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没有傻白甜》 1、电视台(1) 约翰说:“上帝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注] 永生者从死亡中归来,掀开地狱的幕布一角,让生者得以窥见无边的黑暗。 — 2029年9月30日。 重启。 这段时间国外一直很闹腾。 动物保护组织在因为海洋动物大量搁浅,以及动物园里变得暴躁的动物咬伤游客的事情在大规模的游行,呼吁保护海洋环境,让动物园的动物重归野外。 流感伴随着动物事件而来,情况好的早早痊愈,情况差的已经开始高烧。 新闻每天都在播报: ——“流感频发,请各位市民做好家中的通风工作,生病请及时就医。”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是要下雨了。 快节奏的生活仍在继续,下午两点的万锦大厦里,有几个人正在说着闲话。 “沈奚舟真是好运气,眼看着要垮了,又约到了一个采访。” “听说江总最近在追求她,借着这个机会借花献佛。不然手下车队的一个机车手接受采访,他干嘛跟过来。” 有人出声打断,嘘了一声:“她来了,别说了。” 在他们视线上移的那一刻,这种审视的目光全都落到了走廊尽头走来的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的黑色长发盘起,化了淡妆,皮肤很白,整洁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装衣领打理得一丝不苟,配着脸上有些淡漠的表情,生出一丝冷艳感。 这几个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好像是在说,看吧,这个模样的人钓个金龟婿不难,那个江总不就是她的机会,职场的女人上位就是方便。 沈奚舟唇角扯起个浅淡的笑,白色高跟鞋在走过他们面前时停了一下,淡褐色的眼睛余光一暼,眉梢冷峭,看得人心里发慌。 以前台里有个行事十分霸道的主持人,沈奚舟几乎是那个主持人一手带出来的。 她刚进台里的时候,就拒绝了娱乐主持的工作安排,转而当了户外记者。 暗访养老院护工、揭露连锁餐厅地沟油这种事,这些事情别人都不爱干,她偏偏喜欢做。 很多时候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容易影响到台里拉投资。 但也没有惹出过大事。 后来那个主持人走了,沈奚舟依旧不参加酒会,虽然处事风格比主持人的温和,但是那股子霸道也学了六分,人很是执拗。 不讨好投资人,没人在上头护着,沈奚舟的工作暗暗地被打压。 听到他们的谈话,沈奚舟就停在那里,有点好奇的模样,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那几个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嘴里说着没有之类的话。 虽说沈奚舟现在有些要垮的样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江总在追她,听说他的背景挺大,要是沈奚舟一直这么钓着,在台里还能有上升的空间。 沈奚舟方才特意停下也不是很在乎别人说她的闲话,只是开始造她的谣,那就让人很烦了。 她在心里讥讽地想着那些人的话。 靠江总? 这想法她觉得好笑。 哪怕现在没有江总,她在这里也能继续工作。 今天的室内采访不是她去约的,是江总安排了人来采访,指名道姓让她这个记者来当主持人。 前阵子沈奚舟惹到了台里,她虽然不太想继续当记者了,但也暂时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就接了这次采访的任务。 休息室里,沈奚舟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早已熟记的资料—— 黎景,二十三岁。 最近很火的女机车手。 混合赛打着女机车手也能参与和男机车手争夺冠军的名号,将比赛拉入了女性视野。 江总的公司举办了男女混合机车赛,黎景是机车赛的第一个冠军。 她靠着姣好的外貌,直率的性格,受到了很多外界的关注,不比一个小爱豆的粉丝少。 沈奚舟看过很多黎景的赛后采访。 黎景学历不高,高中毕业后很早就跟着朋友当了机车骑手。 在那些采访视频里就能看出来,黎景脾气不是很好,接受赛后采访很容易焦躁。有时候觉得烦就直接扭头走人,被惹到了丝毫不顾及镜头形象的破口大骂。 记者觉得她难搞,粉丝觉得她年轻直率。 对于一个这样的角色,沈奚舟觉得今天能和平结束采访就好。 她这几天已经看出了黎景很不喜欢回答关于家庭一类的问题。 很多公众人物都注重保护家人隐私,沈奚舟看遍所有的采访,还上网搜索,连黎景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沈奚舟点开一段采访视频,上面是个记者在穷追不舍的问黎景问题,而黎景只是不耐烦的看着那个记者。 手机屏幕上是平时采访满是劣迹,说话也很毒舌的黎景,神采姿态却并不凌厉刻薄,反而是种很漂亮的浓颜长相。 像是青春小说上面那种倔强却破碎感满满的书模,高中时代里穿着校服抿唇笑一笑就能成为别人青春的女孩。 沈奚舟在她的采访里看出了一种矛盾感,有的第三方视频里黎景在和别人聊天看起来很放松,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可有时只要一换人,比如面对记者,眼神里就会有几分桀骜,对着镜头眉心微蹙,唇角扯起的笑意满是玩味不屑和讥讽。 说话也难听带刺。 刚出圈的很多采访里都是消音,估计是在骂人,现在的一些采访好了很多,应该是车队提醒过她注意一点影响才有所收敛。 从休息室出来,沈奚舟进了摄影棚。 扫了一圈棚内,没有见到刚才视频里的女孩,一个让她今天有点烦的人,倒是捧着花过来了。 保镖跟在江总身后,这样的小采访让公司老板能亲自到场,显出几分重视来。 江总单手把花往前一推:“沈记者,上午好。” 沈奚舟语气平静:“江总。” 边上这么多人看着,沈奚舟也没让他下不来台,接过了花。 狭长的眼尾扫过他身后:“黎景还没来吗?” 江总笑说:“还没来,昨天说是有些事情,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不会迟到的。” — 万锦大厦楼下,一辆机车轰鸣而来。 “不能停这儿!” 在保安的指挥下,机车又转而停去了停车场。 黎景停好车,一取下头盔,如瀑的长发倾斜而下,披散在肩后。 准备对接的助理走近几步停顿一下,看着那个骑在机车上,穿着印红队标的黑色机车服,正在费力脱手套的人。 外面已经下雨,黎景肩膀上有些水滴,她斜睨了一眼肩头的水滴,毫不在意的拍了拍。 助理也是最近入坑的,只觉得她真人比上镜好看,腿长腰细,鼻梁要高挺一点,皮肤没了滤镜还要白腻很多。 只是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 黎景皱着眉头,咬住手套一边,用蛮力把扣住的地方扯开。 她跨下机车,两只手套叠在一起塞上衣口袋。 看见有个人在那儿一直看,估摸着是来接自己的,就往那边走。 助理拘谨地打着招呼:“你好,黎景是吗?我是来接你的,叫我小张就好。” 黎景看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跟着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黎景烦躁的在心里骂:死抠门精,自己泡妞还拉着我来趟这趟浑水,接你妈的采访。 昨天黎景的奶奶有些不舒服,她开着车回了一趟隔壁市看奶奶,让朋友先在那里照顾着,自己又熬夜开车回来。 一夜没闭眼就得过来给抠门老板的泡妞提供机会,心里很是不爽。 只是为了钱和自己要做的事情,黎景在忍着。 出电梯时,黎景深呼吸一口换气,不悦的面色一扫而空。 给老板丢面子就是砸自己饭碗。 黎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收着脾气。 跟着小张进了摄影棚,黎景一眼把棚内看尽,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抠门精老板。 视线往旁边稍稍移动,看见了那个女人。 沈奚舟见采访人终于来了,朝着最新进门的那人走去,友好的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沈奚舟,是今天的主持人。” 伸出手握住那只手,黎景抿出一个笑,眉尾微弯,看起来竟然挺和善:“你好。” 导演叫沈奚舟过去说些东西,黎景百无聊赖的给家里那边发了个消息。 这几天信号总是不太好。 【l:已经到了】 【f:家里有我看着奶奶,最近路上疯子多,注意安全】 【l:放心】 采访是直播,不管黎景是正常接受采访还是生气走人,都会有噱头。 江总在开始前提醒着黎景:“注意点,别甩脸子,平时看你和林峯聊天挺高兴的,拿出点耐心来,这次别给我弄砸了。” 黎景一脸没有脾气的模样,垂下眸子顺从地说:“知道。” 化妆师拿着化妆箱过来,最后也没化什么,只是理了理她的头发,擦点口红想提提唇色又觉得不对。 黎景皮肤白,唇色自然很衬肤色,涂个别的颜色有些画足添蛇。 化妆师装作有活儿干的再次打理她的头发,整理下她身上的机车服褶皱。 直播延迟了四十多分钟才修好设备。 开始之前,两个人坐在桌边沙发椅上,黎景下意识往椅背上懒散地靠,忽地又坐直显得正经起来。 她变脸得很快,只是眨了眨眼,表情就变得柔和很多。 都已经在准备了,沈奚舟眉头微蹙,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朝着一个场务那边走。 场务看见她过来,喉咙沙沙地喊了一声:“沈姐。” 沈奚舟看她眼睛都还红着,就问:“你不是说外婆生病了,要请假吗?” 最近台里生病的人太多,人员实在是少,请假没那么容易。 沈奚舟在揭发养老院的时候认识了场务的外婆,后来才和这人有所交流,平时在台里也颇为熟悉,昨天也是她去帮场务请假,人事才批的假条。 场务哽咽了一下:“不用请假了,我外婆那儿已经要接去火葬场,到时候领出来我直接过去就行,今天忙完就有假期。” 导演喊准备,示意沈奚舟先过去。 沈奚舟没走几步,场务突然叫住她,跑过来很激动地说:“沈姐,我妈来电话说是医院误诊了,我外婆是什么假死,现在已经醒了,只是在太平间被吓得不轻,沈姐我能现在请个假吗?” 这里并不缺一个场务。 沈奚舟点头:“那你先赶快过去,人事那边我帮你去。” 场务高兴地放下东西,小跑出了摄影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电视台(2) 准备好后,直播开始。 沈奚舟对着镜头露出得体地笑,开始介绍基本情况,继而询问一些问题。 大多是一些关于体育竞技和对于机车混合赛的看法。 沈奚舟的每一个问题都避开黎景那些会暴走的点。 黎景回答得也都不错,在那里接着她的话往下说的有吸引内容。 江总能让黎景这样自己上台,也是知道这个人不蠢,对着记者甩脸色被吹成了真性情和直率,他也就没管过圈里的人设。 弹幕刷得很快,都在夸黎景很棒,还有的在提醒她出门记得戴口罩,流感很严重别生病了。 有人在笑嘻嘻的看直播刷弹幕,忽地,窗外响起了异样的警报声。 那是一种低沉的鸣啸,如同暗夜钻出的猛兽,向着天空嘶吼。 直播画面闪了几下,进入卡顿。 外面的雨声很大的拍打着玻璃,鸣啸声伴随着树影摇曳回荡。 “没网了?”看直播的人滑下手机上栏,看着自己空格的信号,还以为是手机坏了。 天上阴沉沉的往下落着豆大的雨滴,像是要给地球洗净污秽。 摄影棚的隔音很好,采访开始之后一直都只有沈奚舟和黎景的声音,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些什么事情。 “停一下。”导演过来喊住她们,“网络没了直播不出去,先等等,我们调一下设备。” “小张,你去找人来看一下。” 小张疑惑的看着自己空格的手机信号,出了摄影棚。 沈奚舟目光扫过这次表现还不错的黎景,轻声提醒:“桌子上有水,先休息等等网络,喝口水吧。” 黎景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小零食在那里拆,又拿起桌上的水瓶抿了口。 角落里的化妆师好像肩膀有点抽,视线掠过,没多在意。 江总在那边有点事,招手把她叫过去。 化妆师想站起来,腿却有些无力,深吸一口气之后心脏很痛。 最近台里的人很多请了病假的,化妆师人少都是带病上岗。 他有些冷,想去拿件衣服穿上。 黎景坐回到采访台,还在等着台里的人来修网络,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注意到了右上角空格的信号阶梯。 空空的信号阶梯,右上角打着把叉。 怎么没网了。 奇怪。 她拍了拍手机,信号堪堪有了一格,有些闪灭,像是消失殆尽的烛火被人为的延续着仅剩的火苗。 几乎是同时,在那一格信号里,所有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两条消息。 ——流感病人有严重的狂躁症,会撕咬身边的人,请各位居民注意躲避流感病人,保护自身安全,可以进行适当的正当防卫。 ——请躲在室内,等待救援。 什么意思? 黎景不解的在看短信,很快听到周围有人发出尖叫,她朝着尖叫的方向看去—— 刚刚站起来的化妆师正从身后抱着一个工作服的人,举止亲密的把头埋在那个人肩膀处。 伴随着尖叫,化妆师抬头,脸色白得厉害,他表情麻木的看着所有人,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那个人的血肉。 鲜血从那人肩膀流出很快浸润了身上的蓝色工作服。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仿佛身体里有一股寒气,从脚心冲到了后脑。 身边人害怕地往后退,在这几秒里,化妆师已经开始准备咬第二口。 穿工作服的人疼得龇牙咧嘴。 他挣扎着身体前倾,重心往前带着化妆师一起摔倒,被化妆师压着还奋力往前想脱开被束缚的身体。 没人敢上去帮忙。 黎景刚往前走几步想去拉架,就敏锐地察觉到身边有种对她有威胁的注视。 她猛地偏头看去,是沈奚舟的方向。 穿着白西装的人对她突然看过来的动作似乎有些感到奇怪。 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黎景望见了那双浅色眸子里蕴含的不解之意。 在沈奚舟的身后,带着口罩的导演或许是有些呼吸不过来,大喘着取下了口罩,唇色有些苍白,眼神极其疲惫。 导演脖子不自然的抽搐起来,他看着沈奚舟的背影,有些饥饿地吞咽了一下...... 几乎和化妆师一模一样的动作。 黎景下意识地伸手把沈奚舟一拉,沈奚舟撞到她的肩膀,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 导演扑了个空半跪在地上,弯下腰手撑着地有些发抖。 他声音很哑,宛若干枯了许久的沙漠上掠起大风,呼啸而过的风卷起沙尘,带出粗粝的声音。 “我......有点冷......好冷......” 还没抬头,导演咳嗽几声后有深红的血滴到地板上,黎景俯视着他,下意识地防御性后退几步。 这个人也也感染了流感,刚刚他分明是想和化妆师一样的咬人。 沈奚舟看出了他的异样,在身边人要去扶导演时,冷声道:“都不要动!” 化妆师那里已经有人去压制。 把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化妆师一偏头往拉架的人手臂上咬。 顿时摄影棚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有被吓到腿软的直接跌在地上,缓不过神来。 化妆师像个杀人狂魔在无差别的进行攻击。 两三个工作人员押着化妆师把他捆住,有人想拨打报警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那一格信号在消息发完的瞬间就消失。 “真奇怪。” 沈奚舟还在打量着趴在地上的导演,突然听到黎景声音很轻的这么说。 黎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在看她,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江总,眼里在思索什么,那几个字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江总的保镖此刻还把江总保护在中间,怕他出什么意外。 导演趴在地上,脖子抽动。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沈奚舟,只在他趴伏的几十秒里,原本略显疲惫的眼神已经变得呆滞。 他爬起来,肩膀往后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甩了一下,继而肢体扭曲地往前走。 周围的人被导演吓到,不敢上前,就这么看着死尸般肤色的导演,走向对面的人。 沈奚舟防备地往后退。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沈奚舟刚退一步,身后的人一把拽住她,用力扣紧臂弯里,侧身挡在她面前。 她侧头一看,是一张很漂亮的侧脸,近在咫尺——是黎景。 黎景稍稍蹙眉,从她右后方往前一步,对着导演踢过去。 导演身形趔趄一下,脚步不稳地仰面倒在地上,喉咙里一卡一卡的像是想说话,只是每尝试一次,都有深红的血从喉管里涌出。 如果说,一开始是摄影棚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出去叫维修人员的小张从门口少了半张脸的进来时,摄影棚一下炸开了锅,哄闹里伴随着尖叫声往后退。 倒在地上的导演还没来得及起来,被小张吓到的人就已经踩着他的手过来。 踩到的人往下一看,见到导演嘴角边挂着深红浓稠的血,眼球里有些浑白的在看着她,吓得又是一声更大的尖叫。 黎景意识到这里有些危险。 刚刚提到了救援,那这就不是件小事。 政府从来都没在任何事件里面提过让市民正当防卫这句话,也就是说现在事情已经很严重了,这些流感患者攻击性很强,为了市民的安全,政府只能放开防卫管束。 放开防卫管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至于提到的救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这个时候得先自己想办法,像以前一样的躲起来远离这些流感患者。 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不是黑市开机车的而是归属于正规车队,警察来了也不会抓她。 短短几十秒,黎景已经想好了该做什么。 找个地方躲着,远离纷争, 人群挤在一起往后,小张半边脸皮都没了,还颤颤巍巍地朝人群走: “帮我叫救护车,我的......我的电话打不出去,我、我好冷......外面下雨了,还很吵,有警报声,是不是地震了......” 她自言自语地朝大气不敢喘的人群走,不知不觉,她的面前只有导演还躺在地上。 小张低头,浑白的眼球看向导演,从她左脸渗出的血迹汇聚延绵而下。 几滴血接连着从下颌滴落到导演的额头。 小张抬手想擦,手指摸了摸那半边脸,指腹感觉到了温热的黏稠感,她语气凄凉:“有人咬我,撕了我的脸,外面好多人,好乱......” 黎景想,这里不能待了,要出去。 只是自己一个人,出去很困难。 她快速跑到江总身边,低声说:“江总,我们先离开这里。” 江总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奚舟,和黎景说:“带上沈小姐。” 黎景:.......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泡妞,我他妈服了你。 没人管被捆起来的化妆师,靠在边上远离导演,就这么慢慢地走。 他们一动,团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也都跟上。 一时间,人都在往外走,离着小张和导演远远的。 现在这种情况,跟着人群走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一股脑往中间挤,但又都顾及着同事之间的关系。 有‘绅士’在保护着女同事。 走在最外围的人很害怕,惊慌地靠近着人群中心。 黎景走到沈奚舟身边。 “走吧。” 沈奚舟莫名被握住手腕,跟着人往前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电视台(3) 摄影棚外面的情况似乎更差,刚出去的人群一转角,就看见了能把人吓傻的一幕。 这条长走廊上,十来个蓝色工作服的人员跪在地上,他们的面前都倒着那么一两个,这些工作人员埋头吃着别人的身体。 在听到窸窸窣窣脚步声的一瞬间,穿工作服的人转过脸。 浑浊的眼球里掺了白色絮状物,他们表情狰狞地张大嘴,看见人,扭曲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发力点站起来,向着角落里出现的人群,速度很快地拖着身子快步往前冲! 吼声如同饥饿的动物,伸出的手有黏稠的血液从指缝间淌过。 “吃人了,他们吃人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念叨着,被吓得刹那脸白。 明明只是流感患者,怎么会开始吃人? 透过窗户,黎景看见了外面的情况,也隐约听见了呼啸在风雨里的警报声。 在窗户正对的视野里,大雨下有几辆车连着相撞,滚滚黑烟从车前盖冒出。 不少人游荡在街上,柏油路面的血迹混合着雨水淌进下水道。 情况比她想的糟很多。 保镖喊:“保护江总。” 这个时候,保镖还不知道外面有多乱,他们拿了江总的钱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把雇主团团围住。 在人群掉转头逃跑时,黎景把沈奚舟拉上就走。 有的人想退回摄影棚,小张带着半张脸想加入人群,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怕她,她明明也是受害者。 走廊很宽,两边连通的门很多没关,不时有流感患者跑出来随机抓住一个最近的人开始咬过去,逃过一劫的人不敢停留。 才走了两个转弯,从摄影棚出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走廊的另一端也出现了流感患者,人群一下前后往中间挤,原本安全的位置可能会让人窒息而亡。 黎景觉得这样下去,大部分人都会被拖累死,甚至是自己。 她对保镖说:“我们往旁边走,冲出去,在中间会被拖死的。” 那四个保镖懂了她的意思,推搡着挤过来的人要往外走,很多事故里踩踏而死的人是最多的,那些人发疯咬人打退就好。 现在这个情况,等警察来了,那些发病的会先被抓起来。 他们穿出人群往前走,朝着那些发疯的人冲过去,撞倒几个,开出来一条路。 这么一路挤着过来,沈奚舟盘起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落,腕骨也被拽红。 沈奚舟不蠢,这个时候当然知道跟着谁最有利。 电视台的人刚刚已经乱作一团,只有面前这个人很镇定,这个人以及几个能打的保镖,比那群人安全。 现在情况比较危险,沈奚舟跑外勤和潜伏工厂揭露暗市的沉稳一出来,迅速反手抓住黎景的手腕。 怕她松手。 腕间忽而一紧。 两只手以一种锁链的形式相互扣住。 黎景低头看着被反抓住的手腕:? 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刚刚好像张了嘴想说一句‘拉着我别走散’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两个人在此时,都表现出了可怕的镇静和思考能力。 一个考虑到了安全;一个考虑到了安全和如果局面被控制以后的生活。 黎景当机立断,对视一眼后仍然拉着她的手,没有废话,只说:“走!” 身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一个摄影师看见流感患者离近,拽过身边的人一挡,挡在身前的人替他受了那一下。 他手垂在身侧不住颤抖,看着流感患者咬在那人脖颈上,动脉的血喷溅到了墙上。 点点滴滴的,洒了墙壁长长一道血印。 摄影师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庆幸,他不顾一切的跟着人群跑。 江总的人已经冲出了一条路,现在就像是最常见的问题:和同伴在森林里碰到老虎,你会怎么做? 正确答案:跑得比同伴快。 大厦不知混乱到了什么地步,先跑的人慌张想按电梯,电梯就在下一楼,即刻升上。 电梯门一开,几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流感患者面目狰狞地扑过来,后跑的人背着一突变扑倒,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暗沉的天。 沈奚舟看见这一幕,眼神微凝,就在这片刻的分神里,被扑倒的人撞向她。 黎景眼疾手快拉人,沈奚舟手腕一疼,身体朝着一个方向开始倾斜,撞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整个人被拥着。 黎景闪身躲开扑过来的一个流感患者,一个勾拳把人打倒在地。 