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她成白月光了》 1、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寒冬腊月,郦都前些日子刚下了场瑞雪,贤王府内一应洒扫皆是井井有条,屋檐跷角上雪还未融,冬日的阳光洒在上面,镀出一点金黄。 风雨连廊下一年轻侍女飞快地跑进观霞阁内,惊起檐下的一只白色肥啾,圆滚滚地拍着翅膀飞走。 她急匆匆地上了二楼,撩开重重帐幔,慌张道: “娘娘,王爷回来了。” 一人躺在金丝楠木拔步床里,炭火烘着室内犹如暖春,床上的人听见秋雯的声音,一只玉臂伸出丝绸锦被,揉了揉耳朵,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秋雯带着外面的寒气,急切地扒着被子,将里面的人拉出来,那人眼睫轻颤,眼尾微微上挑,泛着薄红,眉似远山青黛,面似雪中红梅,长颈酥白,明艳不可方物。 “娘娘,不好了,王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外面的日光照亮原本昏暗的床榻,顾月疏被刺的眼疼,微微抬手臂,把秋雯搂进怀里,嘴里咕囔道: “别吵,我还没睡好,让我再睡一会儿。” 秋雯在她的怀里挣脱不开,一路跑来,暖阁内碳烧得又足,急得满脸的汗。 顾月疏松开手臂,在床上摊了个大字,锦被松散的盖在身上,她努力回想着剧情,萧砚之此次凯旋,大败南燕,带回来一个医女,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顾月疏烦躁地摇了摇头,摆出一个高难度的姿势,用手伸到被子里,扣了扣脚底板。 几天前,她还在为了考试周而挑灯夜战。 凌晨四点,顾月疏抬头看了看周围,其他三个室友也还在奋战,她叹了口气,缓缓靠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突然大脑一阵眩晕,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猝死了。 是的,她穿书了。 滴滴,系统已检测到宿主,请宿主做好准备,您的角色是《高冷王爷娇俏妃》中恶毒女配顾月疏。 系统道: “宿主,请好好配合我的工作,完成任务可得奖金。” 顾月疏一听钱,抖擞起精神,她自小从孤儿院长大,能在这里躺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向她交代了这本书的剧情,简单点说,恶毒女配顾月疏靠着父亲顾泊舟的军功,逼婚嫁给了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贤王萧砚之。而在之后剧情的发展中,又在男女主之间不断制造矛盾,甚至想要毁掉女主的清白。 贤王碍于怀化大将军顾泊舟的情面,不好将她休弃出王府,只好在观霞阁画地为牢,将她死死看管起来。 说到这里,系统戛然而止,顾月疏问道:“接着呢?” 系统道:“没了,作者涉黄被抓了。” 顾月疏惊道:“她干嘛了?” 系统回道:“她上一本男女主有微do情节,所以被抓了。” 顾月疏继续问道:“蔷薇网的?” 系统道:“嗯,猜对了。” 顾月疏:“……” 而现在,顾月疏就要第一次直面男女主了,是的,男主在前线被人暗害下毒,而女主正巧是鬼医林洪的女儿,又恰巧解得了男主的毒,男主为了报恩,就答应了女主想要来郦都的请求。 顾月疏根本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抠完脚,想把腿放回去,小腿却一阵抽搐,疼得她在被子里扭成一团。 秋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催促,说: “娘娘快起来吧,可不能失了礼仪。” 系统适时提醒道: “你的原身,是被火烧死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道: “之前怕吓着你,但现下你若是坏了规矩,你猜男主会不会高兴。” 顾月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塌上起来,慌张地打开妆奁,将里面的金饰一股脑装进袖袋里。 古朴浑厚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落至郦都的千家万户,落至这方小小的庭院。 宣德门缓缓打开,无数人头攒动在道路两旁,他们欢欣鼓舞地迎接大梁的军队。 清脆的马蹄声在门道内响起,萧砚之骑马缓缓进入城内,腰间佩剑通体乌黑,古朴沉重。在他身后,是几千骁骑,梁人尚黑,玄色的铁甲接连成片,绵延数里,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在雪原中格外威势。 萧涣云拓落不羁地勒住缰绳,座下的黑马踢踏了几步站定,她扭头看着身后的马车坏笑,揶揄地说道: “二哥这次带了这么个美人回来,嫂子知道,不得醋疯了。” 萧砚之面上看不出喜怒,说: “你与其在这里关心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皇兄解释吧。” 萧涣云撇了撇嘴,嘴上没讨到便宜,心里怪没趣的。 公主府要近些,萧涣云朝萧砚之摆了摆手,转身进门了。 待萧涣云进去,萧砚之才骑马前行,行至贤王府侧边院墙时,他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在奋力地通过一个狗洞向外爬。 好死不死的,卡在了那里。 长风惊道: “殿下!何人如此大胆?” 顾月疏乍一听见原身是被火烧死的,认定是男主所作所为,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赶快逃命! 她不管秋雯的劝阻,连系统的解释也听不进了。 天晓得这男主是不是个为了女主啥都能干的癫公! 还好她之前在王府闲逛时看见过一只狗洞,可没测算好大小,鲁莽往里一钻,肩膀竟然卡住了。 马蹄声渐渐近了,顾月疏任命装死地缩了缩脑袋。 萧砚之冷冷道: “抬起头来。” 顾月疏继续装死。 萧砚之佯怒道: “死了?长风,把她的脑袋砍下来,让本王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顾月疏慌道: “别!没死!饶我一命吧!” 她抬眼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身资挺拔,气质卓然,眉眼浓似画,鼻梁聚如峰,唇如丹蔻,鬓如刀裁,长发如墨。 脸很美,但是脸色很臭。 “卧槽,这长得也太带劲了。” 顾月疏没忍住,轻声爆了一句国粹。 马上的萧砚之眼皮一跳,利落地伸腿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一旁的小厮。 他在顾月疏不远处站定,黑甲也压不住周身的气势。 一旁的马车下来一个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皮肤白皙,身形纤细,眉目清绝,一头墨发只由一根木簪束着,更显清丽脱俗。 这应该就是林清茉了,真是人如其名。顾月疏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被卡在狗洞里呢! 萧砚之身旁的侍卫见状,赶忙用手里的兵器扩大那个狗洞,好让顾月疏出来。为首的侍卫长风还贴心地在顾月疏的脑袋上盖了一块布,怕飞溅的碎屑弄脏她的头发。 那几个侍卫见过顾月疏,认得这张脸是谁,可都不敢声张,尤其是长风,脸都憋红了,愣是没敢笑出声。 待她被解救出来,萧砚之压了压嘴角,眼神越过她看向王府的后门的方向,惜字如金道: “进去吧。” 林清茉住在王府恐惹人闲话,管家王德发就将她安排在了明玉楼下榻,又从王府里抽调了两个侍女,不过被她拒绝掉了。 顾月疏深感丢脸,也明白自己此番是跑不掉了,便灰溜溜地跟着萧砚之进了王府。 她不敢在他身边碍眼,生怕这煞神一个不高兴,便把她给宰了,于是偷摸了个机会,溜回了观霞阁。正当她随便塞点东西进胃里,准备二会周公时,门边突然窜出来一抹青色的倩影,顾月疏心里大惊,猜不透林清茉这时来有何贵干。 谁知林清茉刚一进门,就挽着她,撒娇般说: “王妃娘娘,你比我大一点,我可以喊你姐姐吧。” 顾月疏没做声,林清茉接着道: “我一直听人说郦都繁华,才想来见识一下,可是我初来乍到,这里举目无亲,你可以带我一起出去玩吗?姐姐,我一见你就觉得心里欢喜,姐姐,你生得真好看。” 林清茉人如水中釉玉,声音婉转,顾月疏被她两声姐姐哄的都快成胚胎了,心里暗道不好,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要被美色所折服了吗,不行!自己是有底线的。 林清茉见她不语,也不催促,只乖巧浅笑着看她,眸中波光潋滟,暗含期待。 阿巴阿巴阿巴,底线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妹妹地址又在哪里? 系统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嘲讽道: “你就不怕她给你使绊子吗?” 大胆系统,竟敢污蔑朕的美人儿,她是妖孽,还是祥瑞,朕心里自有定夺,不容你在这置喙。 顾月疏拍拍身上的灰尘,道: “待我梳洗一下。” 林清茉闻言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说: “姐姐,你平时去哪玩啊,带我去逛逛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长乐坊 郦都繁华,青鸾大街上,不论是平民女子,还是高门小姐,三三两两地作伴,手里捧着奶茶热饮,于各家店铺中穿梭。 一辆镂空雕花马车上下来两个年纪极轻的女子,一个一袭青色罗裙,婉约灵动,另一个身着红裙,明艳大气。 青簪阁老板一见二人通身气度,就知是来了大客,赶忙迎了上去,说: “二位看点什么,本店都是现下最时兴的款式,用料也是上乘。” 顾月疏知她所言非虚,先帝在位时鼓励女子走出家门,从事工作,青簪阁老板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审美不俗,又加以经营得当,在郦都深受官家小姐的喜爱和追捧。 富贵人家讲究隐私,老板特意将二人引至一处隔间,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老板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两本图册放在桌子上,说: “二位姑娘看看,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命人去取。” 顾月疏翻了几页,样式都还不错,只是自己死遁之后带着这些会引人注意,所以兴致缺缺。 林清茉挑了几个款式简约,用料考究的,让老板呈呈上来再做挑选,对顾月疏说: “这些都入不得你眼吗?” 顾月疏端着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老实说: “我没钱。” 此话非虚,将军府历来节俭,原主老爹为了军费开支,裤子都快当进去了,因此她老娘将当年自己的嫁妆都给了她。 顾月疏觉得这钱不属于自己,后面还得想个办法还回去。 林清茉随即上眉一挑,看向她,说: “没事,记在我账上,回头我找你夫君要钱,我救了他一命,此番定要好好敲诈一笔。”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个这个,你看看,这个适合你。” 林清茉兴致勃勃,指着图册道。 顾月疏摸着下巴,咂咂嘴道: “眼光不错啊,我也觉得这几个好看。” 想到能白嫖贤王的银子,她就觉得快乐,愈发肆无忌惮,看着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合适,就统统记在了林清茉的账上。 翌日一早,嘉宁帝宣贤王入宫。 天启殿内,萧宸免了萧砚之道礼,道: “此次回来,你有何打算?” 萧砚之沉默了一瞬,随即回道: “皇兄,我还是想当一闲散富贵人,望皇兄成全,但若是皇兄有用的上臣弟的地方,臣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宸闻言叹了口气,说: “那就依你吧。” ** 观霞阁,暖塌被褥间顾月疏还在呼呼大睡,秋雯拉开帘子,轻喊: “娘娘,辰时了,该起了。” 顾月疏迷迷瞪瞪从睡梦中醒来,嘴角还有一抹水渍,惊慌道: “今天有早八吗?几点了,要迟到了?!” 秋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回道: “辰时了。” 顾月疏睁眼看是秋雯,顿时放下心来,又倒了回去,嘟囔道: “好秋雯,别吵,别吵,让我再睡一会。” 秋雯没法,只得退至次间。 林清茉起了个早,从明玉楼直奔贤王府,刚走到观霞阁就见秋雯叹着气出来,忙拉住秋雯,问: “你家娘娘呢?” 秋雯也是个没心眼的,见两人昨日玩的好,这会儿也放下戒心,回道: “还没起呢,您要不先去别处玩。” 可这王府她还能找谁玩,总不能去找萧砚之吧,这人忒没趣,天天板着脸跟铁块似的,随口回道: “我随便逛逛。” 林清茉信步走入院中,院中一方浅池,冬日里几尾鱼缓慢地游着。 晌午时分,顾月疏才悠悠转醒,浑浑噩噩下了床,不料林清茉从帘后钻出,吓了她一跳。 林清茉在这待了一上午,心想这人也太能睡了,阿娘之前教育她,说京城的贵女都是何等勤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见都是骗她的。 林清茉道: “我今天想去个好地方,你去不去?” 顾月疏知道她会玩,登时来了兴趣,说: “好!” ** 红鸢街。 长乐坊的妈妈一见她二人,就迎了上去,说: “两位小公子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我们长乐坊的姑娘,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林清茉点了点头,扔给妈妈一碇金子,说: “叫几个好的来伺候。” 妈妈看来了个有钱的主,喜笑颜开,说: “好嘞,您请。” 包房里,顾月疏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周围,老实说,她不是没想过来这种地方,但一是没钱,而来也怕被人认出来,就作罢了。 林清茉见她神色,觉得好笑,说: “别担心,我给你画了妆,没人能看出来,这种地方好玩的很,来多了就轻车熟路了。” 顾月疏心里还是有些障碍,道: “这真的好吗,我们俩都是女的啊。” 林清茉啧了一下嘴,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怎么了,楼里的姑娘们可欢迎我了,她们伺候我,可比伺候臭男人高兴多了。” 顾月疏闻言觉得十分有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说话间,妈妈叫的几个姑娘就到了,朝着座上二人微微一福礼,顾月疏眼睛都看直了,这长乐坊的姑娘,行礼都是风情万种的样子。 林清茉心里赞叹不已,江南的姑娘温婉宜人,可这京城里确实不一样,个个千娇百媚,举手投足间挠得人心痒痒,随即点了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说: “会些什么曲,不拘什么风格,捡好的弹来。” 琵琶女应声坐下,纤指搁在琴弦上,弦音如同一幅画卷般徐徐展开。 林清茉风流一笑,搂着一个姑娘,让她喂自己吃酒,姑娘在她怀里眼波流转,妩媚动人。 顾月疏开始还有些拘谨,一个姑娘朝她走来,楚腰纤细,盈盈一握,葱根似的手指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葡萄,对着她莞尔一笑。 一时之间,顾月疏分不清到底是葡萄更甜,还是姑娘更甜。 屋内香薰缭绕,乐音靡靡,舞步翩然,真是一幅天上人间的景象。 天渐黑,刚从长乐坊出来,两人上了马车,林清茉手臂揽着顾月疏的脖颈,一身淡淡酒气,对她道: “姐姐,快活吗?” 顾月疏酒量不好,只喝了一点,看着林清茉笑着点点头,眉眼间泛着红霞,生出几分旖旎。 远处的萧砚之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 长风立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自家王爷的神色,斟酌着说: “我听闻江南一带似有一种风气,叫…” 萧砚之抬了一下手,长风立刻噤声了。 观霞阁,两人推推搡搡上了二楼,跌倒在床上,秋雯跟在后面急的直冒汗,说: “这是去哪了,怎么还喝了酒,嗳,小心!林姑娘今天晚上是要在这歇下吗,那我现在去备水,好歹洗洗再睡。” 顾月疏哪里还能听见秋雯在说什么,手指在林清茉小臂上来回摩擦,心想,这手臂可真滑,不怪萧砚之会喜欢她,自己要是个男人,也恨不得娶了她。 笠日一早,萧砚之打发了个王嬷嬷去观霞阁看,彼时顾月疏还搂在林清茉腰上呼呼大睡,两人发丝交缠着铺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气和女子的香气。 王嬷嬷掀开帘子一看,眉心不由得一跳,嘴里默念着成何体统,又不敢打扰王妃睡觉,赶忙回去禀报王爷。 “王爷,这成何体统啊,我掀开帘子一看,真是好大的一张床,二人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萧砚之气定神闲地看了王嬷嬷一眼,道: “嬷嬷惯会说笑。” 接着他对一旁的侍女说: “叫王妃过来,我有话问她。” 于是,顾月疏又一次被秋雯一惊一乍地摇醒,只听她在耳边说: “娘娘,王爷叫您去崇文院。” 顾月疏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扒着秋雯的手臂,说: “怎么了,萧砚之知道我去逛青楼了吗,他不会是要打死我吧?!” 林清茉被动静吵醒,抬手揉揉她的肩膀,迷迷糊糊说: “没事的,你爹是大将军,他不敢打死你” 顾月疏闻言放下心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过年 路上还有些潮湿,顾月疏走得很谨慎,到了崇文阁门口,她只是思索了一瞬,扶着门框就开始戏精上身,期期艾艾地望着萧砚之: “王爷,您终于想起我了,我想您想的饭都吃不下了。” 萧砚之看她明显圆润的脸庞,微微上挑的美眸中充满了不信任。 顾月疏见他不语,以为是自己演的不够像,怕他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便更加卖力道: “可是殿下呢,我们新婚刚分别月余,你就带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府,是将我置于何地呢?” 说着竟快要落下几滴泪来,要不是萧砚之昨天亲眼见那一幕,都快要相信顾月疏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他云淡风轻地抱臂看着顾月疏演,半晌不说话,顾月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被他盯得心里发慌,站在地下也不敢看他神情,尴尬的汗都要出来了。 萧砚之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把顾月疏心都提起来了,说: “昨天去哪玩了,我竟不知,王妃也喜欢这如花似玉的姑娘。” 萧砚之特意把最后半句话加重重复了一遍,这下顾月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圆了,腹诽道,这厮不去找女主,找她扯什么闲篇,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和女主亲密,被他看见,所以吃醋了? 顾月疏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冷峻地盯着自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当下便腹诽道:不愧是小说男主,连女主跟其他女人的醋都要吃,又是一个颠公。 萧砚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发觉她眼神变幻莫测,像是对自己十分无语的样子,说: “除夕夜,你随我一同进宫面圣,记得准备一下。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乱跑了。” 顾月疏连连称是,转身逃命似的去了。 萧砚之看她背影,心中猜想,这也不像是敌国奸细啊,这么蠢笨的样子能做什么。 难道是故意装的,迷惑自己。 随即萧砚之又叫了王德发来,听他细细地将交战这几个月,家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萧砚之听完,也没思索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顾月疏除了吃就是睡,也没什么其它的动静。 半年前,他和顾月疏完婚,虽是对她逼婚的行为有些不喜,但毕竟成了亲,也就打算好好地过日子,可这下倒好,原本的顾月疏不知所踪,换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自己还不能打草惊蛇。 萧砚之越想越头疼,伸头倒在了靠背上。他抬手握拳,往自己的眉心捶了锤。 这边顾月疏面上一片愁云惨淡地从崇文阁出来,上了枕溪桥,往观霞阁走,岸两边种着梅树,新雪压枝,暗香浮动。 “小月月,看招。” 顾月疏思绪被一女声打断,抬头看去,来不及躲,就被一雪球给砸中了大腿。 林清茉看她呆愣的样子,不由得仰天大笑,笑完弯腰向地上一捞,手里又团出一个雪球,朝她砸过来。 顾月疏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跑下桥,桥上和园中小径上的雪早已被下人们打扫干净,她弯腰跑到梅树下抓了一把雪,对着林清茉扔了过去,笑骂道: “好啊,敢偷袭,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秋雯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伸手也搓了个雪团,递给顾月疏,说: “娘娘,打她。” 林清茉跳着躲避开雪球,朝着秋雯骂: “好个主仆同心,你们两搁一起对付我,这可算不得好人。” 说着跑向秋雯,用团过雪球的手去冰秋雯的脖颈,秋雯躲避不及,笑得倒在了地上。 顾月疏看自己家丫头被按在地上,也顾不得许多,上去想要推开林清茉,哪知她身手矫健,抬臂抱住自己,顾月疏一时不慎,脚下没站稳,两人抱着倒在雪地上。 雪地松软,林清茉身子又轻,顾月疏倒没觉得疼,只是把下人们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将两人扶起。 女孩们的笑声传到崇文阁,萧砚之站在窗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接近年关,贤王府里也是一片忙碌,下人们忙着打扫采买,往年府中都是王德发打理一应事物,顾月疏虽已进门,但估摸着萧砚之不喜欢自己,便也从不过问。 哪知道萧砚之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突然要她也学着管家,整日跟着王德发应付一干人等,又要学着算账,连着几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也没了时间和林清茉出去鬼混。 顾月疏这里叫苦不迭,心想我耽误你和女主的时间,说一声,我滚便是,何必如此。但她也不敢忤逆对方,生怕自己被一把火烧死。 王德发每晚回府,都要将今天关于顾月疏的事情详细上报给萧砚之,那边萧砚之又派了长风去盯着林清茉,美其名曰要保护她的安全。 林清茉找不到人出府玩,还被个柱子天天盯着,便索性不再出门,天天留在观霞阁,和王府的小侍女玩,侍女们看她面善,林清茉又舍得花钱赏她们东西,于是她们没事就往观霞阁凑。 对这些安排唯一感到满意的,怕是只有秋雯了,王爷安排王妃管家,说明是信任,是认可。 日子就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郦都大家小户皆是忙碌,除夕那天更是如此,街上好不热闹。 这天卯时之前,秋雯就把顾月疏从被褥间翻了出来,沐浴焚香后随着贤王晨起祭祖。 顾月疏强打起精神,没有出错,这边刚刚结束,门房那边就通报宫里的公公来了。 萧砚之便率众人去接宫赏,送走了公公,顾月疏命秋雯向府中分发压祟钱和却鬼丸。 午时,王府大宴。 胡姬赤脚踩在波斯氍毹上急跳转舞,裙摆坠着金铃,每步皆溅起细碎铃响,如碎玉投盘。 乐舞交织,凤首箜篌奏持续旋律,铜钹在舞者腾空时猛击。 顾月疏心下赞叹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己今才算见识到,什么是金铃裂帛声。 大梁民风开放,能歌善舞者众多,席间宾客不乏有跃跃欲试之人,席间气氛火热,萧砚之便命人取了琵琶来弹奏助兴。 琵琶声时而骤急,如战马冲锋,金石交击,时而轻缓,如耳鬓厮磨,细雨绵绵。 席间有人击羯鼓,大笑喊道: “胡姬,胡姬,舞得再快些!” 胡姬闻声连转百圈不歇,裙上金泥孔雀纹在灯光的映衬下,晕成一片灿光。 顾月疏目光随着胡姬的舞步而动,心中赞叹这女子只应天上有,一时欢欣,多饮了几杯,秋雯见状端上醒酒茶,提醒道晚上还有宫中家宴。 顾月疏接过茶,抿了一口,对着秋雯一笑,红唇弯出一个娇媚的弧度,眼尾轻挑带着一抹艳光,眼眸明亮,酿着醉人酒意,美得不可方物。 萧砚之琵琶音缓了几分。席间有人眼尖,看见了这一幕,随即起哄道: “王爷王妃新婚不久,洽又小别重逢,外面传您二人夫妻不和睦,今儿一见,就知他们是胡说的。王爷王妃明明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他人也抚掌应和,萧砚之笑笑,对着刚刚说话那人道: “你的话甚和本王的心。” 众宾甚欢,宴会也在此时达到高潮。 顾月疏喝的迷迷糊糊,当下也没察觉出不对,随之注意力又被舞姬吸引,将此事抛之脑后,只心中可惜,如此美妙的时候,林清茉却不在席间。 申时,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等待送萧砚之和顾月疏入宫。 此时顾月疏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围着雪白的毛领,身披织锦翻领袍,小脸冻的通红,秋雯将她扶上马车,在她手中塞了一个银熏炉。 顾月疏掀开马车帘子坐进去,就看见萧砚之裹着大氅,神色自若地盯着她看,顾月疏尴尬地移开眼睛,想找些话,打破这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气氛。 她张了张嘴,没想出什么好话,遂又闭了嘴,靠在一边闭眼装死。 萧砚之懒懒地靠在车壁上,偏头端详着她。 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宫道上,由宫女将他们引入天启殿。 花砖铺地,延伸向重楼殿宇,青黑色的琉璃瓦上覆着白雪,斗拱和檐角点缀着金箔,汉白玉的台阶上宫人往来有序,重檐叠嶂,亭台楼阁,在冬日夜晚的冷风呼啸中静静的伫立,更显大梁皇权的威严。 走上台阶,缓步通向殿内,顾月疏不得不感叹大梁能工巧匠的心思手艺。 这就是传说中古代工匠和九族的羁绊吗? 殿内木构彩绘青绿叠晕,脚踩的砖石黑中带着玉色,地龙烧的温暖,萧砚之和顾月疏将外氅脱下递给宫人。 帝后早已入座等待,内宫家宴,他们兄弟又和睦,所以免去了许多虚礼。 “外边天气冷,你们一路过来,我早已命人备好热茶,快喝些,暖暖身子。”皇后细心叮嘱道。 顾月疏忍不住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见她眉眼弯弯似月牙,面颊粉粉的,十分甜美,细看竟还有几分孩子气,这跟自己想象中的皇后娘娘差距倒真是挺大的。 陆湘轻笑一声,也不恼,只由着她看着,仍旧温温柔柔的吩咐宫人上茶。 萧砚之轻咳一声,顾月疏回过神,自知失态,尴尬的挪开眼睛。 陆湘嘴角轻启,温和开口道: “早听闻顾大将军的女儿绝色,今天一见,传闻确实不错。” 萧砚之眉头微动,陆湘扫了他一眼,又说: “贤王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顾月疏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十分识抬举道: “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谬赞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还是过年 “嫂嫂,大哥,我来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爽女声,伴随着一个人影从门边出来,脚踩玄色麂皮长靴,墨狐大氅滚了暗红云纹边,长发束起。 她好帅,顾月疏心里如是评价道。 陆湘拍手笑道: “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下人齐了。” 萧涣云进门才看见贤王和王妃,补着说了一句: “二哥好,嫂子好。” 萧涣云拉开椅子坐下,搓了搓手,说: “这天可真冷,连着下了几天雪,不过瑞雪兆丰年,来年肯定会有个好收成。” 萧宸颔首,说: “我看工部呈报说今年雪大,又逢年前打仗,没来及好好修缮,不少房屋民舍都被压塌了,京城尚且如此,北方几城怕是更加严重” 说着就将目光转向了萧砚之,萧砚之无奈叹了口气,说: “这个年过完,我就尽快赶往北地,去看看当地情况。” 萧宸神色赞许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顾月疏察觉到视线,心里暗道不好,没忍住抬头,与嘉宁帝目光撞在一起,就听他说道: “贤王在外辛苦,没个人在旁照顾着也不行,这样吧,王妃一同去。” 说完也不管顾月疏反应如何,扭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鹅肉放进陆湘的盘子里。 顾月疏有苦难言,盯着桌上的珍馐顿时没了食欲。 倒也不是嫌弃北地苦寒,只是这是原书里男女主携手打怪升级的第一关。她此去,难道不会影响剧情吗? 不单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问题,更是那樊城太守... 萧涣云见她神色,掩嘴偷笑,没忍住出了声,忙咳了几下掩饰,抬头看贤王,眼神里透着揶揄。 萧砚之不甘示弱,瞪了回去,说: “对了,大哥。” 萧涣云听他开口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可又没法阻止,只能听他继续道: “云儿都多大了,她的婚事也应该早日提上日程。” 陆湘笑笑,说: “不急,小妹志向高远,太早定亲未必就是件好事。” 萧宸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萧涣云一看有了靠山,立刻就来劲了,说: “是啊,二哥,你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眼下大哥都已儿女双全,像你那么大年纪时也已有了枫儿,你赶紧加把劲,争取早日和嫂子抱上孩子。” 萧砚之闻言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鹅肉,放进顾月疏的盘子里,道: “说的是。” 顾月疏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贤王这是对她有意,她拿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戌时,马车沿着大街回了王府。 府中大半下人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少数回不了家的还在,显得有些冷清。 她转身想回观霞阁,却被萧砚之叫住,他喝了些酒,现下有些醉了,门口大红的灯笼照着他的侧脸,目光似有些疑惑地问: “你不想与本王有个孩子吗?那你又为何执意嫁给我。” 顾月疏心道这问的什么话,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抬起手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凄凄惨惨地胡说八道: “既然王爷如此问了,那我便不能再隐瞒。其实我在小时落入冬天的湖水中,后来被郎中诊断出伤及了根本,可是我不敢告诉王爷,怕王爷因此厌弃了我,要休我出府。” 做戏做全套,顾月疏竟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眼神凄楚地看着萧砚之,继续鬼扯说: “王爷只要留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王爷若是喜欢林姑娘,那我下个月就开始操办,早点将林姑娘纳入府。” 萧砚之像是真信了,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宽慰道: “没事,宫中杏林多高手,待我们从北地回来,就找太医为你医治,你也别太忧心。” 顾月疏觉得自己这招真是太有用了,至于治病的事,后面再想办法搪塞过去。 大年初一,林清茉在明玉楼里醒来,长风仍旧跟着她,林清茉看了他一眼,啧一声,出门右转朝着同兴德的方向去了。 林清茉抬脚进门,眼尖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问: “您要坐大厅还是包厢啊?” 林清茉顺手给了伙计几个银锭,说: “要间包厢,就我一个。” 伙计弯腰抬手,说: “哎,您这边请。” 长风被拦在下面,没法,只能坐在大厅一边喝水,一边观察着周围。 林清茉在包厢里坐了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来人是一个蓝衣女子,行了一礼,道: “少当家。” 林清茉免了她的礼,坐下了,又问: “如何?” 林清茉摇了摇头。 蓝浅看她面色并未有不快,心中不解,凝眉看着她。 林清茉丢了瓜子皮,拍了拍手,伸手想倒水喝,蓝浅见状赶忙斟水,她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说: “我自有打算。” 贤王府。 秋雯张罗着其他侍女在小厨房一起包饺子,顾月疏其他的不行,吃的方面倒是很上心。 几个小侍女在和面,看她过来赶忙行礼,顾月疏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顾月疏从灶台旁找了一个围裙,给自己系上,一旁的一个小侍女问 “娘娘是想亲自包饺子送给王爷吃吗?您真好。” 不料顾月疏食指对着她摇了摇,小侍女有些诧异。 顾月疏看她眼神澄澈,呆愣地看着自己,两颊还粘了点面粉,瞬间就被可爱到了,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有些受宠若惊,放下手中正在揉的面团,对着顾月疏行礼,回道: “回娘娘,奴婢叫小暖,是王管家取的。” 听她如此说,顾月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王德发还挺有少女心,取了这么个名字,但该说不说,倒是挺贴这么个人。 顾月疏净了手,拿起一旁擀好的饺子皮,对着秋雯问道: “我要吃的土豆牛肉馅呢?” 早起她就叮嘱秋雯今天早上就让小厨房做土豆牛肉,秋雯也不知道是要包饺子,这会儿才晓得,忙从锅里将做好没多久的土豆烧牛肉逞出来,又对顾月疏劝道: “让奴婢来吧。” “让我自己玩玩,你去做你的事。”顾月疏抬手把碗抢了过来,接着提高声音对着厨房里的人说,“还有你们以后都不许在我面前奴啊婢啊的,我听着心里不快。” 有个胆大的侍女拍掌说: “谢娘娘,娘娘英明。” 顾月疏回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我叫小颜,也是管家取的名字。” 好家伙,王德发还真是对小字情有独钟,这府里丫头不会都是小字辈的吧? 顾月疏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哼着小曲儿,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侍女们聊天。 从她们嘴里,顾月疏还知道了不少八卦,诸如传闻当年嘉宁帝还在做太子的时候,晚上偷跑进陆府想见一见陆湘,结果被陆临渊发现,提着棍子将他赶了出来。 顾月疏没想到嘉宁帝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年少时竟也干过这样有趣的事情。 “还有还有,王爷他…” “是谁在背后说本王。” 萧砚之刚刚走到门口,出声吓得小颜一惊,还好顾月疏出声解了围,“没说你什么,你听错了。” 萧砚之挑眉看她,轻哼一声: “哦?” 顾月疏没再继续看他,专心捏手了包了一半的饺子,回道: “嗯。” 秋雯对着厨房内几人示意了一下,她们接到信号,纷纷退出去了,等顾月疏抬头,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有了几次接触,顾月疏现在对萧砚之的脾气性格有了一些了解,只要自己不作死,他就绝对不会为难自己。 萧砚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她说: “我听皇兄说,每年过年,皇嫂都会亲自给他包饺子吃,你现在这样,是在讨我欢心吗?” 顾月疏心里白眼翻上了天,心想我包饺子是因为我喜欢,但是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温柔可人的表情,夹着嗓子说: “当然啊,王爷,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 萧砚之一脸十分受用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看顾月疏忙碌。 秋雯在外面偷看,心里高兴极了,对着王德发问: “你看他们两这样,是不是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 王德发慈祥地点头笑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北地 锅里水烧开,顾月疏把刚刚包好的饺子挨个下了进去,拿着筷子轻轻搅动,防止饺子粘锅。 看她动作娴熟,萧砚之状似不经意问: “我之前听闻你性情骄纵,没想到干起活来如此娴熟,倒是有几分贤良淑德的样子。” 顾月疏顺着他的话,说: “父亲常年坚守前线,母亲节俭,一个人操持家里,很是劳累,我多做一些,母亲就能多休息一些。” 饺子在锅里翻腾着,水汽蒸腾,飘散在空气中,带着好闻的食物香气。 顾月疏拿着勺子将饺子盛出锅,好几大盘子,端了一盘给萧砚之,留了一盘给自己,剩下的叫了门口的下人们分了。 “原来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王妃真是体恤下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月疏听着萧砚之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着赶紧吃完走吧,碎嘴子男主,一天天正事不干,就在阴阳怪气。 萧砚之第一次吃土豆牛肉馅的饺子,好奇里面的味道,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土豆牛肉软烂入味,被柔软的饺子皮包裹着,口感层次丰富。 扭头看了一眼顾月疏,看她吃的狼吞虎咽,一点形象也没有,忙了一上午,就为了现在这一口,早就饿了,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吃饭的速度。 萧砚之细细咀嚼,吞咽下最后一个饺子,意犹未尽,抬眼看着顾月疏,他身量高大,自然吃的就多。 顾月疏看出他还想再吃,维持着表面的微笑,说: “等会儿,等我吃完,我再给你包。” 谁叫自己现在还寄人篱下呢。 顾月疏迅速把盘子里剩下的饺子解决掉,把盘子扔进水池里,拿起饺子皮,继续包了起来。 葱指细白,捏出的饺子也个个玲珑精致。 萧砚之看着看着,摩挲起了自己手上的茧。 顾月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一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神情已将不似以往冷清,还以为他是真饿了,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问他: “你还能吃多少?” 萧砚之不知怎的,没注意她说话。 顾月疏猜不透是何意,这边将饺子下锅,那边又马不停蹄地工作起来。 饺子馅本就是熟的,顾月疏约莫快好了,说: “劳烦王爷自己盛,我还没包完。” 萧砚之起身自己盛了饺子,坐在桌边大口吃起来,还不忘给自己倒了点醋。 这边她一边包,那边他一边吃,萧砚之吃得根本停不下来,顾月疏好心提醒: “王爷吃那么多,容易积食。” 萧砚之回道: “无妨。” 系统这时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回来了,在她脑内提醒,男主人设就是饭桶,一顿能吃半头牛。 顾月疏之前还真没注意他的食量,听到系统的解释,撇了撇嘴,腹诽道: 不愧是网文男主,一个个都是大胃王,还一个个都能七次,现实哪有这种人。 顾月疏拿着大汤勺搅动刚刚放进去的饺子,看着萧砚之坐在灶台边低头往嘴里塞饺子。 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是自己上辈子看的视频,好像是做猪饭的吃播。 嗯,现在自己这个视角,倒真是像在猪圈喂猪。 顾月疏把最后一锅饺子盛到他盘子里,转身找水洗了洗手,说: “没了,想吃我下次再包。” 说完趁他还在吃,也不等他搭话,就溜出了厨房。 累死了,比算账还累,果然养猪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年很快就过完了,顾月疏被迫跟着萧砚之去了北地。 临行前,顾月疏才发现林清茉没有要一起同行的意思,明明原书里的剧情不是这样的。 系统打了个哈欠,说: 你管他们呢,你只要后面完成你自己的任务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管他们呢。 北地比郦都更加严寒,秋雯从知道要去北地时就开始准备,彼时顾月疏拿着话本子懒懒地躺在床上,说: “我就是去陪萧砚之,又不是行军打仗,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娘娘从小娇生惯养,且从未去过如此寒冷的地方,当然要多准备些东西。”秋雯清点着东西,“皇上肯定是被您对王爷的赤忱之心打动,想让您在途中好好照顾王爷,这样王爷肯定会喜欢您的。” 顾月疏嘴角抽了抽。 其实自己并不想跟萧砚之待在一起,即使他确实好看。 但是她很享受被秋雯惦记着,关心着的感觉。 如果自己离开了,那秋雯怎么办,她会难过吗? 可是如果自己带着秋雯离开,对她的未来又会好吗? 系统看她纠结,提醒道:那你问她啊,这种事,不应该她自己做决定吗? 顾月疏觉得有理,斟酌着开口道: “秋雯,如果有一天,我要你离开我,你会怎么办?” 秋雯停下手中动作,语气坚定,道: “我不嫁人,我哪也不去。” “不是让你嫁人,而是…我是说…嗯…如果…”顾月疏憋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说:“我死了呢?” 秋雯如遭雷击,突然向顾月疏冲过来,吓了她一跳,接着跪在床前,说: “小姐是遇到什么事情想不开吗?奴婢该死,不能为小姐分忧,奴婢是小姐拣回将军府的,要是小姐死了,那奴婢也不活了!” 秋雯说着竟止不住掉起眼泪来,又不敢让人听见,压着声音抽泣。 顾月疏赶忙扶她坐到床上,抬手给她拭泪,说: “好姑娘,不哭了,我随便说说,逗你玩的,你别担心。” 说着将秋雯揽进怀里,心中多了一些思量,又道: “那以后不管怎样,我去哪,你就去哪,你要完全相信我的决定,好不好?” 秋雯擦了擦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林清茉从后面钻了出来,手放到嘴边哈气后搓了搓,调笑道: “你们主仆两怎么了这是,抱在一起是干嘛,呦,怎么还哭了,你主子怎么欺负你了,跟我说说。” 秋雯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说: “主子待我好,我感动的。” 顾月疏挑了一下秋雯的下巴,半真半假说道: “我今天无聊,拿她寻开心,逗逗她,说要扣她钱,你看看,心眼这么小,就这还跟我闹了情绪。” 林清茉看破不说破,顺势就说: “人家如此忠心待你,你却要扣她工钱,连我也不忍得,你不如就此放手,让她跟了我吧。” “你们都拿我取笑,我可不干,我看我一个人走了倒干净。” 秋雯装作恼了的样子,撒开手走了,听见背后两人笑声,接着林清茉跟顾月疏说,今天想来秋霞阁跟她做个伴。 笠日清晨,下人们按着王德发的指挥,将行李依次搬到马车里。 天还未大亮,顾月疏困的直打哈欠,秋雯扶着她,凑到耳边小声说: “娘娘等会上车就能睡了,我提前给您铺好了软垫,保证舒服。” 顾月疏迷迷糊糊爬到马车上,对着秋雯回了一句好,掀开帘子进去就躺下了。 睡的很死, 萧砚之如是评价道。 待马车出了城,天已大亮,顾月疏才悠悠转醒。 一睁开眼,就看见萧砚之拿着一本书,目光凝在纸页上,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 闭上眼睛转了个身,继续装死。 “快要到了。” 顾月疏没法在继续装睡,起身靠在车壁上,头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马车空间很大,还摆了一张桌子,萧砚之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顾月疏。 顾月疏赶忙接下,道了一声谢。 顾月疏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红茶,味道不错,烘得胃里暖暖的。 萧砚之又递给她一个盘子,盛着几块糕点。 “先先吃点东西垫垫,中午到驿站吃饭。” 官道修得平整,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半个月后,一行人到了樊城。 出城迎接的是樊城太守王守成,行了礼,引着他们进了城。 “住处已经打扫好了,就在下官的太守府里,您看如何?” “嗯。” 王守成年近五十,外表看着忠厚老实,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堆着笑,双手拘谨的交握放在身前。 太守府别院。 小院没什么值钱的摆设,屋子里也是简简单单几张家具,看着倒像是寻常人家。 王守成搓了搓手,似有些尴尬,仍是拘谨的开口说: “委屈王爷王妃了。” 果真如书里说的一样,这王守成是个极老实的人,日常起居无一不简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话本 夜幕降临,寒风裹挟着雪粒在空中飞舞,扬起吹落,落在地上,砸出轻微的响声,月光投射在地面,照的庭院里亮堂堂的。 萧砚之从廊下走过,呼出的白气被冷风瞬间吹散。 真冷啊,他想,怕是要在北地过完整个冬天了。 樊城冬季气候干燥,秋雯特意备了一盆水,放在炭盆旁,又叮嘱她晚上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喊她。顾月疏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答了一声好。 门口传来脚步声,萧砚之从外头回来,脱下大氅,大氅上粘了细碎雪片,秋雯接过,用干毛巾擦了一遍,挂在一边,退出去了。 屋里炭盆烧着,暖气裹着香气在屋中四溢,木炭发出细小的噼啪声,在雪夜里衬的四周更加宁静。 顾月疏趴在床榻上,翘着腿,床头铺着一本话本子,看的入迷,看见萧砚之来,也不避他。 萧砚之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放到桌上,手指在桌沿轻敲,看着她,说: “我在外面受冻,你在这里倒快活,看你夫君回来,也不斟茶。” 顾月疏伸手将话本子合上,塞在枕头下面,抬腿下了床,将桌上倒扣的茶杯翻过来,提着茶壶倒入杯中,说: “您劳苦功高,这俗话说的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像我这样的俗人,自然每日乐得清闲。” 茶杯口白气渐渐散开,萧砚之抿了一口茶,说: “你倒会拍马屁,看的什么话本子,拿来念念我听听。” 想不到萧砚之这外表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也爱听话本,不知道他平时都喜欢听哪种,不知是霸道王爷俏王妃,还是王爷的8个贤妻美妾。 “她见他眉眼含春,说:男人,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你勾起的?,你自己来灭,说着就将书生推到在床,红唇覆了上去,察觉到身下的书生有些害怕,身体微抖,心想:真是个小妖精,放心,本将军今夜定好好疼一疼你…” “算了,别念了,拿来我自己看,给我捏捏肩。” 萧砚之说着靠在椅背上,手指捻着书,眼神扫了上去。 顾月疏顺从的给他捏肩,面上毫无愧色。 萧砚之快速地扫过话本,眼神中透露着嫌弃,说: “我今天才知道,王妃的口味如此独特。” 顾月疏心中冷笑,呵呵,这可是近来郦都最流行的话本子,题材又新,文笔又好,这男人真不懂欣赏,看来他肯定是喜欢看王爷的8个贤妻美妾的那类人。 萧砚之皱着眉,扔了书,闭上眼睛养神,任由顾月疏按着肩。 没想到葱根一样的手指,力气还挺大,萧砚之感觉自己鼻尖萦绕着一股香气。 