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请朱元璋退位,朱允炆人麻了》 第1章 请朱元璋退位让贤? “请皇爷爷下诏,册封我为皇太孙!” “请皇爷爷即刻退位,由我登基继承大统!” 洪武二十五年秋,南京紫禁城奉天殿内,一道清亮嗓音陡然响彻殿宇,语速从容不迫,字句却如惊雷滚过金砖地面,震得殿内悬着的鎏金宫灯微微晃动。 满朝文武无不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朱允熥身上。 ——这位平日在东宫之中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怯懦的三皇孙,今日竟像换了个人一般,敢在洪武皇帝面前说出这般狂悖之语! 就连高踞于蟠龙宝座之上、执掌大明江山二十五年、见惯了朝堂风浪的洪武皇帝朱元璋,龙颜之上也掠过一丝罕见的错愕,枯槁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龙椅扶手上的雕花。 站在百官前列的朱允炆,更是如遭雷击般目瞪口呆,脸上满是茫然无措,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位平日里连跟他对视都不敢的三弟,会在立储议起的关键时刻,突然跳出来抢自己的皇太孙之位!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这哪里是皇孙进言,分明是以下犯上的逆语! 原来就在片刻之前,奉天殿内的核心议题刚落到“立储”之上。 朱元璋虽表面摆出“广询众议”的姿态,询问百官“太子已逝,当立何人承继储位”,实则早在三日前私下召见心腹重臣时,便已隐晦透露出“欲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心意。 今日这番问询,不过是走个“顺天应人”的过场,好让满朝文武顺势附议,让天下人都觉得,朱允炆的皇太孙之位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朱元璋再“从善纳谏”,名正言顺地册封朱允炆,稳固东宫根基。 可谁也没料到,“立储”二字刚从朱元璋口中落下,朱允熥便从皇孙队列中大步跨出,身形虽尚显稚嫩,语气却直言不讳、胆大妄为,不仅要求朱元璋册封他为皇太孙,更敢说出“让朱元璋即刻退位、自己登基”的荒谬之语! 疯了,简直是疯了! 上至九五之尊的朱元璋,下至品级最低的从九品观政,都被这通狂妄悖逆的言论震得“外焦里嫩”,看向朱允熥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这可是洪武朝,是那位能发动‘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恒案’、对朝臣狠辣无情的朱元璋在位的时代,敢说“让皇帝退位”,跟提着脑袋往刀刃上撞有什么区别? 可面对满殿异样的目光,朱允熥却面无惧色,神色平静得如同置身事外,坦然迎向每一道视线。 他不是疯了,更不是不怕死! 只因他早已退无可退,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刀山火海,哪怕后退半步,等待他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只能憋屈地了结这短暂一生。 身为魂穿洪武朝的异世来客,他对大明后续历史走向了然于胸:今日若让朱允炆顺利坐上皇太孙之位,那场席卷大明半壁江山的“靖难之役”,便会如历史所载般无可避免; 而靖难兵戈落幕之后,燕王朱棣定会率军攻入南京、登基称帝。 为了稳固自己皇位的合法性,防止其他藩王效仿“靖难”之名起兵,朱棣定会先将他这个“前太子嫡子”贬为庶人,再押送至凤阳皇陵囚禁,最后以“暴毙而亡”为结局,彻底抹去他这个潜在隐患! 这般悲惨的结局,是穿越而来的朱允熥绝不愿接受的。 故而,他必须在今日阻止朱允炆成为皇太孙,阻止这位能力低下的兄长坐上大明皇帝的宝座。 可偏偏他穿越得太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太短,既没时间用实打实的政绩证明自己比精通“仁厚”演技的朱允炆更强、更适合继承大统,也没机会改变朱元璋心中“朱允熥怯弱无能”的固有印象。 走投无路之下,朱允熥只能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了! 也恰在此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神级选择系统】的机械提示音,两道选项清晰浮现: 【选项一:当众劝谏朱元璋退位,力请册立自身为皇太孙!完成奖励:永久技能“过目不忘”、燧发枪(制式一杆)】 【选项二:臣服宿命,不争不抢,默认朱允炆为储!完成奖励:凤阳皇陵终身囚禁、英年暴毙(享年二十三)】 望着这两条天差地别的选项,朱允熥心中毫无半分迟疑——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选项一”。 哪怕明知这番话会触怒朱元璋,也要逼老朱退位、求册立自己为皇太孙。 当然,朱允熥也清楚,仅凭这几句话,想让心思深沉的朱元璋放弃既定的朱允炆、转头册封自己为皇太孙,根本不现实。 他真正的目的,是拖延立储的时间,为自己争取一段能证明“比朱允炆更适合继承大统”的缓冲期。 更重要的是,他摸透了朱元璋的性子——这位对外敌、对群臣极为酷烈的帝王,对自己的血脉后裔却有着罕见的疼爱与容忍,哪怕自己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朱元璋也绝不会一怒之下当场斩杀他这个嫡孙! 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系统选项,朱允熥也会拼尽全力阻止朱允炆成为皇太孙。 无他,朱允炆那拙劣的理政能力、懦弱的性格、幼稚的行事风格,在历代帝王中堪称“世所罕见”,根本配不上大明皇帝这九五之尊的宝座。 毕竟,哪怕随便换一个稍有主见的人坐上那个位置,也绝不会让燕王朱棣以“靖难”之名起兵成功。 世人皆说蜀汉阿斗“扶不起”,可在朱允熥看来,真正“扶不起”的,当属这位未来的建文皇帝朱允炆。 若不然,也不会在朱棣公然起兵反叛后,朱允炆还对着率军出征的大将军耿炳文,说出“莫使朕背负杀叔之名”的荒唐话语! 就因为这句话,朱棣在战场上如同穿了无数层“免死防弹衣”,硬生生变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朱棣真的是打不死吗? 真的英勇到能“万军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根本不是! 全都是因为朱允炆那句蠢话,让朝廷大军投鼠忌器,不敢对朱棣下死手,每次都要留三分余地。 也正是这句话,让朱棣得以从八百亲兵起兵,一路势如破竹杀到南京,一脚将朱允炆踹下皇位,自己登基称帝。 而同为太子朱标亲子的他朱允熥,也因此遭了无妄之灾,落得个“囚禁一生、暴毙而亡”的结局! 这一切,无不证明朱允炆无才无德、无格无魄,根本担不起大明皇帝的九五之尊之位。 既然他担不起,那自然该换个有能力的人! 可换了朱棣,自己依旧难逃厄运。 既然如此,作为历史既定的受害者,朱允熥自然要为自己搏一把! “狂妄!” “放肆至极!” “大胆逆孙!” “此乃悖逆之言,当诛!”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妄议储位!” “……” 半晌过后,奉天殿内那些被朱允熥这番悖逆之言惊得失了神魂的百官们,才总算缓过神来,一时间殿内唾沫横飞,斥责之声如潮水般涌向朱允熥,连殿外值守的锦衣卫都忍不住探头向内张望。 就在这满殿斥责声中,文华殿经筵方孝孺率先出列。 他先是用眼角余光轻蔑地扫过朱允熥,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随即转身对着御座之上的朱元璋躬身拱手,声音洪亮如钟:“启禀陛下!臣要参三皇孙朱允熥一本!此子竟敢在奉天殿上妄谈储君废立,更敢妄言让陛下退位、由其继承大统!此等大逆不道、目无君父、不知理法的悖逆之言,实乃罪不可赦!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严惩此子,以正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皆附议!” 方孝孺话音刚落,殿内瞬间掀起一片附议声。 那些站出来附议的官员,大多是朱允炆外公吕本当年留下的嫡系,或是早已投靠朱允炆阵营的文官,此刻正是借“斥责朱允熥”向未来的储君表忠心。 人群中的朱允炆,经过短暂的惊愕后,听到满朝文武对朱允熥的斥责问罪,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怜悯! 他这三弟当真是傻的可爱,势单力薄还敢跳出来抢储位,如今被自己的支持者围攻,怕是要被骂哭了吧? 可他面上却摆出一副“关切兄长”的模样,上前两步拉住朱允熥的衣袖,语气带着“焦急”:“三弟,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快些向皇爷爷认错,向百官认错,皇爷爷仁慈,定会饶过你的!” 而御座之上一直沉默不语、静观殿内局势的朱元璋,也终于缓缓抬眼,淡淡瞥了朱允熥一眼。 那眼神深邃如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深长,让人猜不透这位帝王此刻在想些什么。 朱允熥先是对着这番“戏精上身”的朱允炆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在朱允炆满脸错愕的注视下,猛地甩开他的手,抬手直指弹劾他的文华殿经筵方孝孺,连带着其身后一众附和的官员,冷笑着开口: “皇储该立谁,乃我朱家的家事,尔等在此狂犬吠日,算哪门子朝廷命官?” “难不成尔等是想替我皇爷爷做主,行那奸佞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想强迫我皇爷爷违背本心,跟着你们的意志做决策?” “还是说,你们故意在此煽风点火,意图离间我天家骨肉,让我朱家血亲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轰! 这番话如同在所有人头顶炸响一道闷雷,刚刚还在厉声斥责朱允熥的官员们,心头齐齐剧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纷纷目眦欲裂地瞪着朱允熥! 这小子简直是胡搅蛮缠,竟把“权臣”“奸佞”“离间天家”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 可愤怒归愤怒,没人敢当场反驳,反而纷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御座上的朱元璋连连拱手,声音带着慌乱:“陛下明鉴!臣等绝无此意!臣等只是忧心朝纲,绝非敢替陛下做主啊!” 他们太清楚了,“权臣”“奸佞”“离间天家骨肉”“替皇帝做主”这些词,每一个都是朱元璋的逆鳞,是他绝不允许触碰的底线! 之前敢触碰这些底线的杨宪、胡惟庸、李善长、郭桓等人,如今坟头的草都快三米高了,连带着家族都被牵连,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险。 哪怕明知朱允熥是在胡搅蛮缠,他们也只能先向朱元璋表明“清白” 否则,只要给朱元璋心中留下一丝“他们想揽权”的苗头,即便现在能平安无事,往后也会因为某件小事被点燃,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此时此刻,方孝孺等一众跪倒的官员,恨不得将牙尖嘴利、胡搅蛮缠的朱允熥剥皮抽筋。 这小子一句话,差点把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害得他们好苦! 而朱允熥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在“将老朱一军”。 他要提醒朱元璋,立储是朱家的事,别被外人的意见左右,更希望朱元璋能念及“天家骨肉”,不要因自己刚刚的逆语而恼怒杀他。 自家人的事,终究该自家人慢慢商议,不该被外人的言辞影响判断。 一旁的朱允炆,更是被朱允熥这番话惊得呆立当场,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一般。 以往的朱允熥,怯弱胆小,说话结结巴巴,见了谁都总是低着头,连跟他对视都不敢; 可今日的朱允熥,先是说出那等石破天惊的狂放之言,如今又凭一己之力怼得满朝文官哑口无言,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只是朱允炆满心诧异,大殿右侧的武将行列中,凉国公蓝玉、郑国公常茂等几位洪武勋贵,也都嘴巴张得老大,眼神里满是震惊! 他们都是朱允熥生母常氏的娘家人,平日里虽关注这位嫡外甥,却也只当他是个怯懦的孩子,今日这番表现,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御座最上方的朱元璋,嘴角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悄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寻常官员根本无从察觉。 可这一闪而逝的笑容,还是被一个有心人捕捉到了。 这人便是朱允炆的老师、时任翰林院修撰的黄子澄。 他自始至终未曾贸然出头,便是在暗中紧盯着御座之上朱元璋的神色变化,揣摩圣意。 之前朱元璋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可刚刚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当即,黄子澄深吸一口气,从文官队列中快步出列,对着朱允熥厉声质问:“立储之事,乃圣天子一言九鼎便可决断,天下间无人敢妄议废立! 可如今三皇孙殿下竟口出狂言,既要求陛下册封自身为皇太孙,更敢劝陛下退位让贤——殿下这般行径,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以老臣之见,三皇孙殿下今日这番言论,与谋逆反叛何异!”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奉天殿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谋逆”二字,在洪武朝的朝堂上,无异于最致命的指控。 第2章 建文三‘傻\’齐上阵? 黄子澄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恶毒至极。 一开口便要给朱允熥扣上“谋反”这顶足以株连九族的大帽子! 要知道,在洪武朝,“谋反”二字乃是天大的罪名,只要这顶帽子真扣实了,别说皇太孙之位,朱允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毕竟,朱元璋纵然对血脉后裔疼爱容忍,可“谋逆”触碰的是帝王最根本的底线,绝非“疼爱”二字能轻易化解。 这世间万物,咱朱元璋赐下的才是你的; 咱不赐,哪怕是分毫你也不能抢。 尤其储君之位,更是朱元璋一言而定,敢“抢”便是“逆”,便是“反”。 黄子澄话音刚落,朱允炆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勾:三弟啊三弟,你孤身一人,怎敌得过我这边人才济济? 只盼着你识趣些,乖乖认输服软,日后我真登基了,看在兄弟情分上,或许还能给你个闲散王爷做做,保你一世安稳。 满朝百官也都摆出了“看戏”的姿态,文官队列里那些本就偏向朱允炆的人,更是等着看朱允熥如何被“谋反”的罪名压垮; 中立派则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掺和这储位之争,免得引火烧身。 武将队列中,凉国公蓝玉、郑国公常茂几人,几次都要跨步出列,嘴唇动了动想为朱允熥辩解,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来,朱允熥虽说是常氏嫡出,却打小在吕氏身边长大,与他们这些常家、蓝家出身的淮西勋贵本就不算亲近,贸然出头怕落个“结党营私”的嫌疑; 二来,他们是沙场征战的武将,耍刀弄枪不在话下,可跟这些满肚子“之乎者也”、奸猾似鬼的文臣辩论,简直是自讨苦吃,以往吃亏的次数多了,也摸透了“文官嘴炮难敌”的道理; 三来,连他们也觉得,今日朱允熥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倒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竟敢劝陛下“退位”,这般言论本就授人以柄。 故而,蓝玉与常茂对视一眼,见彼此都没开口的意思,便也熄了为朱允熥辩解的心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朱元璋此刻并未暴跳如雷,没说要杀朱允熥。 若是朱元璋真因那番大逆不道之言动了杀心,他们就算拼着触怒龙颜,也定会站出来求情: 再怎么说,朱允熥也是常氏的亲儿子、朱标的亲骨肉,看在常遇春和朱标的面子上,皇太孙之位保不住,性命总不能丢! 至于大殿西侧站着的几位年长亲王,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人,更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甚至眼底还藏着几分“乐见其成”的笑意。 他们个个都不傻,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父亲朱元璋打心底里想把储君之位交给朱允炆,可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哪有甘心看着侄子越过自己继承大统的? 之所以没发作,不过是碍于朱元璋的威严,不敢表露半分不满罢了。 如今有朱允熥这个“傻子”跳出来搅局,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心底里甚至在无声呐喊:闹得再大些!最好让今日的立储朝议彻底作废,让局势变得更混乱些,他们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毕竟,只要储位一日不定,他们这些亲王就还有机会。 是以,几位有意争储的亲王只顾着看热闹,别说帮朱允熥,没在一旁添油加醋就不错了。 御座之上的朱元璋,也没出言打断这僵局,只是静静看着殿中局势发酵。 他倒要看看,今日这与往日“怯弱胆小”判若两人的朱允熥,会如何应对“谋反”的指控。 是真的性情大变,还是往日里一直在藏拙? 又或者,背后有旁人在暗中操控,推着他出来搅局? 无数念头在朱元璋心头飞速闪过,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也愈发冷冽深邃,仿佛要将朱允熥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可让满殿文武都没想到的是,面对黄子澄那咄咄逼人的指控,朱允熥非但没慌,反而面色依旧平静,甚至还微微颔首,语气从容地回怼:“黄侍读此言差矣!我此举,非是谋反,而是为朱家血脉和睦计,为大明江山稳固计,为天下黎民百姓安宁计,不得不如此!” 这话里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唯有我朱允熥登基,朱家血脉才能避免日后的自相残杀,大明江山才能长治久安,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一番话出口,奉天殿内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众人听得一阵无言: 这三皇孙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朱允炆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心里暗自腹诽:三弟啊三弟,你这迷之自信要是能分我一半,我也不至于在皇爷爷面前总显得束手束脚! 朱樉、朱棡、朱棣几人更是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天,嘴角扯出几分无奈的弧度,仿佛在说“这侄子真是敢想”。 其余百官也反应各异,有惊讶,有讥讽,还有些人开始暗自琢磨朱允熥这话里的分量。 倒是御座上的朱元璋,眼中飞快闪过一道精芒。 面对满朝文官的压力,这孩子竟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倒是让他生出了些许兴趣: 到底是什么底气,让他敢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 黄子澄见朱允熥非但没被吓住,反而还敢“拔高自己”,当即冷笑一声,顺着朱允熥的话头赶蛇上棍,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三皇孙殿下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便不该阻止陛下册封允炆殿下为皇太孙才是! 一则,如今允炆殿下在皇孙中为嫡为长,合该继承储位; 二则,允炆殿下素来谦逊仁厚,行事端方,德才兼备,乃是日后仁君的不二之选。 唯有立允炆殿下为皇太孙,才是真正为天家血亲和睦计,为大明江山计,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啊!” “哗!” 黄子澄话音刚落,奉天殿内瞬间炸开了锅,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殿顶: “黄侍读所言极是!三皇孙殿下若真为大局着想,便不该说出今日这般悖逆之言!” “允炆殿下仁厚有德,又懂礼法,哪是三皇孙殿下能比的?” “依臣看,三皇孙定是昏了头,才敢来抢允炆殿下的皇太孙之位!” “是啊!陛下英明,允炆殿下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 一时间,朝堂上下议论纷纷,十有八九都站在朱允炆这边,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当然,这些开口附和的官员,本就是朱允炆的嫡系心腹,或是早就投靠了吕氏阵营的文官,此刻不过是借“附和”向未来的储君表忠心罢了。 那些真正的中立派,依旧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轻易站队,只等着看局势进一步发展。 最上方的朱元璋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紧紧盯着朱允炆,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期待。 他倒要看看,面对这些比刀锋还锋利的言论,朱允熥会是何种表情,会不会就此退却认输。 朱樉、朱棡、朱棣几人则在心里暗叹可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允熥就算再能辩,也该没借口了吧?今日这局,怕是要输了。 蓝玉、常茂等人看着朱允熥那道单薄的身影被满殿非议声包裹,心头也不是滋味,手掌不由握紧,只等着再没人帮朱允熥,他们就站出来替他道个歉,给这孩子一个台阶下。 可就在蓝玉的脚刚要迈出队列时,朱允熥却率先开了口。 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委屈与不甘,像是积压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随即抬高声音,一字一句说出了让整个奉天殿瞬间陷入死寂的话:“其实,我才是嫡子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呼吸都忘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朱允熥又朗声道,声音清亮如钟,传遍殿宇:“《皇明祖训》有云:‘储君必立嫡,无嫡立长,庶子不得越序’!