人流分开了她和江总的保镖队,人群被冲得散乱,没有挡在前面的人,处境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安全。 两个人相互抓着对方的手腕,沈奚舟焦急地喊她:“黎景,过来!” 她打开一张门,呼吸停滞,手上的力度大了几分。 黎景吃痛回头,只见在屋内的流感患者快步走向她们。 看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黎景察觉到了他的攻击性,生活在很容易发生冲突的环境里太久,黎景的第一反应就是:干他。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那个流感患者的衣服往门外一甩,用惯性把人甩出去,在流感患者转身要再度扑来时关上了门,将她们和那群流感患者隔开。 沈奚舟和她一起用手抵着门,迅速把锁扣一转,从内反锁了这扇门。 — 同一时间点。 远处医院,停尸间冰冷的尸体陆续在短暂地抽搐后坐起,冷柜里响起捶打的声音,复生的“人”在渴望着鲜血。 教堂的神父念着祷告词被魔鬼撕咬,信奉神明的使徒和面前的恶鬼缠斗。 精悍的警力一批接着一批出动,带着枪械盾牌抵住流感患者。 那些人好似没了恐惧,无畏的迎着警告声向前,蓝红色的警灯光照在那张张苍白的脸,蒙上白尘的眼球毫无生气。 这些人死了,又好像活着。 警队的防线一步步后退。 复活号筒末次吹响,必死之人变成永生。[注] — 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刚刚走廊上两边都是墙,完全没地方可以退,被前后夹击着好不容易冲出来,黎景背靠着几秒前关上的门,等到门外传来拍打声,才有些后怕的离门口远点。 “沈记者,你什么时候能松开。” 黎景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还被揪着,有种隐隐的痛感传来,像是指甲陷进了她的肉里。 刚刚那么乱,沈奚舟没松一点手,还越抓越紧。 沈奚舟呼吸轻微到几乎不被察觉,她看了眼自己抓着黎景手的位置,松开手的时候瞥见黎景手腕上被她掐住的指甲印。 “抱歉。” 声音清清淡淡。 有些害怕的情绪,但没有太过流露。 沈奚舟想擦去自己风衣上的血迹,可这一擦,不仅血迹染开,还弄脏了手。 她触电般的觉得那些血还带着温度,开始加大力气擦拭。 被血染红的皮肤不可见的红起来。 黎景看着她,坐到旁边椅子上看她擦血。 见到沈奚舟擦手的动作越来越用力,黎景才放下衣袖,调整好了呼吸,平静地开口:“别擦了。” 黎景发现这里是台里的化妆间,化妆师本来就请假了很多,这几个带病上岗的好像无一幸免。 这里的镜子很多,每面镜子里都或多或少有她们的身影。 沈奚舟看见化妆台上摆着一瓶水,想拿水冲洗一下。 黎景立即喊住她:“你拿水洗手我们该喝什么。” 沈奚舟的手顿在空中,然后垂落,肯定了她的话:“有道理。” 刚刚吃人的场面对黎景来说场景也挺大,但现在没人拿着刀在砍门要闯进来,所以她觉得现况还能接受。 只是......她看向外表上看不出太多慌乱的沈奚舟。 据她所知,这个女人以前是沈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的有钱,后来当了记者经常查点什么地沟油、幼儿园食材、养老院这种事情。 她觉得沈奚舟有点奇怪,外面可是有吃人的神经病,这个人怎么也和她一样的冷静。 黎景收回自己的好奇心,算了,萍水相逢一起躲灾,还活着就行,管她别的做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电视台(4) 沈奚舟抿紧了唇,拿水的手仍在微不可察的颤抖,僵在空中一会儿,把水放下来。 她很快调整思绪,和室内的唯一一个人商量。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再出去,先待在这里吧。” 黎景多少有点佩服她,要说自己是以前混惯见多了,那沈奚舟一个记者即便平时做的是危险的工作,也极少经历过生死,刚刚不仅没有和别人一样大喊大叫地跑,反而第一时间知道身边的人谁可以暂时对她提供保护。 是个聪明的人。 黎景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听她问了,黎景坐在那里,后背紧贴着椅背,颇为欣赏的看过沈奚舟,她偏过头去,眸光瞥向那道仍被拍打的门,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看上去是不太对劲,开始吃人了,这太奇怪,我们先把门堵上,等警察来救我们吧。” 黎景拿出手机,对着仍旧空白的信号叹了口气,眉头一蹙把手机揣回兜里。 她皮肤生得白,刚刚打人后现在手的关节上已经红了一片。 她摸出口袋里的短指手套戴上,把头发上的血迹擦干净,扎了起来。 沈奚舟也想拿手机,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在,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采访只是暂停的时间里就发展成了这样,她蓦然一想,才想起来手机好像还在包里。 门口的流感患者不知被什么给引走了,一道很远的尖叫声又起,似乎是刚从某处逃出来的人进了这条走廊,被吓得尖叫后跑开。 沈奚舟听着这声音跑远又消失,她沉默的站在那里,慢慢蹲下来靠在墙上,竭尽全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黎景的视线在屋内快速扫动。 沈奚舟坐在地上,头顶倏然传来黎景的声音:“喝点水。” 她不抬头,接过出现在视野的水,下意识地说:“谢谢。” 黎景语气淡淡:“这里没什么能吃的,我们把东西分一分。” 翻半天找到几块黑巧,她已经骂过了,一个这么大的房间,全是些华而不实的衣服,水和吃的都那么少。 “嗯。” 沈奚舟其实挺好奇为什么黎景能这么淡定,接着想到了自己看到的小道新闻,算是黎景的黑料。 在没进入江总的车队之前,黎景在黑市开车。 黑市是什么地方,每个老板的车队都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整合起来算是个小型的社会。 据说后来是黎景的男朋友找到了门路,才把黎景一起带出来,不再混黑市。 沈奚舟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若有所思:“你的手机还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只是说让我们进行正当防卫,躲起来等待救援。”黎景拧开一瓶水往嘴里灌,凉水顺着喉咙往里走,刹那间心肺都被刺激了一下,瞳孔也微微一缩。 沈奚舟没有再多问。 化妆间里不分日夜,沈奚舟看着手表上时针的变动,到了凌晨都不觉得困,化妆间的灯没关,门已经搬了很多东西堵死。 黎景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贴墙边半靠着闭上了眼,手臂交叉抱胸,两条长腿曲着,像是孕育在子宫里的婴儿,用这种方式寻找安全感。 她的手里始终攥着手机,等待着信号到来的那一刻手机能收到短信或者任何信息。 沈奚舟在黎景旁边,两个人的肩膀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不太亲近的人,该有的距离,她们真正认识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却只能在一间屋子里待着。 此刻沈奚舟倒是有点庆幸,还好没跟江总走,不然得跟他一起待着了。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以这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困倦起来的,她半睡半醒的靠着墙往下滑,头挨到了舒服的地方,有一瞬间回到了家里床上的错觉感。 - “叮咚——” 东边出现第一丝光线时,黎景攥在手心的手机震动着发出这道声音,她神思迅速回笼,眉头瞬间一皱,不顾有个人弯着身把头放在她肚子上,有些焦灼地坐直,要点向屏幕上的那个电话。 在她的电话打出去之前,手机屏幕已经出现一个来电号。 沈奚舟的额头就磕到了她裤子上的纽扣,砸得有些疼,沈奚舟意识到了什么,自己靠黎景身上了? 跑得太累又被那些吃人的吓了一通,睡觉的时候难免会往有安全感的地方靠。 她立即起来,还未说话,就见黎景的手点向屏幕上的绿色通话键。 她看见了那个名字。 林峯。 那个传闻里,带黎景出黑市的男朋友。 手机贴在黎景耳边,只听她喂了一声还没说话,手机那头就有个男人的声音:“小景,我们没事,你小心......” 还不等黎景回应,话音戛然而止。 突然出现的信号和之前一样,转瞬即逝的同时为她带来一个短信。 ——“尊敬的市民朋友们,流感患者发狂原因不明,太阳耀斑原因,卫星信号受到影响政府警力不足,江海市安置区已经建立,搜救工作正在展开。 搜救警力人员不足,请有条件的市民自行赶往或继续等待救援,请保护自身安全,如遇流感患者,在不能躲避的情况下,可自行防卫,注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放大后,可以看见安置区的标记点,离万锦大厦有些远,是一所监狱。 城市外围的监狱。 黎景以前去那里看过朋友,熟悉路。 自行防卫,黎景很难想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政府可以放宽这种政策,而且还给了地图让市民自己去,外面的情况应该很糟糕。 她看向桌上的几块巧克力,又看那些水,这么点水,省着点都喝不了三天。 黎景决定要是在东西吃完之前没人来救,就得自己想办法出去,不趁着有体力的时候走,到时候跑都跑不出去。 至于沈奚舟...... 黎景关掉手机,视线往坐在一边的沈奚舟身上移,两人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 沈奚舟睡了一觉心里还是很不安,但看起来却很平静。 现在头发也扎了起来,发尾垂在白细的颈边,精致的眉眼说不出是清冷还是温柔,不至于让人抗拒和她相处,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这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难怪抠门精老板会来追。 只是不好意思,她可不会因为拖油瓶外观好,就留在身边收藏。 没有利用价值的,就是废物,该及时清理进垃圾桶。 她觉得自己能做到仁至义尽就好,要是换了个人,在不来救援的情况下,有限的食物,明显弱于自己的对手,沈奚舟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外面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再死也查不出原因。 黎景拿化妆台上的口红在水瓶的塑料瓶身外做了记号,划了几道横线,和沈奚舟说:“省着点,我们每天喝这些够了。” — 如果说化妆间里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不是对方,而是替代的第三者,现在的化妆间都不会有这么平静的氛围,仅隔着一扇门的走廊不知有没有徘徊着感染者,而门内的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黎景在想着如果要出去,该怎么出去。 这里靠近市中心,而离城市最近的安置区在的监狱,走马路有五十多公里,现在外面这样子开车肯定是不行,要是两条腿走还得躲避危险,赶到安置区能不能活着是个问题,时间也是个问题。 沈奚舟则想着,如果救援不来,她该怎么活下去。她自己一个人很难走出这栋大厦。而黎景,自己只和她认识一天,并不能彼此信任。 黎景背景深不可测,那些黑料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多机车手,很少会有跟黑市挂钩的。 至于江总,沈奚舟当时去工地的原因就是想调查那处施工的材料问题,江总的地产公司是那个工地的负责方,大多数地产公司都不会很干净,能当老板的人也不会很清白。 昨天摄影师拉人挡在前面的那一动作她可没有错过,黎景应该也看到了,当时在她手稍微松了点的时候黎景的手抓紧了很多,沈奚舟当时心里立马慌了,谁知道黎景是不是准备拿她挡人,人性的自私最不容低估,尤其是这种危急的时候。 她其实有松开黎景左手的打算,可当时她和台里的人已经被冲散,环顾四下,她身边竟然只有黎景在,这才迫不得已暂为依靠。 甚至都做好了打算,要是黎景把她推出去,就反手一拉,绝对不能这么白白被那些人咬了。 沈奚舟觉得自己此刻有些进退两难,不能相信黎景又没有自保的能力,横竖找不到条能走的路。 看着一分为二的食物,倒也很公平,现在救援不知道能不能来,要是能来的话就证明那些流感患者不足为惧,社会很快会恢复秩序,到时候该工作得工作。 第一天。 食物和水都少了一点,刚入傍晚的时候,楼里传来一点震感,沈奚舟敏锐的察觉到了水瓶里泛动的波纹。 “大厦刚刚动了一下,你看这瓶水。”她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电视台(5) 黎景放下手里的眉笔看过去,见到了荡开的波纹。 这里太安静了,房间里只有黎景在画东西的声音,走廊里没有声响,那些流感患者不知道还在不在,但外头的安静太显诡异。 化妆间的窗户对着一个很狭隘的转角,奇怪的角度,大厦的外玻璃不能容人攀爬,但是可以通过窗户看见路面上的一些情况。 窗户开了一道缝的时候,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死亡的气息在四处弥散,黎景看到远处的一抹浓密的黑烟徐徐上升,指着那里说:“应该是那边,有什么东西炸了。” 还没等多看那里,天上就有了声音。 远处响起尖锐持久的呜呜声,在高处飞天震地的离近,等到那声音变得清晰了些,声音的来源也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一架直升机。 沈奚舟认出来那是军方归属的,她刚想说或许救援会来,就见有团飞高的暗雾冲着那架直升机而去。 直升机里亮起火星,枪口飞出的子弹迎向那团暗雾,似乎是被激怒,那团暗雾的速度更快了。暗雾直直地冲击向直升机,雾团被螺旋桨绞得四分五裂,陆续有很小的黑点往下掉落。 黎景抬头,发现高楼层和同楼层也有人在窗边看,这座大厦里躲起来的人不少,都被陆续的声音吸引而来。 直升机没有坚持得太久,它冲散了雾团,也被雾团击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鸟儿,无力的在空中盘旋下坠。 黎景说:“是鸟。” 沈奚舟:“鸟?变异的鸟么?” 黎景从后面把自己的手机伸到沈奚舟面前,里面拍着一张很清晰的照片,放大后,图片是一只已经腐烂到能看见骨头的鸟,带着死气的眼睛有些骇人。 很明显......它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久。 某天它死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在黑夜里再次睁开浑浊的眼,腾空而起,现在重新翱翔在天空,和同伴一起,绞下一架直升机。 沈奚舟紧盯着照片里鸟的眼睛,鸟的眼球里已经没有深色的瞳孔,只有一片骇人的白,和在流感患者眼里看见的白色絮状物一样,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他们瞳孔的颜色,代表已经寄生物吞噬、改变宿主。 黎景敛下眸子,眼里一片凉意,她低声说:“看来救援的不会是直升机了。” 刚刚直升机都掉下来了鸟群还剩下大半,可见空中现在并不安全,就算是上了直升机,碰见这种情况跳伞,不是在空中被鸟群啄得只剩骨架,就是等着被地上的流感患者咬死。 直升机掉在了两条大街外的地方,那里升起火焰和浓浓硝烟,爆炸声传来,大厦震感明显,楼下游荡的流感患者们像是有了目标的蚂蚁,托着身躯往那边而去。 她们在十一楼,楼底的东西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那里有很多游荡的人,雨已经停了,只是天仍然阴沉着,鲜血凝在路面久久不散。 昏黄的路灯下全是可怖的画面,那些失去意识发狂的人,嘴染鲜血表情呆滞,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会向每一个生命张牙舞爪,用狰狞带血的脸贴近,撕咬下嘴边的一切鲜活生命。 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 黎景把手机递给她,盯着花坛旁边的一滩血。 “下午的时候有个跑出去的人被追到,就在那滩血上面被拉出了肠子,当时几个人在围着他吃肉,那些人分散后,那个人就成了尸体。你看看现在,那个被拉出肠子的人在哪儿。” 沈奚舟往那里看,看不清。 黎景提醒她:“拿手机摄像头放大看。” 沈奚舟举起黎景的手机,指尖一滑就到了拍摄界面。 黎景:“路边的立牌那里。” 摄像头往立牌的方向移动,沈奚舟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起来,嘴唇一点点褪去血色。她看见一个拖着肠子的人脚步缓慢的移动着,断手里露出染着血的骨头,血痕拖在身后。 沈奚舟微怔:“他......他、他活了。” “现在我可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发狂的流感患者了。”黎景贴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语气凝重地说:“肠子都出来还能爬起来走路,和死而复生有什么区别,这都是......活尸。” 最后两个字像是一道雷打在沈奚舟心里,一天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有些绷不住了,脑子里轰的一炸,这个站在窗边的人浑身发冷,在她下意识后退时,感觉到了身后的依靠。 接着,一只手拍到了她手臂上,那轻轻的几下触碰,似乎是在安抚。 黎景从沈奚舟手里拿回手机,再次放大那张地图,或许是每个手机都有定位,这张地图只是她们市的,并没有隔壁市安置区的消息,地图能清晰的放大到每一条路。 黎景倏然俯瞰向楼下,若有所思:“它们都朝着直升机那边去了,楼下就会少很多,如果闯出去,也不算太危险。” 这两天应该也不会有人再跑出去,除了刚刚的声音,大厦里的这些活尸肯定被惊动了,但没有太多的涌出大厦,很可能是它们不知道怎么出去。 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想,它们不会开门。 昨天跑进这里之后沈奚舟第一时间反锁了门,在她反锁后门把手并没有传来要开门的动静,那个被推出去的化妆师只是在外低吼着拍打门,而且动静在慢慢变小,似乎是拍不开过了会儿,它就忘记了里面还有人。 直到——被出现在走廊上的人吸引走。 黎景看了眼时间,才晚上七点,这只是过了第一天。 沈奚舟察觉到了黎景话里的意思,直接问她:“你想出去?” 看向楼下漠然的眼神到了沈奚舟身上,变得有些漫不经心,她哼笑一声:“救援不来,我们不走会饿死的。” 黎景看向她:“沈记者应该能知道,我现在是你身边唯一能保护你的。” 沈奚舟眸色微变:“这我当然知道。” 只是不确定,她会保护她。 黎景关掉手机屏幕,坐到椅子上往后放松的一靠,仰头注视着她:“但是救援不来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过去安置区,我要出的是大厦,不是这间房。如果我要走,你跟我一起吗?” 没有沈奚舟带路,她连消防通道在哪里都不知道,别说去安置区,连出这栋大厦都很难,不小心在哪儿转个弯碰见一堆活尸,小命就没了。 沈奚舟垂下眸子,细细思索着。 没人催促她做出决定,权衡利弊之后,沈奚舟缓缓道:“只有我们吗?” 她打量着黎景:“你不管江总了?” 沈奚舟已经看出来了黎景有些身手,江总那里还有四个保镖,个个都是练家子,如果要出大厦有那几个人的帮助,会容易很多,而且江总,也是黎景的老板,这么一问很有必要。 黎景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带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他只是我老板,要是命都没了,拿什么花钱,我只是爱钱,也不是要钱不要命。” 想起那段要钱不要命的日子,黎景都快忘了那时候的心理状态,只记得对她而言钱很重要,医院的缴费单一张一张的来,没有钱医生都不愿意动手术。 那时候的钱,比她的命重要。 停顿两秒后,黎景直白地点明:“现在能活着出去最重要,而且要是他们在,你可是第二个会被推出去当盾牌的。” 漂亮的女人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沈奚舟见多识广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要是现在还是和江总那一批人在一起,碰到危险,她会比江总多活一会儿是因为她认识大厦内部的路。 “你说的不错。”沈奚舟若有所思,现在她和黎景是被绑在一起的,比起江总……黎景靠谱太多,于是问道,“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黎景把自己刚刚画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幅很奇怪的图,歪七扭八的线条,交点处是各种形状的几何图案。 她坦白地说:“这是我画的下水道路线图,只有我一个人看得懂,你只要能有路线让我们下楼找到一个下水道井盖,我就能有办法去安置区。” “当然,现在还用不到这个。”黎景收起图纸折叠放进口袋里,抬头看着通风口说,“我们需要先去这层楼另外的房间等待救援,这个化妆间吃的太少了,不能待在这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电视台(6) 沈奚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通风管还在往外冒着冷气。现在还只是陷入混乱的第二天晚上,黎景就已经在想后路,沈奚舟意识到了黎景心思的缜密。 黎景说:“刚刚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能把你带出城市的人不多了,要是救援进不来,这里面就是个大型屠杀现场。” 到时候不止活尸杀人,连人都会开始杀人。 有限的物资,危险的室外,动物饿极后都会和同类自相残杀,那是生存的本能,更别说拥有更完善思考能力的人了。 说完,黎景搬过来椅子放在百叶通风口的正下方,沈奚舟过去扶着,只见黎景向上伸直手臂,将手指伸进叶片里,咔哒两声,里面的插销被打开,百叶通风口垂下来。 沈奚舟有点明白了,爬通风管道确实是条安全的路,那些流感患者应该不会在里面。 黎景取下通风口滤网,皱眉扇了扇被滤网带下来的灰尘,从椅子上下来,看着沈奚舟主动拿过来三把椅子,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拿化妆间的衣服把三把椅子固定在一起,第四把椅子垒上去。 等她再上去一看,上面是可以爬人的,就是有点脏。 “我先上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 黎景手臂发力,引体向上,很快就上去了。 沈奚舟想了下可能发生的情况,转而回头看向还放在化妆台充电的手机,点头答应先留在这里,还给黎景从化妆台抽屉里找了个口罩。 手机还在,黎景需要手机来联系家人,她并不担心黎景看见安全的地方就不再回来。 又想起黎景收起来的那张下水道地图。地图只是这一天里,黎景徒手画出来的,可靠性有待考究。 沈奚舟还抱着救援会及时到达的希望,现在才一天,除了食物的问题之外,没有其他的需要担心。 可如果救援真的没有及时到来,沈奚舟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是和同事留在这里继续等,还是像黎景说的那样,想办法到达楼下,和她一起走下水道出去。 但能不能到下水道是个问题,到了下水道里,又该怎么办。 相信黎景? 这有点不太现实,才认识两天,谈何信任。 — 通风管里很久没有清洗了,管道里黎景带着那个被推出化妆间的化妆师手机,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路往前爬。 管道里的灰尘在灯光下四处飞舞,没被分散溢出的冷气有些冻人,黎景戴着口罩都感觉那些灰尘已经进了肺里。 她拿口红在转角做着记号。 路过的第一个百叶通风口,黎景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往下看,看完骂了一句这都是什么狗屎运气,出门不利,后面大吉。 她放轻了动作,从抠门精老板所在房间的通风口上爬过,怕不小心扫下灰尘被发现,四肢的动作都极为小心,她有自己的打算,暂时还不想和那几个人汇合,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条路。 继续往前。 黎景慢慢爬过每一个通风口,在旁边坐下记号,标明下面是有人还是有活尸,等人都有了转晕了,黎景才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大厦最外间的办公室。 