红,无意识地拱来拱去。 林洁妮被撩出了一身火,把未婚妻横放在沙发中央。 未婚妻猫递爪似的,很不安分,被放倒了还时不时想用爪子碰她一下,被她严厉地制服了。 这令她想起了第一次去宾馆开房那天,未婚妻在非清醒的状态下也是这么热情。 林洁妮只是命令尤丽丝坐到自己腿上接吻,尤丽丝就迫不及待地扑过来蹭来蹭去,不止吻了她,还把她压倒在床上。 “想必在家偷偷看了不少不该看的资料,压抑了很久吧。” 林洁妮弹了自称想要单身的女孩一个爆栗,没有把她弹醒,但让她额头的皮肤出现了短暂的粉红。 她觉得,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是不该对那种事无师自通的,平时在家一定没少看相关的东西。 她又突然觉得,把女孩想象成活泼的小野猫是不够贴切的。虽然女孩的确喜欢猫一样地睡在她的怀里,个头也是家猫一样的娇小玲珑。 尤丽丝分明是绕着主人转圈圈的小狗,积极地甩着尾巴,总想凑到脚边舔舔主人。 在宾馆,林洁妮看她急不可耐扑上来的样子,就让了她几次,倒也被伺候得很到位。 “但我还是觉得欺负你更有意思。软乎乎的小狗,受了委屈也只会耷拉着耳朵汪汪叫,转头又记吃不记打地贴过来。” 这次也是差不多。 没耐心和小狗你一回我一回地客套,林洁妮直接进行自己最期待的部分。 她荒废了一整个上午,看尤丽丝想醒又醒不过来,哭唧唧地冲她哼哼。 本来还想继续,闹钟提示预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她就抱着尤丽丝去洗澡。 洗过澡,叩叩两声,有人登门拜访,是预约了下午两点汇报工作的下属。 她按了下遥控器,把门打开。 一行人走进来,怕惊扰了栖息的野兽一样,卑躬屈膝,头颅深深低着。 * “叩叩。” 门好像被敲响了。 会不会是便衣特务找过来了? 沉在梦里的尤丽丝一抖,意识清醒了一半,却没能睁开眼,只听到一些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如果是特务,会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吧?不会轻手轻脚。 但她仍然保持着疑心,竖着耳朵,仔细去听。 嗡嗡嗡,嗡嗡嗡。 耳鸣太重,什么也没有听清。 来人似乎对林洁妮说了几句话。 她拼命支起耳朵也捕捉不到具体的词句。 她只能感觉到,林洁妮抓过被子,把抖个不停的她严严实实地裹好。 那些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全程最多用了十分钟。 林洁妮没有发表言论,简单地嗯过一下就没再出声了,专注于照顾熟睡的尤丽丝,柔软的指腹穿过发丝,贴着她的头皮摩擦。 如果尤丽丝听得到,那么对话是这样的: 一个人指着尤丽丝,恭恭敬敬地询问:“林博士,无关人士在这里,不要紧吗?要不要……” 林洁妮不咸不淡,“嗯。” 另一个人插嘴:“没关系,有林博士出手,她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现在是半失聪状态,应该在耳鸣吧。” 前一个人就把“要不要我把她搬到卧室”的话吞回肚子,开始井井有条地报告任务进度了: “根据您给出的信息,罪犯落网。 共渡会的领头人和她的副手,正在接受改造。” 另一人补充其他情报: “领头人很配合,改造成功可以放归社会。她的副手桀骜不驯,一直不放弃寻找自裁的时机。 我们已经把审讯室所有的尖锐物品收起来了。谨遵您的吩咐不让她们受到任何外伤。” 林洁妮听完,摆摆手以示知道。 下属们就一步也不敢多留,匆忙地告退了。 那些信息是怎么搞到手的? 他们只当林博士神通广大,在各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都有情报来源。 而绝猜不到,提供信息的关键人物是躺着的尤丽丝。 林洁妮催眠了尤丽丝,从她嘴里挖出来共渡会的人员名单。 就发生在那个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消失的一小时。 “为什么又去酒吧?是寻欢作乐?” 起初,林洁妮问。 她掌握了尤丽丝的日常行踪,清楚她频繁地进出酒吧,更不用说尤丽丝还换上了接待员的服装和她玩情趣。 “不是……” “那是什么?为什么她们同意把你的花名登记在员工名单上?嗯?还叫你丝丝。” “我是去参加共渡会的活动,和同伴做大事……” 尤丽丝眼神空洞,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只不过反应慢半拍,吐字十分吃力。 林洁妮神色一凛,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你去过酒吧,参加了共渡会?那有见到什么人吗?” “你也见过的……苹果脸的接待员,是组织的头目小苹果……搭讪的顾客,长得很妖艳,是她的副手丽莎……” 临时的拷问结束,林洁妮开车送摇摇晃晃的未婚妻回家,送到门口,没有走上楼梯。 天真单纯的未婚妻在无知无觉间,成了她抛出的鱼饵,放长线钓大鱼,足以把地下组织一网打尽。 为了补偿未婚妻,林洁妮追加了“要让小苹果和丽莎完好无损地走出审讯室”的要求。 手下不打折扣地照办。 可看样子,极度讨厌秘密警察的丽莎并不愿意蹭尤丽丝的光。 * 尤丽丝打了个哈欠,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 林洁妮从冰箱拿出两份蛋糕,正捏着叉子慢条斯理地从中间最好吃的樱桃吃起。 尤丽丝和她不一样,喜欢把画龙点睛的樱桃留在最后品尝,就揉揉脸颊,吐槽她: “先吃掉装饰物,蛋糕就变得光秃秃啦。” “哦。” 林洁妮探出叉子,把留给她的那块蛋糕也变成“光秃秃”的。 “诶,你好坏……” 瞪大眼睛,腮帮子也鼓起来,尤丽丝忘记了梦中影影绰绰的交谈声,只顾着抢救自己的蛋糕。 是否有人来过? 他们又说了什么? 尤丽丝一口叼住林洁妮的叉子,把属于自己的樱桃夺回口中,又一次错过了察觉异常的机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4、软饭吃得心安理得 游戏就是尤丽丝的精神寄托。 她跑来找林洁妮时,太过匆忙,什么也没有带,吃过了蛋糕心情变好,立刻就返回家拿手机了。 她想过特务去搜家会怎样。 系统很聪明,会装死躲避搜查的,也会藏好游戏里的小小林,不让她被人带走。 说来也好笑,小小林在屏幕里面,视野有限,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一直以为系统是扫地机器人。 她有吐槽过尤丽丝: “花大价钱买一堆没用的东西。比起用机器人,自己动手打扫不是更好吗?” 系统听到,气了个仰倒。 还是尤丽丝去把它哄好的。 一路边想边跑,尤丽丝来到熟悉的小楼,噔噔噔几步踏上短短的阶梯,把系统和小小林都揣进兜里。 [系统:喂,你带我们去哪儿?] 尤丽丝隔着口袋拍拍它: “去安全的地方,有吃有喝。你老实装成书本,一下都不要乱动,别被林发现了。” [系统:翻身也不行?那多难受啊。] “别抱怨啦。我有生命危险。林会长在社会上很有地位,应该能保住我吧。” 带着两个小累赘,尤丽丝一阵风似地原路返回。 她摸出钥匙,打开林洁妮的家门,探头探脑地钻进去,就准备赖在这里不走了。 林洁妮竟然不在家,是去处理工作了吗? 好吧,不用解释回家拿了什么,也挺好的。 尤丽丝把系统塞到床头柜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它安分。 系统气呼呼地同意了,声音通过电波传递,在她脑袋里瓮声瓮气地抱怨了一大堆。 [你就会压榨我,电子生命体也是生命体,也要有和人权等同的权利!] “嗯嗯,好的……” 啪的一声把床头柜合上,挡住源源不断的怨言,尤丽丝松快地捏了捏肩膀,往床上大剌剌一趴。 她不会知道,在客厅见到了林洁妮的照片,系统觉醒了记忆。 关于为何会来到这里。 也关于它的存在目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系统浑身笼罩了一层惨淡的愁云,不再像个弱智儿童一样跳脱。 它喃喃自语: [怎么会是这样呢?同样没有记忆,是我棋差一着吗?] 是的,系统想起来了。 想起来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弈。 坐在棋盘两侧的对手,分别是她,——未来的尤丽丝; 以及她的伴侣,——尊贵的执政官林洁妮。 * 在已经被改变的世界线,尤丽丝懦弱无能,除了轻微的精神疾病,泯然众人。 22岁那年,她被强制扭送到她和未婚妻的新房,两人领证结婚。 她不喜欢林洁妮,林洁妮也不喜欢她。 但她又没有收入来源,离不开林洁妮,每个月都会因为压力过大把个人账户里的生活费花个精光,再伸手管林洁妮要更多钱。 林洁妮侮辱她,说自己就像娶了一位按月结账的接待员。 而尤丽丝望着高高在上美艳动人的妻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没能为自己辩解。 要怎么辩解呢? 浪费钱的是她本人,钱则都是她妻子挣的。除了装作没有听到妻子的贬低,她还有资格做任何事吗? 她想忍气吞声,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却忍不住捏紧拳头,全身发抖。 “这个月的钱打到你卡上了。什么时候和我孕育后代?” 林洁妮没有察觉她到了极限,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紧绷的弦断裂了。 尤丽丝突然发了疯地从床上站起来,把碰得到的所有东西打翻,用砸的用踩的把它们弄得稀巴烂: “我的基因不值得遗传下去!你们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逼我!” 她当着妻子的面摔砸东西。 妻子却只投来无所谓的一瞥,没把她小得可怜的破坏力放在眼里。 身为执政官的妻子坐拥整个王国,也不担心她会跑到找不到的地方,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随随便便叫来一位保洁把家里收拾过就算无事发生了。 尤丽丝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力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只有死亡可以让自己躲开对方。 她尝试了一次,没有成功,被关在四面雪白的卧室反省。 不过林洁妮没有再提起孩子的事了,对她也温柔了不少,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尤丽丝不关心林洁妮的想法。 她什么都不关心了,原本痴迷到不眠不休疯玩的游戏摆在手边,她也看都不看一眼。 她只是对着墙壁疯疯癫癫地说笑话: “是啊,我是不会画画,不会跳健美操,不配做母亲的孩子;我也不会理财,不会沟通,经营不好家庭。 那又怎么样呢?我这么垃圾,也没有被放过啊,不还是因为基因检测的结果跟执政官配对了吗? 更惨的是她才对吧,风风光光的执政官大人,一头老虎和一条虫子结为伴侣可太好笑了……” 不需要再用冲动消费去抵御被抛弃的感觉了,精神崩溃的尤丽丝枕着手臂瘫在床上,咯咯笑着,心里只剩一片纯然的麻木。 林洁妮持有心理医生资格证,对她的症状有了判断,就休假在家,把她抱在怀里安抚。 尤丽丝一次次扭开了头,倔强地用脊背面对妻子,脸却还是会被掰过去,眼睛被迫与妻子对视。 “闹够了没有?供了你几十年吃穿,不就是让你好好和我过日子吗?一点委屈都不愿意受,是你收的钱,还是我收的钱?” 妻子问她,是轻轻地问,口吻很和气。 尤丽丝不语,疲惫地合上眼皮。 要是她有能力还钱就好了。 不对,就算她有能力,也不可能离得了婚的。 多么可悲啊。 她的妻子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又漂亮又能干,统治着一整个国家。 她看到妻子,却只觉得厌恶,欣赏不了她的美丽和才华。 后来,时光机研发出来。 当然,是机密事项,禁止外界人员使用。 玄妙的机器,能够把人类的一缕脑电波送回从前。 尤丽丝是它的第一位乘客,也是偷渡客,在时空传送的过程中失了忆,只记得自己的使命是“帮助尤丽丝摆脱政府的包办婚姻”。 她以“系统”的身份再次出现,待在曾经的自己身边,想要逆转人生。 同时,林洁妮是时光机的第二位乘客,是回到过去阻止她的。 在舱门关闭的瞬间,她有看到林洁妮匆匆赶到,拉开另一个舱门。 未来的林洁妮想必以某种形式依附在过去的林洁妮身上吧。 系统判断,她的记忆也被机器过滤了,因为每台机器的初始设置是相同的,她俩都没有来得及调整。 [究竟是什么形式呢? 说不定和我一样,也是某种系统吧。] 兔子系统漫不经心地想着,冷酷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厚重的床头柜门,瞟到慵懒趴着的自己。 21岁的尤丽丝陷入爱河,被林洁妮的陷阱捕获了。 受害者对犯人产生好感,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绝望的了。 [我恨自己居然会爱上你。 这样的我,好像也没有拯救的价值。] 是对自己说,也是对听不到的林洁妮说,兔子系统毫不留恋地抛下一副空壳,让意识消散了。 爱越强大,恨越弱小。 以另一个自己的状态来看,她们不可能再摆脱老谋深算的邪恶执政官。 系统不想再无休止地耗费精力,去打无法获胜的战役了。 * 在被窝里打滚,过了一会儿,尤丽丝闲着无聊,又想和系统聊天了。 再次把系统抓在手里时,她刚要兴致勃勃地开口,就发现,它变得呆头呆脑不像它了。 “你怎么了?在装睡吗?” 她抓着系统摇晃。 [叮,竭诚为您服务。] 系统翻来覆去重复着这样一句话,赫然成了一个只会机械回答的智障。 奇了怪了,它是生病了吗? 电子生命体也会生病吗? 尤丽丝挠了挠头,困惑极了,但门口传来响动,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是林洁妮回来了。 如果她和兔子系统核对过双方掌握的信息,就会知道,原本世界线的林洁妮是心理医生,但没有这么魔魅的影响力。 兔子系统也会通过她给出的情报分析得知,未来的林洁妮赋予了过去的林洁妮“催眠”的技能。 林洁妮手里拥有一个催眠系统。 可惜直到此刻,尤丽丝仍不知情。 她只是欢天喜地地丢下废物系统,迎接她十项全能的地下情人。 林洁妮反手把门一关,搂住扑过来的她: “有些要紧事,我出去了一趟。门禁系统显示你离开了足足三十八分钟,是不是太久了?” 尤丽丝听明白她在委婉地表示不满,就仰起脸,大大地亲了她一口: “我是用脚走着回家的!没有钱,打不了车,我也没办法呀。” “你的钱去哪儿了?” 林洁妮伸手摸她的口袋。 尤丽丝抬起手臂,任由她检查自己,老老实实承认: “不管有多少,都能很快花掉。我也不记得花在哪里了。” “一身臭毛病,不挣钱还乱花钱。” 一边教训她,一边搂着她往卧室走,林洁妮不缺钱,倒也不是很生气。 “反正你会偷偷养我的,对吧?” 一碗软饭吃得心安理得,尤丽丝底气很足地想,自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偷情的,多挣点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5、兔子把代表幸福的花献给她 是夜。尤丽丝不想睡觉。 她打着哈欠,趴在林洁妮的胸前,感受着对方的手有规律地拍着她,眨巴眨巴眼睛,溢出几点泪花。 “睡吧。” 林洁妮拍打的力度很轻柔,犹如海浪一下下地将她推向梦的彼岸。 困意一波一波涌上来,她感到自己正向宁静的水下不断下沉。 她抱住林洁妮,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熟悉的幽幽体香。 “我害怕。” 她闻着林洁妮的味道,也觉得很安心,但就是不愿乖乖合眼。 某种古怪的预感,告诉她,她会做一个悲伤的梦。 如果不睡,是否能阻止呢? “怕什么?如果你不睡,我就不要你了。” 林洁妮一本正经地恐吓她。 “不要……我只有你了。” 尤丽丝被吓到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放松下来,舒展身体,任由意识在梦的海洋中驰骋。 * 她梦到了一片茵茵草地。 湿润的叶片绿莹莹,露珠如同滚动的珍珠,闪烁透明的光。 夜风温柔地环抱着她,像一双手臂;也像母亲的低语,在她耳边唱摇篮曲。 皎洁的月光照亮小路,陪同暗淡的星光,将她引向一间似曾相识的木屋。 木屋红砖绿瓦,风雨不动地伫立在森林深处,宛如一片属于心灵的净土。 尤丽丝走进木屋,瞥见摆在桌上的书本,每一页都是雪白的。 她正好奇地拿起查看,便听到,随手关上的门被叩响了。 “梆梆梆、梆梆梆——” 连贯的敲门声,短促有力,令人联想到极富韵律的打击乐。 音调时而低沉厚重,时而高昂明亮,暗示出来人瞬息万变的心情。 是谁前来拜访了呢? 尤丽丝打开门,没有看到人影,再一低头,才发现一只三瓣嘴的兔子正冲她微笑。 兔子比雪更白,捧着一朵野花,长耳朵羞答答地垂到下巴,遮住毛茸茸的脸颊。 “这是送给我的花吗?” 尤丽丝伸出手。 兔子牵住了那只手,也把花交给她。 它拉着尤丽丝,穿过狭长的林间小径,拨开茂密的草丛。 萤火虫提着灯笼,围绕她们飞舞;草木的香气沁人心脾,将她们包裹其中。 “哗啦啦、哗啦啦……” 是哪里的小溪在水波荡漾吗? 尤丽丝拈着花枝,在兔子的带路下,行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也听到水声、鸟叫、虫鸣声。 漫长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可兔子究竟停下了脚步。 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块墓碑。 碑石刻着四个字:丽莎之墓。 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尤丽丝弯腰摸摸兔子脑袋,低声问: “你是要我把花献给她吗?” 兔子不语,只一味地笑着。 也许它不是在笑,只是一分三瓣的嘴无时无刻不像弯出了笑弧。 苍白的闪电划过天际,闷雷炸响,惊扰了仲夏夜悠然漫步的小动物。 鸟儿飞进巢穴,松鼠钻进树洞,群狼依偎着相互取暖,虫子在石头下蜷成一团。 骤雨倾盆。 雨丝连珠成线。 名为丽莎的女人,墓碑附近长着不同的草。有的短而粗,有的纤细修长;有的光滑,有的遍布绒毛。 尤丽丝捋了一把被淋湿的头发,将一堆带有稀疏小刺的草扒开。 掩埋在草叶下的果实,酸酸甜甜的覆盆子,一粒粒冒了出来。 她摘了红红的覆盆子,连带着明黄的野花一起放在丽莎的墓前。 这样能使女人轻盈的灵魂飞上天堂吗? 她不确定。 但她注意到,兔子的身影渐渐变淡,似乎心愿满足,就此再无牵挂。 “你要走了吗?” 她依依不舍,想去挽留,探出的手堪堪碰到白毛的边缘。 柔软的毛发,划过指尖,留下一丝浅淡的温度。 使心尖也痒痒的,说不清是酸是苦。 恰在此时,雨停了,灿烂的彩虹浮现。 一道七彩的长桥横亘在她和兔子之间,令她们失之交臂。 兔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于消失前向她告别: “再见,亲爱的你。无知者最幸福。祝你度过愉快的人生。” 梦醒了,眼角凉凉的,尤丽丝哭了。 她知道,丽莎死了。 兔子系统也不会再回来了。 * 尤丽丝冒着巨大的风险,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共渡会新的集会地。 是一所废弃的教堂。 空荡荡的大厅,落灰的神像,无人会来祈祷,也就无人会来打扰。 她是卡点到的。 午夜时分,钟声刚好敲过十二下。 浓稠的夜色就是最好的伪装,行走在漆黑天幕下的她,如一道不起眼的幽影。 到了目的地,同伴已来得差不多了,正在交头接耳。 大家神色都很严肃,空气也因此凝固如冰。 从人数看,她们损失了五位左右的会员,占据全部的十分之一了,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们有小苹果的消息吗?” 刚跨进教堂的大门,尤丽丝就等不及地询问。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话题。 一个人沉重地点头: “她回来了。但不再是之前那个机灵的她。” 另一个人应和道: “对,她看上去,比皮影戏中丝线牵着的木偶还要僵硬。我向她打招呼,她没有动,也没有笑,呆呆地盯着我,好像认不出我是谁了。” “这就是他们的手段,洗脑。或者用美化了的称呼,叫作改造。” “至于丽莎,凶多吉少。我们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 一同抓走的人,没有一同回来,说明什么呢? 说明有一些已遇害了。 尤丽丝丢了魂似的,往石柱脚下一蹲,没有再问别的成员状况如何。 有人走过来安慰她: “别担心,新人。目前为止,没有更多的人暴露。丽莎她们是优秀的反抗者先锋,最不缺骨气,绝不会供出其他人的存在。” “可是,如果没有人招供,我们中的成员是怎么被逮捕的呢?” 疑窦顿生,尤丽丝的心蒙上了一层阴云,在惶恐地跳动。 骨气两个字刺痛了她。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个软弱没骨头的人物。 于是自卑的她无端产生了怀疑,不会是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机密吧? 