我朱允熥,乃先太子妃常氏嫡出第三子; 而允炆二哥,其生母原是东宫侧妃吕氏,后来虽被扶正为继妃,可终究非元配嫡脉! 若皇爷爷今日立允炆二哥为太孙,便是违背祖制,恐难服宗室之心,更会寒了满朝勋贵之意啊!” 说这话时,朱允熥的余光先是扫过满脸错愕的朱允炆,再依次掠过朱樉、朱棡、朱棣几位亲王,最后落在蓝玉、常茂等淮西勋贵身上。 被他扫过的几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不自在,仿佛心底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这番话一出,奉天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黄子澄张了张嘴,竟一时无言以对——无他,朱允熥说的全是实话,半点掺不得假! 朱允熥是嫡子吗? 是!他的生母常氏是朱元璋亲自册立的太子元妃,身份名正言顺。 朱允炆出生时是庶出吗? 也是! 吕氏当年确实是侧妃,直到常氏薨逝后才被扶正——这是铁打的事实,谁也没法否认。 就算吕氏后来成了继妃,可“扶正”终究是“继”,不是“元配”,这便是朱允炆绕不开的把柄! 黄子澄短暂地陷入了失神,脑子里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否认《皇明祖训》和东宫旧例吧? 御座上的朱元璋,先是满脸错愕,随即陷入了沉默,最后看向朱允熥的眼中,竟多了几分真切的心疼。 尤其是朱允熥那声“我才是嫡子啊”,像一根细针,狠狠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个孩子,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可朱元璋也有自己的无奈。 往日里,朱允熥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性子又怯弱胆小,见了人总是低着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久而久之,宫里宫外甚至有人私下议论,怀疑他是不是朱标的亲儿子。 时间久了,大家讨论储君之事时,自然而然就把他忽略了; 再加上朱允炆平日里“仁厚”的戏演得足,又有吕氏在一旁帮衬,朱元璋才会动了“立朱允炆为太孙”的心思。 而朱允炆,此刻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朱允熥这番话,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他把自己“庶出”的痛处和缺陷,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再撒上盐使劲揉搓,最后拿到烈阳下暴晒,疼得朱允炆心肝都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狠狠揉捏,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嘴唇哆嗦着,手指着朱允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允熥…你…你怎能…如此胡言?你…我…皆是父亲的亲子,我母妃…早已被扶正,如今你我…都是嫡出啊…何来嫡庶之分?” “扶正?”朱允熥斜睨了朱允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满是讥讽,“我母妃常氏薨逝之后,你母妃吕氏才被扶正为继妃。允炆二哥,你出生于洪武十年,彼时你母妃尚是东宫侧妃,这些事,东宫《太子起居录》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一字一句,皆有记载!嫡庶之分,乃是天定的纲常,岂容你我随意混淆?” “《太子起居录》”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朱允炆头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个踉跄,若不是身旁的太监及时扶住,怕是当场就要栽倒在地,晕厥过去。 满朝百官也开始眼神异样起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压得极低:“这么说…允炆殿下出身时,确实是庶出?” “话是这么说,可吕氏后来扶正了啊…不过三皇孙硬要这么论,也不算错…” “这下有意思了,嫡庶之争摆上台面,陛下该如何决断?” 连一直想帮朱允炆的黄子澄,都短时间内找不到反驳的话——《太子起居录》是东宫的官方档案,由专门的史官记载,半点假都掺不得,朱允熥拿这个作证据,谁也没法辩驳。 朱棣、朱樉、朱棡几人眼中则飞快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情有转机”的期待。 若是朱允熥真能凭“嫡子”身份扳回一局,那储位之争就有意思了,他们这些亲王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朱元璋看着殿中局势,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欣慰。 朱允熥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既能引《皇明祖训》为据,又能拿《太子起居录》作证,这般能言善辩,倒是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看来这孩子,也不像宫外传言那般怯弱胆小、无能无用啊! 若是如此…那储君之位,似乎没必要这么快就定下来? 这个念头一旦在朱元璋心头升起,便像生了根一般,再也挥之不去。 要知道,他最中意的储君,自始至终都是刚刚离世三个月的太子朱标;立朱允炆,不过是“矮子里拔将军”的不得已之举。 若不是以往朱允熥表现得太过差强人意,朱元璋断然不会“有嫡不立”,偏要强行扶正吕氏、抬举朱允炆! 毕竟,比起朱允熥这“根正苗红”的嫡子身份,朱允炆的“继妃之子”终究是隔了一层,存在天然的缺陷。 而一个帝王若是有缺陷,日后很可能会成为敌人攻击的把柄,甚至引发朝廷动荡、江山动乱。 故而,若朱允熥真有才能,且能胜过朱允炆,那他自然会成为朱元璋心中储君的首选,朱元璋也会把对朱标的所有偏爱与期望,都寄托在这个“真正的嫡孙”身上。 当然,这些念头还只是刚在朱元璋心间冒头的苗头,具体如何决断,还要看朱允熥接下来的表现。 武将队列那边,蓝玉、常茂等人早已心头一阵滚烫,兴奋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他们甚至忍不住开始畅想:难不成,朱允熥真能凭着“嫡子”身份,在这场储位之争中逆风翻盘,最终夺嫡成功? 若是真能如此,那对他们这些淮西勋贵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常家是朱允熥的外家,蓝家又是常家的姻亲,朱允熥若能继位,他们这些老勋贵的地位,定然能更稳固! 一时间,几人按捺不住地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站出来为朱允熥摇旗呐喊,帮他彻底压下朱允炆的气焰。 朱允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色愈发惨白,嘴唇哆嗦着,目光急切地投向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另一位老师——兵部郎中齐德(后由朱元璋赐名“齐泰”)。 自始至终,齐泰都没吭声,此刻见自己全力支持的学生投来这般殷切又无助的目光,心中既无奈又焦急。 方孝孺、黄子澄已经落了下风,若是他再不出手,朱允炆的“嫡出”身份怕是要被朱允熥彻底推翻了! 犹豫片刻,齐泰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从文官队列中跨步出列,对着御座躬身行礼。 他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 朱允熥见状,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算什么?建文三杰齐上阵,非要跟自己死磕到底吗? 也好,既然你们都要跳出来,那我便陪你们好好辩一辩,倒要看看你们“建文三傻”,能说出什么话来,难不成还能颠倒黑白、扭转嫡庶不成? 而齐泰也没让朱允炆失望,他站直身子,目光避开朱允熥刚刚抛出的“嫡庶”话题,一开口便避重就轻,试图将朝堂议论的焦点,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第3章 齐泰的老辣!朱允熥也不是吃素的! 齐泰从文官队列中跨步而出时,袍角还沾着几分仓促迈步时带起的尘埃,褶皱里藏着难掩的焦灼——他比谁都清楚,此刻若不能用实打实的“事迹”压住朱允熥的“嫡子”论调,朱允炆的储位根基便会像被抽了梁的房子,瞬间崩塌。 他对着御座躬身行礼,腰弯得极低,声音里裹着恳切,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笃定力度:“陛下!三皇孙殿下以‘嫡庶’二字论储位,却忘了我大明自开国以来,立储便素来‘德才为先,孝义为本’! 允炆殿下这些年的言行举止,桩桩件件皆贴合‘仁君’之姿,绝非仅凭‘嫡庶’这两个字,便能轻易否定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眼看向朱允熥,语气里掺了几分刻意的痛心,像是在惋惜一个“误入歧途”的晚辈: “三皇孙殿下,你口口声声说允炆殿下是‘庶出’,可你难道忘了?去年太子殿下(朱标)病重卧床的那半个月,是谁衣不解带守在东宫床前,连熬好的汤药都要亲自尝过温凉,确认无误才敢呈给太子? 又是谁在太子薨逝后,哭到喉间渗血,守丧三月里瘦得颧骨凸起,连常穿的锦袍都空荡了大半,连陛下都心疼得数次劝他‘节哀保重’?” “那是允炆殿下啊!”齐泰陡然加重语气,目光如扫雷般掠过满朝百官,试图调动所有人的记忆,“去年冬月,太子殿下病中念着江南的鲜笋,彼时南京城大雪封门,天寒地冻,鲜笋本就难寻,是允炆殿下亲自领着三名内侍,踩着没踝的积雪跑遍南京城的大小市集,最后还是在报恩寺的暖棚里找到了几株,连夜捧着送到东宫——这份拳拳孝心,殿内诸位大人谁没听说过?谁没夸赞过?” 他话锋一转,陡然指向朱允熥,语气里的痛心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指责:“反观三皇孙殿下,太子病重时你在做什么?不过是在东宫偏殿里读书,连太子的病床都少去探望!这般态度,也配提‘嫡子’的责任?” “再说才德!”齐泰不给朱允熥插话的机会,语速更快,“去年江南大水,苏州、松江一带灾情惨重,无数流民涌入应天乞讨,是允炆殿下主动向陛下请命,亲自出城赈灾! 他吃住都在临时搭起的灾棚里,睡的是铺着稻草的硬板床,每日清晨便亲手给灾民分粮,还想出‘以工代赈’的法子——让灾民修河堤换粮食,既解了眼前的饥荒,又加固了江南的水利,更无形化解了流民聚集可能引发的暴动! 此事陛下曾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夸赞‘允炆有仁心、有办法’,诸位大人难道都忘了?” 他再次转向朱允熥,语气陡然严厉如刀,字字句句都往要害上戳:“三皇孙殿下!你今日敢在奉天殿当众逼陛下退位,敢以‘嫡子’身份诋毁允炆殿下,可你扪心自问——你有哪一件事,能比得上允炆殿下的孝义? 又有哪一项政绩,能比得上允炆殿下的才德? 你所谓的‘嫡子’身份,不过是你争储夺权的借口; 你口中的‘祖制’,不过是你掩盖悖逆之心的遮羞布!” “臣恳请陛下明鉴!”言至此处,齐泰重重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立储当立‘仁孝才德兼备’者,而非‘恃嫡而骄、无才无德’者! 若陛下今日因‘嫡庶’二字便立三皇孙殿下为储,他日天下人定会说陛下‘重血脉轻德才’,恐寒了天下士子之心,更会让宗室子弟以为‘只要生在嫡脉,即便无才无德也能登高位’——此乃动摇大明根基、遗祸后世之举啊!” 这番话出口,殿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 “齐郎中所言极是!允炆殿下仁孝才德,实乃储君不二人选!” “三皇孙殿下恃嫡而骄,言行悖逆,确实不如允炆殿下稳重!” 那些早已投靠朱允炆的嫡系文官,更是激动得额头冒出细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仿佛已经看到朱允炆稳坐储君之位的场景。 朱允炆站在一旁,适时露出“委屈又隐忍”的神色,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齐先生……不必为我这般争辩,三弟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诋毁我……” 话虽如此,他垂下的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齐泰这番话,既把他的“仁孝才德”夸得淋漓尽致,又暗讽了朱允熥的悖逆无状,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也说到了朱元璋最看重的“仁政”上。 朱元璋坐在御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紫檀木的纹路被指甲磨出浅浅的痕迹。 他的目光在齐泰与朱允熥之间来回扫视,神色难辨,没人能猜透这位帝王此刻是偏向“德才”,还是坚守“嫡庶”。 武将队列中的蓝玉、常茂等人,气得脸色铁青,双手死死抓着腰带,指节发白——齐泰说的“赈灾”“守孝”确实是真事,只是被他刻意放大了细节,又故意扭曲了朱允熥的行为。 可他们是武将,嘴笨舌拙,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突破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允炆的声势越来越盛。 朱樉、朱棡、朱棣等几位年长藩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若朱允炆真被立为储君,等朱元璋百年后登基,他们这些亲叔叔,竟要对着一个晚辈下跪磕头,还要受他的辖制! 毕竟,齐泰这番话有理有据,摆事实、举例子,几乎把朱允炆夸成了“大明未来的救星”,只差没说“大明强盛全靠朱允炆”了。 另外朱允熥若输了,这储位之争便尘埃落定,他们这些藩王又如何浑水摸鱼? 特别是燕王朱棣,他的野心本就未灭——此前虽在夺嫡中失利,却一直暗中蛰伏,想着等朱允熥与朱允炆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再站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在他看来,这两个侄子年纪尚轻,心思单纯,行为幼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如今齐泰这番话,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希望。 朱棣眼眸深处飞快掠过一抹晦暗,像是燃尽的炭火般沉下去,随即又有一簇不甘的火苗窜起,烧得他心口发紧。 他甚至忍不住想:即便储位轮不到自己,比起朱允炆,他更愿朱允熥上位。 毕竟,朱允熥才是大哥朱标真正的嫡子,这是吕氏被扶正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眼下的局势,却朝着朱棣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他连气息都乱了几分,胸腔里的呼吸沉甸甸的,带着压抑不住的粗重。 大殿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焦灼起来,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却又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朱允熥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输在了齐泰精心编织的“仁德与孝义”网里。 毕竟当今陛下,确实更青睐“仁孝”之人——这也是朱元璋此前会私下暗示重臣“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缘由。 可就在所有人都用怜悯、可惜的目光看着朱允熥,等着他低头认错时,朱允熥却缓缓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显然是压下了心中的波澜。 他知道,不能再让齐泰主导话语权,必须主动出击。 朱允熥上前一步,对着朱元璋躬身行礼,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清亮得像淬了冰的铜钟,一下就压过了殿内的嘈杂:“皇爷爷!齐郎中说的那些‘事迹’,孙儿并非全盘否认,可孙儿想问一句——这些‘仁孝才德’,难道就能掩盖允炆二哥‘庶出’的事实?难道就能违背太祖皇帝亲定的《皇明祖训》?” 他转头看向齐泰,语气里裹着一层淡淡的讥讽,像是在看一场漏洞百出的戏:“齐郎中掌管兵部,该知‘军法如山,不容篡改’;身处朝堂,更该知‘礼法如纲,不可逾越’! 《皇明祖训》是皇爷爷定下的‘国纲’,嫡庶之分是天经地义的‘伦常’。允炆二哥有仁孝之心,这是好事,可若因‘仁孝’便违背祖训、混淆伦常,那日后诸王效仿,皇子会因‘有才’便争嫡,藩王会因‘有孝’便窥伺储位,长此以往,大明的礼法纲常,还能保得住吗?”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齐泰“重才德轻祖制”的漏洞,殿内原本嘈杂的附和声瞬间小了下去,连那些最坚定的朱允炆支持者,都下意识地闭了嘴。 祖训二字,在洪武朝就是不可触碰的铁律,没人敢公然反驳。 齐泰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暗道“不好”, 知道不能让朱允熥再“胡搅蛮缠”下去,当即就要开口反驳,想把话题重新拉回“仁孝才德”上。 可朱允熥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再次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齐泰,又对着御座躬身,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皇爷爷,齐郎中口中允炆二哥的‘孝义才德’,孙儿并非全盘否认,只是有些‘细节’,怕是齐郎中忘了说,或是故意没说——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孙儿倒想把这些细节说清楚,免得天下人以为,我大明储君的‘仁孝’,是靠编造和粉饰得来的,是靠欺瞒陛下和百官得来的!” 他转头看向齐泰,第一句话便直戳要害,像一把尖刀捅破了虚假的表象:“齐郎中说允炆二哥守太子丧时‘哭到呕血,三月瘦脱形’,可孙儿却从东宫旧侍口中得知,允炆二哥守丧期间,私下里仍用着绣着金线云纹的锦缎被褥,每日三餐虽减了荤腥,却有十碟精致素膳,比寻常三品官员的日常用度还要奢华! 《太子起居录》三月初七那一页,明明白白记载着:‘允炆殿下居丧,内侍进素点八碟,嫌寡淡,命添蜜饯三碟’……齐郎中,这便是你口中的‘哀恸瘦脱形’?这便是你说的‘居丧尽孝’?”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掀起一阵低低的骚动,文官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惊疑; 武将们则眉头微挑,看向朱允炆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谁都知道,居丧期间当“食素减膳,戒奢省用”。 若朱允熥说的是真的,那朱允炆的“孝”,便多了几分刻意作秀的嫌疑。 齐泰脸色骤变,声音都有些发颤,急声道:“你胡说!这绝不可能!定是《太子起居录》记错了!是记录官一时疏忽,写错了!” “记错了?”朱允熥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不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册页——册页边缘用丝线装订得极为工整,封面上还盖着东宫詹事府的红色印信。 他双手捧着递向身旁侍立的太监,指尖稳稳的,示意他速速呈给朱元璋,自己则继续说道:“这是孙儿托东宫詹事府的官员抄录的《太子丧期起居注》全本,上面每一页都有记录官的亲笔签名和詹事府的印信,绝非伪造!皇爷爷若不信,可当庭翻阅,也可传东宫詹事前来对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齐泰身上,语气更添几分锐利:“至于你说的‘允炆二哥亲自跑遍南京城找鲜笋’我更要问一句:那日南京城天降大雪,午时刚过市集便尽数关门,报恩寺的暖棚鲜笋,分明是内侍李忠领着两个小太监去取的,允炆二哥自始至终没踏出东宫半步!李忠此刻就在殿外值守,皇爷爷若不信,只需传他进来,一问便知真假!” 听闻此话,百官哗然,纷纷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震惊——谁都没想到,齐泰口中的“孝心事迹”,竟藏着这么多“细节”。 齐泰、方孝孺、黄子澄以及朱允炆四人,更是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咽了咽发苦的口水。 事实到底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 朱允熥说的,全是真的!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朱允熥的城府竟会如此深沉,早在太子丧期时,不但悄悄抄录了《太子丧期起居注》,为今日的夺嫡之争做准备,甚至将朱允炆的日常细节都调查了解得这么清楚。 此子危险… 一时间,建文“三杰”和朱允炆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太监手中那本薄薄的册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生怕册页里还记录了其他“不可告人的事迹”,若被朱元璋看到,朱允炆的“仁孝”名声,便会彻底崩塌。 殿内其余人的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本以为大局已定,朱允炆稳赢,可没想到局势突然反转,朱允熥竟拿出了如此有力的证据,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蓝玉、常茂等人脸上的憋屈一扫而空,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看向齐泰、朱允炆的目光满是嘲弄; 同时,他们看向朱允熥的眼神,也不知不觉间变了。 这孩子,心思竟如此缜密细腻,倒有几分先太子朱标的影子! “嘿嘿,看来咱们的好日子快来了!”常茂凑到蓝玉身边,压低声音笑道,“只要确认了朱允炆的‘孝义’是作秀,陛下定然不会再立他为太孙。陛下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是拿先太子的丧礼作秀,这简直是在找死!” “届时,允熥的储君位置就稳了!” 蓝玉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太多笑意。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几位年长藩王,尤其是燕王朱棣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去年北伐归来时,在北平城郊所见的景象——燕王朱棣的私兵列阵整齐,甲胄泛着冷光,那股肃杀之气绝非普通藩王该有,连北平的百姓提起朱棣,都赞不绝口。 这位藩王的“名声”好得有些过分了。 蓝玉的眸光瞬间眯成了一道缝,锐利得能刮破人! 若朱允炆出局,朱允熥的敌人,恐怕就是这位狼子野心的燕王朱棣了! 早在太子朱标在世时,蓝玉就多次劝谏朱标“防范朱棣”。 可朱标顾念兄弟情谊,始终没放在心上。 