口罩捂着嘴鼻有些不透气,这里的灰尘也很容易进眼睛,她咬着牙忍住喉咙里的咳嗽,找到与楼下连通的地方时,看着那狭小的圆形管道,瞪大了眼睛—— 我靠。 什么玩意儿! 这怎么往楼下去? 黎景微微皱眉,趴在管道里没了动静。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在发现这里的通风口是可以通人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从通风管道走。 她知道下行会很麻烦,管道没有太大的阻力,手臂撑不住人会往下掉,所以一直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来协助向下。 现在看见这样的连接管道,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小的管道口,把沈奚舟切碎一块一块扔下去才能通过。 一切都得另做打算。 黎景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连接楼下的圆形管道,开始想别的办法,几乎在所有的转角都有了标记之后,黎景精疲力尽的往回爬,带着灰尘回到化妆间,呼吸很重地攀着手臂往下吊,一身狼狈地踩着椅子下来。 以后上去要戴眼镜。这是黎景在这次爬通风管里的收获。 眼睛有点痒。 沈奚舟见她抬手想去擦眼睛,立刻喊住她:“别擦,灰尘进了眼睛更难受,拿水洗洗吧。” 虽然水不多了,但这些必要的事情,还是能做一下,黎景把水倒进瓶盖里,冲了几瓶盖,就把水又收了起来。 “别的房间怎么样了?”沈奚舟试探道。 黎景说:“从通风管下不了楼,得找另外的方法,我看见有个房间,人很多,食物也很多,可以先去那里。” “你什么时候去。” 黎景沉默几秒后看了眼桌上的两块巧克力,这才回答说:“现在。” 她拿了个背包,把抽屉里的透明胶带装进了包里,接着拿上手机和充电器一起,除了给沈奚舟的口罩之外,剩余的都被放进包里。 她们的食物本就不多,几块巧克力塞口袋里就好。 沈奚舟早就把高跟鞋换成了化妆间里不知谁放在这儿的备用运动鞋,现在看见黎景在里面爬了一身灰,她又穿了不知道是谁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 现在是晚上十点,过去之后那边的人会在深夜休息,不会有太多的纠葛,比白天合适。 “我还看见了老板,待会儿叫上他们一起。” 叫江先生? 沈奚舟听了,微微一愣,下意识蹙眉问:“为什么?” 几小时前不是还在说,走的时候不会管江先生。 黎景冷笑一声:“我只是不会特意去救他,但是现在看见他了,想带他去一个有食物的地方,这有问题吗?” 难道她真的是个会顺路带上自己老板逃跑的人?那为什么几小时前的时候,说的话里好像又并不在乎那个老板。 沈奚舟总觉得黎景这么说很奇怪,却又无话可说。 自己并不了解她。 认识到现在,还不超过两天。 黎景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可沈奚舟却时刻记着这人并不好惹,这段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她都已经做好了黎景会暴走的准备。 可黎景没有,只是安静的坐在一个地方不是看手机就是画东西,这人一反常态的情绪过于稳定,稳定到,让她都觉得外面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 “带上吧。”黎景找了两副眼镜出来,分出个给她。 又拿了口罩。 沈奚舟带上这两样东西。 黎景让她先往上爬,在下面给她托着腿,等沈奚舟上去了,才攀上去手臂一用力,把自己拉了上去。 “你看转角处的记号,走我画了双向箭头的地方。” 沈奚舟举起手机,手电筒的光线下,无数的小颗粒飞扬,有限的可见视野里,一条被人爬过后擦碰的痕迹向着黑暗蔓延。 沈奚舟回头看一眼,眼里露出些犹豫的神色。 那里就像是藏着怪物的黑洞,多看一眼,心里就涌起一阵恐慌,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思忖片刻,她第一次退却,说:“你、你走前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电视台(7) 黎景的身体几乎一半叠在她身上,头部在她腰的位置,只等着沈奚舟先往前走再跟上。 如今听她这么说,黎景一抬下巴,和她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对视着。 黎景:“这里面是安全的。” 沈奚舟还是几乎静止:“我知道。” 她眼睫在有些异样的扇动,感觉身下的管道底部在一片片裂开,好像很快,她就会失重地跌落下去,落进一个黑暗没有出口的地方。 沈奚舟有些迟缓地吞咽一口,已经盖上一层浅薄尘埃的手,攥得骨节处的皮肤发白,她看着黎景,声音有些不明显的颤抖,“我不能走前面,你走前面吧。” 黎景从放在沈奚舟后背的手上,感受到了此刻她身体的僵硬,在走廊一路跑来时沈奚舟没有害怕得大喊大叫,现在怎么会这么害怕? 黎景眼里闪了一下,想到什么。 她怕黑? 两人就这么尴尬又静默地对视几秒,黎景有了动作—— 她侧身挤在这个狭小的管道里,往前爬了一点,手掌压着沈奚舟纤细的肩线,拿过沈奚舟手里照明的手机。 从沈奚舟身上爬过去后,到了前面,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只是说:“在后面跟好。” 沈奚舟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思绪迟钝的发现刚刚黎景并没有回头和她说话,又想应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可不知怎么的,她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管道里的空间不大,沈奚舟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移动的,她好像站在第三视角上,看这自己的身体跟在一个人后面匍匐向前,在一个一个的交叉点转弯。 密闭的空间,昏暗的光线,沈奚舟知道自己犯病了。 这里很冷,寒气呼呼地从肌肤上掠过,她克制不住的肩膀颤栗了一下,死死的盯着前面那点光。 但她也清楚,不能再回到那个化妆间,如果不爬管道,就只能打开门走出去,而那样只能被流感患者抓住分食,成为楼下那个拖着肠子走路的活尸。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嗡嗡的噪音在耳边回响,蒙着灰尘的眼镜上的光线变得强烈。 “沈记者。”黎景喊,“可以下去了。” 沈奚舟如梦初醒的拉回一点神思,面前的黎景一下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管道底部的一个亮洞。 她爬过去,从通风管口往下被人接住后才松了手,踩到桌子上。 “沈记者!” 江总看见她很是激动,只是他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嘴唇干裂、眼里满是血丝,神色恹恹的。 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人但也没有食物,进来的时候有两个保镖被冲开不知所踪,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人。 收到短信后江总也不敢出去,只是留在这里想等救援,直到黎景从上面打开通风口。 沈奚舟听到这一句,有些滞缓地低头看去,神情怔愣。 黎景及时打断江总更多的话:“江总,沈记者有点被吓到了。我们还是先上去吧,有个房间那里有水和食物,您可以先喝着解解渴,我们也好等人来救。” “外面那些东西很危险。”江总急切的问她:“你联系上陈......他了吗?” 这句话生生的被黎景警告的眼神打断,江总意识到自己太害怕了差点说出什么来,很快的换了句。 黎景若无其事地说:“还没有。” 江总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沉重地点点头:“那我们先上去,找个有食物的地方等着。” 办公室里有一袋高尔夫球棍,黎景拿了两根,再一看,沈奚舟还踩在桌子上,神情恍惚。 “你没事吧?”黎景把沈奚舟拉下桌子。 沈奚舟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我没事。” 她说着,发现黎景突然把手伸到了面前,再一秒,口罩被扯下,呼吸畅快了些。 接着,面前的人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不重,但看黎景的样子,是故意打的。 突然被打一巴掌,沈奚舟先是一愣,而后居然慢慢清醒了。 黎景实在不是个会安抚别人的,在以前生活的那里,让人回神的方式都是一巴掌,打完后黎景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说:“再走一段就到了。” 沈奚舟眼神有些恍惚,但显然比刚刚好了点,她看着黎景:“我没事,可以走。” 桌子上面加上椅子,黎景先爬了上去,沈奚舟跟在后面,后面那三个人一爬上来,管道里显得更加狭小,黎景怕管道撑不住这样的重量,让他们分开前后拉远距离。 从爬过的通风管口往下看,他们能看见条形光线进来的地方底下有些什么。 恰好从这里过去的房间下面全是些活尸,江总低头一看,和一个活尸对上视线,被那咧着带血的嘴冲他吼的活尸吓了一跳。 时间过得很慢。 转了几个弯后,黎景停下,拨开那个通风口的插销,拿动百叶护板。 底下的人发现了他们,有的以往是那些流感患者,被吓得撞到身边的人,有的大着胆子往上看,才发现上面是人。 “上面有人,是救援?” “管道安全吗?” “先把他们弄下来,搬桌子过来。” 黎景探出个头:“我们是人,能搬个东西过来接一下吗?”她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在摄影棚见过,继续说:“上面还有裕盛地产的江总。” 下面的人忙活着,桌子上搭椅子。黎景下去踩稳,把人都接下来,有人认出了江总,原本把稀疏头发打理得极好的副台长此刻形象有些潦草的迎上来。 “江总,你没事吧?” 江总压下心里的余惊,又摆起了老板的样子:“没事。” 在一切秩序还存在时,有钱代表着一定的特权,就比如现在,那些人还听着副台长的话,拿出水和食物来给她们。 沈奚舟也被认了出来,没收到一句问候,有人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她,还有人对她的落魄有些讥讽的笑了一下。 她在台里的人缘实在差得离谱。 连黎景看了都在想,沈奚舟平时在台里也混得太差了。 这几个外来者惊扰了本该宁静的深夜,外面的天依旧黑沉,黎景站在落地窗边吃着不知道谁塞来的面包,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沈奚舟站到她身边,低声说:“原来你要带江总过来,是这个意思。” 那些人奉承江总,也就会对她们的到来没有太多的抗拒和排外,江总只是个需要拿出来的幌子。 黎景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听着那些人在江总面前说话的声音,幽深的目光移向窗外。 这里的视野更加开阔,能看见下面的小广场上,有几个下水道口。 活尸被坠落的直升机吸引走了很多,小广场上只依稀可见步伐缓慢的移动黑影,不超过十个。 直升机落点的位置,还有火光。 沈奚舟看着那火光,也看见了其他大厦里亮起的灯,那里或许还有很多和她们一样的幸存者在等待救援。 “这里有食物了,你还在计划出去?” “这不是计划出去。”黎景说,“这是如果救援不能及时赶到,留给自己的第二条活路。” 黎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落地窗印像里的人。 已经过了两天,可那些人里,有的很害怕正在神色慌乱的强装镇定,有的一遍一遍拨打着电话希望得到救援,有的讨好着刚来的富豪希望出去后能得到赏识。 少有的和她们一样,庆幸自己没有死掉。 “你也觉得他们很讨厌吧。” 沈奚舟垂下眸子:“我没有这么说。” 沈奚舟当了这么多年记者,直觉很是敏锐,她感觉到黎景进了这里之后一直和人保持着距离,哪怕是来讨好她的人。 沈奚舟觉得自己上次想的是对的:黎景比起活尸,更怕和人待在一起。 黎景知道自己在做着最坏的打算,她希望救援能来,但也必须为没有救援而筹谋。现在才两天是看不出什么的,时间一长就得乱。 “他们不待见你,你不喜欢他们,这个地方,沈大记者也不一定能待下去,你再等等就知道了。”再等等,那些人就会开始抱团,因为食物越来越少而开始看谁吃得多,谁吃得少,最后结队分食物。 而沈奚舟这种没有人结队的,最后可能,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奚舟和黎景没有什么交流,只是晚上两人还是待在一间房里。 这个大办公室里一共十来号人,在看见流感患者开始吃人后就堵死了门,本来误送错楼层的面包有三箱,可这么多人根本吃不了多久,三桶桶装矿泉水已经喝了半桶多。 过不了几天,就得饿肚子。 休息了一晚,外面又开始下雨。 沈奚舟不知道黎景总是坐在窗边看什么,黎景没拿手机放大着看下面的“人”,只是那样俯瞰着一切,沿着落地窗往返走动,想从不同的位置看见更多的东西。 而且已经,看两天了。 第三天。 “黎景。” 一个带工牌的男人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黎景瞥了眼工牌上的名字,张牧。 黎景停了一会儿,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在思考着另一种方法的可能性:利用外貌优势在这里养几个舔狗,到时候那几个人为了她争风吃醋的,站在她这一边,等没了食物要出去的时候,拿这些人打头阵。 只是念头在脑子里滚了个圈,就被黎景否决了。 靠不住。 生死攸关的时候,难免不被他们推出去。 黎景勾了勾唇,装模作样的说:“你好。” 机车服防水又贴身,上面的灰尘早已擦去,现在各处衣物贴合着身体,能很明显的看出身材曲线。 张牧准备抓住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警察到时候一过来压制暴徒安定秩序,两人相互再留个联系方式约一约什么的,这不就得手了么。 张牧往窗户外看一眼:“外面现在真乱,但是警察应该很快就来了,我觉得不用太担心这些。” 黎景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但愿吧,那些人太可怕了,要不是沈记者带着我,我差点被抓住。” “不用害怕的,这里的门封住了......” 话音未落,腾的一声,大办公室的灯灭了,现在是白天,落地窗透着明亮的光,发现没电的是在充手机的人,那人看着手机咦了一声,嘟囔道:“没电了。” 黎景不等张牧说完,就冲到在充电的手机旁边,这几天手机一直开着声音但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信号也没用,她只能一直插着电保持百分百电量。 没电了,办公室的人又开始慌起来。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们才发现,不仅仅是这里没电了,而是所有目之所及的建筑都已经陷入了黑暗,如果这么多地方都没电,那换而言之,停电的,是这个城市。 淅淅沥沥的雨模糊了视线,往日窗外霓虹灯不再亮起。 办公室休息的女人和男人分开休息,这里面互通的办公室被分了一下,沈奚舟这几天一直在一件空的办公室休息,黎景和她一起,两人分别靠着不同的墙。 但黎景睡的墙角,是靠着落地窗的,好像她对那个落地窗有种执念。 今晚,沈奚舟破天荒的坐到黎景身边,黎景坐在落地窗边看雨,拿着手机往下拍什么。 见她来了,黎景问:“有事?” 沈奚舟:“没事。” 但也不走,就在旁边看着她拍照。 黎景说:“沈记者这怕黑的毛病要是太严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奚舟脸色一变,垂着头不接她的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电视台(8) 怕黑这件事情,一直是秘密,沈奚舟对此闭口不谈。 很突兀的,黎景开着省电模式的手机亮屏了,嗡嗡声在寂静的夜里震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黎景迅速坐直身子,一脸焦急的想打电话,可电话还没接通,信号再次消失在这片黑夜里。 沈奚舟看见她脸上失落的神色,声音很轻地提醒:“有短信。” 黎景强打起精神来,点开短信,她已经做好了救援不回来的准备,可现在收到了这么明确的通知,心还是凉到了谷底,门外开始传开打砸声,有人在崩溃的发泄着内心的抑郁。 ——“这是一起重要的全球性警报:此前引起流感患者病变原因未知,城市迅速沦陷,局面失控,军队无法进入城市,城市居民必须自行撤离至安置区,请注意以下五点—— 如遇危险,请用利器直击已经感染者头部; 传播途径为唾液、血液,四肢被咬到请尽快进行截肢止血,若无法截肢,十分钟后,被咬者会逐渐向感染者转变; 感染者数量居多,现已知其部分速度变快、力量大于常人、无意识、可视物、有听力,会撕咬非感染者; 变异动物只会攻击同类,遇到请不要主动攻击; 遇到集群的感染者,躲避!一定要躲避!” 下面附加的图片上,是一张全国性的安置区地图,那些标记的地点很全面却很模糊。 门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骂:“艹,老子交这么多税,现在这个样子没人来救,就救他妈的一群当官的、有钱的,我们的命都不是命......” 落地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雨慢慢停了,街上的太阳能路灯没有亮起。 沈奚舟脑子里乱糟糟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堆在肩头,让人透不过气来,心里的恐慌在看见短信的一瞬间涌出心口,现在决堤而下,冲垮着她。 这栋大厦像是个牢笼,牢牢禁锢着一切鲜活的生命与思想,这几天她已经看见了很多带着骨头的鸟在半空中盘旋,它们占据了城市的上空,那种带着死气的白眼给人寒意,没停电时,或许是逃亡的人无意间撞倒了什么,城市各处都冒着零星火花。 这件办公室很黑,黎景的手机一关,连最后一点光也没了,沈奚舟只能凭着身边人的呼吸声知道,这里不是她一个人。 良久,她曲起膝盖,在黑暗里第一次弯下坚韧的脊梁,深吸一口气,问黎景:“你每天都在窗边看,是想看见什么,你说过通风管道下不去,我们在十一楼,现在又停电了,还能怎么下去?” “这些不是该你来告诉我吗?沈记者。”黎景侧头看去,眼神已经可见怔愣,却勉强自己,在看不见的夜色下,牵起一丝悲戚但无所谓地笑,“你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路比我熟悉,而且年纪比我大心智也比我成熟,出去的方法......不是该你来告诉我么。” 黎景叉着腿坐在那儿,右手食指在膝盖上轻点着,她弯起唇角笑的时候,偶尔会带有几分深沉的气场,像是高高在上的对一切都不屑;偶尔又会很温和,也会有玩世不恭的散漫,有时甚至会有几分挑逗人的媚气。 好像是太多人的影子在她身上,每一份都占据了一些重量。 沈奚舟被这话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她以前生活的世界,有法制有纪律,她也遇到过危险,但每次只要识时务的把东西删了交出去。职场的尔虞我诈,她不想参与但却知道怎么躲开一些烂坑。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生死之难。 这种时候,黎景貌似更能掌控局势。 黎景和江总表面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沈奚舟看见在江总说起一个姓陈的人时,黎景对江总露出了威胁的眼神,像是在警告江总不要乱说话。所以实际上,黎景在两人的关系里,也有一定的主导性。 不会像表面那样,只是一个车队的机车手。 黎景背靠裕盛地产,同行根本不敢对她动手,黑市的传闻......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但是如果要出去,黎景会是那群人里最安全的,不知道为什么,沈奚舟总觉得这个人隐约有在保护她,一开始在走廊时,连她自己都没有看见身后扑来的活尸,黎景却已经很粗暴的把她拉过去,将活尸一脚踢开。 还有摄影棚时导演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导演应该是处于感染的前期,只是稍过来一点,黎景就把她拉着往后。 按常理来说,黎景应该愣愣地看着导演过来,等到咬住人了才开始拉开。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沈奚舟勾了勾唇,自觉好笑。 要强了一辈子,到这个时候连能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而且还在想着一个刚见面的人是不是在保护她,蠢货一样开始胡想。 连军队都不会来了,谁还能保护谁。 黎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回答沈奚舟最先问过的问题:“假设救援不能来,通风口不能走,我们就只有两条路往下,一条是消防通道,还有一条是电梯。” 电梯是在停电后想到的,黎景在爬通风管过走廊的时候,拿绑在绳子上的镜片探出去看过,电梯停到了十七楼,现在里面或许已经装满了十七楼的活尸。 没有停电坐电梯并不安全,楼下的形势不明,如果一开电梯门外面全是活尸,连躲都躲不掉。现在停电了,反而安全。 “你什么时候走?” “两天后。”黎景说,“我观察过了,下大雨的时候那些鸟不会出来,那些活尸也会仰着头看天,到时候雨水声能扰乱听觉,如果我上周截屏的天气预报没错的话,现在连着下了三天大雨,两天后还会有一场暴雨。” “只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外面已经吵得很厉害了,有崩溃的哭声,有打砸声,有谩骂声,沈奚舟觉得自己是被吓疯到了极致,所以反而镇定,又或者是,她本来,也是个寡情的人。 她知道黎景有家人朋友需要担心,再想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又轻松了一些,至少自己死了没什么人会难过。 沈奚舟说:“你觉得哪里奇怪。” 黎景垂下眸子:“那些死了的鸟却绞下过一架直升机,城市里冒出黑烟的地方,或许有更多这样的直升机,短信里说变异动物只会攻击同类,如果军队都能被拖住让我们一群市民自己找出路,那他们又是被什么拖住的?” 不然就是拿着枪都能扫荡进来了,现在强撑着信号发出这条短信,等于在市民满怀希望地等待五天之后告诉他们:不用等了,我们不会来。 这是他们放弃市民的信号。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做,让这些人在等待里死去,或者意识到没有救援需要自己杀出绝路,但政府还是利用短信的形式让人能及早反应过来,把这几天搜集到的资料全部发出。 他们不是选择放弃,而是被迫放弃。 只有无暇分身,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沈奚舟心中又沉重了几分,感觉浑身发冷,半晌才说:“他们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拿着手机进来,后摄镜的光束打向角落那两个并肩而坐的人,章安着急地喊:“黎景!快出来!他们开始抢东西了!” 黎景闻言一骨碌起身,把手机扔给沈奚舟,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出来看看吧沈记者,我说过的场面要来了。” 沈奚舟沉默着,爬起来跟上她。 大办公室的情况乱成一团,收到短信,在崩溃过后,开始有了第一个人反应过来,要去拿食物。紧接着出现矛盾,几个人扭打起来,保镖见情况不对,赶紧来里面来叫黎景一起,多个人多份力量,更何况黎景也有点身手。 手电筒的光四处乱闪,有种灾难前漫天霓虹灯的感觉。 这里的人,有的眼睛红红的挂着泪痕,有的一脸无神的坐在地上,还有的,已经开始想到了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西装男看见这几个外来人也想拿面包,呵斥道:“你们凭什么拿,这些东西说起来也是我们台里的,分谁都分不到你们。” 黎景听笑了,冷冷地看着他,字字掷地有声:“你觉得现在我们还会管这些吗?这些东西要么按人头平分。要么,谁抢得过就是谁的。” 西装男对他们几个有些畏惧,保镖都是会打的人,办公室的人久坐不锻炼,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白天还在敬着的江总此时隐在他们后面,现在钱已经成了废纸,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出头的时候。 办公室里的‘原住民’开始抱团,或许有的人按抢来说也分不到,但此刻,不想让外来人分到食物的私心已经达到巅峰。