这真的是很没有缘由的怀疑。 她很少接触外人,除了日常买东西,就只和共渡会的人、以及林洁妮碰面。 便利店的老板娘确实是特务的一员。但她一直提防着老板娘,没有对她说过自己的私事。 共渡会的人和她是一边的,不可能自己举报自己的人。 林洁妮就更不可能了,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害她呢? 想到林洁妮,她杂乱的心跳渐渐平复,感到一些温暖。 她如此信任着林洁妮,以至于想要带她来教堂参加集会,又怕罪行牵连到她。 “到处都是那些家伙的耳目,有伙伴会被揪出来也正常。丽莎和小苹果常在台前活跃,指不定被监视多久了。” 耳边的声音惊醒了她。 尤丽丝抬起头,发现同伴正亲切地拍着她的肩膀。 “哦……原来是这样……” 她慢半拍地附和,起先都没想到同伴是在回答她先前的自言自语。 “我记得,你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谈恋爱吧。” 那人没有马上走开,而是驻足片刻,和她闲聊了几句。 “唔,嗯,是的,一个很漂亮很体贴的女人。” “那你就要更加保重自己了。别落网了,让你的另一半伤心。” “嗯。” 尤丽丝郑重地点点头,发誓一定不会露出马脚,不会惹情人难过。 散会了,她心事重重地回家。 林在家里等她,见她情绪低落,没有询问她深更半夜去哪里了,只邀请她出门吃夜宵。 * 正如尤丽丝所说,林洁妮是很体贴的女人,或许,是世界上最体贴的那一个。 投其所好请她吃好吃的就不说了,林洁妮还在她快要吃吐了之前,按住了她拿烧烤的手,从她嘴里抢走多余的食物。 尤丽丝有点害羞,咕咕哝哝地道歉: “对不起,我又暴饮暴食了。在你面前表现出这么丑陋的一面,你肯定很失望。” “没关系。” 林洁妮咀嚼着酥脆的肉块,含笑摇了摇头。 嘴唇触碰嘴唇,就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她吻了喜欢的人,心情愉悦,压根没有半点失望。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好丢人,是拿不出手的伴侣……” 尤丽丝垂下睫毛,脸颊红得可爱,与其说是在自省,不如说是欲扬先抑,期待情人多夸夸自己。 “你不是。你是我珍爱的未婚妻。” 林抚摸着她的长发,又一次亲吻了她,这次不是浅浅地掠过,是满含爱意地深吻。 月亮降下清澈的光芒,将她们两道缠绵交织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洁妮搂着最近蔫头巴脑的未婚妻,提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我们去度假吧。去风光秀丽的景点痛痛快快地玩儿,避开日常的琐事一段时间。” 尤丽丝答应过共渡会的同伴,会继续竭尽全力提供支援。 危难关头,她不该逃开的。 但是,短短几天的假期大概无妨?世俗的压力太大,即将把脆弱的她压垮了。 艰难地挣扎了半天,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绞着手指赞成: “好,我想和你去度假。” “那地点就定在海边的度假村吧。我们去沙滩晒太阳,去海里游泳,在海景房里边看风景边喝茶。” “嗯嗯。我很期待。” 对情人的话全盘接收,尤丽丝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以暂时不去思考已然发生的不幸了。 度假的计划就这么定下。 她们收拾行囊,奔赴大海。 在脑海的一个角落,她也有为自己声辩: 和故人的分别成了定局。 她只有林洁妮了,要努力珍惜。 绝不是因为她怕了。 绝不是因为她想活不想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6、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出门度假,总要带一些钱。 前去取钱时,尤丽丝紧紧地挽着林洁妮的手臂,很怕生地将小半个身子缩在她的后面。 天从雾蒙蒙的微亮,到迷雾散尽天色大明,仅仅需要几个小时。 八、九点钟的光景,尤丽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主心骨,漫步来到居住区不远处的国家银行。 沿途有很多人,步履匆匆。 现在是上班高峰期。 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机动车道堵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子,滴滴地按着喇叭,向挡在前面的家伙示威。 行人道没有那么拥挤,却也每走几步,就会和旁边的人肩部相碰。 身为社恐,尤丽丝待在人群中不太适应。 换作从前,虽然浑身不自在,但偶尔出门热闹一下,呼吸呼吸人间烟火气,她也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疑心被当局盯上之后,她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只会疑神疑鬼地打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她对不认识的行人望而生畏。 行人对她缩肩塌背的怪模样也难免多看两眼。 一米五出头的女孩差不多是整只趴在陪同她的女人身上。 乍一瞟过去,旁人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才被同行者半拖半拽着走,定睛一瞧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位年轻的女士,一高一矮,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过路的人视线掠过她们又飘回来,禁不住瞳孔微微扩大,觉得有人公然如此亲密十分奇怪。 法规严禁不够克制的感情,不是吗?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这样的行为显然太过轻浮了。 再仔细看,瘦小的女孩穿着接待员的制服,粉白相间,像朵芙蓉花一样,他们又不觉得奇怪了。 接待员是例外,没有权利也不尽义务,不包含在法律的管辖范围之内。 尤丽丝化了浓妆,把眼影和唇彩涂抹得很艳丽,脸部也打了高光,立体的五官几乎看不出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她了。 她听到自己在被议论,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比忽然被光照到的老鼠还要惊慌失措。 “那个孩子一头银发打理得好精致,像月色下闪闪发亮的雪花。” “身形也很娇小哦,比藏于蚌壳的粉光珍珠还要玲珑可爱。” “怪不得那么张扬,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因为是接待员,所以不漂亮是不可能的吧?” 对于接待员,无需给予尊重。 路人窃窃私语,毫不避讳地对她评头论足。 尤丽丝把情人的小臂抓得更加用力了,整个身体也愈发倾向于情人的方向,在抱着她手臂的同时,尽可能地往她背后去藏。 在路人看来,这是张扬的行为,不合礼法。但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被审视被观察。 正推开玻璃门的林洁妮也听到了那些评论,笑着把躲在自己身后的未婚妻拉出来,端端正正地塞进怀里: “他们说你是小珍珠,你是吗?” 尤丽丝脸颊浮出烟霞,白里透粉,确实很接近那些人口中的粉光珍珠。 “让我摸摸。皮肤很光滑,像是被海水冲刷过、被沙砾打磨过的。应该是真珠宝,不是假的。” “别取笑我啦。” 尤丽丝低着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从她的视角出发,她不值得任何赞美。 倒是她依赖着的林洁妮,艳若桃李,凛若冰霜,富有难以描述的魅力。 也就是林洁妮没有穿上接待员的衣服,旁人才不敢擅自谈论她的外表。 自惭形秽的滋味酸溜溜的。 尤丽丝紧盯地面,想象着林洁妮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 对于她能站在林洁妮的旁边,那些人一定很羡慕嫉妒恨。 她沉默了,暗自心想,自己也很嫉妒那些能厚颜无耻盯着林洁妮看的家伙。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就撇下来。 拉着一言不发的她,林洁妮走进自助取款区,把门反手关上,锁好: “怎么是取笑呢?我没有取笑你。” “……丑小鸭就是丑小鸭,长大了也不会变成白天鹅的。” 坚信自己很丑,尤丽丝沉着脸对手指,食指指尖点一点又分开,又绞到一起。 “你不丑,长得很漂亮可爱。唯一的缺点是有点土气。改改穿衣风格就好了。” 林洁妮捧起她的脸,温和而严肃。 “呜呜,我不像你……你这么自信,一开始就很受人欢迎吧……” 折服在情人的西服套裙下,尤丽丝化怒为悲,双马尾一甩一甩,酷似耷拉的兔子耳朵。 这个俏皮的发型还是情人帮忙设计的。以她自己的品味,她做不出。 “你吃醋了?”林洁妮很敏锐。 “呜呜,有一点点。你太完美,我配不上你,……不喜欢你被别人看。”尤丽丝没有反驳。 “这是哪儿来的小醋精?没有人看我,都在看你。你吃的什么飞醋?” “可我就是不想你被别人看到,你会被抢走,不要我的。” 没有即刻取钱,她们在密闭的空间接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洁妮抱着自卑的丑小鸭,边亲边安慰: “不会不要你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的。” 丑小鸭鼓起勇气,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墙上: “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拥有你吗?” 小个子。很有爆发力。一旦爆发就热情得过分…… 林洁妮扑哧笑了起来,心想面前的女孩如果是小狗,那就是卷毛泰迪了吧。 她反客为主,压制住狗狗一样的女孩,倚靠墙壁步入正题。 女孩搂着她的脖子,她的手指撩起女孩的裙子。 气氛打得火热。 她们吻得难舍难分。 林洁妮喜欢对爱人施加强有力的控制,从行动到思想,她的支配欲简直无孔不入。 尤丽丝身体发烫,细细地喘着气,忽而又打起冷颤。 她很乖,配合着林洁妮,不希望对方抛弃她,——那会让她想起被母亲遗弃的童年。 “是阴暗的老鼠,是胆小的兔子,也是忠诚的小狗。你是独属于我的,最讨喜的小动物。” 林洁妮餍足地叹气。 原来在她心里,我是一只温顺的宠物吗?……那样也很好。结成主宠关系,总比结一场要命的婚强多了。 短暂的失落挥之即去,尤丽丝振作精神,自欺欺人地想。 她们不是在谈恋爱,也不会结婚。只不过是一时半会凑成一对的地下情人。 见不得光的情人。 连恋人都算不上。 这就是她想要的安全。 “嗯,我是你的小狗。” 轻轻地汪了两声,尤丽丝逗得情人前仰后合。 但她的情人一定猜不到,她暗暗地把她们之间的界限划得很清楚。 宠物总有离开主人的一天。 也许,不是她先被主人玩腻,是她下定决心先长出独立的人格呢? * 走出取款区的门,尤丽丝还有些虚软无力。 她咽了咽唾沫,感到口干。 林洁妮买了一支鲜奶冰淇淋,给她解渴。 她们坐在长椅上,捧着冰淇淋,你一口我一口地共享。 度假的地点定在海边,有碧蓝的海水,有金黄的沙滩,还有豪华的海景房。 在去往那里之前,林洁妮说,要教会尤丽丝游泳。 “我肢体不协调,学什么都很慢。大脑发育也很迟缓,直到现在,不是沿着特别熟悉的路,都有可能走丢。” 尤丽丝妄自菲薄,令情人高高地挑起眉头。 “胡说什么?你学交际舞就很快,一点就透。” 林洁妮把她带到游泳馆,教她蝶泳。 黑发蓝眼的女人,犹如一尾优雅的美人鱼,轻快地跃入水池。 她双臂呈波浪状划水,身体也起起伏伏,头沉下水面又冒出来,光洁的皮肤沾满晶莹的水珠。 尤丽丝看呆了,等到她示范完毕,自己也跳进水里,却早就把她的动作忘光了,脑海中只闪过几个秀色可餐的画面。 银发红眸的女孩,憋气憋到脸红,拼命扑腾手脚,却只是越沉越深,学不会把头冒出水面换气。 林洁妮游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臂膀把她带到水池边缘: “呛水了没有?来,让我拍拍背。” “没有呛,但我不会游。我说了我学东西很慢。” 尤丽丝委屈巴巴,湿润的眼睛一眨一眨。 “蝶泳太难,你是初学者,要不要换一个姿势?” “我不能套一个游泳圈吗?” “不能。水池又不深,有我监督,不会淹到。游泳圈让你浮在水面,没有危机感,你就不会好好学了。” “那我能不能学最简单的那种……” “蛙泳?” “不是,是狗刨式。” “呵呵,呵呵呵……” 林洁妮以手握拳,挡住笑得合不拢的红唇。 尤丽丝也很得意自己即兴想出的冷笑话。 她当然不会真学狗刨式,太不美观。 但能让气氛轻松一点,也算她没有笨到家,情商还有得救。 “真会卖蠢。” 林洁妮摸了摸她的头。 尤丽丝耍无赖: “我不学啦。有你看着我,去海边度假也不会溺水的。” “嗯,那我就不错眼地看好你。” 林洁妮终于还是同意放她一马。 模拟游水就已经很有趣了。 两个人追逐打闹,尤丽丝抱着漂浮球,向林洁妮滚动。 接下来正式的海洋之行一定更有趣。 她们收拾收拾回了家,一路欢声笑语,很期待海风拂面的二人时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7、足不出户吃遍美食 居住区和景区是两个气候。 一边是初春,草长莺飞,料峭的春寒令人时不时还要呵一口气,搓手取暖。 一边是仲夏,椰林葱葱绿绿,沙滩黄澄澄,清澈的海水介于蓝与绿之间,天际有洁白的海鸥在成群盘旋。 尤丽丝坐在浅海区的外沿,两只脚伸进海里拨水。 她全副武装,戴着墨镜,头顶也扣了一顶花里胡哨的遮阳帽,力求不会受到紫外线的迫害。 可惜内在就不能武装了,还是那么傻。 这个路痴的家伙迷了路,正在等林洁妮来找她。 她和林洁妮原本在房间里消遣,胡天胡地地睡了两天,期间只有订过几次酒店的餐。 但正餐是满足不了贪吃的尤丽丝的。她算不上饿却嘴巴空空,趁情人打盹,偷偷溜出来买零食。 金灿灿的沙滩乍一看,哪哪儿都是一样,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没有特别的标志物。 尤丽丝从前没来过海边,这几天也没有走出过酒店的门,视线扫到哪里都觉得陌生,逛了不多久便晕头晕脑。 等酒店的轮廓也在视野中消失,人山人海吞没了她,不敢开口问路的她就一筹莫展,只能放弃挣扎了。 “肚子饿了。快点来呀……” 走丢了太久,捂着咕咕叫的肚皮,尤丽丝咕咚吞咽口水,怀念昨晚享用的海鲜大餐了。 昂贵的帝王蟹,蟹肉肥美,对得起它的价钱,一口下去汁水满溢,鲜甜的口感让人不自觉眉头舒展。 大龙虾也不坏,麻辣鲜香,气味诱人,剥起外壳虽然麻烦,但吃得人满头大汗,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浓郁的辣味劲爆过瘾。 生鱼片要清淡些,适合解腻,几种不同鱼类里面,三文鱼肉质更嫩,金枪鱼肥瘦适中,各有千秋,搭配酸酸的橘子汁别有一番风味。 汤品是两份蛋羹,用蟹壳盛着,很有巧思,喝得胃里暖呼呼的。 越想越饿,饿着饿着又有点渴,尤丽丝拉低太阳帽,突然想吃草莓了。 海边哪有草莓? 非要吃的话,得从农场空运来吧。 “呜呜……” 渴得受不了,尤丽丝弯下腰,捧起一捧海水,跃跃欲试想舔一下。 “咸的,不能喝。” 林洁妮神出鬼没,从旁边的人群里钻出来,抓住她的手腕,把掌心的水倒掉。 “你怎么才来呀,我要被晒成干了……” 尤丽丝立马扑过去撒娇,像只树袋熊挂在情人身上。 “谁让你擅自跑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吃草莓……你看我的手背,都被晒出红印了。” 尤丽丝举起一只手,在林洁妮眼前挥舞,让她来看自己被晒伤的痕迹。 “没有那么夸张。过会儿就恢复了。回屋我给你涂点防晒霜。” 抓住未婚妻的小手,吹了吹气,神通广大的林洁妮变出一颗草莓,放在她的手心。 “哎?!” 尤丽丝惊喜地欢呼。 “知道你爱吃水果。草莓、樱桃还有李子,都是农场一篮子一篮子现摘的,当天空运到这里。” “是今早运来的吗?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 “忙着亲你,忘了说。” 林洁妮轻描淡写地解答了未婚妻的疑问,就抱玩具熊一样,抱起小小一只的她,向她们预订了一周的海景房迈步。 海景房是双人床,床边就是巨大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光线明亮。 把草莓樱桃都摆出来,也把服务员送来的午餐放在桌上,开了一瓶红酒,林洁妮就搂着未婚妻坐进云朵般蓬松的软椅里面,惬意地叹一口气。 度假生活就该有酒有菜,有老婆陪。 她举着高脚杯,慢悠悠地品酒。 就见傻乎乎的老婆也有样学样,含着杯口噙了一口酒,把自己辣得吐着舌头哈气,斯哈斯哈半天,小脸一团酡红。 “不能沾酒早说。” 一把抢过老婆的酒杯,却还是晚了,林洁妮伤脑筋地用腿别住老婆的大腿,不让喝醉的她发疯乱动。 “你凶我……” 两只兔子眼汪出亮晶晶的泪水,尤丽丝相当没有酒品,扭着身子说哭就哭,手把眼皮揉红了,连预警都不给。 于是林洁妮的语气又温柔了: “我没有。下次别喝酒了,宝宝。喝点葡萄汁解解馋就得了。” 她们两个各方面都属于两种极端,却也强弱互补。 到了已然习惯的今天,林洁妮不会再嘲讽老婆脑瓜子太笨了,她只会觉得笨一点好。 老婆笨笨的很可爱,就会乖乖待在聪明的她的身边。 尤丽丝嘻嘻笑着,放下擦眼泪的手,被哄得心花怒放: “你居然叫我宝宝!我才比你小三岁呢。” “不叫宝宝叫什么,叫妹妹?” 林洁妮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当地的特产,一条珍珠项链。 粉色的珠子放在黑色的盒子里,圆润饱满,被天鹅绒衬得更加惊艳。 她把项链给老婆戴上,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最下方的玫瑰金吊坠正好悬在心脏前方。 尤丽丝思维有些迟钝,听了她的话,竟还认真思考了片刻: “我以为你会叫我小狗,还会让我叫你主人。” “你是我的小狗啊。也是我的专属接待员,包月,还要小费的那种…… 呵呵,开玩笑,那些是玩情趣时说的话,意思是我支配着你,占有着你。不是说你真的是会汪汪叫的小狗。” 林洁妮被她的蠢话逗笑了,食指卷起她的一缕银发,缠绕在指尖把玩。 尤丽丝听到轻快的笑声,仍然觉得费解,用力运转大脑,分析这段话的意思。 然后,她断章取义地认为,林洁妮把她视为包月的接待员,省时省力,满足需求颇为方便,就是需要付出多余的小费。 假如是陌生人这么说,她一定会生气。 但同样的比喻,甚至是更加过分一点点的,换作是林洁妮说出,尤丽丝就只是嗔怪地瞥着她,握紧粉拳轻轻锤了两下她的胸口作罢。 心口被锤了捶,腾地就冒起热气,林洁妮觉得这滋味还挺奇妙的。 身处女强人顶点的自己,娶回家了一个只会软萌卖乖的小娇妻…… 情绪价值得到极大的满足,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她事业顺遂,情场得意,也就变得心胸宽广,开始学着把天真无邪的爱人抱在腿上,轻声细语地讨好: “项链是劣等的货色,比不上奢侈品店筛选加工过的,胜在一个出产地具有纪念意义。下次给你买更好的。” 尤丽丝勾住她的脖子,气哼哼地探头过来吻她: “是你要给我买的,我没有向你要,不许再说我是捞钱的接待员了哦。” “都说了那是戏谑的情话,不要当真。” 冷酷的心灵被妻子填补了空洞,林洁妮眸中划过一抹怜爱的色彩,就回应着妻子的索吻。 比起一开始要催眠才能亲亲,现在尤丽丝会主动亲过来,让她心尖一甜。 * 醉醺醺的吻令空气升温。 室内太热了,尤丽丝推开林洁妮,嚷嚷着要开空调。 “开吧。” 林洁妮宠溺地纵容了她。 但开了尤丽丝又嫌冷,没过多久就想关闭。 滴滴响了两声,没有关上。 她拿着遥控器,摸不着头脑: “海景房的空调坏了……” “能开就是没问题,关不掉应该是遥控器故障了,换成备用的再关。” 林洁妮打开抽屉,把备用遥控器去掉塑料膜,隔空抛给她。 尤丽丝接住,听话地试了试,把嘴巴噘得高高的: “还是没反应。我就说是空调不行,你还不相信我。” “是你没有设置好,笨。说你笨,你就真的丝毫没有生活常识。” 林洁妮无奈地挑眉,走到她身边,手把手地教她将遥控器对准空调,接收信号。 过了三四秒,滴滴,再按下遥控器,空调有反应了。这就是机器和控制器匹配完毕了。 再点一点温度按钮,显示的数字也一致。接下来就可以正常开关了。 “没有校准直接使用,能用得了才是怪事。” 林洁妮把遥控器交给未婚妻。 “你好厉害。” 尤丽丝毫不心虚,捏了捏胶质的遥控器,又不想关空调了。 她丢下遥控器,吹着冷风浑身舒畅,就坐回餐桌吃没有吃完的美食。 虾凉得差不多了,但螃蟹还是很烫。 剥螃蟹的时候,手指被油星溅到,起了水泡,尤丽丝就吮了吮油腻腻的指腹,张开五指观察红肿的部位: “泡泡……” 林洁妮看到了,认命地拿出药膏,帮笨得出奇的老婆涂药、贴创可贴: “一秒钟也不让我省心。酒醒了没有?头还晕不晕?” 尤丽丝娇憨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晃一晃,突然栽倒在她怀里。 “晕了?”林洁妮问。 “唔,嗯,晕了。”尤丽丝确信地点头。 红酒的后劲一阵比一阵猛。 她醉糊涂了,眼前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黑。 后来,只记得林洁妮把她抱进浴室洗澡,再之后的事她就没印象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吃什么、喝什么、出不出门,一切的事务她都交由林洁妮处理。 洗不洗澡、怎么洗澡也是一样。 林洁妮不会对她使坏。 她可以放心信任对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8、醋意横生的双人旅行 长发随风飘逸,尤丽丝抬起手,摸了摸圆润的珍珠发卡,将一缕挡眼的碎发别在耳后。 今天她是散发出行,依然穿着粉白相间的制服裙,脖颈间挂着林洁妮送她的项链。 而林洁妮挽着她的手臂,一身黑色泳装,像走在奢华的舞台秀中,端庄自信,大步流星。 林洁妮过于靓丽,穿泳装白得发光,一下子就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尤丽丝比下去了。 尤丽丝瞄了情人雪白的手臂一眼,不喜欢她露出来给别人看,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苦恼地努起嘴。 占有欲太强,就是会很麻烦。 林洁妮暗爽,把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却假装不知道,也不告诉她其实每个人都在开开心心地玩儿,没有人顾得上看无关紧要的路人。 自己醋自己的尤丽丝心里难受,用脑电波和空壳系统窃窃私语: “还不如待在房间不出来呢。” [叮,竭诚为您服务。] “我在向你寻求安慰,你说点有用的啊?” [叮,竭诚为您服务。] “气死我了!” [叮,竭诚为您服务。] “呜呜,要是我能变漂亮就好了,就能堂堂正正站在林的身边。你要是没有坏,我一定让你想办法帮我多加一点美貌值。” 尤丽丝蹲在海边,以碧蓝的海水为镜子,顾影自怜。 她对自己的倒影十分嫌弃,揪住裙摆撕扯,很想变美。 换作以前的系统一定会哄她说: [不是,你本来长得就挺好看了,再加美貌值要逆天啊。] 现在的只会一声接一声叮个没完。 难得的约会,尤丽丝情绪低沉,一半酸溜溜的,醋意横生;一半淡淡的苦涩,是挥之不去的自卑。 她宁愿盯着海面发呆,也不和林洁妮交流。 林洁妮不再暗自得意了,觉得欺负她是一招错棋,因为她真的会把一点点小细节放大,无限地自找不痛快。 “好了,宝宝,我把防晒衣穿上了。” 打开挎包,拿出薄薄的纱衣,林洁妮披在身上。 纱衣有点闷,穿着不舒服,也有点透光,还能隐隐约约窥见皮肤的颜色。 但打发又笨又爱吃醋的未婚妻是足够了。 尤丽丝喜笑颜开,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两只手牢牢地抱住她的腰。 林洁妮也敞开手臂接住她,把她抱了个满怀: “就那么喜欢我吗?连我穿泳衣的样子都想独占。” “嗯,不喜欢……” 口是心非的尤丽丝被抓进了更衣室。林洁妮把她按在柜子里亲吻。 竖长的柜子,只有最顶端的缝隙能照进一丝光线。昏暗的空间里,林洁妮不悦的眼神锁定小撒谎精,就低头封住她咬得艳红的嘴唇。 起初是轻柔的,克制的。 慢慢加深,舌尖撬开齿关,攻城略地。 尤丽丝呼吸紊乱,可怜巴巴地坐在更衣柜的角落,身旁两侧被情人的双臂伸过来,形成密闭的囚笼,想往下缩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 她慌张失措了一会儿,老实了,圈住情人的脖子,将如兰的吐息主动献上: “喜欢……你穿泳衣特别好看……” 林洁妮满意了,揉了揉她的后颈,留下一抹热烫火辣的触感: “早这么诚实,也不至于……” 不至于被她两根指头捏着后领子提起来,关进漆黑狭小的柜子了。 * 在太阳伞下,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也很悠闲。 但来此一遭,不去敞开了游一游泳到底是一份遗憾。 两人躺了一阵,起来堆了沙堡。 林洁妮捧着未婚妻湿乎乎沾满泥巴的小手,用手帕帮她擦干净: “还醋得慌吗?人少了。我带你下水吧。” 尤丽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小声嗯了一下。 第一次海边度假,没有经验。 脱掉外衣,尤丽丝把身体交给情人,让她帮自己涂防晒霜。 刚开始有点冰冰的,涂得她直打哆嗦,她忍不住抗拒地往一旁躲去。 “不涂遍全身,会出问题的。涂过的地方是白色,没涂到的晒成蜜色肌肤,一块深一块浅的,你觉得好看吗?” 林洁妮坐到她的腿上,防止她反悔逃跑。 “那好吧,我不会乱动了。” 尤丽丝手臂交叠,将脑袋枕上去,表示自己会很耐心地等待准备工作结束。 只是她还时不时扭头瞟一瞟情人,然后不知是发痒还是别的,咬着唇吃吃地笑。 三四点钟的光景。 游客是少了许多。 就算不穿接待员的制服,也不用担心当众打情骂俏会迎来古怪的注视了。 她们两个的泳装是情侣款。 林洁妮是黑色,尤丽丝是白色。 脱掉了外面的掩饰,尤丽丝看看通体纯白的自己,再看看服饰相同但颜色相反的情人,如同大热天喝了凉水,为两人的般配感到无比舒爽。 “就会傻笑。” 细心地帮未婚妻做好防晒,林洁妮牵着她的手,指引她到海里畅游。 波光粼粼,反射着太阳的金色。 蔚蓝的大海如同另一片青空。 两人一直并肩游水,没有分开。 从浅海游到略深的区域,有林洁妮监督,尤丽丝又套着泳圈,就顺顺利利没有出任何事。 “对,就是这样,用手和脚划水,别害怕,有我守着你呢。” “唔,我好像学会了……要不要摘掉游泳圈?” “夸你两句你还自信心膨胀了。不许摘。回到深度不高的游泳池才能摘。” “好吧……” “别噘嘴。你是初学者,没有十成的把握,就要安全至上。” “好,你是我的游泳教练,我都听你的。” “呵呵,真乖,让我亲一口。” “不要啦,上岸再亲嘛……” 她们享受着优美的自然景观,沉迷在海的魅力里,也为眉目传情的对方无法自拔。 天色晚了,要涨潮了。 霞光万道,如热烈的火焰,将海水染成壮阔的金红。 尤丽丝和林洁妮打道回府,带着一身水汽,脸上的笑容久久也没有褪色。 * 预订了一周的海边酒店。 和林的相处越来越接近真正的恋人了,对此,尤丽丝并非毫不担心。 林比她大三岁,社会地位很高,不受婚姻法的约束。 但她不一样,她不是林那样的强者,只是一个每走一步都要心惊胆战的小人物。 尤丽丝不敢陷得太深,怕林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留她一人黯然神伤。 不过,太纠结于没有发生的事,也毫无意义。 趁林不在,她趴在海景房的大床上翘着腿玩,捧起手机,把晾了三天的小小林调出来。 小小林变呆了很多,不再如从前那么灵动了,是被她忽视太久抑郁了吗?还是越长越大,心智成熟不愿意卖笑了? 应该是后者吧。 小小林的智商是肉眼可见的高,会自我调节,不会轻易患上抑郁症的。 “我想把你当成我的虚拟恋人饲养。” 戳了戳黑发蓝眼的小人,尤丽丝想把她当成林洁妮的代餐。 小人被她戳得向后倒,扒拉着屏幕边缘,作出要站直的姿势,但这当然只是在根据她的动作展开对应的表演: “好的,我可以扮演你的恋人。玩家既想体验恋爱的感觉,又不想和陌生人接触,对吧?那我有很多模板,足以满足你的需求。稍等两分钟,让我下载。” “咦?人机味好重。你原来也这么说话吗?我是指模板什么的,没听说过呢。” 尤丽丝觉得小小林好像成了游戏的官方指南,或者说新手教程? 态度严肃地自我介绍时,那个调调儿尤其像。 但她也没有细想,反正只是不敢去撩林洁妮,才把小小林暂时当替代品。 小小林就算机械感十足,不很贴合林洁妮的形象,她也只能认了。 趁小小林忙于下载人设模版,尤丽丝点开商城,购买了猫耳朵和猫尾巴,给她装上。 摇头甩尾的小小林,耳朵尖尖一晃一晃,可爱极了,就差张开嘴喵喵叫了。 尤丽丝捧着脸心花怒放,戳小小林的肚皮。 小小林很配合,把下载窗口最小化,顺服地躺平任摸,还会学现实的猫猫舔爪子。 “嘿嘿,嘿嘿嘿……” 尤丽丝玩得十分投入,一时竟没有注意到,去前台订餐的林洁妮推门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 林洁妮轻手轻脚地来到她的背后,目光掠过她的侧脸,对准手机里的角色。 尤丽丝猝不及防,吓得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屏幕不让她看: “……没什么,只是玩游戏。” 她很贪心,想要正餐代餐两不误,不想把林洁妮得罪了。 无论如何,把游戏角色捏成暧昧对象的模样,都太不尊重人了,换谁被侵犯肖像权都会发火。 “什么游戏?” 林洁妮继续追问。 “……” 尤丽丝怯生生地把手机收进口袋,知道她不懂欣赏恋爱养成游戏的乐趣,一定会教训自己。 “不是普通的游戏吧?” “是模拟人生的类型……” 林洁妮懒得再和她拉扯,直接催眠了她,严厉道: “别装。别以为我不知情。你手机上的游戏早就被我用黑客程序入侵了。说实话。为什么放着真正的我不爱,和冒牌货玩得不亦乐乎?” 眼前泛起花花绿绿的杂色,耳边听到类似老旧收音机发出的嘎吱声,尤丽丝失去意识,迷茫地望着虚空,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如实招来: “我不敢对现实的你要求太多。就把小小林视作虚幻的你放心去爱。” “细说。为什么虚幻的我就可以爱?” 林洁妮双手抱臂,声色俱厉。 尤丽丝却只会颠来倒去地重复那些胡言乱语,无法条理清晰地解释自己的逻辑: “我控制不住想谈恋爱,又害怕,所以她就是我的恋人。” “可我们已经在恋爱了。” 林洁妮步步紧逼。 “才没有呢。没有告白,不算谈恋爱。” 尤丽丝把手机里的小小林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胡搅蛮缠,自欺欺人,一副就是讨厌名义上的结为伴侣的样子。 尽管怦然心动已成事实,暗送秋波也是事实。 林洁妮眉头紧锁,情不自禁吃游戏小人的醋,也恨自己没有时时刻刻拉满警惕。 她还以为有正主在身边,尤丽丝不会再去碰游戏,这些天就放松了管制,没有打开监控程序,也没有操纵小小林和尤丽丝对话。 谁知她给出的信任竟然让尤丽丝钻了空子,精神出轨一段代码。 “不许再玩这种游戏了。” 她凶巴巴地命令。 “小小林就不会凶我……” 尤丽丝抱住手机不让她抢走,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倒也十分惹人心软。 林洁妮拿未婚妻很没办法,只能反反复复温和地对她保证: “不会凶你,也不会离开你。所以‘虚假的我’是没有必要存在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9、一波三折的烛光晚餐 海景房位置绝佳,视野开阔,拉开窗帘,就能通过透明的落地窗俯瞰大片海域。 但此时它门窗紧闭,布帘飘扬,与外界的风景隔绝,只留下属于住客的私密空间。 “把手机交给我。” 林洁妮命令。 “唔……” 尤丽丝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小巧的手机连带着屏幕里面的小小林,都掉到毛茸茸的地毯里了。 “很好。我喜欢你乖巧的样子。” 林洁妮仍然吃小小林的醋,但是心里舒服了许多。 不顾小小林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游戏角色,她恨恨地想:有她这个正主在,小小林永远别想出头。 她没有捡起手机,而是一脚把它踢到房间角落。 被催眠的尤丽丝很好欺负,皱着小脸,很不高兴,但也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洁妮贴近她,轻咬她的耳垂,感受到她触电一般抖了抖,才吻上她的唇,掠夺她清浅而急促的呼吸。 尤丽丝失神地望着她,回避不了她的亲昵,被扣在怀里禁锢,渐渐眼角闪出委屈的泪花。 门铃响了。 是前台来送餐。 林洁妮一只手掌稳稳地按住未婚妻的后脑,另一只搂着她的腰,耐心地一寸寸品尝她口齿间的香气,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走到门边,开门把送餐的人放了进来。 前台进来时,还看到两位顾客靠在墙边接吻,凭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有礼有节地问: “您的餐放在桌上,可以吗,博士?” 林博士嗯了一声,无暇他顾。 于是前台就把托盘摆到餐桌上,一样样地把菜品铺开,忙碌间若无其事地提醒: “林博士,关于执政官的竞选……” “我的名额是内定的。晚些参加也来得及。” 林洁妮抹了抹嘴唇,有力地一挥手,表示跟过来的下属可以出去了。 休息时间,她不想谈工作,即使是重要的内部竞选也不例外。 伪装成前台小姐的下属点点头,恭敬道:“是。祝您和未婚妻度假愉快。” 然后她抱着空掉的托盘施施然离开了,留下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给上司享用。 林洁妮没有给她和美食多余的眼神,专注于逗弄意识不清醒的尤丽丝。 对于现在的林博士来说,没有什么比未婚妻更加重要。 她是优秀的人才,尚未出世就在基因检测结果中显示是治理国家的好苗子,出生之后一路被体系化的能量护送,展现出的天赋和努力也对得起国家对她的栽培。 没有人配得上她,良缘所第一次为她筛选对象,惊讶地发现,所有适龄者和她的匹配度都是惊人的0%。 等她成年,第二次筛选,才出现一个100%的适配目标。 她待好不容易找到的小未婚妻如珠如宝,也是正常。这可是她唯一的亲亲老婆。 如此想着,林洁妮把老婆从里到外吃透了。 这次维持催眠的时间太长。 防止露馅,她找了个借口。 “我是在为你治疗精神疾病。” 她对醒来的尤丽丝说。 “唔?哦……怪不得。我做了好奇怪的梦呢。” 尤丽丝打了个呵欠,很感激她的帮助。 “呵呵。”林洁妮忍俊不禁。 “谢谢你。治疗过程很麻烦吧?看看表,都几个小时过去了。” 尤丽丝傻里傻气。 “没关系,我不嫌麻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当你一生的心理医生。” 轻笑着的林洁妮闪闪发光。 尤丽丝没有忍住,扑过去撒娇,抱着她蹭来蹭去。 * 事实上,尤丽丝做了两个荒诞不羁的梦。 第一个很好理解,是关于她冲动消费的毛病的。 她梦见她在咖啡店的工作稳定了,被老板推举成其他分店的店长,每月有了令人艳羡的薪资。 但是她总是月月花光。 背着漂亮的包包、穿着时髦的衣服、在游戏里疯狂氪金,她活得光鲜亮丽,背后却也负债累累。 某天下班之后,她老样子打开购物软件,唰唰扫荡,一口气付款了几百样东西,才发现,余额竟然变成了0。 更可怕的是,想预支下个月的工资,下个月的可透支额度也早就被她用完了。 “这下惨啦!” 她抱住头,陷入吃不起饭的困境。 官方把她这种缺乏自制力的人抓走,强制她们参加勤俭节约教育平台的线下活动。 她和几个同样症状的人,被分进同一个小组,组名就叫“再买剁手”。 剁手会的成员一个比一个夸张。 艾泡,重度网瘾患者,把所有的钱都花给游戏。 布拿拿,见到购物折扣就迈不开腿,买了一堆便宜却没用的清仓处理货。 欧闰局,创业把家产创没了,开连锁店,身家从亿万富翁直线下跌到百万负翁。 组长林洁妮负责修理他们的金钱观,但是林洁妮的首要调教目标竟然是躲在角落低调装蘑菇的尤丽丝。 林组长说:“他们都陷入单一的爱好难以自持。只有你,什么都要,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集大成体。” 她强迫尤丽丝穿上囚服举着“我犯了经济罪”的牌子游街,还要她把买到的实体商品都捐出去。 尤丽丝蔫头巴脑地照做,只觉得本就矮小的自己,在路人看奇葩的目光里,越发缩水了,变成谁都能踩一脚的蚂蚁。 艾泡、布拿拿看到她的惨状,痛改前非,生怕被林组长盯上。 欧闰局资产负数,问题太大,一时半会改正不了,也写了一堆万字检讨书保证重新做人,不想到街上丢脸。 “呜呜呜……” 只有尤丽丝流着两行宽面条泪,被林洁妮往死里整。 严厉的林组长禁止她吃零食喝饮料,为了管控她的个人习惯,甚至入住了她的家…… 好吧,在她的监视下,尤丽丝是过上了修身养性的好生活,每天浇浇花种种草,不玩手机,超脱成仙了。 但老实说,这种清汤寡水的日子太没意思,尤丽丝是真后悔花钱过度,被林组长逮住机会娶回家。 早知今日,她就消费得更有节制一点了,每个月花一部分还一部分。 至少别让官方调查到她的大额负债,抓她个现行啊。 * 第二个梦,就更没来由了。 不过,和第一个梦,倒也不是完全不搭边。 尤丽丝梦到她和林洁妮结婚了,有了个女儿,又离婚了。 林洁妮挺体面的,给了她一笔天价分手费,也会定期支付孩子的抚养费。 离婚理由是什么来着? 尤丽丝苦思冥想。 梦的碎片不太清晰。 好像是林洁妮误以为她红杏出墙,不是和自己,而是和别人生的女儿。 因为女儿长得不像林洁妮,没有黑发没有蓝眼睛,智商也只继承了尤丽丝的中庸偏笨。 为此抚养费给得也少,出于人道主义,每个月几百块,少得可怜了。 尤丽丝被甩了,养不起家,抱着女儿哭。 她原本是野生的雏菊,生命力旺盛,被林洁妮带进温室宠成了娇贵的玫瑰,也就经不起风吹雨打了。 她不敢去找林洁妮解释,也不敢求复合,就待在家天天哭夜夜哭,把女儿都哭烦了。 女儿跑去了姥姥家。 林洁妮不知怎地收到了消息,来找尤丽丝询问情况。 “我没有把她送走呀……” 不等前妻质问,胆小的尤丽丝就忙着推锅。 “又不是我和你的孩子。你还是送走吧。再和我生一个。” 前妻没有和她复婚,却会隔三差五过来嫖她一次,说是有了属于她们两个的孩子,再恢复伴侣的名义。 尤丽丝急得满头大汗,可就是生不出和林洁妮相像的孩子。 小女儿也是白头发红眼睛,笨笨的,完美延续了她的劣等基因。 她想让林洁妮生: “你生出来的,肯定就是你的呀。” 林洁妮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 “我倒是想生,我有时间吗?我是挣钱的,你是家庭主妇。我们两个各有分工,生孩子本来就该由你去做。” 尤丽丝说不过前妻,哭哭啼啼地醒过来。 梦的最后,她也没能和林洁妮正式复合。 她把这个梦告诉了现实的林洁妮,林洁妮笑了。 她也笑了。 多么诡异的梦啊。 * “就算你出轨,我也只会教训你,不会不要你。” 林洁妮安慰她。 “我才不会出轨呢。对了,我们也不是……”不是恋爱关系。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尤丽丝就识趣地咽回去。 林洁妮瞪了她一眼,猜到她要说什么,考虑到气氛正好,没有追究: “还有,我也不会因为孩子笨、长得像你不像我,就说她不是我的。” “我不想生孩子诶。生孩子一定很痛。” 话题转到这里,尤丽丝含住手指,思绪天马行空乱飘。 “那就不生。我只要你就足够了。世界上那么多孩子,不缺我们两个生出来的。” 林洁妮把她的食指从嘴里拿出来,不让她啃指甲。 “好哦。我就知道,你比梦里的林对我好多啦。” 尤丽丝欢欢喜喜地任由林洁妮牵着手,坐到桌边一起吃烛光晚餐。 跌宕起伏的梦缺乏逻辑。 真实世界的林洁妮不会那么坏的。 也许和林结婚也没有她想象得糟糕?她禁不住想。 心念一转,考虑到法律法规,她又收回了想法。 就算她愿意结婚,官方也不允许的,还是偷偷摸摸约会吧。 不,不是约会,是朋友间的见面。 尤丽丝叼住林洁妮递来的筷子,听到林洁妮温柔地问她: “好吃吗?” “好吃!” 她一本满足地回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向既定的未来靠近 尤丽丝正在给一枚腌制得油光发亮的鸭蛋剥壳。 这是她网购的。下单的原因仅仅是商家降价促销,标注的价格比平时要低一半。 剥好了,咬了一大口油汪汪的蛋清,她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就差不多囫囵吞进了肚子。 其实她并不饥饿。 但吃着邮寄到海景房的咸鸭蛋,她还把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之间,侧着脸打电话到前台问: “我订的新鲜芒果有消息了吗?什么时候送到我的房间?你们收到货了,要第一时间拿给我哦。” 林洁妮在一旁看着,面带微笑,心想未婚妻真的很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仓鼠,爬来爬去屯了吃不完的食物。 一筐一筐的水果往她们住的地方送,还嫌不够,看到芒果便宜,她又胡乱买了一箱芒果。 “你看我干什么呀?是不是嫌我败家?可我就是改不掉嘛。” 放下手机,尤丽丝托着腮,也觉得乱花钱很不对似的,羞怯地低下头。 林洁妮不在乎那点小钱,只在乎未婚妻的感受,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没关系。你以前拥有得太少,现在贪心一点也无可厚非。” 金光闪闪的卡,是银行给最高待遇的贵宾准备的。里面至少存了几百万,足以供普通人用一辈子了。 虽然换成是月光族尤丽丝,再多的钱也顶不住她无休止地挥金如土。 能解燃眉之急就是好事。 尤丽丝惊喜地望着那张卡,美滋滋地接过来亲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我正缺钱?忽然就花得一干二净,我也不清楚都买了什么东西……” “你不清楚?我看你清楚得很,只是不敢面对。” 