对此,当时蓝玉倒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朱标还在,朱棣就翻不了天!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偏偏朱标走了… 那么朱棣定然会再起别样的心思。 蓝玉心中一片冰冷,余光犹如利刃般,死死盯着燕王朱棣的身影,仿佛要将他看穿。 而朱樉、朱棡、朱棣哥几个,也忍不住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惊讶。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怎么好戏一场接着一场,局势反转了一次又一次? 不过事情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想要的局面中去了,两虎相争… 朱棣嘴角刚想勾起一抹笑意,忽然察觉有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他顺势看去,正好撞进蓝玉那摄人的眼神里,不由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中暗骂:“看老子做甚?神经病!” 殿内乱成一团,朱元璋却始终没理会,只是从太监手中接过那本《太子丧期起居注》,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允炆殿下居丧,内侍进素点八碟,嫌寡淡,命添蜜饯三碟”那一行字上,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指腹摩挲着字迹,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连纸页都被捏出了浅浅的褶皱。 他没有传李忠入殿,也没有翻看后续的内容,只是抬眼看向朱允炆,眼神里带着审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允炆,允熥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朱允炆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爷爷…孙儿…孙儿只是一时疏忽…那日实在是胃口不好,才会…才会让内侍添了蜜饯…” “疏忽?”朱允熥立刻接过话头,语气更严厉,像是在质问一个做错事却不肯承认的孩子,“守丧尽孝,乃是人子最基本的本分,何来‘疏忽’之说? 若连居丧期间的小事都能‘疏忽’,他日你登基为帝,面对朝堂弊政、边疆危机,是不是也能以‘疏忽’为由,置之不理?” 不等齐泰开口辩解,朱允熥又转向他口中的“才德”,继续戳破虚假的表象:“齐郎中说允炆二哥在苏州赈灾时‘首创以工代赈,亲自住灾棚’,可孙儿查了户部的存档档案,才发现‘以工代赈’的法子,是去年户部尚书郁新在灾情初现时就拟定的方案,允炆二哥不过是奉旨执行罢了! 就连苏州河堤的选址,都是地方官周衡实地勘察后定的——更可笑的是,允炆二哥一开始还想把河堤修在低洼处,是周衡连夜冒雪赶到灾棚,劝了他三次,他才勉强同意更改位置! 若不是周衡坚持,今年江南再发大水,苏州的河堤必定溃决,到时候受灾的百姓,又要多上几万!” 他抬手,直指文官队列中的周衡,声音清亮得传遍整个大殿:“周大人,你敢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说当日没有此事吗?” 周衡站在文官队列中,脸色有些犹豫——他既不想得罪朱允炆,也不敢欺瞒朱元璋。 可在朱元璋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出列,躬身行礼,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陛下,三皇孙殿下所言属实。当日允炆殿下初定的河堤位置,确实在低洼处,臣怕日后引发水患,连夜冒雪劝谏了三次,殿下才同意更改选址。” 哗! 周衡的话音刚落,殿内瞬间掀起一阵更大的哗然! 朱允炆党派的官员们,脸色齐齐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朝服的衣角,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糟了!这下彻底糟了! 中立派的官员们,神色则变得异样起来,看向以“仁德”“孝义”著称的朱允炆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原来这位皇长孙的“才德”,也掺了这么多水分。 朱樉、朱棡、朱棣等几位年长藩王,脸上则露出了“越来越有意思”的表情,只是在看戏的心态背后,还藏着一丝丝紧张。 他们既怕朱允炆就此出局,也怕朱允熥一下子赢下局面,被朱元璋当场册立为皇太孙。 那样一来,他们的所有盘算,就都落空了。 就像他们不支持朱允炆一样,这些有野心的藩王,也不希望朱允熥一家独大。 他们想看的是两虎相争,自己好浑水摸鱼。 而最兴奋的,莫过于蓝玉、常茂等淮西武将了! 朱允熥若能被立为皇太孙,对他们这些淮西勋贵来说,好处可太大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尽数凝聚在御座之上。 朱元璋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眸深不见底,谁也猜不透这位帝王此刻心中的盘算。 是会斥责朱允炆的作秀,还是会继续偏袒他的“仁孝”? 最终的抉择,全在这位洪武大帝的一念之间…… 第4章 朱元璋:你真的想当皇帝吗? 殿外秋风卷着檐角铜铃的冷响,呜呜咽咽地刮过汉白玉栏杆,将深秋的寒凉往殿内送; 殿内穿堂风从朱漆门缝里钻进来,裹着金砖地面的凉气,直往人衣领里钻,连悬在殿中的鎏金宫灯都微微晃动,投下的光影忽明忽暗。 当所有人的目光如磁石般齐聚玉台蟠龙宝座上的那位九五至尊时,奉天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到了揭晓结局的关头。 最终是何抉择,全凭洪武皇帝朱元璋一人定夺,满朝文武无人能替他拿主意。 可即便如此,各种猜想仍像藤蔓般在所有人心里疯长:陛下会坚持初衷,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吗? 还是会被朱允熥今日的表现打动,改立这位嫡孙为储? 原本板上钉钉的结局,偏偏被朱允熥这一闹,彻底拐向了不可捉摸的方向。 一时间,没人能猜透朱元璋此刻的心思。 这位帝王自询问过朱允炆那一句后,便再无半分言语,只是沉默地坐在龙椅上,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像一座静默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又似一头蛰伏的猛虎,即便不发一言,也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此时此刻,殿下文武百官的神色更是百态尽显: 方孝孺指尖紧紧攥着朝服下摆,指节泛得发白,眼神里满是焦急; 黄子澄频频偷瞄御座,喉结不停上下滚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齐泰则悄悄用眼角余光瞥向朱允炆,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自己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朱允炆站在中间,双手握紧,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朱允熥方才的话,像一把钝刀,句句戳在他们的要害上。 万一陛下因此厌弃朱允炆,他们这些年为扶持朱允炆付出的心血,都将化为飞灰; 曾经在东宫立下的“辅佐明君”的壮志豪言,也会变成一场笑话。 这一刻,他们满心忐忑,却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朱允熥手里握着实打实的证据,《太子丧期起居注》、周衡的证词、郁新的佐证,桩桩件件都坐实了朱允炆“作秀”的嫌疑,连朱允炆自己都间接承认了。 他们只能像待判的囚徒,默默等待命运的宣判。 可心底深处仍藏着一丝期盼:对一位帝王而言,有个懂得“作秀”、擅长“伪装”的储君,未必是坏事! 至少这样的储君,懂得收敛锋芒,不会像蓝玉那般骄横。 更何况,朱允炆最大的底牌,是背后那支庞大的文官集团,只要陛下还需要文官制衡勋贵,朱允炆便还有机会。 是以,无论是方孝孺、黄子澄、齐泰,还是朱允炆本人,都没彻底绝望,仍攥着最后一分信心:若陛下不受朱允熥“妖言”蛊惑,继续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自然万事大吉; 可若陛下真的改了主意,要立朱允熥为储,他们也做好了依托文官集团斗争到底的准备。 这场争储,早已不是简单的“嫡庶之争”,而是上升到了文官集团与勋贵势力的政治博弈。 几人悄悄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除了朱允炆一党紧张不已,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几位年长藩王,心里也藏着几分忐忑。 他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不希望任何一方压倒性取胜,只盼着朱允熥与朱允炆斗得势均力敌、难分难解,把储位这潭水彻底搅浑,他们这些藩王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们要的,是储君之位一直高悬不落,这样才轮得到他们这些“长辈”出来争一争。 中立派的官员们则显得淡然许多,谁当皇太孙对他们而言差别不大——无非是换个主子,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当差办事,犯不着为了储位之争站队,徒增风险。 最兴奋的,当属蓝玉、常茂等淮西勋贵。 他们想得简单而直接:朱允熥方才那番话,已然把朱允炆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以朱元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朱允炆定然是没戏了。 是以,他们几乎认定朱允熥赢定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常茂甚至差点没忍住发出“桀桀”的笑声,甚至想半路开香槟庆祝。 可偏偏这场风波的挑起者——朱允熥,面色却异常平静。 无他,作为穿越而来的人,他对朱元璋这位帝王的心思堪称熟稔:这位洪武大帝的帝王心术早已炉火纯青,世间事在他眼中从无“非黑即白”的对错之分,唯有“大局”“制衡”“江山社稷”才是最终标尺。 朱允熥比谁都清楚,仅凭方才那番话,想彻底扳倒朱允炆,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根基实在太弱了,弱到近乎于无。 别看蓝玉等人此刻站在他这边,那不过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今日自己的表现,觉得扶持他有利可图; 若不是这样,以他穿越前“怯弱胆小、不与淮西勋贵亲近”的名声,这些武将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说到底,还是他穿越得太晚,没时间用实绩证明自己,更没时间扭转朱元璋心中对他的固有印象。 也没时间去收复蓝玉等淮西勋贵为自己的底牌助力! 今日虽出其不意,打了朱允炆一党一个措手不及,勉强进入了朱元璋的视野,可若想凭这一点就让朱元璋把天平彻底倾向自己,未免太过天真。 朱允炆即便有“作秀”的嫌疑,可他背后有庞大的文官集团支持; 更何况,在朱元璋这种政治手腕高超的帝王眼里,一个懂得“作秀”“伪装”的储君,未必是坏事。 至少这样的人,懂得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在朝堂上平衡各方势力,甚至可能是个加分项。 是以,朱允熥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容易赢下这场夺嫡之战。 当然,从朱元璋迟迟不表态的态度里,朱允熥也能看出:他原本“坚定册立朱允炆”的决心,已然动摇了。 这便意味着,他今日的奋力一搏,终究是有成果的。 至于最后朱元璋会如何抉择,朱允熥心里也没底——再了解朱元璋的人,也不敢说能时时刻刻猜透他的心思。 这位帝王太深沉、太复杂、也太矛盾,世间除了那位十年前便已离世的马皇后外再无一人能真正懂他,包括拥有“先知先觉”的自己。 人心各异,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般,牢牢锁在朱元璋身上,期待着他最终的答案。 而一直静默端坐的朱元璋,那双阅尽沧桑的锐眼,如鹰隼般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他看到朱允炆一党的忐忑中藏着底气; 看到中立派的淡然里裹着好奇; 看到蓝玉、常茂等勋贵的兴奋与急切; 最后落在了朱允熥身上——这位今日的搅局者,竟眼神平静、面色如常,仿佛完全不关心接下来的结局。 这让朱元璋心底不由自主地“轻咦”一声,目光下意识地在朱允熥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感受到朱元璋目光的注视,朱允熥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尽量让自己站得更笔直些,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与朱元璋的目光直直对上。 这一下,更让朱元璋感到诧异——往日的朱允熥,别说与他对视,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说话结结巴巴,唯唯诺诺,哪有今日这般镇定? 变了,这孩子是真的变了; 不同了,与以往判若两人。 朱元璋原本如铁石般坚硬的内心,竟也因此泛起一丝波澜,忍不住好奇:朱允熥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之前一直在藏拙,还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一时间,他对这个一向没存在感的皇孙,生出了几分浓厚的兴趣,随即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奇特眼神,牢牢盯着朱允熥打量。 那眼神太过古怪,看得朱允熥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他刚刚之所以能平静地与朱元璋对视,是因为心里有底气——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再加上【神级选择系统】的托底,他自信只要给够时间,定能凭借实绩赢得朱元璋的青睐,成为皇太孙,彻底改写原时空的悲惨结局。 可此刻朱元璋的眼神变了味,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 朱允熥这细微的局促,自然逃不过朱元璋的火眼金睛——但他并未感到意外。 这孩子或许真的有所藏拙,可本质上还是个没经历过太多风浪的晚辈,只要自己稍稍施加些目光压力,便会露出破绽。 朱元璋眸底飞快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朱允熥,想看看这孩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而这一幕,恰好被有心人朱允炆看在眼里——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在他看来,朱元璋此刻的表现,分明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朱允熥身上,对自己却熟视无睹。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唾手可得的皇太孙之位,似乎要离自己远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一旁的齐泰最先察觉到朱允炆的异样,心里瞬间蒙上一层阴影,连忙悄悄扯了扯朱允炆的衣袖,同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劝道:“殿下莫慌!陛下只是一时好奇,未必是改了主意!您得稳住,您若慌了,咱们就真的输了!” 朱允炆这才缓缓回神,原本惨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几分血色,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他对着齐泰微微拱手,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在说“多谢老师”。 齐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也没底——他之所以安慰朱允炆,不过是不想就这么认输。 他们还有文官集团这个底牌,还有翻盘的希望; 可若朱允炆自己先垮了,就算他们这些支持者拼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所以,朱允炆必须坚强起来。 除了朱允炆一党,另一个有心人便是燕王朱棣。 论对朱元璋的了解,朱棣或许比朱允炆、朱允熥都要深——毕竟,朱元璋曾亲口说过“朱棣类我”。 既是同类人,某些心思便会不谋而合。 是以,当看到父亲看向朱允熥的眼神变得异样时,朱棣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生怕储位的天平真的彻底倒向朱允熥——那样一来,他的所有谋划,都将化为泡影。 而接下来朱元璋的一句话,更是让朱允炆与朱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朱元璋打量了朱允熥许久,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殿中:“你真的想当皇帝吗?” 全场瞬间死寂!连殿外的秋风都似被这声问话震得停了一瞬! “噔噔!”朱允炆身子猛地一晃,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脚后跟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恍惚,像丢了魂一般;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三人心里“咯噔”一跳,那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朱棣的手掌猛地攥紧,指节泛得发白,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凝重; 蓝玉、常茂等人的面色则越发兴奋,常茂甚至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等着朱允熥点头; 中立派的官员们也满脸讶异,纷纷将目光投向朱允熥——难道陛下真的要改立储君了?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就连朱允熥自己,也稍稍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朱元璋会问得这么直接,连半分铺垫都没有。 刚想开口回应,朱元璋却忽然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想好了再说!” 到了嘴边的话瞬间被朱允熥憋了回去,他抬头看向朱元璋的眼睛——那双眸深邃无边,像藏着千军万马,让人看不透尽头。 后背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朱允熥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在心里琢磨起来:对朱元璋这种能看透人心的帝王,任何虚言假话都瞒不过他,唯有依照本心回答,才有可能破局。 片刻后,朱允熥缓缓组织好语言,在满殿或期待、或紧张、或嘲讽的目光注视下,开口道:“不想!” 哗! 这一个“不想”,像一颗炸雷,在奉天殿里炸开!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朱允炆、朱棣、方孝孺、黄子澄、齐泰、蓝玉、常茂…… 甚至连御座上的朱元璋,都难得地呆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想挠挠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朱允熥说什么? 他说“不想”? 朱允炆都快崩溃了,张着嘴呆立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朱允熥,心里疯狂呐喊:你不想当储君、不想当皇帝,那你今日闹这么一场,是闹着玩吗? 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想争,为什么要横插一脚,坏我的好事? 难道就因为看不惯我,所以故意来搅局? 与朱允炆的崩溃不同,方孝孺、黄子澄、齐泰三人,脸上的呆愣瞬间转为狂喜: 方孝孺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黄子澄偷偷松了口气,指尖的凉意都消散了几分; 齐泰更是在心里直呼“天助我也”! 他们太清楚了,朱允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帝王面前,“不想当皇帝”从来不是什么谦逊,而是“无野心”“无担当”的表现,尤其是在争储的节骨眼上,这番话几乎等于主动放弃了储位。 更何况,这与朱允熥之前的话语发生了矛盾,前后言语不搭,这是‘欺君之罪’啊! 同为竞争者的燕王朱棣,也瞬间想通了这一点,看向朱允熥的目光里,不由多了几分无语——他真的很想敲开朱允熥的脑子,看看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不止他们,蓝玉、常茂等勋贵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蓝玉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出列,对着朱允熥大声喝问:“允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时候说‘不想’,是想放弃吗?” 喝问完,他又急忙转向朱元璋,躬身拱手,语气急切地替朱允熥辩解:“陛下!允熥他年少无知,定是被陛下的威严吓到了,一时慌乱说错了话!恳请陛下开恩,允准他重新组织语言,再回答您的问题!” 说完,蓝玉快步走到朱允熥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低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向陛下认错,就说你方才是口误,重新回答!快点!” 朱允熥看了蓝玉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知道这位舅姥爷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可蓝玉终究是沙场武将,精通的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对朝堂上的人心算计、话语机锋,实在不擅长。 这份急切的辩解,不仅帮不了他,反倒可能让朱元璋觉得他“无主见”“靠勋贵撑腰”,弄巧成拙。 果不其然,听到蓝玉的话,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威压:“还没轮不到你说话。” 