顾月疏捏得手都酸了,正思索着如何开口,突然就感觉到自己手上覆上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瞬间抽出手来,往后跳了几步远。 萧砚之讪讪收回手,摸了摸鼻梁,说: “我肩膀被捏的生疼,想让你轻些,一惊一乍的干嘛?” 顾月疏相信了,想着自己确实下手重了,又有些疑惑,按摩不就是要重些才有效果吗? 萧砚之感觉自己像个登徒子,刚刚被捏的舒服,不由得就上了手,这会儿也有些尴尬,转头逃似的,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躺下,闭上眼睛,那双白玉纤手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真是中了邪了,萧砚之腹诽道。 一连几天,萧砚之都在樊城内闲逛,王守成也不做别的,跟在后面,说: “王爷您看,这城内上下,房屋民舍,我在年前就已经叮嘱人做好了加固措施,不是下官不想留您,只是皇上派您视察北地,耽搁了其他地方可不好。” “嗯,做得不错,我会如实向皇上禀报的。” 王守成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两天因为贤王的到来,害得自己觉都没有睡好。 “王爷视察辛苦,晚上下官在府内备好酒席,请您一定赏光。” 萧砚之惜字如金,道了一声多谢。 中午萧砚之回到别院书房,长风立在一旁。有些不解,问: “这樊城太守看着人挺老实,就是不知道为何,总想让您快点离开樊城。按理说,他将地方治理的不错,怎么也得想方设法让您多留几天,他也好能在皇上那里留个好印象。” 萧砚之也有些猜不透这王守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午萧砚之回了别院休息,顾月疏手里还捧着那本《女战神和她的柔弱书生》,看见他也视若无睹。 长风看见那书的封皮,不由得眼皮一跳,这书好像在那里见过。 对了,是小颜之前从外面带回王府的,好像王府里的小丫头们都很喜欢这本书。没想到王妃也爱看,现在的女孩口味这么重吗? 萧砚之从她旁边走过,瞥了一眼,好奇她看到哪里了。 【她宽慰书生道:你不用听他们说你什么,他们比不上你,不如你得我心,他们就是嫉妒你。】 【书生扑进将军的怀里,呜呜道:有将军如此待我,我此生无憾了。】 顾月疏嘴角上扬,心里感叹,就这个男狐狸精,爽! 萧砚之嘴角抽了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难道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冬天白日短暂,日暮时分,王守成在府里备了宴席,请萧砚之和顾月疏过去。来赴宴的还有樊城徐氏的家主,在当地颇有贤名。 “王爷,这位是樊城徐氏如今的家主,徐固。” 徐固站起身,为萧砚之斟了满杯的酒,抬起自己的酒杯,笑眯眯的说: “贤王殿下,久仰大名,草民敬殿下一杯。” 萧砚之抬手示意他坐下,拿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徐固见萧砚之很给面子,面上也高兴起来。 萧砚之来之前听说过此人,传闻说他乐善好施,在城中有很高的口碑。 “小团子,让姨姨抱抱,姨姨这里有好吃的。” 顾月疏逗弄着王守成的小儿子,小团子长得很是讨喜,刚来就吸引了顾月疏的好奇心。 王守成之前只有一个女儿,几年前得了急病死了,现在老来得子,很是宝贝。 小团子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朝着顾月疏张开两只白粉粉的小手,眼睛弯弯似小月牙,顾月疏抬手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团子,银铃般的孩童笑声惹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王妃娘娘面善,连小孩子都喜欢。” 小团子的娘李萱坐在顾月疏的身旁,适时夸赞道。 顾月疏对她笑笑,抱着小团子掂了掂,说: “小团子真乖,给姨姨笑一个。” 小团子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来洁白的牙齿。 萧砚之难得没有冷着脸,偏着头看他们,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王守成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了然。 是夜,萧砚之和顾月疏因着第二天要赶路,早早就歇息了。 太守府主院书房,窗户半开着,冷风一阵阵吹进昏暗的屋里,桌上的烛火忽明忽灭,王守成站在窗户边,眼神晦暗不明。 “叫夫人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下人应了王守成的命令,出去了。 李萱跨进书房,看见王守成坐在椅子里,刚想张嘴,就红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流出。 王守成见她这样,心里更加难受,站起身将一封休书和几张银票塞到她手里,颓然的说: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们娘俩过不好,你带卿儿回娘家去,岳父大人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背影决绝又寂寥。 留下李萱一个人在书房,颤抖地握着那封休书,栽倒在地上,千般悔恨,万般悲痛都化为了喉间止不住的呜咽。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太守府后门出发,连夜赶往江南道。 早上,王守成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忠厚老实的模样,站在马车前鞠躬作揖,道: “殿下和娘娘慢走,一路顺风,下官就送到这里了。” 萧砚之向他回了一礼,放下帘子,马车轮子咕噜噜的转动,向着城外去了。 萧砚之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她,道: “你怎么了?” 顾月疏笑了一下,可比哭还难看,说: “没事。” 顾月疏神色纠结,一副有事憋在心里的样子。 马车在官道上跑着,长风在前面驾车,突然听见后面传来敲击声,回头一瞥,顾月疏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问: “这附近有地方能让我解决一下内急吗?” 长风看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道路,回道: “这里才刚到城郊,您要不再忍忍,再过半个时辰就到驿站了。” 半个时辰!膀胱都要炸了。 顾月疏伸头看了看周围,眼睛瞄准了官道旁的小树林,说: “停车。” 长风刚刚停下车,顾月疏就跳了下来,见秋雯在后一辆马车里,下了车准备跟来,回头朝她摆了摆手,转身朝小树林冲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绑架 顾月疏脚步急急地踏出枯枝断裂的声音,冬日的树林光秃秃的,风掠过时,枝桠微微颤抖,积雪簌簌落下,寒鸦啼叫,更添寂寥。 见跑的差不多远了,顾月疏找一棵树躲在后面蹲下。 解决完内急,顾月疏站起身,四周只剩风声,她慢慢朝马车走去。 太守府早上磨了鲜豆浆,加了糖,十分香甜。顾月疏喝了满满两大碗,导致这会刚到城郊,就急得不行。 刚走没几步,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转瞬即逝,顾月疏心道果然,下一秒嘴就被布蒙住,晕了过去。 一行人在树林外左等右等,都不见顾月疏出来,萧砚之猜想她是不是腹泻。 秋雯有些着急,对着马车喊了声王爷,奴婢去看看,还没等萧砚之回话,转身也钻进来树林子里。 萧砚之腹诽道:这主仆二人真是一模一样,干什么都火急火燎得。 没成想,秋雯刚去没一会儿,就往马车疯跑,近前来才道: “不好了,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抓她做什么? 萧砚之下了马车,秋雯跑上前来,摊开手,说: “这是娘娘的东西,掉在地上,人不见了。” 萧砚之神色一变,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长风,吩咐道: “你快马加鞭回樊城,找王守成借人,但别说是王妃丢了。” 长风明白他的意思,转身上马,朝着樊城方向飞奔而去,萧砚之扭头带着人冲进树林寻找。一行人在树林里寻了一阵,忽然有人有了发现,疾步递给萧砚之。萧砚之看着手里的东西,看样子像是刚刚遗落在这里的,但又不知是何东西。 远处传来奔马声,长风和王守成跑在最前头。王守成看见萧砚之,滚身下马,惊慌失措地朝他跑来,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 “下官看长风大人匆忙来向下官借人,还以为是王爷出了什么不测,看到您没事…” 他话还没说完,萧砚之就打断了他,说: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王守成急忙抬头看去,只见萧砚之手上拿了个金属物件,脸色陡然一变,道: “恕下官直言,这是徐氏商行的东西,只要有这个,徐家所经营的商铺会所,就都畅通无阻。” 萧砚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想不通徐家抓顾月疏做什么。 长风站在萧砚之旁边,思索着什么,忽然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犹豫再三,抬手附在萧砚之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属下前两日在一家面摊吃面,听面摊老板提过徐家长子…” 马车颠簸,没一会儿就把顾月疏给颠醒了,她的手被反绑着,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脑袋撞在车壁上,疼的她龇牙咧嘴,但又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在心中骂道,绑我也不准备一个好点的马车。 系统看她这样,幸灾乐祸道: “谁让你自讨苦吃,都知道人家要绑你,你还送上门。” 顾月疏在脑内回骂道: “废话,不然这剧情这么往下推进,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带到这本书里,都怪你。” “是你自己熬夜猝死,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是总部让你过来的,怎么能怪我!”系统痛斥了她几句,接着沉默了须臾,叹了口气,又道,“这不是你的任务,跳了也没关系,总部不会处罚你的,你和萧砚之大可以一走了之,你是想帮他的吧。” “谁?” 顾月疏问完也陷入了沉默,一人一系统,心里都不太好受。 马车行着行着,似乎是上了平整的路面,变得不再那么颠簸,顾月疏似有所感,闭上眼睛装死。 一炷香后,外面有人掀开帘子,伸手进来将她抱了出去,顾月疏尽量放松身体,害怕对方察觉自己醒了。 那人抱着她进了一间屋子,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道了一声得罪,出去将门反锁了。 顾月疏缓缓睁开眼睛,眼珠子转动着观察了一下四周,屋内没什么值钱的摆设,只一张自己身下的架子床和一组简单的桌椅。屋内只有她一人,顾月疏这才放心的从床上坐起来,动了动被绳子绑麻了的手臂,抬眼瞧见自己身旁放了一包点心。 嚯!这人也挺贴心! 折腾到现在,她也有些饿了,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问系统: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一点多了。” 那也快了,希望萧砚之能赶紧查到这里,不然她只能跟原书里林清茉一样了。虽然对方是坏人,该死,但是自己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如何能担此大任啊。 顾月疏心里有些发麻,深吸了几口气,摸了摸自己绑在大腿外侧的东西,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她觉得自己也挺勇敢的,这也敢来。 这就是当代女大吗?助人为乐,怂过,怕过,没退过。 顾月疏心里在这为自己陶醉,胡思乱想了一阵,又跳下了床,打了一套军体拳,活动了一下筋骨,脑内反复演练着等会要发生的事情。 忽然系统提醒道,时间快到了,他应该快来了。顾月疏心头一颤,跳上床,盖好被子。 十分钟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顾月疏不敢睁眼看来人,只觉得心如擂鼓。 徐怀钰进来后,将门又锁上了,看着床上顾月疏的睡颜,登时心花怒放,心想这次张槐从哪里给他搞来的,竟有这等美貌,回去后定要好好赏赐他。 “美人,别装睡了,你肯定是醒着的,迷药早就过时间了。”徐怀钰慢慢走到床前,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满是淫/笑,“不过你要是喜欢睡着被我弄,那哥哥就满足你。” 系统在顾月疏脑内默念: 3、2、1 顾月疏登时从床上跳起来,将被子砸在了徐怀钰的头上,伸脚就向他心口踹了过去。 徐怀钰一时不备,被踹翻过去,头磕到了桌子上,摔在地上,头上蒙着被子,看不见东西。 他气的骂道: “你这死娼妇,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顾月疏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下一秒就从床上跳下来,向着他下盘落去。 徐怀钰似有所感,翻身向旁边一躲,抬手扯下了被子。 糟了。 如果不是偷袭,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顾月疏落地抬脚向门边跑去,徐怀钰也不是吃素的,躺在地上用双手拉着了她的脚。 顾月疏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徐怀钰抓着她的腿起来,顾月疏挣脱不掉,他狞笑着: “你跑啊,你再跑一个试试,还敢打我,小爷我愿意干你,是给你脸,你给脸不要脸,等我操完你,我就让人把你脱光了扔大街上,让你死了也当个千人唾骂的娼妇。” 顾月疏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人有多无耻,身体里仅剩的一点恐惧也被怒火燃烧殆尽,她抬起上身,双手抓住徐怀钰的头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向两边猛挣,骂道: “你这改千刀万剐的畜生,你就该被割了下面,扔到南风馆里被万人轮。” 徐怀钰疼的目眦欲裂,松开抓着她双腿的手,向前把顾月疏扑倒在地,顾月疏松开手,想摸腿上绑着的匕首,可忙乱中匕首根本抽不出来。 顾月疏只得作罢,抬手向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接着用指甲抓挠,昨天她特意让秋雯给她做了平时不爱的美甲,这会正派上用场。 可没抓两下,手就被他抓住扣在地上,顾月疏挣脱不得。 没办法,力量悬殊太大了。 或许自己不应该那么蠢,一个人冒险前来。 系统着急地在原地打转,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直默念着萧砚之怎么还不来。 顾月疏低头看了一眼,膝盖跟着用尽全力向上顶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砚之带着人刚冲向门边,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嚎叫,他长腿一伸向门踹去,门闩吃不住力,断裂开来。 门砰的一声瞬间被打开,顾月疏躺在门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上衣物脏乱不堪,一旁的徐怀钰捂着下身,嘴里还在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萧砚之看着这一切,瞬间就明白了,还没等长风反应过来,抽出他的佩剑就朝徐怀钰下身刺去,一时间鲜血四溅,叫喊声像是要冲入云霄。 这远远不够。 王守成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眼睛睁的铜铃大,支支吾吾说不去清话,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没有要阻止萧砚之的意思。 痛叫声更加激怒了萧砚之,萧砚之将剑尖刺进他嘴里,割断了他的舌头,骂道: “贱人。” 徐怀钰躺在地上痛苦的翻腾,嘴上和下身不断有鲜血涌出,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萧砚之迎上他的目光,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秋雯这才姗姗赶来,她不会骑马,好几次差点被马摔下来,这会发髻散开,发丝乱蓬蓬的贴在脸上。 她惊慌失措地挤开王守成,进去扑倒在顾月疏身边,抬手就要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萧砚之先她一步,将自己的外袍盖在顾月疏身上,抱起她走出门,寒声说: “今天的事情若是走漏风声,本王定不会饶其性命。” 顾月疏精疲力尽的靠在萧砚之怀里,听见院子里咚咚的跪地声。 力量和权力真是好东西,既能杀人,也能救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暂时就叫第八章吧 当晚,一道人影窜入了徐家内宅。 徐固坐在前厅喝茶,看着张槐魂不守舍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就要踢他,说: “少爷呢?我不是让你看好他吗?你这么自己回来了。” 张槐涕泗横流,还没等徐固踢他,就趴在地上,大哭道: “老爷,不好了,北城郊别院失火了,少爷下午在那里睡觉,让我去城西头买烧鸭,我回去时,院子已经烧成灰了。” 徐固一听这话,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上,被旁边的下人及时扶住,眼前眩晕得看不清东西,尖叫道: “我儿,我要去看我儿!” 城北别院。 整个院子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徐固在张槐的搀扶下向前趔趄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好不容易走到主间,门已经被烧塌了,张槐提着灯,在那微弱的灯光照射里,徐固看见黑糊的床榻上躺着一具黑糊的尸体,身形与他的钰儿无异。 徐固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颤抖着手,步履蹒跚地扑到床上,床被烧的受不住力,坍塌下去,尸体也跟着掉下去,摔成了两半。 是谁,是谁害他的钰儿。 他不信,不信这是意外。 徐固嗓间发出愤怒悲痛的低吼,像是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抬手扇了张槐一巴掌,揪着他衣领怒吼: “谁让你去买烧鸭的,你为什么不陪着钰儿,你还我钰儿,我要让你去给钰儿陪葬,” 张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哭道: “老爷饶命,少爷的命令小人不敢不从,只是小人下午从城门口经过的时候,看见王太守跟着贤王殿下的副将骑马出了城,方向就是朝这边来的,我跟人打听,他们说…好像…好像…” 张槐吞吞吐吐,说不清楚话,惊吓得像是快要呕吐一样,半天才用微弱的声音喃喃道: “…是贤王妃丢了。” 贤王妃…贤王妃… 徐固瘫倒在地上,他是见过贤王妃的,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胆子去掳贤王妃。 “老爷…老爷..还有…还有,今天上午是金炎他们两个跟着少爷的,不是我…不是我…他们都在隔壁,也被烧死了。” 徐固此时已经没了力气再去隔壁探查张槐说的到底是否属实,突然张槐尖叫一声,猛的身体向后退,嘴里念念有词: “老爷!你看少爷…少爷…下身…下身…” 徐固拿起一旁跌在地上的灯照过去,烧焦的尸体下身黑洞洞的,没了东西。 徐固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因着今天这一遭,一行人又返回樊城。 劫后余生,顾月疏除了心有余悸,还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 萧砚之走进屋里,见她坐在床沿,看不清表情,想着好好得安慰一下,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好歹是女人,经历今天这么一遭,肯定受了不小的精神伤害。 “谢谢你救了我,”顾月疏看他来,冲他真诚一笑,“今天你太潇洒了,嗖嗖两剑就要了他半条命。” 萧砚之有些无所适从,他还以为顾月疏现在肯定是躲起来偷偷哭呢。 听见她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说: “没事,你是我妻子,我应该做的,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惊吓了。” “不不不,”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顾月疏在萧砚之面前变得放松了许多,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几下,“如果今天他掳走的不是我,那就还会有其他女孩,你今天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不愧是战神王爷,剑法如此高超,看的我也想学。” “你想学?那我改日教你。” 顾月疏得意忘形,一时口嗨,才发觉不对,连连摆手,拒绝道: “不用了,王爷您日理万机,就不麻烦你了,我可以去找长风学,他是你的副将,想来也不差。” 差点就忘了,让男主教她学舞剑,这成何体统。 萧砚之出了别院,看见长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在空地上练剑。 “长风。” 长风收了剑,小跑到他跟前,等候差遣。 “你为何在此练剑?” 长风倏的跪下,说: “今日是属下没用,才让王妃娘娘身陷险境。” “确实是你的错,你看你剑舞的,疲软无力,罚你写检讨,三千个字,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把剑练成这样,就罚五千个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大气层 第二天,樊城人知道了徐怀钰身死的消息,唏嘘不已。 “徐怀钰是家中独子,这下徐老爷怕是也活不下喽。”街边的买菜老头跟人闲聊道。 “嗯嗯,谁说不是呢?”旁边人应和他道:“可你们有谁听说是怎么死的啊?” 众人皆不知晓内情,只当是如同徐府人所说的因偏院失火去了。 徐固迷迷糊糊在床上晕了几天,又因着徐怀钰的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葬礼也是草草了事。 顾月疏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本着帮不了忙,就绝不添乱的原则,最近老实的很,连着几天都待在太守府别院里。事情也在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萧砚之这两天很忙。 萧砚之在朝中没有官职,没有仗打的时候,倒是很符合他的封号,是一介闲王。 可是这次又是嘉宁帝的命令,直接派他下来巡查,那么他的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反映出的情况,就是最不受各方干扰的实际情形。 对此,各地官员都不敢轻视,一开始也都如同萧砚之预想的那样,所到之处,一片祥和安乐。 可自从萧砚之折返回樊城后,城中突然不少人,不约而同的跑到太守府,说要找贤王殿下伸冤。 为此,萧砚之专门设立了一个信箱,派长风暗中看管,让有冤屈的人来信箱投匿名信。 “匿名信?萧砚之是傻了吗?” 顾月疏秋雯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脱口而出。 连她这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人都知道,封建王朝的文盲率有多高,别说写了,很多人都未必认字。底层的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又怎么会写这种东西?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太守大人建议殿下这么做的。” 秋雯听见顾月疏骂萧砚之,吓了一跳,补充道。 王守成建议了,萧砚之就要听吗? 顾月疏突然记起来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想通了。 本来以为萧砚之在地下层,原来他在大气层。 顾月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人比人,气死人。长得带劲,武力值高,有钱有势,还聪明,上帝到底给他给他关了哪一扇窗啊。 这里顾月疏优哉游哉的同秋雯聊着天,那边萧砚之忙的焦头烂额,匿名信如雪花似的飞来。 除去一些家长里短的信件,几乎所有的匿名信大约都是一个内容。 樊城徐氏侵占民田。 萧砚之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他亲自带人将徐家上下所有的账簿地契都搜了来,又逮了徐固和几个徐家主事的人,彼时徐怀钰刚刚下葬,徐固还没从失子之痛中走出,看见萧砚之这阵仗,竟然吓得中了风。 王守成知道这个消息,恶狠狠地将手中茶杯拍在桌子上,呸了一声活该。 中午,顾月疏和秋雯在屋里吃饭,平常萧砚之要办公,就与王守成一起。 顾月疏一边吃,一边心里还想着剧情应该进展到哪里了。 秋雯看她心不在焉,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贤王,宽慰道: “娘娘,没关系的,王爷智慧过人,定会不负皇上的期待。” 她根本不是在担心萧砚之,但总不能告诉秋雯自己在想什么吧,便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她们饭吃到一半,突然有人回来了,秋雯见是萧砚之,拿起碗就准备走。 顾月疏抬头瞥了一眼她的碗,里面只装了半碗米饭,担心她吃不饱,忙忙的要给她夹菜。 秋雯见状阻拦,说: “我去厨房跟其他人一起吃。” 说完当着萧砚之的面跑了。 顾月疏嘴上没停,嘴里嚼着一块肉问他: “你吃过了吗?” 萧砚之在她对面坐下了,神情有些疲惫,说: “我没吃,想回来休息一会,你等会吩咐他们安静些。”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秋雯端着两碗米饭和几盘菜进来了,放到桌子上,又出去了。 “你这丫头倒伶俐的很。” 萧砚之听见那边门被关上,拿起筷子,没由头的来了那么一句。 顾月疏眼睛骨碌碌的转,想着怎么接话: “怎么?王爷看上她了,那是她有福气。但是我是个恶人,我可舍不得。” 这这这,这可不行,她还要带秋雯远走高飞呢。 萧砚之似是有些被她的反应愉悦到了,笑着说: “舍不得?谁?” 顾月疏跟本不接招,瞪着大眼睛看他,眼神透露出一种愚蠢,说: “当然舍不得秋雯啊,她从小就在我身边呆着了,我定要给她寻个好人家,可不能让她与人做妾。” 萧砚之听她这样讲,轻轻笑了声。 萧砚之吃完饭睡下了,顾月疏知道他昨夜没回来,带着人算账算到深夜,在府衙凑活着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累的不行。 顾月疏亲悄悄关门出去了,到了隔间小憩一会。 下人们知道主子都睡了,一个个静悄悄做自己的事情,偶尔有人在廊下走动,也是蹑手蹑脚的。 萧砚之大约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走了,顾月疏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他开门的吱呀声和沿廊下走过的动静,心想,这些事情没林清茉的助力,做起来还挺有阻力的。 此时的林清茉躺在束城的某处的一家旅馆里,思考自己到底是在这等,还是去樊城。 樊城土地兼并案,处理起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几年前,她听说北地闹了旱灾,当时樊城不少百姓为了活命,将田地贱价抵给了徐家,换取活命的粮食,而后徐固在城中设立粥铺,赈济灾民,因此立下了个乐善好施的名声。 但那些抵押了土地的百姓,到灾后才发现借贷利滚利,根本无法偿还,他们的土地就被强行收走了。 好个徐固,把人腿打断,再给予小恩小惠,倒还搏了个好名声。 林清茉盯着天花板,想不通为什么萧砚之一行人明明都出了樊城往这边赶来了,怎么又突然回去了,害得自己在束城扑了空。 还有徐固的儿子徐怀钰怎么在同一天死了。 林清茉直觉感到,这两件事可能会有关联。 思及此,她当下就决定,要到樊城一探究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太守之死 樊城一间普通民房。 张槐白天在徐府伺候了一天,傍晚回到了家,打开院子的门,沈白桦端着一个木盆,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回来,没停下动作,说: “饭已经做好了,在厨房里,去吃吧。” 张槐沉默寡言地点点头,走进了屋子里。 张槐心里憋闷,原来他以为只要徐怀钰死了,他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为什么现在,两人之间,还是存着看不见的隔阂。 第二天下午,当顾月疏还躺在床上打瞌睡的时候,突然感觉房间里进来一个人,她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挣扎出来,鼻子就被那人捏住了。 顾月疏一下子惊醒过来,一张脸放大在她面前。 “睡睡睡,都快到傍晚了,你这样晚上还能睡着吗?” 顾月疏拉开她的手,清梦被打扰,怎么都不会太高兴,嘴里哼哼唧唧的要打林清茉。 林清茉跳到一旁躲开,掩嘴偷笑道: “看你还有力气打我,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顾月疏疑惑抬头,睡眼惺忪的看着她,问: “你听谁说我出事了?” “没谁,我自己瞎猜的。” 牛,顾月疏心下感叹,不愧是女主,这里发生的事情,怕是被她猜到了七八分。 有的时候,真想跟你们这些天赋型选手拼了。 林清茉脱了鞋,也爬到床上,靠着顾月疏躺下了,她赶了快一天路,骨头都快散架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并排躺着,林清茉突然觉得这样简单的生活也挺好,要是这样的时光过的再慢一点就好了。 顾月疏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琢磨着林清茉这么突然来了樊城,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撮合一下男女主,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美事一桩。 顾月疏思索了半天,cpu都烧了,也没想出什么,索性不管了,顺其自然吧。 林清茉听秋雯说,夜里萧砚之几乎都睡在府衙里,这让她心情不错,加上傍晚睡了一会儿,现在根本不困,拉着顾月疏,要在院子里堆雪人玩。 秋雯从厨房里拿出了几根胡萝卜,又翻出几颗干香菇,这样雪人的鼻子和眼睛就有了。 林清茉戴着羊皮手套,在地上用雪搓出了一个圆球,接着推着雪球顺着地滚,雪球在地上越滚越大,渐渐有了雪人肚子的样子。 顾月疏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地上滚出了一个稍小的雪球,作为雪人的头,垒在了大雪球上。 按上胡萝卜和香菇,一个简易的雪人就堆好了。 顾月疏玩性上来了,嫌还不过瘾,拉着林清茉摸进太守府的花园里,偷偷折了两枝冬青,插在了雪人肚子两侧,当作手臂,远看像是雪人的手上挂了一串红果,很是喜庆。 没承想,萧砚之亥时竟回了别院,路过雪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顾月疏道: “你还怪有闲情雅致的。” 顾月疏毫不相让,道: “托王爷的福。” 萧砚之轻笑一下,没再言语。 次日,王守成来别院接萧砚之同去府衙,他远远地站在门口,看见了那个挂着冬青枝的雪人,一时间竟难以自持,指着雪人,朝着迎面走来的萧砚之问: “那个雪人,是王妃娘娘堆的吗?” 萧砚之看着他的神情,觉得有些古怪,回道: “是,怎么了?” 王守成自觉失态,忙收敛了心神,说: “下官看见如此喜庆的样子,心下也觉得高兴,王妃娘娘真是心灵手巧,连雪人也堆的惟妙惟肖。” 樊城这里的动作很快,审理好证据,上报给了郦都。 徐府里其余人见此情形,作鸟兽散。 府衙内,萧砚之坐在案前,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撇去茶沫,抿了一口。下方站着王守成,向他汇报着进展。 “嗯,我知道了,近日辛苦王大人了。” 王守成温厚一笑,说: “王爷谬赞了,王爷不追究下官失察之罪,下官惭愧。” 萧砚之也理解他的难处,他出任樊城太守不过几年,比不得徐家在此根深蒂固。 “这次案子审理如此顺利,王大人的功劳,本王等会向皇上如实禀明,”王守成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料萧砚之话锋一转,“但是你授意手下去掳走本王的王妃,这本王不能忍。” 王守成闻言,一改平时谦逊小心的样子,抬手撩起官袍,跪了下去,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放在地上,语气中没有一丝畏惧,说: “既然王爷都知道了,那下官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听凭王爷处置。” 午后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照在王守成的背上,他感觉不到外界的冷暖,像是从身体上卸下了巨石一般,胸腔中充斥着大仇得报后的快感,和完成使命后的轻松。 萧砚之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他不明白王守成为何要用如此手段,就算徐家在这么为祸一方,也决计不会威胁到他的身家性命,他现在的做法,倒像是要与徐家同归于尽,问道: “你为何如此?” 王守成匍匐在地,闻言一愣,眼眶瞬间被泪水打湿,嗓子里挤出几声干哑的笑声,呜咽道: “谢王爷助我铲除仇人,我终于有脸面下去见我的女儿了。” 萧砚之在桌上敲击的手指一顿,眼中充满了错愕,双唇微微颤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不可置信的问: “你女儿不是早就病死了吗?”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罢了,我苦命的儿,是…是…被奸人所害,失了清白,”王守成随即眼中露出阴狠的目光,双鬓旁留下快意后的汗水,口里大声粗喘,带着哭腔,“他们竟然还设计,想让我以为是城外土匪所为,可怜我的淑儿啊。” 萧砚之听到这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说: “那你既然已经知晓,这对女子来说何其残忍,又怎么忍心王妃再受其害。” 王守成此时夙愿已了,再无后顾之忧,说: “我的人都已埋伏在周围,如果王爷当时没能及时赶到,他们就会出手,决计不会让王妃重蹈我儿覆辙。但我派人绑架王妃已成既定事实,王爷要杀我,我没有一点怨言,我到九泉之下,与我儿团圆,也能与她有个交代了。” 萧砚之既惊又怒,手重重拍在案上,朝着门外大喊: “来人,将王守成押入大牢。” 门外衙役涌入,王守成起身朝贤王一拜,转身大步朝着大牢的方向去了。 王守成被剥去官服,押入大牢听候问审。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关押王守成的牢房隔壁,就关着徐固。 徐固中了风,行动不便,身体歪在草垛上,口中津液淌了满脸,也没有人替他收拾。 他眼睛歪斜地看着王守成进入牢房,嘴里发出似是嘲弄般声响。似是在说,你帮朝廷抓我,怎么这会儿自己也下狱了。 王守成非但不生气,反而嘴角噙着笑,缓缓朝他走近,眼神仿佛毒蛇一般盯着他,像是要告诉他些什么。 徐固本能的认为那些话不会是自己想要听到的,想起身向后躲,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只能惊恐地看着王守成的脸。 王守成从窗口透出的阳光下,走到阴影处,隔着木质栏杆,缓缓蹲下,一双眼睛如同古井沉寂无波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知道,是谁把王妃送到你儿子身边的吗?” 那声音丝丝缕缕的传入徐固的耳朵里,徐固不敢相信,在他印象里,王守成一直是个老实好拿捏的人,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徐固瞪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到答案,王守成与之对视,脸上带着瘆人的微笑,说: “但你知不知道,徐怀钰,还没死呢。” 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在徐固胸中击起千层浪,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地叫喊声,额头青筋暴起,汗珠流下,眼神中似有希望燃起。 王守成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面具,突然在牢房里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往日温和的眼睛变得赤红,嘴角抽动着,话语如同诅咒,钉在徐固的身上,粉碎了他的希望: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他现在每天都在做他最爱干的事情,我命人找了十几个昆仑奴,每天轮番的伺候他。” 王守成维持着仅存的理智,对他说: “你都不知道你儿子那骚/浪样,被昆仑奴伺候的下/水/横/流,啧啧啧,我之前都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天赋,你不用担心,虽然他没了下面和舌头,又被我做成了人彘,但是以后就算你死了,他靠着这个,也能混口饭吃。” 徐固躺在草铺上,全身血液像泄闸的水一样往脑袋涌,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太痛了,痛的连呼吸都像被千万根针扎在身上一样。 “痛吗?痛就对了,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让他一直这样苟且世间。”王守成控制不住跌倒在地上,失魂落魄喃喃道,“可他就算再痛,又怎么能比得上我的淑儿万分之一的疼啊。” 王守成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在弥留之际,想起了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日的下午,远方的六岁孩童笑着朝自己跑来,手里攥着一支冬青枝。 “爹,你看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我的孩子,别怕,爹下来陪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造谣 顾月疏听到王守成在牢里自杀的消息时,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滋味,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开始做的决定是否正确,虽说是帮他报了仇,但他自己也因此身亡。 系统见她有些消沉,好心安慰她道: “你已经将你能做到的都做了,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王守成知道你这样帮他,他一定会感谢你的。若他无法报仇,活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无法挣脱的痛苦。” 顾月疏拍了拍大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松道: “你说的是,他心愿了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女孩受害,是件好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守成死了,萧砚之念在他爱女心切,也不好再追查绑架王妃一事。 郦都很快给出了樊城案的审理结果,本朝开国时就开始实行均田制,到了嘉宁帝是第四代皇帝。 嘉宁帝主张杀鸡儆猴,徐固被重判斩首,几个主事被判流放,徐家田产家业依数充公,后又颁布口谕,如有同犯者,若能自首,可降罪处理。 消息一出,北地不少世家大族如坐针毡,他们一面不舍得多年来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田地,一面又知道这是皇帝最后的警告。 一些豪绅迫于压力向官府上报,美其名曰要捐出自己名下的部分田产,实则是要抹平对不上账目。 徐固被斩首这日,全城的男女老少都前来观看,他们一边向刑场上丢烂菜叶和臭鸡蛋,一边大声骂道: “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背地里,为了一己私欲,坑害了这么多人,真是死有余辜。” “对对,砸死他。” 死到临头,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中风的徐固竟有些好转的迹象,他被绑在一根木头上,呈跪坐的姿势,看着刑场下的人,呸了一口唾沫出来,大声喊道: “你们可知我为何而死?” 人群骤然寂静下来,徐固紧接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你们以为贤王是要为你们做主,但其实,是因为贤王妃被我儿风流倜傥所打动,谎称自己是未出阁的少女,与我儿通奸,贤王…” 长风心中一惊,下一秒一把长刀就从坐上监斩的萧砚之手中飞出,扎在徐固的后心,徐固没了声音。 冬日里,长风汗从额角流下,心脏突突的快要跳出心口,他根本不敢扭头去看萧砚之此刻神情。 萧砚之不能任由徐固污蔑顾月疏的清白,但是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台下的百姓有几分相信了徐固的话。 正所谓怀疑一旦开始,罪名马上成立,哪怕是顾月疏没有做过,只要有人开始诽谤出口,那对她也将是灭顶之灾。 此时人群中忽地冒出一名女子,推开周围的人,走到邢台上跪下,朝着贤王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转身,朝人群喊道: “徐固是在污蔑贤王妃,那日是我被徐怀钰掳走。”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张槐在台下脸涨的通红,对沈白桦喊道: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沈白桦置若罔闻,继续大声说道: “王妃娘娘途中身体不适,贤王殿下护妻心切,找到了徐怀钰在城郊的别院,想进去借地休整一番,不料遇上了徐怀钰欲行不轨。” 说到这里,沈白桦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的跪了下去,断断续续说道: “王妃娘娘…绝不是像徐固说的那样,要不是娘娘出手相救,我恐怕…” 人们看她哭的伤心,全然相信了她的说法,不免也替她难过,有人出声安慰道: “好姑娘,敢冒风险替恩人澄清事实,别难过,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萧砚之坐在后面,眼睫遮着美目,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人群渐渐散去,萧砚之走下台前,朝着长风冷声吩咐道: “带她过来。” 萧砚之眼神漠然得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语气冰冷道: “你想要什么?” “我想见王妃娘娘。” 沈白桦开门见山,萧砚之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道: “理由。” 沈白桦刚想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我就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对我说吧。” 萧砚之从椅子上站起来,惊讶道: “你怎么来了?” 顾月疏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给自己倒了杯水,豪迈地一饮而尽,摆了摆手,说: “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她不是要见我吗,我先跟她说。” 说完拉着沈白桦就走,沈白桦一个不备,向前趔趄了两步。 王妃娘娘不愧是将门之女,行为举止确实是不同一般人的豪放。 沈白桦跟在顾月疏身后进了隔壁,待顾月疏转身,跪在了她面前。 顾月疏吓了一跳,饶是她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也适应不了,这在现代可是会折寿的。 她连忙要将沈白桦拉起,而沈白桦铁了心要跪,说: “求娘娘收下我,端茶倒水,或是洗衣做饭,我都会,娘娘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快起来。” 她走这一遭,就是打算收了眼前这女子,现下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愁怎么能将人送到林清茉那里。 沈白桦见她爽快答应了自己,很是高兴,对着她砰砰磕了三个头。 得,这下顾月疏又要折寿。 顾月疏带着沈白桦出了门,遇见了一个人远远站在光秃秃的树下。 沈白桦瞧着远处那人,说: “王妃娘娘且等一下。” 顾月疏福临心至,点了点头,看沈白桦朝着他去了。 树下张槐看着她过来,再也忍受不了,朝着她发泄似的问道: “你为何要这样?” 沈白桦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沉默半晌道: “谢谢你替我报仇。” 张槐愣了愣,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急忙追问: “那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 “回不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沈白桦凝神注视着这个曾经她深爱的男人,像是要把他的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你会介意的,我知道,就算你嘴上说着这不是我的错,你不会嫌弃我,但是你至今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张槐哑然,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辩解。 沈白桦解脱般笑出声来,说: “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你心里,你现在可以忽视,但是它并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让周围的皮肉溃烂,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我想让你开心,也更想过好自己的一生。” 说完对他释怀一笑,转身走了。 张槐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她说的对,自己一直在介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挡灾 樊城案子结束,一行人再次启程出发去往束城。 顾月疏站在马车前却犯了难,按理说,男女主是应该坐一辆马车的,但是现在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杵在这里,事情就变得难办来起来。 萧砚之瞥见她站在马车前发呆,困惑的问: “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吗?” 