哄未婚妻两句,没想到她还当真了,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林洁妮变脸如翻书,又很严肃地教育她。 她们不缺钱是一回事,放纵过分的欲念是另一回事。每个人都要学会自控的。 尤丽丝灿烂如花的笑脸垮下去,罪恶感浮上来。 她不止买了很多廉价的货物,还买了很多奢侈品。林林总总加起来花了一笔巨款,具体多少,她没敢算过账。 谁让她有个怎么也治不了的毛病,就是见到好东西就想要呢? 不是二选一选出更喜欢的那个要,是有两个要两个、有十个要十个的那种一网打尽的要。 拿不到就抓心挠肺,借钱也想买回家,并且缺一不可,坚决不留遗憾。 在这方面,她很追求完美,达不成目的不择手段。 “呜呜,我也知道这样不应该,我又不是很富裕的人,怎么能随心所欲地购物……但我就是想全部拥有,不拥有就很难受……” 捧着银行卡,尤丽丝灰溜溜地贴到情人怀里讨要安慰。 她是做错了事,但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见状,林洁妮收起一脸肃容,很温和地伸出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揉搓: “谁说你不富裕?我的钱都是你的。实在治不好就不治了,冲动消费就冲动消费吧。” 尤丽丝很感动。 同时也很痛苦很烦躁。 她继续往嘴里塞没吃完的鸭蛋,味同嚼蜡,忽然眼泪滴滴答答就顺着脸颊滑落。 林洁妮抱住她,轻轻地抚摸她的脊背。 尤丽丝依偎着情人,哭得一抽一抽,边哭边胡吃海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话。 可林洁妮容忍了她的所有不像话,她就也想厚着脸皮原谅自己了。 “你不对我狠心一点,我肯定还会再犯的……” 她抹着泪珠子愁眉苦脸地说。 “不会的。你的情感需求得到满足,就不会再向身外之物寻求快乐了。” 林洁妮的宽容令她越陷越深。 她张了张嘴,几乎快要承认自己离不开林了。 她们不是一个阶层,不可能长久的。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只有高层有享受的资格,底层一无所有。 林洁妮的社会地位就很高。 身为下等人的尤丽丝只是恰好沾了相亲对象的光,才短暂地享受到了不该她享受的福利。 难道能永远逃避相亲对象,待在度假村,不去工作坐吃山空吗? 尤丽丝摇了摇头,心想总要回归惨淡的现实的。 “我们还是及时止损,早点分开吧。” 她小声说。 她害怕沦陷在林给她的温暖之中,一颗心迷失了方向,不再属于她本人。 霎那间,林洁妮的瞳孔骤然缩小,如冷血的蛇竖瞳凝固。 “绝无可能。” 冰寒地说着,她讨厌尤丽丝的提议,一翻身,把尤丽丝压倒在沙发上。 按照以往的流程,本该是尤丽丝先睡她,作为开胃小菜加深她们之间的感情,她再品尝尤丽丝的滋味。 这会儿生气了,她就不再照顾尤丽丝的需求,一个劲地只顾着自己发泄。 她如狂风骤雨猛烈来袭,摧残脆弱的野花。 尤丽丝被作弄得没力气,腰肌酸软,哎呦哎呦叫唤,垂着头的样子活像是花瓣被雨水打蔫了: “林……我骨头要散架了……” “看你还敢不敢说要分开的话。” 林洁妮余怒未消,咬着她的咽喉,不肯放她一马。 “你好凶呀。不是说好不凶我吗?” 尤丽丝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责怪地瞧着她。 林洁妮心一软,手指按住她的腰肢,还是下意识地帮她做了事后按摩。 夕阳下,她们去海边漫步散心。 林洁妮挽着她的手臂,亲在她的侧脸上,向全世界宣告她们是堂堂正正的一对。 尤丽丝不承认是她的伴侣,几次试图轻悄悄地拨开她的手,被她瞪了,没有得逞。 好在傍晚游客不多,她们的举止不很引人注意。 这两段插曲坚定了尤丽丝单身的决心。 林洁妮太不可控了,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暴烈如火,让她又爱又惧,想靠近又心存顾虑。 度假回来,她找了个机会逃回自己家,不再和林洁妮同居。 随身物品不多,只有行李包里放着留宿必备的换洗衣服,很好携带。 多少有点心虚,她满含警惕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行人留意到自己,才抱着小包裹溜进居住区。 林洁妮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把林洁妮拉进黑名单了。 花钱如流水的尤丽丝最擅长及时享乐,哪管明后洪水滔天? 换了门锁,她就扑到床上,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丝毫不去考虑如果林洁妮找过来,把门拍得震天响,她要如何处理。 * 沉沉睡了一觉,翌日,尤丽丝上班迟到了。 销假的第一天就睡到十点四十,超过规定的八点钟将近三个小时,她是中午时分才惶惶不安赶到咖啡店的。 老板没有骂她,和善地让她先做点擦洗杯子之类的简单工作: “休了一周假,是不是不适应了?先从基础的做起,慢慢来吧。” 熟客听到了,笑着对尤丽丝打招呼,问她是不是背后有人,才让严于待人的老板如此优待。 要知道,别说尤丽丝,就连她们这些付费的老客户,有时打碎了个杯子或者弄脏了地面,都要见证老板火山爆发呢。 ”我没有背景呀。只是普通人。” 随口搪塞了好奇的客人,尤丽丝挠了挠头,想不通对方怎么会思维发散到那么离谱的地步。 如果她有背景,也就不会被送到孤儿院了。 童年的创伤深刻地影响着她。 都是由于她太过平庸,才要遭受这一切苦难。 “真的吗?可你非常特殊,迟到早退也不挨训斥,倒好像这家店是你家开的。” 顾客不相信她的说辞,却也问不出更多的内情,只能摇了摇头作罢。 “尤,去泡一杯摩卡咖啡。” 老板走过来,隔开了她们二人。 尤丽丝如释重负,避开旁人打量的目光,躲到吧台后面。 和梦里当了分店的店长不同,梦外的她依然是小小的员工,可替代性很强。 她看着老板的脸色行事,战战兢兢满足每一位买家的要求,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 店里生意很好。 点单声不绝于耳。 “加一份黑森林蛋糕!” “好的,您稍等。” “两杯黑咖啡,不放奶不放糖。” “好的,要热的吧?” “我的拉花咖啡还没做好吗?” “马上就来。” “麻烦帮我多加冰块。” “没问题,您放心。” 忙活了一下午,尤丽丝快脱力了,好不容易待到打烊,在老板的叮嘱下关了店门。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商业街变化很大,有了宵禁。 大约是受到了共渡会活动的影响,超过晚上八点,原本繁荣的地界就要戒严,警察会在街上巡视。 “早点回去,到了家不要再出来闲逛。” 送了她一小段路,老板好心提醒。 “唔,嗯,知道了。” 尤丽丝小鸡啄米地点头。 可她八点之后还是出门扔垃圾了。 倒不是她故意不听劝。 实在是系统不再是之前的田螺姑娘,帮不上家务方面的忙。她累得要死,结束了半天的工作,还要收拾房子。 眨眼间,时针就偏转到数字八的位置。 把家里打扫干净,总不能留着垃圾过夜吧? 走出家门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尤丽丝硬着头皮,脚步匆匆向垃圾桶走去。 垃圾桶离她的小楼有几百米。 天不知为何黑得很早。 路灯放出暗淡的光芒。 她的心怦怦乱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1、那片记忆的空白 居住区大得惊人。 属于儿童的游乐设施空空荡荡,滑梯在月光的照耀下蒙了一层青灰的色调。 尤丽丝去扔垃圾,要走好一段路,经过游乐设施,经过中年人常用的健身器材,才能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附近找到静静待在那里的两只垃圾桶。 可回收是绿色,不可回收是黑色。 她打开黑色方形桶的盖子,把提着的袋子甩进去。 袋子里装着一堆吃空的零食袋、喝光的饮料瓶、和各种水果的果皮果核,不算沉,激起一声沉闷的低响,就没有水花了。 她抽出湿巾擦擦手指,顺便把脏兮兮的湿巾也丢掉。 黑影就是那时从她身侧闪过的。 “唰唰——” 对方太显眼了,在僻静的路上制造出鞋底摩擦地面的大动静,简直是故意要让人发现。 尤丽丝捂住嘴巴,惊恐地向一晃而逝的影子望去。 没能锁定诡异的目标,但浪费了宝贵的两三秒,她也反应过来,不要去看是谁,要先逃跑。 她慌不择路掉头就跑。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十点钟,她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过程又经历了什么。 出了很多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她定了定神,只能当作无事发生了。 不然怎么办? 报警吗? 警察不一定受理,说不定先把她这个潜在罪犯抓起来了。 * 回到家,如同进入了坚固的堡垒,尤丽丝松一口气,却没有早点去休息。 和林洁妮分开,对于她来说是重大的打击。 她失恋了,也失去了将近一半的经济来源,勉强戒断了几个小时冲动消费,就忍不住报复性网购。 在空虚的夜晚,十倍百倍地把白天节省的钱挥霍出去。 伤心的时候买买买; 高兴的时候买买买; 焦虑的时候买买买; 放松的时候也买买买。 早在长达几年的好日子里,她就形成思维惯性了,遇事不决打开购物软件释放情绪,按下付款键的那一瞬间格外痛快。 如今想要改正,又哪是那么好改掉的呢? 也有一部分虚荣心的成分,她觉得别人会高看大手大脚的她一眼,才打肿脸充胖子,购入许多高于她承担能力的商品。 在游戏里氪金也是,在游戏外买了不需要的名牌服装也是,太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哪怕时髦的衣服她根本不敢穿出去,也要保证衣柜里有几件。 错觉自己的灵魂浸透了金钱的腐臭味,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尤丽丝很失落。 她忽然意识到,恶劣的心理状态不允许她过贫穷的生活,一旦没钱,就像落入地狱。 对着昏暗的灯光,她打量自己佩戴的新手镯。 莹润的玉石闪着绿油油的光。 高档归高档,但很累赘,也有点老气。 这还是刚从海边回来时,她路过奢侈品店买的。 她抚摸着那抹剔透的绿光,自言自语: “不太适合我。我太年轻,也太瘦了,戴贵重的首饰撑不起来。送给林,林会愿意收下吗?” 别问为什么不合适还买。 她自己也糊里糊涂。 可能刚好特别想要花钱,玉镯的海报又正巧跳进她的视野,她不假思索就走进店铺,要店员开启展示柜,把玉镯拿给她试戴。 以她的性格,都戴过了,哪敢再说自己不买。 何况她确实也很想要,就爽快地抽出支票,写下一个对她来说的天文数字。 “呼……好痛苦啊。” 被精神疾病折磨得少气无力,尤丽丝没骨头似地杵在椅子上,出溜溜往下面滑。 好险高背椅子够宽够长,没让她滑坐到地面,把花了几十万的手镯摔碎。 凤凰涅槃,要沐浴炽烈的火焰。 尤丽丝自认是丑小鸭,做不到向死而生地挣扎,所以她维持狼狈的现状,左支右绌,无法重获新生。 呆坐了一会儿,她捡起桌角的系统,当球往地上砸。 [叮,竭诚为您服务。] [叮,竭诚为您服务。] [叮,竭诚为您服务。] 叮叮叮—— 系统挨一下砸,就发出一声提示音,被她砸得太快,提示音连成一片,形成了叮铃咣啷的悠长回声。 “我好难受,你倒是帮帮我啊。” 憋着一肚子气,尤丽丝扁着嘴向兔子系统抱怨。 兔子系统空有一副躯壳,被她砸得狠了,才正常了一点点,变有用了,能提供建议了: [叮,您可以放下手边的事务,洗一个热水澡,立刻上床睡觉。] “还是算了。我想林了。 没有她,再累也睡不着。” 面对空壳系统,尤丽丝格外坦诚。 她摸出手机,点开养成游戏,给小小林搭配衣服。 想到林的她,决定把长相相同的小小林当代餐,暂缓心中的思念。 可能是bug修复了,人机小小林又变回了灵动的样子。 只见这只小人双手抱臂,睫毛一垂一垂,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在游戏商城里给自己挑选情侣手镯。 “我戴绿的,你也戴绿的。让我给镯子染个色,染成一模一样的绿。” 对着游戏道具捣鼓半天,尤丽丝把浸染得浑然天成的碧玉手镯给小小林戴上了。 小小林不置可否,摩挲着镯子,没说不喜欢,也没有道谢。 尤丽丝就捧着脸,向她征求意见: “你说,我把大大林抛弃了,还能不能厚着脸皮回去找她?” 小小林放下手腕,目光如炬: “不负责任的家伙,你最好早点找她道歉。” “就是说,你赞成我去找她了?可我都把她拉黑了,没给理由,她一定气炸了,再也不想理我。” 尤丽丝犹豫不决。 “她早就了解你是什么货色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不要你。你又不是第一次犯蠢了。” 小小林嗤笑。 “诶,我的虚拟恋人,你是不是变毒舌了?” “对待没有决断能力的废物,话说得越狠越有用,难道不是吗?” “好吧,很有道理。那谢谢你啦。我这就去打电话给她。” “快去。不要耽误时间。打完电话就睡觉。第二天早上,她会到你身边的。” 听了小小林的指示,尤丽丝心满意足,手脚麻利地拨打林洁妮的电话号码。 不等林洁妮开口,她就心虚地先转移话题: “林,我刚刚出门扔垃圾,好像被谁在阴暗角落偷窥了,好恐怖啊,现在心脏还砰砰砰的呢……” 林洁妮没有入睡,仿佛正等着她致电过来,很从容地回答道: “那你现在很不安全。需不需要我马上赶到保护你?” “可以吗?外面正宵禁呢。” “可以。” 林洁妮没有挂断电话,起身收拾东西。 透过听筒,尤丽丝听到她披上外套,窸窸窣窣地走到洗手间,拿了牙膏牙刷等一些洗漱用具装进包包。 然后林洁妮丝毫不顾宵禁的法规,下了楼,钥匙转进车子的锁孔,就驱车一路飞快地向尤丽丝家驶来。 风声呼呼作响。 林洁妮一定超速驾驶了。 她比小小林许诺的还要更快,当天晚上就能现身,不会到天明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尤丽丝咬着手指,为了消化等待期间紧张的情绪,又买了很多东西。 吃的,喝的,日常用的,还有摆着看的装饰品…… 她眼也不眨地按下支付按钮。 电子钱包顿时空空如也,不剩下多少金额了。 门敲响了。 尤丽丝扔掉手机,跳起来,跑到玄关给林洁妮开门。 她扑进林洁妮风尘仆仆的怀抱,激动地碎碎念: “你来了,呜呜,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林洁妮反手把门关上,抱起她,向卧室的方向走,边走边问: “想我?那为什么晾了我一天一夜,度假回来就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就是想你嘛……” 想不到该从什么角度辩解,尤丽丝转了转眼珠子,一口咬定了就是想她。 林洁妮也看出来她没有狡辩的余地了,倒也没有过于为难她: “连编谎骗我都省了,空口白牙说想了,那就是想了。好吧,我是真的想你了,见不到你就茶饭不思,工作也处理不好。” “我还以为你烦透我了……” 尤丽丝喜出望外,拼命地扭着身子蹭她,往她怀里更深地钻去。 林洁妮吻了吻她,注意到了地毯边缘闪着光芒,是手机屏幕上的小小林还在活跃。 游戏小人没有拇指指甲盖大,此时没有被她登录账号,正扒拉着右下角缩小的分屏,本能地探头探脑。 “那个角色,很有既视感。” 林洁妮意味深长地说。 她是看不起由代码构建成的虚假人物的。 上次被催眠了,尤丽丝不清楚她已然知晓真相,就期期艾艾地装傻: “是吗?就是很常见的黑长直,在游戏里这种角色烂大街了……” 她绝口不提小小林的初始外貌是白毛红眼,哼哼唧唧,赖在林洁妮身上撒娇。 林洁妮也就当自己被忽悠过去了,笑着微微叹口气,希望能听到爱人保证会专心陪她,不再玩游戏了。 谁知她笑,尤丽丝也笑,自动把这一茬翻篇了: “嘻嘻,你愿意来,我真开心。” 林洁妮无端又有些冒火,断定她下次还会再犯,就不想容忍她了。 没有携带辅助药物和怀表等工具,她就直接启动催眠系统,让尤丽丝变得晕乎乎的: “我就是小小林,小小林就是我。听到了吗?不要再碰那个冒牌货,把我当作你的虚拟恋人去爱。” 尤丽丝怔怔地望着她,被吸入了她那双神秘的蓝眼睛,如同被卷入不见天光的幽深漩涡。 林洁妮越庖代俎,捡起手机,把她的养成游戏卸载了,小小林也随之消失。 愣了几秒钟,尤丽丝没有伸手阻止,只抱住情人的头,乖巧地吻上她的嘴唇,满口应道: “你就是她,我要爱你…… 好,我记住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2、偷窥者的视角 尤丽丝家位于一楼。 设计比较特别。 出于防虫防潮的目的,悬空的小楼离地半米高,下方是一个储物间,也可以充当看门狗的小窝。 要走一段短短的阶梯,越过有两面玻璃推拉门的储物间,才能敲响她的家门。 包围着小楼的是一座种满玫瑰的院子,面积不算很大,但很雅致。 玫瑰的香气随风飘浮,方圆几十米都能闻到,一片深红浅红,摇曳生姿。 花被关在雪白的栅栏里。 一扇雕花的门挡住了未被邀请的客人。 深夜,尤丽丝待在情人的怀里,忽然想到,之前单方面分手,她特意把庭院的大门换了锁,防止愤怒的情人找上门。 那么,旧钥匙失去作用,今晚的林洁妮是怎么进院子的?难道翻了墙吗? 她好奇地问林洁妮: “你是不是爬墙进来的?” 林洁妮一顿,心念电转,明白她为何如此询问: “外门没关。你扔垃圾忘了关吧。我就直接上楼了。” “可我记得回来之后,我吓得连忙把门关上了,还对着月光检查锁舌有没有卡进凹槽。” “你记错了。你吓坏了,肯定急着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哪还顾得上检查门锁?” “也是哦……” 尤丽丝被说服了。 大概是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自动在脑海中加工了一些场景吧。 她确实关了门,还拧动了旋钮,但慌乱之中手速过快,导致伸出来的锁舌没有对准,又自动缩回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也确实瞄了一眼门有没有关好。但因为门扉虚掩着,没有被反作用力弹开,昏暗的光线下一时也分不清是不是锁上了。 “应该是我幻视了吧。我以为关上了,其实没有。” 尤丽丝一通脑补,轻而易举地完善了情人的说辞,从头到尾没有想过对方会欺骗自己。 也是林洁妮伪装得太好了。 比如她和林洁妮互换过钥匙。 林洁妮就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全部的钥匙;她却考虑到房产在lin的名下,只小气吧啦地把外门的钥匙分给林洁妮一把。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林洁妮过来,都得敲几下楼上的门等她来开。 一般不会连着敲。 林洁妮很优雅也很克制,曲起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一敲,等一下,没有听到响动,才会再一次动作。 富有规律的敲门声,几乎成了她们之间的暗号,尤丽丝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不用担心误给坏人开门。 一个行为得体的女人,人又长得美,待她又很好,让尤丽丝如何不全心信赖这个人呢? “说到这个,你换锁了?把你的新钥匙给我一份。” 林洁妮被她闪闪发亮的眼神注视,轻咳一声,好像在掩饰什么,转移了话题。 话音未落,她意识到自己疏忽了,神色一凝,难得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 她不该表现出她对换锁的事知情。 尤丽丝没有告诉过她自己换了锁,只是问她是不是爬墙进来,她的合理反应应该是解释自己带钥匙了,没有用上。 到这一步,她说外门是开着的,是正确的应对方式。 但如果外门真是开着的,她就没有必要去拿钥匙试探,就不会发现原本的钥匙失效,更不可能猜到尤丽丝的小动作,不会果断说出“你换锁了”四个字。 然而她竟说漏了嘴,还让尤丽丝把新钥匙给她。 尤丽丝没有察觉情人无意间漏了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睡醒了再给你呀。要不你自己去配一把好了。我不记得备用钥匙放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林洁妮拭去额头的汗水,嘴角略微上扬: “你允许我自己去配钥匙?这可是你说的。” “唔,嗯。你配吧。” 尤丽丝爽快地点头,搂着她的腰身,眼皮慢慢合上了。 “其实我已经配过了……” 林洁妮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吵醒她。 尤丽丝住的地方就是她出钱购买的小楼,也是她花费心思找人装修,添置了敞亮的庭院。 内门的钥匙她一开始就有了; 外门换锁的第一时间,她也收到风声,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拿到了与之匹配的新钥匙。 她是不想吓到胆小的兔子,才做做样子,每次上了楼都轻轻敲门。 如果兔子似的未婚妻一直不来开门,她也会堂而皇之地拿出钥匙自己进来。 只是未婚妻每次都开门及时,没有给她摊牌的机会罢了。 今晚算是例外。 林洁妮通过监控,听到未婚妻喃喃自语说很想她、没有她再累也睡不着,就兴奋起来了。 