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就几个人还能唬得住我们?” “我们别怕他们,这几天以为有救援给他们白吃白喝,现在自己人都顾不过来了,凭什么管他们。” 办公室里本就勾心斗角,不太和谐。 极少数的几个人意识到了,外来人是有武力值的那几个,而这群叫嚣的同事们,只想着分食物,并没有能力出去,现在政府不来得自己出去,少数的几个人安静的待在一边,甚至期待外来人能胜过自己的同事,平分食物,是现在最有利的。 无形中,成了三队。 一队中立等着结果。 一队不想分食物给外来人。 而沈奚舟,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直接选择了跟外来人一队。 “他妈的,你们凭什么分东西。”不想分的那一队有八个人,这几天,这里面也有人在讨好江总,但是关键时刻了,当然不会看一个老总有什么用。 黎景面无表情的看着分成三块的队伍,这几天的装出来的友好面具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斜睨章安一眼,说:“别废话,直接上!” 那些人脸色一变。 章安的反应很快,冲过去之后先抓住了那个西装男,不顾身边涌过来的人,朝着西装男的脸一拳下去把人打懵,西装男哪里是这个练家子的对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摔在地上。 打架的成了混战,有几个被吓退的脸色乌青,贴在墙上不敢出声。 三个人几下子,就把五个和他们打的撂倒,西装男被混战踩了几下,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哀叫连连。 章安俯视着他,恶狠狠地说:“就你也想多分东西,有胆子!” 又是一脚。 大办公室里的手电筒灯光惨白惨白的照亮着有限的区域,在这间办公室里,因为停电后的一条短信,秩序这道维持世界千年的高墙,轰然倒塌。 黎景扫视一圈,冷冽的眸光看得人遍体生寒,她还未说话,一个保镖就说:“现在东西都是我们的了,滚开。” 黎景一顿,目光幽深的看着那两个人。 办公室的人没分到什么东西,很快这里的据地已经形成,黎景和那两个保镖说:“东西最好不要全在我们手上,不然还不到出去的时候,这里就会很麻烦。” 饿极的人,可不好惹。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重新看向她:“每天给他们一人半个面包,不会饿死不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黎景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沈奚舟一个人坐在办公桌边的椅子上,肩膀都落了下来,有些颓丧。听见那两个保镖的话,她怕自己刚刚的站队毫无意义。如果黎景有了更好的选择,还会不会带她一起走,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沈奚舟原本连进了下水道黎景会不会抛弃她都不清楚,现在多出两个保镖,情况越发不明朗。 很久之后,没人来和她说话,沈奚舟起身要回刚刚那件小办公室,路上目光极快地扫过黎景,两道视线装了个正着,沈奚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黎景和那两个保镖坐在食物的旁边,已经说完了自己要出去的方法。 她深沉的收回视线,还是坚定地说:“沈奚舟不会被吓得大喊大叫,你们选的几个男人也不一定可信。” 最后,黎景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其中那个一直在否定她话的保镖:“下水道里的路弯弯绕绕像个迷宫,门也都有锁,你们没有我走不到安全的地方,所以现在......最好按我说的,带上我要带的人,而且她要活着进下水道。” 那两人没有辩驳,只是问:“这些办公室的人,你也都要带?” 黎景眼神闪了闪,话里的凌厉变得少些,只是说:“他们如果有胆子跟着出来,那就别管他们,要是不敢跟出来,就算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电视台(9) 算计开始重新盘踞在这间大办公室和其连接的几间小房间里,看见同伴跟在一个办公室的女人身边,章安皱了皱眉,把他叫到一边,严厉道:“你这是在干嘛?!” 那个保镖有点痞气,平时不言不语的不太明显,只要一说话就能看出点。 本来保镖队里没有他,这次来电视台,原来的保镖出车祸要养很久,陈昊是章安的表弟,家里人一直压他这个表哥去帮忙找个工作,老娘也一直在说这个事情,章安很孝顺,被老娘那么一说,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陈昊弄进了保镖队,想着自己和他天天会在一起,也能看着不出什么乱子。 现在陈昊倒是还没出乱子,只是世界乱了。 外人都不知道他们这层关系,连江总都以为陈昊是保镖公司那边的,现在他们和其余两个人分开了,血缘的连接在重重危险里越显可靠,但章安却知道自己这表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敢轻易把命砸他手里。 那个女人过来把手搭在陈昊肩膀上,娇俏的笑了一下才离开。 陈昊咧嘴一乐:“别生气啊哥,我们过两天走的时候,反正这里面的人也会跟,多她一个不多。” 陈昊说完这话,章安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神情带着几分怒气,一把揪住陈昊的脖领子,把这个表弟推进刚刚那间房,压低声音斥说: “多她一个不多?!哪有这么容易?谁带她出去,你吗?你有这个本事吗?!”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陈昊不乐意了,觉得没面子开始给自己找补,“我没本事,你现在不还听那个黎景的!我就不懂了,现在钱是废纸,我们连江合山都不管了,你怎么就一直听黎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舔女人,你就是直接......” “闭嘴!” 章安冷冷地看着他,板着一张脸说:“你以为黎景是个什么人!我告诉你,昨天晚上你一直反驳她的话,她肯定对你有点不爽,你这两天规矩点别惹她。还有那个沈奚舟,现在黎景罩着她,那都不是你能惹的。” “后天就是大雨的日子,要是能逃进下水道里,没有她我们也绕不到正确的出路。” 要是一个一个的开井盖朝外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章安眸色沉下来,看得陈昊有点发冷,冷到让他觉得,自己这个表哥能为了和黎景一起逃命,把他这个表弟的命放一边。 章安满是戾气地说:“你要带谁我不管,你能不能活着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还得出去找我妈,别挡我做事。” 陈昊不敢辩驳,喏喏地说是,只是等章安一走,又不屑地啐了一口,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最后把领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 他们这边不安生,去别的房间拿东西的黎景刚从通风管回来,江总就在下面等着她。 天色依旧灰沉沉的,乌云积叠着,似乎酝酿着什么秘密,明亮几净的落地窗能透进的光线也有些黯淡。 江总问她:“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出去?他会派人来吗?” 黎景本来无意搭话,可是听着江总的三连问,听到最后觉得有点好笑,取下眼镜后,单手拉下口罩,反问道:“他派人来?派人来干什么?救你吗?” “现在钱已经不值钱了。”黎景说话冷,笑得也很是讥讽。本来就看他不爽很久,现在终于不用伏小做低,黎景也不是个什么能吃亏的人。 江总先前已经在另外两个保镖那里吃了瘪,相比那两个人,黎景的态度已经算好了,现在这个时候没了筹码,他咽下口闷气,好声道:“黎景,说句良心话,我可一直没亏待你。” 黎景哼笑一声:“要不是你,我现在都已经在家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开始逃命吗?” 江总脸色很是难看,却像是泄气一般的换了张平时做生意的脸,以前还能摆架子对黎景说说打压恐吓的话,现在那些话,可是半句都说不得的,他缓和道:“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你就说说以前......” 黎景挑起眉眼,不耐烦地打断他:“别打感情牌了,我和你可没感情,有什么话直接说,我还要事情要忙。” 江总开门见山地说:“你要走也带我一起,你肯定有办法出去对不对?又或者,他手底下那么多人,迟早会找人来救你的。” 黎景眉心紧蹙:“我要走你可以跟着。” 她逼近一步,手心攥紧了背包的背带,幽幽地说:“他不会派人来救我的,我只是长得像他女儿,又不是他亲女儿,这个梦连我都不敢做,你还真敢想。” 江总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你刚来车队的时候我帮过你不少,你家里那桩事,我可是实打实的帮你摆平了。你走的时候带上我,我知道你一定比他们强,要是你都走不了,那这栋大厦,就没人能出去了。” 他知道黎景不喜欢欠人情,他帮过她,这是唯一的筹码。 看见黎景松动的眉眼,江总知道自己成功了。 黎景又皱紧了眉头:“你不管沈记者了?” “要不是她,我们会被困在大厦吗?” 现在要是在车队那边或者在别的地方,可就是他自己的地盘,比这里方便多了。 自己要泡妞现在还怪人,黎景不嗤,面无表情地扔给他一个背包,江总打开一看,是透明胶布,他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正巧章安过来了,黎景不咸不淡地说:“拿透明胶布绑上书护住手臂,有危险的时候能挡一挡,这两天你们再准备一点锋利趁手的武器,到时候按照短信说的那样,直击它们头部。” 她说话的时候,不少人都围了过来,黎景不太想搭理,带着另外一个包往那间小办公室走,没成想一开门,看见里面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在和平时办公室里没人理的沈奚舟说话。 看见她来了,那几个人神色有点畏缩,像是怕了昨晚黎景指使那两个保镖打人,向她示好地点点头,侧身出门。 — 黎景关了门,把背包放到小办公室的桌子上,靠在窗边一指掀起百叶窗叶片朝外看,果然看见那些人又围在了一起。 她别有深意地说:“沈记者现在倒是挺受欢迎的。” 大办公室里的水和食物还是比较充足,只是沈奚舟这几天累得唇色有些发白,她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无所谓而且很冷静,但心里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松开。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浮现一丝嘲弄地笑,平淡地开口:“她们还以为,你背后做主的人是我。” 那些人自从黎景一走就来了,话里话外的,不就是以为现在出主意的是她,沈奚舟冷着脸听他们说了半天,赶都赶不走。 但百无聊赖地听着那些奉承的话,又觉得好笑。 她一个人来到这个公司的时候,从小小的跑腿实习生做起,从最开始的孤立无援,到最后跟了一个好上司带着她跑新闻,带着人跟她去做那些危险的揭露新闻,等到上司走了,她在这个公司,又是一个人。 沈奚舟突然想起了黎景的年纪,又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是跟在上司身后端咖啡的人。 黎景看完了外面的情况,放下叶片过来打开背包,拿出几卷透明胶布来,说:“找几本书绑到手臂上,到时候那些活尸要咬你,可以拿手臂挡一下,不至于感染。” “你应该不会想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确实不想留。 沈奚舟蹙了蹙眉,疑问下意识出现在心里。 她要带我走? 为什么? 章安已经在外面和几个男的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冲出去,只要能找到下水道井口,大家就都能活着出去到安置区。 有了那几个人,其实沈奚舟对于黎景能带她走这件事情,没有抱上太大的希望,他们已经连江总都不管了,如果只是要找一个认路的,那大可不必非得是她。 而她残存的骄傲不允许她去求人保护,所以沈奚舟想,这个办公室或者外面的走廊,应该就是自己这辈子死的地方了。 但现在这些透明胶布....... 虽说跟着黎景走不一定安全,可沈奚舟能看出来,要是黎景都走了,这办公室绝对不会安全,而且以后只会越活越艰难。 她没说话,接过那卷透明胶布,开始照做,等到章安拿着找到的高尔夫球棍进来的时候,黎景还分了她一根。 一天过去,楼下的活尸零零散散的,被陆续出现在路上的活人吸引走。 那些人知道救援不会来之后,兴许是在没有食物的地方躲太久,饿极了,才鼓起勇气出来。 在楼上这么看着,好似是有几个人没被抓住跑远。 看见活尸苍蝇见肉般的一窝蜂围上去,楼上的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等到那团围着的活尸周围淌开了血圈,场面更是骇人。 那些人一死,不少人开始打退堂鼓,连章安叫好的人,其中有两个都不愿意冒险了。 他们带不走太多的食物,那些人觉得留在这里再等一等,或许、或许,能不死得那么早。 事情转变得就是那么快,一群人的死击退了一群人敢于冒险的心,白天还在想着要一起走的人,开始退缩起来。 江总在人群里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正好走的人少了麻烦就会少一些,这些蠢货,现在不走,以后就只能在这里活活困死。 要走的前一晚,那群确认了第二天会走的人聚在一起,拿了口罩和出去需要的武器,现在就已经在缠着透明胶布。 办公室里愿意跟着走的人不太多,章安本来叫好的四个男人,只有两个还愿意走。 除此之外,有个个子小小的女生,起先一直不说话隐在角落里,站队的时候也是中立,甚至都没有去烦过沈奚舟,但现在,手上用透明胶带绑着书,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紧张的攥着拳头,默默的给自己打气。 “明天千万不能在看见活尸的时候惊动它们,放轻脚步,我们不走消防通道,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太危险了,到时候直接撬开电梯门,从电梯井下去。” 有个人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从电梯井下去,不会摔死吗?” 黎景:“......” 好讨厌和蠢人说话,她低着头皱眉,扶了扶额。 章安忍不住骂他:“要么你就在这里饿死,不然就被咬死,命大就没摔死能活着走。” 天空越来越黑沉,这是大暴雨的前兆。 和那些人说了一些东西,小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黎景说:“我们明天一旦出不去,以后肯定机会更加渺茫。” 沈奚舟抱膝坐在地上,突然问:“你觉得,被咬一口会很痛吗?” “.......沈记者。”黎景侧头看向黑暗中,近在咫尺却看不到面容的脸,“你好歹也是文化人,能说点好的吗?” 沈奚舟垂下头,声音很轻:“不好意思。” “我觉得应该不会很痛,那时候太害怕,就不会痛了。”黎景说这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那道愈合的伤有点流血的征兆。 “你真的觉得,他们能一起出去吗?” 黎景直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但总会有人能活下去。我不能拦着他们跟上,也不会在任何时候为了他们停下来。” 太安静而睡不着,人就会想要找事情做,或者,开始闲聊。 沈奚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 无边的夜色里,一道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 “如果能到下水道,你真的能出去?” “能。”身边人回答得干脆利落,既然还不想睡,不如在这里聊一聊。 沈奚舟又问:“章安那里还有两个公司的人跟你们一起走,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会想要带上我。” 从身体机能来说,那两个男同事,比她要强,她并不觉得黎景是怕队伍里没有女人,为了性别不占优势而选择带上她。因为很明显,章安很需要在下水道能带路的人,而且章安也相信黎景能走出下水道。 沈奚舟等了一会儿没后续,还以为黎景不想说。 “他们不可信。”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们能走出下水道,我就告诉你。” 沈奚舟:“为什么要出下水道才告诉我?” “你会好奇。” 屋里黑得厉害,但沈奚舟觉得,这人在眨着眼睛看她。 黎景继续说:“保持你的好奇心吧,心脏还能跳动的时间都已经在倒数了,我们最好能走出去,不然你死之前还得留个未解之谜,会很难受的。”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死前有未解之谜会不会很难受,但此刻,黎景吊着她的胃口不说,她确实很难受。 这一整晚她都在想,黎景为什么要带着她。 沈奚舟意识昏昏沉沉的,一直想到......天边在晨曦时分,出现了第一声惊雷。 雷声伴随着闪电,轰隆一声,天被砸了个出现裂痕的窟窿,黑云滚滚,豆大的雨滴落下。 “现在就走。”黎景在雷声响起时就醒了,带着昨晚就整理好的东西走出办公室。 外面的雷声是最好的掩护,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 “跟上我,把动作放轻,不管出了管道碰见什么,绝对不能出声音。” 黎景递给沈奚舟口罩和眼镜时,抬手在她脸上一拍。这次沈奚舟见她抬手,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被打的不太疼。 本就没太睡着,沈奚舟精神十足地看着她。 黎景觉得她状态不错,小声说:“看着前面的光线,绝对不能在管道里停下来耽误时间,只是有点黑而已。你要一直跟着我,知道吗?” 沈奚舟深吸一口气,身体紧绷着,咬唇点点头。 办公室里剩余的人就那么看着这些人离开,为了方便,他们只是带了不太多的食物,黎景先爬了上去,沈奚舟跟在后面,一进管道,就看着那束光。 后面的人一一爬上去。 在转了四个弯后,前面的人才停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出大厦 为了这次的大雨,黎景已经准备了很多东西,看见她停下来,跟在身后的人都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用衣物系死结连接成的绳子。 等通风口的盖子打开,黎景朝下看了一眼。 滚滚雷声把活尸吸引到了窗口,它们背对着走廊面朝窗外,拥挤在一起,伸出窗口的手招展在空中,雨水滴落在苍白的皮肤上。 和湖水里泡起的死尸一样可怖。 浑白无神的眼球倒映着阴沉的灰天,喉咙里的低吼让人不寒而栗。 黎景爬过那个通风口,转过身来示意他们拉好绳子,跟上来的七个人足以支撑住她的体重,黎景顺着绳子往下滑,落地的时候格外放轻了声音。 一道雷惊响地劈下,沈奚舟学着黎景的样子先爬过通风口,再把腿垂下去,手勒得生疼也不敢松开,黎景在下面接住她。 等人下来时看了眼通风口,又看了眼站在窗口的活尸。 没有惊动它们。 接着是江总和那个个子很小的女生,江总一下来看见活尸就腿软,黎景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只要成为了麻烦就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人。 这里面的人里,江总是最知道黎景真面目的,他知道黎景做得出来,颤抖着呼吸,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人悄无声息的从通风管爬下,章安在最后。 在这个九月天里,走廊上似乎有种渗人的寒气,他们面色惶恐地看着电梯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步步走近。 黎景面色紧绷,示意他们放轻脚步,章安蹲在门前让她踩在背上。 在那几个人疑惑的注视下,黎景从机车服的夹层里拿出一根铁丝,折弯后探进锁孔,像是个开锁的老手,小心翼翼地调动着铁丝的位置。 几秒后,电梯门自动开了一道很小的缝。 电梯被楼上按走,悬吊在深暗的高处,备用电池亮着绿色保护灯,电梯缆绳延伸进深渊,这条危险的路成了唯一的活路。 走廊里的人大气不敢喘,电梯门只开了半肩宽,所有人背上的包先扔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的落地声几秒后传来,摔下去的人几乎没有返还的生机。 黎景侧身进去,踩实边缘后攀住高处的一个凸出,等她抓到了侧边缆绳,沈奚舟才跟着进来,一点点的攀着往下,手掌包着的衣服禁不住这么大的力,内里的手心疼得厉害。 电梯外的人开始抢着要往里进,章安带来的一个男人见安全了,一手推开那个要进去的小个子女生,想争着先爬下去。 他这一推,仿佛点起了电梯外几人心里的恐惧,能早点下去就早点安全,还不待章安让他住手,江总和那个男人抢了起来。 一个活尸被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耷拉着脑袋,身体倾斜地转过身来,神情麻木的看着这些活人,青色的血管潜在白肤下,它张大血口,深沉的吼声一起,身边的活尸纷纷迟缓地回应着呼唤。 在视野里出现人的那一刻,活尸好似被激醒了捕食的杀性,趔趄着脚步,满是杀意的从走廊两端拖着身躯极快的走向中点。 章安见势不妙,骂了一句,一脚把那个抢位置的男人踢翻,接着直接侧身往里进,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侧边能抓住的任何东西。 黎景听见上面的吼声,略显无情地说:“别管他们,往下走!” 能进来多少人,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一声尖叫从上至下划过,坠落的嘶吼在落地的一瞬间戛然而止,电梯外的人慌张的想进来。 江总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就这么直接摔下。 恐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里。 最后一刻,在被踢到的男人起来前,小个子的女生身形一闪就进了电梯,运气很好地攀住了东西。 侧身的男人还没挤进来,就被电梯外的活尸拉住,拽着往外走。 群拥而上的活尸分食着尚未被病毒寄生的血肉,鲜血顺着电梯门往电梯井滴落,在痛苦的哀嚎中,砸进绿色的幽光里。 电梯井里的五人在活尸的吼声和尚未死去之人的尖叫里,竭尽全力地抓着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好像从出了通风口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了回去的机会。 摔下电梯井的人在底部几乎成了一团堆积的血肉,深红的血淌流一地,和从天而降的血滴混合在一起,将她们的背包浸润。 看着江总还在起伏的胸膛,她们对于求死不得的认知,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黎景面无表情的弯下腰,拿起自己的背包,江总的手指动了一下,仰面朝天躺着,嘴角涌出鲜血,用着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救......救我,救、救......” 黎景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在他头边小声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家里来捣乱的人是你找来的,自导自演的让我欠你人情想抓着这个机会攀上陈先生,不可能的,你干的勾当也够多了,还是安心去死吧。” 她拿起被江总断肢压着的高尔夫球棍,又拿起沈奚舟的东西,站起来看着还处在愣神里的几个人,先把沈奚舟的东西塞给她。 “拿东西。”黎景对其他四个人说,“该出去了。” 在看见惨状的那一刻,沈奚舟恍了神,怀里突然被塞了东西。 她下意识地抱住,在思维迟钝时,身边有个人贴得极尽,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耳语道:“不要看他,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等下有什么事情,先跟着我跑,不要管他们。” 是黎景的声音。 沈奚舟点了点头,却忍不住的去想,黎景为什么这么做? 连江总都能扔在这里,却要带着她跑,太奇怪了。 