顾月疏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只能踏进马车,撩开帘子进去前,还冲姗姗来迟的林清茉不好意思的一笑。 林清茉见她表情心下有些错愕:发生什么了? 秋雯在后面一辆马车对她招手,说: “委屈林姑娘和我一起。” 林清茉展颜一笑,朝着她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月疏坐下后,转瞬之间想到了什么,笑容凝固在脸上。 萧砚之观察着她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心下疑惑,这女人怎么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 顾月疏面如死灰地闭上了双眼,靠在一旁陷入沉寂。 没事的,没事的,活着挺好的,死了也没事。 马车轮子吱悠悠的转,碾压在了顾月疏的心头。 中午,马车并未停下休息,他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 顾月疏坐在马车里一脸苦哈哈的啃着干粮,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一下现在的情况,照这么发展下去,原书的剧情都快要崩坏了,甚至连自己都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系统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剧情怎么走,是上天安排好的事情,跟她,跟顾月疏根本没有关系。 再说,就算她超额完成任务,也不会有绩效和奖金。 顾月疏祈祷着事情能有转机。 可是上天显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 按照原书的剧情,不出所料,他们遇上土匪了。 马车在盘山路上行驶,突然前后冲出几十个人,目标直指贤王的马车。 “保护殿下和娘娘” 长风一声大喝,随即猛扯缰绳,拔出剑朝土匪头颅削去。 对方人多势众,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在这个地方等着他们。 秋雯听此动静,眼泪和汗瞬间流了出来,脸色煞白,伸手想要掀帘子。 林清茉见此情形,猛的拉住了她,将她向回拖拽,说: “别动。” 秋雯回过头想要挣脱,涕泪俱下,哭道: “我要去保护小姐。” 沈白桦皱着一张小脸,汗水打湿了面颊,双手死死地扣着裙子,靠在车壁上发抖。 “有贤王在,她不会有事的,”林清茉的声音拉回了她一丝的理智,“你去了也没用,帮不了忙,只会添乱。” 林清茉心中也十分忐忑不安,早知就不来趟这趟浑水了,但是现在她必须装作镇定的模样,一手揽着秋雯的肩膀,一手握着沈白桦被汗浸透的手,极力想安抚她们。 一个土匪趁人不备,接近了贤王的马车,跳了上去,右手拿着大刀,左手掀开帘子,不料从帘子后面刺出一道剑芒,没入那人心口处,萧砚之拔出剑,鲜血喷出,溅在了他的白袍上。 贤王也不恋战,搂着顾月疏就跳下马车,斩断马车的套马索。 顾月疏惊呼一声,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萧砚之带上马疾驰出去。 谢谢你,有的时候真想报警,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目标只有你呢? 土匪看见贤王驾马,都蜂拥上去,想要砍掉马腿,长风和另一名骑马的侍卫陈肇庆见势,驱马行至贤王左右两边,挥剑砍死了试图接近贤王的土匪。 两人对视一眼,长风猛夹马腹,暴吼出声: “走!” 三匹马并驾齐驱,冲出人群,长风和陈肇庆勒马回头,试图阻挡追击的土匪。 土匪眼里只有贤王远去的背影,长风和陈肇庆寡不敌众,还是放跑了一部分土匪。 其他土匪见势就走,也不欲与二人纠缠,隐入山林不见踪迹。 车队旁的土匪都已散尽,林清茉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长风策马而去,陈肇庆居高临下对她拱手道: “属下已经命人去搬救兵,请姑娘们莫慌,待在马车里耐心等待。” 林清茉点点头,回头朝着身后吓坏了的两人宽慰一笑。 而顾月疏这里的情况就没有那么理想了,她不会骑马,双手向后死死地抓着萧砚之的裤子,双眼紧闭,脑子像一滩烂泥,根本想不出对策。 好家伙,这敢情自己是穿来给林清茉挡灾来了。 萧砚之双臂环着她,双手扯着缰绳控制方向,在她耳边开口道: “嘶…你放松一点,扯的我疼,放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顾月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缓缓松开了手。 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相信萧砚之,并且不给他添麻烦。 身后的马匪并没有停下追赶的脚步,前方的道路分成了两条,正当萧砚之犹豫不决时,右边道路上突然又冲出几人,骑着马,挥舞着大砍刀就朝他们疾驰来。 萧砚之当机立断,向左猛扯马缰,驶入了左方。 活人微死版顾月疏心中万分纠结,思来想去,决定闭嘴。 还是顺着原书剧情走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总不能指望萧砚之一个人带着个自己,把这十几号马匪全杀了吧。 她相信剧情之神会保佑他们活下来的。 顾月疏决绝地再次闭上双眼,道路上一根绊马绳被悄无声息拉了起来。 顷刻间,伴着马儿的一声嘶鸣,顾月疏感觉自己腾空飞了出去,身后贤王抱着她,二人一起摔下了悬崖。 远处的长风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胸中五雷轰顶,马匪还在悬崖边没有散去,他自知难以对抗,当即调转马头,向回飞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愧疚 北地虽寒冷,但北雁江水流湍急,冬日也基本不会结冰。 萧砚之胸膛紧挨着她的后背,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里,跌进了水里。 巨大的冲击力拍的二人都有些发晕,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江水,带着寒气渗进了骨头缝里。他们必须赶快上岸,萧砚之揽着她的腰,抬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随水漂流,他终于看见远处一处浅滩,带着顾月疏奋力游了过去。 顾月疏触着了岸,手臂撑起身体,大口大口喘息着,冷气侵入肺部,激的她咳嗽起来。她抹了一下脸,扭头看向萧砚之,却惊恐的发现他身下血水洇成了一片,体力不支倒在了岸边。 顾月疏顾不上冷,起身上前查看,萧砚之声音沙哑,道: “右腿伤了,你能扶我起来吗?” 顾月疏想到在水里时,听见咚的一身,没有在意。 原书中没有萧砚之受伤的情节,她理所应当认为此时的他也不会。 却忘记了林清茉会游泳,自己不会。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顾月疏跪在地上,膝盖泡在冷水里,刺的她骨头发疼,她架起萧砚之的左臂向自己肩膀上抬,慢慢将他支撑起来。 萧砚之站起身,靠着左脚和顾月疏的支撑向前蹒跚而行,嘴里玩笑道: “力气还挺大。” 顾月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反复回忆着原书中的剧情,搜寻自救的办法。 见她半晌没理自己,萧砚之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远处有个山洞。 萧砚之在顾月疏的搀扶下,靠着石壁缓缓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铁质圆筒,递给她,问: “会用吗?” 顾月疏知道那里面火折子,他们落水的时间不长,应该还能用,遂打开了密封的铁筒,点燃了火折子。 外面天已昏暗,山洞里更是漆黑,顾月疏接着火光向角落看去,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留了柴火?” “猜的。” 顾月疏哆嗦着将木柴点燃,手勉强暖了一点,没有那么僵硬。 她拔出一直缠在大腿外侧的匕首,对萧砚之说: “忍忍。” 萧砚之愣了一下,扯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问: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匕首?” 顾月疏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抿着嘴不做声,极力控制着自己冻得颤抖的手臂,用匕首划开了他的右腿裤管。 伤口触目惊心,小腿靠近膝弯处的部分皮肉耷拉在腿上,伤口向外涌着血。 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了伤,顾月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萧砚之看她这幅神情,以为是吓着她了,出声安慰道: “没事,这伤口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哎呦…你轻点。” 顾月疏从旁边扯出一根草绳,使劲绑在了他的膝弯上,用以止血。接着用匕首从他的袍摆上割了一块布条,放在火上烤干后紧紧缠在了伤口上。 萧砚之脸色变得铁青,后背的汗和潮湿的衣服黏在一起,额角青筋暴线,手紧握成拳堵在嘴边。 替他包扎好伤口,顾月疏搬起柴火堆成一垛,将他的伤腿抬高放了上去,希望能减缓失血的速度。 萧砚之缓了很久,才觉得没那么疼了,调笑道: “没想到本王的王妃如此聪慧。” 顾月疏背对着他烘烤外衣,心中愧疚,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萧砚之似有所感,盯着她的后背,慌乱道: “你别哭啊,长风跟在我们后面追来了,他肯定是看见我们掉下来了,他从最近的地方搬救兵,今夜过后应该就能找到我们了,我们不会死的。” 顾月疏擦掉眼泪,强装镇定,转头对他开玩笑道: “我不害怕,我就是饿了。” 萧砚之闻言蓦然一笑,说: “可惜你夫君伤着了,不然还能给你打点野味吃。不过没关系,等长风找到我们,你想吃什么,我都让他去树林子打去,打不着就不让他回王府。” 顾月疏破涕为笑,她是第一次那么仔细的注视着他,发觉他平时总是板着脸,一副冷峻的神情,生的却姝色艳丽,笑起来竟有些妩媚,眼睛里的光彩,像是月光下的泉水。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但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她忽略。 远处斜阳映照着苍山,将天与水连接在一起,绵延的水波染上金黄的颜色。 长风手里举着燃烧的火把,带着人沿着河岸搜寻,夜幕渐渐降临,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被山峦遮掩干净,寒夜一片寂静,河岸的鸟被人们的呼喊声惊起,振翅飞远,隐入深林。 顾月疏怕萧砚之受凉,用剩余的柴火堆成一堵矮墙,挡住了部分吹进山洞的风,她伸手将他身上湿透的外袍解下,拧干了水,放在火堆旁烘烤。 “想不到夫人竟对我如此上心,真是让为夫好生感动啊。” 萧砚之头靠在石壁上,半眯着双眸感叹道。 “那可不,”顾月疏听他到这会儿还有力气开玩笑,放心不少,心中感叹他的身体是真好,“我对王爷的心日月可鉴,天地都为之动容呢~” 萧砚之侧头听她阴阳怪气,嘴角浮现出一抹坏笑,打趣道: “既然王妃如此爱我,那等我们出去,就要个孩子吧。” 顾月疏拿着衣服的手一顿,心中暗道不妙,这厮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在扯谎的? “你觉得怎么样啊?王妃娘娘。” 萧砚之语气加重,明知故问道。 顾月疏心中叹息,想到两人现在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便开门见山说道: “我确实是是扯谎的。” 萧砚之刚想问她为什么要说谎,就听她语气低落道: “我听爹说,我娘生我时差点没命,后来也一直身体不好,所以那天你问我,我有些慌乱,才扯了个谎,我只是想有个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她说的半真半假,希望可以暂时迷惑住他。 萧砚之没接话,失神的在想什么。 山洞里,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开口,寂静中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蜜饯 河岸的密林中,冬日的树桠光秃秃的,姿势千奇百怪地伸向天空,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可怖。 陈肇庆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塞到长风手中,说: “吃点吧,这么长时间了,别没等找到王爷和王妃,你就先倒下了。” 长风拿着干粮,咬了一口进嘴,嚼了没几下,打开水壶,就着水吞下了。 他抬臂抹了一下从嘴角流下了的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急切地扫视着周围,祈祷着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山林里到处都是人声,他们已经搜寻几个时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心中都更加焦急,丝毫不敢懈怠。 冷风呼呼的灌进山洞,好在有火堆,倒也不会那么冷。顾月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她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渐渐生出了困意。她顺着石壁缓缓下滑,想躺在地上睡会儿。 萧砚之突然猛咳起来,还伴随着扯到伤口时痛苦的极速喘息声。顾月疏赶忙睁开眼睛,爬起来,看见他靠着石壁,背部蜷缩着,神情很不舒服的样子。 顾月疏伸手慢慢抚摸萧砚之的背,后者借势便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侧身靠在她怀里。顾月疏知道他肯定是难受极了,不然定会恪己守礼,她心里焚火般焦心。 萧砚之在她颈侧缓缓睁开眼睛,调整角度,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了。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阳刺破云端,照向山林时,长风发现了远处洁白雪地上的一抹红。 他赶忙上前查看,殷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再也不敢有一丝耽搁,连忙召集所有人,沿着血迹朝山洞赶去。 顾月疏一夜未眠,头昏昏沉沉的,守在萧砚之身旁,夜里太冷,她索性将木柴全部燃起。 可他的脸色依旧很差,两颊慢慢浮起不正常的红晕,额头烧热起来,于是顾月疏便取了山洞外的冰雪用布块包着放在他的额上降温,萧砚之这才睡得安稳了些。 顾月疏既担心又愧疚,心中企盼着长风能快点赶到。 终于,耳朵边传来了不属于山林的喧闹声,顾月疏小心翼翼地从山洞里走出去,仔细辨认着远处的来人。 是长风!太好了。 她招手向远方挥舞,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这里,我们在这里。” 在确定长风看见自己后,再也支持不住,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待清醒时,嗓子干的发痒,想叫人却发不出声音,只干哑地咳了几声。 秋雯坐在桌子旁,支着脑袋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瞬间惊醒过来,朝着床上看去。 “水。” 顾月疏发出微弱的声音,秋雯忙倒了水,坐在床边将她扶了起来。 顾月疏一口气将杯里的水全部吞了下去,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问: “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辰时了,您睡了一天一夜了,清晨才退了烧,我去厨房给您拿药。” 秋雯端了药和一碗小米粥回来,坐在床边,端着碗细细吹凉了,才用勺子送到了顾月疏嘴边。 顾月疏心不在焉,眼睛看向一边发呆。 “娘娘?” 秋雯喊了一声,顾月疏回过神,才想起忘了什么,问: “萧砚之呢?他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王爷昨日中午退了烧,现下应无大碍,只是腿伤得有些重,得好好养一段时间,”顾月疏听见这话,才放下心来,就着秋雯的手喝勺子里的东西,“只是这次王爷遇刺,皇上很是震怒,派了刑部的大人们来彻查,听说永泰公主也来了。” 永泰也是箫涣云的封号,不过顾月疏还是更喜欢称呼她为征虏将军。 既然皇帝都派人来了,那顾月疏也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了,她猜萧砚之都伤了,萧宸怕是不会再使唤他了,所以派了箫涣云过来。 “我去看看萧砚之。” 顾月疏喝完药,撩开被子想要下床,秋雯放了碗,忙拿起一旁挂着的大氅和毛领,将顾月疏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才放心跟着她出去。 因着两人生病,长风唯恐住在一起会相互传染病气,也为了方便照顾,就把萧砚之安置在了樊城太守府的主院,这里原先是王守成住的地方,现在自然是空了出来。 顾月疏从别院出来,穿过花园向主院走去,看着道路两旁在雪地上灿烂热烈的冬青果,心里不免又触景伤情,又想到原书中顾父顾母,心叹若是自己也有爱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人生就会大不相同。 主院里,长风急的团团转,萧砚之昨日中午退了烧,本以为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傍晚又烧了起来,夜里还吐了两回,到现在人还昏迷不醒。 顾月疏推门而入,陈肇庆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去行了礼,说: “王妃娘娘,王爷还烧着,您现在身体刚好,进去怕会…” “无妨,我进去看看。” 还未等他话说完,顾月疏就打断了他,旁边的侍女眼尖,掀了帘子,待她进去,又放下了。 里屋长风看见顾月疏来,行了礼,低声道: “娘娘,王爷吐了两回,现下药怎么都喂不进去。” 顾月疏探头朝床上看去,萧砚之面色通红,身上盖着被子,脑袋靠着枕头沉沉睡着。 她走到床边坐下,示意长风将他扶起,长风以为她会有什么好办法,赶忙照做。 哪知道下一秒顾月疏抬起手,重重向贤王胳膊上拍去,嘴里大声念叨着: “萧砚之,醒醒,别睡了,起来喝药了。” 旁边的人见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王妃娘娘的方式竟如此简单粗暴。 简单粗暴但是有用,萧砚之真的清醒了一点,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茫然的看着前方。 顾月疏放心的舒了口气,跟自己想的一样,虽然烧得严重,但他身体底子好,应当不是什么大事。 萧砚之头晕目眩,偏头靠在长风怀里,闭眼还想再睡,顾月疏伸出右手掰过他的下巴,左手端起药碗,沉声正色道: “张嘴。” 萧砚之睁眼定定看着她,不自觉张了嘴,口腔瞬间就被灌了药,温热酸苦的药顺着他的喉咙流下去,呛的他皱了眉,眼眸上也蒙起淡淡水雾,委屈道: “苦。” 顾月疏看着他把药全都咽下,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塞了一颗进他嘴里。 萧砚之嘴里得了甜,仍觉得不够,神色恹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那包蜜饯,顾月疏看见他那神色,顿起怜爱之心,又塞了两颗进他嘴里,哄道: “你好好喝药,等你病好了,这包蜜饯都是你的,好不好?” 顾月疏从侍女手中接过水杯,朝他嘴边凑去,萧砚之点了点头,低头抿了口水,眼睫垂下,面色苍白,一脸病容,长发并未束起,像丝绸一样从肩上垂下来,嘴唇沾了水色,眼神含嗔带怨,嘟囔道: “我头疼,腿疼,嗓子也疼。” 顾月疏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长风扶着他躺下,萧砚之拉住了顾月疏的手,闭眼睡了过去。 顾月疏愣在床边,心中充满了纠结与尴尬,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屋里人见此情形,也都退了出去。 她只能拼命给自己洗脑,没事的,贤王现下只是因为病着,不清醒,才会有如此举动,等他好了,自己马上保持距离,他是因为她才伤的,自己照顾他也是应当的。 萧砚之睡到酉时才醒,烧退了,但腿还疼着,右手放在睡着前的位置,手中的人却已不知去处,屋子里寂静无声,外面的天昏昏暗暗的,廊下没点灯,看不清东西。 他尝试着咳了两声,外间的一点光透过帘子映出来,渐渐靠近了,顾月疏掀帘走了进来。 萧砚之心中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瞬间觉得舒服踏实了很多。 顾月疏拿着烛台,将里间的灯点亮,屋子忽地亮起,暖黄的灯光照在萧砚之脸上,他抬手遮挡了片刻,渐渐适应了眼前的明亮。 “饿了吗?”顾月疏放下烛台,转过头倒了杯水递给他,“秋雯熬了米粥,蒸了鸡蛋和几个小菜,要不要吃点?” 萧砚之慢慢起身,接过杯子,含了口水,漱了几下,吐进了床边地上放着的痰盂里,点点头道: “好。” 萧砚之伤还未好,侍女从厨房端来了几个清淡的菜,搁在桌上,便出去了。 “长风,你进来,伺候你主子吃饭。” 长风守在外面,听顾月疏叫他,一步也没挪,眼神放空瞧着远方,老神在在地回道: “辛苦娘娘了,在下一个侍卫,干事毛毛糙糙的,怕是会惹殿下不快。” 屋里的人听见他的回答,一个嘴角忍不住向上挑,眼神中透露出满意的愉悦,另一个撇撇嘴,无奈但没法,端起盘子问他: “你能自己吃吗?” 床上那个半靠在身后的靠垫上,状似柔弱道: “腿太疼了,手上也没有力气,不过我也不是很饿,王妃要是实在不方便喂我,那我不吃便好。” 他都这样说了,顾月疏除了亲自喂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月疏拿出一台小几放在萧砚之身旁,将饭菜端了上去,拿起碗搅动着碗里的粥,待差不多凉了,用勺子送进他口中。 顾月疏喂的很细,一口菜,一口粥,又怕烫了他,都仔细吹凉了再喂,待萧砚之将小几上饭菜都吃了干净,用手中帕子替他擦了嘴,说: “殿下该喝药了。” 萧砚之本来心情很愉悦,一听这话,苦着脸,蹙了蹙眉,不太情愿,道: “本王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无大碍了,药就先不喝了。” 顾月疏置若罔闻,命外面侍女去厨房端药,拿出那包蜜饯,循循善诱道: “喝了药就奖励两颗蜜饯好不好?” 见他仍皱眉,一脸抗拒的样子,话锋一转,道: “但要是不主动喝药,我就让人来硬灌了,那就连蜜饯都没有了。” 侍女动作很快,端了药进来,恰好听见了顾月疏的话,一时不慎,憋着嘴笑出声来,笑声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里,朝着她看了过去,侍女察觉到二人目光,惊慌道: “奴婢该死,求殿下和娘娘恕罪。” 顾月疏面色淡然,道: “没事,出去吧。” 侍女如释重负,连忙出去了。 顾月疏一扭头,目光从侍女身上转向萧砚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耳垂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撇着眼不看她。 顾月疏把碗端到他面前,拿起勺子,想着试试烫不烫,萧砚之一把夺过药碗,仰头喝了干净。 “真不错,全都喝完了呢。” 顾月疏打开包着蜜饯的纸,摊开递到他面前。 萧砚之将碗搁到床边道案几上,拿起巾布擦了下嘴,闷闷道: “我不爱吃甜的。” 顾月疏心里明镜似的,将蜜饯也搁到案几上,叹道: “可是我也不爱吃甜的呀,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就放在这儿,等会你问问长风,他爱不爱吃甜的呢?” 萧砚之赌气似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月疏看他饭也吃了,药也喝了,抬脚就走了。 留下萧砚之一个人心烦意乱地靠在床上,拿起一颗蜜饯,恶狠狠地咬了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倾国倾城 秋雯见顾月疏出来,跟着她出了主院,问: “娘娘不再多陪陪殿下吗?” “不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秋雯不再多说什么,二人行至花园,顾月疏眼神飘渺的看向远处,问: “秋雯,你还记得你爹娘是什么样子的吗?” 秋雯笑了笑,笑声里却没有高兴,说: “早己经不记得了,他们为了供我弟弟读书,才将我卖了出来,索性遇见了娘娘,也是我的造化。” 顾月疏见自己勾起了秋雯的伤心事,有些后悔问她,又想起自己,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否则一个健康的女婴,又为何会被扔在福利院的门口。 她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那你觉得,我爹娘待我如何?” 秋雯有些吃惊,惊讶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回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娘娘怎会如此问,大将军对您宠爱有加,不仅请甘州最好的老师教您读书写字,还亲自教您骑马射箭,所以娘娘的骑射,比大公子也差不了多少。” 顾月疏,心中感叹,不愧是顾大将军,不拘一格,对原主的器重,不比对儿子的少。 秋雯还说了许多,顾月疏听着这些自己从未经受的温暖,心中艳羡原主,又觉心酸,为何自己就没有爱自己的家人。 萧砚之腿伤得重,在樊城躺了大半个月,皇帝也不再让他往北去,剩下的事情便都交给了萧涣云。 萧涣云带兵围剿了樊城到束城一带的土匪,此时距离萧砚之遇袭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刑部的人自然查不出什么线索。 好在皇帝的最终目的是清查田地,并没有责怪刑部的人,反倒借此机会,将北地还未上缴田产的家族都问罪了个遍。 不过这一切都与顾月疏没什么关系,她仰面躺在榻上,伸手抓起一旁烤在炭盆上热热的柿饼,咬了一口,烫的直哈气。 沈白桦坐在窗下做女红,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王妃娘娘怎么还如此孩子气,慢些吃,不着急。” 沈白桦比顾月疏大上五六岁,在她眼里顾月疏还是一团孩子气,成日里有吃有喝就什么都不愁。 顾月疏坐起来,两只手来回倒腾着柿饼,问: “在绣什么啊?” 沈白桦将手中刺绣翻转,给她看。 布面上跃然一株玉兰花,饶是顾月疏早就知晓她绣工精湛,这会儿眼睛里也透露出惊讶,她不是专业的江南秀娘,作品却惟妙惟肖。 沈白桦不由得红了脸,道: “娘娘见多识广,我一介乡野村妇,不该在娘娘面前献丑。” 顾月疏摆了摆手,说: “你有这样的天赋,却没个手艺精湛的师傅教你,实属可惜。” 她略微一思忖,得尽快将人送到合适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林清茉去了哪,自从她和贤王遇刺回来,就再没见到人影,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顾月疏摇了摇头,很快在内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暂时找不到她,人就先放在自己这里吧。 思及此,顾月疏对沈白桦道: “你跟我去一趟王爷那里。” 秋雯不在,沈白桦以为她是要自己伺候在侧,心里十分高兴,道: “遵命。” 太守府主院。 萧砚之歪坐在桌前看书,耳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下意识直起身子,不一会帘子就被人掀开,顾月疏踏进门里,身后跟着沈白桦。 他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也没放下书,掀起眼皮看她,道: “什么事?” 顾月疏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你手底下有没有绣工精湛的秀娘?” “我又不是开秀坊的,你问这个干什么?”萧砚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手上翻书的动作没停,“你想学女红吗?什么时候这么贤良淑德了?” 顾月疏沉默了一瞬,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演了起来,说: “自从我嫁进王府。见到许多京城贵女,便自惭形秽,想来是应该学些女人家该做的,才不给王爷丢脸。” 萧砚之眼角抽了抽,眼前的字都快不认识了。 面对顾月疏的虚情假意,萧砚之显然是不信,但他也不想究其原因,道: “你回去跟王德发说,他会安排的。” 顾月疏心满意足,道了声谢,转头就想走。 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说: “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还疼吗?” 萧砚之叹了口气,微微蹙眉道: “还疼着呢,不过没关系,不劳王妃费心。” 顾月疏心想他正值盛年,又是个武将,皮肉之伤养了大半个月,应该无大碍了,本想着客套两句就走,这下倒好,不留下做点什么,反倒显得自己没有良心。 萧砚之抬起头,注视着她,又叹了口气。 她还真是事情办完了,就想拔腿跑了。 “那我留下来伺候你?” 顾月疏试探道。 “嗯。”萧砚之低下头看书,言简意赅道:“你在这里,她出去。” 沈白桦行了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顾月疏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手指扣着衣摆,盯着脚趾发呆。 萧砚之偷偷瞟了她一眼,压了压嘴角,道: “渴。” 顾月疏抬头,扫视四周,屋子里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只一张书案,两把椅子和一台书架,书案旁放着一个暖炉,上面煨着水壶。 她走上前,拎起水壶,将水倒进了桌上摆着的杯子里,水汽慢慢从杯口散开。 萧砚之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放在嘴下吹了几口,又放下了,道: “烫。” “放着冷冷,”顾月疏感到有些无语,“一会儿就不烫了。” 萧砚之合上书,拿起案上的纸和笔,点点头,道: “研墨。” 顾月疏站到桌前,拿起砚台旁放着的墨块,细细地在砚台上研磨了起来。 萧砚之在砚台上蘸了蘸,在纸上涂抹起来。 顾月疏盯着砚台发呆,心上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回去休息,站了一会,腿有些累,便左右抬起动了几下。 “有椅子为何站着?” 顾月疏递给他一个你怎么不早说的眼神。默默地拉过椅子,在桌角旁坐下。 萧砚之端坐在椅子上,身着白色圆领长袍,袖子上暗纹随着动作流光溢彩,如瀑长发用一根玉簪束着,右手手指握笔,纤长有力,左手手指微屈搁在桌上。 顾月疏心里感叹道:贤王真是倾国倾城啊。 “啧,”萧砚之抬眼见她呆愣,抿了下嘴,“愣着干嘛,墨都快干了。” 顾月疏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手上继续研磨,低下头不再看他。 “你刚刚那样看我,不怕我以为,你是对我有什么意思吗?” “王爷您面若桃花,国色倾城,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其实这话也没错,不然原主也不会在郦都对其一见倾心。 萧砚之嘴角抽了抽,他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夸他,自然听出顾月疏的意思来,心下没趣,不再做声。 顾月疏扳回一城,心中暗爽,看他的眼神也愈发肆无忌惮,也才发现萧砚之在画画,有点好奇,眼神跟着他手中的画笔而动。 有些看不清画上的是什么,顾月疏纳闷时,萧砚之把纸递到她面前。 顾月疏有些惊讶,注视着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说: “我?” “你不是没钱吗?”萧砚之把纸放在他面前,面上冷淡,“本王的墨宝还值上几个钱,你拿着,别给自己饿死了。” 顾月疏听见钱,也不在乎他语气里的嘲讽,狗腿般的笑笑,收下了画。 萧砚之挑眉,面色冷淡,道: “我乏了。” 顾月疏把纸捏紧,站起身,说: “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退。” 说着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窃喜。 她出了主院,脚步放慢了些,拿起画仔细地端详着,原来是一簇簇冬青果,虽然是水墨,没有颜色,但却十分传神。 她啧了一声,心叹道要不怎么郦都盛传贤王风雅呢?这画值钱,须得好好装裱。 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嘴里哼着歌朝住处走去。 远处,长风站在二楼疑惑地问萧砚之: “王妃娘娘何事如此开心啊?” 萧砚之收了眼,朝里走去,道: “她的事情本王怎么知道,你再多嘴,就再写检讨。” 顾月疏回到别院的屋子里,拿着画想了想,对沈白桦问道: “这城中有没有什么裱画师傅?” 沈白桦心想王爷王妃感情真好,笑道: “有的,娘娘若是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办吧。” 顾月疏欣然同意,把画递给她,道: “过两天就要回郦都了,尽快。” 秋雯在一旁清点物品,没动神色。 顾月疏心情颇好,旋转两圈,而后倒在床榻上,她摸了摸身下的被子,这下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 出发回郦都的前一天晚上,萧砚之的画装裱好了,顾月疏拿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卷轴上的纹理,赞美道: “不错不错,还挺精致,配得上贤王的画。” 她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秋雯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匣子,道: “娘娘,装这里面吧。” “这么好看的匣子,你从哪里拿的?”顾月疏看见匣子,眼睛亮了亮,旋即想到什么,“拿我的月钱给你吧。” 秋雯摇摇头,道: “不用,是我自己想买给娘娘的,娘娘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转头就离开了。 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好歹是她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顾月疏疑惑地点点头,找了个箱子,将匣子妥帖收了进去。 第二天,顾月疏又是早早被秋雯从被子里拖拽出来。 她昨晚睡的不好,这会儿扒在秋雯身上耍赖,撒娇般道: “我困,睁不开眼睛,你帮我洗漱好不好?” 秋雯没法,把她拖到椅子上坐下,倒了热水,喂到她嘴边。 顾月疏闭着眼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吐在了盆里,紧接着脸上就有一块热腾腾的毛巾贴了上来。 她猫儿似的将脸靠在秋雯拿着毛巾的手上,叹道: “真舒服。” 秋雯被她逗笑了,动作轻柔,慢慢将她脸擦净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家信 太守府门口。 顾月疏到的时候,众人都已整装待发,她有些羞愧,赶忙钻进车里。 车里焚着沉香,萧砚之手里握着书,看她进来,悠闲地道: “终于起了,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顾月疏老脸一红,刚刚半梦半醒中好像是听见长风来催来着。 她尴尬地坐到一个离萧砚之最远的地方,扣着手指,道: “实在对不住。” 萧砚之没答话,手指翻了一页,严肃地念道: “大婚夜,书生头上盖着盖头,坐在窗前,紧张地握着双手,等待着他的将军。” 顾月疏抬起头,瞠目结舌的瞧着他,萧砚之觉得她表情好笑,继续念道: “不一会儿,将军推开房门,带着轻微的酒气回来了,她一把抱起书生,将他扔到床上,书生一声惊呼…” “停停停,”顾月疏红温了,伸手想要抢走话本,“我的话本怎么在你这儿?” 萧砚之反手将书藏在身后,顾月疏急了,整个人扑了上去,右手按着他,左手向他身后掏去。 推搡间。一个不慎,萧砚之撞到了车壁上,砰的一声,长风赶忙拉开帘子,道: “王爷您…”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赶忙放下帘子,转过身去。 顾月疏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贤王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瞪了一眼他。 萧砚之被这一眼瞪得心中发痒,胸腔震动,笑出声来。 长风在外面坐着,有些担忧,想想还是回头道: “属下知道殿下和娘娘许久未在一起,可殿下伤还未好透,娘娘也该节制些才是。” 萧砚之佯怒道: “放肆。” 长风闭了嘴,转头回去专心驾车。 萧砚之从身后把书掏了出来,递到她面前,轻声道: “王妃喜欢在车里是吗?” 顾月疏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股火从胸腔中腾起,一字一句道: “贤王自重。” 萧砚之被她一凶,丝毫不恼,道: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何来我轻浮这一说?” 顾月疏不知从何解释,只得息了怒火,将书收于袖中,退到刚刚的位置,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因着贤王的腿伤,这一路不便太赶,走走停停,到郦都时,已接近她快要过生的这天。 “管家,清点一下东西,晚点跟我汇报。” 王德发笑眯眯地点点头,道: “殿下和娘娘一路辛苦,厨房准备了饭菜,可要现在就用?” “我不吃了,”顾月疏摆了摆手,舟车劳顿,她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谢谢管家。” 她拖着沉重的步履进了秋霞阁,小颜和小暖并几个侍女立即围了上来,兴奋不已,问她路上的事情。 顾月疏困的不行,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秋雯见状道: “先让娘娘休息。” 顾月疏回了里间,简单擦洗一番,倒在床上陷入昏睡。 一夜无话,待她醒时,天光大亮,阳光从外面投射进屋内,在地板上映出梅花冰裂纹的阴影,几只鸟儿在屋檐下鸣叫拍翅,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顾月疏躺在床榻上缓了一会儿,翻身又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是正午,秋雯掀着帘子,轻声喊她: “娘娘,日中了,饭己经备好了,再不用饭恐伤脾胃。” 顾月疏唔嗯一声,脑袋昏昏沉沉地下了床。 旋即又想起什么,撑着脑袋,对秋雯道: “沈白桦呢?她昨夜在哪歇下的?” 秋雯盯着小侍女摆饭,道: “在我屋内,昨夜娘娘并未发话,我不敢擅自做主,就让她跟我委屈了一晚。” 顾月疏点点头,道: “跟你一起,不算委屈她,先叫她睡你隔壁吧。” “娘娘,过两天就是您生辰了,”秋雯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年可有何打算,我也好早早安排下去。” 顾月疏脸埋在热毛巾里,想到以前她的生日,都是吃碗面条就算过了,有些低落,道: “我以前都是怎么过生日的?” 秋雯惊奇道: “娘娘怎么记性还变差了?往年在家时,都是和大将军,夫人还有大公子一起的啊。” 顾月疏坐到桌前,叹了口气道: “生日那天给我煮碗面吧。” 秋雯想她是思念亲人了,宽慰道: “下个月,大将军就要回京述职了,到时娘娘就能见到他们了。” 顾月疏塞了口饭菜进嘴,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王德发的声音: “娘娘在用饭吗?有重要的东西,现下可方便?” 顾月疏抬头看了一眼秋雯,后者会意,掀开帘子出去了。 顾月疏没见王德发进来,只听见秋雯断断续续的道谢声: “好…好…太好了…谢谢王管家,慢走。” 秋雯像一只燕子一样飞了进来,将手上的一封信递给她,道: “说曹操,曹操到,娘娘,前阵子大将军向皇上请旨,想早点进京,给您过生,皇上同意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这是老爷出发前几天寄的,王管家一直妥帖收着,没叫别人动过。” 顾月疏脑袋懵懵的,接过信,手上犹豫,怕被秋雯看出什么,打开信封。 信封里有三页信纸,顾月疏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她努力清了清嗓子,道: “我想自己一个人看,可以吗?” 秋雯随即低头退了出去。 「月儿: 展信舒颜。 自你出嫁,许久未见你,甚是想你。三月前,月明星稀,我见水中月如你般皎洁可爱,不忍策马踏碎,缘溪绕行,它如你幼时无赖,跟在我身后不愿离开。 原来十几载光阴,弹指一挥间,你竟已不在爹身边了。 你性子刚烈,遇事易冲动,爹想你三思,贤王宽厚仁和,你也要待他真诚。 清辉院一切如常,你小时亲手栽的那株桂花,去岁秋时,金黄点点,暗香浮动,你母亲睹物思人,时常在树下坐着,你要常写信给她。 朝朝暮暮,顺遂平安。 汝父泊舟」 「月月: 提笔写下这封信时,娘正坐在你的桌子前,早上忽见清辉院的桂花树枝上覆了雪,怕它受冻,已叫了人将雪扫干净了。 你近来身体可好?在郦都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只有秋雯陪着你,娘担心你不习惯。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爹娘兄长不在身边,你做事不要心急冲动,多多保全自己,好好与贤王相处。 记得有空多写信回家,家人都很想你。 言不尽思,望你珍重。 娘亲笔」 「吾妹见字如晤: 家中一切安好,不必忧心。 昨日听闻皇上念爹思女心切,特许我们早日进都,陪你过生,你不要太着急,安心等我和爹娘。 兄字」 三页纸平摊在榻上,顾月疏生怕把信弄脏,不敢用手多翻弄,喉咙酸涩地发不出声。 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臂,头埋在手臂上,偏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信,眼泪留着留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明这信不是给自己的,还是让自己如此难过。 明明忍受惯了辛苦,却被属于别人的爱意刺痛了双眼。 顾月疏从水盆里拾起帕子拧干,水已经不热了,她用帕子擦干眼泪,随后将信装入信封,压在了被子底下。 她坐到桌前,饭菜没了热气,却浑然不觉,塞进嘴大口嚼了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贤王有隐疾 三月天,庭中雪已消尽,燕子在梁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此时,顾家人到达郦都。 贤王接到他们进都的消息,打发了人去接,并在王府备好了席面。 顾月疏站在贤王府前,看着马车从远处驶来,胆怯的情绪从心中蔓延开来。 秋雯此时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她的手臂,兴奋道: “太好了,终于给盼来了。娘娘您不知道,我这两天晚上都激动的睡不着。” 顾月疏勉强地笑了笑,回道: “我也是。” 马车近前,驾车的小厮跳下车,刚刚放好脚踏,帘子就从里被一个妇人掀起,她探出身子,急切地朝外望去。 “夫人小心,”小厮伸出手要扶她。 顾月疏一见到杨婉初,身体就产生出一种熟悉感,迫切使她想要接近眼前的妇人。 顾月疏上前扶住了她,杨婉初看着眼前的女儿,欣喜极了,摸摸她的脸,道: “好孩子,没亏待自己,离了家,还胖了不少,这样娘就放心了。” 顾月疏面露窘迫,耳边传来了细微的笑声。 “殿下。” 顾泊舟和顾松玉朝着贤王行了一礼,被他虚扶起,道: “先进去吧,我已命人备好了席面。” “谢王爷。” 众人落座,顾泊舟拱手行了一礼,道: “月儿性子急躁,多谢王爷费心照顾。” “大将军多礼了,”萧砚之面容和煦地笑笑,“王妃性子很好,我很喜欢。” 顾月疏闻言抬头,报之以感激一笑,这笑容看在杨婉初眼里,让她很是高兴。 顾松玉与萧砚之年龄相仿,二人并未谈及政事,只聊了许多从甘州而来,一路上的新鲜事,顾月疏坐在一旁,也听的津津有味。 席罢,顾泊舟拱手道: “谢王爷款待,臣就不打扰殿下和娘娘休息了。” 萧砚之回了一礼,命人替他送三人回将军府。 杨婉初有些不舍,但也只叮嘱了顾月疏几句,便上了马车走了。 顾月疏许是受到了原主身体的影响,心情温暖无比,走回观霞阁,沈白桦正从她屋子里走出,一拍脑袋,道: “我这记性!” 沈白桦走上前,笑笑: “娘娘放心,王管家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昨日就去见了老师,已经开始学了。” 顾月疏一愣,对贤王的感激又上一层楼,朝她摆了摆手,道: “那你跟着老师好好学,我就不打扰你啦。” 说着上了二楼,屋子里熏了淡淡的香,顾月疏坐到床边,从被子下面抽出信,端在手心里,半晌喃喃道: “顾月疏,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真正爱你的亲人,非要嫁与贤王呢?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 她没有继续把话说完,纵使自己只是个替代品,可那光明和温暖,也让她不顾一切,如飞蛾扑火般也要靠近。 顾月疏掀开褥子,想了想,没有再将信件放下,拿在手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放进了一个书架上的木匣里。 顾月疏生辰当天,为表重视,萧砚之亲自跟着她到了将军府。 杨婉初因为他的到来显得很高兴,当初顾月疏出嫁的时候,她总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因为逼婚,会被贤王薄待,但眼下看来,他们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 将军府不如贤王府雅致,处处都透出一种西北的粗旷简朴。 杨婉吃拉着顾月疏在里间说话,剩下三人在厅里坐着,气氛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王爷,”顾松玉率先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他斟酌了一下,“皇上命我留在郦都,暂代您统领北衙禁军,还有许多事情不懂,想请教一番…” 厅内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顾月疏耳朵里,原书中顾松玉护妹心切,最后与贤王交恶,她仔细在大脑中过了一遍剧情,猜想假使自己老老实实的不作妖,就算死了,也应当不会影响哥哥的前程。 杨婉初端详着女儿,半晌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没想什么,在想中午吃什么。” 杨婉初掩嘴一笑,道: “中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大个人了,还总想着吃。” 过了几天,萧砚之把顾月疏叫到崇文院,又开始让顾月疏跟着王德发学习管理事务和清算账目,还放给她部分掌家之权。 顾月疏终于咂摸出不对劲,这不就变相说明贤王已经初步认可了自己这个贤王妃吗? 她惊恐地呼唤着系统,想要问个究竟。 系统好半天才回复,不甚在意道: “我也不知道,总部没找过我,那就说明根本没问题,你又何必操那个闲心。” 顾月疏沉默了,她知道系统是个天天摸鱼的打工人,没想到还能那么不负责任。 “那男女主感情线怎么办?”顾月疏无语,感觉自己像个月老似的,“你的绩效不会被扣吗?” “那不归我管,”系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就只管你八月顺利死遁就行了。” 