接到电话,她更是忘掉了外门已经换锁的事实,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地跑过来,拿出钥匙开门上楼,没有做好细节处的伪装。 确实是她的疏漏。 爱情令人变蠢的说法,竟然是有依据的。 不过,这套房子在她名下,本来的用途就是她们二人的婚房。 顾及到未婚妻的心情,没有明说,但于情于理,她都该进出自由的。 真要是暴露了,她也并不害怕。 只怕害怕的另有其人吧。 * 今夜很不安宁。 发生的所有事,都有林洁妮的参与,在她的视角才能得知全貌。 尤丽丝提着垃圾袋,向不可回收桶走去,林洁妮就在暗处观察着她。 尤丽丝把垃圾扔掉,林洁妮故意闪出来吓了吓她,报被晾了一天的仇。 尤丽丝以为风平浪静的两小时,实际上也波澜起伏。 起先是林洁妮拿起手机,在尤丽丝的眼前晃了一晃。手机是便于携带的催眠媒介,花花绿绿的圆圈一圈圈向内旋转,令尤丽丝眼花缭乱。 然后,被催眠的可怜虫就被抓进车里教训,等被放回家时,早就被扒皮拆骨吃过几遍了,还一无所知地和游戏角色玩恋爱游戏呢。 恋爱游戏的背后也有林洁妮的身影。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哼着歌,用黑客程序入侵尤丽丝的手机,让自己的声音覆盖游戏角色的声音、自己的指令操作游戏角色的动作。 她把手机放在方向盘旁边的支架上,时不时瞟一眼、点两下。 她和小小林连成一体。 尤丽丝对小小林说的话,全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相当于是对她说的。 再之后,林洁妮听到尤丽丝说想和她和好,就无视规则超高速驾驶,匆忙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没多久,她就接到尤丽丝的示好电话了。 她收拾行李,再次驱车向尤丽丝家赶去,车座还热乎乎的,有着之前的余温。 她们感情甚笃,如胶似漆,按理来说,也该把事情挑明了。 不揭露真相,不完全是林洁妮的恶趣味,要怪另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丽莎。 林洁妮亲手处决了丽莎,是她人生最后一刻的见证者。 这件事发生在尤丽丝回家拿手机的时候。 那天,亲眼目睹了丽莎被抓走,尤丽丝慌了神,跑到林洁妮家投靠她,连手机都忘了拿。 手机是必需品,离不开身的,发现它不在,她立刻就折回了家。 与此同时,林洁妮接到属下的来电。 下属通知她:罪犯丽莎以头撞墙,脑浆迸裂,有出气没进气,大概救不回来了。 为了终结丽莎的痛苦,她亲自赶到现场,动手将安乐死赋予了她。 丽莎的离世算得上平静。 但再怎么样也是一条命没有了。 她被捕的原因,还是林洁妮催眠了尤丽丝,从她嘴里问出情报。 这就使事态更恶化了。 “本来可以不闹到这个地步,可以迎来大团圆的结局的……” 抱着熟睡的未婚妻,林洁妮按了按太阳穴,表情多了一丝苦恼。 看在未婚妻的面子上,她法外开恩,想把丽莎和小苹果撮合成一对,不痛不痒,算作她们反抗强制婚姻的惩罚。 她对小苹果说了,“只要你认罪,保证绝不再犯,这次的结果就是你可以承担的。” 小苹果权衡利弊,选择配合。 但是丽莎性子太过刚烈,不愿吃嗟来之食,硬要去死。 独活下来的小苹果,就只好被安排和另一个被抓的共渡会成员在一起了。 虽然林洁妮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但她不能对未婚妻这么解释。 丽莎是未婚妻的朋友。 她和未婚妻两个人,因为丽莎之死,都被架在了火上炙烤。 她不能告诉尤丽丝,她和尤丽丝眼中“邪恶的良缘所”密切相关,也不能承认她是官方的高层人士。 否则尤丽丝出于愧疚,绝不会再接受她。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等到内部竞选结束,她担任了执政官,就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善良懦弱的未婚妻了。 林洁妮探出指尖,摸了摸未婚妻尖尖的小智齿,比之前明显多了,由一粒尖尖长成了歪斜的半颗牙。 位置不正,是一定要拔掉的。 “带你去拔牙好不好?不痛吗?放着智齿不管,会把健康的牙齿也挤坏掉的。” 她戳了戳未婚妻的腮帮,惹得对方低声嘤咛。 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未婚妻,珍惜她们辛苦磨合来的爱情。 伤害了未婚妻的朋友,是她处置失当,她会反省。 但她不会允许未婚妻因此疏远了她,也不会放弃对叛逆的共渡会继续追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3、同时吃两个女人的软饭 美滋滋睡了一觉,醒来,尤丽丝伸了伸懒腰,准备翻一个身继续睡。 没办法,昨天聊得太晚,她自认睡眠不足,要用回笼觉补一补精神。 林洁妮眼疾手快拦住她的腰,防止她滚到床边: “你长智齿了,自己知道吗?” “唔?” 尤丽丝打了个哈欠,张大嘴巴,把手指伸进去。 她自己摸了摸口腔内侧,锋锐的尖端就在那里,差点把娇嫩的指腹划破皮。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之前单纯只以为是牙龈肿胀,没当回事,谁知原来是长了智齿。 智齿的触感和正常牙齿不同,摸上去,就像断了一半的牙露出的横切面,尖利十足,没有正常牙的圆滑感。 “痛不痛?” 林洁妮问她。 “痛,痛了好久了。我就说怎么一直不好。好好刷牙、吃消炎含片也没用。” 米粒大小的牙尖越长越大,尤丽丝吃东西也越来越难捱了。 能够顶着一阵阵的刺痛暴饮暴食,也是她心大如斗,居然经人提醒才发现真相。 “那就起床,洗脸刷牙。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洁妮把她抓起来洗漱,带她去看牙。 白天宵禁解除,街上人来人往。 但也只有行人,没有流浪动物。 一切影响市容的存在都不被允许存在。事实上,尤丽丝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猫猫狗狗了。 她们来到一所一流的官方医院。 这种医院的消费水平和它的名声一样高级。 没有挂号,林洁妮直接领她走进专家诊室。空旷的诊室里,医生和护士早已严阵以待,就等她们推门而入。 “我事先打过招呼了。医生了解你的情况。你躺到那边的病床上吧。” 林洁妮指了指拉开的蓝色布帘。 帘子后面是一张用于检查和治疗的窄小病床。 “好吧。那你跟我一起。” 尤丽丝抓住她的手臂,忐忑不安地在她的陪伴下躺在床上。 主治医生拿着探照灯和托盘过来了,用盘子里的钳子扒开她的嘴,照亮深处的牙齿。 “唔唔唔……” 冰凉的消毒水渗入红肿的牙龈,令尤丽丝打了个激灵。 她想问医生问题大不大,却不方便说话,嘴巴张得太久,有点酸,口水快流出来了。 好在林洁妮会坐在她背后,让她半倚在自己身前,抚摸她的头发: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忍。” 不知为何,医生也抖了一抖,对林洁妮的发话很畏惧似的。 尤丽丝注意到了,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病情太严重,医生怕她医闹呀?那医生这么害怕,又会不会拔歪了,把她的好牙弄掉啊?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要把林洁妮的手举起来,挡在自己和医生的工具之间。 林洁妮按住了她的手,让她乖一点。 用棉签捣了捣长出一半的智齿,医生从口罩后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很坚固。暂时拔不了。过一个月再来。” 尤丽丝被捣得牙齿又酸又疼,缩在林洁妮怀里小声地哭。 林洁妮摸摸她,瞪了医生一眼。 这位牙科专家知道林洁妮的真实身份,抖得更厉害了,不敢多说。 辅助她的副主任医生更是全程沉默,装作一只没嘴的木头人。 “请您二位这边来。到医药窗口,有可以止痛的药物。” 护士大着胆子出面,把林洁妮和尤丽丝引走,放了年迈的专家一条生路。 “好唔……” 闻言,尤丽丝如蒙大赦,嘴巴塞满了棉花口齿不清,就捂着腮帮,依偎着林洁妮去拿开给自己的药。 她将全部的体重交给林洁妮,靠在她身上,一副任君采撷的小可怜样,逗得林洁妮心软又想笑: “有那么难受吗?” “有的有的……!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我最讨厌牙齿出事了。” 其实尤丽丝主要是不喜欢医院的气氛,令她心寒胆战,但她不好意思当着护士的面直言,就只提到自己生理上的不舒服。 这个年头,有基因检测能够筛选疾病,不少人在娘胎里就被淘汰了。 医院成了稀有资源,一般人用不到,需要用时又排不上队。 小病小痛,包括感冒发烧、头疼牙疼这些,大多都靠病人自己忍过去了,最多吃点什么人都能买到的劣质消炎药。 她能及时治疗,还得多亏林洁妮,不然,只怕要疼昏过去,才有可能被送进医院。 林洁妮微笑,想了想,捉弄她: “本来想带你去喝奶茶。那你这么难受,你喝不喝呀?” “喝。” 用不着思考,听到有好喝的,尤丽丝多云转晴,觉得牙齿也没有很痛了。 奶茶又用不到牙,不喝白不喝,补充一点糖分,她会开心许多。 林洁妮忍俊不禁,拉着她去商业街闲逛,给她买了一堆喜欢的东西。 精致的小手链、漂亮的笔记本,还有烤好的土豆和章鱼小丸子。 自然也包括热量爆表的珍珠奶茶。 尤丽丝咬着吸管,咕噜咕噜吸取珍珠。 林洁妮坐在奶茶店的椅子上,她坐在林洁妮的腿上。 两个人习惯了当连体婴,搂着抱着非常惬意,但尤丽丝没有发现,并没有多管闲事的人敢露出奇怪的眼神。 她对国家大事不求甚解,在电视前扫过一眼选举正在进行的新闻,却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参选者中间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内部选举,不受外界舆论干扰。 外界的人也不敢置喙。 按照既定的流程,林洁妮离正式继任,只需要度过一个月形同虚设的“公示期”。 她的对手都不成体统,明显是走个过场,为了捧她上位的。 一位能够熟练运用催眠能力的心理学博士,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想拷问什么人也都能达成目的。 这样千年难遇的人才,官方是不会让她宝物蒙尘的,会一力推举她到最能发光发热的位置。 未来执政官的愿望,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包括和未婚妻当街卿卿我我。 喝够了甜甜的饮料,尤丽丝把剩下的半杯递给林洁妮,让她也尝一尝: “林,我给你留了一半。” “是给我留,还是喝不下了,宝宝?” 林洁妮不嫌她咬过的吸管脏,一口噙住就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哎呀,都说了别叫宝宝。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尤丽丝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不适应太过肉麻的称呼,会觉得边界感被侵犯了。 “那叫你什么?” 林洁妮单手圈着她,心情很好。 略作沉吟,尤丽丝勾住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嘴角,脸不知不觉间就红透了: “就、就叫我尤嘛。你是我的老婆,我也只叫你林。你想想啊,等我们岁数一大把,还老婆宝宝地叫,你受得了吗……” “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很喜欢。” “那也不行……叫多了在外面脱口而出,别人要怎么看我们啊。” 尤丽丝已经接受了要和林洁妮结婚的未来。 经过医院一行,她也迟钝地回过味来,林的地位比她预料得还要更高,从lin手里把她夺过来并不是没有可能。 话说,lin最近给她打钱,频率提高了,一个月少说转账三四次,却不再催促见面。 她照收不误,是想着逃避不掉和lin的婚姻,能多薅一把lin的羊毛,也算是暗搓搓报仇了。 既然有了转机,她就要考虑如何还lin的钱了。 “对了,你很富有,是不是?能不能替我还相亲对象赠与我的几千万啊?就是说,加上我住惯了的院子,可能不止这个数呢……” 小心翼翼地,尤丽丝试探老婆愿不愿意帮她还掉欠lin的情债。 老婆不愿意,就有点难办。 lin也是位于社会顶端的上层人士,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洁妮眉梢微挑,眼里划过微妙的戏谑。 lin不就是她吗? 让她把钱还给她自己? 那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吗? 笨老婆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净说些可爱的蠢话啊。 逗笨蛋是很有乐子的。 林洁妮佯装不悦,沉声道: “你怎么收了她那么多钱?” 尤丽丝的反应十分好玩,深刻满足了她的恶趣味。 只见尤丽丝顾左右而言他,东张西望,抓耳挠腮: “诶,每个人都有要用钱的地方嘛。我收入又低又不稳定,工作也很辛苦……” “那你就能厚颜无耻地骗相亲对象钱了?有没有跟她聊骚?是不是整天换着花样讨好她,姐姐姐姐地叫,设局让她多给你转账?” “哪有……你误会我了。” 不知道老婆是在恶作剧,尤丽丝抖得像只鹌鹑,生怕被退了货。 恰在此时,lin的消息来了。 是一笔定时转账,备注为这个月的追加生活费。 尤丽丝瞄了眼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日期,是该到了一周一度的打钱时间了,就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接收键。 “坏了、我怎么又收了……?对不起,林,我忘记了呜呜。” 她如乳燕投怀,扑进老婆怀里卖乖。 凭借良心担保,她绝对不是故意收的,不是存心想在两个暧昧对象之间左右逢源。 “呵呵,那你给她转回去啊。” 林洁妮敲打她,把她的小脑瓜敲得梆梆响。 尤丽丝捂住额头,不是很想发消息给lin,就推三阻四: “不行啦,没必要嘛。到时一起退给她就好啦。” “你想同时吃两个女人的软饭?” 林洁妮强压住嘴角,就快要笑喷了。 尤丽丝惶惶不安地睁大眼睛,抓了抓一头长发,只觉得自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一定会被盖棺定论成到处乱撩的女海王了吧。她想。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耍无赖的部分,被通晓内情的老婆收入眼底,都蒙上了一层讨人喜欢的滤镜。 林洁妮爱上了她,就觉得她处处都是好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4、改变是痛苦的 尤丽丝舔了舔锋利的智齿,龇牙咧嘴。藏在口腔最里面的这颗牙还是那么尖那么突兀,要继续忍它一个月,想想就心如死灰。 但不影响她吃饭吃零食。 不如说,疼痛加剧,情绪烦躁,她吃得更多了。 网购的商品到了。 是各种各样的食物。 熟肉、卤蛋、果酱、切片面包等等,还有水果和一台榨果汁的机子。 吃的东西把家里堆满了,购物的冲动依然势不可挡。 尤丽丝心烦意乱,一边烦一边疯狂吃吃吃,从早到晚嘴巴就没有停过,终于令林洁妮看不下去了。 “不许吃了。也不怕半夜胃疼。” 林洁妮把她买的东西收拢成一堆小山,拍拍手准备拿去扔掉,半点也不心疼浪费的钱。 “别扔我的果酱,那个超好吃的……” 尤丽丝可怜巴巴,扯住她的衣角央求,本来是想象征性跪一跪的,但好吃懒做太久了,顺势就盘腿坐在地上,摆成最令自己舒服的姿势。 “不扔?那你能管住自己吗?” 林洁妮抿了抿唇,尽量对吃货老婆表现出温柔和耐心。 “不能。要是能的话,我还会是现在这副倒霉样子吗?” 回答得非常爽快,尤丽丝笑得花一样灿烂。 林洁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拨开: “那我不得不监督你了。别说果酱,饮料也不能留。你只能喝饮用水。” “诶,怎么这样……” “就是这样。不许抗议。” 劝老婆自控的车轱辘话说了多少遍了,林洁妮嘴皮子都说麻了,就是不管用。 老婆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行动上又死不悔改,买来数不胜数的没用东西放着吃灰。 比如,斥巨资购入一台专业级高性能的激光唱片机,但居然连一张唱片也没有买,可见她花钱就纯粹只是为了花钱,享受付款时的即时满足感。 “你有了我了,我们组建了一个家庭,你就不能再有一天没一天地混日子,要为我们的小家考虑。” 林洁妮清点了家中的摆设,把放坏的和用不上的都送进垃圾桶,任由老婆吵着闹着挽留也不心软。 尤丽丝看着自己的收藏品一件件减少,不由眼泪汪汪,面容都微微扭曲了。 她拗不过林洁妮的大手,只好背着林洁妮再偷偷摸摸买些新的。 林洁妮没有停掉她的账户,随便她买,只是一旦发现了就把东西扔掉,立志要让对损失的厌恶感覆盖她在购物中获得的快乐。 这一招一度起了作用。 尤丽丝逐渐消停了,也开始咬着笔杆在本子上记账了。 直到小苹果的审判结果于电视上公开。 对于反抗婚姻法的叛逆者,官方会先对其展开改造,再将之送上法庭。 小苹果进行到第二步了。 看到认识的人被开庭审讯,变了个人似的,木呆呆的,只会点头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尤丽丝一阵恶寒。 再看到罪犯被法官当众分配给据说契合度很高的对象,——也是尤丽丝熟悉的、曾经热情开朗如今僵硬木然的女人,尤丽丝手里的遥控器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 老婆最近频繁做噩梦,每天晚上缩在自己怀里,牙齿咯咯打战。 林洁妮很发愁,搂着她,轻拍她的脊背安抚,却收效甚微。 醒来,尤丽丝抑制了一段时间的消费冲动,如被压到底部的弹簧,反弹之后比原先更高。 她又存不住钱了,有多少花多少,好像过了今天就会死,不花光没法把钱带到地府似的。 个人账户的钱经不住她马力全开,余额很快变成了负数。 她也很抓狂,不敢对林洁妮承认,编谎言编得漏洞百出: “我是想要学习做饭,才买了很多很多材料……” “别说了。改变是痛苦的,你可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林洁妮递给她一张新卡。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老婆陷入了梦魇,精神状态很差,她就纵容一点,随便老婆一掷千金了。 颤抖的手接住那张卡,尤丽丝感动极了,潸然泪下。 她哭起来跟安静不沾边。 林洁妮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吵得耳朵发麻,但又十分好笑。 她们领证有几天了。 林洁妮新鲜感消退,爱却愈演愈烈,对笨拙的妻子极尽宠溺之能事。 正如此时,她弯下了腰,把咣当坐到地板上抹泪的老婆抱起来,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别哭了,宝宝,你哭什么?我辛苦挣钱就是为了给你花呀。” 尤丽丝被她哄成了一块胚胎,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嘴角不自觉上扬,又哭又笑的,要多傻有多傻: “我好害怕,要是lin上诉了,法院把我抓走判给她怎么办?” “那我就只好去找你偷情了。” 林洁妮逗她。 “可以吗?你会有新老婆的,不再需要我了。” 尤丽丝将信将疑。 “不会有新老婆。我只要你。 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怕的。私人的感情是集体管理制度的大敌。官方反对人与人之间通过爱与欲望的纽带形成坚不可摧的关系。 就算你被迫嫁给陌生人,只要你还心里有我,你不答应和她进行性行为就是了。她没有理由申诉,法院也会驳回她的要求。” “你好聪明……” 尤丽丝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两个人就是没有感情,通过体外受孕的方式完成了繁衍后代的指标,就再也没有任何接触了。 所以,只要她够机灵,即使被卷入包办婚姻,也还能让婚姻名存实亡,暗地和真爱你侬我侬。 一桩烦心事解决了,她欢喜地跳起来。 可不走运的是,林洁妮突然接到电话,要去出差,接下来小半个月都不能陪伴她了。 尤丽丝占有欲很强,不喜欢老婆被别人看,也不喜欢老婆和别人待在一起,几个小时都不行,更何况十来天。 她气鼓鼓地不同意,不许林洁妮抛下她走掉: “你带我一起嘛,我保证不会添乱的。” 林洁妮也想带她一起,但这次是要去和上任执政官交接权力,是很重大的仪式。 参与者都是官方的精英团队,让一个笨蛋混进去,不就和绵羊混进狼群一样不合时宜吗? “在家等我,我尽量提早回来。定时让你查岗好不好?你可以一天给我多打几次电话,睡醒了打,吃过饭了也打。” 当着老婆的面,林洁妮把她的手机号码设置成免打扰的白名单,无论何时致电或是发消息都会被及时接收。 “不要……” 尤丽丝焦虑发作,紧张地握拳。她是容易成瘾的人格,对消费也是,对妻子的关心也是。 没有妻子,她会睡不着觉。 陷入惊恐状态的她,抱得林洁妮死紧,在林洁妮轻柔的拍背中,才略微安定下来。 “不会让你久等的。” 林洁妮承诺。 “可我离不开你……我好怕……我不能一个人……” 尤丽丝像吃了吐真剂,把所有的真心话一股脑倾倒而出,颠三倒四语意不清。 受到刺激,沉寂了的智齿再度嚣张,带给她一阵接一阵的锐痛。 她死死地纠缠着林洁妮,絮絮叨叨,从童年的不幸讲到成年的失败,还顺口把共渡会的经历交代出来了。 林洁妮微笑了,摸着她的头: “这些你都对我说过了。” “什么时候……?” 尤丽丝愣了愣,共渡会的事她是第一次说吧? 但她没有多想,立刻就又去怨天尤人,埋怨恶心的婚姻制度,埋怨消失不见的两位母亲。 “这么在意你的妈妈,等我回家,要不要带你去找她们?” 林洁妮避重就轻,没有就婚姻制度发表意见。 “我不要。你的妈妈呢?你还和她们有联络吗?” “没有。我一出生就被送到菁英培养院,没有和家人见过面,也不关注她们是谁。” “是吗……” 尤丽丝平静了,却仍然不想放妻子走。 “你就是一只黏人的小狗。” 妻子明确说过对真动物不感兴趣,但却很爱把她往动物的方向去想,经常说她是忠诚的小狗小猫。 “那也是你惯出来的。你喜欢让我跟在你的屁股后面。” 尤丽丝已经习惯了,配合着学狗狗汪汪叫,撒娇地咬了妻子的肩膀一口。 暂时的分别已成不可更改的计划。林洁妮耐着性子安慰了离不了人的老婆一会儿,就起身去给她做饭。 尤丽丝拉着她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到厨房。 她们两人都不会下厨,但和口口声声说着要学却没有学的尤丽丝不同,林洁妮是真的买了菜谱,也置办了一整套厨具。 把胡萝卜切成粒,和火腿肠片、玉米一起放进锅里,林洁妮加了鸡蛋,混着大米爆炒。 端出来的蛋炒饭金灿灿的,令人很有食欲。 把这盘饭当成最后的晚餐,尤丽丝挥舞着勺子,吃出了一头的汗。 味道很不错,咸淡适度,油水浓郁。鲜味在舌尖炸开,味蕾得到了强烈的满足。 可惜的是,不知是哪一个步骤的食材没有处理好,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害她食物中毒了。 吃完晚饭没多久,她就扒着垃圾桶狂吐,恨不得把胃袋也吐出来。 林洁妮送她去医院洗胃,一路上很自责:“我应该自己先尝一尝,再让你吃的。”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吃太多啦。” 尤丽丝很高兴妻子不会做饭。 看似完美的妻子也有缺点,让她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林洁妮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守在她的病床旁边,为虚弱的她擦去不断渗出的冷汗: “我不去出差了,在家陪着你。” 这次轮到尤丽丝开导她了: “事业更要紧。我是咖啡店的店员,收入不稳定,咱俩的家还要指望你维持啊。” “……你说得对。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工作。” 林洁妮拿出手机。 她的下属又来电催促了,催得太急,令她不得不尽快前去赴会。 尤丽丝目送着林洁妮离开,口袋一震,自己也收到了别人的邀请。 共渡会的同伴要商讨大事,用加密渠道发短信问她,要不要去参加集会。 家是安全的。 外面是危险的。 换作昨天的尤丽丝,肯定倾向于不去。 但今天的她想要蜕变了。 她想到妻子的那句话“改变是痛苦的”。 尽管是痛苦的,必须把表皮剥开露出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一寸一寸地亲手将其修复,补全成健康完善的人…… 但破茧成蝶的价值远甚于在过程中体会到的苦难。 因为她很差劲,烂泥扶不上墙,林对她的爱才显得特别有意义。 她渴望回馈同样有意义的爱。 脱胎换骨的成长迫在眉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5、她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病房里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墙壁雪白,床也一尘不染。 医生和护士抱着记录板,轻手轻脚地在走廊穿行,时不时推开一扇屋门查房。 医患之间低声的交谈,轻盈得如同细碎的虫鸣,不会吵到任何人,令居住在这里的病人非常舒适。 尤丽丝是食物中毒,输了液好多了,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林洁妮走后,她拦住一位护士,当晚就收拾收拾东西,辞别纯白无瑕到令人窒息的医院。 “嗡嗡~~~” 手机沉闷振动,是共渡会的同伴发来一条新短信: [时间,二十分钟之后。地点如下。阅后即删。不必回复。] 尤丽丝扫了一眼给出的地址信息,指尖一滑,听话地将其删除,连回收站也不忘清空。 她暗暗发誓要改头换面,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就不能对需要帮助的朋友避而不见。 捂着腮帮,她没有回家,调转脚步直接去暗巷碰头了,手里还提着装有病历的包包。 “来了。” “很准时呢。” “欢迎。” 同伴们在集会地点等她。 一共十人,都是熟面孔,加上她就是十一位,很可观的数字。 她记得,她们的名字分别叫作丁丹、朗芳、梦薇等等,就一一向她们问候: “嗯,来了。肯定会来的。你们都在,我也不会当逃兵。” 看来,在小苹果和另一位同伴铃铛被送上法庭配对之后,会里的大多数人都产生了危机感。 不知者短时间内很安全,但长期闭耳塞听的代价就是原地等死。 她们宁愿冒着被一网打尽的风险,也要见面互相传递情报,顺便为朋友加油鼓劲。 “又有七个人落网了。” “包括惠安在内呢。” “她很有经验,不会出卖我们,也会想办法放出风声,给被通缉的其他人支援。但她自己是危险了,几乎不可能再出来。” “能做到买通看守者,递出纸条,已经很厉害了。多亏了她,这次的损失才能控制到最小。” “另外一部分人,有心无力,不方便来。” “被关注着呢,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很艰难呢。” “我会尽量将最新消息转达给今天来不了的家伙。你们放心。” 尤丽丝揉着脸颊,缓解忽视不掉的牙痛,倾听她们对话时,垂着头,有些走神。 她只隐约听明白了,有很多人进去了,而且很难再回归。 丁丹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好奇: “你怎么了?” 随着丁丹提出疑问,其他人都停止交流,将视线齐刷刷转向她。 “抱歉,我牙很疼。” 尤丽丝缩了缩脖子,唉声叹气,感到疼痛的神经将牙龈和大脑连接了,额头的筋难受得一跳一跳,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为什么不去医院看?” 梦薇也开口了。 同伴们好像都对尤丽丝的生活水平略知一二,起码笃信她能在医院挂上号,也能付得起高昂的医药费。 梦薇如此说时,没有人对她的话表现出惊讶和异议。 尤丽丝觉得古怪,却也并未细想,对于相同立场的会员,她是有义务无条件信任的: “本来说这两天就去把智齿拔掉的。但是我家那位忽然有急事要出差,得小半个月才能回来。 让我自己去医院治疗吗?我不敢哎。牙医的手段很恐怖,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知为何,同伴没有接话,而是仿佛漫不经意地开启另一个话题: “最近有看电视吗?上面那帮人正在选举执政官。你有没有注意到新闻主持人说,交接仪式确定要在这几天完成?” “没有,我不喜欢看电视。” 尤丽丝眼神清澈,坦然地直视若有所指的朗芳。 朗芳深深地望着她,摸出一支薄荷味的女士香烟,用打火机点燃了: “你很爱你家那位?” 雾气缭绕,她吞吐着白色的烟圈,眸底半明半暗。 “当然啦。不然为什么和她结婚?” 想也不想,尤丽丝就秒答了。 她是最讨厌强制婚配的,怎么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组成一个小家? 听到这句话,同伴们纷纷摇头叹息,没有点明林洁妮的身份,只隐晦地提醒: “她是高层。和我们不一样。高层什么也不缺,底层什么都没有。” 明明时代在飞速发展,技术已经更新迭代几轮了,但高科技和新产品都是属于高层人士的,中低层使用的还是很多年前老旧过时的东西。 尤丽丝知道她说得对,自己和林洁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绞着手指犹豫不决: “可她对我很好呢,我也已经陷进去了,答应她会一辈子在一起……” “唉……” 一声长叹,同伴们没有再强求,只教她如何保守秘密,做到即使在拷问之下也能守口如瓶。 “这是以防万一。万一她那边的人识破你的身份,把你抓走。” 丁丹友善地解释。 尤丽丝诚恳地点头: “我明白,我会把你们讲的保密技巧刻在脑子里。” 时间过得飞快。 夜色渐退,黎明将至。 转眼,为了不暴露行踪,大家就该各奔东西了。 “最好不要沉迷幸福的表象。” 以这句话为告别语,同伴拍了拍她的肩膀,送她离开。 尤丽丝转身走向巷口,心中疑云变幻不定,腾起难言的不安。 * 似乎是在回应她的心情,天空也很阴沉,不多时就下了骤雨。 离家还有一段路,尤丽丝没有带伞,只好到路边的店铺棚子底下躲避。 她妆容精致,穿着背部镂空的连衣裙,一条蝴蝶结的腰带华丽地系在纤细的腰间。 等待雨停的过程中,她双手下意识地交叉摆在小腹前,是很矜持优雅的姿态。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她戴着林洁妮送她的珍珠项链,使用着最新款的手机查看时间,举手投足间隐隐能够看出新式贵族的影子。 尤丽丝不再是之前贫穷的她。 ——外表不是,思想仍然没变。 “唰——”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大片水花,沾到她身上,成了甩都甩不掉的泥点。 漂亮的小裙子被弄脏了,尤丽丝拎起裙摆失魂落魄,终于品出了心底的那份不自在是出于何种原因。 她和同伴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 她不该穿着光鲜亮丽的服饰来的。 “我是不是情商太低了?光顾着自己,没有思考别人的感受。虽然是因为疼得厉害,可是,没有很认真地听她们聊天也是事实。” 此时此刻,林洁妮的怀抱仿佛能够防御一切风雨,尤丽丝想拨打电话,找林求援,跟身为心理医生的林谈一谈心。 但林在忙,没工夫为她的坏情绪买单。共渡会的同伴也不支持她和林洁妮太过交心。 尤丽丝不想当小包袱了,不想拖累林,也不想拖累同伴。 思前想后,她还是响应了同伴的号召,和身份贵重的爱人保持距离。 不过不是一刀两断。 不甘心放弃难得到手的爱情,她选择暂时搬出林洁妮家,回到lin给的房子借住,冷静冷静,给自己、也给林洁妮一些放松的空间。 那所院子一如往常,没有人入住,没有人打扰,玫瑰安静盛开,暗香浮动,蝴蝶自来。 居住权还是属于她的,lin不曾找她要回。 跨进久违的家门,尤丽丝把包一扔,换掉湿衣服,瘫在沙发上。 刚经历了一场重要的会晤,心情剧烈起伏,变得空虚。 她寂寞难耐,没有妻子陪在身边,就想找小小林索求安慰。 没有找到,许久不登的游戏从旧手机上蒸发得无影无踪。 游戏角色小小林自然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她扔下旧手机,更觉得失落了。 天色大亮,一夜未睡的她却辗转难眠,忍不住给林打电话,“我搬走了。” 这是很不应该的。 做了决定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眼巴巴地又去找妻子撒娇。 “我知道。” 林洁妮好像早有预料,并没有责怪她,语气格外沉稳。 “咦,你怎么知道的?” 尤丽丝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 “你经常对我闹别扭,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也有过离家出走。” “我哪有?我一直很乖。” 听到妻子淡定的回答,尤丽丝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她的指控。 林洁妮在听筒那头轻笑出声: “呵呵,你只有在推卸责任方面,很有两把刷子,嗅到风险逃得比谁都快。”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没有推卸责任呀,也没有逃跑。就是在你家、不对,是我们家住腻了,换个地方待上两天。” 尤丽丝也笑了,沉重的心脏松快不少。 她是在妻子林洁妮、和盟友丁丹她们中间左右为难,哪边都不想抛弃,换言之,也就是哪边的责任都不想背负。 林洁妮看透了她,却不批评她,温和的言辞俨然是她的知己。 她算是苦尽甘来,遇到可以坦诚相待的灵魂伴侣了。 这怎么能让她不对双方的差距视而不见,如飞蛾扑火一般积极地往上迎呢? 林洁妮说:“那好,等我回家,就去接你。你不会把我关在门外吧?” “当然不会啦。我们又没有闹矛盾。”尤丽丝向妻子担保,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次,她不想逃避了。 把“改变是痛苦的”当作人生信条,她会永远记得,这是林洁妮柔声宽慰她的体己话。 她要做出改变,那就不能拖拖拉拉赖在甜美的小窝了。 八点半,迟到了半个小时,她来到上班的咖啡店,顶着黑眼圈,但是没有请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6、家不再安全了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将咖啡店的绿植照得烨烨生辉。 吧台后面,瘦小的服务员在忙碌,不停地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尤丽丝拿起一瓶速溶咖啡粉,拧开密封的盖子,倒一勺进杯子,然后严格按照规定的比例加水。 粉末被热水冲开,甘醇中透着酸苦的香气一下子蔓延开来。 点单的熟客不是固守传统的原教旨主义者,很乐意把黑咖啡变得不那么苦。 尤丽丝记得她的习惯,拎起牛奶罐,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里加了厚厚一层香甜的鲜奶。 搅一搅奶香四溢的咖啡,敬业的小服务员用托盘把它端到客人的面前: “让您久等了。请慢用。” “谢谢。” 对方客气得有些过分,头微微低着,眼神飘忽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尤丽丝摸不着头脑,前段时间她还和这位客人谈笑风生呢,怎么转脸就有了距离感? 但她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她返回吧台,吐了一口气,开始用软布擦拭咖啡机和瓷杯残留的水珠。 冲刷过的器具,不及时擦干净,表面会留下水晾干后形成的白色斑痕,就像污渍一样十分不雅。 这会儿顾客稀少,做完清洁工作,她就能歇一歇了。 自食其力的感觉很好。 哪怕很累,心里也是充实的。 尤丽丝干着活,哼着歌,眼角余光瞥到老板向这边走来,连忙直起身,不再没骨头似地倚着柜子。 老板隔着吧台站定了,踮起脚,取下挂钩搭着的抹布,顺手抹了一把光洁的台面: “你最近请假过多了,是去了哪些地方?之前没顾得上问。你也没对我说。” 尤丽丝被突如其来的发难问懵了,一时不清楚老板是吃错了什么药: “您不是不管请假理由的吗?” 老板却好像得到了谁的授意,咄咄逼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尤丽丝挠了挠头,含糊其辞道: “一般都是睡过了头……偶尔,嗯,也去参加了一些有益的社交活动,时间冲突,这边来不了。” “什么社交活动?” “就是很无害的社团啦、协会啦什么的,比如交际舞社……” 绞尽脑汁撒谎的尤丽丝看起来惴惴不安,很有几分可怜。 她总不能对着顶头上司口无遮拦,把共渡会的成员卖掉吧。 好在老板没有继续追问,只将抹布丢进水池,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尤丽丝见她没有立刻离开,委婉地暗示她: “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专心擦杯子了。” “有事。我临时要外出,今天你一个人看店。” 老板把店门钥匙交给她,让她下班的时候把门锁好,就匆匆离开了。 尤丽丝还是第一次独自支撑店铺,没有老板的协助。 人渐渐多了起来,她笨手笨脚应付不过来,把橱柜的玻璃门打碎了。 柜子晃动,将里面装着各种材料的罐子也碰翻,浓郁的苦香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优质的咖啡粉撒了一地。 “哎呀……” 马上打烊了,突然闹这一出。 尤丽丝没办法按时下班了,只能等客人走光,留在店里打扫卫生。 一打扫就是几个小时。 她关门晚了,拖到了八点之后,到了宵禁的时间。 宵禁期间,外面应该空空荡荡。 然而,经过酒吧街,她错愕地发现那边人山人海。 法规森严,但人们的需求压抑到极致就会爆发,诞生了酒吧街这个例外。 无视夜间禁止出行的规定,酒吧街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狂野的世界,和白天墨守成规的风格有天壤之别,许多人在和接待员拥抱亲吻。 乍一被入目的景象冲击,尤丽丝以为自己误入了异次元,加快脚步想要回避。 注意到她的闯入,大家却纷纷停下了动作,统一地看向她。 最近大街上总有人盯着她看,令她寒毛直竖,尤丽丝在外面走动时,都想把妻子叫过来,跟在身边当保镖了。 但白天虽然有人看她,也没有夜里这么明目张胆。 她转身就跑,想逃离现场。 耳边听到了脚步声,是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今天的加班费还揣在兜里,尤丽丝心跳得很快,生怕被谋财害命。 对方比她高,迈的步子也比她大,三步两步就追上了她,却并没有加害她,而是认识她一样,表现得很亲切很友好。 看到她花容失色,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热情地摆手消除误会: “请别担心,我只是认出了您,想要亲吻您的裙角……” 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做坏事,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会被信任,这不是很匪夷所思吗? 尤丽丝惊讶地望着她: “亲吻我的裙角?为什么呢?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呀。” “您是。您是那位的妻子。正如我先前所说,我没有恶意。毕竟,谁敢动那位的人,是不要命了吗?” 女人清楚地知道: 尤丽丝是现任执政官明牌亮出来的夫人。而最高掌权人的所有物万万没有让人染指的道理。 而且不只是她,看过电视新闻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她只是无比崇拜执政官,不是崇拜具体的人,是崇拜享有那个地位的每一人。 难以克制在现实中偶遇执政官妻子的激动,她跟着尤丽丝,希望能制造一些值得纪念的回忆。 “那位的妻子”?这个人是林洁妮的病人吗?林洁妮为她心理治疗时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可就算被医生治愈了,也最多送一面锦旗,不至于爱屋及乌到医生的老婆身上吧。 尤丽丝本人尚且蒙在鼓里,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待遇,被不认识的“粉丝”追了小半条街。 不过,连签名都不敢要的胆小鬼,只敢通过下跪来示爱,就算态度异常狂热,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行。我不喜欢被别人碰,只碰裙子一角也不行。” 她拒绝了女人,毫不犹豫。 女人很失望地走掉了,没有敢再进一步地恳求她,担心弄巧成拙,给她和执政官留下糟糕的印象。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发生别的插曲。但尤丽丝一直在想,古古怪怪的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呢? 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冥思苦想,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家门前,就放弃了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 * 有了上次咖啡店晚点下班的事,尤丽丝觉得不安全,不想再在那里工作了。 正好,她一直在给自己洗脑:延续婚姻对她很有好处,也能帮到共渡会的忙,她不应该和林洁妮离婚。 她打电话给林洁妮: “你地位那么高,能不能帮我辞去咖啡店的工作?当服务员很不稳定,给我介绍个新的职位嘛。” “好。” 