蓝玉的面色瞬间微变,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他虽骄横,却也不敢公然违逆朱元璋的威严。 可心里的焦急却半点没减,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瞥了朱允熥一眼,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而朱元璋也没让“建文三杰”和朱棣失望,在蓝玉退下后,他看向朱允熥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怒喝:“你前脚在奉天殿逼咱下诏,册封你为皇太孙,还敢让咱退位让贤,让你登基继承大统;后脚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你‘不想当皇帝’? 朱允熥,你莫非以为咱不敢惩治你?莫非觉得咱这个皇爷爷好耍,满朝百官好逗弄?” “还是说,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咱这个皇爷爷,目无君父,才敢这般肆意妄为?” “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在众人心上,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穿堂风都似带着杀气,刮得人脊背发凉。 那是洪武大帝动怒时独有的威压,足以让最勇猛的武将都心生惧意。 这一刻,原本恍惚的朱允炆瞬间回神,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原来他这个傻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糊涂,连话都不会说,凭什么跟自己争储君之位? 这下好了,他自己主动放弃,谁也帮不了他! 朱允炆心里的焦虑彻底消散,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三人也松了口气,脸上都浮现出轻松的笑容,觉得这场争储之战,终究还是他们赢了。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朱允熥便深吸一口气,顶着朱元璋那足以杀人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再次开口…… 第5章 朱允炆委屈极了! 面对满殿文武的不解、御座上朱元璋渐盛的怒火,朱允熥缓缓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悲戚,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皇爷爷稍安勿躁,孙儿的话还没说完。” “孙儿本心,从未想过要当皇帝。这九五之尊的皇位,非有经天纬地之才、承万钧之重之魄者,不可居也! 皇爷爷您从濠州的破庙里杀出,手提三尺青锋,凭着一腔孤勇战遍天下枭雄——陈友谅的战船、张士诚的坚城、元廷的铁骑,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才闯过去? 您荣登大宝后,夙兴夜寐,五更起批阅奏折,夜半还在考量边镇防务,勤政爱民之心,世所罕见。 孙儿每次在文华殿外看到您书房的烛火亮到天明,都忍不住心疼;每次听蓝玉舅舅说您当年亲征前线冻裂了手指,都忍不住敬佩。这样的帝王,孙儿连效仿都难,怎敢奢谈‘取而代之’?” “可若父亲还在,皇爷爷百年之后,他自然能从容接任大明江山——父亲跟着您处理朝政二十余年,懂实务、镇勋贵、抚百姓,有那个能力,更有那个位格继承皇位。那时孙儿便守着自己的亲王封地,做个闲散王爷,饮酒读书,安度一生,何等自在? 可天有不测风云,父亲英年早逝,皇爷爷您却要立允炆二哥为储君…到了这一步,孙儿才不得不站出来反对,不得不毛遂自荐,想替皇爷爷分忧,替大明江山扛下这份责任。” 说到此处,朱允熥刻意停顿了一瞬,目光如刀般扫过朱允炆及其身后的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金砖地面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因为,以允炆二哥的能力,真的担不起大明皇帝的九五之尊!” “皇爷爷您信孙儿,孙儿与允炆二哥从小一起在东宫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孙儿比谁都清楚。 他的能力之低下,连苏州河堤的高低都分不清; 他的性格之懦弱,遇到文官反驳便不敢坚持己见; 他的行事之幼稚,居丧期间还想着添蜜饯; 他的眼界狭隘,只看得见文官口中的‘仁政’,却看不见边军缺棉衣、百姓藏隐田。 这样的人,如何能扛得住大明的江山?” “皇爷爷您千万不要被他‘仁厚’的表象欺骗,更不要被他身边那些腐儒蒙骗! 他们读了几本圣贤书,便以为能治国平天下,实则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去年江南赈灾,若不是周衡坚持改河堤,今年大水早淹了苏州; 今日他们围着允炆二哥喊‘仁君’,可真到了御敌的时候,他们只会说‘陛下当施恩’‘陛下当亲征’,半点实在法子都拿不出来!” “若孙儿不阻止,放任允炆二哥登基,他定然会在这群酸儒的鼓动下,违背您定的《皇明祖训》,悍然削藩——到时候,诸王不愿束手就擒,必然会起兵反叛,甚至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发动靖难。 那时天下大乱,大明国本动摇,刚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又要重新陷进战火与血腥里!” 朱允熥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却始终保持着对朱元璋的恭敬:“是以,孙儿站出来,不是为了皇位,是不愿看到朱家血亲自相残杀,不愿看到大明江山毁于一旦,更不愿看到天下百姓再受苦难! 这不是孙儿目无君父、欺君罔上,是孙儿不得已而为之——是皇爷爷您逼得孙儿不得不如此啊!” 轰! 这番话如同闷雷在奉天殿内炸开,震得所有人神魂俱颤,连殿外的秋风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停滞了一瞬。 御座上的朱元璋,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龙椅扶手,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他没想到朱允熥会把话说得这么透、这么直接、这么正气凛然…甚至连“靖难”“削藩”都直言不讳。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几位年长藩王,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允熥。 这小子的借口,居然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把“争储”说成“为江山百姓”,倒让他们这些‘野心勃勃’藏着夺嫡心思的叔叔们,莫名生出几分“汗颜”。 可“汗颜”之外,更多的是哭笑不得,想当皇帝就直说,偏要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实在虚伪得很! 而朱允炆一党早已气得浑身发抖。 黄子澄更是气得手指都在颤,指着朱允熥破口大骂,声音都变了调:“你诽谤!你污蔑!你凭空捏造!你为了争储,不惜诋毁兄长、辱骂朝臣,卑鄙无耻至极!你这样毫无底线的人,如何配做大明储君?” 骂完,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朱元璋连连叩首:“陛下!臣要弹劾三皇孙朱允熥!此子肆意妄为,中伤二皇孙殿下,扭曲是非、卑劣无耻,毫无皇孙的羞耻之心,丢尽了皇家颜面,更损毁了陛下威严!其罪当诛,请陛下乾纲独断,为二皇孙做主!”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方孝孺、齐泰、礼部尚书刘仲志等朱允炆嫡系,也纷纷出列跪倒,个个义愤填膺! 朱允熥不仅骂朱允炆,连他们这些“辅佐之臣”都骂成了“酸儒”“绣花枕头”, 更戳破了“鼓动削藩”的隐秘心思,哪怕这话是真的,也绝不能认! 一时间,满殿文官对着朱允熥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狠狠揉搓,洗清这“污蔑之罪”。 支持朱允熥的蓝玉、常茂、常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定远侯王弼等淮西勋贵,见文官们齐齐发难,顿时急了。 蓝玉第一个撸起朝服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几步跨到朱允熥身后,脸红脖子粗地跟文官们对呛:“放你娘的屁!允熥说的是实话!去年苏州河堤的事,老子也听说了,若不是周衡,你们早把事办砸了!” 常茂也跟着帮腔,虽没多少文雅话,却胜在嗓门大、气势足:“就是!你们这群酸儒,除了会咬文嚼字,还会干啥?边军缺棉衣的时候,你们咋不说‘仁政’?” 武将们虽不擅长引经据典,却胜在粗鄙直接、嗓门洪亮,再加上个个膀大腰圆、叉着腰站在那里,气势上竟压过了文官。 一时间,奉天殿内吵成一团,文官的“之乎者也”与武将的“粗话俚语”混杂在一起,乱得像菜市场。 直到朱元璋缓缓抬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乱作一团的文武,没说一个字,却让殿内的嘈杂声瞬间像被掐断了喉咙般消失。 文官们连忙整理好朝服,武将们也悄悄放下了袖子,一个个乖得像鹌鹑,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幻觉。 站在‘战场’中央的朱允熥看得哭笑不得,心中却陡然一凛。 老朱的威严,竟已刻进了文武百官的骨子里。 这是他用二十多年的铁血手腕、无数的鲜血与生命铸就的权威,无人敢违逆。 哪怕骄横如蓝玉,此刻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殿内重归寂静,朱允炆才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眼眶通红,鼻尖泛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朱允熥,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三弟,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从来都想着你,一次都没落下过。 今日你为何要这般诋毁我?难道就因为储位,你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吗?” 朱允炆是真的委屈——更准确地说,是惊惧。 朱允熥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让他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慌。 方才他失神了许久,直到方孝孺悄悄递了个眼神,才想起吕氏教他的“仁厚”话术,急忙摆出这幅委屈模样。 这番话一出,朱允炆的党羽们更显愤慨,看向朱允熥的眼神像要喷火——你看二皇孙这般至纯至善、敦厚仁义,你居然还舍得诋毁,真是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狼崽子! 朱元璋也随着朱允炆的话,再次将目光投向朱允熥,眼中带着探究:这孩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他对允炆的评价,又从何而来? 朱允熥却没看那些怒目而视的文官,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戏精上身”的白莲花朱允炆,缓缓开口,说出了一段1让朱允炆终生难忘的话:“二哥,你是个好人,却不是一个好皇帝的人选。” “我没有诋毁你,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否认的,是你担任储君的能力与位格,从未否认你的人品。 你若只是做个闲散藩王,守着自己的封地过日子,我自然会像以往那样尊敬你,逢年过节登门拜访; 可你要争的是大明皇帝的位置,这我不能答应。” “为了朱家的血脉和睦,为了天下的安稳,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所有百姓能安居乐业,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做皇帝……因为你,配不上那个位置!” “兄弟是兄弟,国事是国事,公私分明,才是对彼此负责。 若因私废公,把江山社稷当儿戏,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 轰隆! 若言语有重量,这番话便重若千钧,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若言语能杀人,朱允熥这番话,早已将朱允炆的“储君体面”凌迟得粉碎! 最狠的是,他还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杀人诛心,却让对方无从辩驳。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朱允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朱允熥,目眦欲裂,脸色惨白如纸。 他心中那压抑了十多年的“伪善”面具,几乎要被这几句话撕得粉碎,连带着那点仅存的理智,都快被怒火吞噬。 这一刻,他再也不想装什么“仁厚君子”,只想冲上去骂娘、撕逼,将眼前这个戳穿他一切的弟弟撕碎! 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彻底疯了,刚想再次开口弹劾,却被蓝玉、常茂等人用眼神怼了回去。 武将们脸上满是得意,嘿嘿直笑:允熥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气不死你们这群老酸儒! 他们看向朱允熥的目光越发柔和,心中暗叹:这才是他们淮西勋贵该支持的明君人选!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几人,脸上却渐渐没了看戏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 他们忽然发现,朱允熥比朱允炆难对付得多——这小子不仅敢说,还会说,一句话就能堵得人哑口无言。 是一位劲敌! 往后他们若想争储,怕是要更难了。 一时间,几位藩王心中思绪纷乱,再没了之前的悠闲。 一直沉默思索的朱元璋,也在此时缓缓回神。 他原本心中的储君人选只有朱允炆——毕竟这孩子他考察了许久,觉得“仁厚”能稳得住朝堂,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可随着朱允熥一次次拿出证据、一次次辩驳,他偏向朱允炆的天平渐渐回正; 待朱允炆“居丧作秀”的事被戳穿,天平又悄悄往朱允熥这边偏了偏; 可看到蓝玉等武将这般支持朱允熥,他又怕勋贵专权,再次将天平扳回; 直到朱允熥这番“诛心之言”出口,他才真正开始认真考量:或许,储君之位,真该多几个人选? 其实从朱元璋心中“朱允炆并非唯一人选”的念头升起时,朱允熥的目的,便已达成。 这一切悄无声息,连朱元璋自己都没察觉,他已被动陷入了“重新评估储君”的局中。 而这,正是朱允熥最想看到的。 朱允熥察觉到朱元璋的神色变化,眼底深处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朱开始重新审视一切了,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再轻易册立朱允炆为储君。 他争取到了证明自己的时间,也争取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场赌上性命的一搏,值了! 可就在朱允熥松口气时,一直沉默的齐泰,忽然从“诛心之言”的震撼中抽离出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今日若不能扳回一局,朱允炆的储位便彻底悬了。 他脑中飞速运转,瞬间抓住了朱允熥的破绽,陡然上前一步,声音像惊雷般炸响,打断了殿内的死寂:“三皇孙殿下口口声声说允炆殿下担不起大明皇帝,那你又如何证明,你能担得起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豁然开朗! 朱允炆一党瞬间从“诛心”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是啊! 他们刚才都被朱允熥带偏了,只想着反驳“允炆不配”,却忘了追问“你凭什么配”! 齐泰这句话,像一道光,将他们从迷雾中拉了出来。 朱允炆也猛地回神,死死盯着朱允熥,眼中带着急切:对!你凭什么证明你能当储君?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几人,更是瞬间愣住,随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神光! 对啊!朱允熥只证明了朱允炆不配,却没证明自己配! 若他也证明不了,那储君之位,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们这些“嫡子”了? 朱棣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手指死死攥衣袖——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朱允熥把朱允炆干趴下,齐泰再把朱允熥问住,这不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局面吗? 若这两个侄子都没资格,父皇定然会把目光投向他们这些年长的嫡子! 一时间,几位藩王眼中的炽热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可是他们离储位最近的一次! 蓝玉、常茂等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纷纷担忧地看向朱允。 这问题,可不好答啊! 朱元璋也从思索中抽离思绪,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朱允熥,想看看他如何应对这个“致命追问”。 面对满殿灼灼的目光,朱允熥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却也不得不对齐泰另眼相看。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人才华或许有限,可脑子转得是真快,在所有人都被“诛心之言”震撼时,唯有他能抽离出来,抓住自己的破绽反击。 他穿越的时间太短了,既没有政绩傍身,也没有足够的人脉支撑,根本没法像朱允炆那样用“仁孝事迹”证明自己; 更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知道朱允炆的结局——那样只会被当成“失心疯”,甚至被朱元璋怀疑“被妖魔附身”,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可他也不能不答,否则便是默认自己“也不配”,万一朱元璋转头还是选了朱允炆,他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在所有人或急切、或担忧、或炽热的目光中,朱允熥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满殿文武齐齐“望天”的话:“因为我是先太子朱标的唯一嫡子。” 齐泰:“……” 黄子澄:“……” 方孝孺:“……” 朱允炆:“……” 朱樉、朱棡、朱棣:“……” 文武百官:“……” 连御座上的朱元璋,都罕见地无语了一瞬! 不过,这小子的脸皮之厚,倒是有几分帝王的潜质,不管别人问什么,都能绕回“嫡子”这个点上。 可偏偏,没人能反驳! 这是铁打的事实。 短暂的错愕后,齐泰又想开口反驳,却被朱元璋提前打断。 这位洪武大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帝王独有的权威:“好了,今日之事,咱算是看明白了。嫡庶之分乃祖训,不可违;务实能力乃根本,不可轻。” “允熥虽言语过激,却懂祖训、知实务,没有丢朱家的脸;允炆虽有仁孝之名,却多虚饰、少实干,还需多历练。” 第6章 不客气的朱允熥!见朱元璋! 【系统任务已完成,奖励发放中……】 【过目不忘(永久性技能):宿主将获得超高清瞬时记忆能力,凡目之所及,无论是文字、纹路、场景细节,皆可瞬间烙印于脑海,永久留存,无半分遗忘!】 【燧发枪(一杆):采用燧石击发原理,有效射程超百步,填弹速度较火绳枪提升三倍,超越当前时代两百年的制式火器,已自动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提取!】 随着奉天殿朝会散去,朱允熥“拖延储位、争取时间”的核心目标达成,系统奖励终于如期而至。 当【过目不忘】的能量融入体内时,他先是感到一阵微凉顺着太阳穴缓缓蔓延至整个颅腔,像是有细密的数据流在脑海中铺开,紧接着双眸骤然绽放出雪亮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刺眼的强光,而是带着一种“洞察万物”的清亮,宛如两轮浸在清泉里的明月,将周遭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这一刻,朱允熥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殿外檐角铜铃上的缠枝纹、金砖地面拼接处的细微裂痕、文官朝服上绣纹的针脚数、甚至蓝玉腰间佩刀的锻造纹路,都像被刻进脑海的精密图纸,清晰得连最细微的瑕疵都无所遁形。 所见所闻仿佛化作一条条有序的数据流,自动归类存入记忆深处,再也不会遗忘。 这种感觉,就像从一个连课本都记不住的学渣,瞬间蜕变成能过目成诵、举一反三的顶尖学霸,连思维运转的速度都快了数倍,简直畅快得让他想放声大笑! 至于那杆燧发枪,早已悄无声息地存入系统空间——他意念一动,便能“看到”枪身泛着冷光的精铁外壳、燧石击发装置的精巧结构,只需再动念,便可随时取出。 手握神技与神器,朱允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今日不仅达成了“储位暂缓”的核心目的,还多了两张保命底牌,往后应对朱允炆、制衡藩王,底气更足了! 他就不信,凭着“先知先觉”的历史记忆、“现代知识”的降维打击,再加上系统的金手指加持,会输给只会“演戏”的朱允炆! 心中的后续计划也随之清晰起来,如同被【过目不忘】技能梳理过一般,条理分明: 第一,循序渐进地获得朱元璋的深层认可——不再是简单的“不讨厌”,而是让这位多疑的帝王彻底打消对自己“怯弱无能”的固有印象,让他相信,自己不仅有嫡子的身份,更有执掌江山的实务能力。 第二,彻底收服以蓝玉为首的淮西武将集团——不仅要将这些能征善战的勋贵拉到自己阵营,为夺权增添武力底牌,更要暗中布局,让蓝玉避开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的屠刀。 未来无论是北伐鞑靼、瓦剌稳固边疆,还是防备朱棣等藩王异动,蓝玉都是不可或缺的猛将; 更何况在朱允熥看来,若蓝玉在世,朱棣未必有胆量发动靖,论军事才能,靖难时期的朱棣,远不及巅峰期的蓝玉。 第三,逐步拉拢文官集团的支持——哪怕心中瞧不上朱允炆身边那些“酸儒”,也必须承认,和平时代的文官集团,在治理天下、稳定朝堂上的作用远超武将。 何况,若始终得不到文官支持,即便有蓝玉等武将力挺,朱元璋也未必会立自己为储君。 毕竟这位洪武大帝要的是“守成之君”,而非“马上天子”。 大明历经二十余年征战,四方平定,百姓亟需休养生息,武将的重要性已逐渐降低,文官的话语权却在提升。 原时空朱元璋选择朱允炆,未必没有“文官更能安抚天下”的考量。 