顾月疏仍不死心,道: “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东西了吗?” 系统有些不耐烦,哼笑一声,道: “那又如何?总部不管,我就不管,八月一到,顺利完成任务,你拿奖金,我拿绩效,所以你平时没事别老喊我,耽误我上班划水。” 系统想了想,又继续不屑道: “他让你学这些,并不能代表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只能说明,他缺个廉价的劳动力,他养你白养的啊。” 顾月疏彻底没话说了,看来的的确确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月疏觉得自己真不是学管理和会计的料,好在还有秋雯在一旁帮她,她甚至发现秋雯学这些,都比自己学的要快。 她撑着下巴,砸了砸嘴,看着秋雯指间在木珠算盘上翻飞,有些庆幸萧砚之让她来学这些,不然自己都发掘不了秋雯的才能,丝毫不觉远处有个人影正朝这里走来。 萧砚之扫视了一眼屋内,顾月疏懒懒散散地靠在桌子边,倒是秋雯聚精会神,算得十分认真。 他到了门口,顾月疏才漫不经心地抬起身子,朝他招了招手,道: “王爷下午好。” 萧砚之嘴角抽了抽,无奈道: “我让学算账,你怎么能让你的侍女代劳。” 秋雯半蹲着行礼,低头抿着嘴不做声。 “秋雯,起来,”顾月疏看了一眼他,振振有词道:“她是我的陪嫁丫头,对我忠心耿耿,她会了,就是我会了。” 萧砚之皱着眉,有些气道: “你是王妃,就应该有个王妃的样子,学着管理王府就是你分内之事,怎能偷懒。” 顾月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耍赖道: “不要,我就是一块烂泥,扶不上墙的,有这时间,我想去陪陪我娘,不想耗在这里。” 这话倒是真的,四月一过,杨婉初就要回甘州了。 萧砚之闻言,眼神变了几瞬,眉头松动了些许,叹道: “是我有些思虑不周了,那这样吧,这些等他们回甘州后,再学不迟,你最近,好好去陪陪夫人吧。” “王爷英明,”顾月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一改刚才懒散的架子,刚刚跑出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对秋雯道:“你就留下来好好帮王管家的忙吧,我这不用你伺候。” 还未待秋雯答话,就跑走了。 萧砚之无奈扶额,看着她远去。 “娘,我想吃你和爹做的饭。”顾月疏绕着杨婉初打转,嘴里念叨着,她身体里继承着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原主的情感。 杨婉初捏捏她的脸,又点点她的鼻子,笑道: “你啊,就知道吃,再吃可就胖了,胖了贤王可就不喜欢你了。” “我管他喜欢不喜欢,”顾月疏挺着胸,十分傲娇的模样,“只要娘喜欢我就行。” 杨婉初被女儿弄的心里软软的,搂着她不愿意放开,道: “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让他做几个你爱吃的好菜。” 顾月疏团在她怀里,黏糊糊地答了几声嗯。 杨婉初用手抚着她的背,嘴凑到顾月疏耳边问道: “你悄悄跟娘说说,娘什么时候能看见小外孙。” 顾月疏脸登时变了颜色,踌躇着该如何回答。 啊这。。。 杨婉初见她神情,猜到了什么,道: “你跟贤王…” 顾月疏神色尴尬的看着别处,杨婉初心疼她,有些着急,道: “你好好跟娘说说怎么回事,娘见你与他相处和睦,怎么到今儿…” 顾月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旋即杨婉初想到什么,谨慎问她道: “贤王府里,是不是偷偷养了别人?我听人说,贤王去年带回来一个女子。” 娘啊,亲娘啊,你别瞎猜啊,虽然林清茉是女主不错,但这也不是因为她啊。 顾月疏怕引起顾家和林清茉的误会,急的大脑飞速在想别的借口,比如生病什么的。 嗯?生病! “对!贤王有病!” 话从嘴里脱口而出,杨婉初大惊失色,顾月疏顾不上其它的,捏着衣角,眼神躲闪,一口咬死,道: “贤王有些隐疾。” 杨婉初不疑有它,慌张道: “怎会如此,他那么年轻,你父亲到了这个年纪还…” 顾月疏一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到的东西,面色涨红。 杨婉初才惊觉说错了话,捏着帕子捂脸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不是让你守活寡吗?” 顾月疏平复了一下情绪,宽慰她道: “娘,没事的,贤王已经在配合治疗了,他还年轻,会好的。” 杨婉初点点头,顾月疏想了想,叮嘱她道: “娘千万记得不要告诉别人,连爹也别说,您知道的,这种事情…” “知道的,娘知道的。” 杨婉初边说,边点头抚着自己的胸口。 顾月疏心里平添了几分对萧砚之道愧疚,心道没办法,为了林清茉,你就牺牲一下吧,这不也是为了你俩好吗。 此时的萧砚之坐在窗前,端着书,下身一痛,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换了个坐姿,面色微窘,继续看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衿墨 娘俩叙着悄悄话,没过多久,顾家父子回来了,前头的小厮凑在大将军旁边,笑道: “夫人刚刚发话,让您回来亲自下厨呢。” 顾泊舟把马缰扔给小厮,抬眉问道: “是月儿回来了吗?” 小厮接过马缰,道: “正是呢。” 顾泊舟欣喜地搓搓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道: “让厨房准备点好食材,本将今天要亲自下厨。” 顾松玉眉目间也染上了淡淡笑意,道: “那我去给爹打打下手吧。” 晚饭用完,顾家四人闲聊了不多时,贤王府的马车就来接人了。 杨婉初依依不舍地把她送上马车,目送着她去了。 顾月疏适才走进观霞阁,秋雯从一旁冒了出来,跟着顾月疏上了二楼。 在将军府时吃了太多,顾月疏这会儿有些口渴,自己拎了水壶倒了杯水,秋雯想上前帮忙,也被她手臂挡开了。 待咕咚咕咚喝了水,她道: “你明天还去崇文院,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 秋雯磨蹭半晌,道: “娘娘,以后可以让别人跟着您去崇文院吗?” 顾月疏抬眼瞧了她一眼,道: “为什么?” 秋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扭扭捏捏,也不说话。 顾月疏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道: “若是你办不到便罢了,既然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不好好发挥呢?” 秋雯摇摇头,声音瑟缩道: “我只是个奴婢。” “在我这里,你不必隐藏自己的天性与才能,”顾月疏握了一下她的手,语气诚恳,“我想你开心。” 秋雯蓦然抬头,泪水打湿了脸颊,她带着哭腔道: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爹娘同时生下我们,但我爹说,弟弟是男孩,自然配得念书,女人天资愚钝,能在个大户人家做奴婢,也算我命好了。” 原书中顾月疏坏事做尽,秋雯充其量也只是个工具人罢了,在顾死后就不知去处了,或是也被大火烧死,或是出逃,这些现在的顾月疏都不得知。 而眼前站着的秋雯,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受到不公,自然会痛苦迷茫。 她一直将苦难压抑在心里,时间长了,就变得麻木,变得好像不再痛苦,仿佛她生来就该是这样的。 秋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将心中委屈都发泄出来似的: “可是我也想识字,我也想算账,我看见弟弟读书,央求着他教我,可是他告诉了爹,爹骂我,骂我不守女德,骂我逞才坏德,我上次跟娘娘说,不记得爹娘的样子,是骗娘娘的,我只是想快点忘记这些事情。” 顾月疏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好姑娘,谁说你不配,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忘了他们吧,你现在有我呢,我就是你的亲人。” 秋雯伏在她肩头,慢慢止了哭泣,顾月疏将她从自己怀里拉起,握着她的双臂,道: “你知道女人与男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秋雯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道: “我常听人说,女人是附庸,我心里觉得不对,但我又反驳不出什么。” “你能觉察到问题,就说明你是个有慧根的人呢,”顾月疏欣慰地笑笑,继续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男女的体力有差距吗?” 秋雯瞪着水亮的眼睛望着她,仍是摇摇头。 顾月疏耐心说道: “那是因为女人为了种群的繁衍,牺牲自己,放弃了力量,选择了更适合生育的身体。” 秋雯被她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心头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决堤。 顾月疏点了点她的脑袋,认真说道: “但是这里,是不存在性别上的差异的,只存在个体上的差异,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眼泪再一次从眼眶中掉落出,秋雯声音里带着难以言明的,像是困兽挣脱牢笼的心情,颤抖道: “那他们说的,都是骗我的对吗?其实我也可以读书,我不比弟弟差的,对吗?” 顾月疏注视着她,坚定的点点头,道: “只要你想,你会比他还要出色。” 早在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偶然碰巧撞见秋雯在干活的闲暇时,对着纸头上的字比划着手指,她那时还不懂,对于有些人来说,读书是一件那么奢侈的事情。 虽说先帝在时颇有远见和魄力,立法确定女子可以参与科举,但世俗深见,仍是阻碍她们的一座大山。 顾月疏自知自己一人之力微薄,改变不了太多,但对于秋雯,却是改变了她的一生,此是后话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顾月疏依旧维持着懒散的生活方式,只是秋雯却变得愈发忙碌。 “王管家,我今天又来了,麻烦您了。” 秋雯有些不好意思道。 王德发呵呵一笑,摸着自己的胡须,眼神中透出赞许的目光,道: “小雯很用心啊,是个好孩子。” 直到十几天后,林清茉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你真是神出鬼没啊。最近忙什么呢?都不见你人影。” 两人并排在街上闲逛,商铺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四月的天微风习习,天上的碧云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太阳日渐西斜。 林清茉手上拿着一杯刚买的桃子冰饮,吸了一口,眼神陶醉,道: “玩去了。” 顾月疏不甚在意,道: “去哪玩了。” 林清茉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忍笑道: “去你心里。” 顾月疏:。。。好土的梗,你还是留着讲给贤王听吧。 “对了,我听说,近日城郊的花开了,带上秋雯,我们一起去踏青吧。” 顾月疏思索一下,虽说秋雯最近很忙,但出去玩一天,应当不妨事,遂同意了她的提议。 “巳时了,你还不起,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城郊赏花踏青吗?” 顾月疏的耳朵被人纠起,她睁开眼睛,林清茉微怒的表情放大在她的面前。 她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顾月疏提前吩咐了沈白桦同去,想着让两人熟悉一下,尽量找个机会把人物归原主。 秋雯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收拾打扮好,四人一同刚到贤王府门口时,恰巧遇到了王德发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那里,在等什么人。 顾月疏对管家老头颇有好感,主动打招呼道: “王管家巧啊,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王德发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道: “不巧,就是在等娘娘,殿下昨日特别嘱咐我,让把这个给娘娘。” 顾月疏毫不客气地接过他手里的篮子,打开一看,是些精巧的点心,她立马明白了贤王的心思,扭头看了林清茉一眼,道: “谢谢管家,那我们走啦!” 王德发摆摆手,道: “玩得愉快啊娘娘。” 城郊,茉莉花还含着隔夜的新雨,碧绿的柳丝氤氲着淡淡的春烟。 马车的帘子被束着,阵阵微风陪着花香吹进马车了。 顾月疏清清嗓子,说: “见此情景,不如我为大家献歌一曲。” 其余三人皆是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她,她面色微红,大胆开麦,唱道: “茉莉花开呀开,茉莉花开呀开,像美丽的姑娘,盛开在我的心海~” 三人的目光由期待转向绝望,饶是秋雯再想夸她,也无处下口。 车边传来一声轻笑,顾月疏转头一看,兴奋道: “哥哥!” 旋即下了车,顾松玉扶了她一把,笑道: “慢些,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顾月疏拍拍自己的衣裙,道: “哥哥一个人来的吗?” 顾松玉点点头,声音如同初春雨丝般润物无声,道: “爹娘去庙里进香了,我没有事情做,就来城郊逛逛,听见有人唱歌,宛如天籁,就过来瞧瞧。” 顾月疏讪讪道: “哥哥还真是幽默。” 秋雯下来行了礼,顾松玉微笑免礼,他没见过林和沈,只礼貌道: “你和朋友在这玩吧,哥哥就不打扰你们了,还有事,先走了。” 顾月疏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林清茉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几变,道: “你哥哥跟你,可真不一样。” 顾月疏随口问道: “哪儿不一样?” 林清茉对着她促狭一笑,道: “他看起来,没有你那么傻。” 顾月疏心下暗骂:敢情你们都逮着我一个人挤兑是吧。 通往山间的小道清幽,道路两旁梨花白,桃花红,鸟雀在林中清啼。 顾松玉的背影有些寂寥,过几日顾泊舟回甘州,自己却被皇帝留在郦都。心中明白嘉宁帝所思所想,只是有些烦闷罢了。 他缓缓拾级而上,在道路的尽头恰见一抹青绿倩影。林清茉俯身在一处茉莉花丛前,细嗅清香,花枝轻颤,蜂蝶飞舞。 她察觉到来人,直起身,弯唇一笑,道: “顾公子也来赏花?” 顾松玉认出她是与顾月疏同游之人,谦和笑笑,客气道: “早前听同僚说,城郊四月,茉莉花开的好,姑娘也喜欢?” 林清茉眼眸如碎星,注视着他,道: “我的名字叫林清茉。” “姑娘气韵出挑,人如其名。”顾松玉虽未听清,却淡淡道,“不打扰姑娘雅兴。” 注意到这偏僻一角只有她与自己,顾松玉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这片花丛。 林清茉瞧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转身默念道: “你可要记得我的名字啊。” 她心情颇好,蹦蹦跳跳地走出小径,顾月疏老远见她脚步轻快,问道: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林清茉盯着她道: “看见茉莉花了,我很高兴。” 顾月疏被她眼神盯的发毛,嘴角扯出笑,回道: “那…那不错啊,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清茉拍拍她的肩膀,抿嘴笑道: “因为你的样貌风姿,都甚是符合我的心意。” 顾月疏:? 顾月疏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拉着她,道: “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的。” 林清茉白了她一眼,啐道: “你想的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抓奸 四月底,顾泊舟和杨婉初启程回甘州。临行前,顾月疏和萧砚之去送行。杨婉初搂着顾月疏说了许多话,仍是不舍。 顾泊舟劝道: “走吧,又不是见不到了,王爷许还有公务,不好在这里耽搁太久的。” 杨婉初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依依不舍的放开顾月疏,对着贤王眼神闪躲,道: “王…王爷,记得…保重身体。” 萧砚之点点头,道: “谢母亲关心。” 顾月疏将杨婉初扶上马车。 马车的影子渐渐迷糊,变成了一个小点。 顾月疏转身,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立刻心虚的把头扭开了。萧砚之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沉声道: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没…没有,真的没有。” 顾月疏嘟囔着,兀自飞快地走开了。 有了林清茉在郦都,顾月疏乐不思蜀,整日的往外跑。 明玉楼菜色上佳,很合顾月疏的胃口,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萧砚之的地方,她在这里干什么,都不需要花钱。 “你说这明玉楼,怎么没有唱曲的姑娘呢?”顾月疏坐在一间上房里,懒懒散散的架着腿,拿着筷子,夹起一块藕片,嘎吱嘎吱地嚼着。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夫君,”林清茉给自己斟了杯茶,抬手十分豪爽的一饮而尽,一脸坏笑,“你要不去问问他,顺便让他专门请几个姑娘来伺候你?” 顾月疏嗤笑一声,拿起毛巾擦擦嘴,道: “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我现在好歹也是贤王妃,不过你别误会,我只是挂名的那种。” “我误会什么?”林清茉被她话弄的一头雾水,转而有些无语道:“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你别瞎想啊。” 顾月疏摇摇头,随便搪塞道: “不是不是,我随口说的。” “他不喜欢你吗?”林清茉面色变得有些凝重,拍拍她的手臂,“你也不用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行换一个便是。” 顾月疏目光闪烁,试探道: “你觉得贤王这人怎么样?你对他印象如何?” “有钱。” 林清茉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那除了这个呢?我是说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顾月疏强调道。 林清茉手扶着下巴,思索了半晌,道: “算是个好人。” 顾月疏面露遗憾,腹诽道:不知贤王知道自己被发好人卡,会是何种心情。 不过顾月疏坚信,男女主就是男女主,到后面终归是会在一起的。 林清茉看着她神色变换,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奇怪道: “你好端端的,问起我这个干什么?怎么,贤王对你不好吗?” 顾月疏摆了摆手,生怕给林清茉心中留下贤王人品不好的印象,道: “没事没事,随口问问。” “真的吗?”林清茉狐疑,转而十分郑重道: “你可千万别受了委屈憋在心里。” 顾月疏赶忙转移话题,道: “不聊他了,聊点别的吧。比如晚上…” 随即抬眸一笑,林清茉心领神会。 吃了午饭,二人都有些困倦,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床上,顾月疏没吩咐,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打扰,于是很快在宁静的午后进入了梦乡。 一觉到下午,林清茉先醒来,叫了小二上水,将顾月疏也拖下床。 两人简单洗漱,一青一红,打扮成玉面小公子的样子,颇有些风流的摇着扇子,就往长乐坊去了。 长乐坊的妈妈也熟悉了她俩,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对着里面喊: “包厢两位,去叫桃子和糖糖先伺候着。” 桃子和糖糖接到消息时,俱是一喜,这二人就是顾月疏第一次来时,遇到的舞姬,眼下也算是她俩身边的老人了。 “公子。”桃子柔若无骨的走到顾月疏跟前,呵气如兰,“我帮公子把鞋脱了吧。” 顾月疏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搂住,捏着她的腰道: “你这样的美人儿,怎能委屈你帮我脱鞋。” 其实是因为她在鞋里塞了增高鞋垫,不好被别人发现。 桃子笑的倒在她怀里,花枝乱颤,抬手轻柔推了推顾月疏,道: “公子,好痒啊。” 顾月疏随即放开她,道: “那跳支舞给我看吧,若是跳的不好,我就…” 她张开手指,做出一个要挠她的手势。 桃子站起声,咯咯笑起来,光着脚在地毯上旋转了几圈,胳膊也跟着舞动,道: “那我就给公子跳一曲我新学的舞吧。” 随着舞蹈,桃子的脚步时远时近,衣裙芊翩,她的袖子若有若无的从顾月疏面前扫过。 顾月疏虚抓一把,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引得桃子羞涩一笑。 桃子从案上果盘捻起一颗葡萄,咬着枝梗,脚下状似一滑,跌在顾月疏身上,将葡萄喂进她嘴里。 顾月疏咬破葡萄皮,汁水在口腔四溢,酸得她眯了眯眼。 这时,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顾月疏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愣住了。 “哥…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萧砚之气的脸都黑了,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对着桃子和糖糖道: “出去。” 桃子和糖糖飞似的逃出房门,留下顾月疏和林清茉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自觉的站起身,挪到了墙边。 林清茉从桌子上拿起扇子,唰一下展开,挡住了自己的脸,搁在后面偷瞧顾松玉。 “你你你…你们。”顾松玉一向平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隙,气的手发抖,“你们两个姑娘,怎么会想到来这种地方。” 顾月疏后背紧紧贴着墙壁,盯着脚尖,抿着嘴,不敢做声。 萧砚之碍于顾松玉在这,不便发作,对着他道: “少将军自便,王妃我就先带回王府了。” 萧砚之带着顾月疏走了,顾松玉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马车里,顾月疏坐在角落里,后背挺得笔直,双腿紧拢,双手放在膝上,目不斜视的看着马车地面。 萧砚之恶狠狠地盯着她,气的发笑。 “以后不许再去,再去就打断你的腿。” 贤王的声音凉嗖嗖的飘进她耳朵里,顾月疏面带讨好的微笑,拼命点了点头,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砚之面色有所缓和,瞧了她一眼,哼笑一声,道: “既然眼下王妃很闲,那以后每日辰时就准时来崇文院吧,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顾月疏脸色一白,央求道: “能晚点吗?我起不来。” 萧砚之手握成拳搁在膝上,挑了挑眉,看着她,不置可否,补充了一句: “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此时的顾月疏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贤王府每天都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早起离开床塌,就像鱼离开水一样濒死的顾月疏,每日都要为了顾月疏起床而战斗,绝望崩溃到快要发疯的秋雯,因为顾月疏几乎次次迟到而面色愈发像臭咸鱼的萧砚之,还有时不时冒出来欣赏贤王府闹剧的林清茉。 在这一锅粥中,王德发显得异常平静,总是笑眯眯地端着一杯茶,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这让顾月疏不得不佩服,放到现代,不妥妥是财务部主管兼董事长秘书吗? 书房里燃着提神的冷香,春日的阳光透过回字纹楠木花窗照进室内。 侍女衣带缓飘地走进来,给顾月疏手边的青瓷杯添了热水,明前的龙井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又慢慢沉下去。 萧砚之缓缓走到她身边,注视了片刻道: “你也勤勉用心些,你看你这字,写得像狗爬。” “那我再认真些。” 她撑着手臂,用尽平生的功力写下几个字,萧砚之沉吟不语,半晌叹口气道: “像狗认真爬。” 顾月疏委屈地憋憋嘴,她本就字丑,加之不习惯用毛笔写字,字便更加入不得人眼。 好在萧砚之也并不过多为难她,只悉心叮嘱了几句练字的要点。 半个上午过去了,窗外的鸟不知怎的叽叽喳喳叫得更加响亮,春风拂着新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顾月疏撑着脑袋,看着账目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犯困,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往下沉,毛笔握在手里不受控制的乱晃。 就在她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炸响,萧砚之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根戒尺,嘴角还挂着瘆人的微笑,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眼神,像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教鞭,抽在顾月疏身上。 顾月疏实在太困,想打哈欠却不敢,只得憋着,眼中都泛起了泪花,一不小心,一颗泪珠就滚落到脸颊上,她尴尬地抬手将眼泪抹去,朝着萧砚之勉强一笑。 萧砚之一怔,手不自觉松开了戒尺,下意识放低声,道: “我又不是真的要打你。” 顾月疏没听清,露出茫然的神情,问道: “什么?” 萧砚之唇线紧抿,沉默了半晌,似有些无奈,道: “要是实在太困,就去卧房睡一会吧。” 顾月疏如获大赦,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差点被书案腿绊倒,向前趔趄了几步。 吓得秋雯赶忙要扶,被她摆摆手躲过了。 顾月疏进到侧间,都没看清屋内摆设,脱了鞋就往床上一滚,登时就睡着了。 书房内又陷入沉寂,约莫过了一柱香,萧砚之放下墨笔,抬头问道: “她最近有没有说什么?” 秋雯困惑地抬起头,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思索了片刻,便回道: “娘娘说您精力异于常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累。” 萧砚之抬手揉了揉眉心,道: “真的假的?” 秋雯十分笃定地回了句是,但是她还有半句没说完, 跟个没人性的畜牲一样。 没关系,这样也不算是欺瞒贤王,秋雯这样想着,脸上露出心安理得的表情。 顾月疏真是困极了,未时,才有要醒来的迹像。 因着睡的时间太久,头脑有些胀痛,她想翻个身继续睡,不料左手手臂砸到了一块结实的东西,听见一声闷哼,吓得睁开了双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男妲己 屋内拉着帘子,光线昏暗,铜炉里烧着沉香,淡淡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 贤王盖了一条薄毯,披头散发靠在她身旁,眼角微微吊起,斜眼睨她,神色慵懒,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妖媚,美得雌雄莫辨。 顾月疏沉默了一瞬,脑子抽风似的,道: “你好像妲己。” 萧砚之不知道顾月疏说的是谁,但直觉告诉他,那并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还好他不知道妲己是谁,顾月疏收回自己在贤王身上肆无忌惮的眼神,胡编道: “我的意思是,殿下真是英明神武。” 萧砚之一脸不信的表情,眼眸微阖,轻哧一声。 顾月疏见他不信,嘴角勾起一抹大胆的笑容,又道: “殿下生得国色天香,怕是郦都第一花魁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萧砚之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三分,抽了抽嘴角,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道: “闭嘴。” 贤王刚刚那祸水一般的脸在顾月疏脑海里挥之不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和他躺在一张榻上。 她一惊一乍地翻起身,慌忙从床上翻下去,途中不小心压到了萧砚之的腿,他气道: “那么莽撞做什么?” 顾月疏边穿鞋,边道: “这这这…殿下吃好喝好睡好,我先告退了。” 随后仓皇而逃,萧砚之躺在床榻上一头雾水,似乎是习惯了她的神经质,也不再管她。 顾月疏跌跌撞撞跑到屋外,此时王府的下人们似乎也都休息了,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院子里,光线并不刺眼,反倒衬得十分宁静。 她正好趁着萧砚之午休,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出王府。 门口的侍卫不敢拦她,时隔好多天,顾月疏又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觉补足了,心情也颇好,王府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 她拍了拍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里面钱不多,不过也足够她花了,无事小神仙。 自从有上次的教训,顾月疏不敢再去长乐坊,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不知不觉来到明玉楼的门口。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顾月疏上了楼,来到平素常来的那间门口,抬手敲敲,轻喊道: “在吗?” “进来。” 门里一利落女声响起,顾月疏一喜,推门而入。 林清茉端坐在窗边,面前的桌上摆着棋盘,她在跟自己下棋。 她捏着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打趣道: “呦,这会儿怎么有功夫出来,他也舍得。” 顾月疏脚步挪到她对面坐下,瘪瘪嘴,道: “我偷偷跑出来的。” “怂样,真没出息,”林清茉嗤笑道,将身旁的一盒棋子递给她,“陪我下会儿棋。” 顾月疏定定地看着她,大言不惭道: “我不会啊。” 林清茉白了她一眼,收回手中棋盒,将自己右手中捏着的棋子撂回棋盒,道: “算了,不下了。” 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对她道: “你会骑马吗?” 顾月疏摇摇头,唯一一次骑马就是上次和贤王坠崖那次,但是她很有兴趣的样子,道: “你要带我去骑马吗?” 林清茉挑了挑眉,道: “走。” 两人出来明玉楼,小二牵出一匹枣红色的马,林清茉接过缰绳,道: “拿个马凳过来。” 林清茉扶着顾月疏上了马,自己也伸腿跨坐上去,双臂环着她的腰,踩着马镫的脚磕了磕马肚,轻快道: “坐稳了,出发。” 马不疾不徐地跑了出去,五月的午后,和风吹拂着脸颊,带走了些许燥热,两人的衣袖被风鼓起,飘荡在身侧。 青鸾街侧,楼上的姑娘抱出一盆芍药,粉白的花瓣如同缎子似的惹眼,在绿叶的衬托下娇羞可爱,林清茉纵马奔过,朝着姑娘大声道: “姑娘养的花美,人更美。” 惹得她羞赧一笑。 愈要靠近城郊,马蹄声愈急,地上的灰尘被扬起,又飘飘忽忽的落下。 渐渐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在马上纵情大笑,丝毫不顾及仪态。 远处的城门上,一个小兵惊奇道: “少将军,那不是…” 他的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顾松玉转过身,眯着眼仔细辨认着。 两人周身镀着金光,笑容鲜活明亮。 顾月疏周身都被刺激和新鲜感包围,并未注意到城楼上的人。 林清茉突然甩起马鞭,她迎着光,看向上方,抿着嘴,看似漫不经心地朝着那人眨了一下右眼。 顾松玉仿佛被电击似的,通身酥麻了一下,眼神愣怔了几秒,才收回心神。 马飞快地穿过城门,林清茉回头望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邪恶的计划 城门外,芳草青翠,远处的草色与天际线模糊在一起,其中掩映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昨天下了雨,这会扑面而来的是阵阵泥土混着青草的清香。 “别跑远了,回去太晚了不好。” 林清茉扯着马缰,缓缓放慢速度。 “下来走走吧。” 她翻身下马,伸出手接顾月疏,顾月疏摇摇头,不愿意下去。 “为什么?” 林清茉疑惑问道。 “我现在下去了,等会儿怎么上来?” 好吧是这个理。 于是林清茉走在前面,牵着缰绳慢慢走着,顾月疏坐在马鞍上低头看她,心里怪异道: “你有没有觉得咱两现在有点太暧昧了?” 林清茉翻了个白眼道: “别爱上我,咱两没结果,再说了,我想牵的人不是你。” 顾月疏闻言更加惊奇,道: “你牵的不是人,是马啊?!” 林清茉呼吸一滞,半晌才黑着脸道: “刚刚骑马把你脑浆摇匀了吗?” 顾月疏嘿嘿笑,转而倾下身子,趴在马脖子上,对着她耳边问道: “那你想牵谁?” 林清茉望着远方,眼睛里透出狡黠的目光,道: “不告诉你。” 顾月疏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揶揄道 “我都懂的。” 林清茉转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不说话了。 顾月疏还沉浸在自己的小聪明中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嫌弃的眼神。 “哎,算了,傻点也好。” 林清茉喃喃自语道,顾月疏没听清,睁着清澈见底的大眼问道: “你说什么?” 林清茉默了默,将缰绳递到她手里,道: “没事,你不是还要早点回去吗?走吧。” 说着她翻身上马,扯着缰绳调转方向,驱马回程了。 夕阳西下,马将要跑到贤王府前一个街角时,顾月疏拍了拍林清茉的大腿,道: “就把我放这吧,我自己走回去。” 林清茉停下马,自己先下,接着扶着她下来,道: “小心。” 顾月疏下来后拍拍自己的衣裙,冲着林清茉猥琐地笑笑,道: “感觉咱俩这样像在背着贤王偷情,好刺激。” 林清茉已经不知道是翻了今天的第几个白眼了,道: “你有病就去治,别在这装疯卖傻,谁跟你偷情,我偷情也不跟你。” 顾月疏委屈地撇了撇嘴,兀自走开了。 林清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语气中沾染了一丝无奈,自顾自道: “哪来的小呆子啊。” 顾月疏进去的时候,贤王正好在用晚饭,他素来口味清淡,桌上除却清炒一类的,还多了几盘辣菜,看见她来,萧砚之并未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掀起眼皮淡淡地瞧她一眼,待食物咽下后开口道: “出去鬼混回来了?” 顾月疏自觉地坐到他旁边,侍女端上一碗米饭,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道: “嗯。” 萧砚之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侍女一眼,侍女立刻就将桌上的菜换了位置,把那几盘红彤彤的菜放到了顾月疏面前,萧砚之对着侍女漏出慈祥且肯定的目光,对着顾月疏微微蹙眉道: “是不是不到饭点就舍不得回来?出去半天,连声招呼都不打。” 顾月疏也顾不得嘴里食物,嘟嘟囔囔地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不是啊,吃饭在外面也行,我是玩好了才想回来的。” 萧砚之:? 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她想了想,接着理直气壮回答了他的后半句话: “我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吗?而去门口的侍卫看见我出去,肯定会跟你汇报啊。” 萧砚之噎了噎,自己将话题转移开了,道: “今天去哪里玩了?不会又是跟林清茉一起呢吧?” 顾月疏夹了一筷子豆角放进碗里,道: “跟她一起去骑马了。” 萧砚之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的碗底,道: “你以后少跟她一起去鬼混,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出去玩,叫王府里的人陪你。” 顾月疏没吱声,萧砚之气不打一处来,又道: “听见没有,怎么不说话。” 顾月疏低着头,也不看他,往碗里夹辣炒鸡丁,敷衍道: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萧砚之气得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又怕过犹不及,犹豫再三后闭嘴了。 顾月疏埋着脑袋扒饭,眼睛偷偷瞄他,心下吐槽。 真小气,敢情女主就你一个人的呗,她连一点私人的生活都不能有吗? 顾月疏玩累了,吃了饭回去嚷着要沐浴,侍女烧了水,伺候她洗了。 沐浴完她倒在床上,扯了枕头下放着的一本话本,津津有味的看着。 晚些时候,沈白桦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绸缎,上面绣着什么。 顾月疏从榻上爬起来,接过那块绸缎,是一件小衣,绣着荷花的纹样,花瓣颜色粉白渐变过度自然,精细极了。 顾月疏将其托在手上,爱不释手,惊叹道: “真不错啊,你的绣工又精进了,真好看。” “真的吗?”沈白桦羞涩抿嘴一笑,“天快要热了,您睡觉的时候穿,免得蹬被子受凉。” “啊?”顾月疏抬眼看她,“给我的?这么好看,应该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是给我的?谢谢,我很喜欢。” 秋雯此时恰巧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果盘,她将果盘放下,说: “娘娘给我吧,我先帮您先放到衣柜了吧。” 秋雯边收东西,边扭头道: “我刚刚去小厨房切了水果,你们先吃。” “对了,娘娘,今天我在绣坊听人说,下个月,南燕的使臣就要来了。” 顾月疏手里拿着小木签,插起一块水果放到嘴里,支起脑袋,思索着什么。 原书里这段,是不是有个那谁家的小谁来着? 一些邪恶的计划在她脑海里应运而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小公主 六月中旬,南燕使臣抵达郦都。 城门口,萧涣云骑在马上,懒散得没边,但就是这样,那脸、那通身气度仍将过往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她对着身后的副将黄忠全抱怨: “这应该是贤王的活,结果现在让本将来,自己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 黄忠全是个老实人,只道: “将军辛苦。” 不多时,南燕使臣出现在了萧涣云眼中。 为首的人萧涣云见过,是南燕的太子阿木曲比,在南燕正式向大梁报备之前,萧涣云还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更没想到的是,同行的还有南燕的小公主玉罕香。 “后面那抬步辇里坐着就是小公主了吧,”萧涣云像是在问,语气却十分肯定,嘴角忍不住上扬,勾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这下有好戏看了。” 南燕的使臣团进入城门,玉罕香隔着纱帘,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踏上大梁的京城,所以这里的任何事物都让她觉得无比新鲜。但是她还是记着兄长的告诫,尽量挺直胸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端庄一些 萧涣云驱马上前走了几步,穿过几人看步辇里的人,小公主身形纤瘦,披着紫色纱巾,萧涣云影影约约能看见一双大且稚嫩的眼睛。 “恭候多时了,请吧,太子殿下。” 阿木曲比按着大梁的礼仪回了一礼。 此时的顾月疏坐在靠近城门口的一家茶楼里,同样好奇地注视着下面那顶被紫纱遮盖,有些神秘的步辇。 “怎么样?看清了没有?小公主长什么样啊?”她对面的林清茉手捧着茶杯,面带揶揄之色,“巴巴地来凑热闹,是怕夫君被人抢走吗?” 顾月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 “她长什么样,我明天晚上就能见着了,倒是你,不好奇她长什么样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 顾月疏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道: “这也什么都看不见啊,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林清茉酸她道: “想什么办法啊?是想办法去留住夫君的心吗~” 边说还做出一个双手捧心,捂在胸前的动作,眼神真挚地看着顾月疏,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懒得喷,我顾月疏尽职尽责的在当你的爱情保安,你非但不感激我,反而还嘲讽我。 当然这话,她必不可能说给林清茉听。 阿木曲比一行人到了四方馆下榻,为表礼遇,连房间里的布置都遵从了南燕的习俗。 玉罕香坐在地毯上发呆,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迷茫,她是南燕王和王后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玉罕香一个人在屋内,不知坐了多久,阿木曲比处理好事情,到了她房间看看情况,她这才得了空,问她兄长道: “刚刚在城门那个将军,就是萧涣云吗?” “是,她就是萧三。” 玉罕香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道: “她看起来真是威风极了,大梁的女儿,竟也是可以当将军的吗?我早就听过征虏将军…” 旋即她想起什么,收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阿木曲比。 阿木曲比神色并无什么不对,只轻柔地摸着她的发心道: “教你的大梁话,还记得怎么说吗?” 小公主点点头,道: “记得。” 阿木曲比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小公主看不懂的情绪,道: “那你还记得母亲教你的任务吗?” 玉罕香面色一红,手里揪着纱巾扭捏道: “记得,可是若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阿木曲比笑了,哄她道: “不会的,我的小公主,这天底下,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你是南燕最可爱的姑娘。” 顾月疏在同兴德和林清茉吃了午饭,下午才回了观霞阁,一进院子,秋雯在池塘边喂鱼,几尾鲤鱼在水中慢慢朝着她游到塘边,翻起阵阵涟漪。 沈白桦坐在树下,串茉莉花串,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衣袖上,几个侍女在洒扫庭院,其中一个还在墙角树荫下犯困躲懒。 看起来是一副十分美好安宁的景象,但是顾月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六月的午后渐热,她没做细想,抬脚冲进了屋里,热得要解衣裳,上衣刚脱一半,就见堂内坐着一人,端着茶杯,淡淡地看着她。 顾月疏倏的将上衣合上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贤王放下茶杯,道: “怎么?是看见本王来,高兴傻了吗?” 顾月疏眼疾手快地将上衣扣子扣好,沉默地瞟了他一眼。 好吧,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萧砚之穿了一袭黑色圆领袍,腰间束着蹀躞带,系着一枚玉佩,即使是坐在那里,也显得身形高大颀长,面容姣美,不笑时却突出生人勿近的威严感。 怪不得林清茉喜欢。 顾月疏自顾自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问道: “殿下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吗?” 萧砚之看着她将一杯水喝了干净,又倒了杯水,心里评价道:水牛。 “明天晚上,跟我一起进宫。” 顾月疏没什么意外,捧着茶杯打了个哈欠,问道: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萧砚之双手优雅的放在身侧,挑眉看她,道: “没事我就不能在这坐坐吗?王妃是要赶我走吗?” “不敢不敢,”顾月疏困得不行,“这整个王府都是您的地盘,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萧砚之看她一脸倦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道: “不打扰你午休了。” 顾月疏掐着嗓子,神经质地唱道: “恭送王爷~” 害得萧砚之差点被门槛绊倒。 院子里,秋雯看贤王那么快就出来了,站在池塘边,侧着身子观察贤王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异样,松了口气。 沈白桦刚将手中的茉莉串打了个结,打趣道: “什么事都要你操心,你管得过来吗?” 秋雯撇撇嘴,将手里最后一把鱼食都撒进池子里,道: “我只想娘娘开心。” “可我怎么瞧着娘娘…”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叹了口气,垂下头继续串茉莉,庭院里恢复了宁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贤王疯了 接待南燕的宫宴在麟德殿如期举行。 顾月疏跟在萧砚之身后,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表现的十分端庄大方。 她突然看见萧涣云从另一方向走来,依旧是像往常一样,身上没有太多装饰,整齐干练。 萧涣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朝她点头示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净明亮。 顾月疏受宠若惊,脱口而出道: “公主好帅啊。” 萧砚之平静地撇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行至麟德殿门口,萧涣云从旁边走到萧砚之身边,道: “呦,您来了,我好意外,我以为你不来了,毕竟连迎接使臣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丢给我。” 萧砚之面色淡然,道: “本王是有家室的人,当然要多顾及府里的事情,没有你那么闲。” 萧涣云被他酸得牙痒,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看嫂子她搭理你吗?” 萧砚之挑了挑眉毛,面上挂着笑,对着顾月疏伸手。 顾月疏揣摩不出他的意思,但谨记自己今天的任务,试探地伸出手,被贤王握在了手心里。 萧砚之用大拇指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她的手背,拉着顾月疏跨进门槛,同样用极轻的声音道: “自取其辱。” 