林洁妮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成功利用了妻子,尤丽丝实现了逻辑自洽,身心舒畅。 爱和利益达成了一致,她就有双份的理由和林洁妮经营家庭了。 “对了,老板很难缠的,你怎么让她答应放人的?我可是和她签了长期的合同。” 她问林洁妮用了什么手段,是不是付了一笔天价违约金。 “那家咖啡店,我早就购入80%的股份了,前几天才和老板商量过全盘接手店铺,让你来当主人。” “咦咦咦?所以老板是去找你谈转手咖啡店的事吗?怪不得她早退了。那她问我去过哪里,该不会是你让她问的吧?” “是。我对你的行踪很关注。” 林洁妮承认得倒也爽快。 尤丽丝心想,还真让曾经的熟客说对了,老板对她格外关照,是因为咖啡店是她家开的…… “那我接下来去哪里干活呢?” “稍等。” 林为了她,向某人拨打了一通电话。 尤丽丝不知道是谁,但却知道,那个人的情面足以把她塞进门槛高不可攀的研究所: “林,你的人脉也太广了吧?连研究所都能扯上关系。对方是你的病人吗?” “不是,算是下属。不是直属单位的,但也是下属。” 林洁妮的话云里雾里。 尤丽丝听不懂就不听了。 她只是心花怒放地想: 在研究所工作的人,属于特殊职业的高精尖人才,可单身,可自由择偶,可申请推迟结婚,地位高人一等。 在林的举荐下,她获得了这份宝贵的工作机会,也有了彻底甩掉前相亲对象lin的资格,算是意外之喜。 鱼与熊掌兼得,爱情事业两手抓,尤丽丝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人生赢家。 当然,她也心知肚明,经内推入职特殊行业,她根本达不到任职的要求,一旦她和林分手,研究所就会翻脸无情地辞退她。 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 她和林的感情要好着呢。 美滋滋地待在家休息,尤丽丝享受着入职前的空窗期,无所事事。 嘴巴闲不下来,吃了很多零食,她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才想起来要收拾。 曾经任劳任怨的海螺姑娘,——也是专属于她的兔子系统,已经变成空壳很多天了,只会叮叮叮,或者说些人尽皆知的官方建议。 想当甩手掌柜的尤丽丝只能放弃把任务委派给它的念头,自己亲力亲为。 她扫了地,扔了垃圾,在洗手池前搓洗内衣。 就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瞥见排水口有黑光闪过,伸出手抠了抠,只当是缠在一起的头发反光,却没有料到竟然抠出了一枚针孔摄像头。 “这是什么……?谁在监视我?” 她愣在当场,简直要吓疯了。 好久不回的家里居然有监控? 难道是lin的把戏?对方还藏在暗处蓄意要夺回她? 尤丽丝出现了幻觉。 她幻视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良缘所的工作人员随时会破门而入,把她抓走。 脑袋里蹦出绝妙的比喻,自己像是一只被老鼠夹包围洞口的可悲老鼠,是进是退都会面临死亡的危机。 她笑不出来,浑身发抖。 家里不安全了。 * 两天之后,林洁妮办完事回家了,来接她去烧烤摊吃夜宵。 这些天过于忧心忡忡,尤丽丝难得摒弃了暴饮暴食的恶习,变得饥一顿饱一顿。 饿过了头,她被牵着手带到烤焦了的肉块前,就难免忘情地狼吞虎咽。 花前月下,佳人相伴,如此良辰美景,心应该落回了肚子里吧。 尤丽丝吃着吃着,却噎住了。 仿佛潜意识在告诫她哪里不对,她惶惶然地抬头,总是觉得周围潜伏着很多小眼睛。 在这样的她看来,对面林洁妮的眼底也有深不可测的幽光浮动,可疑到了极点。 她是否被人处心积虑地设了局? 是否即将如摆在桌上的肉类一样被宰杀吃掉? 想到这里,尤丽丝怕得拖着椅子步步倒退,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刺啦声。 林越过桌子,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怕:“我在,会保护你。” 她半信半疑,怔怔地望着林。 真的有幕后推手在算计她吗? 或者被迫害只是她精神失常产生的错觉? 她好像还在网里,没有逃脱。 就像当初丽莎被抓进了网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7、是她被害妄想症犯了 梦是不遵循物理法则的。 当深陷其中时,尤丽丝感到难以呼吸的压抑。 黑暗挤压着她,从四面八方。 如同被卷入深邃的大海,水流推动她,形成螺旋向下的漩涡,吸着、吸着,将她向不可测的底部不断地吸去。 她想要找到一根浮木,或是一道上升的阶梯。 可水下搅动的蟒蛇,无声无息地将长长的尾巴缠上她的身体,断绝了最后的生机。 * 从梦中醒来,尤丽丝香汗淋漓,急促地喘气。 仿佛还被海底密闭的空间束缚,扑腾着四肢也无法逃出生天,她的心冰冰凉,掌心也分泌了一层湿滑的水渍。 脑袋很昏沉,愣了两三秒,她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睡前她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 醒后,她却是在宽大的床上,腰间搭着老婆的手臂。 “原来缠住我的蟒蛇是你呀。” 她努起嘴唇,很懊恼地,窝进林洁妮怀里将她抱紧。 “做噩梦了?” 林洁妮问她。 “嗯,好可怕。” 打了个哈欠,尤丽丝缓过气来,亲亲热热地蹭着老婆,蹭到两人的睡衣噼里啪啦起了一阵静电。 林洁妮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么黏人?” “唔……” 鼻子不通气,尤丽丝就张开嘴,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曾经把不想结婚挂在嘴上,其实是没有谈过恋爱;真谈了,尝到滋味了,就想一直和对象腻在一起了。 就像现在,她戴着林洁妮送给她的珍珠项链,也看到林洁妮戴着她送给她的碧玉手镯,心尖泛起甜滋滋的愉悦,就连噩梦的阴影也飞速淡化了。 想到这里,她正要说些温存的话,就唐突地嘶嘶抽气。 睡眠时间过长,睡梦中又不太安分,拼命挣扎闪到了腰,她一动,腰肌又酸又疼。 林洁妮伸出手,一回生二回熟,给她按摩已经颇有几分技巧了。 尤丽丝享受地眯起眼,咕咕哝哝,对老婆撒娇: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老婆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不会没有的。我是属于你的,你也是属于我的。” 林洁妮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沉沉地砸在她的心头。 “好哦。我们属于彼此。” 尤丽丝要融化了,化在妻子的怀抱,脸颊一片胭脂般的浓粉。 她忘掉了一切,只顾着和妻子谈情说爱,微微仰头吻住妻子的唇。 妻子用力揽住她柔软的身躯,如捕获了千金难买的宝物,坚决不再放手地,以不由分说的强势入侵她的唇齿之间。 * 第二天,林洁妮陪同尤丽丝去医院拔智齿。 出门前,两个人换衣服。 “喏,穿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林洁妮打开衣柜,从内衣到裙子,再到丝巾、长袜等配饰,都亲手帮老婆挑选。 她的品味很高雅,把她瘦小的妻子装点得很美丽。 尤丽丝穿着纯白的百褶裙,戴着遮阳的花边帽。白色的棉麻有种复古感,搭配剪裁得当的蕾丝,将她衬得如同珍珠般柔美圆润。 林洁妮挽着她,在一旁为她撑伞。伞是一把渐变色的晴雨伞,由深绿到浅绿,看起来就像荷叶,保护珍珠剔透的肌肤。 “谢谢你,亲爱的。” 尤丽丝站在伞下,不用支撑伞柄,只需要提起自己的裙摆。 两人打扮休闲,步履轻快地向医院走去。 拔牙进行得很顺利。 “嘎吱”,钳子轻轻松松捏掉了智齿。打了麻药,没有任何痛楚,也没有后遗症。 “有不适的地方吗?”林洁妮问她。 “唔,没有吧。”尤丽丝摇了摇头。 恐惧了很久的事,事实证明并不可怕。这令胆子比老鼠小的尤丽丝如释重负,整个人都飘飘然几欲升仙了。 结束就医以后,林洁妮送她去研究所上班。 研究所安排给她的任务是,为实验人员端茶递水,以及日常打扫打扫卫生。 都是很简单的打杂工作,但林洁妮还是不放心,陪着她适应了半天,教她怎么使用清洁工具,也带她和同事们打好关系。 直到判断她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新手期,才依依不舍地告辞,林洁妮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夜宵时分看到的,林洁妮眼底可怕的幽光,一定是她被害妄想症犯了。 尤丽丝如是作出结论。 为什么她竟然会怀疑视她犹如珍宝的妻子?看来她的精神疾病已不容小觑,该把治疗的事宜提上日程了。 恰好,研究所有一块人类心理探究区,聚集着顶尖的心理学大佬。 尤丽丝忙活完手头的琐务,溜溜达达走过去,和一个正倚着咖啡机休息的大佬搭话。 对方是个很面善的中年女人,应该会对她和和气气吧。 “您看我的心理问题严不严重?” 她睁着滴溜溜的红眼珠,神态和语气都怯生生的。 即使刻意挑选了一个交流难度低的目标,她的社交恐惧还在发力。 大佬觉得她像只兔子,就摸了她的脑袋一把,柔声道: “你看起来很乖很老实,不像有疾病的样子啊。” 尤丽丝就对她阐述自己的症状: “我乱花钱,花得特别疯……” “那是因为你从小没有接触过很多钱,也没有人教你理财,长大拿到巨款自然就管不住手。 这不是需要研究的大问题,慢慢改正就可以了。我哪里敢对着林博士的妻子班门弄斧呀?” 大佬应该是认识林洁妮的,也对林洁妮的水平心悦诚服,就不敢对尤丽丝的疾病发表看法,含混不清地糊弄过去了。 她一定想,林博士没说有事,那林博士的妻子就绝对没事;就算真的有事,林博士自己也能解决,不会喜欢别人多此一举地插手。 她硬要介入,帮林博士的妻子处理问题,不就吃力不讨好了? 尤丽丝也猜到了她的顾虑: “林的地位真的很高啊……” “是啊。她的心理学知识储备,远远在我之上。” 大佬笑了笑,把喝空的纸杯丢进垃圾桶,就回到工作区域专心做实验了。 尤丽丝一个人晃晃悠悠待到中午。别人都忙,就她不忙。 研究所很干净,随便拿吸尘器吸几下,地面就一尘不染了。 玻璃也不用她动手擦,喷上特制的水雾,开启自动擦玻璃机,机器的长杆会带着抹布在玻璃表面左右横扫,把污渍和水痕都尽数抹去。 就这么无所事事直到中午。 午饭时分,尤丽丝在食堂打了五个菜,有荤有素。 被多看了两眼,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招摇,尴尬得脸都红了,拘谨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我是有点像饭桶了。” “饭桶?迷你饭桶吗?你的体型明显偏瘦了。” 打饭的阿姨对她很友好,开了个玩笑,给她免费多盛了一勺肉汤。 “你是哪个区的?” 边盛汤,阿姨边打听。 “保洁区吧……大概。” 尤丽丝也很羞愧,自己并不是如阿姨所想,在这里当精英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政服务员。 阿姨惊讶得顿了一顿,手停在了半空。 她透过打饭的窗口,能看到尤丽丝一头银白的发披在肩后,连睫毛也是白色近乎透明的无瑕,皮肤更是如初雪一般柔软,还穿着洋气的小裙子,没有比她更不像保洁员的人了。 “我还以为,你是对外交涉区的新人呢。冰雪捏成的人物一样,谁见了你,脸上都会不自觉挂出笑的。很适合搞外交哦,孩子。” “这个……我是第一次听说。” 尤丽丝挠了挠脸颊,搪塞过去。 其实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很大逆不道的想法: 外交?没有必要吧。国际奉行的准则是互不打扰,尽量减少接触。 时至今日国与国已经没有很大的区别了,只有地域的不同;诸国使用的是同一套法律,称为“世界通用法”。 该轮到下一个人取餐了。 尤丽丝点了点头,冲阿姨告别,就端着盘子来到放着包包的座位。 * 下午也是风平浪静,很快就过去了。 傍晚,记录一天的经历时,尤丽丝叼着笔,以第二人称,让系统当她日记的见证者、与沉默的对话者。 不敢写出系统两个字,她用“兔子”作为代称: [兔子,你希望我摆脱不幸的婚姻,迎来圆满的人生,我好像已经达成目标了。 可惜你不在了,变成只会叮叮叮的傻瓜,不然真想让你看一看啊,也为现在的我骄傲。] 写完,她很满足,却也没那么满足。 丽莎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 她很关心共渡会的后续。 成员们都还好吗? 麻烦是否还在继续,又是否会牵连到她? 以前她总是及时行乐,说是要“有今天没明天地活”,尽情体验当下。 但当真有了生命危险,她又怕得不得了,像只护食的仓鼠,守住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囤来的美好生活,生怕被敌人夺走。 也是她和从前不同了,拥有了更多的东西。 有了无可挑剔的家室,也有了一份薪资优渥、自由度又高的工作,尤丽丝将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也就不想再横生枝节了。 她渴望迎来圆满的结局,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很幸福。 她祈祷着,愿望能够实现。 可惜的是,世事总是不如常人所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8、她永远逃不出她的手掌 尤丽丝在写今天的日记。 虽然日期是今天,记录的却是昨晚的事。 她是半夜一点醒来的,在卧室台灯昏暗到暧昧的灯光下,看到坐着喝酒的林洁妮。 自打在lin名下的房子发现监控摄像头,她就搬回林洁妮家了,掐指一算也有一些日子。 林洁妮经常会小酌一口,酒柜里摆满了名贵的酒,却会避开她偷偷喝,免得喝不了酒的她看着嘴馋。 这次也是。温存过后,林哄睡了她,就披衣起身,自斟自饮。 林乌黑的长发光滑润泽,如流动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发梢垂落在床边蜿蜒堆积。 尤丽丝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支起身,想把头枕到妻子的腿上。 她睡晕了,摇摇晃晃地靠过去,从侧面抱住妻子的腰,然后脑袋枕歪,下巴搁在妻子的肩头,就打起了小呼噜。 “笨小狗,醒一醒,怎么呼噜呼噜的?” 林洁妮侧过身,捏住她的鼻子。 “嗯?噢……可能是太饿了。” 尤丽丝张开嘴,自己也没听清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这里呼噜吗?” 林洁妮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隔着衣服,很软很温暖。 “嗯嗯,该吃夜宵了。” 掩唇打了个哈欠,尤丽丝真以为自己是肚子咕咕叫,就站起来去找吃的。 家里囤的熟食都被林洁妮扔掉了,幸好还有鸡蛋、面粉和黄油等食材可以用。 尤丽丝搓了面团,加入不同口味的调味酱,放进烤炉,烘焙成满满一炉子的香甜饼干。 巧克力味的纯甜,莓果的带点酸,边缘微微焦黑,散发出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 初学做饭的她,能端出来这种程度的小点心,已经算很不错了。 做好了,她正要敞开了吃,手机一震,收到消息,共渡会的其他人落网。 饼干盘子掉到地上,她愣住了。 林洁妮闻声赶来,把弄脏的地板和厨台收拾了,把盘子捡起来,没有接触到地面的饼干放进嘴里吃掉,很珍惜她的成果。 “怎么回事?怎么呆呆的?” 抢救了被她搞得乱糟糟的厨房,林洁妮搂过她,柔声细语地问。 尤丽丝不敢对妻子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紧紧地把手机按在胸前,感受着极速跳跃的心脏险些挣破胸腔。 “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你想隐瞒什么,想离开我了?” 也许是喝醉了吧,林洁妮的情绪也不稳定。 只见她上一秒还很和善,下一秒就脸色阴冷,精神病发作一般猛然掐住尤丽丝的脖子,展现出惊人的反差。 “诶,唔……?” 尤丽丝吓傻了,在妻子怀里发抖,不敢去掰卡住咽喉的手,就胆怯地撩起眼皮,由低到高地偷觑妻子的神色。 “抱歉,我失控了。” 其实林洁妮也没有弄痛她,手指是虚虚地扣住她的,但还是很吓人。 尤丽丝被恢复正常的妻子稳稳地抱起来,带回卧室。 妻子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还帮她没有受伤的脖颈涂了药,调情似地拧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是医者不自医吗? 有着心理学专家的名号,在业内饱受赞誉,林博士居然心理很不健康,至少是有得病的隐患的。 尤丽丝大跌眼镜。 外表沉着冷静的妻子,竟然比精神脆弱的自己还更有成为疯子的潜质。 接下来的一整个夜晚,她都不敢乱动,像一只精致的洋娃娃,任由妻子摆弄。 就这么似睡非睡地,她迎来了头痛的早上,太阳穴突突跳动,不得已,便通过记日记的方式让自己得到缓冲。 * 发短信来的,是丁丹,也是唯一一个逃掉的共渡会成员。 尤丽丝在酒吧街的暗巷找到了她,跟着她穿过密道,来到肮脏的地下仓库。 仓库里很潮湿。 有一股稻草浸了水汽产生的霉味。 丁丹谨慎地向来时的方向望去,确保没有被跟踪,才死死地关上门,把油灯挑亮。 她捂着绑了绷带的手臂,扯一扯嘴角,不知是碰到了伤口很痛,还是纯粹地发笑: “啧,那帮家伙鼻子真够厉害的,到底是怎么嗅出来我们的藏匿地的?尤,我们完蛋了。” “不能想办法救救陷进去的人吗?” 尤丽丝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愚蠢会激怒她。 “不可能做到的。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计算中。包括惠安递出来的纸条,也是他们释放的诱饵。我们中招了,活动得太频繁。” “活动得频繁,会被发现吗?” “嗯,会的。鱼一动起来,把水搅混了,钓鱼的人就晓得该往哪里抛钩子了。所有人都被抓住了,进去的人再也出不来,我们都会死,是的,我们。我也不例外。” 丁丹大手一挥,像是想要拂开尘埃弥漫的空气,但终于还是没有做到。 她低下了头,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眉眼的弧度满满都是自嘲。 但她的“我们”并不包括尤丽丝。 尤丽丝听出来了,丁丹已经发现,她和她们如同油和水,看似融到一起,归根究底还是不一样的。 丁丹并没有为此生气。 她把尤丽丝叫过来,就是还把她视作朋友,乐意在人生的最后一程和她聊一聊天。 正因如此,尤丽丝心中不是滋味,宁愿自己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是和她们走上同一条人生轨迹的命运共同体。 “好了,不要久留。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这里也不会是。你快点离开吧。很高兴你没有抛弃我,还冒着风险前来见我一面。” 缓过神来,丁丹露出微笑,手伸向门边,示意尤丽丝划清界限的时刻到了。 丁丹认为:她们应该分道扬镳。 而不是一个把另一个也拖下水。 接下来,尤丽丝头脑一热,做出了她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她没有推开门,取而代之的是抓住了丁丹的手,坚定有力道: “那就逃跑吧。能活一个是一个。我跟你一起走。南极没有人,是一方净土。我们可以试着远离世事,在那里生活……” “咦,你不留在你的伴侣身边了吗?她可是大名鼎鼎的执政官哦。以你们的关系,你装得听话一点,她就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丁丹一时激动,把不该说的真相也说了出来。 “哦,原来如此。原来你们一直藏着掖着的,是这件事。怪不得又是提醒我看电视,又是教我如何在拷问下保守秘密……” 尤丽丝了然,也想通了林洁妮是怎么轻而易举把她塞进研究所的。 对于执政官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方的工作人员都算是她的下属,任凭她一句话就能指挥。 把平庸无能的妻子送到群英荟萃的高级机构占一席之地,也只是她一通电话就能办到的小事。 甩了甩头,尤丽丝咽下一声叹息,不再去想高深莫测的妻子。 把爱情与阴谋都暂且抛之脑后,此时的她只专心考虑如何保下硕果仅存的同伴一命。 她发挥全部脑力,拼命思考,交代了丁丹碰头的细节: “明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来找你。暗号是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没有听到暗号你绝对不要开门。” 丁丹仍然有些迟疑。 她却不等丁丹拒绝,就拍拍丁丹的肩,快步走掉了。 第二天,尤丽丝借着工作之便,偷走了研究所的两套防寒服,也订购了两张匿名的船票。 