但在这种时刻,恐惧让她从心底深处生起的依靠感选择了听从。 同时,脑子里不断复述着刚才的话: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 这句话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她。 那些人在黎景之后,都无视几乎要死去的江总,拿起自己的东西。章安看一眼江总,却很快垂下眸子不再理会,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黎景。 章安:“接下来就是出车库了。” 黎景双眉紧缩,看着其余几个人:“别闹出声音来,刚刚死的不是你们,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那几个人屏气凝神,惊悸地点头。 黎景贴靠在电梯底部的门上,深吸一口气,和章安一起撬开这道隔绝车库的电梯门。 外面的活尸数量比她们想的要多,都是些在灾难开始时想来开车逃跑的人,如今有的被困在了车里,有的游荡在车流间,车库里的车辆严重碰撞。 电梯门开了部分,从门内弹出的石头砸中了一辆完好的车,车身开始传出报警声,惊动了车库里的活尸,活尸朝着那辆车走,电梯里的人无声无息地往外,向着出口处一路小跑。 冷汗顺着沈奚舟的脖颈往下流,她始终警惕着身边的一切,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呼吸里的颤抖。 她看得很仔细,在一堆撞车的地方,找到了通往出口的路。 上坡的出口处也有严重的车祸发生,变形的车内有活尸不断发出吼声,挣扎着想从驾驶室出来,看见来了活人。 活尸的吼叫声愈发激烈,体内有什么东西让它渴望着血肉,被卡住的身体用尽了全力往外,最后鼻子几乎被刮掉,头才出去一半。 沈奚舟一愣,背上传来股推力。 黎景低声说:“继续走。” 她机械般的抬脚,不知道人是不是被吓到一定的地步,脑子里会僵起来,反正她此刻就是这样。 路过通道口的一直活尸看见了她们,拖着身躯朝上坡去。 黎景眼神坚定而狠厉,加快脚步冲进雨幕里,撞倒了雨中的一只活尸,她踩着活尸的肩膀奋力挥杆,高尔夫球棒的一头砸在活尸脑袋上,血浆溅出。 活尸的手还在空中挥舞。 又一杆过后,那只活尸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脑浆混着黑红的血被雨水稀释。 出口处的活尸比黎景想象的要多,她奔向离得最近的一个下水道口,余光看见沈奚舟还跟在身后。 活尸已经涌了过来,它们的吼声像是通知彼此的讯号,抬头看雨的活尸视线锁住目标,在空旷的平地上,无数阴影不约而同的向中心点去。 雨水顺着眼睫往下滴落,黎景跪在下水道口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绑着绳子的短棍,从下水道井盖的入水处塞进去,等着短棍在里面横过来,一拉绳子把井盖掀起来。 黎景说:“爬下去!” 沈奚舟不容置疑的顺着梯子往下爬,黎景在跟着往下爬时,抬眼间看到那个小个子女生被一只活尸压着。 她一咬牙,蹬了几步爬出下水道,站起来拿着球杆跑过去,把压在小个子女生身上,那个咬着她手臂上透明胶带的活尸脑袋凿了个洞。 飞溅黑血混合着雨水糊在女生脸上,她在耳边的嗡鸣中,被人粗暴地拉了起来。 “起来。”黎景把那人拎着起来,厉声道:“走!” 陈昊和另一个男人已经进了下水道,章安踢倒一个最近的活尸,在黎景之后往下水道里爬,宽大的手掌撑着井盖,在活尸涌过来之前,发力一抬,井盖勉强盖到了井口上。 井盖遮住了光线,幽暗的下水道里味道有些呛鼻,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伴随着水声毫无规律的此起彼伏。 黎景爬下梯子踩在污水里,拿办公室带的多余手机出来照明,光打在沈奚舟的脸上,刚刚淋雨跑过来,沈奚舟头发都跑散了,黑色的发丝湿粘在脸上,跟从水里捞出的美人一样。 嘴唇白得厉害,像是被吓坏了。 黎景刚抬手,沈奚舟眉头紧锁地看着她将要拍到自己脸上的巴掌,生硬地说:“我没事。” 稍说慢点,那一巴掌又要落到脸上。 黎景喘着气握紧手里的高尔夫球棍,看着被雨水洗刷掉活尸血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面色很是凝重,长出一口气后,她打量着前方的黑暗,语气森冷:“没时间休息了,要快点走到下一个可以休息的平台。” 刚经历了九死一生跟上来的办公室西装男扶着腰喘粗气,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瞪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置信。 刚刚看见黎景杀活尸的时候,西装男就后背一凉,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除了外面那些活尸,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女的,又是个什么怪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下水道(1) 几盏白色光束在下水道散开,照见了汩汩流水在沟渠里有断肢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刺鼻的恶臭充斥鼻尖,饶是带了口罩,难闻的气味也穿透进来,湿润里粘带着腥味,令人作呕。 沈奚舟突然想起了江总身下如藤蔓般蔓延的,浓稠的热血,周遭的一切都如此的寂静,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出了大厦的那一刻,好像是自由的,被活尸包围的那一刻会害怕,可脏污的下水道救了她。 “沈姐,我们是直接去安置区吗?下水道能到那里吗?” 沈奚舟看着问她话的西装男,这个人是替补主持,也是她一个高中的学弟韩铭,韩铭刚来台里的时候,还来找她套过近乎,可能后来发现没什么用,两个人就没交流过了。 她看着前面,觉得走在最前面那个被淋湿的背影,有些单薄萧瑟。 沈奚舟沉默刹那,说:“我不知道,你应该问她。” 韩铭认识她很久了,沈奚舟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摸不透。在末世之后也是这样,不说太多的话,不做太多的事情,沉浸在一种自己的思维里。 韩铭觉得如果现在问她:要是我们死了怎么办。 沈奚舟肯定会回他:还能怎么办?那就死啊。 虽然她害怕活尸,但不会做太多无谓的挣扎。 黎景才在上面连着砸开了两个活尸的脑袋,那种瞬间迸发的戾气让人不敢靠近,看得韩铭有些怯怯。而且貌似,黎景并不会搭理他。 他刚爬进去电梯井的时候,可是听到黎景在说‘别管他们’,当时电梯井里只有章安和沈奚舟。在车库里的时候,黎景也和沈奚舟离得很近。所以电梯井里的话,只可能是对沈奚舟说的。 所以他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认识,或许以前就是朋友之类的。 沈奚舟接到了采访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江总在追沈奚舟的事情,只是猜测,如果不是朋友,黎景一个小有名气的机车手,大可不必来接受这个没有后台的记者采访。 眼下沈奚舟这么说,韩铭也不好追问,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小个子女生旁边,在这个下水道里,他最熟悉的,也就是这个实习生了。 淋了雨进来,黎景身上全是湿的,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浸透了里面的衣服,她无意识地抬手摸到锁骨的位置,隔着湿衣摸到了一个很小的圆形硬物,心里突然安定许多。 章安快走几步上去,小声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黎景没有看他,声音闷在口罩里,不疾不徐地说:“先找个地方休息,不能在这里面待太久,下雨有流水还能多待一段时间,等到雨停了这些混着断肢的水不流动,很容易肺部感染。” 从大厦带出来的包里装了大办公室的水和面包,还有衣服。可下水道太脏,根本不是个能吃得下东西的地方,黎景本能的观察着四周的动向,有潺潺流水声,有水滴落在铁制物的滴答声,到达下一张被锁住来分割两段下水道的铁丝网门前,黎景停下。 铁丝网的门直接装在排水渠里,是道拱形的,旁边留着很小的阶可以走,黎景每次开锁,其他几个人都怀疑她之前不像是机车手,倒像是当贼的。 一道锁的时间不超过十秒,镇静且迅速,太可疑了,但此刻也没人敢质疑她这门手艺,关键时刻,开锁也能救命。 管她以前是什么。 黎景把沈奚舟提到身边来,右手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拉近些,稍低头后,隔着口罩贴着她耳廓,压低了声音道:“说了别离我太远,这里面可能还有躲进来的人,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成了活尸,随时都能碰见。这里太黑了,要跑的时候,一定要跟着我。” “知道了。” 离得太近了! 沈奚舟感受着后颈传来的力度,极不自在地皱眉,目光严肃,想往旁边一点,现在这种手臂贴着黎景的距离,她有些不习惯。 答应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有种被耳提面命之后,唯唯诺诺的顺从感,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了。但是只要等到出去,黎景就会告诉她到底为什么保护她。 沈奚舟现在确信了,这是保护。 一种,没由来、很奇怪的保护。 韩铭将这一幕收之眼底,偏头问旁边的实习生:“你以前,知道黎景这个人么?” 这种靠脸红起来的也算是个流量,年轻一些关注网络的,应该会知道。 实习生点了点头:“知道。” 韩铭即使知道网络上的人设不可信,还是问道:“她人怎么样?” 想起刚被黎景从活尸口中救下来,实习生默了片刻,朝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人扬扬下巴,“跟着她们走就好。” 到了第六个铁丝网门的时候,跟一开始一样,黎景准备去开锁,忽而身体一顿,铁丝网门后有渡水而来的声音,身后的光束打向那里,她和一个活尸四目相对。 “簌——” 活尸猛地扑过来,发肿开始腐烂的手扣在铁丝网上,用力的拉扯把铁丝网晃动了几下,看得人心脏砰砰跳,几乎要被这‘厉鬼’给吓出来。 黎景没多废话,让沈奚舟后退点,叫章安站到旁边。 黎景:“我开锁,你压着门,等我走了再放手。” 章安点头。 所有人都噤了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锁开得很快,活尸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吼着,黎景和活尸面对面,冷峻的眼神掀起眼皮看它,锁扣里轻声一响,章安抵着旁边不让活尸即刻冲出来,等到黎景后退几步,握紧高尔夫球棍喊了一声放开,他才松手。 活尸的半截小腿都泡在排水渠里,身上腐烂的味道昭示着它早已死去的事实,未溃烂的脸狰狞着扑向走道上的人。 黎景紧了紧手里的高尔夫球棍,用力挥杆。 球杆砸到活尸下颌上,连接着脑袋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位置将脑袋挂住,活尸踉跄几步站稳身体,章安一高尔夫球棍砸下去,在活尸头顶砸出一个坑洞。 活尸还在挥舞着手臂靠近,黎景再次挥杆,砸在活尸后脑上,黄红色的脑浆飞溅出来,活尸应声倒下,被病毒侵蚀的身体已经沉不到水底,轻到能飘荡起来一半肩膀。 沈奚舟忍着干呕,别过脸去不看。 “注意这里面可能出现的人和活尸。”黎景把高尔夫球棍伸进沟渠里,洗了洗上面黏稠的污秽,挺直腰背,继续和那几个人说,“再走几张门,就能先上去了。” “我们要到了吗?”陈昊一直没说话,连刚刚活尸出现的时候都没有上来帮忙,只在此时,发出疑问。 黎景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她充耳不闻,直接转身走过铁丝网门。 陈昊神色悻悻,看向章安,哪知章安也不帮他圆个场。走狗,陈昊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句。 黎景完全没有拿出过地图,却知道每一个转角该怎么走,下水道能把她们带到城市稍外围一些的地方,到时候再想办法,开车或者步行,躲开活尸,就能到监狱的安置区。 气氛沉默,在那之后的每一道门,黎景都格外注意。 身边跟着的五个人里,她只注意着沈奚舟的动向,自然也没错过在杀活尸时,沈奚舟眼里的惊愕。 外面的雨越来越小,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堆满了废钢废铁,和一些纸箱子、空水瓶,所有的东西都规整的分类好了,似乎这不是一个废品店,而是一个需要四类东西来填充院子的小窝。 守废品店的老头看见院子里的下水道井盖动了一下,慢慢地被移开一半。 他纳闷了,现在的怪物还能走下水道开井盖? 老头正在挖坑埋一个被敲死的活尸,现下握紧了手上的铁锹走过去,下水道里猝不及防地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女孩子。 老头粗着嗓子,咦了一声:“是个小闺女,快出来,怎么在里面啊?!” 黎景警惕地看着老头,爬出管道,等到站稳了,右手紧紧地握着高尔夫球棍,左手朝着井口下的人,打了个手势。 井口里,陆陆续续的,有人往上面爬。 老头把铁锹往旁边一插,叉着腰看里面到底能出来多少个,最后数了数,六个,他说:“你们从哪儿逃过来的啊?真聪明!知道走下水道,是条好路。” 他声音大得厉害,似乎丝毫不怕把活尸吸引过来,哪怕此时此刻,院里的铁门外,还有活尸拍门的声音。 黎景说:“我们只是要在这里休息一下,很快就走。” 老头看出了她们眼里的警惕和审视,笑了下,挥挥手说:“你们这衣服都是湿的,里面地方大,去休息吧,那屋子里有我的衣服,不嫌弃就穿。我得先把这个埋了,不然院子里臭烘烘的。” 顺着他走的地方看去,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那里,凹陷的眼窝里,左眼少了颗眼珠子,脸颊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有个血坑,看见有些褶皱的皮肤,臃肿的身形,黎景猜测它变成活尸之前,应该是和老头差不多的年纪。 看着那个怪老头在挖坑,一行人没了主意。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个能休息的。 沈奚舟下意识看向黎景。 黎景对这个世道出现点神经病也不惊讶,下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还要很久,这里应该只有老头一个人,至多不过再来两个,她倒不害怕这些,瞥见沈奚舟的小动作,看了过去迎上视线,冲沈奚舟点点头。 这里可以休息。 黎景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身干净的衣服,都是从化妆间里拿过来的。塑料袋外面盖着一层薄薄的血印,是渗透进了书包的人血,黎景没管那些,把塑料袋扔给沈奚舟,示意她先进去换。 实习生看见了,自然知道没自己的那一份,想着老头说可以穿他的,就想着等老头回来问问去哪儿找衣服。 沈奚舟随便进了一间房,脱下衣服拿袋子里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那两身衣服根本就不分搭配,甚至全是黑色的,短袖、裤子、外套,没有拆分在库存里拿出来代言商的内衣裤,全都有。 沈奚舟动作很快,只是刚脱下衣服,本该在守门的黎景就突然开门进来。 门只开了一道不太大缝,门外的人侧身拿着两根高尔夫球棍进来。 沈奚舟慌张的把手上的干衣服往身上挡,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难掩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长发半干着搭在肩前,几乎只是一瞬间,那张白皙的脸上因恼怒泛起了绯红。 黎景瞅她一眼,回身锁上门,拉开机车服的拉链,开始脱衣服...... 她这一脱,沈奚舟急了,认识的这个星期以来,沈奚舟说话声音要么放轻,要么沉稳,此刻她音调高了几个度,难掩慌乱:“你干什么!” 这声音听得被黎景抓来守门的韩铭脑子一空。 他恍惚想起,在高中的时候,听到过一个沈奚舟的八卦。 说是前几届的文科有个年纪前几,和新来的女老师谈恋爱被家长发现,那个年级前几被家里打了个半死,女老师辞职走了。 那个文科前几,听说就是沈奚舟,后来沈奚舟快高考了突然休学,第二年又回来到了尖子班多读一年才考上。 这件事情因为也没有证据,只是一些小道消息,他一直没拿出来说过,哪怕工作了也没和同事编排过沈奚舟,只是每次看见沈奚舟,怀疑的种子就在心里想要发芽。 韩铭越想越远。 一切都说得通了,现在都这种时候了,老爸都不一定靠得住,黎景还这么护着沈奚舟。 原来......她们是这种关系。 那就不奇怪了。 犹豫片刻,韩铭拿手指堵住了耳朵,不听——不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下水道(2) 沈奚舟这么一喊,黎景蹙眉看过去,上下打量着她,不明所以地说:“换衣服。” 还在说话,黎景已经脱下了机车服外套,里面只有个白色的运动内衣,或许是常在室内运动,黎景皮肤很白,光滑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并不夸张,紧致的腰身两侧,线条一目了然,线条印向下延伸,身材极好。 手往脑后一拉,头绳就松开,长发披散下来搭在肩后。 沈奚舟从她脖颈佩戴的饰物上一瞥而过,那也不是太贵重的吊坠,只是个红绳串着的木质圆形牌,牌子上好像雕刻着什么东西。 那一抹红色,将白皙的皮肤拗出一种艳感。 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是尤物。 见她开始解内衣了,沈奚舟移开视线。 “你怎么了?” 黎景脱下运动内衣,开始解着裤子上的纽扣,但是看着沈奚舟,感觉这人表情木木的,从大厦出来的余惊么? 余光里的人还在脱衣服,沈奚舟脸上一阵热,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干脆直接转过身去,开始穿衣,恨不得立马出去才好。这么多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女孩子在一起换衣服。 黎景在她身后说:“你腰上青了很大一块。” 沈奚舟被看得不自在,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毛巾递我一下。” 一直温热的手在光/裸的肩膀上轻触。 沈奚舟瞳孔微微一缩,扭捏地把刚才随手搭在架子上的毛巾往后一递,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一个世纪那么长,就这么几件衣服终于穿好了,沈奚舟视线避开着在旁穿衣的人,余光瞥见都赶紧移开。 看别人,不太好。 门再打开的时候,两个穿着同款衣服的人从里面出来。 同样的一身黑,黎景长得明艳有些锐气,沈奚舟也很漂亮,但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此刻她神色仍旧平静,只是耳根不明显的红着,身侧的手无处安放已经塞进了外套口袋。 韩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放下堵耳朵的手,结结巴巴的:“出来了......那个、那个,我,我先走去院子了啊。” 活了这么多年,在外面给人做这种事情守门,韩铭逃也似地跑,肺腑道:好歹下次也找个女的来守门吧,顺手把他叫住站门口,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奚舟无意识的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突然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你不是说,等走出了下水道就告诉我,为什么带着我的吗?现在可以说了。” 黎景偏过头,说:“我们只是暂停在这里,还没走出去,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沈奚舟:“你好像......” 她的话音中止在这里,走在前面的黎景停下来,问她:“好像什么?” 沈奚舟眼神微微游移,探寻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很想把我带出去。” 黎景第一次在沈奚舟面前,没有客气和讥讽,似乎是单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勾起嘴角,望着沈奚舟,平静地说:“我没有很想把你带出去,我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没危险的话,可以尽可能的带你走得更远一点......” 黎景给她画了个饼,顿了顿,继续说:“......或许,我们可以走到安置区。” “现在世界已经乱了沈记者,你应该提前知道,不要拖后腿,我不是没你走不了,没什么能拦住我的路。” 沈奚舟知道,黎景没了她还能继续走到城市外围,或许还能抵达安置区,是她不能没有黎景带路。 只是...... 沈奚舟追问:“那又为什么,要尽可能的带我走得远一点。” 黎景还是那个笑容,眼神难得的清澈,她微微耸肩,右手上的高尔夫球棍在手上绕了个圈,低头看着沈奚舟说:“这个就是得等到真正走出下水道的时候才告诉你的。” “保持点好奇心,好好跟着就行了,沈记者。” 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沈奚舟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和黎景在任何方面,任何地方,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见面。 她们差了五岁,沈奚舟大学毕业那年,黎景都还在读高中,能有什么交集? 她叫住黎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明明和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但你冒着危险冲出去救人了。” 救了公司的实习生。 黎景回头,很无奈地歪歪脑袋:“我就是讨厌自己这一点,我总是多管闲事,不要学我,记住那句话吧,以后会对你有帮助的。” 院子里的人都穿上了干衣服,雨停之后开裂的水泥地里,角落钻出一棵正在扎根的野草。 老头埋完尸体,换了身军绿色的衣裳,他拿木头生了火,招呼着新来的几个人:“衣服可以拿过来烘烘啊,鞋袜什么的,湿鞋子穿着多难受。” 埋尸的铁锹还立在墙边,上面的泥水可不算太好看,空气安静两秒,没人靠近他。 “哎哟我说你们,都没收到短信吗?”老头拿出裤兜里的老人机,按着键盘上的按键,调出那条短信,举起来给她们看,“国家都说了,这是感染者,直击头部,我可是按照国家说的来的。” 这些她们也知道,只是一个老头杀了活尸这么镇定,很难让人不担心,是不是精神病。 黎景倒是不担心老头有病,只担心老头有埋伏,但是见他生火了,想着鞋子确实湿了,现在拿一次性袋套在袜子外面也不是太舒服,就坐到火边,一直警戒着这个‘满是善意的老头’,一边脱下鞋子,套着一次性袋的脚踩在水泥地上,脱下手上的短指手套,举着马克鞋鞋垫开始烤。 陆续有人去换老头的衣服,老头大方得很,还拿了吃的出来,热乎的焖饭,黎景不吃,拿了个面包在啃。 老头一皱眉:“小闺女你怎么吃这个啊,伯伯的饭手艺可不错。” 黎景在黑市就养成了不吃别人东西的习惯,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就是水离了视线都不会再动,她摆摆手:“不吃了,我忌口的东西多,吃面包就行。”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黎景闻了下她的饭,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起码不是耗子药之类的,就模棱两可地说:“你自己决定,想吃就吃吧。” 沈奚舟踌躇片刻,吃了口,味道果然不错,开始端着碗吃起来。 老头是个退伍的老兵,见这些人开始吃了,他给她们讲起了这个废品站的事情:“你们可真别怕我,我杀的可不是人,是国家短信上说的感染者。” “那个死了的人,我叫他邋遢鬼。这个废品站是邋遢鬼他侄子开的废,他侄子能感觉他在偷卖废品骗钱就让我来盯着点。这人前几天吃完晚饭说是心脏不舒服,要早点去屋里睡,没成想,这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去看的时候,人凉得透透的,我就赶紧打他侄子的电话。他侄子说当天来拖走,我就在外边等,等到下午的时候,外面突然闹哄哄的,信号也没了,还有人吃人。” 