是以,挖朱允炆的“文官墙角”,是必须走的一步棋。 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又有金手指托底,朱允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通透与轻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可他这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落入不远处的朱允炆眼中,却成了“志得意满、忘乎所以”的佐证! 朱允炆本就因储位暂缓而面色阴沉,此刻见朱允熥嘴角带笑,脸色更是黑得能滴出水来,指节死死攥着朝服下摆,差点将布料捏破。 一旁的齐泰最先察觉到朱允炆的异样,他眼角余光瞥见朱允熥的背影,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语气里满是不屑:“尚未摸到储君之位的边,就这般得意忘形,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足为虑!” 说罢,他悄悄凑到朱允炆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安抚:“殿下不必被他干扰。今日陛下虽将储君之事搁置,却也从未说过要立朱允熥为储。依臣之见,陛下这是在故意考验殿下,让朱允熥做您的‘磨刀石’,磨掉您身上的青涩,让您更懂朝堂博弈。” “只要殿下沉得住气,往后多在实务上用心,再加上臣与黄侍读、方编修相助,定能将朱允熥比下去。 届时陛下定会明白,殿下您才是大明储君的不二人选!” 黄子澄也连忙上前,面色严肃地附和:“齐郎中所言极是!殿下切不可乱了心神,只需做好本分之事,专注于政务与礼法即可。 至于与朱允熥的较量,自有臣等为殿下谋划! 我等定会鞠躬尽瘁,想尽一切办法扳倒朱允熥,让殿下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再无人可动摇!” 方孝孺依旧是那副清高模样,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朱允熥目无尊卑礼法,仗着皇孙身份肆意妄为,连陛下都敢顶撞,此等无君无父之人,根本配不上储君之位!” 有三位老师的轮番劝慰,原本因朱允熥“诛心之言”而有些戚戚然的朱允炆,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 他神色郑重地看着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用力点头:“多谢诸位先生教诲!允炆定当谨记于心,铭感五内!” 话音顿了顿,朱允炆的余光飞快扫过不远处的朱允熥,随即对着三位老师深深躬身,言辞恳切无比:“往后还请诸位先生多多为学生出谋划策,若他日学生能得偿所愿,定不会亏待诸位先生,必以师礼相待,共享大明盛世!” “殿下言重了!”齐泰、黄子澄连忙上前虚扶,脸上满是“惶恐”。 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朱允炆这般谦虚好学、尊师重道,正是他们心中“仁君”的模样。 一旦朱允炆登基,他们便能实现“圣天子垂拱而治,文官执掌朝政”的终极梦想,想想都觉得未来可期! 唯有方孝孺面色一板,语气依旧强硬:“臣回去后,会即刻撰写弹劾奏章,细数朱允熥目无法纪、顶撞陛下、污蔑皇孙的罪状,呈给陛下阅览,定要让陛下看清此子的真面目!” 说罢,他一甩藏青色的袍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比起齐泰、黄子澄的“虚伪算计”,方孝孺多了几分读书人的耿直,心思也简单些,满脑子都是“维护礼法”。 看着方孝孺离去的背影,齐泰、黄子澄悄悄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他们之所以拉方孝孺入伙,看重的并非他的谋略,而是他“天下读书种子”的名声。 只要方孝孺站在朱允炆这边,天下士子便会觉得“朱允炆乃仁德之君,值得辅佐”,届时文官集团便会彻底倒向朱允炆,再无人能与之抗衡。 是以,即便方孝孺平日清高自傲,他们也只能忍了——在朱允炆登基前,绝不能内耗。 “殿下,臣等也先告退了。”两人对着朱允炆拱手,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急切。 虽说满朝都知道他们是朱允炆派系,但明面上仍需保持“君臣之别”,不能走得太近,免得被朱元璋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那位洪武大帝,最恨的便是官员拉帮结派。 “几位先生慢走!”朱允炆一路目送三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心中的不安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底气。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有三位名师相助,再加上自己的“仁厚”名声,朱允熥又能奈他何? 恢复自信后,朱允炆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朱允熥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带着一种“兄长”的从容。 来到朱允熥身后不远处,他刻意放缓语气,轻声唤道:“三弟,留步!” 朱允熥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语气平淡无波:“二哥找弟弟,是有什么事吗?” 朱允炆立刻挤出“兄友弟恭”的温和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试探,语气温和得像春日暖风:“三弟啊,其实这储君之位,并非我所愿。当初是皇爷爷与诸位重臣一再劝说,说我‘仁厚可堪大用’,我才勉强应下。 一开始我便觉得不妥,毕竟父亲留下的江山,该由我们兄弟共同守护,而非我一人独占。” “本想着身为兄长,该替弟弟妹妹们扛起责任,江山任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多担一分,你们便能多享一分安稳。 可没想到三弟你也有心为朱家、为江山分忧,这倒让二哥又诧异,又欣慰。” 他话锋一转,语气越发“真诚”:“既然三弟也有这份心,往后我们兄弟便能相互扶持,一起替皇爷爷分担政务,为大明江山建言献策,共同守护好皇爷爷打下的万里河山。 至于这储君之位……” 朱允炆的目光紧紧盯着朱允熥,仿佛真的是个淡泊名利的谦谦君子,一字一句道:“三弟你若想要,便拿去。 这本就是父亲留下的位置,我们兄弟若为此争得你死我活、撕破脸面,反倒让外人看了朱家的笑话。 为了让皇爷爷安心,让父亲在天之灵安息,我们定要和睦相处,凡事相互谦让,绝不能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啊,这储君之位,二哥让给你了。 回去后我便写奏章呈给皇爷爷,恳请他册立你为皇太孙,做大明的储君!” 说罢,他还刻意露出一抹“彻底释然”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朱允熥深深看了眼前这位“奥斯卡影帝+白莲花”的二哥一眼,心中暗自感叹:这演技,若生在现代,定能拿遍各大奖项。 也难怪原时空能骗过朱元璋,让这位多疑帝王觉得他是“仁厚储君”。 可惜,他朱允熥早已不是那个怯弱无能的原主,对朱允炆的虚伪与算计,看得比谁都清楚。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只需认定“你是伪君子”,便不会落入你的圈套!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 朱允熥先是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像是没料到朱允炆会“突然让位”,随即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感动”,双手猛地抓住朱允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朱允炆指尖微微泛白,语气却满是“真诚”:“那就多谢二哥了!弟弟我真是却之不恭……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二哥于我而言,便是如兄长般的长辈,您的心意,弟弟怎能辜负?” “既然二哥如此深明大义、心胸宽广,弟弟又怎能让您的一片好心付诸东流?” 他语气越发激动,仿佛真的被“兄长的谦让”打动,“弟弟只能咬牙接下这份重任,当好大明储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朱家血脉和睦搭桥梁!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减轻皇爷爷与二哥肩上的担子,让父亲、皇奶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说到动情处,朱允熥甚至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朱允炆,姿态亲昵得像真的“兄友弟恭”。 这一幕落在尚未完全散去的文武百官眼中,顿时让众人目瞪口呆——原来两位皇孙虽在朝堂上有争执,私下感情竟这般好! “看看三皇孙这感动的模样,二皇孙这谦让的姿态,真是难得的兄弟情深啊!” “可惜了,储位之争太过无情,硬是把这般亲近的兄弟推到了对立面……” 官员们忍不住低声唏嘘,看向朱允熥与朱允炆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慨。 朱允炆:“……” 被抱着的朱允炆,彻底僵住了! 他只是想“谦虚作秀”,刷一波“仁厚”的好感,顺便试探朱允熥的反应。 哪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真就顺水推舟接下了! 朱允炆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刚想找借口收回话,却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朱元璋身边的贴身太监刘和快步走来,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尖着嗓子宣读:“陛下有旨,宣三皇孙朱允熥即刻前往武英殿讲话,不得延误!” 宣旨完毕,刘和便垂手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朱允熥身上,等着他接旨。 而朱允炆听到这道旨意,浑身猛地一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皇爷爷单独召见朱允熥,还特意选在武英殿(朱元璋常在此商议军务、处理密事),这意味着什么? 他极力想要隐藏内心的慌乱,可年纪尚轻、城府不足,眼底的不安还是暴露无遗。 朱允熥扫了眼朱允炆难看的脸色,没心思理会这位“变脸怪”,心中反倒升起一丝忐忑: 老朱这时候召自己,该不会是要算“逼宫退位”的旧账吧? 朝堂上他没发作,难保私下不会用“家法”教训自己! 毕竟这位洪武大帝的暴脾气,可是名闻朝野的,连太子朱标都曾被他罚过跪。 可就在他忐忑不安时,脑海中突然炸响系统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像是洪钟大吕般震得他耳膜微麻: 【检测到宿主面临“面见朱元璋”的抉择,触发临时选项任务】 【选项一:奉旨前往武英殿,途中前往御膳房准备一碗热汤面(需包含鸡蛋、青菜,符合朱元璋“清淡节俭”的饮食偏好)。完成奖励:大师级厨艺(永久性)、精盐提取法(可批量制作细盐,改善民生)】 【选项二:直接前往武英殿,不携带任何物品。完成奖励:朱元璋专属“皮鞭炒肉”(臀部受刑,卧床三日)】 【选项三:抗旨不去,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完成奖励:彻底失去朱元璋信任,储君之位永久无缘,最终英年早逝(结局同原时空)】 朱允熥:“……” 果然,老朱这是真准备私下“教训”自己! 还有这系统,怎么每次都提“英年早逝”? 能不能盼自己点好!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选择【选项一】! 倒不是怕“皮鞭炒肉”; 也不是贪图厨艺和精盐提取法; 而是因为他朱允熥打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 毕竟朱元璋一大早开朝会,定然没顾上吃早饭,做碗热面孝敬皇爷爷,本就是孙儿该做的! 心中这般想着,朱允熥没再理会朱允炆,脚下步子一错,像阵风似的朝着御膳房方向跑去,青色的皇子袍角在身后划出一道残影。 一直等着的刘和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追着他的背影喊道:“三皇孙殿下!陛下还在武英殿等着呢……” “知道了!刘公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朱允熥头也没回,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跑没了影。 刘和站在原地,与同样愣在当场的朱允炆面面相觑,两人都在风中凌乱! 哪有见驾前先去御膳房的皇孙? 可没过多久,在朱允炆震惊、刘和诧异中朱允熥便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匆匆跑了回来,食盒盖子严丝合缝,隐约能闻到里面飘出的面香。 他对着刘和拱手:“刘公公,劳烦您带路吧。” 刘和这才回过神,连忙点头:“三皇孙殿下请随老奴来。” 看着朱允熥提着食盒、跟着刘和往武英殿走去的背影,朱允炆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的危机感像潮水般涌来! 朱允熥这是要借着“送面”的由头,在皇爷爷面前刷“孝顺”好感! 此子心思深沉,手段阴险,绝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 他的脸色变换不定,从惨白到铁青,最后咬了咬牙,转身快步朝着东宫方向走去! 原先“慢慢布局、磨死朱允熥”的计划,必须提前! 朱允熥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第7章 爷孙情深啊! 曜曜文华气,煌煌武英殿。 文化殿与武英殿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武英殿本该是封赏功臣之所,文化殿才是处理政务,举行经筵之地。 但或许老朱是马上天子的缘故,平日里反而喜欢待在武英殿内批阅奏章。 文化殿倒是成了摆设…后来朱标参政后,就拨给他用了。 这次也不例外,朱元璋召见朱允熥也是在武英殿。 在使唤太监刘和去宣朱允熥后,朱元璋便在武英殿内这里摸摸,那里找找。 不时还提起守卫手持的金瓜锤挥动两下,但似乎不是太满意,因太过趁手而放弃。 很快他又找到一条马鞭,刷刷挥动了两下,马鞭急速运动与空气摩擦出‘啪啪’的尖锐声响…… 还是太趁手了,担心将朱允熥的小屁股打得皮开肉绽,朱元璋又放弃了。 最后又来到大案后举起案几上的大印挥了挥…发现太沉重了,这要是砸下去,保不准出人命,老朱又放弃。 顿时间有些气急,打熊孩子都找不到合适的兵器,真是憋屈。 朱元璋叉着腰,跺了跺暗青色的地板,左右张望不断,显然仍旧没放弃寻找既能揍得朱允熥这‘大逆不道’的混账、兔崽子、熊孩子哇哇大叫,又打不伤打不死的趁手兵器。 锐利的虎目在大殿内扫视一圈,仍旧没发现合适的。 朱元璋只能无奈放弃,可很快他又举起自己宽大的右手手掌看了看,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 再低头一看脚上穿着的龙靴,顿时一拍脑门,嘿笑一声:“差点忘了这祖传的手艺!” 说罢,当即将靴子落下来拿在手中挥舞了一下。 还比出一个左手将朱允熥按在大腿上,右手举着龙靴使劲拍打朱允熥小屁股的动作。 然后朱元璋就发现这个动作异常的熟悉,在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人还年幼之时,每当他们顽皮犯错,朱元璋都会用这一招狠狠教训他们。 只是后来他们长大成人,加上他年纪也大了,就很少用,如今都有些生疏了。 今日倒是可以在朱允熥那‘大逆不道’的熊孩子身上重温一遍这一招‘祖传招式’! 至于为何要揍朱允熥……当然是朱允熥这厮不当人子。 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自己退位让贤,强行索要皇位…简直岂有此理。 别看老朱在奉天殿内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实则早就想将朱允熥这兔崽子狠狠胖揍一顿了。 等下朝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得劲。 为了让朱允熥知道花儿为何这般红,知道仁义礼仪,家有家法,国有国规。 顺便让他知晓…想要皇位不是脑袋上长着一张嘴就可以的。 得付惨痛的代价! 就这般,朱元璋做好了胖揍朱允熥的准备,姿势都摆好了,就等朱允熥到来。 可当刘和真的带着朱允熥走进武英殿,朱元璋刚想先声制人,大喝一声‘朱允熥,你可知罪’时,朱允熥居然抢先开口: “皇爷爷,你每日夙兴夜寐批阅奏折,每日就睡两三个时辰,起床后忙着去上早朝,早朝过后又忙着回来处理政务,都忘记了用早膳。” “为了皇爷爷的身体着想,为了大明江山着想,皇爷爷你可得保重身体啊。” “这早膳可不能不吃…您看,孙儿特意绕道去了一趟御膳房,亲手做了一碗皇爷爷你最喜爱吃的青菜鸡蛋面。” “皇爷爷,你公务再繁忙,也要保重身体啊,快快用了这碗面,再处理政务可好?” “毕竟,大明离不开您,朱家更离不开您,孙儿也离不开您啊。” 一边说着,朱允熥一边笑容腼腆地从食盒中端出两碗仍旧热气腾腾散发浓浓面香的青菜鸡蛋面放到案几上,最后还羞赧地挠挠头:“孙儿也还没用早膳,腹中早已经饥肠辘辘,便顺便给自己煮了一碗,想着陪皇爷爷一起吃,这样吃起来也更香。孙儿擅作主张,没得皇爷爷允准便私自做决定,还望皇爷爷莫怪孙儿。” 带朱允熥来到武英殿刚想退出去的大太监刘和嘴巴张大,半晌无言。 最后深深看了眼一脸笑容纯真的朱允熥,心中轻笑一声,这才迈步退了出去。 这样温馨的画面还是交给这爷孙俩吧! 而朱元璋也嘴巴张了张,看着面前笑容腼腆羞赧的孙子,以及案几上香喷喷的青菜鸡蛋面,再回想着朱允熥刚刚这一番话,朱元璋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藏在身后握着靴子的右手也默默收回,再默默穿好鞋子。 此时此刻,无论朱允熥出于什么心,朱元璋内心都暖暖的。 多少年了! 自打自家妹子离开后,就没人挂念自己是否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更没人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 直到今日这个自己本想狠狠胖揍他一顿的孙子朱允熥端着一碗面走来…… 一时间,朱元璋心情复杂极了,看着朱允熥的目光由凌厉到温和。 再铁血的汉子,也经不住这般嘘寒问暖啊! 正所谓,铁汉柔情。 朱元璋对外冷血酷烈,但对血脉亲人也是相当宽容大度的。 只是自打十年前马皇后薨逝后,这种柔情已经被深深地埋藏,很少会表露。 今日,他少见地收敛身上威严霸道的九五至尊气场,转成温和慈祥的爷爷柔情看着将一碗面递来的朱允熥。 朱允熥面上笑容灿烂,可后背早已经冷汗涔涔。 心中差点骂娘! 老朱你干嘛将右手藏在后面? 干嘛右手中还握着一只靴子? 你这是要干嘛? 还有,一开始你是不是想先声制人? 朱允熥差点欲哭无泪…还好还好,自己有挂,提醒了自己。 用孝心来感化老朱,顺便免去一顿龙靴炒肉! 朱元璋没想那么多,温和的目光在朱允熥身上打量一眼,随即笑眯眯地挽起手袖,将袍服衣摆提起塞在腰带上,然后才接过朱允熥递来的一碗面和筷子,一脚踩着圆凳,半蹲着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朱元璋眼神一亮,惊讶地看向朱允熥。 便见朱允熥此时正用手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不由莞尔一笑。 想了想,老朱轻咳一声安慰道:“别怕,咱没想揍你,咱只是脚背痒了,脱下靴子挠挠…真不是要揍你!” “咳咳!”朱允熥也轻咳一声,连连点头,“是是,皇爷爷是挠痒痒…那什么,需要孙儿帮忙吗?” “哈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笑声爽朗,筷子指了指朱允熥,随即摆摆手,好奇问道,“这面当真是你亲手做的?” 朱允熥指了指自己因为洗菜弄湿的衣摆和手袖,点点头:“孙儿不敢欺瞒皇爷爷,这面是孙儿亲手做的!” 朱元璋盯着朱允熥的衣摆和手袖看了看,忽然说了一句:“辛苦你了,这怕是你第一次进厨房,第一次动手做饭吧?” 朱允熥想着自己即将获得的‘大师级厨艺’,当即便摇头,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回皇爷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啦…以往孙儿常常半夜被饿得睡不着,就偷偷自己在寝宫院子内私自开小灶。” “是以,孙儿做起来并不辛苦,也并不艰难,熟得很!” 其实朱允熥说这话并没有其他意思,想着往后自己少不得多做美食来孝敬老朱,那定然会用上‘大师级厨艺’。 而厨艺这种东西天赋再好,也得多做多练才行。 如此说也算是为自己以后展现出大师级厨艺提前埋下伏笔。 可这话在朱元璋耳中听来却是不一样了。 他吃面的动作一顿,忽然抬头眉头微微蹙起,忽然问了一句:“你经常吃不饱吗?” 朱元璋心中不由浮现种种狗血画面…… 朱允熥打小失去母亲,被吕氏这个继母养大… 难不成吕氏虐待他,连饭都不给他吃饱? 若是如此…朱元璋心底一片冰寒,眼底深处闪过凶光! 朱允熥一愣,随即眼神闪烁,很想顺口回答:是! 这样就能让自家皇爷爷对吕氏产生隔阂、猜忌…… 但…朱允熥很快就摇头否决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不说吕氏不曾在吃食上克扣过自己,即便有自己也不能说出来! 这是大不敬,大不孝的做法。 即便吕氏因此被朱元璋责骂,甚至厌弃。 可自己也会因小失大,失去‘孝义’之心,彻底与储君之位无缘。 因此,朱允熥连忙摆手表示:“皇爷爷误会了,并不是吃不饱,孙儿在东宫的日常吃穿用度都充裕得很,只是近年来孙儿正在长身体,吃长饭,身体消耗大,用餐时吃再多半夜也会饿醒而已。” 听闻此言,朱元璋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神色稍霁。 毕竟,那种继母虐待养子养女的丑闻他可不希望发生在朱家。 但朱允熥的表现还是让朱元璋有些诧异,不由古怪地看着朱允熥:“允熥,你怎么不顺势向咱告吕氏一状,若你告状,咱定然会帮你出头,解你心头之恨,还能为你铲除敌人?” 一边说着,朱元璋还不忘吃一口面,状若无意一般询问。 朱允熥也端起自己那碗,吃了一口面,闻言抬头看着朱元璋神色认真无比:“皇爷爷,您把孙儿想成什么人了?” “孙儿有时说话可能莽撞了些,但又不是真的不忠不义不孝之辈。” “娘亲去世后,一直是二哥的亲生母亲吕氏将我抚养长大,她对我有养育之恩,孙儿心中早就已经将她当着自己亲生母亲看待。” “虽然如今孙儿决意与允炆二哥争夺储君之位,更是对其势在必得…可那也是为了朱家,为了大明江山考虑,并不会上升到个人层面。” “哪怕是对允炆二哥,孙儿依旧会相敬如宾,待他为亲兄弟,并不会因此而产生隔阂,甚至怨恨,生出恶意!” “更别说对将孙儿抚养长大的母亲吕氏了,孙儿怎能做那等污蔑母亲的不孝之人。” 朱允熥神色肃穆,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时代:孝义无双! 即便他将来争储成功,登基称帝,也得将吕氏好好供着养着敬着。 因为她占据了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的大义。 在这个将忠孝看得极为重要的时代,不忠不孝之人注定走不远。 