萧涣云在他背后偷偷白了一眼。 殿内,萧砚之与顾月疏合坐一桌,在下方是萧涣云,之后那些人,顾月疏就都不认得了。 两人落座没一会儿,阿木曲比和玉罕香,还有一个南燕的大臣,就来到了殿内。 他们的位置,正好与顾月疏相对,中间隔着几米的距离,顾月疏明显感到,小公主在悄悄的打量着她。 顾月疏抬眼看去,小公主年刚及笄,当真是极美,像是一颗海贝中的珍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萧砚之抬起手,倒了杯茶,放在顾月疏的面前,顾月疏没有立刻将茶杯拿起,她感受到对面的人,目光变得有些失落。 阿木曲比喝了口水,用南燕话悄声对玉罕香道: “别灰心,世间男子对女人都是一样,不可能一心一意,你那么美丽,贤王会爱上你的。” 旋即眼神扫过什么,顿了顿,接着道: “可惜,萧三没生个男儿身,不然,若你能嫁给她,那就更好了。” 萧涣云身着一身红袍,虽不如贤王健硕,但也长身挺拔,只不过此时正慵懒地歪在椅子里,还没开宴,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的品着,整个人肆意又张扬。 玉罕香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被萧涣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提着酒壶,歪着脑袋,对小公主邪肆一笑,玉罕香低下头,被纱巾遮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见表情。 过了一会儿,嘉宁帝和皇后从后殿走出,顾月疏恭顺地跟着众人行礼。 “平身。” 嘉宁帝沉稳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待嘉宁帝和皇后入座后,众人也落了座。 席间觥筹交错,萧宸与阿木曲比相谈甚欢。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顾月疏没有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陛下,早听闻大梁的男儿好,不仅才智过人,还风度翩翩,孤的妹妹年已及笄,不知在这郦都,可否能觅得良婿。” 玉罕香低下脑袋,一副羞怯的模样,阿木曲比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萧宸像是沉思了一瞬,道: “嗯,可这郦都能配得上公主的男儿,早已有了婚配,若没有的,怕是身份也不高,恐委屈了公主。” “若是两情相悦,这些又有何妨,”阿木曲比喝了些酒,“就是将孤的妹妹娶做平妻,只要好生待她,孤也便放心了。” 他此话一出,大梁的官员间窃窃私语,有些是想看出好戏,有些大概猜透了南燕的想法,心想也算好事一桩,有些则是不齿,哪有巴巴的想把自己亲妹子送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陆湘的心思转了几转,道: “可公主毕竟没有与我大梁男子有过多接触,又怎能说是两情相悦呢?”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阿木曲比呵呵笑了两声,“去岁交战时,贤王殿下曾救过小妹。” 顾月疏扫了一眼萧砚之,他没有立刻出声反驳,那应当时确有其事。 阿木曲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继续道: “贤王殿下心慈,小妹得救后一直对殿下念念不忘,誓要非殿下不嫁呢。” 玉罕香期期艾艾地望着贤王,更加证实了阿木曲比的话,群臣私语声更加大了些,他们也在注意着贤王妃的反应。 该是到自己为姐妹两肋插刀的时候了,顾月疏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 她捏着帕子的一角,站起身,跪到殿前,众人看她的眼神里大多充满不屑,毕竟在他们眼里,女人只是个附属品,就应该当个美丽乖巧的花瓶才是,她要闹,不仅丢贤王的面子,对顾大将军的体面也没有好处。 顾月疏拿着帕子猛吸一口,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充满了鼻腔,眼泪夺眶而出,顾月疏心中暗喜,带着哭腔道: “妾与王爷成婚还不过一年,若是王爷现下就要纳新人,妾不愿意,就请皇上赐杯毒酒,让妾喝了吧。” 她越说越伤心,哭哭啼啼地转过身,眼神凄楚地望着萧砚之,好不可怜。 在顾月疏的预想里,眼下两国联姻其实对皇帝也没什么好处,自己这样以死相逼,嘉宁帝看在顾泊舟的面子上,也不能真就处死了她,阿木曲比也没办法再促成此事。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但那又如何,比起当世俗眼中的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她还是想帮林清茉,反正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顾月疏觉得自己无比仗义,要不是帕子上的药粉太呛人,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贤王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顾月疏身边,将她扶起,揽着她的肩膀道: “多谢公主厚爱,只是公主单纯善良,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对公主伸出援手的吧,萧某实在配不上公主的青睐。” 玉罕香心中的小火苗彻底熄灭了,她失落的撇开眼,不去看萧砚之将顾月疏温柔地扶到椅子旁,却听见他道: “眼下本王实在不能再娶她人,因为王妃才刚刚有喜。” 顾月疏只觉五雷轰顶,被劈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都呆住了,实在不能理解萧砚之在说什么疯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暂时就叫第24章吧 萧砚之笑得春风拂面,好像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回事。 陆湘看着顾月疏呆滞的表情,心下了然,笑盈盈道: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南燕与我大梁建立友好的邦交,贤王妃又有喜,真是恭喜皇上,恭喜贤王,我大梁皇室又要再添新的孩子了。” 什么新的孩子,顾月疏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彻底凌乱了,她上哪去给贤王变个孩子出来。 宫宴结束,顾月疏和萧砚之坐在马车里,准备回王府。 顾月疏看着眼前喝了些酒,表情不似以往严肃,变得有些妖孽的贤王道: “殿下怎么想的,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之后怎么向别人解释孩子的事情。” 其实别人都不重要,顾月疏只是害怕林清茉会误会她与贤王之间的关系。 萧砚之张嘴呼出一口气,撑着脑袋懒懒地道: “什么怎么解释,你我本是夫妻,有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顾月疏:? “眼下最好的办法,”萧砚之接着说,“就是王妃尽快怀上孩子。” 顾月疏目瞪口呆,啐他道: “我怀你大爷。” 萧砚之心情颇好的样子,被骂了也毫不生气,狐狸眼勾魂似的,在顾月疏身上上下扫动,明知故问道: “那怎么办啊?” 顾月疏气呼呼地瞪他一眼,道: “不知道,王爷自己撒的谎,自己解释去。” 萧砚之笑了,笑声里带着淡淡的酒气,脸蛋漂亮的不像话,笑得顾月疏想抽他。 很快,消息就传回了贤王府。 秋雯看着顾月疏,疑惑道: “娘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顾月疏心情郁结,反问她道” “你觉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秋雯沉默了一瞬,明白了什么,道: “可这该如何是好?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顾月疏无所谓得道: “不知道,让萧砚之去想办法吧,他胡诌的,不关我事。” 秋雯反倒高兴起来,道: “那说明王爷心里有您啊,他不想娶平妻,只想早点和您有个孩子。” 顾月疏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用手指点了点秋雯的脑袋,道: “我跟你也没得聊,气死我了。” 说完气呼呼地上楼睡觉了。 笠日一早,顾松玉就闻讯而来了,只是很巧的是,林清茉差不多,也在同时赶到贤王府。 “是林姑娘吧,也是来看望贤王妃的吗?多谢姑娘关心。” 顾松玉彬彬有礼的道,声音好似清凉的甘泉,林清茉忽然觉得这郦都好像也没有那么热了,她回道: “是啊,我在这郦都没什么认识的人,王妃娘娘待我很好,她有喜,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顾松玉谦和地笑笑,与林清茉拉开了一些距离。 管家很是恭敬地将二人引至观霞阁。 “王爷一早有事出去了,吩咐我若是少将军来了,就请您直接去王妃那。” 管家解释道,至于林清茉,她是顾月疏那里的常客了,不需要再多客套。 “多谢王爷费心。” 此时的顾月疏坐在桌子前,托着腮,面对种类多样,秀色可餐的早点,愁得一点食欲也没有。 顾松玉走进来,道: “娘娘还未用饭吗。” 他显然是会错了意,安慰道: “孕中食欲自然会欠佳,娘娘放宽心。” 顾月疏自是也看到了和他前后脚进来的林清茉,心里默道:哥你少说点话其实也好。 顾月疏道眼神有些躲闪,心虚道: “其实也不一定是怀了,早期也有不准的。” 顾松玉微微蹙眉,道: “这岂能儿戏,请太医诊了吗?” 顾月疏摇摇头,旋即想到了什么,心中叹道:我的亲哥,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伸出胳膊,眼神期待地对林清茉道: “请林姑娘帮我瞧瞧吧,林姑娘医术高明,还曾救过王爷呢。” 林清茉看着顾月疏对着自己过分期待的眼神,有些狐疑地将手指放在了顾月疏的手腕上。 半晌后,她惊喜地看着顾月疏,笃定道: “确实是怀了。” 顾月疏心里一万个问号奔腾而过,她都要怀疑林清茉是不是假冒伪劣的医女了。 顾月疏一脸问号,将手臂又朝着她伸了伸,道: “你再仔细看看呢?” 林清茉十分郑重地点点头,道: “不可能出错,绝对是有了。” 顾月疏腹诽道:好,你说的都对,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伙同贤王一起坑我。 顾松玉看出了什么不对劲,但什么都没问,看来昨夜写好的报喜家书,要暂时搁置了。 顾月疏彻底无语了,算了,毁灭吧。 顾松玉沉思了片刻,道: “那我先走了,娘娘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待顾松玉走后,林清茉毫不客气地让侍女又多上了一副碗筷。 顾月疏看着她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道: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林清茉咬了一口煎春卷,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贤王说?” 林清茉会错了意,扭头四下看了看,凑到她耳边小心翼翼道: “怎么这事贤王不知道吗?” 顾月疏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她不明白为什么贤王要撒谎,也不明白为什么林清茉会是现在这个反应,果然主角的心思是不能被她一个普通的现代人猜透的。 还是先吃饭吧。 顾月疏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自己的筷子,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林清茉看她没精打采的,道: “下月初,郦都城南会举办马球赛,这事似乎皇帝交给贤王办的,你去不去看?” 顾月疏一听到玩,顿时把刚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欣喜道: “那你也去吗?” 林清茉点了点头。 “那好,到时候再带上秋雯和白桦,我们四个一起玩,人多热闹。” 顾月疏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说: “南燕的使臣下月末才返程,那到时候,怕是南燕太子和公主也会去,还有咱们永泰公主也喜欢打马球,是不是她也会上场啊?” 林清茉瞧着顾月疏崇拜的眼神,道: “应该吧。” 顾月疏星星眼冒着光,问道: “你见过咱们公主吗?” “见过一回,她好俊。” “我也觉得,比郦都所有的男子加起来都帅。” 萧氏三兄妹长相上能看得出来是同父同母所出,但若说嘉宁帝的气质是清冷沉静,贤王是妖魅姣美,那萧涣云就是爽朗清隽。 林清茉最近似乎很忙的样子,成日不见踪影。 顾月疏因为“怀孕”,要避风头,暂时不能出王府,又没有别的好玩,只能睡觉,她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睡散架了。 自从知道贤王妃有喜,王府里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内情,但都守口如瓶,最高兴的怕就是前些天回乡探亲,今日才回来的王嬷嬷了。 她笑得一脸慈祥,看着萧砚之和顾月疏在一处用午饭,连连道: “真好真好,真是天大的喜事,老身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这下又能看着小世子出生,真是太好了!” 语气难掩激动,顾月疏趁着王嬷嬷沉浸在喜悦中时,狠狠地剜了始作俑者一眼。 这一眼,不知怎的,还把他瞪爽了,他端着碗喝汤,眼睛眯的跟只狐狸似的笑起来,气得顾月疏想拿脚踹他。 王嬷嬷看小夫妻这样,掩着嘴,欢笑道: “王爷,女子怀孕,情绪难免波动,您可要多担待一些,多哄哄娘娘,这样才能生出康健的小世子。” 萧砚之像是真的要做父亲了那般,笑着答了声好,气得顾月疏面色涨红,连饭都吃不下了。 王嬷嬷以为王妃是害羞了,摆着手道: “要不就让老身来照顾娘娘吧,比那些没经验的毛丫头好。” 萧砚之放下碗,道: “这样吧,王妃搬来崇文院,这样我也放心。” “属下去帮王妃娘娘搬东西。” 长风脚底抹油似的出去了。 顾月疏这时候再想拒绝已经没有用了,连带着秋雯,一众下人们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像是生怕顾月疏跑了似的,赶忙去观霞阁收拾东西。 顾月疏怒视着悠哉悠哉的萧砚之,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可后者像是没事人一样,嘴角噙着浅淡的笑,默默地回望着她。 顾月疏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心道贤王绝对是有什么阴谋,连带着林清茉那天的反应,怕是也知道什么内情,自己肯定是被两人联合起来耍了,她有些生气,气林清茉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件事。 可为什么原书里没有这段,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看起来比原主更好拿捏吗? 她闷闷不乐地走了,贤王看着她沮丧的背影,乐得要笑出声来。 顾月疏回到观霞阁,屋子里像是被洗劫了一般,侍女们动作很快,迅速地将她的东西搬到了崇文院,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毕竟崇文院一应吃穿用度都有,只是二楼床榻上的铺盖被卷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床板。 她赶忙去摸之前书架上的两个匣子,顾月疏缓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东西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晚上要就寝时,王嬷嬷特意跑过来叮嘱: “王爷,可要记着不能同房,对孩子不好。” 萧砚之笑得颇为灿烂,道: “知道了,我睡书房。” 顾月疏抱着腿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思考人生,屋里的色调比她在观霞阁的卧室色调要深,有些不适应。 秋雯也搬过来了,睡在外间的碧纱橱里,方便晚上伺候顾月疏。 秋雯看着她的表情,还以为她是高兴傻了,凑到她身旁,揶揄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快就寝啊?” 顾月疏的视线聚焦了一点,气得去拧她的脸,道: “谁让你动作那么快的,谁想搬来了?” “嗯嗯嗯。” 秋雯笑着转身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 25 章 第四场,等两队的队员全部上场时,顾月疏才发现原先萧宸身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萧砚之朝着远处看台上的某个方向眯了眯眼,萧涣云驱马上前,在他面前吹了个口哨,明知故问道: “二哥看什么呢?” 萧砚之抬眼睨了睨她道: “废话多。” 陆湘在看台上,注意到了这一切,弯着眼角,道: “贤王很久没有在这些公开场合的比赛上上场了。” “嗯。” 萧宸简短地答道,他此时倒是能明白萧砚之。 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天天盯着永泰做什么。 本来就是友谊赛,两方队员的分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陈肇庆被分去了黑队,红队的缺口由萧砚之补。 萧砚之生得女相,平素爱板着脸,自然也是从不穿红衣的,但今日这一身偏衬他。 阿木曲比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用南燕语道: “贤王还真是绝代风华,一抹红妆压群芳啊。” 很明显,他本意绝不是夸赞。 萧宸眯眯眼,微笑道: “若论英雄,不可以貌取之,实战见真章。” 第四局,黑红两队分立鞠场两侧,萧涣云唇角微微弯起,朝贤王眨了眨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道: “二哥,不让让小妹吗?” 萧砚之淡淡道: “你萧涣云,还需要人让吗?” 萧涣云蓦的笑了,引得看台上的少女们皆是呼吸一滞,接着更大的加油助威声一浪盖过一浪,简直是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隆隆的鼓声自鞠场边向四面八方传来,混合着人声,顾月疏的心都被揪起了。 这时,林清茉忽然凑到她耳边,问: “你想哪个队赢啊?”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这时鼓声渐小了,林清茉又问了她一遍。这一次更加直白: “你想王爷赢,还是想公主赢?” 顾月疏心想虽然贤王对她着实不错,纵使没感情还被逼婚,也好吃好喝地养着,从未有苛待,但自己肯定不能说想让他赢,这不是在人家中间增添障碍吗?遂坚定不移地道: “我希望公主能赢。” 林清茉意味深长地说: “是嘛。” 顾月疏眼神真挚地看着她,庄重地点了点脑袋。 鼓声骤然停止,木球被抛向空中。 萧砚之猛夹马腹,座下黑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球仗精准无误地截住下落的马球,一个漂亮的侧击传给右方的队员。那名队员接球后迅速推进,但很快被萧涣云和另一人包夹。 萧砚之见状追上,红队队员会意,一个背身击球,彩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哪知萧涣云早有防备,在疾驰中调整身姿,球仗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截住来球,顺势往后一挑,彩球被传回了黑队。 萧砚之极速侧身回马,追上了彩球,球仗在空中挥出一个弧度,与另一只球仗对撞发出嘭的一声,力道精悍,黑队队员手臂一麻,被带球突破。 “红队得一筹!” 萧涣云马鞍轻磕马腹,驱马小跑到萧砚之身边,抬手行了个礼,调笑道: “二哥好厉害,小妹佩服。” 萧砚之板着脸瞧她一眼,道: “油嘴滑舌。” “两位殿下感情当真是好。” 秋雯无意感叹道。 第五回合,萧涣云改变了策略,不再与萧砚之正面比拼速度,而是利用阿骊的灵活性打起了迂回战术。其他队员与其的配和也算精准,来回传球让红队疲于防守。 萧砚之紧紧跟随在萧涣云侧后方,伺准时机,待球稍稍腾空之时,灵巧地将球勾回,传给后方球员。 陈肇庆在后方猛的突进,将球截下后,挥杖大喊: “公主!” 萧砚之见状回马,马蹄腾空,很快追上了萧涣云,就在她想要射门时,萧砚之挥杖拦截。 千钧一发之际,场上突有人大喊: “王爷小心。” 萧砚之一愣,萧涣云趁机将球打入门中,回头道: “二哥,我…” 她还未说完,只见陈肇庆座下的马发狂似的向贤王重重撞来,事发突然,陈肇庆控制不住摔下马,两匹马身上的马鞍将贤王的右腿猛然一夹。 巨大的惯性让萧砚之的马朝她撞去。萧涣云拉动缰绳,也才堪堪避过,贤王脸色骤然一变,额上倏的冒起细细密密的汗珠。 “糟了!” 顾月疏惊呼道,是之前在北雁江伤的那条腿。 她顾不上其他,飞快朝看台下奔去。 “快,快让太医去看看贤王的腿。封锁鞠场后台,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嘉宁帝稳声吩咐道。 萧砚之坐在马上,远远瞧见一人朝着自己跑来,冷汗直下,但此时却不能失态,挥了挥手示意太医去鞠场后面的院子等候。 “你的腿怎么样?” 顾月疏手足无措地站在马前仰望着他。 “无妨。” 萧砚之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将缰绳递给顾月疏,指了指太医去的方向。 顾月疏会意,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尽量平稳地向前走,她刚刚清楚地看见,贤王在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 到了后院,几人谨慎地将贤王扶下马,这时陈肇庆也被抬到了这里,他面上满是虚汗,对着贤王作一礼,道: “属下该死。” 萧砚之双唇紧闭,忍着疼摆摆手。 贤王被抬到床上,太医揭开伤口上的布料时,他没忍住急喘一声,顾月疏心也跟着一紧,问道: “如何?” 太医拭了拭额上的汗,道: “皮肉新伤连旧伤,伤得有些重,还不知骨头如何。” 顾月疏心下六神无主,她很自然的想到,贤王若是没有北雁江那次的伤,或许这次也不会那么严重。 汗水从他的额头淌入发间,顾月疏用手帕帮他细细擦拭,脸上担忧的神情恍然放大在贤王眼前,萧砚之看她的眼神有些迷离,道: “应该没伤到骨头,你别害怕。” “好,你别说话了。” 几个太医在贤王的下半身忙活,挡着顾月疏的视线,她看不清伤处如何,只能看见萧砚之的脸色因为疼痛变得更加难看,嘴唇紧抿,下颌崩成一条线,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顾月疏道: “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千万别忍着。” 萧砚之抬臂抓住了她的手,道: “这样会感觉好一点。” 顾月疏记得原书似乎也是没有这段贤王受伤剧情的,心底愈发愧疚。一手任由他抓着,一手替他擦汗,恨不能代他受过。 此时一位太医直起身,走到屏风后,对嘉宁帝道: “贤王殿下身体强健,确实是未伤及骨,现下处理好了,但皮肉伤得重,需有人好生照料。” 顾月疏适时表态: “皇上放心,妾必定尽心竭力。” “贤王这里有你,朕很放心。” 话必,许是听闻萧砚之腿未伤及骨头,便转身走了,交代了侍从若是贤王不便挪动,就先在此养两天伤,并吩咐亲卫调拨一批人马在此看顾。 夏季炎热,侍女们端来几个冰盆,秋雯打着扇子把凉气赶向床上躺着的萧砚之,窗帘拉起,外面的天光被遮住大半。先前服下的麻沸散似是渐渐起了效,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间呓语,面上时有汗珠落下,睡得并不安稳。 顾月疏怕他热醒,坐在床沿轻摇罗扇。萧砚之只腹部盖了一条薄毯,腿上伤处并无遮挡,血已凝住。 盆里的冰渐渐消融,还未过一个时辰,萧砚之就醒了,顾月疏还摇着扇子,问道: “喝水吗?” 萧砚之嗯了一声,神采不似往日,蔫蔫的,有三分萎靡、三分脆弱和四分我见犹怜。 顾月疏拿着竹吸管放到他嘴边,萧砚之喝了几口,呛出声来,顾月疏赶忙用干净的帕子替他擦净。 萧砚之不再喝了,顾月疏将杯子放置一旁,扭头见他侧着脑袋倚在枕头上,昏黄的烛光下,眼睫垂下一片阴影,眉毛微蹙,呈病弱之态。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她盯着贤王的脸恍惚出神,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没忍住笑了一下。 萧砚之抬起头看她,顾月疏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在嘲笑你啊,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还怪可爱的,不像平时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的。” 萧砚之的脸顿时红了,语气似嗔似怨,赌气道: “你这就是在嘲笑我。” 顾月疏连连摇头道: “不不不,这就是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这样觉得你,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脆弱一点很正常。” 她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继续道: “而且我并不觉得男人一定要坚强,就像我并不觉得女人一定要柔弱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样子。” 萧砚之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顾月疏也不确定他是否能接受自己的这种想法,但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道: “你知不知道有个名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贤王的兴趣,问道: “什么?” 顾月疏笑得一脸荡漾,道: “男人吸引人的一种特质就是脆弱性,就是破碎感,你懂什么意思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破碎感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萧砚之脸色略带嫌弃,不过注意力一转移,似乎不那么痛了,他问道: “哪个名人,谁教你的这些?” 顾月疏端坐着微笑道: “那个名人就在殿下的眼前。” 萧砚之呵了一声,却听她又道: “女人是充满力量的,有孕育生命的力量,如果软弱是女人的天性,那么人怎能从古繁衍至今?” 半晌,萧砚之都未开口,慢慢偏过头,眼中含泪,强忍不落,顾月疏见状慌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没入枕头,他道: “母后是难产死的,因此小妹从未见过母亲,我虽在她身边长到三岁,现在也记不清她到底是何模样了。” 先帝因着大哥的缘故,对他多有提防,若天资平庸也就罢了,可他偏事事不输萧宸。 天家父子不比寻常,贞元帝萧鸿为保帝位交接平稳,只得处处掣肘萧砚之。 记忆中,母后最疼自己。 不仅是因他长相最似,更因他不会是皇帝,只会是母后的儿子。 顾月疏伸手悄摸地朝着自己嘴边来了一下,原书中并未交代这件事,她还以为萧砚之的母亲是病死的,不然绝不会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她疼惜地摸了摸萧砚之的肩膀,没有母亲的日子她比谁都懂,便宽慰道: “她若是知道殿下现在这样,定是开心的。” 萧砚之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我现在哪样?” 顾月疏想哄他高兴,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倒: “你生得好看,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你为人大度,连我之前逼婚,你都能不计较,处处照顾我。还有还有,你英勇善战,在大梁素有战神之名。” 萧砚之嘴角越抬越高,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颊抽搐了两下,问道: “吾与永泰孰美?” 顾月疏愣住了,这唱的是哪出? “啊?那…那肯定是殿下最美。” 萧砚之像个胡搅蛮缠的孩子,追问道: “哪个殿……下?说清楚一点。” 顾月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继续肯定道: “贤王殿下。” “那姑且算是吧。”萧砚之像只快要开屏的孔雀,傲娇道:“我累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嗯,那你晚上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知道了。” 笠日一早,顾月疏起床洗漱后唤人将贤王屋里的冰盆换了,他现下也已经醒了。 昨夜除了贤王和王妃这,其他地方并不安宁,兽医查验撞伤贤王的那匹马,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顾月疏现在却没有心思想这个,她在困惑,林清茉呢? 按理说,男主受伤,女主不是应该待在他身边悉心照料,顺便发展一波感情吗?怎么林清茉这厮从贤王受伤后就消失了。 顾月疏用勺子顺着碗边舀起粥,略吹一下,塞进贤王的嘴里,他看着像是没事了,倚在床边任由顾月疏喂他,十分自在快活的样子。 秋雯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放下盘子后,站到顾月疏身旁,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什么话还不许我听?” 萧砚之轻挑眉毛,说道。 顾月疏知道她是想说林清茉的事,正巧贤王在,也让他听一听,便道: “就在这说吧。” 萧砚之有些得意地撇了一眼秋雯,秋雯开口道: “刚刚派人去了林姑娘那,她不在,不知去哪里了。” 顾月疏疑惑,但想了想,也许她突然确有要紧事要办,一时抽不开身,倒也是有可能。但萧砚之不知怎的又不太高兴了,说道: “王妃怎么还有空关心她?” 顾月疏瘪瘪嘴,腹诽道:你老婆不来看你,关我屁事,怎么还朝我生气了。 “没有,就是昨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她道别,今天差人去问问,她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被绊住了。” 末了还好心的解释一句,生怕自己这个恶毒女配会妨碍男女主的感情发展。 贤王刚喝完粥,正巧撞上长风带着几个小厮往屋里搬热水,顾月疏问道: “这是做什么?” “娘娘稍等,”长风往床那边看了一眼,几个人动作利索地把热水一放,长风迅速退至门边揖手道:“太医等会要来给殿下换药,需先净身,眼下殿下不便沐浴,劳烦娘娘帮殿下净身。” 顾月疏刚想拒绝,长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带着几人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床帐内响起一身清浅的叹息声,贤王道: “这伤患就是容易遭人嫌弃啊,王妃若是不想帮,就让本王臭着吧,这夏日炎炎,若是不干不净的,伤口感染…” “停,我帮,我这就帮你。” 贤王越讲越伤心,顾月疏越听越难受,感觉自己像是个抛弃受伤夫君的坏女人。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顾月疏当机立断,决定速战速决。她拿着布巾扔进水桶里,转身跪在贤王身边,就去解贤王的衣带。三下五除二,萧砚之被剥得精光。 顾月疏拿起水盆里的毛巾拧干,萧砚之平躺在床塌上,顾月疏伸手去擦他的脸。 擦完脸,顾月疏将毛巾放在水盆里涮了几下,拧干去擦他的身体。她尴尬地撇开眼,凭着感觉擦拭。贤王一声闷哼,顾月疏以为自己弄疼他了,赶忙转过眼看他,眼皮不由得一跳。 “没事。” 萧砚之道。 一条狰狞的疤痕沿着精壮的胸膛往下蜿蜒,看着像是旧伤了,身上的小伤更是不计其数。 顾月疏脸色有些难看,萧砚之也不过二十又一而已,伴随着功勋的,是那些关乎性命的危机和险境。 自古保家卫国者都怀揣次战必胜、此生许国的信念,马革裹尸者、暴骨沙场者不计其数。史书上短短的几行字,便是无数人历经艰险、波澜壮阔的一生。 顾月疏忍着眼泪,将布巾洗净拧干,转身偏着脑袋尽量不去看他的身体。 这可不行,太奇怪了这场面,顾月疏加快手中速度,手忙脚乱地将他上半身擦干净,换了一条布巾沾湿拧干后递给他,道: “自己擦。” 贤王接过后,顾月疏转身走到屏风后背身站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 “擦好了喊我帮你穿衣服。” 不过多时,萧砚之闷闷道: “好了。” 顾月疏拿起一旁架子上挂的衣服,递给他。 这时太医提着箱子在外面道: “下官来给王爷换药。” “快请进吧。” 太医推门而入时,萧砚之系着上衣带子,突然道: “王妃也太生猛了些,弄疼本王了。” 太医给贤王换药时,顾月疏静静立在一边,眼神状似无意地观察着萧砚之的神情,好像不似昨天那般痛苦,便放心了许多。 “药已经换好了,下官告退,”顾月疏客客气气地送他,太医走了几步,终是觉得不妥,回身揖了一礼,道: “王妃还要时时关心王爷的伤,且孕中万不可在某事上过于激烈,恐牵扯伤口。” 顾月疏百口莫辩,干脆不辩,送走太医后,恶狠狠地瞪着萧砚之,刚才对他的怜惜都被抛诸脑后,质问道: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 萧砚之打着哈哈装蒜道: “什么?本王刚刚说什么了?怎么记不清了?王妃再重复一遍?” 顾月疏在宽袖中默默朝着贤王比了个中指,面上微笑道: “王爷贵人多忘事,妾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退。” 萧砚之从善如流道: “慢走不送,欢迎再来哈。” 顾月疏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秋雯站在门边,将将扶住了她。 “娘娘怎么不在里面多陪会王爷?” 顾月疏觉得只要自己离开贤王所在的位置,秋雯便会像个npc一样触发这句话,随口道: “王爷要休息。对了,南燕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秋雯回道: “倒也没什么,南燕太子想让小公主随自己来探望一下贤王,但好像她受了惊吓,说是今天不大舒服。” “嗯。” 顾月疏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对,原书中的玉罕香有段时间一直在贤王身边刷存在感。即使现下出现了其他剧情,按理说,玉罕香应该是想来看看贤王的。 难道真是被吓病了?不至于吧? 不管了,先回去躺会吧,贤王的大事自然会有皇帝和永泰去操心。 顾月疏伸了个懒腰,迎着阳光眯了眯眼,忽见远处阙楼上一抹熟悉的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女。 “不知贤王殿下可好些了,我不敢贸然打扰,所以想来问问将军。” 萧涣云肯定地嗯了一声,道: “没事,二哥皮厚,放心吧。” “多谢将军那日在街上替我解围,”玉罕香比萧涣云矮了快一个脑袋,她低头时,萧涣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见她抬眼看自己时红了面颊,慢慢道: “王爷与娘娘琴瑟和鸣,我不愿做夹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绊脚石。可皇兄想让我嫁给王爷,不知将军可否有办法…” 萧涣云明白了她的意思,放柔了语气道: “放心吧,若是这件事只是你皇兄一人所愿,那必不会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公主想嫁谁? 玉罕香绞着手里的帕子点点头,上齿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萧涣云很有耐心,笑笑道: “还想说什么就说吧,有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一抹绯红染上她的脸颊,玉罕香结结巴巴说道: “但是若是我能嫁入大梁,那对两国必然是好的,所以我想问…” 萧涣云拿不准她的意思,以为她还想嫁贤王,又或是想嫁给大哥?她顿时拧起眉毛。 玉罕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知道她会错了意,这才下定决心道: “不知将…将军可否娶妻。” “谁?哪个将军?” 萧涣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眼神注视着玉罕香,随机又想到什么,面色有所缓和,问道: “你是说顾少将军吗?” 玉罕香退后了几步,使劲地摇摇头,道: “不是顾少将军,是大梁的永泰公主,征虏将军。” 萧涣云感觉外面的阳光又热了几度,玉罕香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她继续道: “我都想好了,将军不同于以往女子,定是娶妻赘夫,多纳几房也无人敢指摘。若是将军娶了我,一来是对南燕和大梁有好处,二来我又极爱慕将军,定能为将军操持家事,做好那些男人做不好的事。” 玉罕香又想到什么,神情郁结,还是说道: “至于开枝散叶,我与将军的确不能,但我保证,将军所出就是我所出,若能常伴将军身边,将来若是没有孩子,我也无憾。” 萧涣云沉默了,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前些天小公主孤身偷跑到集市上玩,被几个醉汉调戏,她那时刚好与同僚喝完酒,就遇上了这一幕,便顺手救下了她。随后又假借自己的名义,说是自己约玉罕香出来,将她送回了四方馆。 公主心地单纯善良,怕是因此对自己动情了。 她无奈笑笑,道: “公主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只是此等办法确实不妥,即使两国能达成一致让我娶你,即使世俗可以接受,但我本质上,并不会对其他女子产生这种感情。” 玉罕香像被太阳晒焉了的花,萧涣云安慰道: “公主只是分不清爱和感激罢了,之前对贤王是,现在对我亦是。请公主不妨想想,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可以共度余生的感情。” 接着她又道: “公主这样出来,怕太子也是不知晓的吧,那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玉罕香摇摇头,怅然道: “多谢将军,还是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萧涣云笑笑,也不强求,道: “那好,注意安全。” “奇怪了,这南燕公主找咱们公主能有什么事,难道是来打听王爷的情况?不至于啊,她兄长不是让她来不来吗?” 秋雯陪着顾月疏看了一会儿,才见玉罕香下了阙楼,她很奇怪,问顾月疏道。 顾月疏摇摇头,转身进隔壁前吩咐秋雯,若是贤王有什么事就叫她。 没成想,自己板凳还没坐热吗,就被召唤了。 这一天下来,贤王可没少折腾,不是口渴,就是想吃点心,再不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发闷,让顾月疏给他读话本。 顾月疏围着贤王的床边忙得像陀螺,但这样反倒让她心里好受些。 “殿下,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萧砚之颇有兴致地点点头,道: “好,你说来我听听。” 顾月疏摩拳擦掌,上辈子,她的笑话时常被朋友嫌弃,她就不信了,这能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她们不懂幽默,她道: “从前,有两个江湖人士,他们相约在一处竹林,一决胜负。其中一人刚刚大吼出自己的招式,对面那人就受伤流血了,然后就投降了。你猜是为什么?” 萧砚之道: “难道是被那人内力所震?或是那人的招式就是靠吼的?” 顾月疏料想到他猜不到,道: “答错了。” 萧砚之还真被勾起了兴趣,问道: “那是如何?” 顾月疏狡黠一笑,道: “其实是因为准备接招那人步子迈大了,他的痔疮破了,流血了,疼得他嗷嗷大叫,不战而败。” 萧砚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 “王妃这笑话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是嘛,我也觉得,确实是回味悠长。” 顾月疏自信道,想不到萧砚之竟然能get到自己的笑话。 这俗话说的好,十人九痔。 自己也是在一次次血的教训里,才想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那趁热打铁,顾月疏清清嗓子,萧砚之适时打断了她,道: “王妃那么好的笑话就留着下次再跟我分享吧,其实我很爱听,只是我饿了,要不先吃饭吧。” “嗷好。” 干饭确实是头等大事,顾月疏自己也有点饿了,遂差人去问饭备好了没有。 没一会儿,长风便把饭送来了,依旧是放在东西就跑,生怕顾月疏追上他一点尾气。 顾月疏把饭摆到床上的小几,发现还有两碟冰西瓜,问道: “你身上还有伤,能吃吗?不如我帮你吧。” 萧砚之看着心思昭然若揭的顾月疏,笑道: “不妨事,为夫身体好,就不劳王妃操心了。” 顾月疏失望地砸砸嘴,贤王受伤,这饭都清淡,实在没什么味道。 贤王拿起食盒,打开最下面的一个小格子,拿出一罐东西,递给她。 顾月疏开心道: “辣椒酱!太谢谢长风了,难得他还能记着我。” 萧砚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把夺过辣椒酱,生气道: “谢谢他?那你现在赶紧去谢吧。” 顾月疏斟酌了一下,诚恳道: “谢谢殿下。” 萧砚之这才把罐子给她,顾月疏道: “谢bro。” 萧砚之没听清,问道: “什么?” “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大理寺的人查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因此本案暂时只能被判定是意外。 “倒也确实可能是意外。” 顾月疏若有所思道,原文中没有贤王受伤这段。 贤王伤虽未好完全,但眼下却也能动了,便命人抬了轿子回贤王府了。 王嬷嬷早已在王府里备好饭菜,老远拿着一大把树叶近前来,乐呵呵道: “给王爷王妃接风洗尘。” 说着将手里的柚子叶在两人周身扫了一遍,去去晦气。 顾月疏干完饭便脚底抹油的走了,美其名曰回去看看观霞阁一切可好。 “晚上可要将娘娘请回来?” 长风问道,原是顾月疏趁着贤王在别地养伤时,偷摸回了王府一趟,亲自带着人悄摸将细软被褥搬回了观霞阁,还自以为很隐蔽,没惊动旁人。 “无事,她愿意睡哪就睡哪吧,暂时不用强求。”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崇文阁突然喧闹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似乎是很忙碌的样子。长风飞速跑到观霞阁,顾月疏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吓了一跳。 “娘娘,殿下腿疼得厉害,想请您去看看。” 顾月疏右手把茶盏往桌子上一磕,站起身,左手随手把糕点往嘴里一塞,急道: “你来请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太医。走走走,去看看去。” 萧砚之躺床榻上,垂帘拢着人影,看不真切。窗外的风吹动芭蕉叶翻飞,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全然不似刚才的兵荒马乱。 她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殿下腿还疼吗?” 萧砚之没做声,一只手伸出帘子,顾月疏大惊上前并双手托住他的手,这架势怎么看着像是要留遗言了? 顾月疏沉痛道: “您还有什么愿望,请尽管吩咐。” 萧砚之隔着帘子笑了,笑得顾月疏一哆嗦,问道: “你笑什么?” “笑你为什么弄的像是我快死了似的。” “呸呸呸,别说那么晦气的话。” 顾月疏潇洒地拉开帘子,仔细查看了一下萧砚之的腿,啧,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萧砚之突然说道: “你上次说的笑话不错,现下我养伤有些无聊,听听有趣的应该是会对恢复伤口更有利,你说几个笑话陪我解解闷。” 顾月疏犹如千里马遇到了伯乐,手舞足蹈道: “好!” 她拉过一把矮凳坐下,托着腮想了片刻,道: “从前,有个小男孩十分孝顺,给他的母亲倒壶里的酒汁,但不久后就没了,请问这是为什么?” 还未等萧砚之多做思考,顾月疏便迫不及待地说出了答案:“因为他知道(汁倒)的太多了” 风从半掩的窗户口吹进室内,萧砚之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我突然觉得挺凉快的,没那么热了。” “是吗?那我再说一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可恶的狐狸精 顾月疏愈战愈勇,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的笑话会不会在夏天的傍晚里冻着贤王,她灵光一现,接着道: “请问,一年里,那一天最长?” 贤王这次不再是嫌弃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瞳孔点点亮光,轻声认真道: “地久天长。” 雨哗的一声倾倒而下,在硕大的芭蕉叶上有节奏地敲击,潮湿的风扑进屋子里。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两人安静地对坐着,谁也没有动。 须臾后,顾月疏敛起突然被大雨撩动的心神,道: “我该回去了,殿下早点休息吧。” 她飞快地站起身,打开门却发现廊下空无一人,她跑到小厮侍女们住的屋子敲门,无一人应声,像是都睡了的样子。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把伞。 顾月疏站在廊下等了一会儿,雨势没有一丁点变小的样子,她纠结了一会儿,干脆直接钻进了雨幕。 一侍女这才从打开门,从屋里出来,喊道: “娘娘,这里有伞…” 雨太大了,声音被密密麻麻的雨线打散,最终没有传到顾月疏的耳朵里。 小侍女抬头看向站在二楼拄着拐杖,目视远方的贤王,摇摇头,叹了口气,关了上门。 沈白桦在窗边的烛光下做女红,秋雯叮嘱她注意用眼,早点休息,自己也准备要歇下了。这时,突然有一人敲门,急道: “娘娘回来了,没打伞,湿透了已经。秋雯姐姐快出来看看吧。” 秋雯打开门,远远瞥见一人如落汤鸡般傻傻得站在廊下,惊得她赶忙上前,一面用帕子去拭她鬓角旁滴滴答答流下的水,一面赶忙命其他侍女去烧洗澡的热水和姜汤。 秋雯急的快哭了,口不择言道: “殿下怎的如此待娘娘,竟让娘娘淋成这样回来,也不叫个人送一下。” 顾月疏一把捂住了秋雯的嘴,喘着粗气道: “没他的事,我自己偷偷跑回来的,放心。” 一侍女拿毛毯把顾月疏全身裹住,顾月疏道了声谢,披着毯子往净房去了。 沈白桦虚扶了一把秋雯,道: “你别瞎操心了,娘娘有她自己的主意呢,断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水汽袅娜,顾月疏抱着手臂坐在浴盆里,脑海里闪过将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安慰自己道:他应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猜到了答案而已。 至于自己道行尚浅,会被贤王那等皮相的人扰乱心神也实属正常。 艹,可恶的狐狸精。 顾月疏掬起一捧水毫不客气地浇在自己脸上,玉白的脸蛋透出被热气蒸出的红晕,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起身披衣走进卧房。 桌子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散发出顾月疏不喜欢的味道,她抬手端起碗,蹙眉将液体一饮而尽。 笠日一早,秋雯端着温水上了二楼,伺候顾月疏洗漱,她心里想了片刻,试探道: “过段时间,是王爷生辰,您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顾月疏沉默了,腹诽道:贤王这么有钱,我那点月银够送什么?