老头说起这个,后怕的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拍了拍额头,扯着嗓子向围坐在火炉边的人说:“然后我就赶紧关了门,这不就收到短信说待家里别出去,我倒是不出去,可怪事找上门来了!” 老头朝着墙角那个坟包努努嘴:“刚收到短信不久,那邋遢鬼竟然活了,真是怪事!凉了大半天的人,在屋子里拍门,这给我吓的啊!” 黎景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头。 老头视线从她脸上掠过,云淡风轻地说:“出又出不去,里头又有鬼拍门,我连着好几晚睡不着,最后收了个短信,说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人了,可以弄死,我才弄了个铁锹,给他脑袋砸几下。” “所以,你们不用怕我,还有啊,在路上看见这些东西,就砸脑袋,一砸一个没动静。” 那边三个男听着老头讲话,狼吞虎咽的吃着热乎饭菜,还嚷嚷问有没有多的。 沈奚舟问黎景:“你真不吃?” 黎景垂下眸子:“你吃吧。” 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保持警惕。 沈奚舟能感觉出来,黎景对人的防备心很重,她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老头给的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继续大口的吃着。 章安抽空看了眼黎景,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走?” 黎景想了想:“休息一晚再走,下一个能出下水道的地方,有些远。” 那些人对她的话没有质疑,只是陈昊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路?” 而且还能知道,在哪个下水道的出口,外面不是繁华的商业区大路,而是这种藏在院子里的下水道口。 像是,很早就做过调查了。 章安狠狠的剜了陈昊一眼,眼神告诫他不该问的别问。 黎景并不接话,她很讨厌陈昊这个人。 这种人在黑市见多了,胆小好色自私。 黎景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多勇敢的人,但她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也可以为了想要保护的放弃很多,甚至生命。 每个人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两样东西。 陈昊这样的人,可怕就可怕在,他没有这样的东西,他可以抛弃一切。 或者换句话说,没有原则。 黎景早在末世前就见过了陈昊的那一面,所以现在这一行人里,比起老头,她其实更不相信陈昊。 老头给这行六个人分了一间房,像是那个被埋在地里的活尸,生前住的地方,床是破破烂烂的木架子,上面被子已经发黄,还有股难闻的烟味,实在让人没有任何想睡上去的欲望。 三个女生在屋子里,门锁着也挺安全,黎景把一个杯子放在门口,有任何人进来都能知道。 实习生也不想睡床,更何况这里不止脏,按照老头说的,那个人还是在床上死的,她干脆和黎景一样,找了个角落,把床上的东西翻了个面垫在地上,好歹坐着软点。 黎景还是缩在屋子的角落,有两面墙对她来说安全点,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连睡觉的时候,都是一种婴儿的睡姿,贴在墙面抱着自己的手臂。 沈奚舟知道黎景人不坏,说是因为有原因才带她走,但是有人要跟着,可能会添麻烦,黎景也没有管。甚至,在自身安全的时候,为了实习生而爬出下水道。 这个人并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可以做成什么样的事情,所以白天的时候,黎景没有很确定的说会让她平安,这个是无法保证的未来。 黎景只能说,尽可能带她走得更远。 或许可以平安的到安置区,或许会死在路上,像是,连大厦都出不去的同事还有江总那样。 沈奚舟突然想到了大厦里没出来的人,那些人会怎么样,守着安全的房间到食物吃完的那天,他们会出去吗?还是,选择死在办公室里而不愿意去冒险。 出大厦的方式,或许有。 但能走出城市的方式,现在看来,下水道竟然是能碰见活尸最少的一条路。 沈奚舟越发好奇黎景这个人。黎景到底是想做什么,以前又是做什么的。她觉得,黎景不会是个简单的机车手。 黑市! 她想到了黑市。 可那是个连警察都端不掉的地方,一群犯罪者的归属,黎景如果是黑市的,在里面又会是什么身份? 黎景会的那些东西,比如十秒内能开锁,都是个迷。 雨停后,天空的阴霾被扫去,今晚终于有了月亮,幽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穿进屋内,墙角的人抱臂屈膝依靠在角落,苍白如玉的指骨,紧紧的捏着衣角。 胡思乱想着,沈奚舟侧目望去,黎景哪怕睡着了也没用失去戒备,一察觉到有视线在身上,即刻睁开眼睛,只见一双黑亮的眸子正盯着她。 黎景:“看什么?” 沈奚舟若无其事的别过脸去:“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点睡。”黎景向墙角挨得更紧了,“照这样的速度,明天走七个小时能到下一个地方,下水道里肯定不止我们几个活人,得小心点。” 沈奚舟想说她好像不信任人,但转念一想,这是黎景的事情,不必直白的点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下水道(3) 第二天一早,沈奚舟醒来的时候腰上有一块疼得厉害,当时在下水道里时黎景还没下来,她刚踩下去就摔了跤狠的,腰上在阶边嗑了一下。 沈奚舟扶着腰,接过老头递过来的面。 韩铭简直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她,扶腰的动作给他的心灵又是一大冲击,看着实习生打着呵欠从屋子里出来,韩铭瞥见了地上那堆本该在床上的东西,他一拍额头,三个人睡一间房都能这样,真是——乱啊! 沈奚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掠过他身侧,端着面朝黎景走,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 “你怎么了?”沈奚舟见黎景脸色有些不对劲,神色恹恹的样子,唇色也没有昨天那么红了。 黎景拉上口罩:“没什么。” 老头问她们:“你们今天就要走啊?不多住几天?老头子我一个人都没人陪着聊聊。” 昨天陪老头聊了半宿的韩铭问大爷要不要一起走,老头摇头,清清嗓子说:“还是算了吧,老头子我就在这废品站住着也不错,吃的以后去隔壁这些房子里拿算了,安置区什么的太远,跑着一趟干做什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随即耸肩叹气道:“你们年轻人多去闯闯,闯闯好。”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 吃完面,天色已经亮起来,下了长时间的雨,空气中都是潮湿的腥味,昨天的衣服都烤干了,黎景把东西收进背包里。 还是要走下水道。 老头站在柱子边上,黎景路过他身边时停下来。 “昨天你说,他心脏不舒服要去睡觉,尸体凉了才活过来的。” 老头眯了眯眼睛:“对。” 黎景问:“他也是流感吗?” “他呀,身体好得很,没感冒没发烧。真的很怪,都凉了,怎么活过来的呢?”老头有些纳闷。 死了再活过来,没有流感,黎景也觉得奇怪。 她思索着垂下眸子,语调平淡地问:“如果我们能到安置区,你有什么人需要找的吗?或者,口信什么的?” 老头干笑一声,平日里粗着说话跟喊似的嗓子,声音细了起来:“我哪儿还有什么人要传口信。” “是个好好的小闺女。”他说,“平平安安去安置区吧,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黎景很敷衍地哦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下水道井盖口,掀开井盖,其他人跟在她身后,逐个往里走。 老头看她们进去了,帮着过去把井盖合上。 — 流水声已经不似昨日那般声响大,排水渠里涓涓细流偶尔卷着些东西下来,没了大水流,过不了几天这里会更加难闻,按照计算的时间来看,下个地方休息一两个小时的样子再继续走,三天之后就能出下水道到城市外围。 黎景提醒过几个人,动作声音放小点,这里面没有光线只能靠手机后灯照明,很容易出事。 到下个休息点的时候,没有碰到过什么活尸,黎景只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了下来,而后往左边的岔路走了几分钟,找到另一道铁丝网门。 白色的光束打在锁孔上,黎景看着这道刚打开的铁丝网门,不由得皱眉。 沈奚舟看见了,问:“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沈奚舟一直观察着黎景脸上的神情。 在大厦里的时候黎景都没有过这样的表现,现在出了大厦在这个走一天或许才碰见一只活尸的地方,黎景竟然,很紧张—— 她不断的打量着四周,过岔口的时候,知道该走哪一条路,可却很注意另一条路的动静,像是在怕,哪里会突然出现什么。 能有什么是让黎景开始害怕。 和黎景一样,知道走下水道的路,会开锁的人。这些人的路线甚至都和她们一样,想要去城市的外围。 沈奚舟问她:“这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黎景似有忧虑,眼睛深邃地看向她:“有队很危险的人,一定要小心。” 等再过了几扇铁丝网门,看见半边身子泡在排水渠里的活尸尸体时,另外四人也猜测到了什么,这里面不止有他们在走,还有别的活人,可铁丝网门的门锁都是好好的,甚至还是关上的,这就证明,那些人会开锁。 活尸的脑袋几乎被砸烂,杀活尸的人力气应该很大。 章安问黎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景表现出一副散漫的样子:“知道这条路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还有人? 章安问:“那些人是谁?我们赶上去和他们一起?” 黎景斜睨他一眼,声音冷薄地说:“跟他们一起?我看,你还没见到你妈,就先见到阎王了。” 听她这么说,章安眉头紧锁,还是决定暂时听黎景的。 现在已经走了很久,目前来看黎景是可以相信的,毕竟黎景也需要出去,只要在下水道里没有别的危险,跟着就能到城市外围。 陈昊有所不满的等黎景和章安错开位置,才走上前,愤愤不平地压低声音,阴沉地说:“哥,这黎景尾巴都要翘天上了,我们不如直接直接办了她,刀架脖子上,她敢不带路?” 章安有时候真的觉得他比猪还蠢,不止蠢,还瞎,实在忍不住了骂道:“你tm瞎了眼?!道里出现活尸的时候比几个女的退得还远,黎景一棍子一个,你办谁?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吧。”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警告道:“没有黎景,这条路谁也出不去,我还要出去找我妈,你敢动她,我可就不是你哥了。” 陈昊从小就有点怕他,但平时家里的老人喜欢小的,总是照顾着陈昊,还要章安照顾他。 照顾得太久,陈昊就忘了他哥小时候有些什么手段。 看见章安的眼神,陈昊缩了缩脖子,诺诺地应一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下水道(4) 在休息了两个站点之后,再走一天就能出去,可每一道已经被打开过的门,下水道里有人行走过的痕迹,都是在提醒着她危险的离近。 她带着这几个人,想去离城市外围比较近的站点先待着。 这是个在四合院子里的下水道井盖,院子里的人家总是掀开井盖把垃圾往下面扔,连下行的爬梯上都挂着垃圾。 几个人皱着眉,恶臭已经穿透进口罩,黎景嫌弃的用手上的高尔夫球棍拨开垃圾。 爬梯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黏又很臭,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黎景一脸厌恶地脱下手上的手套,打量着这个四合院。 院子里,四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无一例外,这些尸体的头都被刺穿,刚爬上来的几个人满面愕然。 已经有人在他们之前来过这里,而且还杀了这些活尸。 黎景走过去,在一具稍完好的尸体旁半蹲下来,高尔夫球棍拨动着尸体的脑袋。 这具尸体的脑袋没有被砸烂,反而是在颏下三角那里有个血洞,血洞很深,似乎已经贯穿到了后脑。 尸体下没有血迹,活尸面部有些被泡发的浮肿,在大雨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死在了这里。 那些人,应该早就走了。 黎景松了口气。 她说:“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吧,后天大概就能从下水道出去,到城市外围了。” 沈奚舟观察力很强,在黎景进房子之后,她整理好心态,抿紧嘴唇,走过去打量那几具尸体。 在看见活尸颏下三角的洞时,她还观察到了活尸手腕上的伤痕,这样的痕迹应该是蛮力拉扯导致的,很像是有一群人在抓着这个活尸,拿尖锐的武器从活尸颏下捅了进去。 一个想法冒上心头,有群和黎景一样会开锁的人,来过这里实验了杀活尸的方法,锐器物捅进颏下三角、太阳穴,活尸都会死。 果不其然,进了屋子之后,里面一片狼藉。能吃的几乎都被扫荡一空,抽屉和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床头的皮垫子都被恶趣味地划开。 黎景拿着笔画完一幅图,沉下脸来站在洗漱间门口看院子里的四具尸体,又远望向那些屋子的门锁,靠在门框边上,突然伸出手把沈奚舟揽到身边。 她比沈奚舟要高一些,这么一揽过来,右臂圈住了沈奚舟的肩膀。 沈奚舟眼底闪了闪,还不等做出反应,黎景搭肩的手又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次,黎景直接圈着她的肩膀,小臂压在肩头,手从脖颈前反掐过来,虎口紧贴着喉咙,手稍用力的让她抬起下巴看着一扇窗户。 黎景低下头,把手上折好的纸塞进她手里:“这是没有扰乱路线的下水道地图,都做了很明显的标记,你拿着。” 沈奚舟发现黎景这人,很喜欢把人像是逮猫那样,拎着后颈就往身边提,然后还掐人脖子。 “给我这个做什么?” “让你拿着就拿着。” 黎景带着口罩,这么一说话,口罩略微在耳廓上贴了一下。 沈奚舟被环得有些身体僵硬,还没等挣脱,黎景就在她耳后,缓缓地说:“那伙先我们到了这里的人,我认识。” 沈奚舟怔愣几秒,而后,清冷的眉眼微微闪动。 本来黎景不打算说这些,但现在那些人既然也在这座城市里,那城市外围也就不会太安全,沈奚舟必须要知道这些危险。 听到黎景承认认识那些人了,沈奚舟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就听黎景接着说:“他们很危险,你记住,见到几个右手少了拇指、脸上有很深肉疤的男人,一定要跑,哪怕被活尸吃了,也比被他们抓住要好。” 这道很轻的声音,像没有温度一样把她包裹着。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压迫着心脏,沈奚舟能感觉到,掐在颈上的那只手有温度,还有很轻的,手臂在肩膀的重量。 黎景似乎在和她说: ——欢迎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秩序,且很多时候,活着会比死了更可怕。 沈奚舟问:“他们是谁?” “知道福来镇的灭门案吗?” 那个很多年前的市边镇上灭门案,沈奚舟当时还在读高中,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当时福来镇一户人家被灭门后,全市戒严,学校都开始严管学生出行。 黎景深吸一口气,把那几个人的身份娓娓道来:“福来镇就在江河监狱旁边,那三个就是从监狱里出狱第一天,犯下灭门案的人,他们躲起来了,所以警察一直没有抓到人。” “你为什么认识他们?”沈奚舟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这么问一句。 黎景敛眸道:“你不用知道得太多。” 黎景松开掐在沈奚舟颈前的手,手腕仍搭在她肩膀上,像个警告小弟的混混一样,恣意的用手背在沈奚舟脸上拍了几下,让她能清醒点。 沈奚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才十天。” 黎景垂眸看着她脸上有些难以接受现实的神色,她想说些东西。比如,其实不用十天,末世前就有很多人是这样的,但她没说这句话,只是把手从沈奚舟肩膀上拿下来。 半晌后,才延长了尾音,声音懒懒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沈奚舟微侧头看着她,黎景被口罩挡住的下半张脸藏在蓝白色里,只留一对好看的眉眼,看上去并不凌厉的神情。 沈奚舟问:“那我该相信你吗?” “你当然不能相信我。”黎景靠在门框上,竟然难得的笑了,眉尾弯弯的,她好像很容易被逗笑,末了,隐在口罩下的唇角勾起,认真地说:“只是你身边只有我在帮你,你根本没得选。” 而她,直到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随时可能会把沈奚舟扔在某个活尸的手上。 沈奚舟动了动嘴唇,转而紧闭着,她不得不承认,黎景说的是对的。 无可辩驳。 聊完这几句,下一刻,黎景倏然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她捂着嘴让这些声音卡在喉咙里,尽量不被更多人发觉。 沈奚舟微怔,脸上出现一丝难言的神色:“......你......你......” 黎景下水道的时候她就一直忍着,只是刚刚说了话嗓子痒,没有压住,见被发现了,黎景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盯着她,声音沙哑: “不知道是不是流感,现在还没有发烧。刚刚给你的地图今晚背好,有了这个,章安就一定会在下水道里保护你,等到要出下水道了,你再联合办公室的两个人一起走。” “章安还能暂时信一信,但那个陈昊,你一句话都不要听他的。” 难怪刚才说这么多,跟交代后事一样,沈奚舟眉心微蹙:“你应该是淋了雨才病的,感冒不一定是流感。” 听沈奚舟这么说,黎景抬了抬下巴,咬着牙忍住后面的几声咳嗽,说:“你今晚先背地图,最好自己有点准备。” 要做好,带路的人会死的准备。 沈奚舟在屋里翻翻找找没发现有用的东西。 “找什么呢?”这道轻谑的男人声音穿到耳朵里,沈奚舟心下一阵厌恶。 陈昊又说:“我帮你找找?” 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可还没碰到过,要是能在末世里开开荤也不错,陈昊不怀好意地肆意打量她。 沈奚舟面色深沉的转过身,看也不看他,向门口走。 “哎。”陈昊抬手挡住门,“去哪儿啊?找黎景告状?” 沈奚舟浅色的眸子带着丝丝凉意,语气不轻不重:“怎么?你很怕她?” 陈昊狞笑:“怕她?现在下水道里她认识路,她是老大。美女,你猜猜出了这下水道,外面是谁的世界,我怕她?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我怕她死太早?” “我说,你现在不会还看不清楚形势吧?”陈昊伸手想去碰她的脸,沈奚舟早已把刀攥在手里,面如寒冰,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刀尖指着他。 “呵。”陈昊悻悻,“真是傲啊,不知道还能傲多久,到时候出了下水道,我可就不会给你好声好气了,你以为她能保护你?到时候你就是求我上你换好处,我都得先给你两巴掌。” 脚步声上楼梯的时候陈昊敏锐的冲沈奚舟最后嚣张的笑了笑,然后识趣的在黎景看到这一幕前离开。 黎景觉得自己比预想的,没有带沈奚舟走得那么远。在她的预想里,是沈奚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死掉,她只需要仁至义尽就好。 却没想到现在,最先出事的,会是自己。 至于那个实习生,要是她们都走不了太远,死之前把消息告诉她,实习生起码能和西装男一起出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下水道(5) 黎景也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时候出的问题,但她肯定自己在灾难那天之前,是没有流感的。 突如其来的病打破了她原先的计划,如今能不能撑到城市外围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到达隔壁市的郊区。 她见过那些人病变的样子,短信上说被咬了截肢还能救,不能截肢的也会有一定的病变时间。 得了流感病变得非常快,就像摄影棚里的化妆师和导演,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已经在张嘴咬人。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那样。 只是病得比她想的,要重。 第二天一醒,苍白的脸色就有些吓到了沈奚舟,她不住的咳嗽,咳嗽声吸引来不在一间房的其他三人。 章安心里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怎么会咳嗽?” 黎景皱着眉,面色咳得红润了些,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她喝了口水润嗓子,冷然道:“应该是流感。” 沈奚舟在陈昊脸上捕捉到了笑意,她扶起黎景,并不看他。 章安感觉不妙,现在这个时候,再走一天就能出去了,要是黎景没了,后面的路不仅不好走,还没人开锁需要花时间闹出很大的声音撬锁。 一听黎景得了流感,陈昊下意识后退几步,哪怕黎景带着口罩,他也怕染上点什么。 他看黎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活不了多久就得变异,看了眼在旁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沈奚舟后,章安直接问黎景:“那我们、继续走?” 黎景点头:“继续走。” 黎景确认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好几天,现在她的身体状况,越早能出下水道越好。 沈奚舟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黎景身体的虚弱,连爬下梯子的时候,都怕她会突然摔下来。 在下水道里走了很久,下一个站点只休息了几个小时,黎景还能走路。 章安放不下心来,生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异不能再带路了,丝毫不管她的身体状况,只催促着要走快点。 章安本来是给黎景开锁照明的人,现在黎景让沈奚舟过来照明。开锁的时间晚了几秒,她的手在抖。 看着拿铁丝已经不稳的手,沈奚舟知道,黎景不能再走了,她需要休息治疗。 那天出来的时候淋了雨,黎景穿湿衣服走了很久,或许不是流感,只是重感冒一类的病。 沈奚舟拉住她,下水道里本就只靠着光束照明,她们的动作一眼就能注意到,两道白色光交叉在一起,后面的灯知趣的停了停。 沈奚舟挨过去,隔着口罩的声音离远了模糊不清,黎景低头才能听到。 沈奚舟说:“你不能再走了,我们还要走十多个小时才能出去,你这样过去就算出了下水道,到了城市外围可能碰倒的危险更多,到时候被困住根本跑不了。” 黎景耸耸肩,掀起眼皮,视线地从她脸上扫过:“没关系,还能继续走,我走不了会停下的,感冒不会死人,不用休息。” 黎景感觉这人有点磨叽,伸出手去,想催她快点走。 沈奚舟不动声色,还想再说话,后颈被人捏住。 “......” 这人,什么怪癖。 黎景推着她往前走:“别说了,早点走,在下水道待太久才会病得更厉害。” 现在排水渠的水已经停止了流动,搁浅在深水位的断肢上开始吸引苍蝇,沈奚舟发现水里有点奇怪的东西,手一抬,搭在黎景的手腕上,示意她来看。 “你看这条鱼。” 黎景打着灯看过去—— 现在的位置,是在市区菜场街道下水道井盖的正下方。 此时生锈的铁梯上已经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地上也是,顺着铁梯曾经汇成一条通往排水渠的血流,雨停后这里的水已经不流动,一群摆着尾的鱼正游在一团堆积的血水里。 鱼身已经残破不堪,在变异前被啃食得只剩半边身子,鱼嘴却还一张一合的,跟着同类一起,在这摊血水里寻找血肉。 黎景想起了那个拖着肠子走的人,看来,这些变异后的不会把活的吃得太干净。 手电的光照向顶上的下水道井盖,上面应该会有不少的活尸,阶上有干枯的鱼尸。应该是上面打翻了一些东西,有的鱼从缝隙里掉下来入了水被感染,有的没入水干掉。 “鱼也变异了。”黎景把光打向接下来要走的黑暗,很是警惕:“应该还会有更多的动物变异,小心点。” 