当然,若吕氏自己作死,那朱允熥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因而,朱允熥这番话算是有个七八分真心实意吧! 朱元璋听完,大为震动,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允熥,给了朱允熥人生中第一句夸赞:“不错,你很不错,不愧是咱的孙儿,识大体,明孝义,坐得端行得正,你父亲在天之灵得知的话,定能安息了!” 朱元璋眼眶红红的,忽然有些伤感起来。 朱允熥也跟着双眼发红,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嗯了一声:“这都是孙儿应该的,不值得皇爷爷这般夸赞!” “哈哈!”朱元璋不由莞尔一笑,筷子指着朱允熥,“你这小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谦逊了,刚刚在朝堂上不是很猖狂的吗,大包大揽,让咱册封你为皇太孙,还要咱退位让你登基称帝…这反差太大,不像你小子的为人啊!” 其实朱元璋也不是太了解朱允熥,不过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经过今天的事情,大致还是对朱允熥有所了解的。 总结下来就是:能言善辩、脸皮非常厚!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心思细腻,有孝义之心,为人比较坦荡,不作做! 朱允熥嘿嘿一笑:“孙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朝堂之上的胡言乱语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没办法的事情啊!” “你啊……”朱元璋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不再多聊这个话题,继续低头吃面。 别说,这小子煮的面味道相当不赖,面香汤鲜,青菜脆生生的,鸡蛋的熟度也刚刚好。 怪好吃嘞! 是以,朱元璋嗦面条的速度不由快了些,不时有几根面条从面碗边上滑落在案几上。 朱元璋本不是个浪费粮食的人,本想着嗦完碗里的面再去捡起案几上的面吃掉。 可不等他有动作,朱允熥便已经熟练地用筷子夹起朱元璋面前案几上掉落的面条,也不嫌弃就放入自己碗中吃了起来。 这让一直暗暗观察朱允熥的朱元璋手中吃面动作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只不过这一次嗦面的动作小了些,不再有面条掉落桌上。 等将最后一口面汤都喝干后,朱元璋满足地拍着肚皮,啧啧嘴:“不错不错,你小子煮的面已经超过御膳房御厨了,快比得上你皇奶奶做的了,好吃得很!” 朱允熥嚼着面条,含糊一声:“皇爷爷喜欢就好!” 朱元璋笑了笑,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不嫌弃咱啊,怎么把咱掉落的面条给捡去吃掉了呢?” 朱元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被人称为真龙天子。 但他知道这些话都是糊弄底层百姓的,自己也是人! 人老了,便会被人嫌弃又脏又臭! 可朱允熥刚刚的动作表情没有丝毫的嫌弃,让他颇为感慨。 朱允熥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将嘴中面条咽下去才认真地说道: “皇爷爷不是时常教导父亲,朱家起家不易,当勤俭节约,不可奢靡成风,铺张浪费。” “这些话父亲也原封不动地教给了孙儿,孙儿始终铭记在心,不敢忘却!” “更何况,皇爷爷不也常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之艰吗,孙儿自然不能浪费了!” “再说,皇爷爷是孙儿的亲爷爷,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如何会嫌弃呢!” 轰隆! 朱元璋神色震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允熥,语气忽然急促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啊?”朱允熥一愣? 朱元璋急了,仿佛快要错过最宝贵的至理名言,连忙提醒道:“你刚刚念的那句‘一粥一饭’…” 第8章 朱元璋教我做皇帝? 殿外发生的一切,朱允熥与朱元璋此刻全然不知。 武英殿内,朱元璋正攥着朱允熥的胳膊一阵揉搓,力道大得让朱允熥的青绸锦袍都起了褶皱,口中还不停念叨着,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如此至理名言,当让天下人都知晓!让那些总说咱老朱家是‘莽夫出身’的士子、世家瞧瞧,咱朱家也有能说出这般有学问话的人!” 朱元璋的自尊心素来极强——别看他总把“我本淮右布衣”挂在嘴边,看似以草莽出身为傲,可只有真正懂他的人才知道,这话只能他自己说。 若是旁人敢拿他的出身说笑,或是暗讽朱家“没文化”,等待那人的,定是雷霆般的严惩。 早年他刚起势时,也曾想过为自己攀认一位名人祖宗,最初属意南宋的朱熹,可朱圣人离世不过百余年,其后裔的族谱清清楚楚,连哪一支哪一辈都记载得明明白白,他想掺半分假都找不到空隙,最后也只能作罢。 成也出身,困也出身。 这些年,总有些氏族大家暗地里取笑朱家“满门武夫,不通文墨”,连开国之初邀请山东名士黄二贤入朝为官时,对方都宁可剁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也不愿屈就“布衣皇帝”麾下。 这事虽过去几十年,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朱元璋心底,从未拔去。 是以,当朱允熥说出“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之艰”时,朱元璋才会如此激动。 他终于抓到了一个“打脸”那些世家的机会:看看!谁说我老朱家没文化?咱的嫡孙,不就说出了这般通透的箴言?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当这话传遍天下,那些曾轻视朱家的士子们目瞪口呆的模样。 光是想想,朱元璋便觉得身心舒爽,看向朱允熥的眼神也愈发炽热,像在打量一块即将雕琢成器的璞玉。 朱允熥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轻咳一声,悄悄扭了扭被攥得发紧的胳膊,浑身都不自在。 他心里暗暗叫苦:老朱你可别再让自己做什么诗词了! 现代人哪懂什么格律诗赋啊? 除了偶尔文抄几句古人的句子撑撑场面,真要自己动笔创作,那是万万不能的。 更何况,明朝之后的诗词本就少有名篇,想抄都没多少可抄的,哪像穿越到唐宋之前,随便背几句都能当“才子”? 还好朱元璋没再提“做诗”的茬,他也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道理,没强求朱允熥再出什么“名言”,反而拍着他的肩膀,眼神深邃: “允熥啊,你父亲、母亲若在天有灵,听到这话出自你口,定能安心;你皇奶奶要是还在,也会为你高兴……还有你大哥,他要是活着,定然会为你鼓掌。” 朱允熥闻言,神色微微一震,迎上朱元璋深邃的目光,抿了抿唇,语气诚恳:“都是皇爷爷教导得好。孙儿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有今日这一点微薄见识。 比起皇爷爷您亲手打下这万里江山,孙儿这点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 “哈哈!”朱元璋认真打量了朱允熥片刻,见他说这话时眼神坦荡,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当即莞尔一笑,拉着他走到案几旁坐下,指了指他碗里没吃完的面:“快把面吃完,别浪费了。” 朱允熥依言端起碗,继续小口吃着。 朱元璋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期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考量。 直到朱允熥放下空碗,用布巾擦了擦嘴,朱元璋才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郑重:“你真的想做皇帝吗?” 朱允熥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朱元璋。 帝王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口深潭,能映出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心里飞快闪过无数念头——这话,朱元璋在奉天殿上已经问过一次,可此刻再问,意味却截然不同: 朝堂上那问,是探他“争储是玩闹还是真心?”; 眼下这问,却是探他“能否扛得住帝王的千钧重担”,能否接受这位置背后的风险与苦难? 那么自己能吗? 朱允熥陷入了沉思。 朱元璋也不催促,自顾自倒了一碗浓茶,指尖捏着茶盏的边缘,眼神飘向殿外的梧桐枝,不知在回想当年征战的岁月,还是在考量朱家的未来。 方才朱允熥的表现,还有那句“至理名言”,确实让他有过一瞬间的冲动——想直接将储君之位交给这孩子。 可理性终究压过了冲动:储君不是厨子,也不是诗人,曹植能写出《洛神赋》,却守不住曹魏的江山,这便是前车之鉴。 当皇帝,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难,他必须再确认一次。 若是朱允熥此刻能坚定回答,他便会为这孩子安排磨砺与考验; 若是朱允熥退缩了,那便只能继续考虑朱允炆! 毕竟,总归要选一个能稳住江山的继承人。 方才还满是笑声的武英殿,瞬间又落回寂静,只有殿外的风偶尔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朱允熥终于抬起头,眼神里的犹豫与迷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坦荡的亮泽,他迎着朱元璋的目光,郑重颔首: “孙儿不想再重复理由——那些为朱家、为江山的话,孙儿已经说过很多遍。现在孙儿只想告诉皇爷爷:孙儿真的想做储君,想在您百年之后,接过大明江山的重任。 这事,孙儿绝不后悔,也绝不会后退!” 朱元璋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里五味杂陈,但内心深处也悄悄松了口气。 朱元璋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可很快又收敛了笑意,面色逐渐变得严肃如铁。 方才的温和慈祥仿佛是幻觉,此刻威严肃穆的模样,才是那个执掌大明二十余年的铁血帝王。 “想好了?”他再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想好了!”朱允熥没有半分犹豫,声音铿锵。 “那你说说…”朱元璋陡然抛出一连串问题,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像钢珠砸在朱允熥耳中,“你知道如何治理天下吗?如何制衡文武百官?如何压服那些手握兵权的藩王?如何让蓝玉、常茂这些骄兵悍将服你? 更简单点说,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州府县?多少官员?多少军队?疆域有多大?” “你知道灾情来了要赈灾,可具体怎么调粮?怎么安置流民?怎么防止官员贪墨赈灾款?你懂吗?” “你知道敌人来了要打仗,可怎么调兵?怎么选将?粮草要从哪里运?行军路线怎么定?这些你又懂吗?” “若是藩王反叛,你该派兵镇压,还是先安抚?镇压要派多少兵?安抚要许什么条件?” “西南土司要是再起暴动,是派兵征讨,还是招抚?征讨怕激起民变,招抚怕养虎为患,你怎么选?” “倭寇袭扰沿海,你是加固海防,还是主动出海剿匪?加固海防要花多少钱?出海剿匪要选哪些将领?” “若是将来天下人都骂你是无能昏君、是暴君,你能忍得住这口气,继续做对的事吗?” “若是将来你独坐御座,身边没有真心人,只有算计与背叛,尝尽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朱允熥只觉得脑袋发胀,晕晕乎乎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虽来自二十一世纪,熟知大明的历史轨迹,手里还有系统金手指,可本质上,他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现代青年——没有高超的政治手腕,没有绝顶的理政天赋,更没有统领天下的经验。 以前觉得“当皇帝”似乎不难,可真要细想这位置需要的种种能力,才明白“九五至尊”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常人扛不住的压力。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朱允熥的神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错愕,到后来的凝重,再到此刻的迷茫; 朱元璋却始终面色淡定,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朱允熥,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他不是故意为难朱允熥,只是想让他看清:储君之位、帝王之责,从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面对的困难与挑战,远比想象中多。 若是朱允熥就此被吓跑,那便只能算他看错了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案上茶杯里的热茶渐渐冷却,连殿外的阳光都西斜了几分。 朱允熥才豁然抬头,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坦诚的坚定,他看着朱元璋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不卑不亢: “这些事,孙儿现在确实都不会……可孙儿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什么都可以学。而皇爷爷您,就是最好的老师——您可以教孙儿啊!” “额——”方才还面色沉凝如铁的朱元璋,被这话噎得顿时顿住,握着茶盏的手都晃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错愕。 他设想过无数种答案:朱允熥可能会放弃,可能会强行辩驳,可能会打肿脸充胖子说“我都懂”。 可他万万没料到,朱允熥会如此坦荡地承认“我不会”,还敢直接说“您教我”。 “哈哈哈!”可错愕过后,朱元璋仔细回味这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地震得殿内梁柱都微微发颤,他用手指着朱允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小子……你小子真是机灵如鬼!” 朱允熥也跟着笑,笑得有些腼腆,仿佛不好意思般挠了挠后脑勺。 朱元璋见他这模样,笑得更欢了,好一会儿才收敛笑意,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说得对,年轻就是资本,什么都能学,一切都还来得及。谁生下来就会当皇帝?都是一步步学,一点点磨出来的。” “就像咱,”朱元璋的眼神飘向远方,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当年咱也什么都不会,是被元兵逼得没办法,才参加了红巾军。 一开始连怎么握刀都不知道,只能跟着老兵学;后来带兵打仗,不懂战术,就一点点观察,一点点试,错了就改,不懂就问身边的谋士。” “后来觉得光会打仗不够,还得懂文墨、知历史,不然会被人笑话,也治不好天下。 咱就请了宋濂先生教咱读书,教咱看《史记》《汉书》,教咱兵法要诀。 登基后,朝堂的摊子更大了,官员多了,心思也杂了,咱就慢慢观察,慢慢琢磨——怎么分化他们,怎么拉拢他们,怎么用威恩并施让他们听话,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他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力道比之前轻了些,语气里满是期许:“所以啊,你小子说得不错,甭管现在会不会,先得有这心气。 只要有心气,只要肯学,肯坚持,就没有学不会的事——无非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咱对你这回答,很满意!” 朱允熥闻言,也顾不上肩膀传来的阵阵发麻,眼睛一亮,欣喜地看着朱元璋:“那皇爷爷现在就册封孙儿为皇太孙吧!” 朱元璋:“……” 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朱元璋一脸无语地看着朱允熥,眼神里满是“你这小子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的无奈! 自己这一辈子谦虚谨慎,怎么就有这么个不要脸的孙子? 见朱允熥还想再说,朱元璋没好气地抬手打断: “现在册封你为皇太孙,绝无可能……不过你也别气馁,咱会为你设下考验与磨砺,只要你能一一通过,这储君之位,自然是你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制衡的深意:“而且,这考验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得与你二哥朱允炆公平竞争,咱是最终的裁判,谁做得好,谁就有资格接这江山。” 朱允熥被看得有些讪讪,连忙收起那点急切,小心翼翼地问:“那皇爷爷,您为孙儿准备的考验,是什么?” 朱元璋笑而不语,反而说起另一件事:“不过今日你表现不错,咱可以先封你为王。” “真的!”朱允熥大喜过望。 他之前不过是个郡王,现在封亲王他自然是高兴的。 朱元璋笑眯眯地点头:“往后你便是吴王了!” 噌! 朱允熥瞬间起身,面色微微潮红,神色激动,重重挥舞手臂。 吴王啊…如今在金陵,诸王以吴王为尊! 老朱未登基之时的王号就是吴王,如今却给了自己……嘿嘿! 任凭朱允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见识也不由自主地激动兴奋起来。 见他如此高兴,朱元璋却泼了盆冷水:“咱也要给你允炆二哥封王,封献王!” 朱允熥闻言,激动的神色收敛,看了眼老朱。 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共同竞逐储君位吗?也是提醒自己,别太得意忘形! 深吸一口气,朱允熥忽然笑道;“那倒是要提前恭喜二哥了。” 朱元璋又愣了一下,再次意外朱允熥的反应! 朱允熥见状,笑了笑,道:“孙儿不是说过吗,不管发生什么,孙儿与允炆二哥都是亲兄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悔。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二哥也能封王,孙儿为他感到高兴!” 朱元璋嘴角动了动,一时间居然无法说什么。 按道理朱允熥有如此心胸,他该感到开心才是。 可一想到给朱允炆的本该是储君之位,突然变成王位,朱元璋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情了。 因为他真不知道,朱允熥是在真心祝福还是在幸灾乐祸… 过了好一会朱元璋才又道:“你今日兵行险招,拖延了咱立储的时间,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接下来,你便去文华殿参政吧,先从最基础的学起,看看奏折怎么批,政务怎么处理。” “哦对了,”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平衡,“你二哥也会去文华殿学习,你们俩一起学,一起看。” 朱允熥的嘴角悄悄扯了扯,合着还是要跟朱允炆“同班”,不过他也没抱怨,反而拱手谢恩:“谢皇爷爷恩准孙儿参与政务!” “别高兴得太早,”朱元璋摆摆手,语气里带着警告,“咱让你去文华殿,不是让你参与处理政务,只是让你旁观学习,记着怎么看奏折、怎么分析政务。若是表现不佳,让咱看出你不用心……呵呵,那你这‘参政’的机会,也就没了。” 话没说完,可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朱允熥却毫不在意——他有“过目不忘”的技能,学习政务简直是开了挂,还怕学不会? 见朱允熥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透着自信,朱元璋眼底也多了几分期待。 最后,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准备吧,东宫你也不用住了,吴王府一直空着,里面的陈设都齐全,你搬过去住便可。” 朱允熥顿时大喜——之前住在东宫,处处受吕氏母子的掣肘,怎么住怎么不舒坦,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自然开心。 他连忙躬身谢恩,转身快步离去,青绸袍角在殿内划过一道轻快的弧线。 朱允熥离去没多久,一道黑影从殿后屏风后走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他捧着一卷画轴,缓步走到朱元璋身侧,躬身递上:“陛下,这是奉天殿前,二皇孙与三皇孙相拥时的情形,还有他们当时的对话,都记录在此。” 朱元璋接过画轴,缓缓展开。 画卷上,朱允熥与朱允炆相拥的模样栩栩如生,旁边还用小楷密密麻麻记着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记录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错漏。 朱元璋快速扫完,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看穿了两人的“戏码”。 “你觉得这俩孩子,是真的兄友弟恭?”朱元璋抬头看向蒋瓛,语气随意。 蒋瓛神色一紧,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臣乃外臣,不敢妄议皇孙殿下的言行。” “你啊……”朱元璋摇摇头,也没勉强他,只是又低头看了几遍画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呢喃:“还真是‘兄友弟恭’啊……” …… 与此同时,东宫的寝殿内,气氛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吕氏听完那小太监添油加醋的禀报——从朱允熥献面,到朱元璋开怀大笑,再联想到朱允炆汇报的今日在朝堂上朱允熥的表现,她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间覆上一层寒霜,指节死死攥着手中的素色帕子,帕角都快被捏烂,眼底满是怨毒。 朱允炆垂着头,手指抠着紫檀木桌的边缘,指甲都泛了白,脸色比宣纸还白,半天没说一句话。 第9章 与吕氏打机锋!收复蓝玉的选择! 皇宫虽殿宇连绵、宫墙深广,可只要朱元璋有意让消息传开,那速度便如星火燎原,快得惊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朱允熥封吴王、朱允炆封献王,二人共入文华殿学习理政”的消息,便从御书房传遍皇宫各宫苑,再扩散至朝堂内外,连京城中稍有权势的勋贵、乡绅都得了信。 而东宫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吕氏与朱允炆母子本就还没从“储位暂搁”的打击中缓过神,此刻听闻消息,更是气得眼睛都快瞪出血来。 旁人封王或许会欣喜若狂,毕竟亲王之位已是宗室至高荣耀。 