送块擦脚布怕是都惹人嫌。 秋雯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随后一丝光芒从顾月疏脑中闪过,她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这笑容让秋雯直觉告诉自己她在想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忧心忡忡地劝道: “娘娘,不行就送些中规中矩的东西,这样就不会出错。” 顾月疏摆了摆手,十分自信道: “放心,他肯定会喜欢的。” 毕竟我可是开了上帝视角的女人,顾月疏沾沾自喜的在心里规划着接下来的一切。 早饭照例是和萧砚之一起的,侍女依次将饭食摆好。萧砚之因着昨日的事情,心情不大爽快,本以为她早上会找个借口不与自己一起,没想到又来了,似乎还很高兴。 他看着顾月疏窃喜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什么事这么开心。” “当然是殿下的好事啊,”顾月疏一想到他生日那天会发生什么,就忍不住偷笑,将昨日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殿下打算生辰怎么过?” 萧砚之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状似不在乎地道: “还能怎样,和往常一样。” “那日晚间可以让我安排一下吗?” 无事献殷勤,萧砚之警惕道: “你想干什么?” 顾月疏理所应当道: “我想向王爷表达一下我对您汹涌澎湃的敬仰与爱戴之情。” 萧砚之突然觉得早饭的味道比平时要好,随口道: “行吧行吧,随你。” 顾月疏突然很神经地笑出了声,道: “你生辰那天,请林清茉也来怎么样?” 萧砚之停下手中的筷子,一脑门的问号,道: “为什么?” 顾月疏露出一个你就装吧,我都懂的表情,道: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过生,请她理所应当。” 说完还拍了一下桌子,十分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想她来,那就请吧,”萧砚之喝着汤,一脸十分复杂的表情,“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冒雨走路摔跤,把脑子摔傻了。” 顾月疏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腹诽道:还装,这老小子估计心里美死了。 萧砚之将汤咽进肚子里,随即摇了摇头,笃定道: “不对,没听人说你摔了,脑子不是摔傻的,肯定淋雨淋傻了,或是本来就傻。” 顾月疏也没过多计较萧砚之对她的人身攻击,吃过饭,兴高采烈地乔装打扮一番,从偏门出府去了,丝毫没发现身后紧跟着的长某人。 顾月疏兜兜转转,走到了一家药店,闪身进去了。 过了没多久,长风就见她拿着一个药瓶蹦蹦跳跳地出来了,面上容光焕发。 长风看她往贤王府的方向走远了,才出来进了药房,往掌柜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问道: “请问掌柜的,刚刚过来的那个姑娘,她买了什么药啊?” 掌柜将银子放到嘴里咬了一下,顿时喜笑颜开,示意长风附耳过来,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长风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想再一次确定,道: “果真吗?” 掌柜点点头,道: “我骗你做什么,这东西我一般还不卖,谁知道这姑娘从哪打听来的,给了我好几两黄金,我才给她的。” 掌柜的不管那些大户人家的隐私事,只要有钱,顾月疏能买药,那么长风也能知道他想知道的。 顾月疏一回到观霞阁,就寻了个地方将药瓶藏了起来,又亲自写了封请柬,差人送到了林清茉的住处。 做完这些,她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倒在了榻上,盯着天花板笑出了声,情不自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陶醉。 长风魂不守舍地回到王府时,正好遇到被顾月疏差去送信的侍女,那侍女见他行色匆匆,心下奇怪,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萧砚之坐在书房里,听见外面长风的声音,便道: “进来吧。” 长风推门而入,脸和脖子像被烧熟的虾一样红,惊慌失措地绕到桌后,半跪在萧砚之身侧。 他被长风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顾月疏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才导致长风如此反常。 萧砚之看着长风欲言又止,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抽抽嘴角道: “说吧。” 长风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凑到萧砚之耳边,将掌柜告诉他的三个字,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萧砚之。 萧砚之听到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清醒的状态后,一拍桌子,怒道: “你可知污蔑王妃…” 长风对他拱手行礼,道: “在下怎敢。” 萧砚之神色变得更加稀碎,盯着长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长风看着他,嗫嚅道: “殿下,其实这…您与娘娘成婚那么久,还…,娘娘着急…” 萧砚之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出去。” 长风得了命令,麻利地滚蛋了。 萧砚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胸膛起伏不定,阳光照射进来,让他感觉此时燥热无比,连冰盆都无法消解,许是盛夏的缘故。 他抬手用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才发觉自己的面颊滚热的吓人。他思前想后,觉得一定是昨日那四个字让她开了窍,可即便如此,这进展也太快太生猛了些。 贤王生辰一向从简,不会邀请太多宾客,林清茉收到请柬的时候,疑心是王府的下人送错了,等打开请柬看见里面龙飞凤舞的大字,眼皮一跳,收好了请柬。 到了午饭的时辰,崇文院突然来人,给顾月疏送了饭菜,告诉她贤王暂时有事,不与她一同了,索性顾月疏乐得自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秋雯上午没与她一起出门,这会儿看着她傻乐地模样,有些担心,问道: “娘娘,您早上是出去了吗?怎么没叫我一起。” 顾月疏哪里能让秋雯知道自己的计划,冲着她神秘一笑,眨了眨眼道: “我去给王爷准备礼物了,保准他喜欢。” 秋雯虽然对礼物一事全然不知,但心里还是有隐隐不详的预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礼物 这天顾月疏在王府花园里闲游,枕溪桥下流水潺潺,夏日闷热,岸边的玉兰树枝繁叶茂,她坐在树下的荫凉里,脱了鞋袜玩水,襻膊束着袖子,云鬓下脖颈如瓷,细若凝脂。 “娘娘,别往我身上撩水。” 秋雯被泼了一脸湿,生气地拿衣带抽她。 “嘿嘿,真好玩。” 顾月疏像是被点了笑穴,捂着肚子直呼哎呦,双脚在水里扑腾,翻起的水花溅湿了裙角。 好容易直起身,揉了揉笑得酸痛的肚子,却见枕溪桥的那头两人信步而来。 萧砚之的腿看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穿着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威严,黑沉沉的,像他的脸色一样冷寂淡漠。 “萧总最近很忙吗?脸色那么臭。” 顾月疏幸灾乐祸地笑着问秋雯,她巴不得萧砚之的事情再多些,工作再忙些,这样就没工夫来管她让她学什么破账目了。 话音刚落,桥上那人突然低下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他应该没听到才是,但顾月疏感到一点心虚,她讪笑了一声,招手喊道: “殿下下午好啊!” 遇见萧砚之,她只是出于礼貌想打个招呼,对方却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只撇她一眼就挪开双眼快步走下桥,很快就不见了身影,长风跟在萧砚之身后,连抬眼也不敢,只道了一声王妃好。 顾月疏悻悻地收回手,纳闷地问道: “我最近闯什么祸了吗?贤王怎么看见我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脸和脖子都气红了。” 秋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编点话道: “许是王爷最近太忙了吧。” 顾月疏觉得秋雯的话很有道理,道: “腿伤还没好完全就那么忙,他哥真没人性。果然萧总是块金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远处负责洒扫的几个侍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道: “殿下和娘娘怎么了这是?” 另外一个道: “殿下像是在躲娘娘似的。” 有一个胆大的侍女笑出了声,道: “你们觉不觉得,刚刚殿下的样子,像是被恶霸调戏过的良家子。” 八月过上旬,系统就开始催着顾月疏做死遁的准备了。 “你不用准备什么,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帮你办好的,只要你听我指挥就行。” 系统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懒散,顾月疏却兴奋起来,问道: “哪里都行吗?” 系统拖长尾音,不耐烦道: “对,只要是大梁境内就都可以。” 顾月疏躺在床上,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笑声,说: “那你容我两天好好想想,可以吗?” 系统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 “行,快点,最迟就后天吧。” 虽然不知道系统看不看得见,顾月疏还是一阵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说: “好的好的,统子姐,在下全听您的。” 第二天,顾月疏兴冲冲地跑到崇文院的书房,刚巧门口的长风似乎是刚出来,一看见她,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顾月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 她也不再耽搁,抬手敲了敲门,道: “殿下,在吗?” “进。” “有没有那种类似大梁地理风物志的书,我想借来看看,就一天,保证爱惜,不给你弄脏弄坏。” 萧砚之手握着书,遮住了半张脸,从顾月疏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狐狸眼露在外面,警惕地盯着她。 顾月疏笑得像个狗腿,急忙保证道: “我不脏的,要不你派人看着我,沐浴焚香后再翻你的书。” 萧砚之像是被她的真诚打动了一般,侧过身体,左手指着后排书架第三排上的一套书,右手仍握着书,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 顾月疏走上前,垫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书取下来,无比珍视地搂在怀里,转身想向他道谢,哪知萧砚之手握着书,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倏得往后一退,不知是不是顾月疏的错觉,竟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几分娇羞。 顾月疏面色一顿,疑惑道: “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萧砚之被她的话烫着了似的,无措道: “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你了,你怎么了,最近为什么一看见我就气成这样,脸这么红。我到底做什么了?” 顾月疏说着就想去扒开萧砚之手里的书,想看看他怎么了。 萧砚之被她一扒拉,像只被火燎了毛的小兽,惊慌道: “你…你出去,出去出去…快出去。” 顾月疏惊讶道: “你怎么了?我到底干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萧砚之捂着脸,语气变得更加慌张,惊动了门口的长风,长风推门闪身进来,对着顾月疏行礼道: “娘…娘娘,殿下他没事的,您没事就赶紧走吧。” 顾月疏:? 没法,顾月疏觉得他两不正常,半信半疑地出去了。 长风: “殿下这…” “我没事,你也出去。” 顾月疏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抱着书直奔观霞阁的书房,将书端正地放在桌面,转身叫了水净手。 她擦干手,在书案前坐下,郑重其事地打开那套书的封壳,一本本仔细的翻阅。 顾月疏越看越赞叹,不愧是贤王的藏书,里面不仅字样清晰,还配有插画,生动形象地展示出了各地的风貌。 顾月疏在穿书前是个北方人,穿书后也一直待在大梁的北方,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江南水乡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因此她格外仔细的翻看着江南道的分册,一个名叫黛川的地方吸引了她的眼。 “依山傍水,竹林葱郁…” 顾月疏反反复复地将关于黛川的内容阅读了几遍,手指触摸着书上黑白的图画,想象着真实的景色。 就决定是这里了。 她合上书,在大脑里召唤系统。 系统这次倒是来的很快,问道: “怎么,想好去哪里了?” 顾月疏在脑内回道: “嗯,岱川。” 没想到系统也知道这个地方,道: “你还挺会挑地方的,确实不错。那我就找总部汇报了,争取给你在岱川买个好点的房子。” “好,谢谢。” 顾月疏向系统道了谢,站起身,刚端起书,顿了顿,又坐回去,在其他的几个地方也停留许久,手按着书页,留下些许人为翻阅过的痕迹。 看完后,她将书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靠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书房里的一切。 窗户被侍女们擦得澄净透亮,阳光不含一点杂质的透射进屋内,栀子花在秋雯的精心养护下,散发着阵阵幽香,解去人心中的燥热。 自她穿来,已有大半年的时光,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郦都度过的,日日睡在观霞阁的二楼,早已习惯眼前的一切,此时将要离去,不舍的情绪一点点浸湿了心底。 纵然不舍,离别已是定局,自己与这里相逢的人们也始终会在同一片月辉下度过每一个夜晚。 贤王生辰当天。 中午宴了一些与贤王还算关系不错的王公大臣,嘉宁帝照例赏了些物件,只算是走个过场,晚上才是重头戏。 盛夏的傍晚仍残存着白日的燥热,顾月疏将宴请安排在了枕溪桥旁的亭子里,来的人不多,林清茉,顾松玉,萧涣云,加上她和萧砚之,五个人刚刚好坐得下。 亭子周围挂了帐幔,离桌子不远的地方摆了冰鉴,上面镇着时令水果,没点沉香,而是燃着果木气味的香料,不会扰乱食物原本的味道。 顾月疏清清嗓子,举起杯盏,道: “今夜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 顾月疏卡壳,有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中午喝了点酒,大脑一时转不过来。 萧涣云没忍住噗嗤一笑,道: “庆祝贤王殿下的生辰。” “嗷对对。” 几个人碰了碰杯,贤王拿起酒杯,并没有喝,又放下了。 坐他隔壁的萧涣云觉得好笑,放下酒杯,揶揄道: “你们今天都怎么了,一个个心不在焉的,跟丢了魂似的。” 萧砚之很反常的没有反唇相讥,修长的手指捏着瓷杯,像是在思虑什么。萧涣云干脆也不说话了,她觉着这饭吃得有些诡异。 大约半个时辰后,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顾月疏对着秋雯使了个眼色,后者片刻后端出来一壶酒,放在了她的面前。 其他人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贤王的眼神变了变,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顾月疏亲自给其他几人斟了酒,在给林清茉斟酒时,手指无意搭上了酒壶上的一颗宝石,林清茉似乎听见了一身微弱的咔哒声,转瞬即逝。 “喝喝喝,”顾月疏举杯,“话都在酒里了。” 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贤王,萧砚之似乎是妥协了,真正喝下今天晚上的第一杯酒。 林清茉对着杯口,鼻头微微翕动,嘴唇沾了沾杯口,右手轻轻一撇,复又放下酒杯。 天晚了,几人纷纷辞行,顾月疏也不多留,送走他们,自己蹦蹦跳跳地往观霞阁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发烧 片刻过后,崇文院闹了起来。 “可了不得了,王爷烧起来了。” 长风咋咋唬唬地跑出来,要去请府医。 “慢点,老夫一把老骨头要被你拽坏了。” 府医王仲被长风扯着袖子,紧赶慢赶到了崇文院,他放下箱子,手搭在萧砚之手腕上,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这这。” 王仲犹豫着不敢开口,长风催促着他道: “怎么了,快说啊。” 心里唯恐再晚点,自家主子就要着火了。 “是中了催/情/药。” 王仲心一横,说了出来,他实在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敢给贤王下这种下流的东西。 萧砚之脸色通红,缓缓呼出一口热气,道: “很好,送我到王妃那。” “快把步辇抬过来!” 长风大声朝外头的家丁喊,家丁们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几个人满头大汗地抬着步辇就进了崇文院的前厅,七手八脚地把贤王扶上步辇。 “要把王爷抬去哪啊这是。” 其中一个人问道。 “去王妃那,动作快些。” 崇文院到观霞阁的路比平时远得多,这药性也忒猛了些,萧砚之坐在步辇上,头昏脑胀,眼神迷离,像一块热到干裂的土地,急需一场天降甘霖来缓解。 顾月疏这边准备睡下了,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咣咣的敲门声,心中无端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秋雯快开门,殿下快不行了。” 萧砚之坐在步辇上,浑浑噩噩听见有人说他不行了,气得身上又热了几分。 秋雯听见动静,赶忙跑到院子里把门闩拉开,门瞬间被从外面推开,这阵仗吓得秋雯往后退了几步,她感觉一阵风过去,长风带着四个家丁抬着贤王飞似的地往里跑,留下她在风中凌乱。 “这是怎么了?” 秋雯跟着跑回去,慌张地问长风。 “没时间了,你别问那么多了。” 长风来不及解释,扶起贤王往身上一抗,将人抬上了二楼,往顾月疏怀里一塞,关上门,从外面嘭的一声把门闩给塞上了,下了楼抹抹汗,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得一滴不剩。 秋雯急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叫人把殿下轰出去,断不能叫娘娘做不想做的事情。” 长风看她这样子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犹豫片刻后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秋雯听后惊讶地说: “原来那壶酒是…” 顾月疏听见动静时连忙起身穿戴,刚打开门准备下楼就和贤王撞了个满怀,她惊恐地扶住眼前喘着粗气的男人,下一秒,门就被关上锁住了,留下她跟萧砚之独处一室。 … 次日快到半晌午,顾月疏才醒,身边的萧砚之还睡着,呼吸已经变的平缓。自己的身上的衣物还算平整,可先前床边放着的荷花肚兜不知怎么缠在了他的腰上。 她动了动酸胀的手臂,手心处传来刺痛。 顾月疏彻底绝望了,原来这不是梦,她竟然跟男主发生了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不行,错误就要及时止损。 她赶忙联系了系统,告诉她自己今天就要跑路。 系统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门闩从外面被抽出,顾月疏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她轻轻地起身,扭头不去看身旁的萧砚之,径直向外走出去。 合上门,她转头去了书房,将书架上一个木匣子揣入怀中,刚准备走,想了想,还是将另一个也带上了。 下楼正好看见秋雯在楼下喂猫,顾月疏四下看了看,对着秋雯使了使眼色。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秋雯很快跟上她,两人想从偏门出去,正巧碰到了长风。 “娘娘,您怎么快就醒了啊,殿下呢?” “呃呃,”顾月疏被吓了一跳,“刚过还没醒呢,要不你去看看?” 长风看她面色古怪,有些担心道: “您这是去哪啊?要不要叫人跟着伺候?” “别别别,”顾月疏连连摆手,“我就出去随便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嗷嗷好。”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顾月疏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道: “秋雯,你记得我以前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想跟我一起吗?那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的想法还和以前一样吗?” 秋雯震惊道: “这…为什么,王爷知道吗?为什么要离开?” 盛夏晌午的阳光渐渐毒辣,顾月疏眯着眼,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你现在就回答我,愿不愿意跟我走,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回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秋雯摇摇头,眼神笃定地看着她,道: “我愿意。” “好。”顾月疏舒了口气,“你有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带走。” 秋雯道: “没有,可是娘娘,我们要去哪?以后怎么生活啊?还有若是王爷发现我们走了,该怎么办啊?昨日的事情…” 顾月疏不知道长风对她说了什么,道: “相信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梁湖畔。 顾月疏拉着秋雯上了船,系统在她脑海里说: “划吧,划到没人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的,后面我都安排好了。” 顾月疏四下看了看,在船仓的座位下看见了船桨,弯腰拿了出来。 正当她准备划船时,秋雯突然在她背后叫道: “娘娘!” 她回头,就看见沈白桦站在岸上,吓得顾月疏丢掉船桨。 “娘娘,您要去哪?” “我去湖心赏荷花,玩一会儿就回去了,这…这你今天没事吗?” 顾月疏撒谎道。 “我刚刚在巷子里,都听见了。” 顾月疏大惊失色,还没等她开口,沈白桦道: “我也想跟娘娘一起走。” 顾月疏想拒绝,道: “你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你听错了。” “那您就把我杀了吧,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王爷。” 说完她作势要走,顾月疏不敢耽搁,忙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 沈白桦上了船,主动抢过船桨,问了方向后,慢慢向湖心划去。 “到了地方,就要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以后就是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 “娘娘,我们要去哪啊到底?” 秋雯到现在还是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等会你就知道了。” 荷花开得正盛,炎热的风掺着清淡的香味朝船舱扑来,沈白桦额上的汗湿了头发,秋雯想替她。 “没事,就快要到了。” 前方的荷叶越来越密,在那其中,果然有一只更大的船在等着她们。 船舱的桌面上放着一只箱子,顾月疏迫不及待地打开它,里面放着一张房契,两张户籍文书和一张黛川当地钱庄的存款证明。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之前跟我说只有两个人,所以现下只有两份户籍文书,剩下一个人,等我过两天办好了给你。 深夜里,贤王坐在前厅,眼神中难掩疲惫,手边的浓茶早已凉透。外边的风停了,天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晌午时,王妃确实是和秋雯出府了,是属下亲眼见到的,刚刚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有人看见王妃带着侍女坐船到梁湖上赏荷花了…” 长风不敢再往下说,萧砚之盯着他,他咽了口唾沫,道: “找到船了,但是里面没有人。” “继续找。” 四方馆内,玉罕香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容颜模糊,照得并不清晰。 阿木曲比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负手而立,道: “贤王妃死了,你便有机会了,好好把握,别让父皇和母后失望。” 玉罕香怯怯地嗯了一声,待兄长走后,她身旁的南燕侍女不忿道: “太子殿下怎能强迫您去嫁一个刚没了妻子的鳏夫,若是嫁贤王那么好,那殿下自己怎么不想方设法去勾引贤王。” 玉罕香垂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道: “别那么说,皇兄也是为了南燕好。” 侍女更加气愤,大胆道: “殿下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只要您嫁与贤王,那三殿下争夺王位的可能就更小了。” 玉罕香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但她只是一个公主而已,这当中的许多事情全然由不得自己,只能轻叹道: “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为了避免陆路上繁琐的盘查,也为了节省时间,系统直接从水路将三人一路送到岱川。 一路风光独好。 平静的水面不时有鱼跃出,惊起阵阵涟漪,白鹭从周边掠过。船里的人悠闲自得的侧身躺着,望着薄雾濛濛的水面连着青山,惬意道: “这就是诗人口中的山接水茫茫渺渺,水连天隐隐迢迢吧” 秋雯笑道: “小姐好文采,过了青山峡,就是岱川了吧。” 距离贤王生辰,过了已快有一个月,这段时间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补给,她们几乎一直待在船上,几人都快忘了踩在陆地上是什么感觉了。 关于为何要死遁,顾月疏的解释是她意外得到高人指点,说她命里必有一难,必须要离开贤王,才可逢凶化吉,为避免牵连顾家,假死是最好的选择。 下了船,几人按着系统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白墙黛瓦,背靠山,后院连着竹林,前院还有一块菜地,最妙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和一个地窖。 顾月疏推门进去,院里的房子不大,一楼是前厅、厨房、净室和一间书房,二楼还有三间小屋,正好三人可以分开住。 三人惊奇地发现,房子里竟然还有一间地下室,通过书房可以下到地下室。 她们凑在书房里,秋雯把系统给的东西拿出放在桌面上,沈白桦也从包里掏出些银子和自己的户籍文书。 “这里有一个暗格,就将钱都收在这里吧,算是我们的共同财产,”顾月疏摸到书架上的一处地方,果然如系统所说,“我们三个女人住在这里,难免会遇到些不怀好意的人,要多注意安全。” “还有,以后我的名字叫叶望舒,秋雯叫何文,白桦就叫陈华,千万别喊错了。” “好。” 三人都很累了,依次到净室擦洗一番,就先上楼休息了。 笠日一早,顾月疏神清气爽的打开窗户,俯视着小院。 新的生活开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衔花筑 顾月疏站在屋檐下洗漱,清晨的阳光带着微风吹拂竹涛的飒飒声,清凉地照在她脸上。 秋雯起得一贯很早,顾月疏看见她沿着小道往这里走,胳膊上提着一个篮子,里面盛着新鲜的瓜果蔬菜。 顾月疏随意地将口里的水吐到院前到空地上,喊道: “小文。” 秋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后,开心地笑起来,道: “我在这。” 秋雯把篮子提到厨房,顾月疏跟在她屁股后面,感觉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兴奋道: “早上吃什么?吃什么啊?” 入住新家的第一天,肯定要丰盛一些才好。秋雯想了想,道: “这里吃得肯定不如王府精细…” “打住,”顾月疏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以后就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免得说漏嘴招人怀疑。” 秋雯点点头,说: “那我煎鸡蛋饼,再打个汤吧。” “好,陈华呢?还没起吗?” “我在这里呢,小舒,”沈白桦刚进厨房,就听见自己的名字,“我来看看有没有工具,院前的空地修整修整,种点菜是最好不过的。” 顾月疏在角落的一堆簸箕扫帚里翻了翻,找到了几把锄头和铲子。 “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着撩了撩头发,将锄头扛在肩上,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poss。 “先别去了,洗洗手吃饭吧。” 秋雯的动作很快,她自己还没发现,自己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顾月疏。 喷香的鸡蛋饼和热腾腾的汤被端上桌,秋雯道: “这汤还是小姐教我怎么做的呢。” 顾月疏点点头,道: “胡辣汤,就是可惜没有胡椒粉。” “对了,小舒,我昨天点了一下钱,感觉还是要做些什么挣些钱才行,坐吃山空不是个法子。” 沈白桦说。 顾月疏对做生意不怎么精通,问: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白桦用筷子将盘子里鸡蛋饼分开,道: “我想了一下,开个刺绣铺子最好。” 她掰着手指说: “一来呢,江南一带盛产精细的丝织品,二来,这铺子经营起来也不算太难,我会刺绣,小文会管账,再合适不过。” “那我呢,我能干什么?” 顾月疏亮闪闪的眼睛变得更大了,像是期待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 “小姐给铺子取个名字吧。” 秋雯接道。 “一路来这都是水路,荷花开得正好,要不就叫芙蕖阁吧。” 顾月疏皱着眉头思索一阵道。 秋雯想到了什么,说: “那咱们住的院子就叫衔花筑吧。” “都是好名字。” 沈白桦适时夸赞道。 吃了早饭,三人出了衔花筑,一路往闹市去,既然要开店,那最好是先将店铺的位置确定下来。 黛川酒垆边卖酒的女子美丽无比,撩袖盛酒时,露出的手腕白如霜雪,顾月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女子羞怯一笑,声音酥软道: “姑娘,要尝尝酒吗?” 顾月疏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案上,道: “劳烦妹妹帮我们盛酒,再想向妹妹打听个事,你可知黛川哪里的铺子又好又便宜。” “不知姑娘要做些什么生意呢?” “卖些女红丝织品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女子将杯子递给三人,“这倒是不需要人多繁华地方的铺子,姑娘若是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不如去和风小巷问问。” “多谢小妹。” 三人再一路打听,找到了那女子口中的和风小巷。 巷子不深,比起酒垆边僻静些,青石砖铺地,道路两旁都是卖些书画工艺品的小店铺,不时有人对着三人招招手,友善道: “姑娘来店里看看。” 顾月疏笑笑,摆了摆手。 “这里离衔花筑也不远,若是有价格合适的铺子,倒是个好地方。” “姑娘来找铺子吗?” 一个老伯在她们前面不远的店铺探出头,朝三人招招手。 “是啊,伯伯。” 老伯双眼笑得慈祥,打了个手势,请三人进他的店铺,说: “姑娘看看我这吧,价钱好商量。” “您这是租还是卖啊?” 小铺子方方正正的,三面靠墙的柜台里面摆着笔墨纸砚,倒是很有书香气息。 “卖吧,姑娘是郦都来的吧,我儿子在郦都谋到了好差事,想接我去那里享福呢。” 老伯笑着把店里的杂物挪开,方便她们在店里走动。 顾月疏有些惊讶,问道: “您怎么知道?” “口音。” “那我们跟你也算有缘,您给我们打个折怎么样。” 顾月疏朝老伯比了几个指头,期待地看着他。 老伯依旧是笑眯眯的,思考了一下,道: “三位姑娘看着面善,那就这个数吧,姑娘不如再加点钱,我这店里的桌椅柜台也一并送给你们吧。” “成交。” 几人动作很快,去了衙门办理店铺转让的手续,出来后,顾月疏朝老伯挥挥手,道: “您身体健康啊!” 老伯笑着回道: “姑娘们生意兴隆!” 今天是个好日子,运气很好,收了个好铺子,顾月疏决定庆祝一番。 现在已是下午,黛川的夏日不似郦都燥热,流水潺潺,和风清清。 “走走走,我要去香料铺子看看,买点调味的,晚上给你们弄好东西吃。” 顾月疏左右开弓,拽着秋雯和白桦,往路上带。 一时不备,撞上了一十四五岁的少女。 “对不起,小妹妹你没事吧?” 顾月疏一把扶住她,关切道。 “没事没事。” 那姑娘似乎很着急,脚底抹油地跑了。 三人连她的样貌都没看清。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小顾的心情,她哼着小曲,像一只螃蟹,在她们身旁蹦蹦跳跳的横走,说: “你们喜欢胭脂水粉吗?要不我给你们置办些东西。” “我们要是喜欢,自己会买的,用不着小姐操心。” 秋雯道。 “还喊我小姐做什么?换个亲近些的称呼。” 顾月疏道。 秋雯不解,问: “那该叫小姐什么呢?” 顾月疏眼睛一转,厚着脸皮打趣道: “宝宝?” 沈白桦噗嗤一下笑出声,秋雯佯装生气,说: “你又拿我开玩笑。” 花枝在细雨中摇曳,竹影在风中起舞,荷香在月光下荡漾,夜晚宁静,只有细小的蝉鸣。 衔花筑,雨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地流下,打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阵小水花,顾月疏将肉塞进嘴里,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大口带着竹林清香的空气,叹道: “香。” 秋雯没吃多少,就想收筷,顾月疏瞥了她一眼,七手八脚地指着桌子上的菜道: “干嘛!多吃点,我特意准备的火锅。你才吃几口,你看看,这虾,这肉,多新鲜,都是你爱吃的。” 秋雯有些感动,她竟然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顾月疏用筷子把一盘子豆皮拨到锅里,锅下是炭火,她放下盘子,对着腿上的蚊子一拍,蚊子没打到,小腿却红了一片,气鼓鼓地道: “今天这些不吃完不许下桌啊,姑娘家的,就要多吃点,长得壮壮的,不然怎么有力气干活。” 秋雯像是受到鼓舞一般,筷子一伸,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月色在雨帘后模糊不清,顾月疏吃得肚子滴溜圆,靠在椅背上闲聊,说: “唉,也不知道林某人现在在干什么。” 林某人在掘地三尺地找她,她根本不相信顾月疏“死”了,即便她看见了那三具几乎和她们三人一模一样的尸体。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顾月疏,既然之前壳子里的人能换,那此事就必有蹊跷。 萧某人也是这么想的。 月色朦朦胧胧的照向郦都,不似往日皎洁明练,下人们静悄悄的,唯恐弄出什么大动静,一股极低的气压笼罩在整个贤王府。 崇文院书房里只点了零星的几盏灯,屋内昏暗,萧砚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现在除了处理王府田庄和产业的问题,就是逮着长风问他汇报搜查贤王妃下落的近况。 长风快要被折磨疯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再查下去,明明遗体都已经被找到证实了。 “长风。” “属下在。” 贤王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落叶那样轻,他似是困惑,似是不解,问道: “她为什么要离开呢?是我做得不好吗?她现在在哪?身边有其他男人吗?” 长风彻底绝望了,自家主子产生幻觉了,以为王妃还在人世,他半晌才道: “殿下节哀。” 一口气在萧砚之胸口郁结,他原以为自己不需要爱,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可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竟如斯可笑。 “没想到,王爷竟是这样的痴情,可怜了王妃和肚里的孩儿。” 王嬷嬷拭着眼角的泪滴,贤王侍寝那日,她又一次不在王府。 长风叹气,长风后悔,那日不该把王爷送到观霞阁,让殿下付出身子后永失所爱,成了名副其实的鳏夫。 深秋的潭水,清冷而有霜意。 顾月疏三人到黛川已有数月,这座江南小城遗世独立,天生对外界消息不敏感似的,秋雯想偷摸打听郦都和甘州的消息,也所获甚少。 “小姐,添件衣服吧,这里水冷,总在池边待着容易着凉。” “没事,我再等等。” 秋后的鲈鱼肥美,顾月疏支着一竹制钓竿在岸边翘首以待,她比了一个手势,道: “嘘,小点声,别把鱼吓跑了。” 她话音刚落,鱼竿猛然有了动静,顾月疏算准时机,将鱼竿猛得拉起,肥硕的鱼身扑腾着,溅了点点池水在两人身上。 秋雯原地蹦哒了几下,赞美道: “小姐真厉害,好肥的鱼!” 顾月疏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把鱼从钩子上解下来,扔进一旁的竹篓里,她一手拎着竹篓,一手握着鱼竿,双脚一深一浅地踩在枯草上,和秋雯并肩走回衔花筑。 “回来了,我看看,这么肥,晚上又有口福了。” 沈白桦站在院前,手里提了一把小葱,从顾月疏手里接过竹篓道: “鲈鱼清蒸最好,交给我来处理吧,还有上次剩的几只螃蟹,也一并做了吧。” 秋雯端着葫芦瓢往下浇,顾月疏借着洗了手,水微凉,流淌过石板进入菜地,刚好一举两得。 一只简州猫从廊下匆匆跑过,顾月疏一把抱起它,道: “嘻嘻,你去哪里啊?晚上有鱼吃。” 嘻嘻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喵喵叫了两声,萌得顾月疏突发恶疾似的浑身乱扭,伸嘴对着嘻嘻一阵啵啵,道: “宝宝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小猫,是要被亲发财的哦。” 嘻嘻是刚入秋时被顾月疏捡到的,彼时刚下了场雨,小猫看起来不过一两个月大,浑身湿透地躺在衔花筑门口的大树下,猫妈妈不知所踪,顾月疏便心安理得的把它拐回了家。 饭菜好的很快,秋凉,三人便在屋里,桌边放着个小炭炉,上面温着花雕酒。 “螃蟹凉,酒里放了姜丝和话梅,等会喝了暖胃。” 顾月疏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动罐子里的液体,嘻嘻侧卧在小炭炉边舔自己的小白爪,神情惬意。 鱼肉鲜美,螃蟹膏肥,沈白桦专门蒸了一碗没有调味的鱼肉给嘻嘻,三人一猫吃得很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荷花绣 秋去冬来,一日傍晚,顾月疏在院子前面的地里侍弄小白菜。这两日渐渐冷了,她想着晚上气温可能会降到零下,便去远处的农户那里,打算拿着前几日做的小猪馒头换点稻草。 农户家的主人很热情,收了她的小猪馒头,连连称赞样子别致。那家的男主人当即捆了稻草给她,道: “孩他娘,我帮这位姑娘把稻草送过去吧,这东西重。” 顾月疏匆忙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道: “没事没事,我天天干活,扛得动,多谢大哥。” 大哥有些腼腆,见她拒绝,也不再坚持,帮着把稻草抗到她肩上。 顾月疏走走停停,到了衔花筑气喘吁吁地歇下东西,心道这么多稻草还真挺重,看来自己确实还要多锻炼身体。 她解开绳子,将稻草均匀的铺在菜地上,没办法,大梁没有塑料薄膜,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给小白菜保温。 做完这些,顾月疏抱着猫儿在檐下玩,忽得一阵寒风吹来,几片雪花飘飘忽忽地落下,在青石板上留下几滴水痕。 “下雪了。” 顾月疏喃喃道,她低头揉了揉嘻嘻的脑袋,说: “你在家里别乱跑哦,我出去给你另外两个姐姐送伞。” 嘻嘻慵懒地转过身,在门口躺下了。 顾月疏锁了门,拿着两把伞出去了,远远看见两个人走在小路上,似乎很高兴地在聊什么。她小心翼翼跑上前,撑开令一把伞递给她们问道: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今天有个客人订了笔大单,说是无所谓工期长短,要送贵人。” 顾月疏也跟着高兴起来,芙蕖阁是股份制,自己算是投资人,白桦是以技术入股,秋雯则是固定的月钱。芙蕖阁接到大单,也就意味着她这个股东赚的钱也会变多。 三人走至屋檐下,嘻嘻喵了一声以示对主人们的欢迎。顾月疏细问刚才的问题道: “这次的客人具体是要什么样子的啊?” 沈白桦答道: “说是贵人喜欢荷花,因此定了并蒂芙蓉的图样,让先绣个小样看看,满意了后续再交大定金。若是成了,这一单都够我们三个人小半年的吃喝了。” 顾月疏突然想起了什么,惋惜道: “可惜你之前给我绣的荷花肚兜留在那里了,当时走的急,没功夫去找。” 沈白桦舒了口气,道: “那等我闲下来,再给你绣一个便是了。” “好!你真好。” 顾月疏笑眯眯地道。 为了提前庆祝这次大单子的成功,顾月疏当即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仅下了初雪,还接到了大买卖,这说明什么?瑞雪兆丰年!来年我们的生意必定是风生水起,更上一层楼。” 秋雯应和道: “好!说得也太好了!” 顾月疏继续道: “为了提前庆祝这次生意的成功,我决定,在这个美妙的夜晚,给你们做顿美味的烤肉。” 沈白桦和秋雯十分捧场,她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了欢快的鼓掌声。 顾月疏切了一块猪肉,一块羊肉,洗净后片成片,放在大汤碗里,倒入适量的调味料,放在一边腌制。趁这个时间,顾月疏生起炭火,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罐子,里面是她昨日才去酒垆打的米酒。 她盛出一部分,放到一只在炭火上预热的罐子,加了水,慢慢煮着。 前些天秋雯腌渍了几颗大白菜,压在缸里,今天刚好可以食用了。她从缸里捞出酸菜洗净,在案板上切成合适入口的小块,那声音让顾月疏听着都知道这次的白菜腌得爽脆。 地窖里还存着几颗南瓜,沈白桦估摸着几人的食量,洗了一颗连皮切好备用。 炭炉上的米酒开始咕咕露露的冒起小泡,顾月疏把罐子端到一旁的桌子上,在炭炉上架起自制的烤架,刷上一层油,将腌好的肉片夹了上去。 片刻肉就变了颜色,顾月疏撒了一把蒜片上去,这样更能激发肉的香气。 “好香啊。” 沈白桦端着南瓜块从厨房走出来,肉在烤架上滋啦作响,嘻嘻探着脑袋看烤架,猫眼里全是对肉的渴望。 顾月疏拍拍它的脑袋,指着一小盘肉道: “我还能忘了你不成?放心吧,这一盘就是你的。” 嘻嘻伸出舌头舔了舔它的嘴,转而对着刚才顾月疏指着的那个盘子喵喵直叫。 烧烤在顾月疏这里吃得就是一个亲自烤得趣味,她夹出刚刚考好的肉,平分在三个盘子里,又将嘻嘻要吃的肉倒了进去,此时的嘻嘻崇拜的看着顾月疏,猫眼里全是心满意足。 略微拨弄了几下,顾月疏把肉倒给嘻嘻,小猫没有立即去吃,她将带皮的南瓜放到烤盘上,说: “全员开动!” 一声令下,一颗毛茸茸的猫猫头才埋到碗里。顾月疏夹起一块肉,卷着大白菜一起送入口腔,肉鲜嫩咸香,菜爽脆酸甜,口感和味道都提升了体验。再喝上一口香甜的米酒,人生莫过如此! 酒足饭饱,三人也不急着休息,顾月疏将窗户打开了一点,雪夜明亮,零星的雪花飘飘忽忽的从窗外落到她身上。她心里叹道:不知不觉,又到下雪天了,不知故人可好。嘻嘻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她腿边蹭过,顾月疏抱起小猫问它道: “嘻嘻,你喜欢下雪吗?” 小猫乖顺的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顾月疏高兴极了,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嘻嘻眯了眯眼,喉咙间呼噜噜的,两只爪子都开出小花,慢慢地踩着顾月疏的腿。 清晨,下了一整晚的雪渐渐停止,大地变得静谧,只有远处农户家的黄狗隔着屋舍和公鸡相鸣。 顾月疏昨夜没睡好,许是雪夜勾起了她的某种思绪,此时还躺在床塌上昏迷。下雪后的道路不好走,沈白桦今日没去芙蕖阁,她想趁着这些天,把荷花小样绣好。 秋雯打开门,道: “还好小姐昨日将菜地拿稻草盖了,不然等化雪那日,小白菜肯定是要被冻坏的。” 沈白桦捏着针脚抬头瞧了一眼,道: “确实啊。” 秋雯将门掩好,在手中哈了几口气,搓搓掌心,将菜地里的稻草提起,抖落掉上面覆盖着的雪,她靠墙把稻草晾起,接着拿扫帚清扫院中的积雪。 待做的差不多时,秋雯的肚子适时叫了两声,她揉揉肚子,弯腰从地里拔出几颗小白菜,拿进了厨房洗净。厨房里还剩一点吃剩的米饭,和小白菜一起全部被倒进了锅里,葫芦瓢舀两勺清水也浇进锅里。 秋雯点了一把干草塞进炉灶内,片刻后,锅上冒起热气,她拿起一旁的猪油,用筷子挑起适量融进热水里。 不多时,隔壁绣花的沈白桦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二楼,轻轻地敲了敲顾月疏的门。 顾月疏应了一声,沈白桦道: “早饭快好了。” 顾月疏又应了一声。 然而当饭菜端上桌时,沈白桦和秋雯也没见到顾月疏下来。两人对此也见怪不怪,一如既往地用早饭。 初雪消融时,沈白桦的绣样成功的通过了考验,芙蕖阁收到了一笔大定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打算在衔花筑里制作绣品,芙蕖阁就暂时全部交给秋雯看管。 因此,现在即使是白天,顾月疏做事也十分小心,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影响沈白桦的工作进展。 她每日也只绣一个多时辰,避免用眼过度导致质量不佳。其余时间,偶尔和顾月疏一起去芙蕖阁替秋雯,偶尔三人结伴,在城镇里闲逛。 今日阳光好,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三人百无聊赖地游荡着。 “嗳!三位姑娘,来看看首饰吧。” 顾月疏被一女子吆喝声吸引了注意力,抬眼看去,小摊上的首饰精巧别致。她几步近摊前,捏起一支点翠发钗,问道: “这不是用真翠鸟羽毛做的吧?” 那摊主有些羞惭道: “姑娘识货,这是我用丝绸染色替的,不过…” 顾月疏问道: “不过什么?” 未听见下文,她抬眼看清摊主容貌,嘶,这人好眼熟! 虽然没想起是谁,但在这种地方遇到故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显然秋雯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拉着沈白桦就要走,那人急道: “娘娘等等…” 她不喊还好,一喊顾月疏更加慌张,转身要去捂那摊主的嘴,这时邻近一小贩哈哈笑道: “瑞卿他娘,你说什么呢?这里哪会有什么娘娘?” 