喉咙有些痒,黎景咬着牙咽下,她从不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得太弱,哪怕是现在,强弩之末,终究上面也有一把利箭。 黎景开着锁,有些烦的看了眼捏不稳铁丝的手,又瞥了眼沈奚舟,有些疑惑沈奚舟脸上是个什么表情,露出的眉眼里只能看见沈奚舟眉间不展。 看来,她也在担心自己要是死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黎景替她想不到后路,现在没有可信的人,陈昊是个定时炸弹,章安只想要出去找他老娘,而跟来的两个办公室的人,只是想活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六束白色的灯可见视野很有限,最大的灯是老头给的手电筒,就在沈奚舟手上,她举着手电开始本能的想要观察新进的一段路。 圆形的图案在弧形顶上扫了一圈,又往下—— “黎景——右边!” 黎景闻声,举着手上照明的手机回头,转身到一半,被一个红色的人形、扑向她的东西吓了一跳。 多年处于警戒状态的防备心理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大的功效,几乎是本能的,黎景抬脚一踢,红色的东西趔趄几步,又朝她长着手臂扑来。 后面没跟上来的人惊恐的手电光束乱飞,黎景终于看见了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一个被剥了皮的活尸,没了皮肤开始溃烂的身体像是个红色的大娃娃,眼眶里装着骇人的白色眼球,缩进上颚的唇露出见牙龈的牙齿。 黎景后退几步,片刻的愣神后,提起右手的高尔夫球棍掂量几下,死盯着冲她而来的活尸。 沈奚舟手上的手电筒光束全笼在黎景和活尸的身上,章安跨过她身边要去帮忙。 黎景一挥杆,活尸脑袋歪了一下,骨折般的扭过奇异的角度。 章安一杆子把活尸捅倒,狠力往活尸脑袋上砸。 下水道逼仄,沈奚舟看见灯光边缘还有些什么,从无尽的黑暗里,出现了另一个。 她瞳孔一缩,右边还有! 黎景那边脱不开身,沈奚舟咬咬牙,侧身朝着那只活尸撞过去,活尸砰地砸到地上,她趔趄几步,手被人及时拉住。 无声离近的活尸手已经离她极近,活尸的手抓到了她的肩膀。 黎景用手肘去顶,右手反抓着活尸的肩,手肘压在活尸的胸口,活尸被她的手一堆,怼到了墙上。 黎景整个人的力气都压在那只手上,左手迅速的从腰间抽出在老头那里捡到的短铁棍,铁棍有些尖锐的一头从活尸的颏下三角刺进去。 这一下不太深,黎景加重手上的力气,把铁棍刺进去。 挣扎的活尸终于没了动静。 黎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放开把活尸顶在墙上的右手,而是观察起来。 章安看着那具活尸,骂道:“艹,什么鬼东西,都开始掉皮了?” 韩铭大着胆子过去看:“这真的是个人?怎么跟个书上的肌肉图一样。” 沈奚舟捡起黎景掉下的手机走过去,看向这不寻常的活尸。 她看见了活尸被割开的喉咙,和活尸腰间系上的细绳。 像是有人,特意把这些剥了皮的活尸放在这里,拿绳子绑着腰,等到有人进来活尸就会开始挣扎。 这种隧道旁边会有转角,刚刚手电筒的光没有照到,这两个活尸应该是在转角的地方,只要人一过去,就会咬。 好毒的做法。 沈奚舟想到什么,看向黎景,两道视线无预料的相撞,黎景向她点点头:就是那三个人。 沈奚舟不禁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把活尸放在这里,为什么? 黎景放缓声音:“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不重要,不要去想他们的动机,你永远想不明白。你要去想他们的目的,把这些剥了皮的活尸藏在这里,是要杀死在他们之后路过的人,要杀死我们,这个才重要。” 说完,黎景松了手,活尸瘫软的往下倒。 她看向手上的血印,身形不稳的摇晃几下,沈奚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见她眼间很是疲惫,突然把手往她额头一贴。 “你发烧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下水道(6) 沈奚舟的声音压得很低,不太想更多的人听到。 黎景强撑着,抽回她扶着的手,顺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高尔夫球棍抵在地上站稳了说:“没事。” 刚刚杀活尸的时候看上去干脆利落,黎景其实也用尽了力气,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在发烧,现在体力已然不支。 说完这话的下一刻,黎景手一软,高尔夫球棍没撑住,身体前倾跪在了地上。 沈奚舟想到了当时导演跪在地上咳血的样子,整个人僵在那里,错愕地看着黎景跪在地上,撑着手咳嗽,削瘦的肩膀在昏暗中颤抖。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沈奚舟有些不忍,压下心里的恐惧感,弯腰去扶她。 其他四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在心里各有盘算。 黎景是不是流感,又会什么时候死,其实很少有人在乎,但他们倒也希望,她能活过走出下水道的时间。 按这样的速度,再走五个小时不歇,就能出去了。 章安上前一步:“你还能走吗?” 沈奚舟记得地图,刚刚走过菜市场,前面就有能休息的地方,黎景这个样子不能在下水道待太久,这里的水已经不流动,连身体好的人长时间待着都受不了,更何况病人。 沈奚舟扶起她:“下一个站点,我们上去休息,你需要药。” 黎景眯起眼睛,她刚刚脑子晕得厉害,没有听到这两人的话,半晌才抬头,看见章安也知道是来催她继续走的。 黎景语速缓慢地说:“不用,我们继续走吧,早点出去。” 沈奚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阻止她继续走,听到黎景还要继续走,她垂下眸子,咬唇不语,只能跟上。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黎景走在沈奚舟身侧,现在这种情况,在下水道里,也只有沈奚舟还在和她并肩走着。 章安在提防着黎景随时可能变活尸,丝毫不敢松懈地盯着她。 沈奚舟声音淡淡:“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她有点希望,黎景能活久一点。 黎景眼里满是疲惫,她觉得自己是拖着身体在走。甚至都在想,那些活尸拖着身体的时候,也会这么累吗? 又或者,它们本没有思想的,不会累。 走了两个小时,黎景实在没力气了,但还没有变异。 她坐在阶上,靠着墙休息,像是个无力的幼兽,仰头靠在墙上,眉眼间都是痛苦的神色。 如果拉下她的口罩,看见的会是没有血色的唇。 章安:“你嘴里绑个东西,我背着你走,只要能出这里。你不是要把沈奚舟带出去吗?我帮你带。” 他的话,黎景并不相信。 一直到现在,除了沈奚舟之外,黎景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态度。 实习生哪怕被她救过也丝毫不敢去套近乎,她能感觉到黎景对她靠近的排斥和提防。 章安见黎景没反应,看向沈奚舟。 沈奚舟神色一顿,开了口:“不用。” 她走到黎景面前,弯下腰:“你上来,我背你。” 她不知道黎景为什么要带着她走,但却知道能活到现在,还能走到这里,都是黎景在保护她。 黎景不动。 沈奚舟蹲下来,转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还没和我说,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带出去,还尽可能的带的更远,我不记得我认识你,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我能背得动,我背着你走,你才有时间和我说。” 黎景终于有了动作,扶着膝盖站起来,伸手搭在沈奚舟的肩膀上,从后面被她背上。 黎景看上去很高,但没有很重,沈奚舟觉得自己是可以把她背出去的。 章安拿上手电走前面,时刻注意着后面的动静。 黎景无力的趴在沈奚舟肩头,垂着脑袋,鼻尖抵在她肩上,声音嗡嗡地说:“因为,你帮过我......”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低哑的嗓音散在空气中,飘进沈奚舟的耳朵。 沈奚舟没能理解黎景的意思,疑惑地问:“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七年前,你暗访的虐待老人的养老院,我奶奶在那里,她认识你,说你帮了她。” 就在三年前,黎景的奶奶看电视突然喊她,说电视里那个刚刚挖掘到了饭店用地沟油证据的人,就是她常说起的沈同志。 那是黎景第一次看见沈奚舟,电视里的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右手腕有颗小小的痣,清丽的轮廓分明在阳光下,对着镜头很专业的播报新闻。 她当时正要出门,只匆匆瞥过播报栏上的名字,在心里记了下来,等着以后碰见了,帮这人个忙当做回报。 只是,她当时还没脱离黑市,基本不可能碰见沈奚舟,直到两年前离开黑市进了正规机车队,才算能站在亮处。 十二天前,黎景才真正的看见这个人,沈奚舟比她奶奶说的没意思很多,人有点冷淡,不知变通。不过好在,遇事冷静。 当时她想,帮沈奚舟解决掉抠门精老板这个麻烦,算是回报。 没成想碰上活尸这种事情,正好自己要走,沈奚舟也不是个拖后腿的人,那就把她带着一起走,算是回报。 沈奚舟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就这个?”她偏头问。 黎景看着她的侧脸,颇有玩味,缓缓地说:“看来,正义的沈记者做了那么多好事,终于得到一点回报了。” 带着虚弱气息地尾音上扬:“你说呢,沈同志。” 沈奚舟皱紧眉头,不愿意答话。 她想了很多原因,确实想不到这个,七年前的时候她还没毕业,那时候毕了业的学长来学校说有这个事情,想找人帮忙。 她去了。 养老院的情况比她想的糟糕,她拿着证据回来揭发,仅此而已。 听到这个称呼,沈奚舟想起了那个老人。 原来,黎景就是她的那个孙女。 沈奚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背着黎景不再说话,等到要开锁的时候,才小心的把她放下,等黎景开完锁又把她背起来。 如果是因为那个老人,那黎景就不是因为江总才在走廊里带着她的。 沈奚舟稍一回想,光是走廊里,黎景就多次帮她挡住了活尸。 就为了这件事情? 一路都没有休息,到最后第三张铁丝网门,黎景几乎睡了过去,章安让她来开锁,铁丝在锁孔里捣弄着,黎景突然垂下手,放弃了开锁。 “撬开吧。” 最后两张门的路是沈奚舟指的,黎景烧迷糊了,喊都喊不起来。 很奇怪的是,她体温很高,但一直到了现在都没有要咬人的意思,沈奚舟觉得她不是流感,只是淋了雨重感冒和发烧。 “你应该是发烧了。”休息的时候,沈奚舟凑过去拍拍她的脸,低声说:“到了外面应该可以找到药,你休息几天就会好。” 黎景久久没有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阖眼依在墙上。 过了会儿,黎景睁开眼睛,看着离得她远远的几束灯光,忽然说:“沈记者,你怎么还没有学会及时加入别人。” 难怪没什么朋友。 她听上去很累:“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和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着出去之后,我要是还没变异,该怎么办,要是变异了杀我之后,又该怎么办。” 沈奚舟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相信黎景没有流感,留在她身边。 等黎景身体好点了,看在以前那件事情的份上,还是会带着她,就像黎景说的,尽可能走得更远。 二是,加入那四个人临时的、并不牢固随时可能有矛盾的队伍,而且还需要忍受陈昊。 这选项根本不用思考。 下水道里味道难闻又黑得厉害,顶上的井盖就是离城市外围最近,最安全的一个,一行人走得太久没了力气怕碰到活尸,只等着最后的休整就要出去。 想着陈昊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沈奚舟眼皮微拾,望着她:“在办公室的时候你不是说,他们不可信。” 黎景无力地靠在墙上,说:“你又没得选。” 她觉得很累了,等下出去之后,章安会找车要走。 而自己现在这样,也没想过会被带上车,她想着到时候自己找个空房子,安安静静死里面算了。 “我是没得选,没得选也只能选你,你知道陈昊和我说什么吗?” 黎景摇头。 沈奚舟慢慢把话说出来,说完补充道:“跟他在一起,比死还难受。” 又是陈昊。 她没看沈奚舟的脸,却听到了闷在口罩里的声音,那道声音很慢,却很笃定:“至于跟着你,你不一定会死,那我就不会死,对吗?” 黎景都懒得睁眼和这人说什么,她想起在化妆间的时候,这人话少,做事利落,可现在婆婆妈妈的,真的有点烦。 要不是为了奶奶,才不会想带着别人一起走。 黎景威胁道:“等我变异,第一个咬你。” 沈奚舟突然有种跟个小孩子在斗气,小孩子开始放狠话的感觉。 她静静地看过去,窥见了夜色里朦胧不清的脆弱,才意识到,黎景比她还要小五岁。 沈奚舟嗓子眼有点发干,她说:“跟着他们不定哪天就被咬了,在你旁边也会被咬,好像没什么区别。” 沈奚舟心里出现了一种极大的矛盾感。 这些日子沈奚舟感觉黎景身上有种痞气和戾气,所以相处起来并不亲近。 但正如黎景所说,黎景是身边唯一能在活尸出现时,会出手保护她的人,所以她只能跟着黎景。 现在黎景一种要出事的模样,她对以后的日子却没有丝毫打算,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算。 从小她就像个木偶一样的被家里把控着,后来和家里几乎闹翻,家里说要和她断绝关系,一分钱都没给她也咬牙忍了下来,边打工边上学,最后成了记者。 这还是她十八岁之后,再一次回归了这种迷茫。 沈奚舟话里有种赖上人的意思,黎景烦得很,懒得理她,也不喜欢这种被口香糖粘上的不舒服感,“对对对,反正都得死。” 看见那边的灯光动了,沈奚舟站起来,在她身前俯下身:“你还能爬上去吗?” 黎景睁眼,看见了伸在面前的手,她不耐地皱眉,抬手推开沈奚舟的手,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点体面,竭力站起来,仰头看着那个下水道井盖。 “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小巷 林北街巷子里,前几天的大雨把没来得及收进去的纸盒淋湿,手艺粗简的竹篮被踩踏得不成样子,撞倒的垃圾桶混合着人体内脏,污水横流,发出阵阵恶臭。 靠近右侧的下水道井盖突然有了动静,小幅度的掀起一点,压在上面的杂物轻微摇晃几下。 章安加大手臂的力气,奋力一推,把上面的杂物掀开,抬着下水道井盖往外看。 杂物往旁边挪了点,并没弄出太大的声响,下水道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往上爬。 沈奚舟看着黎景:“你先爬。” 黎景的反应有些慢,听见这句话几秒后才有动作,她抬头看着冒白光的井口,又看了眼沈奚舟身后深邃幽暗的隧道。 下水道里的这几天很安全,除了那三个人绑在这里的活尸,没有任何突发状况。 出了下水道后,一切未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是几小时后就会病变,被人杀死。 鬼使神差的,她幽幽开口:“沈记者。” “嗯?”沈奚舟以为她有什么事情。 黎景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做着什么从来没做过的事情,眼睛眨得很快,睫羽上下扇动。 她也不看沈奚舟,而是视线飘忽在她身边,像是个被家长审问有没有偷东西的孩子,一副心虚的模样。 沈奚舟似乎看见她嘴角,扭捏地抽了一下。 黎景别扭地说:“谢谢你帮我奶奶。” 她似乎很少说这两个字,现在需要说的时候,也不知道提前做了多久心理准备才能这么郑重,连道谢都显得笨拙。 沈奚舟顿了下。 黎景反手拿着高尔夫球杆,以极快速度转身开始爬梯,只留给她一个动作略显仓促的背影。 沈奚舟眼里柔和了些,嘴角一挑,淡淡地说:“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从大厦走到这里。 实习生在井口看黎景都握不紧梯子,伸手去拉她上来,黎景没有拒绝,任由实习生拉着自己的手,借了一份力爬上去。 适应还未天明时不甚明亮的光线后,环视这个巷子里的脏污,在心里暗暗地想—— 绝对不死在这儿,真脏! 她看向陈昊,这个人,真是个麻烦。 章安没来过这里,现在只是到了城市外围,离城郊还有段距离。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他想了想说:“我们找辆车开出去......” 黎景突然眉头一皱,抬手拦在他身前,表情凝重的垂着眉眼像是在听什么东西,倏然,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黎景的右手往后,示意这些人后退。 四个人一头雾水,韩铭一扭头,看见一只右臂袖子空空的活尸踉踉跄跄路过巷子口。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边注意着脚下边往后退。 另外三人也看见了。 巷子里杂物很多,黎景拉着沈奚舟躲在可以遮身的绿色大垃圾桶旁,缩在那里隐住身体。 其他四个人或多或少的,都躲了起来。 从下水道爬出来的六个人在一片污糟里,久久的静止着,仿佛连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 这群活尸像是在找猎物的时候路过,拖着缓慢的身躯前行,也没有转头看见巷子里有人。 它们异常的安静,喉咙里没有一点声音,鬼魅般的移动着,如同蛰伏在树后的豹,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就这么寻找着城市里已经吃得不太多的猎物。 黎景抱膝靠在墙边,有些难受的额头抵在膝盖上,身上的机车服杀活尸染上的血迹早已擦干,左边的身前口袋里似乎放了东西,鼓鼓囊囊的。 沈奚舟早就注意到了她衣服的这一块,只是没问过,黎景的衣服防水,那天要不是雨水顺着脖颈往里流,里面的衣服也不会湿。 口袋里的东西貌似完好,也不知道黎景藏了什么,但是看这个人能把铁丝藏在衣缝里,想必口袋里的,也是有用的东西。 等了很久,黎景扯下口罩,呼吸着并不好闻但畅通的空气,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地上污水里的一只鸟的尸体。 她的脸色可见苍白,清隽的眉眼被病色渲得无神,扎起的黑发马尾扫在脖颈上,对比之下越显虚弱。 突然不知道是谁颤抖着说了声:“那边有活尸......” 声音不大,黎景回过神来,茫然的朝没有被垃圾桶遮挡住的一边看去。 一只孤零零的活尸站在另一端的巷口,在这个互通的小巷子里,和它的伙伴队伍堵住了巷子两端。 所幸,那一端只有它。 眼窝凹陷的活尸泛着青色的脸似乎是朝着所有人的,它身形枯瘦,脸上的皮肤皱起,敞开的衬衣里露出带着腐肉的血洞。 活尸低吼出声,呆滞的神情变得狰狞。 活尸站稳了步子,动作不再迟缓反而很快的朝着最近的沈奚舟快走。 低吼声惊动了巷子另一头的活尸群,下水道离地很高,黎景知道以她的距离,爬下去肯定来不及。 黎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在了自己心脏上,她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手臂却被一个向上的力提起。 顺着那股力,黎景站起来。 沈奚舟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往这边跑!” 黎景神色清明的一瞬间,反手抓住沈奚舟的手腕,拖她向后一点,侧身撞倒扑向她们的活尸。 转头一看,另一端的活尸已经发现了这里有人,尸群冲向她们。 反正也要死了,黎景这么想,她突然回头,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重重地打在陈昊腿上。 沈奚舟看到了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可形势不容人思考,她继续拉着黎景跑,身后是陈昊凄厉的嘶吼。 尸群的速度被下水道井口拖慢了些,临近的活尸察觉到里面还有人,感受不到疼痛般的趴在井口处手往下捞,重力不稳的往下掉。 狭窄的巷子涌入不属于它的群体,她们一路往前跑,黎景被拉着一只手,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两边涌进活尸的走廊。 跑出巷子,才发现这里的路面也是一片狼藉。 汽车横斜在路面正中央,有撞进商铺的,有犁倒了路面护栏的。这里的房子在街边排两列,巷子不少。 黎景倒是认识路,但每个巷子里都出来点东西,也不知道转角又是些什么,走巷子明显不行。 而且她隐约觉得,这些活尸的速度变快了。 又或许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跑起来有点喘。 清晨的光洒在大地上,听到同伴吼声的活尸僵硬的转动着身体,朝着其中一个方向前进,包围圈逐渐成型,密密麻麻的活尸拥挤在一起,走出巷子。 黎景松开沈奚舟的腕,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尖,疼得清醒许多。 她抽回自己的手握紧高尔夫球杆,横砸向离得最近的活尸,手心震得生痛。 沈奚舟看着目之所及可见的活尸,她站在那里看着黎景挥杆砸倒活尸,也握紧了手上的高尔夫球杆,随时做好准备。 “沈记者,爬上去——” 黎景踢倒离得最近的活尸,让沈奚舟爬上路面那辆消防车,沈奚舟攀住消防车的边缘,踩住轮胎往上爬。 黎景本打算从这个车顶爬上建筑楼的窗户,却看见章安已经拉开一辆汽车的门,那辆车还完好,是可以动的。 她仰头喊了句:“这边!” 黎景头也不回的朝着章安的方向跑。 驾驶室里的活尸绑着安全带,张牙舞爪的扯着章安的衣服,黎景用小臂抵住活尸的下颏。 章安松开活尸的安全带,黎景奋力一拽,将活尸拖出来,用脚踩住活尸的胸膛,高尔夫球杆对着头顶砸下,凹陷的坑洞伴随着飞溅的黑血喷洒在路面。 章安已经坐进了驾驶室。 黎景回头一看,沈奚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停了一辆越野车,散开的活尸朝着两边分散。 三三两两的活尸横在两人之间,她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一眼。 不得不走了,沈奚舟回身进越野车。 越野车极快的起步。 来不及多想,黎景拉开车后门,坐了进去,章安一脚油门,汽车即刻起步,随后而来的活尸扑过来拍打着窗户。 “这些狗杂种!”章安骂了一声,打着方向盘问黎景:“走哪里?!” 黎景盯着开远的越野车方向:“那边!” 章安开车跟上去,却被巷口冒出的太多活尸堵住了去路,这种家用型的小轿车,根本冲不开那么多活尸,撞倒两三个之后,前面的活尸纷纷堵在前面。 不能再往前开了。 黑色小轿车往后倒,车轮在地上擦得滋滋冒黑烟,黎景指着一个活尸少的方向:“从这边走乡镇小路,不上国道和高速。” 沈奚舟在越野车后座转过身,回首看时,看见那辆被活尸群拦住的黑色小轿车掉了个头,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实习生手心满是冷汗,踩着油门越来越快,看见前面有阻挡的时候,明明手还在发抖,手臂却已经转动了方向盘。 越野车身扭过前面的阻挡,一往无前。 活尸向着两边不同的车追赶,越野车撞倒活尸颠簸一下,沈奚舟看向车窗外的活尸,心脏在胸腔里颤抖着、震动着,心跳声回响在她耳边。 清晨爬出下水道,此时天光大亮,阳光斜斜切下高楼,映出活尸苍白皮肤下的蓝青色血管。 风声呼啸耳边,沈奚舟往前看,越野车已经开出了很长一段路,前面的车没有那么多,视野变得开阔,在下水道里待得太久,阳光于她已经亮得刺眼。 活尸成群追逐其后,越野车迎着朝阳逃出城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留字 越野车驶向城郊,出城的路被堵死,实习生眼疾手快的倒车往旁边的小路走,沈奚舟原本一直在后座不说话,见她走了这条路,才主动开口: “黎景说国道会堵得很厉害,不要冒险上国道,我记得前面有个休闲山庄,等下的岔路口走左边,从休闲山庄的小路走。” 沈奚舟都不知道黎景是什么时候离开消防车的,她没有听见黎景的声音,等回头才发现黎景并没有和她一起爬上来,而是和章安在隔着一条街的车边杀活尸。 沈奚舟知道她要找车,刚爬下消防车,实习生就开着越野过来,她和黎景之间也隔了好几只活尸。 想起再上车前的那一眼,她很确定,当时黎景是在找她。 中午的阳光刺眼明媚,沈奚舟发尾被染成浅棕色,韩铭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沈奚舟被镀上金色阳光的侧脸,额前的碎发耷在那里,随着若有若无的风飞扬。 