可他们母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在储君之位、九五之尊上,区区亲王封号,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安慰,甚至是一种羞辱。 更让他们憋屈的是,连王号都被比了下去。 朱允熥封“吴王”——这是朱元璋登基前自己的王号,何等尊贵,几乎等同于“默认继承人”的信号; 而朱允炆只封了“献王”,“献”字虽也是亲王封号,却透着几分“恭顺、无争”的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二者差距。 “当啷——!” 吕氏的面色瞬间沉如严霜,原本精心描画的眉梢拧成一团,光洁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底翻涌的戾气让她平日里温婉的模样变得有些狰狞。 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猛地抬手,将面前案几上的青瓷果盘、蜜饯匣子尽数扫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炸开,吓得一旁侍奉的宫女们齐齐一颤,连忙缩着脖子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这位盛怒的太子妃当成泄愤的工具。 别说宫女们,就连亲儿子朱允炆,此刻也吓得心头发紧,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对吕氏向来是又敬又怕:敬她为自己操碎了心,从他幼时便为他谋划储位,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 怕她的严厉苛责,更怕她近乎偏执的掌控欲——从小到大,他的一言一行、一衣一食,几乎都要经吕氏点头。 果不其然,吕氏发泄完怒火,目光便如淬了冰般射向朱允炆,声音冷得像寒冬的井水:“废物!到手的储君之位都能弄丢,如今封个王都要被那孽障压一头,本宫往日教你的那些手段都喂了狗吗?” “扑通——!” 朱允炆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沮丧的颤抖:“母妃,儿臣……儿臣也没想到三弟他会突然……” “住口!”吕氏猛地打断他,连平日里维持的“雍容”都顾不上了,指着朱允炆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他当着你皇爷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羞辱你,毁了你的储位,你还叫他‘三弟’?你读书读傻了不成!” 朱允炆脖子一缩,嘴唇嗫嚅着,终究是不敢反驳,只得改口:“儿臣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跳出来搅局,更没想到他那般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句句戳人要害……还会去献面讨好皇爷爷……” “废物!”吕氏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气得眼皮直抽,指尖都在发抖。 朱允炆垂着头,不敢吭声。 其实他对那储君之位,并非如吕氏那般执念深重。 只是自小便被吕氏逼着学帝王术、练虚伪的仁厚,逼着将“登基”二字刻进心里,久而久之,他便以为自己“该争”,该为了这个位置拼尽全力。 可真当这位置要丢时,心底深处竟隐隐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弛……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只是这份松弛感太过微弱,连他自己都难以捕捉,更不敢在吕氏面前显露半分。 吕氏才不管朱允炆心中的真实想法,她要的,是自己的长子坐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她才能顺势成为皇太后,登临世间女子的巅峰,受万人敬仰; 更重要的是,她怕其他宗室登基后容不下她们母子——毕竟这些年为了朱允炆的储位,她得罪的人可不少。 从朱标薨逝那日起,她便开始布局,拉拢文官、讨好朱元璋,眼看就要到收获的季节,却被朱允熥横插一脚,这份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将她吞噬。 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朱允炆,吕氏气不打一处来——她这般精明强干,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懦弱蠢笨的儿子? 可愤怒归愤怒,她也知道一味发火毫无用处,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压过朱允熥,让朱允炆重新回到朱元璋的视野中心。 吕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戾气,缓步走到朱允炆面前,弯腰将他扶起,指尖轻轻拂去他衣摆上的灰尘,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也没用。如今之际,唯有让你在文华殿好好表现,压过那孽障的风头,让你皇爷爷重新看到你的‘仁厚’与‘能力,只有这样,你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母妃,我……我真的能做到吗?”朱允炆抬起头,眼底满是迷茫。 朱允熥今日在奉天殿的表现太过亮眼,他实在没信心能比得过。 吕氏的眼神瞬间又冷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胁迫:“不能也要能!必须能!这储位本就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朱允炆心中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连忙点头:“儿臣……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这才对。”见儿子恢复了“乖巧”,吕氏的怒气稍稍消减,转头对一旁侍立的亲信宫女吩咐,“青儿,去请齐郎中、黄侍读、方经筵来东宫,就说本宫有要事与他们商议,让他们速来。” “奴婢领命!”名叫青儿的宫女眼神精明,躬身领命后快步退了出去。 朱允炆看着青儿的背影,忍不住好奇地问:“母妃,您找三位先生来,是想……” 吕氏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 “允炆,母妃再教你一次,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争。你背后有母妃,有整个吕家,还有你外公吕本留下的人脉。 你外公当年任吏部尚书,执掌天下官吏的任免调配,十几年间提拔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今朝中近半文官,都曾受他恩惠——这些人,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是旁人抢不走的底牌。” “你要记住,大明历经三十年征战,如今最需要的是‘仁厚守成’的君主,你皇爷爷心里清楚,文官集团也清楚——而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是上天都安排好的,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吕氏的眼神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所以,不管那孽障耍什么花招,本宫、还有你的那些支持者,都会帮你扫清障碍,让你稳稳坐上那个位置。” 朱允炆听着这番话,心中的忐忑渐渐消散,伸手紧紧握住吕氏的手,郑重地点头:“母妃放心,这一次,儿臣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吕氏眼中的狠厉瞬间化为温柔,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欣慰地笑了。 只要儿子还听话,只要文官集团还站在他们这边,朱允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可就在这时,有宫女匆匆进来禀报:“娘娘,三皇孙…吴王殿下回来了,此刻就在殿外求见。” 吕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狠厉与毒辣,却又很快掩饰过去,语气平静地吩咐:“让他进来。” “是!”宫女退下。 不管怎么说,朱允熥都是她名义上的“养子”,即便双方已是水火不容,表面的体面也得维持。 更何况,她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几日不见便判若两人的“养子”,到底长了多大的本事,竟能怼得满朝文官哑口无言,还硬生生搅黄了朱允炆的既定储位。 虽然在她看来,朱允熥不过是“空有口舌之利”,底子终究比朱允炆浅薄,但如今他封了吴王,入了朱元璋的眼,倒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拿捏了。 朱允炆看着面色平静的母亲,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他怕吕氏会当场对朱允熥发难,万一被朱允熥反怼,母亲定会将怒火撒在他身上; 更怕朱元璋知道后,会厌弃他们母子“容不下人”。 吕氏自然也想到了这层,是以当朱允熥大步走进殿内,神色坦然地躬身行礼,口称“儿臣见过母妃、见过二哥”时,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快步上前,亲热地扶起朱允熥,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允熥回来啦?几日不见,瞧着又长高了些,你看,前几日母妃刚给你做的锦袍,如今穿在身上都显短了。” 朱允炆彻底愣住了——母亲对朱允熥的态度,竟比对自己还要温柔? 他心中甚至隐隐生出几分醋意。 可朱允熥却半点没感受到“温情”,心中早已将吕氏的话翻译成了“暗讽”:你这孽障,几日不见翅膀就硬了,敢跟本宫作对,看来以前对你的约束还是太松了! 他嘴角扯了扯,脸上露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握着吕氏的手道:“劳母妃还记挂着儿臣的穿衣尺寸,儿臣如今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倒盼着母妃少为我操劳些,免得累坏了身子——儿臣心里会心疼的。” 这话明着是孝顺,实则是在拒吕氏的“掌控”: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再管东管西。 这让吕氏惊讶过后便是后槽牙都咬碎了,面上笑意盈盈,手中比了个动作:“好好,长大了好啊…想当初你才这么点大,姐姐便不幸走了,我一点一点将你喂养长大,如今看着你这般成器,我也没辜负姐姐的在天之灵!” 兔崽子,别忘了是谁将你个没娘的逆子养大。 朱允熥面露感激之色:“母妃抚养之恩,儿臣铭记在心…儿臣永远忘不掉幼年时期母妃派遣自己寝宫内的宫女前去照顾我的画面,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啊!” 老妖婆,你别尽往自己身上贴金,捞功劳了。当年是东宫的宫女将我喂养长大,你最多有时间,有心情来看一眼而已,别说得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拉扯长大的。 朱允炆疑惑地看了眼莫名其妙的母妃和弟弟。 不知这两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忆往昔起来了? 吕氏则心中一惊,认真地打量着朱允熥:眼前的少年,眼神坦荡却藏着锋芒,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与以往那个见了她就躲、说话都结巴的“胆小鬼”判若两人。 是真的变了? 还是以前一直在藏拙,骗过了所有人? 吕氏心中的警惕瞬间拉满,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杀意。 这样一个心思深沉、话术老练的隐患,若是不趁早除掉,将来必成大患! 可她也清楚,如今的朱允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是朱元璋亲封的吴王,还入了文华殿参政,动他便等于打朱元璋的脸,她暂时还没这个胆子。 不过很快,吕氏便又镇定下来,朱允熥的底蕴终究还是差了些。 他生母常氏虽留下了常家、蓝家的关系,可这小子这些年从未主动经营,蓝玉、常茂等人对他也只是“表面支持”,并非真心臣服; 更重要的是,她早已察觉朱元璋对蓝玉、常茂等骄兵悍将的不满——只要这些武将一倒,朱允熥便成了孤家寡人,根本不是朱允炆的对手。 这般想着,吕氏心中的危机感消了大半,语气依旧温柔:“你能有这份心,母妃就知足了。说起来,你今日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朱允熥也不绕弯子,坦然道:“回母妃,儿臣今日来,是告知母妃与二哥,明日儿臣便要搬离东宫,前往吴王府居住。 另外,二哥如今也封了献王,按规制,也该择日搬离东宫,前往献王府居住了。” 吕氏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淡淡点头:“嗯,你们年纪也大了,确实该有自己的王府,总住在东宫也不是回事。” 可朱允炆的反应却有些大,脸色微微发白,东宫是他的“避风港”,母亲虽严厉,却从不会害他; 可一旦搬去献王府,凡事都要自己做主,他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但当着朱允熥的面,他也不好显露脆弱,只能硬着头皮冷漠点头:“知道了。” 朱允熥看出了他的不安,却也不在意,只是笑笑:“那儿臣便先告辞了,回去收拾些东西,明日一早就搬。” “等等。”吕氏却叫住了他,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你这孩子,从小在东宫长大,突然搬去王府,母妃也不放心,我从东宫挑了四个手脚伶俐的宫女,再让御膳房的张厨跟着你。 你吃惯了张厨做的菜,换了人怕你肠胃不适; 宫女们跟着你,也能帮你打理府中琐事,省得你刚封王,手忙脚乱。” 朱允熥的脚步猛地一顿,背对着吕氏的脸色变换不定——这哪里是“帮衬”,分明是明目张胆地安插探子! 宫女能监视他的言行,厨子能打听他的饮食喜好,甚至能在饭菜里动手脚! 可他不能拒绝——吕氏是以“母亲关怀”的名义安排的,一旦拒绝,便是“不孝”,会落人口实,甚至可能被朱元璋误会他“容不下养母安排的人”。 吕氏这一手,可谓是“以柔克刚”,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暗骂,转身时脸上已堆满了激动的笑容,甚至还拍了拍手:“那真是太好了!多谢母妃恩宠,儿臣真是受宠若惊!有张厨和宫女们帮忙,儿臣也能少些手忙脚乱了。” 吕氏笑得更温柔了,眼底却藏着得意:“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为你考虑周全。若是往后府中缺什么,尽管派人来东宫说。” 心中却早已算定:你若敢对我派去的人不敬,或是想赶走他们,本宫便去御前告你一状,让你落个“不孝不义”的名声! 朱允熥又说了几句“孝顺”的话,便躬身告辞。 刚走出吕氏的寝殿庭院,便见青儿领着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迎面走来——显然是刚收到吕氏的消息,赶来商议要事。 双方脚步同时顿住,目光在空中交汇。 朱允熥神色坦然,既没打招呼,也没露出敌意,只是微微点头; 齐泰、黄子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方孝孺则皱紧了眉头,神色带着几分厌恶。 几人沉默片刻,便错身而过,谁也没开口。 直到朱允熥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齐泰才不经意地扭头瞥了一眼,对身旁的黄子澄低声笑道:“看他面色不算好看,想来是在娘娘那里吃了瘪。” 黄子澄也跟着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娘娘何等心智,拿捏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孝孺则一脸严肃,语气斩钉截铁:“他若敢对娘娘有半分不敬,或是对娘娘安排的人动手,我定要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他一本‘不孝之罪’,让陛下看清他的真面目!”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算计,快步走进了吕氏的寝殿——他们心中都清楚,吕氏召他们来,无非是商议如何给朱允熥设套,让他犯错,彻底断绝他争夺储位的可能。 …… 而离开东宫的朱允熥,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倒是迫不及待啊……刚封王就想着联手对付我,建文三‘杰’,果然名不虚传。” 他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透着几分跃跃欲试——前世的历史早已证明,这三人不过是“纸上谈兵”的庸才,想跟他斗,还嫩了点。 可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带着几分急促的催促: 【检测到敌人已开始密谋针对宿主,神级选择系统触发临时任务!】 【选项一:主动前往凉国公府,说服蓝玉,让其真正臣服于你,增强自身势力底蕴。完成奖励:箭术宗师(永久性技能,精通各类弓箭用法,百步穿杨)、复合弓制造精细图纸(含材料配比、工艺步骤,可批量制造超越当前时代的强弓)】 【选项二:无视敌人密谋,放任事态发展,专注于文华殿学习。完成奖励:黄金一两、白银十两】 朱允熥脚步一顿,眼底瞬间闪过一抹亮色! 系统任务来得正好! 收复蓝玉本就是他计划中的重中之重,如今还有“箭术宗师”和“复合弓图纸”加持,简直是顺风顺水! 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在心中默念:“我选选项一!” 确认选择的瞬间,他又顺势领取了之前完成“献面”任务的奖励——“大师级厨艺”与“精盐提取法”。 领取“大师级厨艺”时,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菜谱与烹饪技巧: 从宫廷菜的繁复工序,到民间小吃的简易做法,甚至连火候的掌控、调料的配比、食材的处理都清晰无比,仿佛他已掌勺数十年; 领取“精盐提取法”时,从海盐的晾晒、粗盐的过滤,到用草木灰提纯、去除杂质的步骤历历在目,甚至连如何改良盐田、提高产量、防止潮解的细节都一并浮现。 朱允熥心中一阵畅快——有了这些底牌,无论是上交朱元璋,还是增强自身实力,都多了几分把握! 他哼着后世的小调,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在东宫的寝宫,简单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物和书籍,又去偏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崭新的青绸锦袍——毕竟是去见蓝玉这位“军头”,总得显得精神些。 一切收拾妥当后,朱允熥便带着两名贴身内侍,径直朝着凉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他很清楚,收服蓝玉并非易事,但只要能成功,他便有了真正的“武力后盾”,应对吕氏与建文三杰的算计,也能更有底气。 …… 而此时的东宫内,吕氏、朱允炆与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已围坐在案几旁,压低声音商议起来——案上摊着一张布局图,几人的手指在图上指指点点,眼神中满是算计,显然已开始谋划针对朱允熥的第一个“圈套”…… 第10章 朱允熥:蓝玉,你可知罪!蓝玉臣服! “满上!都给咱满上!”凉国公府正厅内,蓝玉一手举着鎏金酒樽,一手死死揽着舞女纤细的腰肢,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溅在绣着金线的锦袍上,也不在意,“今日咱高兴!这御赐的女儿红,管够!不醉不归,谁要是先倒了,往后就别跟咱称兄道弟。” “哈哈!国公爷豪气!”景川侯曹震第一个响应,端着酒樽“咕咚”灌下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如今三皇孙殿下封了吴王,陛下的心思还有啥不明白的?往后这储君之位,定然是吴王的!咱跟着国公爷,往后就是妥妥的从龙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是自然!”蓝玉的义子蓝昌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伸手为蓝玉续上酒,“义父可是咱大明第一武将!捕鱼儿海一役,生擒北元太子、大破鞑靼主力,这份功劳,满朝文武谁能比? 吴王殿下是先太子嫡子,又是义父的亲侄孙,将来登基,能不靠义父撑场面?能不对义父感恩戴德? 到时候,义父就是大明的定国公,咱蓝家世代荣宠!” “还有咱常家!”常森拍着桌子大笑,震得案上的瓷盘叮当作响,“先太子妃是咱常家的姑娘,吴王殿下喊咱一声‘表哥’,这亲疏远近摆着呢! 他要是想争储,离了咱这些武将支持,怎么跟方孝孺那些酸儒斗?” “说得对!”鹤庆侯张翼跟着起哄,“吴王殿下如今孤立无援,肯定是想找国公爷当靠山!毕竟论血脉、论威望,国公爷都是他最该倚重的人!” “……” 正厅内一派喧闹:舞女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腰肢扭得如同风中柳条,裙摆旋出层层叠叠的光影,香风裹着浓郁的酒菜香气,在殿内盘旋不散; 武将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吆喝声、哄笑声、舞女的软语娇声混杂在一起,活像个热闹的市井酒肆,哪里还有半点国公府的庄重? 而正厅外的回廊阴影里,朱允熥负手而立,墨色的锦袍被晚风拂起一角,他将殿内的每一句狂言都听得清清楚楚。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玉扣硌得掌心生疼,眼眸却缓缓眯起,眼底掠过一丝冷冽! 自己夺储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蓝玉这群人倒先喝起了庆功酒,还敢说“皇位非吴王莫属”“登基后感恩戴德”, 这些话要是传到皇爷爷耳朵里,别说蓝玉满门,连他这个“主谋”都得跟着掉脑袋! 被他拦在身后不准进去禀报的管家,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他一会儿偷瞄朱允熥沉凝的侧脸,一会儿又伸头往殿内瞅,双手纠缠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 他不是怕吴王殿下怪罪,是怕自家老爷——蓝玉的脾气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火爆,一点就炸,要是知道吴王殿下在外面听了这么久“大逆不道”的话,自己却没去禀报,怕是要被拖剥皮抽筋… 就在管家的腿都快站软时,朱允熥忽然侧过头,声音平静得像湖面的水,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稍后见到凉国公,我会跟他说,是本王特意拦着不让你禀报,与你无关,你无需担惊受怕。” 这话像一道救命符,让管家瞬间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感激的颤抖:“谢……谢吴王殿下体谅!殿下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都记着!