她想漂洋过海,先到国外,再辗转和丁丹躲到荒无人烟的南极。 在她爆发的超强行动力下,丁丹没有质疑的余地,稀里糊涂地被她牵着走。 她们坐上了船,又坐上了车,徒步了一段遥远的距离,最终抵达摇头晃脑的企鹅之间。 然而,与尤丽丝预想的不同,遍地是厚重冰层的南北极也早就不再是人类管辖不到的区域了。 辛苦到达目的地,她们也并没有和危险绝缘。 警方申请国际援助,和外国的官方势力联合追捕她们。 听到直升机的呼啸声,她们向雪山逃跑,想要躲进山洞,却不幸遇到了雪崩。 巨大的雪球混着泥土和山石轰隆隆往下滚。一片噪音中,直升机盘旋不去,放下了梯子。 [叮,向左前方躲闪,避开敌方于数秒之后从正后方投掷而来的麻醉针!] 尤丽丝抱着空壳系统,在它的机械指导下努力反抗,还是被缉拿归案。 她是温室饲养的花朵,抵抗的力度不痛不痒,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警方丢出电网,并未通电,却足以从滚滚的白雪中把她们捕捞到空旷的地面。 尤丽丝和丁丹抱头躲避乱棍的捶打。 她们如两尾被网进渔网的死鱼,任人拖着拽着,在寒风中失去了自由。 渔网被挂在直升机的尾部。 飞机里面的人享受着温暖的空气;飞机外她们体温骤降,逐渐昏迷。 系统也被一张更小的网抓了,被误以为是会护主的高智能扫地机器人。 不过它再没有任何反应。 检查它的人颠来倒去研究一番,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便随手一抛,把它从万丈高空噗通扔进了冰河的窟窿。 * 苏醒时,尤丽丝已经在审讯室内了,被热风炙烤,出了一身的汗。 窗户紧闭,墙壁也很隔音。 但门没有关紧。 她听到,门外的林洁妮大动肝火,正为了她受到的苦难,怒斥抓捕她的人下手太重。 “不记得我是怎么发布命令的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不要伤害目标人物!实时的位置信息已经交给你们了,不动用暴力手段就完成不了任务吗?一堆废物!” 林洁妮骂得很凶。 尤丽丝第一次听她那么愤怒,却没有为之感动。 手脚被铐住,尤丽丝只能略微挪动下巴,视线瞟到脖颈间的珍珠项链。 警方是通过定位器锁定她的位置的。 而定位器就在林洁妮送给她的项链里。太过隐蔽,导致系统也被骗过了,没有察觉异常的信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9、梦到变成了猫 室内热腾腾,对一度冻到失温的尤丽丝很有好处。 她像一条被锤扁的鱼,张着小嘴大口呼吸,出了汗,冰冷的四肢被暖回来了,不再不停地打摆子。 被警棍锤打出的伤口,也初步处理过了,涂了药,有股薄荷叶的清香。 妻子推门而入,走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尤丽丝还勾着头,去看脖子上完好无损的项链。 粉珍珠的项链是尤丽丝和妻子的定情信物。底部缀着一枚玫瑰金色的吊坠,形状是串在一起的两颗心,泛着凉意,硌到了她的锁骨。 也是听到妻子和下属的对话,她才第一次知道,实体的心形吊坠内部别有洞天,是妻子给她安装的定位器。 “为什么监视我?” 心在滴血,面色也冷淡了,尤丽丝歪着头,冲迎面走来的妻子轻声询问。 林洁妮蹲下了身,一边帮她换药,一边好声好气地对她解释: “你太笨了,我怕你遇到危险。不止有定位器,平时也会派保镖暗地保护你。这不是监视。” 怪不得共渡会的成员行踪泄露。 “原来还真是我的错。”尤丽丝叹气,“是我害了她们。” “不是。是她们自己违反法律。” 林洁妮捧起她苍白失血的脸蛋,啄了一口她的嘴唇。 尤丽丝不为所动,联想到另一桩谜题,和林的定位器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lin给我的房子,里面的针孔摄像头也是你的手笔?” 会暗戳戳搞定位器,就敢悄咪咪放摄像头,林的作风她已经熟悉了,觉得摄像头的悬案也可以得到解答了。 谁知道,真相还是超乎她的想象。 “lin就是我。我就是你的相亲对象。你不知道我的全名,却还是和我走到一起,说明百分百的契合度是真的,我们就是命定伴侣。” 林洁妮轻快地自爆身份。 拨开云雾见天日,尤丽丝什么都明白了。 她注视着林洁妮手腕绿镯的闪光,记忆受到刺激开始复苏。 她想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对林洁妮说过很多事,事后都不记得了。 说过把小小林当虚拟恋人。 表达过对恋爱和婚姻的恐惧。 最重要的是,她也把丽莎和小苹果的真实身份曝光了出来。 “你对我动了手脚?” 尤丽丝觉得自己口无遮拦的记忆很奇怪,与正常的记忆隔了一层,好像眼前蒙了白白的雾,无法化为清晰的画面。 “嗯,我有一个来自未来的催眠系统。” “是吗……” 原来不只是自己,林也有系统啊。尤丽丝想。 看样子,林的系统比她的更加厉害,赋予了林很特殊的强力技能。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更多。 也许只是持有催眠系统的林愿意让她想起。 比如扔垃圾时那道跟踪的黑影,就是林假扮的蒙面怪人,三番五次跟着她,捉弄她。 尤丽丝被捉住了手腕,被抱在怀里亲,受不了就哭。 林放开她,给她逃跑的时间,却又在她即将跑远时驱车赶过去,一把抓住她把她拉回车里。 咔嗒一声,车门落锁。 两个小时后,尤丽丝傻乎乎地回到家,大脑一片空白,以为无事发生,殊不知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丽莎的死……” 记忆回笼,尤丽丝羞恼交加地拧起秀眉,眸子水汪汪地盈着泪。 “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没有想让她死。她的离世是一场意外。” “小苹果的判决结果……” “让她和另一个罪犯活着走出这里,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也是看在你的面子。” 林洁妮潜伏在尤丽丝的身边,是监督她的秘密警察,同时却也为她保驾护航。 如同冷酷无情的法律幻化成的人形,林洁妮郑重其事地表示: “第一次犯错,可以酌情谅解。 知错不改的人,不配得到原谅。 在小苹果出狱之后,不吸取教训继续挣扎的人还有很多。这些异端都将被以‘扰乱社会罪’判处死刑,包括丁丹。” “那我呢?怎么处置我?” 尤丽丝浑身发抖,在妻子凛然的美貌面前如坠冰窖。 “你没有违反纪律,不会惩罚你。” 林洁妮轻描淡写道。 尤丽丝不再相信她的鬼话了: “你是满口谎话的大骗子!” 林洁妮变了脸,森然道: “你永远别想逃离我。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又凑过来亲吻尤丽丝,以黏腻绵密的吻代替可怕的刑罚。 “衣冠禽兽,滚开!” 尤丽丝扑腾着脚去踹她,被她把手铐脚铐卡进墙壁的凹槽,下巴也被钳制,再也做不出哪怕最微小的动作了。 * 尤丽丝被抽丝剥茧地逼问。 审讯期间林对她时而温和时而严厉,没有用刑,但变化莫测的诡异氛围却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被柔情对待时,要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被狠狠地掐住腰肢,对未知的恐惧压垮了她,尤丽丝开始胡言乱语,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了。 林洁妮挖出了兔子系统的存在,但以为是妻子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笑道: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是不是听到我有系统,你就编了一套故事安在自己身上。” “没有没有我没有撒谎……” 尤丽丝承受不住供出朋友的罪恶感,精神崩溃。 林洁妮却又体贴地抱住了她,以手指为梳不紧不慢地打理她的长发。 “我的系统,它在的,它在我的身边……它去哪儿了?我怎么看不到它?” “你说那个高智能扫地机器人吗?被扔掉了,此刻应该正在冰河底部结冰吧。” “啊……不可能、这不可能……” 确定系统被销毁了,再也回不来了,尤丽丝真的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幻想系统成为了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这是系统留下的礼物,也是另一条世界线的余殇。 做了黄粱一梦,变成已被抹除的未来时空的自己,尤丽丝眼神蒙了雾,错觉两股意识在身体里打架,耳边听到系统的尖叫。 她梦到,未来的自己和林洁妮结婚,过得十分痛苦。 梦与现实的间隙,曾经母亲轻蔑的一瞥,慢镜头在脑海中回放。 创伤记忆反复冲击,令她成了被车轮碾坏的小草。 “果然母亲是正确的……这样的我不可能得到幸福……” 她喃喃自语。 林洁妮听到了,对她重复“改变总是痛苦的”,意思却跟当初的安慰大相径庭,是让她敞开心扉接受审讯室的改造。 神智清醒时,尤丽丝也会挤牙膏似地一点点提供林洁妮想要的信息,以此拖时间,寻找机会逃走。 林洁妮发现了她的意图,下狠心整治一而再再而三跑路的妻子,就动用催眠系统进行直达脑电波的干涉。 她连装都懒得再装一下,周身散发出恐怖的威慑力,吓得催眠状态的尤丽丝声线发颤,尾音抖出了曲折的波浪线。 * 尤丽丝做了梦,梦见成为一只红眼睛的白猫。 白猫喜欢玩水,也喜欢挠人,又乖又不乖的,听话的时候会趴在主人的膝盖上打盹。 主人揪起她的后颈皮,把她甩到一边;她抖抖身子又把脑袋拱到食盘里,亲昵地挨着进食的大猫,也调皮地抢大猫的食物。 心疼大猫的主人,对白猫感情淡了,从不给她分零食,到不让她上床睡觉,再到把她送到猫咖打工。 最后没有领回她,主人把她遗弃在了猫咖,看客人的脸色过日子。 胆子小的白猫蜷成一团给自己舔毛,战战兢兢地偷瞄周围的环境,眯着眼犯困,却不敢安然入梦。 客人给她递猫条,甩着袋子喵呜喵呜地招呼她;她不敢伸脖去吃,就用指甲光秃秃的爪子拨拉客人的手背。 客人吃痛,丢下猫条,检查手背的划痕;她这才叼着猫条一溜烟跑掉了,狼吞虎咽,差点连包装袋也吃下去。 久而久之,客人们都不想再逗弄她。店长也讨厌她,几次提出把她送走。 只有一个叫林洁妮的客人对她很友好,被抓了挠了也不恼,会揉揉她背部的毛毛,把她抱起来吸肚皮;还会把包装袋去掉,把好吃的小零食摆在盘子里方便她舔舐。 林洁妮给了店长一笔钱,店长就勉为其难留下了怕生的白猫。 起初尤丽丝是害怕的,只敢背对林洁妮,把盘子护在怀里狂吃。 后来她不怕了,享受着林洁妮呈上来的美食,每次见到她要离开,都喵喵地叫,着急想跟上去。 她下意识地知道,客人人来人往,错过赖住林洁妮的机会,林洁妮下次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人想见猫容易,猫想见人很难。 尤丽丝跳上林洁妮的膝盖,乖乖地任由她抱,拱着脑袋蹭她的脸,仿佛在说: “带走我吧,带走我吧。” 她竭力抓住唯一一个一直对她好的客人。 但她不知道,林洁妮工作很忙,作息不规律,没空照顾她。 林洁妮摸着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的猫,为难地皱眉。 这是朋友家猫咖的猫,特别亲她,在猫咖有吃有喝过好日子。 她把猫猫带走,只能保证一天给她添一次食换一次水,伺候不过来,还是不要让娇小可爱的白猫跟着她受罪了。 她把猫猫放下,转身往店外走,决心不再来了,不给猫猫无谓的希望。 猜不到客人再也不打算出现了,尤丽丝还想蹭过去撒娇,被脚尖不轻不重地拨开了。 她失望地耷拉着头,咪呜小小叫了一声。 * 变成猫的噩梦让尤丽丝出了一身冷汗,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呻.吟。 林洁妮操纵了她的梦,联系她被母亲抛弃的心理阴影,大做文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无知者的虚假幸福 如果是梦外的尤丽丝,一定会憎恨地斥骂道: “人面兽心的女人,我看透你了。别对我耍小伎俩。” 但受到催眠的她,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就算睁开眼,也会神志不清地遵守林洁妮的命令。 梦在继续。 梦里,每天都在等待客人回来,白猫渐渐陷入了绝望。 她心灰意懒地趴在角落,吃得很少,也不喝水。 透过朋友给的监控画面偷看她,林洁妮心软了,决定把她赎身带回自己的家,就再一次现身在了猫咖门口。 “我来接你了。” 她对白猫说。 “喵喵喵、喵喵喵!” 久别重逢,白猫尤丽丝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缠着唯一的好客人不放,被抱进怀里抚摸,又被喂了一只罐头。 “喵呜~喵呜~” 贪吃的她觉得不够吃,叫得更厉害了,是卖可怜,但也是真的很想要吃罐头。 这些日子都没再吃过了,她抢不过备受宠爱的其他猫,也不敢去抢。 要不是店长偶尔还善心大发给她撒点猫粮,她和绝食等死也没两样了。 “吃饱了就跟我走,路上不要闹哦。” 林洁妮把她抱进车里,放在副驾驶座,对待女朋友一样,给她系安全带。 在车里的白猫也很乖,不到处乱看,被带子绑着肚子也不挣扎,只伸着爪子,轻舔指缝残留的肉味。 车子驶向林洁妮的家。 是一栋很豪华的别墅。 家里给白猫准备了单独的房间,面积很大,相当于小区里一整片的儿童游乐园了。 白猫喜欢满满一屋子的玩具,摇着竖成直线的尾巴在屋里巡逻,跳到猫爬架上,用粗糙的纸板磨爪子。 但睡觉时,她还要钻进主人的卧室,大大咧咧地爬上舒适的大床。 主人每次嘴上教训她,却又老实地掀开被子,让她盘在自己的脚头,或是窝在脸颊旁边共享同一个枕头。 白猫在主人头顶蹦迪。 主人也不会打她,不会克扣她的正餐和零食,只会抓住她的脚掌,报复性地给她剪掉刚刚变长一丁点的指甲。 就这,可怜的主人还被猫主子用脚丫踹了。 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娇纵的小猫,林洁妮申请更换了职务,薪资降低,却甘之如饴。 她们每天一起午睡。 白猫睡着了就变得安静,不再闹腾,香香软软地打着小呼噜的样子,仿佛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应该是做了个小鱼干味道的好梦吧。 而林洁妮一边支着脑袋闭目养神,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顺毛。 美好的生活也有一点小烦恼。 不是打打闹闹的那种甜蜜的折磨,是真正的烦恼,令林洁妮很发愁。 被精心喂养成了贵妃猫,白猫开始挑食,干饭不积极,总是吃一会儿就跑开,去追着会滚来滚去的小皮球玩。 林洁妮按头让她吃鱼肝油补身体,她都不愿意,很慵懒地卷起舌尖,舔一口,玩两下,把鱼肝油玩得到处都是。 “坏猫猫。” 林洁妮揉她的小脑瓜,揪她的耳朵,以示惩罚。 “喵呜喵呜。” 白猫撒着欢贴过来,很亲近她,又令她转嗔为喜。 洗过澡,把粘了猫一身的脏东西洗掉,林洁妮照旧陪她玩,帮她梳毛。 好的主人从不记仇,家被搞乱了,也一笑置之。 只不过这一次,是有条件的付出。单身已久的林洁妮想让白猫变成猫娘和自己恋爱: “坏宝贝,变成人,给我生小猫吧。” 自打被抱出店门的那天起,尤丽丝就对她无比忠诚,嗷呜嗷呜地打着滚抗议,表示“我才不要”,但最后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满足了她的要求。 林洁妮紧紧压住她。 躺在下面的一方承接了流动的生命力,很容易怀孕。 猫娘晃着耳朵,耳朵尖尖被人类咬了,就也咬了人类一口。 * 梦醒了。 改造也结束了。 尤丽丝由经常挨挨蹭蹭老婆的狗狗变成内向的小猫,不再热情,而是被动害羞。 但依然很可爱,令林洁妮只是看到她,就心尖发软。 小猫不爱说话,揪着袖子,把布料揉得皱巴巴。 林洁妮不挑剔,觉得由自己来主动就好了,老婆局促一些也是情趣。 “让你自己选,跟不跟我走。” 如此含笑说道,其实林洁妮没有给妻子第二个选择。 经过改造的尤丽丝只会温顺地牵着她的衣角,跟她走到天涯海角。 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白毛红眼的漂亮小猫娇怯怯地点头,没有说“好”,满面红晕却代替她接受了主人的示爱。 * 没有执行死刑,也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刑罚,尤丽丝被带回了温暖的家,反抗的意志被消磨,只留下对妻子的顺从。 对她的判决书公开了,是精神改造,以儆效尤。 之前她和林洁妮没有举办婚礼。 为了向公众证明妻子不再叛逆,林洁妮拉着她,再一次结婚,也把仪式的流程展示给在电视屏幕前的民众。 第二次的婚事办得相当盛大。 第二次的新婚夜,尤丽丝宣誓会对法律忠诚,不会再有不为世俗所容的思想。 “是的,我已经脱胎换骨,不是过去的我了……我会效忠于现行的制度,对婚姻法负责……” 她一字一顿,很努力地表态。 林洁妮却不高兴,将她的一缕头发缠在指尖,像在扯老鼠的尾巴: “躺在你枕边的是我,不是法律,你只要对我负责就好了,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 “不行的,你身为执政官,要以身作则,不能说这种没有担当的话……” 尤丽丝教训她。 林洁妮板着脸,把她按在怀里亲吻,把她满口的胡言堵回嘴巴。 婚后,正如尤丽丝所担保过的,她加入催婚大军,时而还会亲身上阵,和妻子林洁妮两个人一起审问叛徒,维护当下的制度。 她们琴瑟和鸣。 妻子给她买了只狗,让身为家庭主妇的她每天出门遛狗散心,还亲手制作了蛋糕庆祝她的生日。 尤丽丝拿肉骨头逗狗狗,问站在一旁不肯过来的妻子: “不喜欢宠物吗?你都不逗它玩。” “不喜欢。” 林洁妮有洁癖,讨厌飘飞的狗毛。 毛发如柳絮漫天起舞,把家具粘得脏兮兮的;每天要穿的衣服一旦拿出衣柜超过几分钟,也无法幸免于难,清洗起来非常麻烦。 但为了妻子能够开心,养狗的坏处她都可以忍耐。 “口是心非。我也是你的宠物,没见你躲着我。” 尤丽丝抱起狗狗,钻进妻子的怀抱,不出意外被充满占有欲地裹紧,就得寸进尺捏着狗狗的爪子,去扒拉妻子柔软的手指。 明明妻子是很喜欢小狗的,很喜欢她这只小狗。 可能买来的狗不符合妻子的心意吧,但她会让妻子爱上她们共同的宠物的。 林洁妮嫌弃地扭过头,皱了皱鼻子,却非常受用妻子的靠近,把她满满当当地裹进臂弯。 也难怪妻子会误会,以为她并不排斥真正的宠物狗了。 过了一会儿,狗子自己跳下去跑掉了,让林洁妮松了口气。 她擦了擦被狗碰过的皮肤,低下头问妻子:“除了狗和蛋糕,你还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尤丽丝眼珠转了转,跃跃欲试提出了坏点子: “我们可以不生孩子吗?我不想自己劣质的基因传承下去。” 林洁妮纵容了她。 虽然她知道,经过改造的妻子只是怕疼,才找的借口,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基因劣质。 林洁妮特意给妻子施加过心理暗示,让她不要把她母亲否定她的蠢话放在心里。 *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 尤丽丝还处在被催眠的状态吗? 她不知道。 系统的人格好久没出现过了。哪里是真实,哪里是幻想,以她的心智,她分不清。 她成功的婚姻得到了母亲们的认可,才华方面也大器晚成,艺术家、运动家的细胞全面发展,会弹钢琴也会跳芭蕾舞了。 当然,也多亏了优秀的伴侣,抽时间指导她,让她彻底摆脱母亲光环下的乌云。 两位母亲回来了,也复合了,搭伙过日子,笑容满面地表示为她感到骄傲: “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孩子,我们很幸运。真想再生第二胎为国家做贡献啊,可惜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和执政官什么时候生一个?我们会帮忙带孩子的!” 母亲们催尤丽丝早日生产,被林洁妮代为四两拨千斤地回绝了提议。 愿望没有实现,母亲们不甘心,每天来看看她们,帮忙做家务;偶尔来得太早,被关在门外就耐心地等,没敢把模范妇妻从美梦中叫醒。 大冬天,鹅毛大雪纷纷飘扬。 尤丽丝在别墅里面睡得昏天黑地,像冬眠的熊裹着被子。 而白发苍苍的母亲在门口等待,等了太久,披了一身雪,两个人的脸和衣服都白花花的,分不出谁是谁了。 旧事不重提,尤丽丝放下了童年的不幸,客客气气地接待母亲,与她们相敬如宾。 她的幸福验证了基因检测不会有错,然而,果真如此吗? 很少见的情况下,尤丽丝独处,也会边做手工活,边轻声呢喃。 她对已然不存在的系统说: “最初是你把我推向了她,推向了危险的lin,是你让我参加交际舞社团的……” 消失已久的系统听不到,也回应不了她的抱怨。 短短两秒,尤丽丝的眼神也不复清明,眨个眼的工夫就忘掉了之前荒谬的想法。 结局她得到了幸福,也变成催婚大军的一员,把体会到的美满向别人传递。 那是本心吗,还是原本的意志被扭曲了? 直到最后,尤丽丝都没有戒掉消费主义带来的瘾。 林洁妮把家政大权交给她处置,任由她支配两人的共同财产。 为了让她尽情挥霍,假公济私的执政官还会不择手段敛财,收受手下的人情,也收取民众的贿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