后视镜里的人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没有大喊大叫的哭泣,也没有死里逃生的余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实习生刚刚那一顿找车开车接人的操作,她都觉得自己牛逼,只是说话声音还有些打颤,她说出了心里的话:“沈姐,黎景会追上来吗?还是我们找个地方等等黎景吗?其实她看上去不太像流感,流感没这么严重的,哪能像她一样脸发白。” 被黎景救过那么一次,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活尸脑袋被砸开,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之后,看见的第一眼就是黎景。 虽然黎景对她很冷淡,这几天甚至话都没说上过一句,但这种被救赎赋予的安全感,总让实习生现在感觉三个人一起,很弱,还不如单独和黎景在一起的安全感足。 沉吟片刻后,沈奚舟说:“她确实只像是重感冒和发烧。” 只是,状态也很不好。 沈奚舟拉着黎景走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当时黎景很明显的在出神,她一直很警惕身边的一切,可当时活尸都在一边巷口路过了,黎景还能出神,可见她状态很糟,注意力无法集中。 刚刚杀了两个活尸的黎景可能只是在回光返照的强撑着,而且跟着章安走了,章安或许根本不会给她找药也不会管她,现在出了下水道,黎景对章安而言就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靠着相互之间的利益钳制才走在一起的,章安没必要带着一个不知道是流感还是普通感冒的人一起走。 况且,刚从黎景可是把陈昊送个了活尸当口粮。 为什么黎景要那么做? 她想不明白,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自己把陈昊对她做的事情说的话告诉了黎景吗? 她不知道章安有没有看见自己表弟是怎么死的。 现在黎景这一走,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能等得到么? 想到这里,沈奚舟心里倒是希望,自己当时是跟着黎景一起下的消防车,或者黎景跟着自己一起上了越野车。 在下水道的时候韩铭就等着要是陈昊敢发难,他就得站队黎景,黎景看上去确实不像流感,没这么重的流感。只是陈昊只敢放狠话不敢动,他也就没强出头。 韩铭问:“沈姐,我们是直接去安置区吗?我手机现在还有电,里面有地图。我觉得如果黎景只是生病不是流感会变异,我们找个黎景会路过的必经路口等几天,说不定她会开着车绕过来走这条路。” 沈奚舟声音淡淡地反问道:“那我们该在哪里等?” 现在,在韩铭心里,沈奚舟就不是个直的。 这两天他总是看着沈奚舟和黎景‘卿卿我我’,联想到了自己高中听到的八卦,再加上沈奚舟性子冷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韩铭微微眯起眼睛,想着自己一直在脑补的沈奚舟和黎景的关系,觉得沈奚舟是真的在问,也就真的有认真在思考她的问题。 他并不觉得黎景跟着章安不安全,甚至觉得这两个人都那么厉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正确的路,要去安置区就得走这个方向,万一运气好碰到了,以后会安全很多。 韩铭说:“可以在路上看看有没有空房子,很多人应该已经去了安置区或者变成活尸,空房子应该挺多的。” 实习生也决定找个地方先等等,不然心里有点慌。虽然黎景不特意带她和韩铭走,总是时刻看着沈奚舟的动静,一出事也只拉沈奚舟躲,但其实关键时刻,这不也救了她一次。 沈奚舟说了个好字,垂下眸子肯定了这个做法。 找个地方等等,说不定真的能等到。 那辆车一开始也是跟着越野车的方向走的,如果那群活尸没拦在中间,现在黎景的车就会跟着越野车后。 所以黎景,真的可能会绕过来走这条路,沈奚舟知道她很谨慎,到时候看见国道上那么多车,就会想办法走小路去安置区。 “前面岔路口停一下。”沈奚舟说,“在路牌那里给黎景写个东西,起码让她知道有什么小路可以走。” 韩铭在前面找到了马克笔,问她要写什么,沈奚舟摇头说:“你写吧,随便写点能让她知道我们方向的。” 她自己不去吗? 韩铭又看向后视镜,沈奚舟还是那么的沉默,韩铭以为她怕下车,想着自己是个男子汉,下车而已,不怕,警惕的看了眼车周围,大着胆子下去了。 在岔路口,实习生把车停下,沈奚舟看了眼车的周围,没有看到活尸的身影,韩铭看了眼车上显示屏的日期,拿着车里的马克笔在岔路口的牌子上写了几个字。 ——往左边,等你 ——9.17 落款上,他写了沈奚舟的名字。 韩铭转身朝着车走,忽地停下,回去在等你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他想。 这样总行了吧。 黎景要是到这里看见牌子,肯定会追过来。 岔路口临近的楼后面突然出来只活尸,沈奚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立刻调下车窗喊韩铭。 “卧槽。”韩铭画的爱心手笔,一个箭步蹿回车里,催促道:“开车开车。” 沈奚舟瞟了一眼路牌上的字,没注意到混在路牌原字上的爱心图案,只是看见韩铭留了她的名字,本想问句为什么在旁边写她名字,转念一想,也对,不留名字黎景怎么知道是谁写的。 黎景可能根本不记得韩铭是谁,韩铭在黎景口中的代称词,是办公室那男的。 越野车开向左边那条路,开过自建房的时候,她看见二楼有萧瑟的身影,看见移动车辆的那一刻,那身影转过身来,露出死气沉沉但嗜杀的神色,用力拍打着玻璃窗。 沈奚舟收回目光,懒得问韩铭。 总之留了那个,到时候黎景要是选择继续同路,或是因为她奶奶那件事情还是一样的想法,要带自己尽可能走去安置区,就会按照上面的方向走。 越野车一直开到晚上都没停,期间开车的人换了几次。 沈奚舟觉得晚上开车并不安全,要是碰到了前面有活尸群,或许会因为看不清而傻愣愣地冲过去,最后车子被卡住不能进退。 三个人在路边找了个大门敞开的自建房,这是个典型的自建房平房,红砖外面抹了水泥围起来院子,一进大门,里面没有活尸也没有事物,应该是路过的人拿走或者房主走到时候带上的。 进门就是客厅,左边的木门去卧室,右边的木门去厨房,玻璃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砸的。 进门后大门一关,韩铭在里面把插销插上,心里瞬间感觉安全,对那根小小的钢棍能保护自己的能力,充满了信心。 厨房还剩了点调味品,没什么用,好在院子里的井还有干净的水,用厨房里的锅烧开凉着可以喝,兑点冷水还能洗澡。 三个人没人抽烟,房子里找遍了也没有打火机,最后实习生泄了气,大着胆子去院子里捡了几根粗树枝,准备研究一下钻木取火,磨了半天,旁边两个人看着她手心都磨红了,也没见着火星子。 沈奚舟似是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能洗澡了,上次还是在老头的废品站用水擦了一下身体,在下水道里,几个人都要腌入味了。 她拉开背包,皱了眉。 这不是她的包,是黎景的,里面有黎景从大厦带出来的衣服。 沈奚舟看向背包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带着诧异,很快想清楚。 她背黎景的时候两个人的包都在韩铭手上,要爬出下水道前的休整时间,韩铭把包递过来,两个一样的旅行包,黎景随便拿了一个。 应该是那时候拿错的。 沈奚舟在里面找了找,翻出一个打火机。 实习生捂着自己钻木取火都磨红了的手,惊讶道:“沈姐?你有打火机?” 沈奚舟看向她,又看向怀里的包,低声说:“这是黎景的包,我们拿错了,她里面有打火机。” 除了打火机,还有上次放进去的衣服,烧完水之后很快的洗了个澡,三个人围在火边。 其实这样的天气,不必要烤火,而且客厅的窗帘已经拉上,闷着有些热,但火里有光,围在一起很安心。 沈奚舟突然看向实习生,实习生穿黎景拿出来的衣服有些大了,裤腿卷着,t恤也很宽松,沈奚舟问她:“你叫什么?” 实习生一怔。 韩铭也看向她:“对啊,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实习生没想到都生死相依几天了,这两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对,一个是记者前辈,一个是主持人前辈,她刚入职半个月,不知道名字也正常。 实习生低下头,弱弱地说:“宋海渔。” 沈奚舟兴致不高的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韩铭突然想起什么:“办公室里喊海鱼的,就是在叫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取的外号呢,你真叫海鱼啊。” 实习生宋海渔想起办公室的外号,撇了撇嘴:“我的渔有三点水,渔民的渔。” 韩铭若有所思:“我就说路过你们办公室,老是有人在喊海鱼......” 对于这个谐音外号,宋海渔愤愤地嗤了一声。 沈奚舟看着两人在说话,一颗心悬在空中落不下来,始终没有变得松快。 外面很黑,活尸不知疲倦的拖着身躯在夜色里行走,穿梭在任何地方,这场灾难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变异人数,但活尸的队伍总有新的加入。 渐渐的,客厅里没人再说话,沈奚舟不睡沙发,她走到靠近窗帘边的角落里,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睡,靠上去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黎景平时靠着墙角的感觉。 在外面都是危险的时候,这个角落确实很让人安心。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一睁眼,外面已经有了朦胧的光,另外两人也慢慢醒来,包里的面包只有最后一顿的量,为了保险起见,三个人合吃一袋。 空的矿泉水瓶装满了放凉的开水,这里没有吃的,并不适合停留。 走前,宋海渔拿着马克笔在自建房进门的墙边写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奚舟不想写。 ——清水山庄旁边有小路可以去江河监狱 沈奚舟发动了越野车,韩铭把东西在车里放好,看见宋海渔写的,几步跨过来在她手里夺过已经盖好的笔。 “海鱼啊,你这样写,黎景都不知道是谁留的,学校就这么教你写信的?” 他在下面加上。 落款:沈奚舟 旁边附加:一个小小的爱心 两人上车,沈奚舟才心不在焉地踩下油门。 越野车扬长而去。 路上开车的人累了就换,大半天才终于路过了一块写着清水山庄几个字的木牌,沈奚舟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木牌出现,越野车飞速路过,沈奚舟回头,又看着那个木牌消失在视野里。 韩铭握着方向盘:“沈姐,你来过这里吗?前面会有房子可以休息吗?” 沈奚舟紧绷着肩膀,有些不自在:“这个山庄人不多,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大门的地方就有休息室,可以先去休息室看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孤身 黑色小轿车一路疾驰进了小路,活尸越甩越远,黎景突然弯下腰,手撑着副驾驶的背椅,重重的咳嗽起来,这一咳,再躺回椅背时,苍白的脸颊上已经染了一层绯红,眼里却暗暗的没有任何光采。 章安面色凝重的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的脸色,黎景抬眸与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等取下背上的背包,才发现这是沈奚舟的。 她在里面找了找,翻到了沈奚舟放在背包里的透明胶带。 黎景拿着胶带在嘴上缠了几圈,胶带把能咬人的嘴封得严严实实的,在脸上勒出红痕。 章安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他不知道陈昊怎么死的,只庆幸自己逃出来了。 黑色小轿车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行驶在崎岖的土路上,轮胎卷起沙尘轻飘飘浮荡,章安完全不讲话,黎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强撑着不睡过去。 黎景知道章安认识去江河监狱的路,不会再需要她,而她病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异。 至于陈昊,章安根本不可能冒险回去救他,陈昊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章安开着车在傍晚的时候停在一栋自建房前,二楼卧室里的活尸被他轻易解决,黎景撕开封嘴的胶带,背着包坐在一楼的椅子上,听着楼上的响动,拧开塑料水瓶,喝了口水。 这口水凉凉的顺着她的喉咙往下,让人清楚的知道了它在身体里的流向,黎景呼吸微滞,没有动作,感受着心脏不太剧烈的跳动。 章安下来了,上楼前顺手在厨房拿的水果刀,刀刃还往下滴着血,他的目光落到黎景身上。 这几天里,他也看到了黎景的能力,章安骤然问道:“你和沈奚舟很熟?” 据他所知,黎景的背景并不干净,家里住在隔壁丰宁市。 而江总之前让人去查过沈奚舟。 沈奚舟从小家境优渥,在京都那边念的都是私立学校,大学在隔壁丰宁市。 江总想去追沈奚舟,无非也是看上了京都的沈家那一层关系。 除了丰宁市这个地方,两人再也没有可以交集的。 江总这人平时吃人血馒头的事情,黎景也知道,江总要追沈奚舟的时候,黎景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像是认识的样子,可危险的时候,黎景却一直护着她,这让人越发好奇。 他甚至开始大胆的猜想,沈奚舟可能是个很重要的人物,黎景这人无利不起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有所看护,江总不就是末世之后,黎景第一个抛弃的人么。 黎景往椅背上一靠,眸色仍是黯淡,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揉了揉额角,突然咳了声,半晌才说:“关你屁事。” 章安或许该威胁一下,都这个样子了还这么狂,但他收回目光没说什么,黎景这个人难以捉摸,现在看上去一副要死的样子,谁知道背地里藏着什么招,他还有家里人在等着,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招惹黎景。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明天走,你现在病成这样,不适合上路。” 黎景抬起低垂的脑袋,对于章安要把她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异议。 异常平静空洞的眼神,早已被倦意丝丝缠绕着不得解脱,她上了楼,瞥了眼一间卧室门口躺着的活尸,活尸黑红的浓血顺着地板缝在流淌。 黎景选择转身进了另一间卧室,把包往地上一扔,高尔夫球杆在地上哐当一响,她回身锁上卧室门。 黎景脱下机车服外套,露出的肩头瘦而泽润,胸前没有什么异样,皮肤白皙柔嫩,只是后背光滑的肌肤上掺杂着毫无规律的细密浅痕。 最长的一道愈合的疤痕几乎跨越整个背部,从后腰连到了蝴蝶骨。 这些早已愈合的伤并不痛,黎景穿着单薄的白色运动内衣躺到床上,往日健美的腰身,看上去无比脆弱,盈盈一握,稍加用力就可折断。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她在第二天的清晨听到了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黎景懒得起来站在窗口依依不舍的看,一辆车而已,无关紧要。 如沈奚舟预料的一样,章安不会带着生病的黎景同行。 黎景并不在乎章安,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留下的感觉,她蜷缩在床上,清瘦的身躯缩成一团,似乎再来一股力,就这么一揉,这朵花就得凋零。 在床上躺了很久,黎景嘴唇干燥,苍白的脸颊不复往日的半分明媚,她浑浑噩噩的下床,腿一软,人摔在地上。 她趴伏在地上,手臂贴着冰冷的地板,耷拉着脑袋神色痛苦地叹了口气后,又慢慢地伸手从背包旁边拿到水,废力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黎景无力起身,机车服就在眼前,上面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活尸黑血,明明才九月份,她却冷得厉害,潮湿的血腥味灌入鼻腔,让人很不舒服。 她用不甚清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木质地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早知道就待在消防车旁边了...... — 夕阳的光在地平线留了一道橙色,残月若隐若现的发出冷淡的光,临近的山林树影婆娑,总像是藏这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许是某个树后能窜出来的活尸。 清水山庄是个会员制的娱乐场所,山庄位置偏僻但里面设有停机坪,自然也就不会需要修缮进山庄的路,柏油路面平平整整的,路边杂草却长得足膝高。 韩铭手里的动作出现一瞬间的迟疑,接着踩重油门,越野车提上速,把那些从两边汇聚到路上的活尸远远甩在车后。 “呼——” 韩铭耸耸肩,松了口气。 “沈姐,你怎么了?”韩铭发现今天沈奚舟一直在走神,刚刚活尸挺多的,说实话他有些紧张,但沈奚舟表情总是淡淡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沈奚舟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也不接他的话,只说:“太阳下山前可以到,那里人少,不会有这么多活尸。” 她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韩铭瞳孔猛地缩了缩,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现在黎景跟着章安生死不明的,沈姐担心也正常,自己嘴贱乱问什么呢! 越野车路过最后一片旷野,进入密林。 巡视山庄外围的保安队大多都成了活尸,穿着保安服在树林里踱步,只等到,那辆越野车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它们才惊醒般的低吼着,等着死鱼样的眼睛,姿势扭曲地躲开树木,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跑。 两排高耸的枫树满地落叶,轮胎碾压着枫叶发出脆响,入眼处的枫红很美,只可惜这不是个可以欣赏美景的时间。 清水山庄离门口两公里的地方有条岔路可以走,但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需要先走山庄那边,去休息室里面待一会儿。 越野车走了开向休息室的路,期间沈奚舟从副驾驶下来,用马克笔在路牌上,画了个通向小路的箭头,在旁边写上:往右边。 不到十分钟,越野车停在一个很豪华的大门前,红木门匾上,笔力遒劲的写着清水山庄四个字,门柱和较低矮的树几乎同一高度,连接的防护柱以及铁丝网延伸入林子里,围起一片很大的区域。 清水山庄大门紧闭,门上两边的摄像头亮着红灯,似乎在慢慢移动。 沈奚舟眼尖的看见了卡在铁丝网上的一只露出森冷白骨的鸟,又看见了隔着透明玻璃的休息室门房里,只有一只活尸在,活尸看见车,已经开始暴躁的拍打玻璃窗。 玻璃窗上面已经有很多血痕,在这种大力的拍打之下,却仍然坚硬的纹丝不动。 韩铭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我们......要不然也动手杀活尸?” 宋海渔一惊:“啊?” 今晚不进休息室就得在车里过夜,这两者的区别倒不会太大,只是韩铭也跃跃欲试的,想趁着这里只有一只活尸,也尽力练习一下,不然以后在路上碰到一两只的,也不能总是跑。 沈奚舟下了车,这里只有一只活尸,而他们有三个人,不会出什么危险。 韩铭和她们一起下了车,出大厦时他没有分到高尔夫球杆,实际上,三个人里只有沈奚舟手上还拿着根高尔夫球杆。 车倒是下了,只是站在休息室门口,隔着那层玻璃没人敢去开门,沈奚舟握着球杆,怎么拿都拿不出黎景那种感觉。 看着只隔一层玻璃的活尸,韩铭有点怂了:“要不然我们今晚睡车上吧。” 其实这种锻炼,也不太有必要,以后也可以的。 沈奚舟也犹豫了,她的球杆似乎就只是手上的一个物件,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她脑子里倒是记着黎景那一套。 先一脚把活尸踢开,再用力的向上挥杆打在活尸脑袋上;或是胆子大点,过去拿手臂顶着活尸的前喉,用利器从下颌三角那里捅进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黎景在爬上下水道前给她的那根尖锐铁棍。 思索片刻,她垂下手来。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大力气杀活尸,还不如直接放弃,黎景是黎景,她是她,人都不一样。 沈奚舟实在对自己能挥杆把活尸脑袋砸歪没什么信心。 她说:“睡车里吧。” 宋海渔也觉得睡车里是个好主意,连连点头,她比较务实,没事杀什么活尸,跑都来不及,睡车里好多了。 三人默契的不提起这短暂的勇气,回身往越野车走,清水山庄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响动,这扇涂着漆的大门在山庄后备电力的控制下缓缓打开。 沈奚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严肃地抬头:“那个摄像头在动!” 宋海渔也看过去,看见了上面闪着小红光,这是还有电的摄像头,她说:“这山庄里面应该是有人吧,会不会,是想救救我们,让我们进去。” 韩铭小声问:“门开的挺大的,我们要不要开车进去看看?” 沈奚舟下意识想反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上冰冷的神色,却硬生生的住了口,她觉得自己被黎景影响得太大了,对这个门打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里面会不会有人害她,跟患了被害恐惧症一样。 活尸不会开门,所以里面应该是有人打开了这道门。 她调整回正常人的思绪,现在是末世,里面的人看见了人类,想开个门把人救进去,似乎也很正常。 越野车慢慢开进这扇门里,车后的大门在车进入的时候,已经在关闭。 顺着门后的小坡往上开,有只活尸已经朝着车过来。 往前开了一段路,还有一道门,活尸追逐在车后,这道门很快也开了,等到车一进去,又很快的关上,好几只追上来的活尸被拦在门外,嘶吼着拍打铁门。 进入这道门,似乎没有活尸了,清水山庄内里很大,围着山顶造了一圈的别墅高楼,每个楼有每个楼的用处,现在越野车所在的,是北面楼。 越野车开了五分钟后,才见到山庄里的人。 那些人站在那边等着车过来,不止一个,粗略一数,就有十来人。 其中,还有四个穿警服的。 看见警服,韩铭和宋海渔心里一下就踏实了,停下车开了门,站在车边无措的高举着双手,韩铭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我们没有被咬,是安全的,安全的。” 沈奚舟也下了车,却没有和他们一样慌张,只是举着双手,视线在扫过那群人的时候,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沉默地低下头。 穿警服的人也走了过来,声音有些严厉地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韩铭还是投降一样的举着手说:“白市,警官,我们都是3号电视台的。” “小舟。” 沈奚舟看向地面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擦拭得干净的女士黑色皮鞋,耳边也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似是有些哽咽,“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沈奚舟僵住了。 穿警服的人过来问话,面前的女人帮她说:“她是电视台的记者,叫沈奚舟。” 女人的笑容温和:“好久不见,小舟。” 沈奚舟瞳孔一缩,眉心闪动,她缓缓地抬头,看着面前那张,熟悉而又陌生了的脸,尘封的记忆被风吹开一角。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奚舟就着车灯看向面前的女人,微微点头,回应道:“好久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