李萱这时也反应过来,圆道: “对对对,是我嘴瓢了,光想着多拉一单生意,姑娘竟叫成了娘娘。” 她摆摆手,压低声音对顾月疏道: “姑娘若是不嫌弃,这点翠发钗就送给姑娘吧,愿姑娘能一生平安顺遂。” 李萱此话一出,顾月疏便知道那时王守成的计划她也大约知晓,她叹了口气,道: “多谢。” 李萱见她收下了发钗,眼底泛起水光,她抬手掩着,不敢叫人看见。顾月疏将发钗戴在头上,问道: “好看吧?” 李萱强忍着泪点点头,道: “姑娘妍丽无双,自然是好看的。” 顾月疏就此与她别过,心里纳闷,原文李萱的出身带过一笔,是江南道一带的富商,怎的现在落得如此境地?索性她并未细想,很快被街边吆喝着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 “姑娘,要来几个糖葫芦吗?” 顾月疏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手指比了个数字,道: “要三个。” 小贩收了钱,笑呵呵地递给她三个糖葫芦。顾月疏拆开外面包裹的一层油纸,咬了一口,真甜! 秋雯也夸道: “不知怎的,江南的糖葫芦好像是比原先吃的那些都好。” 三人在街上吃得开心,丝毫没注意到刚刚买糖葫芦的小贩此时手里空无一物,在不远处悄悄地尾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鳏夫 年关将近,沈白桦的荷花图进程过半,这些天闲暇。三人赶着采买过年要用的货物。顾月疏喜欢囤货,在下雪前就将过冬的木炭准备好,防止受潮,在木炭堆下垫了干稻草。 顾月疏难得起了个早,厨房里生着火烧饭,比其他屋子暖和,她坐在一只矮凳上吃桂花糖糕。 “小舒,别吃太多,马上饭要好了。” 秋雯比顾月疏大一点,现在也习惯了这样喊她。灶台上的锅里咕噜噜的煮着白花花的年糕,顾月疏抬头看了一眼,撅了撅嘴,不是很满意地道: “不想吃年糕,想吃点有味道的。” 秋雯道: “有味道的?要不我切点腊肉,放点辣椒给你下饭吃?” 顾月疏道: “好!” 她积极地从房梁上取下一块吊着的腊肉,切下一块,洗净了片成片,端给秋雯。锅热,猪油呲啦一声下锅,肉被倒进锅里翻了几下,秋雯顺手将令一盘白色的东西也倒进锅里。 顾月疏道: “为什么这里也要放年糕?” 秋雯顿了一下,道: “放顺手了。” “好吧。” 辣椒最后被加进锅里,顾月疏被油辣油辣的香气勾得口水直流。 青菜年糕汤,配着辣椒炒肉炒年糕,顾月疏感叹了一声: “香。” 沈白桦端着碗说道: “你们猜猜,那个荷花图是谁订的?” 顾月疏问道: “不知道,你之前不是说那客人挺神秘的吗?” 沈白桦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年糕,道: “是啊,只不过前两天那客人派手下来看时,那人一时高兴,就将他主子的身份透露给了我。是咱们这的府尹。” 顾月疏皱着眉毛想了想,她之前好像知道这么号人,岱川府尹叫陈俭恪来着,便随口说道: “那他要这荷花图,说是送贵人,能送给谁呢?” 秋雯大脑里冒出一个想法,道: “不会是…” 顾月疏头脑一激灵,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一个地方官,给京城中并无供职的王爷送礼做什么?再说这世上人那么多,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便道: “应该不会的。” 远隔千里,贤王府似乎不像往日那般热闹。 “王爷,小人不知除夕…” 贤王打断了王德发的话道: “这种事情还要来问本王吗?往年如何,那今年便如何。” 王德发看了一眼贤王的脸色,轻叹着连连称是。 四下只有几个侍女立着,贤王烦躁地将书放在桌子上,道: “你们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几个侍女闻言退出,其中一人道: “殿下自从王妃走后便阴晴不定的,咱们当差也不比以前轻松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几个侍女叹息,各自怀念着贤王妃还在的日子。 阴晴不定的贤王咬牙切齿地看着桌上摆着的大梁风物志,心里躁郁更甚。这书上东西南北各个地方都被顾月疏弄出了人为翻动的痕迹,根本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对哪里更感兴趣。 年底的户籍文书核查,各地上报都并无问题,这三人就像是真死了那般。 真是小瞧她了。 除夕那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顾月疏早早就关了院门。厨房里煎炸烹炒一应俱全,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她们人少,但年夜饭还是要丰盛些的。 秋雯来到院子里,想打点水时,忽听见有人敲响了院门。秋雯忙跑去将门打开,门缝里挤进几个小萝卜头,七嘴八舌道: “不给糖就捣蛋!” 顾月疏闻声出来,看着秋雯手足无措的样子,招招手对那群孩子们说: “进来吧,姐姐这里有糖。” 几个孩子大一点的十一二岁,小一点的五六岁,穿得花花绿绿,喜气盎然,蹦蹦跳跳地朝着顾月疏跑去,还十分小心地避开菜地,免得踩坏。 顾月疏从堂屋的桌上端起一个盘子,里面装着糖果花生,对他们道: “拿吧。” 几个小萝卜头一人抓了一把放进口袋里,纷纷道了谢后跑走了。 送走了几个孩子,秋雯重新关上院门。她提着桶打水将厨房里的大缸重新添满,葫芦瓢晃晃悠悠地浮上水面,被沈白桦舀起一瓢水,倒进锅里。 鸡蛋打散,豆腐木耳千张切丝,锅勺沿着锅沿搅动,香气扑鼻。冬天黑的很快,街上玩闹的孩子被各自喊回了家。顾月疏贴好了门口的对联,衔花筑的年夜饭也被端上桌子。 四条腿的牛羊,两条腿的鸡鸭,还有没有腿的鱼。中间的铜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秋雯问: “这锅里当真就只加这些吗?” 顾月疏端起盛着片好的生羊肉倒进锅里,道: “是啊。” 接着她把桌上三碗黄褐色的酱料分给两人,说: “这个是蘸酱吃的。” 羊肉熟得很快,顾月疏捞上几片,在酱料里一裹,塞进嘴里。其余两人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羊肉沾满酱料后塞进嘴。 “很香啊,不愧是小舒,在吃的方面颇有造诣。” 窗外风雪簌簌,屋子内确是温暖如春,顾月疏吃热了,脱了一件外衣,靠在椅背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嘻嘻也吃饱了饭,在屋子里跑酷。顾月疏道: “臭宝,你要是把东西弄到地上,看我揍不揍你。” 嘻嘻仰着脸对她无辜地喵了几声,逗得几人大笑,沈白桦道: “嘻嘻就听你的话,我们说它,它根本不理。” 顾月疏自豪地点点头,道: “不愧是我。” 与此同时,贤王已从宫中归府。他一人走在喧闹的街上,未坐马车,也拒绝旁人给他打伞。郦都的天比江南还要冷许多,大雪落在他肩头,更添寂寥。 脚下的雪被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萧砚之的脑袋上撑起一把大伞。 他抬眼一看,皱皱眉道: “你怎么来了?” 萧涣云也不下马,一只手拽着缰绳跟着他道: “我这不是来关心关心鳏寡孤独吗?” 萧砚之哧了一声,懒得理她。 萧涣云继续道: “嗳,说真的,皇兄你真觉得嫂子还活着吗?如果你真那么确定,我倒是可以分出一点人马帮你找找。” 萧砚之睨了她一眼道: “本王都找不到,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找到?” 萧涣云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找不到,说明嫂子根本不想见你,你还好意思说我。” 这一箭,可真是往贤王心上扎,他当即气急败坏地道: “不劳你费心!” “好嘛,我这好心没好报,给你送伞还挨顿呲,你自己保重吧,老鳏夫!” 说完,她将伞朝萧砚之一撂,转身潇洒离去。 萧砚之接住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着头笑了笑。 年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转暖,杨柳枝头吐出点点新绿。沈白桦的荷花绣图正式交付,之后便可以空闲一段时间。 平素若是有这样的机会,顾月疏定是会起哄着要去外面玩。但这几日,三人敏锐的发觉衔花筑周围总是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实在可疑。眼下保险起见,几人几乎是结伴出行,且天黑前必锁院门。 如此十几日,衔花筑周围的陌生面孔也就不见了,顾月疏向左邻右舍打听许多,也并未听闻什么奇怪的事情。她想,许是外乡来此地做生意的也未可知,于是渐渐放松了警惕。 顾月疏时常去光顾李萱的生意,倒不是同情她,只是李萱的手艺确实不错,做的东西精巧别致。李萱也从未过问自己为何在岱川久留。一来二去,顾月疏便生了些别的心思。 这日沈白桦和秋雯从芙蕖阁回来,顾月疏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拉李萱入伙咱们芙蕖阁,你们看,这是她扎的绒花,还有之前的那个点翠珠钗,都不错,这样我们的客源也能扩大一些。你们怎么想?” 沈白桦毫不迟疑道: “我没意见,只是小舒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秋雯没说话,跟着点点头看着顾月疏,后者道: “还没问,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若是你们都同意,那我再去问她也不迟。那既如此,我挑个合适的时间问问她,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无妨。” 顾月疏很快便行动了,次日,她到李萱平素摆摊的地方,将她拉到没人的角落,道: “萱姨,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萱惊讶道: “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你尽管说。” 顾月疏道: “我想请你入伙我们芙蕖阁,我们一起做生意,这样便是双赢,怎么样?” 李萱有些犹豫地看着顾月疏,道: “我现在就去收摊,姑娘可否到我家去,听我说些话?” 顾月疏想不到李萱想跟她说些什么,愣愣地点点头道: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片刻后,李萱朝着顾月疏这里走来,道: “姑娘请随我来。” 顾月疏跟在她身后七弯八拐地来到一间小屋前,顾月疏看着简陋的门庭,心里的疑惑更甚,但总不好揭人伤口,只能藏下心中疑问。 李萱摸出钥匙把门打开,屋内一小童听见门口的动静,立刻向门口跑来,嘴里糯糯喊道: “娘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是去岁在太受府见到的小团子。他见到陌生人,有些胆怯,李萱抱起他,道: “这个姐姐你见过的,不记得了?” 顾月疏尝试这牵了牵他的小手,小团子没拒绝,害羞地笑了一下。 李萱放下团子,道: “你在院子里玩,娘有话和姐姐说。” 团子呆萌地点点头,道: “好。” 李萱进了屋里,将门关上。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顾月疏面前,顾月疏想扶她,却怎么也拉不起,只得也跪了下去,道: “萱姨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哪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 李萱见她也跪了,才赶忙起身,道: “不是我不愿意与姑娘一起,实在是我有愧于姑娘。” 顾月疏迟疑了一瞬,问道: “萱姨何来这一说?” 李萱道: “姑娘去岁被徐家那畜生绑架,其实是守成他…他…” 顾月疏闻言知意,知她有口难言,便道: “是不是他想为女报仇,才出此下策?” 李萱震惊的同时如释重负,道: “您都知道了,那…” 顾月疏道: “我知他为女报仇心切,且他计划周密,万一王爷未及时赶到,也有他的人手可救我。” 其实这事,若不是顾月疏自己愿意,也断然做不成,她自愿帮王守成,自然是不怨他的。同时她也知道,李萱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贤王在自己身边,怕是早起疑心,道: “我与贤王之间并无龃龉,只是有一高人算过,我命里有一大劫,若需化解,颇费些周章,我也不便说太多。” “原是如此…”李萱捂着自己的心口,哀痛道:“我每每见到您,便觉心如刀割,一是因为您年龄与淑儿相仿,二是我愧对您。” 顾月疏想了想,安慰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的,况且我并未收到伤害,这事便不提了吧。” 李萱点点头,道: “您说想让我也加入芙蕖阁,我很愿意,不知我去了,是要做些什么?” 顾月疏闻言喜笑颜开道: “你平时卖什么,便做什么,这下也不用去整日摆摊,只要做好了拿起芙蕖阁便好,其他的就交予秋雯去办。月底分红,保证你赚的只多不少。” 李萱道: “这下我有时间能多呆在家里照看卿儿,您帮了大忙。” 顾月疏握住她的手,道: “萱姨,既然是要一起做生意,那以后叫我小舒便好,这样听着亲切些。” 李萱重重地点点头,应了声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4、宽慰 夜晚,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哥,我今日下值早,命人备了好酒,你我兄妹很久没聚过了,权当是陪我喝一杯吧。” 萧涣云拍拍她亲二哥的肩膀,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宽慰他。 二哥样貌随母亲,可偏性子像极了先帝。 当年贞元帝在经历丧妻之痛后,也有一颓不振之势。彼时萧涣云刚出生便失了母亲,先帝不忍,于是将其养在身边,亲手带大。而后萧涣云便一直住在距离先帝不远处的偏殿,直至先帝驾崩,才出宫迁至公主府。 萧砚之不想叫人担心,便没推拒她的好意。二人同乘马车至公主府,管家已接到通知,早早的在府前恭候。 公主府简约大气,摒弃了许多繁复精巧的布置,多植松树盆栽,倒是很符合永泰的性子。 菜也很简单,一道红烧鱼,一道清炒蔬菜,一道黄瓜拌木耳,并上一道猪肚鸡汤。 萧砚之也不客气,利落往椅上一坐,提起筷子便吃。 萧涣云挨着他坐了,两人边吃,边聊些有的没的,她有意开解萧砚之,道: “汤味道不错,哥你尝尝。你也别太担心了,嫂子她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完成,许是过段时间便回来了。” 萧砚之摇摇头,像是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 “这黄瓜拌的不错,你这的饭,倒是比宫里的还合我胃口。你近来如何?” “我能如何?同往常一样,练兵,巡防,偶尔下值去与同僚喝一杯,然后就回府睡觉。” 萧涣云拈着筷子在盘子里将鱼刺挑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对了,最近近同僚送我一座插屏,瞧着倒是你会喜欢的样式,等会用完饭,拿给你看看?” 萧砚之吐了口鱼刺,道: “既是送你的,你自己留着呗。” 萧涣云笑笑,“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好东西留着给我浪费了。” 饭毕,萧涣云端着茶碗书漱了口,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去把那荷花绣屏风拿来。” 荷花绣?萧砚之眼眸低垂了一瞬,他抬起手掩嘴轻咳了一声,但很快平复下情绪。 片刻后,那侍女带着个小厮端着个尺寸不大的屏风过来了。 只一眼,萧砚之面上立刻变了颜色,他撂下筷子,起身时差点撞倒了椅子。那侍女和小厮被惊得皆是不敢动身,二人站在那里,愣愣地端着屏风。 “哥!你怎么了!” “这屏风谁送来的!从何处得的这物!快命人去查!快!” 萧涣云一头雾水,但看他面色,也知事态紧急,不敢耽误,忙命小厮快马去找她那同僚。 她那同僚家门被小厮拍的哐狂炸响,出门刚想发威,便被告知是贤王和公主召她问话,吓得忙跟其前去回话。 萧砚之在公主府内来回踱步,萧涣云渐渐意识到什么,现下能让她二哥如此焦急的,怕也只会是她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嫂子了。 隔天一清早,天蒙蒙擦亮,早春的寒气未散。三人刚到芙蕖阁,不多时李萱便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的首饰分门别类被不同的细布包裹着。她道: “我将我之前做的全部拿了来,请几位姑娘看看,有无入眼的。若是没有,便请将工艺和样式的大致要求告诉我,我再回去打几个样子给姑娘看看。” 顾月疏待李萱将包裹全部打开置于柜台上,一一拿起细看。 风格或简约,或清新,或灵动,都是江南少女间流行的样式。其中几只缠丝小花钗,十分别致有趣,总体风格材质相同,却每个都独具匠心,细节处多有不同。 沈白桦一边看,一边赞许地点点头,道: “真是每个都好看,若是加以精致些的包装,那便更好了。” 顾月疏十分同意她的说法,当即心里便琢磨着该去哪里打些合适的首饰盒。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物品归置好,特意挑选了十来支造型最合眼的放在店铺最前的柜台里。 李萱有些受宠若惊,面上止不住的雀跃。顾月疏将她拉至里间,从袖中掏出一沓纸,道: “差点忘了这个。” 两份一模一样的书契摊在桌面上,顾月疏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沾了墨的毛笔,塞到李萱手中,道: “萱姨,你看看书契里可有条件不合心意,咱们再商量着改改。” 李萱感谢道: “我信姑娘们的人品,必不会诓了我去,我这便签上。” 她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一笔一划的将自己的姓名签好,道: “这世间女子多有不易,我之前也有想过与人合做生意。纵我手艺还算精良,可旁人见寡妇带一幼子,便多有压榨,气得我只得自己在街边摆摊吆喝,所得银钱不过能果腹而已。” 顾月疏闻言面露怜惜,她握握李萱的手,安慰道: “今后的日子会变好的。若是有困难,尽管向我开口,能帮的,我们都会尽量帮您的。” 李萱眼中似有潮湿盈满,重重点头道: “托您的福。” 签完书契,李萱并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后续的计划,制定了几个图样后便至半晌午了。顾月疏念及其家中幼子,急忙催她回家。 日过正午,街上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芙蕖阁的柜台前果然吸引了不少女公子。 “这个好看,劳烦您帮我戴上看看。” 一位二八年华的女公子指着一缠丝蝶钗道。 顾月疏绕过木柜,将那钗子细心戴在那女孩头上,道: “这颜色很衬姑娘,貌若桃李,面似清玉。” 那女公子闻此言心花灿烂,抬眼见顾月疏之面绝代芳华,心里更喜。 如此佳人夸赞自己,那便更要捧场了。 随即抬步进店,秋雯从旁端起几个椅子,请那女公子和同伴一同坐下了。顾月疏热情道: “不如就让我帮二位姑娘挑选一二吧。” 顾月疏依着她二人的衣着打扮,色彩风格,分别挑出了几只适宜的。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我观二位姑娘竟素时天生丽质,妆扮时若天仙下凡。” “这花簪何其适配姑娘,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人可戴其胜过姑娘。” “秋雯,你来看,我的眼睛莫不是花了,这样容貌出彩的姑娘,竟也能…” 那二位姑娘依次试了,在顾月疏疯狂的彩虹屁攻击下,顺理成章便都买下了。姑娘走时,顾月疏还不忘挥着小手绢送行,并表达了希望二位再次光临的殷切期盼。 三人忙忙碌碌,不知不觉日将没入西山。秋雯算了算今日营收,在账册上记好了要给李萱分红的数额,心满意足地将银钱锁入里间的柜子里。 她出来时,看见顾月疏正气喘吁吁地坐在案边喝奶茶,便道: “这么晚了,少喝些,当心晚上睡不着。” 顾月疏今日着实累着了,她潇洒地一撩衣摆,道: “无妨,我睡眠好。” 秋雯无奈又好笑,道: “这倒的的确确是如此。咱们小叶姑娘的睡眠,雷打不动啊。” 小城不比郦都,天刚刚擦黑,街上的店铺就陆陆续续关闭了。沈白桦将物品悉数归置好,催促着她二人一起关门回家。 三人一路说笑,行至衔花筑时,嘻嘻不似以往那般,跳上院墙喵喵的迎接她们,顾月疏一面开门,一面回头对着另二人嗔怪道: “也不知这破猫上哪野去了,这么晚了也不出来迎接一下我。” 话音未落,顾月疏反手推开院门,只见秋雯突然惊恐地拽住了她的衣袖,还未来得及多想,后脑勺便传来剧痛。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一辆马车掐着岱川城门落锁的时间扬长而去。 马车里的顾月疏动了动手指,好家伙,绑得真结实啊。 后脑勺阵阵钝痛,脑袋被麻袋套着,眼前漆黑一团,嘴也被布条封死,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在脑里喊了几声系统,对方并未回答。自她至岱川落户,便断了与系统间的联系,这下怕真是要靠她自己自救了。 几个猜测冒出她的脑海,顾月疏思考着最有可能的答案,或许能找到逃脱的办法。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秋雯与沈白桦是否与她身在一处。 这两个人与她同行,并亲眼目睹自己被打晕,断不可能逃了去。只希望邻居或是李萱能早日发觉她们的失踪,尽早报官。 马车不知日夜兼程行了多久,中途只被人灌了些水,顾月疏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 约莫是一天正午,顾月疏的眼前透出点点亮光,马车停下了。 顾月疏被人粗暴地拉起,拖拽下马车,耳边渐渐有了人声,“这次带了不少货过来吗,赚大发了。晚点就叫人来看货。” 这是遇到人贩子了? 顾月疏猜测,听起来像是专绑女人,岂不是要被卖去青楼? “唔!” 忽然一声痛苦的闷哼声打断了顾月疏的思绪。 是秋雯的声音! “老实些!臭婊子!”一人嘴里净骂些不干不净的话,似是生来没有母亲那般,“要不是等会有人来看货,打死你们这些骚货。” 顾月疏暗暗忍下了这些话,那人的声音却被她牢牢记下。 顾月疏被推搡着进了一间小黑屋,眼前依旧是见不到一点光,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大脑一片混乱。 该怎么办? 系统是指望不上了,说不恐慌定然是假的。之前还是在贤王的庇护下过得太好了,对这个世界的警惕心降低了很多。 不对,这种时候怎么还有闲心想他? 顾月疏在墙上磕了几下脑袋,旁边立刻传来了几声呜呜的叫声。 也是秋雯的声音。 顾月疏使劲全力尝试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些声响以示回应。 秋雯听见她的声音,显然变得不那么焦躁不安,扭着身体朝着顾月疏的方向挪了过去。 秋雯的脑袋轻轻地靠在顾月疏身上,两人依偎在一起,顾月疏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动静,顾月疏和秋雯支起身体,虽然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们还是摆出了一幅警惕的姿势。 “这四个可都是好货,我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才搞到手里的,看看吧。” 说话间,顾月疏头上套着的麻袋被人一把拽了下来,她适应了一瞬,看清了来人。 一圆胖焦黑,一瘦柴细长。 那胖子打量了一圈,道: “你们怎们净找这么些长相显眼的,不怕被抓啊?” 那瘦子倒不避开她们几个,指着一个直接回道: “这个是岱川柳员外家的,她娘早死了,她爹好几房续弦和姨太太,儿子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个了,哪会管她。再说了,被掳走的女人,哪有再找回去的道理?” 顾月疏血凉了一半,她瞥眼瞧了一眼那姑娘,她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 瘦子又指了指顾月疏,眯了眯鼠眼道: “这三个,我们观察很久了,像是举目无亲到岱川的。几个女人,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指不定以前是干什么勾当的。” “那好,我现在就叫村里那几个光棍过来…” 胖子说着便随同瘦子出了门,看着并不结实的木门再次被锁了起来。 顾月疏扭头朝旁边看去,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见了沈白桦倒在一边,面上敷了一层薄汗,眉头紧紧的皱着。 顾月疏猜测应是惊惧过度晕过去了。 不行,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 双手双脚都被绑起,顾月疏背靠着墙壁,艰难地想要起身,秋雯见此情形,同样扭动着身体想要起来。 小屋的木门破败不堪,,从中间的缝里透出隙光,灰尘在空中无序的飘动着。 顾月疏在门前蹲下,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朝外看,目能所及之处,应当无人看守,但不知视线的死角处情况如何。 该怎么办?要不要赌一把? 顾月疏扭头看了一眼沈白桦,咬咬牙,站起身,拼尽力气朝着木门撞去。 大不了就是挨顿毒打罢了。 许是没进食的缘故,看着脆弱的木门生生承受了顾月疏多次撞击后,仍是没有被破开,秋雯在一旁呜呜叫了两声,挤开顾月疏,自己向前撞了上去。 伴着木门四分五裂的碎裂声,秋雯重重地摔处门外,顾月疏一蹦一跳想要去扶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未被解开束缚。 秋雯忽然扭着身体呜呜叫着,眼神惊恐地盯着顾月疏。 待她刚跳出门外,一记飞踢落到她的小腹上,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跌倒在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暂时想不出来标题 “臭娘们,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们!” 瘦子抬腿便想踢,被那胖子拦下,“停停停!别打别打!打坏了,还能卖上好价钱吗?” 那瘦子果然停下动作,将腿收了回去,细长的眼斜了顾月疏一眼,啐了一口唾沫到她身上,接着开始浑声谩骂。 顾月疏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咬牙将痛呼声咽进肚子里。 真他蝶的疼啊! 那瘦子拖拽着顾月疏和秋雯重新靠坐在墙边,砰的一声将门摔上。片刻后,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朝着小黑屋这边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吵嚷着顾月疏听不懂的方言,叽叽喳喳,叫嚷不停。约莫一炷香过去,门外安静了。 顾月疏心道不妙,后背沁出薄汗。 果然,木门又被打开,几人被粗暴地拖上板车。 眼下还是装作乖巧听话的样子,降低对方的警惕心,后面再找机会逃吧。 顾月疏躺在板车上望着天空,几只白云在蓝天里飘荡,乡路两旁,田里的青苗随风浮动。 板车轮吱扭扭地向前转动,一块石头立在道路前头,近前时,顾月疏才发觉上面歪七扭八刻了两个字。 牤村。 没过多久,板车停下了,停在了一间土屋前。拉车那人沉默的将顾月疏抗在肩上,扔进了一间屋子。 顾月疏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厨房连着柴火房,她此时躺在一堆稻草上动弹不得。那人在将她扔下后就锁门走了。 此刻天已将暗,顾月疏脑袋昏昏沉沉地靠在稻草垛上,她死命掐了掐自己,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今天晚上,怕是不那么好糊弄过去。 她们被人拐了,被卖到大山里,给光棍当老婆了。 约莫半刻钟后,柴房的门被打开了,那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回来了。 顾月疏惊得皮都展开了,这不会是什么乡村生子偏方吧! 但当香味浅浅飘散开时,她的口腔里忍不住开始分泌唾液,那人将碗放在灶台上,拿起一把剪刀,朝着顾月疏靠近。 淡淡的月光通过窄门照射进来,男人的面容模糊。 饶是顾月疏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头皮发麻慎得慌。 嘴上的布条被倏地剪开,顾月疏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那男人端着碗送到她的嘴边。 这里面不会有迷药吧? 但她转念一想,迷药在古代可是稀罕的东西,这穷乡僻壤应该不会有才是。再者她实在是饿极了,就着男人的动作小口喝起了碗里的液体。 红糖水,里面还卧了个鸡蛋。 这敢情是真指望自己能给他下蛋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想怎么逃跑。 顾月疏将碗里的鸡蛋一并囫囵地吞进肚子,那男人将碗撂到一边,一只手摸向顾月疏的脸颊,嘴里咕哝了几句她听不懂的方言。 听不懂就好,听懂说不定就要被吓死了! 那男人并无继续下去的动作,转身走向外面,接着又把门给锁了。顾月疏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得像个办法把绳子弄开才是。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只有灶台旁的窗户那投射下微弱的光。 顾月疏勉强站起,已经耗费了浑声解数,她靠在灶台边喘着粗气,手脚被捆绑太久,血液循环不畅,现在肿痛难忍。 顾月疏一点点往前咕蛹,视线太暗,她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只得无功而返。 再次倒在草垛上,顾月疏已精疲力尽,她尽量找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昏睡过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一年龄约莫在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拿着棍子疯狂地抽打着身下的女人,嘴里还在持续输出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下腹被女人踹得生疼,若是再偏差几分,怕就是要断子绝孙了。 秋雯依稀听懂了几句他的谩骂,身上的疼痛和一天滴米未进的饥饿折磨得她快要晕过去了,她也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或许死掉,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她这样想着,慢慢咬紧舌头。 那男人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意图,猛的掰开她的嘴,塞进去一团腥臭的破布,下一秒,耳光朝着秋雯袭去,扇得她头脑一阵嗡嗡作响。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屈辱万分,秋雯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小姐怎么样了! “对!就这样打!打得好!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要叫她知道,什么是男人!花钱买来的,敢不听话,打死她!” 说话的人是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教训自己的“儿媳妇”,别提有多高兴了,恨不能亲自上手。 谁叫这些个婆娘都嫌贫爱富,不老老实实留在家里生儿子,总想着出去攀高枝。 连他自己的婆娘,生下孩子还想着要离开,便被他活活打死了。 可怜自己的儿子,从小便没了娘,到了年纪也没法结亲,都是这些臭婆娘害得! 吱呀一声,顾月疏一下子惊醒,如惊弓之鸟般抬头望向门口。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夜噩梦连连,不是梦到自己被强了,就是梦到自己大着个肚子要临盆了。 那男人走到她跟前,用一把镰刀割去了她手脚上的绳索,用并不利索的官话说道: “你以后就是我屋里人了,只要你不跑,我就对你好。” 顾月疏胆战心惊地点点头,道: “好。” “我要出去干活,你别想着跑。被人看见,他们会来告诉我,我就打死你。” ‘他们’指的应当就是那些同村人了,顾月疏细思极恐,不知这小小的村子里,有多少女人是被拐来的! 那男人从冷灶上拿出一块粗面馒头,掰了一半递给顾月疏,后者顺从地接了,塞进嘴里。 顾月疏心下一动,道: “既然我是你屋里人了,那你出去干活,我也去帮你。” 想要探查周围的情况,想知道最合适的逃跑路线,这样是最合适的方式了。 秋雯和白桦还不知如何,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 那男人看着有些吃惊,可能他没想到顾月疏会如此乖顺,他本以为她会哭着闹着要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6、跑啦,又跑啦 “好。” 顾月疏得到允许,心中松了口气,她尽量装出很放松自然的样子,随着那男人出了门。 路上,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在街边玩耍,许多好事的村民都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眼神在惊讶顾月疏的反应。 那男人似乎有些骄傲,胸膛挺得都比平时高了。有个人道: “这才是好婆娘!” 顾月疏忍着恶心,对那人微微一笑。 那男人贫瘠的田在山边上,顾月疏一路看来,都没有适合逃跑的路线,她问那男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更加惊奇地抬头看她,道: “张耀祖。” 不愧是耀祖,这怕是他父母这辈子能给他起的最有文化的名字了。 顾月疏回道: “好名字啊,真好听,一听就知道给你起名字的人很有文化。” “是…是是,”张耀祖结巴道,“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给起的。” 顾月疏的反应更加浮夸了,她两眼发光地看着耀祖,道: “那怕是很有文化的先生了。” 耀祖面上有些不自在问: “你念过书?” “不曾念过,”顾月疏回道,“但认识几个字,会念些女则、女诫、女训罢了。” “那是什么书?” “就是教女人如何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书,”顾月疏认真看着他,“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男人,干活麻利,还给我好东西吃,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 耀祖面上泛出微红,嘿嘿笑道: “真的吗?” 顾月疏笃定地点点头,耀祖的笑容更甚,问: “那你叫什么?” 顾月疏道: “我没名字,只有个姓,萧。” 顾月疏单纯是不想把自己的真名和化名告诉他罢了,想着随便胡诹一个,也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就是个萧字。 “哎呀!哎呀呀!” 还未等张耀祖回话,顾月疏猛的惊叫起来,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耀祖扔下锄头,赶忙看她如何,顾月疏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道: “我昨夜太饿,嚼了些稻草进肚,怕是不干净,吃坏了,”她说得好不可怜,一双蒙着水雾的大眼注视着张耀祖,“耀祖哥哥,你扶我到边上的树林方便一下可好。” 那张耀祖看她如此情形,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赶忙扶着她往山边的小树林走。 “耀祖哥哥,你就站在这里吧,我自己往里面走些。” 张耀祖听见这话,很是犹豫,抓着她的手臂不愿意放开。顾月疏再次痛呼两声,道: “耀祖哥哥,我快忍不住了,总不能让我在你面前方便吧,乖丢人的。” 张耀祖这才放开她的手臂。 顾月疏捂着肚子向前走,树林不深,但前方似乎有个破破烂烂的建筑,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倒是个能逃跑的时机,但秋雯和白桦还在村子里,自己不熟悉地形,也难保能走出去,万一在被抓回去,就跟不好跑了。 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才行 但顾月疏尽量想往前走些,看看清楚那建筑到底是什么。 后面站着的张耀祖似乎急了,他朝着顾月疏的方向跑了几步。顾月疏赶忙蹲下,喊道: “耀祖哥哥,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不理你了。” 张耀祖隐约看她蹲下,也放下心来,不再上前。 顾月疏假装方便完,站起身回道张耀祖身边,好奇地问道: “那树林里的屋子是干什么的啊?我刚刚还想去看看来着。” 张耀祖脸色巨变,忽然扯着她,厉声道: “你看见什么了?” 顾月疏吓了一跳,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委屈道: “怎么了?我什么都没看见。耀祖哥哥,你弄疼我了。” 说着便柔若无骨的往张耀祖怀里靠。 张耀祖哪能受得了这招,拍着她的背安慰,“你下次别靠近那里就行了。” 顾月疏脑袋埋在他胸膛前,咬牙切齿地点点头道: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我都听耀祖哥哥的。” 日落时分,天边昏黄。 “殿下您请,这便是娘娘的日常居所了。属下这就去芙蕖阁将娘娘请回。” 萧砚之坐在马上,这两三日他日夜兼程,几乎未合眼,此时眼中躁郁已至顶点。他看着眼前白墙黛瓦的小房子,咬牙切齿道: “好!很好!本王要亲自听她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长风急匆匆地朝着贤王乘坐的马车跑去,回禀道: “娘娘不在芙蕖阁内,打听了边上铺子的人,说是今天三人还都未来过。” 砰的一声巨响,马鞭被萧砚之抽打在衔花筑的门上,座下骏马不安地来回踱步。他自胸中生起一团怒火,一路燃烧至喉间,道: “跑了!又跑了!到底是谁在给她通风报信,我竟不知她的消息如此灵通!” 萧砚之翻身下马,拔剑出鞘,挥剑砍断了门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长风安静如鸡地立在一旁,看着萧砚之缓缓走进了院子里。 又是一道门锁被长剑削断,萧砚之推门入室。房屋里还保持着人生活过的样子,这让萧砚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为了躲他,就那么急不可待吗? 他转身踱步进了书房,书架上两个木质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萧砚之取下其中一个,打开一看,竟是之前自己赠予她的画! 一时之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愤怒,酸楚,更有一丝的无地自容。 她竟连自己的画也不愿带走吗?她对自己便是这样的不屑一顾吗?那有何必将这画带出贤王府,带到这里? 萧砚之将画随手撂到一旁的书案上,拿起另一只匣子,打开来,是整整齐齐的三页信纸。 是顾家的家书,上面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那这?萧砚之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快步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个遍,日常生活用具,甚至是衣物都未带走。 一种不好的猜测在心中油然而生,萧砚之即刻叫来长风,吩咐道: “速去叫人查,最后一次见到王妃是在什么时候。” 等待的时间真叫人难熬,萧砚之把最坏的情形都想了个遍,这下他倒希望顾月疏真是躲他走了! 为何她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在他的庇护下不好吗? 她若有一点闪失,定要将那歹徒千刀万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7、砂仁 “还没醒吗?不会是死了吧?” 沈白桦昏昏沉沉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少女时,在田间地头劳作,虽是辛苦,却十分满足。 那时,她刚与张槐订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殊不知,一切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妈/的,老子找那贩子去。” 说话那男人刚要走,沈白桦从梦中惊醒,茫然的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那男人止住了步伐,转身回来看她,欣喜道: “娘!她醒了!” 他老娘也十分高兴,边往外走边道: “狗子!我去给掏两个鸡蛋,晚上给你吃了好入洞房!” 那男人扑到沈白桦身边,握着她的手道: “婆娘!你以后就是俺的婆娘了!” 这话让沈白桦毛骨悚然,可她明白此时断不能不顺着他来,整个人如同锈了的机器般点点头,道: “是…我是。” 那男人喜极了,抓着沈白桦的手亲了又亲,道: “俺有福,能讨到那么俊的婆娘!” 几屋之隔,顾月疏撒娇般对张耀祖道: “入洞房前,不都是要成亲吗?要老天的见证,我才是你的女人。” 天一擦黑,张耀祖带着顾月疏回家了,刚到家关了门便开始不老实,手有意无意地蹭过顾月疏的敏感部位。 顾月疏不敢表现出不情愿,更怕他用强,只得拖一阵是一阵,继续道: “按照我那里的规矩,新人第一天举行仪式,第二天才入洞房。我还想带你回我家去呢,我爹娘定是会喜欢你的。” 张耀祖咧嘴一笑,不知是那句“你的女人”,还是那句“带你回我家”,让他高兴起来。 前者极大的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便是那么美的女人又如何?还不是得拜倒在他的男子气概之下。后者则是告诉他,她的父母会承认他。 顾月疏通身的气度告诉他,她母家必是要比自己这里好上万倍,怎么也肯定是城里人。 若是自己真能到富裕的城里去,怎么也算是‘耀祖’了,只是… 想到这里,他不免担忧,顾月疏的父母会承认自己吗? 顾月疏仔细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适时体贴道: “等咱们要了孩子,我就带你去我家,咱们盖个房子,你在城里找个活做,我就在家里带孩子等你回来。” 张耀祖面上的阴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手舞足蹈地问顾月疏: “你们城里的规矩,今晚该怎么办?” 顾月疏面上开心极了,拉着他的手慢慢坐到一边,向他娓娓道来。 “儿子,你今晚还不操/了那女人吗?” 被问话的男人抽着旱烟,坐在门槛上,撇头看了一眼角落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秋雯,道: “等她伤好些吧,老子嫌晦气!” 早春的寒气还未褪,身上只着一件单衣,秋雯只觉地上的凉气侵入骨髓,但那与疼痛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她现在更怕的是,其他二人又是遭到了何种待遇! 月黑风高夜,顾月疏跟张耀祖拜过天地,二人已是累极。 张耀祖躺在破木床,他完全放下了对顾月疏的戒心,做着去城里过好日子的美梦,沉沉睡去了。 顾月疏躺在他身旁,破木床睡两人略有些拥挤,她不得不挨着张耀祖,闭着眼睛养神。身体很累,但她的意识仍处于高度紧张当中。 时辰愈晚,天边的月亮从乌云后悄悄露出,光亮一丝丝散露出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顾月疏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长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弯下腰,伸手摸到了床边的鞋子。 入寝时,张耀祖说以后都要睡里面,因为他听说城里大户人家都是如此。这样女人半夜伺候丈夫,替丈夫端茶时,也不会从丈夫身上跨过,以免有损阳刚之气。 顾月疏自然随他,这样也方便了自己夜里的计划,于是还夸了好一阵对方的‘阳刚之气’。 左脚的鞋子被顾月疏摸到手里,她慢慢掀开了厚实的鞋垫,摸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东西还是从贤王府里带出来的,那时她感叹原来古代竟能做出如此精巧的东西,萧砚之以为她喜欢,便随手给她了,今夜就要试试到底如何。 急促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室内显得声如雷鼓,一抹雪亮悄悄滑上张耀祖的喉咙,霎时血浆迸射。张耀祖呜呜几声,便没了声响。 月光皎洁,一阵风吹过,卧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院前的槐树沙沙作响声钻进了屋内。 半晌后,顾月疏颤抖地伸出两指在他鼻子底下探了探。 死了。 这是她杀的第一个人。 他该死。 顾月疏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翻身下床。随着她的动作,一声清脆的金属掉落声在黑暗里大得出奇。 顾月疏摸黑去找那个东西,慌乱间,不慎划到了自己的手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涌了出来,她忍着疼痛,将那东西收好,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虽然双腿抖得不成样子,但她迅速地穿戴好衣物鞋袜。 她要去救秋雯! 早上经过一间屋子,那凄厉的哭喊声,分明就是她的声音! 那时她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畜牲千刀万剐,可理智告诉顾月疏,这样反而会让她们自己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现在她当真连片刻都忍不了了! 张耀祖家卧房连着堂屋,堂屋连着厨房。穷人的生火方式有限,张耀祖做完晚饭时会保留炭火,覆盖灰烬延缓熄灭。 顾月疏扒着灶膛,吹燃了灶膛里的火种,用稻草引火,点燃了厨房角落里堆着的柴火垛。 她抽出几截木头,燃火后,一路点燃至张耀祖的床榻! 顾月疏推门出屋,握着火把,弯身摸到了一处屋墙下,点燃了墙边堆积的柴火。她蹲在墙边,待房屋被点燃,火势已至不可控的地步后飞奔起来,惶然叫喊: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着火了!爹!着火了!” 床上睡着的男人惊醒,一把推醒身边的老人。 二人推门查看情况,看见不远处张耀祖家已被火焰吞噬,火光映着漆黑的天,在夜晚极其可怖。 “快救火啊!” 顾月疏还在喊着,几户人家陆陆续续起身出门,赶往张耀祖的房子前。 倒不是他们多想救张耀祖,只是房屋连片,屋子和屋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们若坐视不理,便很快会祸及己身。 顾月疏看屋子里的男人跑出来了,便迅速进去查看,火光照亮了天,她看见秋雯蜷缩在角落里。 “秋雯!秋雯!醒醒!我带你回家!” 秋雯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看清来人,泪水湿了眼眶。 “我知道你痛,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起来!我带你回家!” 顾月疏连声催促,秋雯清醒了许多,忍着身上的伤痛,借着顾月疏的力站起身。 两人互相搀扶着跑向远处的树林。即使有人发现了她们,但夜晚昏黑,只当是和他们一样去救火的人。 顾月疏扶着秋雯靠在树干上,她喘了几口气道: “我去找白桦。” 沈白桦这屋也被惊醒,张耀祖的房子点燃了旁边的邻居家。周围几户人家都去救火了,哭喊声,呼救声,惊叫声乱作一团。 她直觉这不是意外。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月疏便找来了。 “我猜到是你,怕你找不到我,便在此等着了。” “好,快走!” 顾月疏道,随之将手中火把扔进屋里。 这污秽之地,就该一并烧了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8、鲨疯了 二人才跑没几步,便被发现了。 “敢跑!你是我买来的婆娘,不许跑!” 远处狗子一声爆呵,惊得沈白桦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他五步并作三步,飞速跑到顾月疏面前: “你个臭biao子!敢带她走!” 周围一些村名闻声向几人看去,面色凶恶,便上来想帮狗子捉住二人。 狗子气得脸上的横肉都颤抖起来,抬手抡圆胳膊,使足力气便想向顾月疏脸上扇去。 顾月疏暗道不好,凭着本能弯腰躲过了他的巴掌,狗子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待顾月疏再起身时,手指捏着一道寒芒迅速划过一道弧度。刹那间,狗子的脖颈上,多了一条血线。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月疏,身体向后栽倒在地。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不远处响起,狗子的娘哀嚎: “儿啊!我的儿!杀人啦!这还有天理吗?快抓住她!给我苦命的儿报仇啊!” 鲜血喷出,溅了顾月疏一脸。身后大火愈演愈烈,映衬着满面血光,她像从地狱而来的阎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视线缓慢扫过刚刚要上来捉住她们的人。 那些人被骇得脚下生钉,哆嗦着腿一步也不敢动,哪里还敢上来抓她二人。 顾月疏转而肆无忌惮地仰头大笑,此时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她的神色和行为变得有些癫狂,发出如恶鬼般桀桀桀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那笑声极具穿透力,惊得几人湿热了裤子,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尿骚味。 “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女鬼啊啊啊啊啊!” 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几人,此时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独留狗子的娘在原地昏死过去。 ‘女鬼’抹了一把脸,拉起沈白桦,两人对视一眼,朝树林奔去。 树林里,顾月疏远远看见秋雯身边多了个人,她快步跑到她身边,秋雯飞快解释道: “她叫柳元儿,是和我们一起被拐来的,想跟我们一起跑。” “好。” 顾月疏回答得很爽快,她记得她,岱川柳员外的女儿,也是个命苦的姑娘,多一个人作伴,也好。 几人相互搀扶着向树林走,沈白桦方向感极强,她道: “我们应当是沿着这个方向被送来的,一直走,可以避开村口走到路上。” 她话音刚落,伴着夜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飘了过来。 四人俱是一抖,脚步顿在了原地。 “是我听错了吗?” 柳元儿问道。 “你没听错。” 柳元儿听见回答,瞬间绷直了后背,浑身发冷。 此时天上乌云散去,月光清明,顾月疏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白天看到的那栋诡异的建筑。 强烈的探究欲驱使着她靠近。 顾月疏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沈白桦道。 两人牵着手,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近前时,林间稀疏漏下月光,顾月疏看清了那栋古怪的建筑。 一阵阴风吹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钻进了她的大脑,让她不寒而栗。 传闻说,古时穷苦人家的孩子夭折,没有钱财操办丧事或购买棺材。 便有好心人建立义塔,定期火化,让这些孩子有个归处。 可慢慢的,义塔变成了弃婴塔,而被丢弃的婴儿里,除了残疾患病的孩子,十有八九都是女婴。 更有甚者,在家中有男丁出生后,将养至三四岁的女孩丢进高塔,任大火活活烧死。 牤村的弃婴塔建的并不高,十分简陋,只是石块堆叠而起,中间掩着一块木板。 顾月疏掀开木板,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面黄肌瘦的婴儿。 她将婴儿小心抱出,颤抖着手撩开破布的一角。 果然! 她不免瞥了一眼塔里厚厚的一层灰,胸中燃起怒火。 怪不得!怪不得! 一幕幕画面忽然钻进她脑海里,她与张耀祖一同外出那日,便觉得奇怪,村头路边三五成群玩耍的孩子里,一个女孩都没有! 怪不得他们要从外面拐卖妇女,原来是作下了如此滔天罪孽! 且那些年轻些的妇女,精神状态和行为举止看着也很奇怪,不似是正常人的样子。 现下想来,也不知是与亲人分离了多久,也不只是受了多少磋磨和苦难。 看着顾月疏的神色,沈白桦已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你要把这孩子带走吗?” “对!” “好!” 顾月疏听见她的回应,将手里的婴儿递到沈白桦怀里,道: “你去找她们汇合,我去去就回。”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背后的牤村,沈白桦似有所感,道: “你略等等,我跟你一起。” 已至后半夜,张耀祖家的火还未扑灭,村民陆陆续续发现,自己家的房子也着火了! 此时一阵东风刮过,吹得大火迅速蔓延,很快大半个村子都陷入火海,顾月疏暗道声好。 真是天助我也! 牤村乱成一团,男人们徒做挣扎,想要尽可能扑灭大火,可天不遂其愿,风越刮越大。他们被烧死,被房梁砸死,被烟熏死。 哭爹喊娘声吵得顾月疏心烦。在这混乱中,她看见不断有女人逃出生天。 好!顾月疏这才感到胸中无比畅快。 火势初起时,顾月疏便发现有女人趁乱逃跑,想来也是被拐卖至此的吧。 二人一起,返回树林。 柳元儿怀里抱着孩子,望着远处,焦急地等待着。 牤村地处山峦丘陵间,她只能与这三人一起,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远处村庄的火势愈演愈烈,看得柳元儿心惊肉跳。 刚刚那两个姑娘,是去放火烧村了! 她心中并没有对牤村人的同情,只觉得他们活该!早知如此,自己将才也随她们一起了。 顾月疏已是第二次折返回小树林了,此时她衣服上的血液渐渐干了,沾着稻草的碎屑和灰尘,整个人脏得不成样子。 她趁乱从一户人家里拿出几件衣物,此时用最快的速度将外衣换了,又将一件厚点的外衣包裹在秋雯的上身,对其他三人道: “走。” 沈白桦和柳元儿搀着秋雯,顾月疏抱着孩子,互相照应着走出了树林,上了小路。 秋雯身上的伤需要治疗,她们得快些找到医生才行。 可这让顾月疏更加犯愁了,她们现在身无分文,即使找到了医馆也无钱医治,更别说,几个女人抱着个孩子,会不会再遇到心怀叵测之人? 天亮了,萧砚之又是一天一夜未合眼,自长风查处顾月疏几人的下落后,心中揪痛不安,一路奔马至牤村。 还未近前,便闻到了空气中烧焦的味道,他心中更觉不好。 山路上,往下一瞧,便看见原本的村落几乎烧成一片,他快马加鞭,往山下冲去。 村庄杳无人烟,只剩下余烬和房屋还在燃烧。 贤王带队的人马向里搜寻一阵,仔细辨别每一具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是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萧砚之的心越来越不安,此时他骑在马上,根本不敢进到村子里亲自探查,只怕会见到自己不敢想的结果。 不管她是否遭人侮辱,只要活着便好! 几队人马陆续来报,皆是没有发现年轻女子的影子。 萧砚之暗松了口气,安慰自己,应是逃出去了,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王爷,快看那里好像有人!” 萧砚之目光随着长风的手指看去,一浑身漆黑的男子在田埂上朝着他们跑来。 不多时,那男子飞扑跪在萧砚之的马前,哭道: “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砚之皱了皱眉,问道: “从实道来。” “我叫宫巨人,”他仿佛看见了青天大老爷那般激动,“前日我们村来了四个婆娘,其中一个就是我买的婆娘。” 萧砚之一听这话,道: “她们在哪?” “跑啦!她们还放火烧了我们村!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宫巨人哭道。 萧砚之问道: “她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宫巨人抹抹泪道: “是我们从外面买来的,贩子收了钱,她们还跑了,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砚之继续问道: “可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小人不知。”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句不假?” “是,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好,很好。” 萧砚之压着盛怒,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抽剑出鞘,唰的一声,人头滚落。 宫巨人瞪着眼睛,到死也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萧砚之冷声吩咐道: “把这里收拾干净,是天雷引发的大火,也并未有外人来过此处。” “是。” 如此罪孽之地,就该焚尽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9、少当家 将至正午时,太阳在空中高高挂起,一辆马车从小路驶离牤村的方向,马车里的青衣女子哄着襁褓之中的婴孩,片刻后出声问道: “少当家,我们该往什么方向去?” 林清茉搂着怀里的顾月疏,尽量不让她磕碰到,轻道: “去玦城。” 那青衣女子见状也放低了声音,继续道: “不回淮州吗?当家的说了,她也想见见贤王妃,还有那顾少将军…” 林清茉拧眉无奈道: “蓝浅,叫人传信跟娘说,我自有打算,你让她老人家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还有,到了玦城,吩咐下去,嘴严些,务必别暴露我的身份。” 蓝浅道: “可是之前贤王已经…” 林清茉靠着车壁缓缓闭上了眼,道: “无妨,他知道便知道了,不可能瞒过他的。况且此番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人。” 马车渐渐驶向远方,约莫一炷香后,萧砚之出现在了小路上,道: “继续搜,她们定还未跑远,我要见到完完整整的活人。” 天边日头将尽,小贩们纷纷收拾摊子准备回家,街上玩耍的孩子也被爹娘唤回家去吃饭。玦城的一处名宅中,床塌上的女子动了动自己酸疼的双脚,轻轻哼出了几声。 “醒了?” 顾月疏微微动了下脑袋,便听到耳边传来某人熟悉的声音。 这是在哪?她记得四人实在是体力耗尽,倒在路边休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我家,你真能睡,睡了一天了,马车上那么颠,都颠不醒你。” 顾月疏躺在一张床塌上,没忍住将刚刚的疑惑问出声,旁边那人又传出声音。 她睁开眼睛,入眼是一顶青绿色的帐幔,淡淡的栀子花香弥漫在鼻尖。 青绿色?! 她惊愕地扭头一看,林清茉抱臂看她,道: “怎么?不认得我了?” 顾月疏一骨碌爬起,浑身酸疼,她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林清茉身前。 好在林清茉及时扶住了她,道: “呦!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顾月疏哑着嗓子惊愕问道: “我怎么在你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林清茉甫一听说顾月疏等人被拐的事情,便车马不停地赶往牤村,幸而在碰上了她们晕倒在树林边。在她睡时,林清茉给她把了脉,并无大碍,只是累极才未醒来。 林清茉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 “碰巧而已,比起这个,你不如跟我解释解释,你是怎么‘死’的?” 顾月疏喝了口水润嗓,心虚地抹了抹额上的汗,道: “呃…这个…说来话长,要不下次?” 既然她不愿意说,林清茉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转而问道: “你哥知道你还活着吗?” 问得好! 顾月疏尴尬地笑笑,道: “他不知道。” “哦,所以你爹娘也不知道喽。” 林清茉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继续问道: “你到底是谁?” “什么谁,你救我回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顾月疏。” 顾月疏状似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清茉,还想着如何将此事糊弄过去。 林清茉看她装傻,摇摇头道: “你不是她,真正的顾月疏早就‘死’了,从你初见我那天之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问的是,你是谁?” 顾月疏见事情糊弄不过去,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她从前知道林清茉聪明,但不知道她能洞察至此。 不对!难道? 林清茉眼见顾月疏放下手里的杯子,莫名开始跳起了一段奇异的舞蹈,边跳边唱: “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啊六月六啊看谷秀啊春打六九头,我张不开嘴,我跟不上溜,啊你说难受不难受?你说难受不难受!” 末了,还摆了一个单膝跪地,右手往上指的动作。 林清茉惊呆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她对自己的医术都有点不自信了。她手背触上顾月疏的额头,道: “之前把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啊。” 顾月疏显然不满意林清茉的反应,许是这段她没看过。 “宫廷玉液酒!” “…...” “大锤八十,小锤几十?” “…...” “奇变偶不变?” “…...” “howareyou?” “…...” 顾月疏眉头一皱,只有拿出杀手锏了,一阵高亢的歌声,穿进了林清茉的耳朵: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 一曲毕,林清茉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道: “你是不是在忙村被吓成失心疯了?我再给你把把脉吧。” 顾月疏瞪眼骂道: “你是日本人吧!”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清茉敲了敲顾月疏的脑壳道。 ……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属于这里,是被神仙从别的地方发送来的,是吗?” “对。” 至于为什么认出顾月疏不是‘顾月疏’,林清茉的解释很简单: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她一瞧便知。 顾月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在原书剧情里,贤王府前卡狗洞那次,应该是她们的初见,此前她应当没见过顾月疏这具身体的原主才是,怎能凭一眼就分辨出来。 当然真正的原因,也只有林清茉自己知道了,顾月疏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细究。不知为何,她对林清茉有种本能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林清茉揉了揉顾月疏的脑袋,道: “好啦!她们四个还在睡,你应该很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随机朝外面拍拍手,不过多时,几个水绿色衣裙的侍女鱼贯而入,将饭菜端上了桌。 天青色的碗盘杯碟里,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咕~咕呱~” “扑哧。” 一侍女轻笑一声,顾月疏面红耳赤地捂住肚子,不好意思道: “饿了。” 用完饭,看天色已是晚上,顾月疏问道: “她们都还未用过饭吗?” 林清茉道: “没啊,都吃了,只有你最能睡。” 顾月疏还想套话: “哦…哦哦嘿嘿,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林清茉见招拆招: “保密。” 顾月疏摆了摆手:“嘁,没意思。” 对了,她后知后觉想到什么,问道: “那孩子呢?” 林清茉道: “找了个乳娘,喂了,你生的?” “对,我生的。” 林清茉无语道: “奸/夫谁啊?你看贤王找到你不打死你。” 顾月疏试探道: “你和贤王怎么样了?” 她不问还好,林清茉暂时没想起这茬事,她这一问,倒叫她想起来了。只见林清茉放下手中瓜子,正色道: “既然你都提起这件事了,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总想着撮合我和贤王?” 顾月疏面上一阵慌乱,她怎么什么都能猜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强取豪夺 “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又什么目的来接近贤王,可是你的眼神太清澈,太愚蠢,看着不像,”林清茉细细说着她的猜测: “后来我发现你特别想让我和贤王凑在一起,我又在想,是不是什么人许了你好处,只要我和贤王成了,你就能得到一大笔钱什么的。可是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若是我和贤王在一起,会对什么人有好处。” 关于林清茉的猜测,对了大半,顾月疏心里叹服,还好自己不需要与她宫斗宅斗什么的,不然自己怕是前三章就下线了。 可是系统的事情太复杂,顾月疏根本不能同一个古人解释,她打着哈哈道: “其实是因为你救了贤王,我总觉得你俩之间,会有些什么。” 其实这话也不假,顾月疏知道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林清茉一眼便知晓,遂不敢对她撒谎,只能挑了些不重要但真实的东西说。 “没有,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林清茉眼神笃定地注视着顾月疏,道: “我不希望你误会,更不希望被什么东西操控,我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顾月疏心里噔的一声,被什么操控?系统?纸片人?她不会又猜出什么了吧?不至于那么逆天吧? 林清茉话锋一转,严肃道: “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 顾月疏暗道不好,怂道:“什么?” 林清茉道:“以后,不许再用那种东西了,我不想跟贤王扯上一点关系,你听懂了吗?” 她果然是知道了,原书里的顾月疏便是因为给萧砚之下药才被禁足,系统跟她说剧情的时候,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里会是男女主ooxx,促进感情发展的一个剧情点,便自作主张地用了那种东西。 现在想来实属不应该。 顾月疏点头如捣蒜,一溜道歉加保证: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应该这样做的。对不起,再也不敢了。” 她同时也十分纳闷,若说如此,那萧砚之和林清茉便成不了了,难道是因为原书断更的原因?剧情开始自由发展了? 这也不对吧?怎么想来都觉得奇怪。 林清茉拍拍顾月疏的肩膀,道: “原谅你了,早点休息吧。” 林清茉当然看出贤王心悦她,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在看客的视角里,故事要自己发展才有趣么。 一连三日的搜寻,萧砚之的人马连顾月疏一根头发丝都没摸到。 “罢了,罢了,”萧砚之挥退了厅堂了站着的人,眼眸微微阖上,神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定是她不想见我吧,罢了,叫出去寻的人都回来吧。” 长风道: “王爷,保重身体。” 萧砚之揉揉眉心道: “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做,我想静静地待会儿,别让人来烦我。” 长风拱手,静悄悄地出去了。 室内昏暗,独留他一人枯坐,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偏偏要来招惹他,招惹完却又如此薄情,连声招呼也不打,狠心抛下他一人走了。 以后不叫他碰见便罢了,若是她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定要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日,顾月疏在院中逛着,这院子极其雅致,漱石枕流,一看就是林清茉的手笔,院中一方鱼池,有玉兰树,太湖石点映其侧。 真有钱啊,顾月疏不禁感叹。 她随意叫了个侍女问这是哪里。 “姑娘,这里是玦城。” 玦城?那岂不是在岱川的边上,离得很近? 至于林清茉为何会在此,顾月疏已经懒得关心了。她算是明白,原书剧情行至这里,已经完全崩坏了。 算算日子,她们也不好在这里久留,最好早些启程回家。 秋雯烧还未退完全,这几日一直是沈白桦照顾她,也未曾好休息一下。 顾月疏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势,胸中又起一团火,早知就不该便宜了那合该千刀万剐的畜牲,被房梁砸死真算他走了运。 秋雯此时未醒,林清茉又复诊了脉,说且慢慢用药,暂时并无大碍。 她又叫侍女将餐食摆好,几人关了里间的门,坐在厅堂处用饭,沈白桦囫囵吞了点粥和鸡蛋,便去歇下了。 顾月疏道: “等秋雯情况再好些,我们便启程回岱川,我先下身无分文,还得拜托你帮我们租辆马车,不过你放心,钱定是会还你的。” 林清茉听她如此说,心思转了几转,还是决定将实际情况告诉她: “你确定要回去吗?贤王的人马前几日到处在寻你们。只是这几日,动静渐渐息了,不知是不是在暗中探查。” 顾月疏惊道: “他好端端寻我做什么?” 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让她有些困惑。 林清茉见她干饭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神情疑惑又纠结的样子,心下便如明镜似的,没由来的冒出一句: “我倒是有件事要同你说。” 顾月疏正色看她: “请讲。” 林清茉放下筷子,道: “我近来喜欢上一个人。” 经过昨夜的谈话,便知她说的不是贤王,顾月疏八卦: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虽然他现在还没那么喜欢我,但我对他势在必得。” 闻言顾月疏打了个冷颤,听她这语气,对方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座城池。 “若他不愿意怎么办?” 林清茉道: “巧取豪夺。” 一听这话,八卦的火焰在顾月疏心里熊熊燃烧,连强取豪夺这种狗血但经久不衰的戏码都有吗?还是女强男? 哪家的男人那么好命?能得她顾月疏的诡秘如此看重!不简单啊!不简单!顾月疏心下感叹,道: “那我预祝你成功!” 顾松玉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摊着的来自贤王的书信,脊骨处生出一丝寒意,一侧立着的小厮适时道: “少将军,虽已开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加件衣服吧。” 顾松玉摆摆手,刚才脊骨处传来的那抹寒意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他本以为妹妹落水死了,可贤王笃定的态度又让他燃起希望。 身有公务,他暂时无法亲自去寻妹妹的下落,只能派些家仆暗中寻查。 可贤王传信说,她不想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人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小厮在书房外敲门道: “少将军,有您的信!” 唤了那小厮进来,顾松玉本以为是贤王的来信,但拿到后发现上面并无落款地址,问: “谁送来的?” 小厮回道:“不知道,被人从门里塞进来的,门房的人也没看见。” 顾松玉打开信封,迅速地扫过上面的内容,面上有些不可置信,随机惊喜地吩咐下人道: “备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1、希君 顾月疏将衔花筑和芙蓉阁的位置告诉给了林清茉,后者派人去探查了一番,明面上没有什么人在盯梢。 秋雯的伤日渐好转,渐渐可以下地了,加之岱川离此不远,顾月疏决定启程返回岱川。 一是因为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砚之怕是想不到自己还会回去。 二是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萧砚之和林清茉的剧情线也已经全面崩坏了,那她还费劲心思躲着干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们的全部身家都在岱川,总不能在这里吃林清茉一辈子吧。 四月里平静的一天,在江南的玉兰花开得最繁盛的时候,她们一行人返回了岱川。 “你怎么也跟我们一起了。” 顾月疏收拾完行李,掀开车帘一角,看见林清茉整装待发地坐在车厢里,忍不住诧异问道。 林清茉道: “我招待了你那么久,不请我去坐坐吗?” 说得有理,顾月疏赞同地点点头,道: “是我疏忽了。” 林清茉挑挑眉毛,表示确实如此。 一共两辆马车,顾月疏和林清茉还有一侍女并上那个被顾月疏抱回来的女婴,共乘一辆,秋雯、沈白桦和柳元儿共乘一辆。 那侍女问道: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忙了那么多天,顾月疏把这件事忘了,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道: “还没想。” 林清茉略微思索一瞬道: “我倒是想出来一个,不知道好不好。” 顾月疏道: “快说!” 林清茉道: “顾希君如何?” 顾月疏诧异道: “跟我姓吗?” 林清茉回道: “你捡的,当然跟你姓了。” 那侍女点点头,表示赞同道: “是哪两个字?有何出处呢?” 林清茉道: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1】 顾月疏兴奋道: “这名字好!望她以后挣脱泥沼,同风而起。小名就叫岁岁吧,劝君惜取少年时。” 侍女笑道: “姑娘莫不是想养个女状元出来吧。” 顾月疏玩笑道: “借你吉言。” 不出一日,一行人便至岱川。 路过柳宅时,柳元儿下车时同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顾月疏有些担心她,从那日人贩子口中也知,她此次回去,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她问道: “可要我们去与你父亲解释一番。” 柳元儿笑笑,道: “不麻烦您了,我自己会保全好自己的,谢谢姑娘,来日我定登门拜访,谢谢几位姑娘救命之恩。” 顾月疏见状便也作罢。 柳元儿无视了往来下人们眼里的探究和八卦,径直走回了柳府的后院,刚回自己的阁楼里,一六岁孩童冲进她的怀里,泪眼婆娑道: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柳元儿帮她擦干眼泪,道: “小九乖,姐姐没事。” 咚咚两声敲门声起,柳元儿心道那么快便来了吗。 她抱了抱柳九儿,道: “姐姐去去就回。” 柳元儿打开房门,客气地对门口两仆妇道: “可是爹找我有事。” “请吧。” 柳元儿脚刚踏入正厅,一只茶杯便朝她丢来,她一闪身,才堪堪避过。 “孽女!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被卖到那种地方,不如死了干净!” 柳元儿看向上方坐着的人,纵使她知道父亲一直待她不好,却也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对自己不管不顾。 在柳肃眼里,全了家族的名声,比她这条命更重要。 自己必须想办法自救,否则以父亲的脾气,怕是不会在留她,柳元儿道: “女儿并未被拐!是一时玩性大,出城玩去了。父亲可派人为我验身!”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自保办法了,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被拐了,但是只要处子之身未破,她总还对柳肃有些价值。 柳肃身边坐着的妇人怯懦开口道: “老爷,要不就验验吧,许是…” 柳肃一记眼刀,那妇人噤了声,“插什么话!” 柳元儿感激地看了一眼那妇人,她是柳肃的续弦,无名,只知姓秦,旁人都叫她秦氏。秦氏母家不显贵,她也人微言轻,自己的日子虽不好过,但没少在暗处多帮她。 他大手一挥,两个仆妇上前,带走了柳元儿。 片刻后,那两仆妇回禀道: “小姐确实没有失清白。” 柳肃烦躁地一挥手,道: “那又如何,一连那么多天失踪不见,柳家的脸都叫她丢尽了!若不是平日不知检点,怎会招致如此祸端!先饿她两天,叫她长长教训!” 衔花筑门口,顾月疏在马车上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身后的林清茉懒懒道: “别看了,要是他的人真在这里,从我们进城时就该发现了。” 顾月疏这才放心,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正准备摸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钥匙早被她丢到不知何处了。 林清茉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顾月疏眼都看直了,怎么她会有衔花筑的钥匙? 林清茉面无表情地开了门,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偷你东西。前些天侍女浣洗衣物时找到的,她不知道是谁的,就给了我,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问我要呢。” 原来如此。 顾月疏尴尬笑道: “忘了忘了,最近事情有些多。” 林清茉自来熟一般得进了屋子,问道: “你房间在哪,我晚上跟你一起睡觉啊。” 顾月疏扭捏作态,羞涩道: “这不好吧,你怎么想睡我啊。” 林清茉深深白了一眼道: “我不想睡你。” 晚饭是途径酒楼打包回来的,几人舟车劳顿,晚上很早便休息了。 岁岁太小,时间仓促,顾月疏在岱川没找到合适的乳娘。这几天里,或是熬了米粥,用最上面的米油喂她,或是问酒楼买新鲜的牛乳来喂。 顾月疏感叹道: “这养孩子真是一件费心的事情,若是还要亲自来生,不知还要受上多少苦去。” 沈白桦道: “谁道不是呢?” 柳元儿被关起来了,门口两个仆妇在看守她,连九儿都不让进来。 她靠在床边,想起了许多事情。 想起了娘还在时,一家虽穷,但其乐融融。后来娘死了,柳家的小妾一房一房的被抬进门,孩子一个个出生。 父亲本就不爱女孩,秦氏人虽善,但太过懦弱,柳元儿又无同父同母的兄弟,在柳家举步维艰。 与她情况相同的便是妹妹柳小九了,她是柳家的第九个孩子,母亲是个不受宠爱的通房,生下她没多久便死了。 二人同病相怜,加上小九的母亲生前对她有些关照,便视小九如同父同母的妹妹。 捱到夜里,柳元儿饿得头晕恶心,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窗户那里忽然传出响动,她定睛一看,不知是谁从外面丢进来一个包裹。 柳元儿下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馒头和一只鸡蛋。 东西虽少,但她还是心存感激地吃完了。 笠日中午,顾月疏为表对林清茉的欢迎和对她前几日救济的感谢,特设火锅和烧烤齐开的大宴。秋雯伤还未好全,吃了点清淡的便休息了。 “你这吃法新奇,怎么,是你那个地方的特色吗?” 林清茉小声耳语道,边说,边毫不客气地将在铁板上烤熟的羊排塞进嘴里,辛辣鲜嫩。 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红红的辣椒在锅里翻腾,看得林清茉心里发怵。 顾月疏道: “是啊,怎么了?你吃不了辣吗?” 林清茉道: “平时不怎么吃,不过偶尔吃些也很有趣。” 顾月疏转身进厨房端出一只锅,里面的汤底没放辣椒,她道: “别勉强,吃这个吧。” 林清茉道: “你刚刚怎么不端出来,故意想看我吃瘪是吧。” 顾月疏窃喜道: “是啊,总有你也不擅长的事情了。” “我不擅长的事情可多了,”林清茉嘴边油乎乎的,她用帕子抹了一把,“我娘天天骂我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林清茉的娘?顾月疏没印象了,她记得原书作者写到她大火身亡的剧情,就因为上一本书里男女主的船戏喜提银手镯入狱了,书里只提过她爹,没提过她娘啊。 原来林清茉是有娘的啊,她一直以为她没有。 想到这里,不免伤感,不知道顾大将军和杨夫人如何了,听到女儿的死讯,会是何种哀痛。 顾月疏咂咂嘴道: “那我岂不是废物。” 林清茉毫不客气: “确实。” 插科打诨间,白汤里的虾滑熟了,顾月疏看林清茉去捞,手忙脚乱地去抢,两人的筷子在空中你追我赶,生怕落后对方。 就在这场动乱中,一位客人不请自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2、丢魂 “哥!你怎么来了?你从哪里进来的?” 顾月疏惊道,顾松玉翻过院墙,便看见几个女人大剌剌地端着油乎乎的碗,去抢锅里的菜。 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着急奔马赶来,一夜未梳洗,眼睛红红的。衣袍蹭上了墙上的灰,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哥,你被土匪劫了?怎么这么脏!” “月儿!” 顾松玉一个箭步冲上前,连平日里的端方自持也全然抛下了,他反复上手摸了摸顾月疏的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顾月疏道:“哥,你吃了没?” 林清茉无语,这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顾松玉道:“没吃。” 顾月疏道:“那一起吃吧。” 于是顾松玉诡异地坐到桌子旁,拿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筷子问道: “吃什么?” 林清茉:这就上桌了,你俩不应该说点什么吗?兄妹间互相煽情的桥段呢?这优秀的匹配方式,要不你俩是兄妹呢。 懒得管了。 顾月疏拿起长柄的勺子,给她哥盛菜,她哥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林清茉和沈白桦,道: “二位姑娘好。” 沈白桦掩嘴扑哧一笑,此时的顾松玉没了往日高岭之花的模样,几缕头发乱糟糟地耷拉着,肿着眼睛,冷白的脸颊上还沾上了不明的脏东西。 林清茉心念一动,从袖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顾松玉道: “擦擦脸吧,少将军。” 顾松玉想接,又觉得难为情,他刚怎么没想到擦了脸再进来,竟然叫别人看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 “哥,拿着啊,你脸那么脏,赶紧擦擦。” 顾月疏很不解风情地从林清茉手里接过帕子,一把塞进她哥手里。 顾松玉向林清茉点道: “谢…谢谢林姑娘。” 那方帕子像是有千钧重似的,在平日舞剑耍枪的顾松玉手里怎么都拿不稳,还有些烫手。 “哎呀哥,你脸怎么那么红,你擦个脸,使那么大劲做什么?脸都蹭红了。” 顾月疏大惊小怪道: “哥你轻些擦。” 沈白桦轻笑一声,摸了摸肚子,道: “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顾月疏道:“啊?这就吃饱了?” 沈白桦道:“嗯。” “不多吃点啊?不合你胃口吗?哎…你怎么了?怎么这个眼神看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什么意思啊到底?” 沈白桦溜得飞快,顾月疏只好问林清茉道: “她怎么了?” 林清茉早搁了筷子,端着杯茶慢慢品鉴,道: “不知道啊,就是吃饱了吧。” 顾月疏将信将疑,道: “是吗?怎么你们今天都怪怪的?” 林清茉否认道: “没啊。” 林清茉的眼神一直在顾月疏身边若即若离,看得她心里发毛,问道: “你老这么看着我干吗?暗恋我?” 这话属实有些脸厚,她身边的顾松玉听得一咳,林清茉笑了一下,道: “没错,你说得对。” 这顿饭的后半段消停了许多,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颇有些微妙。可具体哪里不对,顾月疏也说不上来。 其余两人都默不作声,顾月疏想聊点什么,却无从开口,尴尬得她想在地上乱爬。 早知道刚刚应该跟白桦一起走的。 可是只留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这里也不合适吧? 片刻后,顾松玉没用多少便停了筷子,二人像是商量好似的,分坐顾月疏两边,一齐默默地注视着她。 顾月疏的筷子在半空中停滞不前,她左看看,右看看,尴尬地问道: “你们吃饱了吗。” “嗯。” “嗯。” “……” 异口同声的两句回答,顾月疏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认命地放下筷子,问道: “哥,你今天晚上准备住哪里?” 顾松玉道: “我去客栈。” 顾月疏道: “一楼净房,哥你要不去先去沐浴净身。” 顾松玉老脸一红,拒绝道: “我去客栈,顺便写信给甘州,向爹娘报个平安。” 说完他转身向林清茉拱手一礼,道: “多谢林姑娘救了小妹一命,感激不尽,若是以后姑娘有所托,定不负。” 林清茉看着他被辣红得嘴唇,微微一笑,道: “是有件事情想让顾公子帮忙,但此事以后再说。” 闻此言,顾松玉脸色一怔松,道: “好。”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得顾松玉一愣,问道: “谁家的孩子?” 顾月疏坦然回道: “我女儿。” 顾松玉问道: “王爷的?” “不是。” 顾月疏这句话如平地炸惊雷,顾松玉面色悚然问道: “你跟谁生的?这成何体统?难道你是被王爷赶出…” 越猜越离谱了,顾月疏赶忙打断道: “不是,是我捡的。是个健康的女婴,被人扔在荒郊野岭,我要是不把她捡回来,定是活不成的。” 顾松玉凝眉微叹: “生而不养,真该把这些人抓起来才是。”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 “养孩子可不是一时起兴的事情,若是缺钱或是有什么困难,定要告诉我。” 顾月疏微笑道: “谢谢哥。对了,离我们这里不远便有家客栈,环境不错,价格也合适。这里我熟悉,我送你去吧。” 二人同林清茉道了别,顾月疏将她哥送到客栈,顾松玉又叮嘱了许多,这才将她放回来。 晚间,郦都坊市灯火通明。萧涣云下值后,没像往日一样去茶楼酒馆喝酒取乐,早早便与同僚道了别。 将行至公主府时,她在街边转了个弯,走进了贤王府。 门房的人一看是她,问了声好,没差人通报,便打开大门放行了。 萧砚之坐在桌边的铜镜子前,出神地瞧着什么。听见外面萧涣云与前厅侍女小厮的调笑声,他忽地将衣物拢好,起身躺在了软榻上。 萧涣云敲了敲门,里面应了声,她便推门进来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萧砚之侧卧在贵妃榻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萧涣云看他这样,到嘴边的一大堆问题,反而有些不好开口问了。 她二哥自回郦都后,变得愈发奇怪,虽面上与以往相同,可萧涣云一看便知,他此去是三魂还剩两魂半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别问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萧砚之从贵妃榻上坐起来,眉眼间拢着一抹倦色。 见他这样,萧涣云也不好多问,只与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告辞了。 转身出了门,见长风在前院犯困摸鱼,便唤他问道: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与我细细说来。” …… “原是如此,”萧涣云不免叹息,这她就帮不了什么了,“你好生照看些吧。” 长风连连应是,送着萧涣云出府。 两日的禁闭很快结束了,期间不断有人通过窗户给柳元儿送吃的,这才没有太难熬。 柳员外将柳元儿叫去又是训斥一番,勒令她没事便在阁楼里待着,不许出府。 换做是以往,柳元儿定是没什么想法,不出府便不出府罢了。可此番她承人之恩才得以平安归来,此时让她不出府,便是让她连当面道谢也不能。 纵是如此,柳元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乖巧听训,想着找个机会再溜出去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3、瓜田里乱窜的猹 这些天,林清茉一直在衔花筑与顾月疏同住。 一日清晨,顾月疏还在睡梦中时,便感觉到林清茉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顾月疏随意慵懒地嗯了一声,便睡着了。 吃过午饭,林清茉还未回来,沈白桦去忙芙蓉阁的事情了,秋雯需要静静养伤。顾月疏闲得没事情做,便系了自己的钱袋子到街上闲逛。 逛着逛着,便逛到了顾松玉下榻的客栈前。 “哎!小二!前两天来的那位公子先下在何处?” 小二看见是她,迎上去道: “哎呦不巧,顾公子出去了,这会儿屋里没人。”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晃了晃腰间的钱袋子,问道: “去哪里了?” 小二捏着胡子,思索了一下,道: “呃,好像是去梨园听戏去了,昨天是有个姑娘来下了请帖。” 顾月疏登时来了兴趣,眼里闪过一丝八卦的光芒,即刻从钱袋子里摸出钱递给小二,吩咐道: “快备车,送我过去。” 马车很快便带着顾月疏来到了城郊的戏院,这戏院偏僻,但周围风景极好,春日里莺啼婉转,草木清新,倒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着,顾月疏在梨园里逛了几圈也不见她哥的身影。 看来下请帖的这姑娘出手颇为阔绰,包下了二楼的雅间,雅间重帐叠幔,私密性极好,断不会让外人看见里面的情形。 但这可苦了顾月疏,她像一只瓜田里的猹,想吃瓜,却到处乱窜,找不到方向。 她怎么不知道她哥在江南道还认识什么姑娘呢?原书也没说他有什么相好啊! 偷偷办大事啊!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从二楼正中的雅间看下去,整个戏台净收眼底。正是人间四月天,戏台旁的梨树上新绽朵朵白花,早上来时还能看见上面凝着露水。 空气中的花香清冽如雪,掺杂着少许甜腻的胭脂水粉味。几只麻雀站在枝头偶尔叽叽喳喳几声,麻雀在枝头跳跃,抖落瓣瓣梨花白。 顾松玉左手放在桌上,一身皎白的圆领袍更显他面色如玉,洁白的袖口下露出一截手腕,指尖微屈,手指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 按照礼数,他本不该来此与姑娘幽会,可鬼使神差的,竟接下了那份请帖。此时他有些后悔,恐自己唐突了林清茉。 “不知少将军,可有心仪的姑娘?” 林清茉话已经问得十分明白了,甚至是有些不知羞的程度。 顾松玉道: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还未有结亲的打算。” 林清茉撇了一眼顾松玉的粉透了的耳垂,那娇色一直延伸到了脖颈,她抿嘴一笑,回道: “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今日就当是我请顾公子听戏喝茶了,还请公子日后不要放在心上。” 顾松玉想起一事,道: “该我请你的,那封信,是姑娘差人送给我的吗?” 林清茉点点头,认下了这件事。 “成对儿莺燕啊……” 声韵悠扬婉转,沁人心脾,可顾松玉此时却觉得内心躁动异常,他刚想说话,林清茉道: “还请公子留我几分面子,这间雅间我同梨园的老板定了一下午,公子陪我听完再走吧。” 顾松玉道: “好。” 春风和畅,雅间的软帘被微微拂起,林清茉的葱白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桌沿上,应和着台下的唱词,一丝丝叩入某人的心弦。 顾松玉端起桌上的茶杯,不停地抿着杯子里的水,林清茉抬眼看他,道: “这是今年新上的黄山毛峰,你若是喜欢,我叫人送你些。” 顾松玉放下茶杯,道: “怎好意思劳烦姑娘。” 林清茉面上笑容更甚,道: “月姐姐喝的也是我的茶,不麻烦的。” 顾松玉膝上的衣袍被他抓得起了褶皱,他尴尬道: “那真是麻烦姑娘了。” 一曲毕,林清茉站起身,道: “走吧,公子。” 顾松玉面色一怔,问道: “不是说订了一下午吗?这便不听了吗?我可以陪姑娘的,不妨事。” 林清茉微微一笑道: “我想听的,都已经听完了,再坐下去,就没意思了。” 顾松玉道: “扰了姑娘雅兴。” 林清茉眼眸轻弯道: “怎会?我今日很满足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天水碧色的发带随风扬起,接着隐于软帘之后。 那色若水,顾松玉第一次发现,有比甘州夜空的颜色,更好看的色彩。 天气渐渐转热,春天悄然没了踪迹,贤王府的一应事物仍旧井井有条。 这日晚上用完饭后,萧砚之破天荒的叫人从库房里搬来一面落地的大铜镜搁在寝屋内。 沐浴完后,萧砚之擦干身上的水珠,□□的从净房走出,站到了那面铜镜前。 屋内烛光明亮,铜镜倒映出的男子面容华丽姣美,乌发带着水汽散落其肩,虎背,蜂腰,高大的身躯犹如被雕塑出的那般精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萧砚之以前总觉得这身伤痕是他最好的功勋证明,因为这身伤痕,他不负大梁百姓的衣食供养,不负母亲的嘱托,不负兄长的器重。 可是现在,他怎么看这伤痕,都觉碍眼,萧砚之右手抚向上身最长的那条疤痕,这是他十六岁时在与南燕的怀安崮一战中留下的。 那时他刚被贞元帝赶到黔州,便遇阿木曲比率军来犯。听闻个毛头小子,阿木曲比心里认定了,这个在京城里锦衣玉食的皇子初来乍到,定是会被如此阵仗吓破胆子。 可他错了,对于被父亲打压的愤懑,对于边关百姓的怜惜,刹那间化为了萧砚之作战时的勇气和信念。 他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人心和士气。怀安崮一战也可谓是大梁与南燕数年交战的转折点,为南燕彻底沦为战败国埋下了伏笔。 萧砚之随手拿起衣架上的袍子披到身上,开门道: “叫府医过来。” 王仲一边赶,一边小嘴叭叭地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折腾散架,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都准备睡下了。唉!我怎么还不死!” 长风气道: “呸呸呸,您可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再说王爷身体不适,叫您来不是应该的吗?” 王仲边走边瞪眼道: “殿下身体能有何不适,怕不又是因为…” 他话还未完,就见萧砚之站在窗前冷冷注视着他,王仲赶忙止住了声,快步进了内寝,谄媚问道: “殿下哪里感觉不好啊?” 屋内燃着淡淡冷香,萧砚之坐到床塌上,一手撩开前胸遮挡的袍子,道: “没什么不舒服,叫你来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祛身上陈年的疤痕。” 王仲抬眼看去,心下明白了大半,回道: “禀殿下,这疤痕怕是祛除不了。” 萧砚之闻言,心里更烦躁了,眉目上像是结了一层霜,王仲观察着他的神色,接着道: “殿下是大梁的战神,这疤痕如同殿下的功勋章,对于女子来说,亦是令其折服之物。” 萧砚之道: “那若是她不喜欢该如何?” 王仲扯着下巴的须子,坏笑道: “强取豪夺之。” 长风立在后面,听到这话心脏大跳,这这这,这话殿下您可不能信啊! 王府医你也不能因为休息时被叫来问诊便乱说啊!这万一让事情变得更糟该如何是好?敢情这样,等他以后老了,也去胡说八道,别人也信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