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得报答殿下!” 他偷偷抬眼打量朱允熥,这位年轻的亲王,眉眼间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浮躁,反而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连人心的细微忧虑都能看透,将来若是真能登临大宝,定是位体恤下人的明君。 是以,老管家不由对未来有些期待… 若这位吴王在将来真能登临大宝,那么今日与他的见面对话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殊荣。 朱允熥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殿内,眼神越发犀利。 他终于明白皇爷爷为何总说蓝玉“骄纵妄为、目无法纪”了! 这群武将仗着开国元勋,早已把“君臣之礼”抛到了九霄云外,今日若不及时敲打,将来迟早会酿成大祸。 可他没有冲动进去发作: 一来,此次前来的核心目的是收复蓝玉,而非结仇; 二来,武将都好面子,当众呵斥只会让他们恼羞成怒,万一逼得他们倒向朱允炆,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三来,上位者只需收服最高将领即可,常茂、曹震这些下属,自有蓝玉去管束,这样才能让武将集团真正“归心”,避免出现“政令不一”的乱象。 因此在外人面前,还需给蓝玉留点面子,才好让下面的人服他! 心中打定主意,朱允熥对管家道:“你现在进去禀报凉国公,就说朱允熥前来拜访,有要事相商。记住,别声张,悄悄跟他说。” 管家愣了愣,小声问:“殿下……您何不亲自进去?这样也显得亲近些。” “不必。”朱允熥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说,本王在湖对面的雪月亭等他。 告诉他,此事关乎蓝家满门的安危,也关乎大明的军权稳定,让他务必独自前来,不许带任何人。”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工湖——湖面上飘着几片残荷,对面的雪月亭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木桥相连,清幽安静,待会呵斥蓝玉时声音大些,也不怕被外人听见,更能让蓝玉感受到“私密”与“郑重”。 管家不敢再多问,连忙应了声“奴婢遵旨”,轻手轻脚推开正厅的侧门,快步走了进去。 朱允熥则沿着湖边的石子路缓缓走向雪月亭,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不仅关乎能否收服蓝玉,更关乎他未来争夺储位的“武力底牌”,容不得半分差错。 …… 正厅内,蓝玉正把舞女揽在怀里,凑着她的手喝酒,脸颊因醉酒而通红,笑声爽朗得震得烛火都微微晃动。 当听到管家在耳边低语,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一把推开舞女,拍着桌子对满殿武将大笑:“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到,允熥那孩子来了,定是为了储位的事,特意来求咱帮忙的。” 他得意地晃了晃酒樽,连对朱允熥的称呼都忘了尊卑,直接叫“允熥那孩子”,仿佛朱允熥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小屁孩。 满殿武将也跟着兴奋起来,酒樽碰撞的声音更响了: “真的?吴王殿下在哪?快让他进来!咱陪他喝几杯!” “我就说嘛!吴王殿下如今没了东宫的支持,不靠国公爷,还能靠谁?” “可不是嘛!先太子妃是舅舅的亲外甥女,吴王殿下喊舅舅一声‘舅姥爷’,这血脉摆在这,他不找舅舅找谁?”常森凑过来,脸上满是得意,仿佛朱允炆找蓝玉,是他常家的荣耀。 “就是,快让殿下进来,有事咱边喝边聊,酒桌上才能聊出真感情!”曹震也跟着起哄,他还想着借着蓝玉的关系,跟未来的储君攀上关系。 “快让殿下进来,咱陪他喝几杯!”舳舻侯朱寿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兴奋,“真男人的事,就得在酒桌上谈!喝透了、聊开了,往后才是真兄弟!” 蓝玉被众人捧得越发得意,酒劲也上来了,大手一挥就要让管家去请朱允熥进来:“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允熥带进来。都是自己人,还分什么你我?喝着酒、吃着肉,啥事都好商量!” 满殿武将纷纷附和,没人觉得不妥! 在他们这些武夫看来,男人的情谊都是在酒桌上、战场……窑子上建立的,一起喝过酒、一起流过血,一起扛过枪才算真兄弟。 管家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头皮一阵发麻——吴王殿下特意交代要“私密”,可老爷和这些将军们却要拉着殿下喝酒,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可当他想起朱允熥那沉静的眼神、威严肃穆的面容,还是咬了咬牙,再次凑到蓝玉耳边,压低声音道:“老爷,吴王殿下没进来,他在湖对面的雪月亭等您,还说……还说有天大的要事,必须跟您单独说,让您千万别带其他人。” 蓝玉的笑容僵了僵,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满的嘀咕:“多大的事?还得单独谈?咱跟允熥那孩子,还有啥不能当着众人说的?” 一旁的定远侯王弼却忽然皱起了眉,悄悄拉了拉蓝玉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国公爷,不对劲啊!吴王殿下今日行事这么郑重,肯定是有要紧事,说不定是跟陛下的心思有关。您还是过去看看,别怠慢了。” 常茂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舅舅,允熥那孩子打小就认生,喜静不喜闹,许是真有私密事不想让外人听见。您就去一趟,咱在这等您回来,继续喝!” 蓝玉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再怎么说朱允熥也是未来的储君苗子,不能怠慢。 他便放下酒樽,推开怀里的舞女,胡乱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袍,对众人道:“行!你们先喝着,咱去去就来,等咱跟允熥谈完,回来接着喝。”说罢,便大步走出正厅。 刚踏出殿门,傍晚的凉风便裹着庭院里的桂花香扑来,吹得蓝玉打了个寒颤,酒意也散了大半,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顺着湖边的石子路走向雪月亭,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眺望湖面——那背影挺拔如松,宽肩窄腰,身姿间透着几分熟悉的温润,竟让他猛地顿住脚步,喉咙发紧。 “像……太像了……”蓝玉喃喃自语,眼眶不知不觉有些发热。 那背影,像极了逝去的先太子朱标。 当年朱标还在时,最爱带着他去紫金山下的湖边踏青,每逢见到开阔的江河湖海,总会像这样负手而立,眉眼间满是忧国忧民的温和,还会笑着骂他:“蓝玉啊,你这脾气得改改!战功再高,也得记得君臣之礼,别总想着横着走,免得让陛下寒心。” 那时候他还不服气,总觉得太子殿下太温和,管得太多,可如今……太子殿下仙逝了,他再也没人敢这么直白地骂他、劝他了。 蓝玉甩了甩脑袋,压下心头的酸涩,快步走进亭中,刚要开口喊“允熥”,却见朱允熥陡然转身,那双往日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盯着他,声音陡然炸响,震得亭外的树叶都微微晃动:“蓝玉!你可知罪?” 蓝玉的脚步猛地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竟生出几分面对先太子朱标时的恐慌,语气都有些结巴:“我……我有何罪?咱……咱没做错事啊!” “你没做错事?”朱允熥上前一步,语气冷得能冻住空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蓝玉心上,“你身为国朝国公,却敢私自召集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定远侯王弼等勋贵在家中宴饮,通宵达旦、喧哗无忌——你忘了陛下三令五申‘勋贵不得私相结党、以免动摇国本’的律法?这是目无法纪!” “你于私是本王的舅姥爷,于公却是大明的臣子,可你在殿中一口一个‘允熥那孩子’,连最基本的‘吴王殿下’都不肯称呼——你当本王还是当年那个在东宫不敢跟你说话、见了你就躲的毛孩子?这是目无尊卑!” “去年北征回来,你私藏了元顺帝的鎏金酒壶和珊瑚摆件,还挂在书房显眼处炫耀;喜峰口守将按律查验你的随行兵马,你竟纵兵毁关,把朝廷的城关当你蓝家的院门;你儿子蓝碧在应天府强抢苏州知府的女儿,你不仅不责罚,还派人把知府派来的差役打了出去,说‘我蓝家的人,轮不到外人管’——这是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更甚者,你广收义子义侄,府中豢养私兵三百,比京营的都司卫所还规整,还敢在殿中跟曹震说‘陛下年纪大了,将来还得靠咱这些老弟兄撑着’——蓝玉!你这话是想干什么?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凉国公要拥兵自重,逼宫夺权吗?这是目无君父!” 朱允熥越说越声音越洪亮,最后直接伸手指着蓝玉的鼻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陛下不知道?廖永忠私穿龙袍被赐死,朱亮祖贪赃枉法被鞭毙,唐胜宗结党营私被削爵——那些因骄纵而丢了性命的功臣,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陛下念你是老臣,念你跟着他从濠州打到北平,出生入死,才对你一再忍让!可你别以为陛下真的糊涂。 你府中私藏北元珍宝,你跟曹震议论储位,陛下哪一件不知道? 锦衣卫的人,说不定此刻就在你府外盯着!” 蓝玉彻底呆住了。 “今日本王来此,不是为了跟你置气,更不是为了拿你立威!”朱允熥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却依旧严厉,“本王是想告诉你,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踩在律法的红线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那些文官天天在陛下面前提‘削勋贵’,陛下近来让锦衣卫查边军的冬装筹备、粮草调配,你以为是为了谁? 你再这么恃功自傲下去,别说你这凉国公的爵位保不住,连你蓝家满门的性命,都要折在‘居功自傲’这四个字上!” “本王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要么你收敛起你的骄纵,把府中的私兵散了,把你儿子蓝碧送进国子监学学规矩,往后在朝堂上谨言慎行、尊君礼臣,本王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求几句情,帮你挡挡文官的弹劾; 要么你继续胡来,等陛下真的动了怒,便是本王想保你,也保不住!” 朱允熥说完,再次转身负手而立,留给蓝玉一个冷硬的背影,亭内只剩下湖面风吹过的“哗哗”声。 蓝玉呆愣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惊讶于朱允熥的言辞竟如此犀利,把他的过错扒得一干二净; 震撼于自己竟犯了这么多“掉脑袋”的错,还浑然不觉; 更惊悚于自己差点步了廖永忠、朱亮祖等人的后尘。 他活了五十多年,经历过无数生死战场,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慌,后背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湿。 可他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很快便压下心中的杂乱,目光复杂地看着朱允熥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殿下……你真像先太子。连骂人的语气、劝人的道理,都一模一样。” 朱允熥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微微颤动。 蓝玉继续说道,脸上竟渐渐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太子殿下在世时,每次见了我,都要先骂一顿,再跟我讲道理、说《汉书》里的典故,劝我‘莫要骄纵,免得惹陛下烦心,连累家人’。 那时候我还不服气,总觉得太子殿下太温和,管得太宽,可如今……太子殿下仙逝了,却有殿下你继承他的心意,时时刻刻警醒我……” 他的眼眶渐渐发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先太子待我恩重如山,殿下今日又这般冒着风险提点我,蓝玉若再不知好歹,便是猪狗不如!我蓝家的命,是先太子保下来的,今日也该为殿下效力!” 话音落,蓝玉在朱允熥震惊的目光中,“扑通”一声单膝跪下,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声音朗朗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臣蓝玉,谢吴王殿下提携点醒之恩! 往后臣愿一心一意效忠殿下,殿下让臣往东,臣绝不敢往西; 殿下让臣赴汤蹈火,臣万死不辞!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朱允熥豁然转身,死死盯着蓝玉的眼睛。 他本以为要多费些唇舌,甚至做好了与蓝玉争辩的准备,却没料到这一顿严厉的呵斥,竟让蓝玉如此干脆地臣服。 他仔细打量蓝玉的眼神,没有半分虚伪,只有真诚的感激与决绝的忠诚,连鬓角的白发都透着几分郑重。 朱允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扶起蓝玉,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手背——那上面满是战场留下的疤痕,语气也温和下来:“舅姥爷,您这是折煞侄孙了!快起来,地上凉,仔细伤了膝盖。往后咱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蓝玉被扶起,深深看了朱允熥一眼,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没了往日的骄纵与狂傲,多了几分真诚的敬佩。 亭外的风吹过,带着桂花香,将两人的笑声轻轻送向湖面,也送来了蓝玉真正归心的信号,更让朱允熥的储位之争,多了最坚实的“武力后盾”。 第11章 请称吴王殿下!朱棣的烦闷! 天色渐暗,暮色将雪月亭染成一片朦胧,湖上凉风习习,带着水汽拂过面颊,彻底吹散了蓝玉残存的酒意。 他任由朱允熥扶着起身,膝上还残留着青石板的凉意,开口时语气已多了几分郑重:“允熥你…不,吴王殿下,您对未来争夺储君之位,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虽然称呼上还带着一丝生硬的转换,但蓝玉心里清楚,眼前的朱允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躲在东宫角落里、见了他就怯生生低头的孩童。 既然选择了臣服,那该有的尊卑礼节就得守,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唤“允熥那孩子”。 他蓝玉虽骄纵,却不傻,能坐到凉国公的位置,察言观色的本事从不含糊。 从前他眼中只有朱元璋和朱标,如今,这名单上又多了一个朱允熥。 朱允熥闻言,脸上的冷冽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笑意,拍了拍蓝玉的手臂:“舅姥爷,私底下咱们还是叫名字就好,何必这么见外?咱们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私下太讲究礼节,反倒生分了。” 蓝玉看着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哭笑不得! 刚刚在亭中痛骂他“目无尊卑”的是你, 现在又说“不必见外”的也是你。 合着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他除了应下,还能说什么? 想了想,为了拉近关系、表忠心,他还是顺着朱允熥的话应道:“好,那私下里咱就还叫你允熥。你说说,争储之事需要咱做些什么? 只要是你开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咱绝不说半个‘不’字!” 说到最后,蓝玉骨子里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又不自觉冒了出来,眉梢挑得老高,眼神里满是张扬。 他刚臣服朱允熥,正急需办一件“大事”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也好在未来的储君面前站稳脚跟。 朱允熥看着他这副改不了的骄纵模样,心中不由暗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也没点破,只是轻轻颔首:“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舅姥爷您出面帮忙。” “快说!”蓝玉眼睛瞬间亮了,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急切得像个等着领任务的将士,“是什么事?只要咱能办,定然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朱允熥却不着急,反而神秘地笑了笑,凑到蓝玉耳边,压低声音细细说了好一会儿…… 话语里的内容不算复杂,却让蓝玉的表情渐渐从急切变成了愣神。 等朱允熥说完,蓝玉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疑惑,语气都带着几分飘忽:“就这?你让咱…拜你为师?” “就这。”朱允熥眯起眼,笑着点头,眼底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蓝玉龇牙咧嘴地搓了搓手,脸上满是纠结…… 他如今是大明第一武将,战功赫赫,竟要拜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为师? 说出去怕是要被满朝文武笑掉大牙! 可转念一想,这是为了朱允熥的储君大业,为了保住自己和蓝家的性命,这点“名声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他咬了咬牙,终是点头应下:“好!为了殿下的大业,咱牺牲点名声不算什么!” “那就多谢舅姥爷了。”朱允熥笑容更温和了,又补充道,“不过此事暂且别急着声张,等我先向皇爷爷禀明情况,得到他的应允后,咱们再正式操办不迟。” 蓝玉虽觉得这“拜师”之事透着几分别扭,却也明白其中的关键——没有朱元璋的点头,一切都是空谈。 他当即点头,没有半分异议。 亭内再次陷入寂静,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再多言语,彼此都懂了对方的心思。 朱允熥要的是“名正言顺”的掌控,蓝玉要的是“安稳无忧”的未来,这“拜师”之事,恰好能将两人的需求绑在一起。 片刻后,当朱允熥被蓝玉以“恭恭敬敬”的姿态请进正厅时,厅内的勋贵武将们刚想起哄闹酒,却被蓝玉一道严厉的眼神硬生生压了回去。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懵逼注视下,蓝玉先是挥手让身着薄纱的舞女们尽数退下,又吩咐下人将满桌的酒肉残羹收拾干净,连带着沾了酒渍的桌布都换了新的,最后让管家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亲自引着朱允熥坐上首的太师椅,自己则乖乖坐在下首的客座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却看得满厅勋贵目瞪口呆。 清退舞女,是为了避嫌,免得传出“吴王与勋贵耽于声色”的闲话; 收拾酒桌、奉上清茶,是为了显庄重,表明今日并非单纯宴饮; 让朱允熥坐上位,则是明明白白地向所有人宣告:他蓝玉,已认朱允熥为主。 果不其然,蓝玉的举动让满厅勋贵武将们瞬间没了酒意,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狐疑,却又隐隐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他们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上首的朱允熥,少年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和,眼神深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面对众人的注视,竟没有半分局促,反倒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些武将心里都清楚,此前蓝玉虽口口声声说支持朱允熥,实则更多是为了蓝家的利益,打心底里没把这个“毛孩子”当回事; 可如今这一系列举动,却明晃晃地透着“敬重”与“认可”!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桀骜不驯的蓝玉有这么大的转变? 定远侯王弼向来是勋贵中最敏锐的,他先是飞快瞥了眼蓝玉,见蓝玉朝他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瞳孔骤然一缩,当即站起身,飞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袍,对着上首正在品茶的朱允熥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臣王弼,参见吴王殿下!” 紧随其后的是常茂。 他是常遇春的长子,世袭郑国公,论辈分还是朱允熥的亲舅舅,平日里虽也有些武将的粗率,却比蓝玉多了几分沉稳。 见王弼已然表态,他也不含糊,起身对着朱允熥拱手:“臣常茂,参见吴王殿下!” 这下子,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常森、常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景川侯曹震等人,酒意瞬间消散大半,纷纷起身离座,对着上首的朱允熥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臣等参见吴王殿下!” 殿外的老管家听着厅内这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拜见,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叹。 这位吴王殿下的手段,当真是厉害!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让这群骄纵惯了的武将勋贵服服帖帖,这份能耐,比先太子当年都不弱了! 而在凉国公府不起眼的墙角阴影里,一道黑影见此情景,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暮色中。 正厅内,朱允熥看着躬身行礼的一众勋贵武将,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激动与亢奋。 他太清楚这些人的价值了——他们的骄纵、蛮横,在朝堂上或许是招人记恨的缺点,可放到战场上,却会变成“作战勇猛、敢打敢杀”的优点。 若这些人能一直留在朝中,别说朱棣不敢起兵靖难,便是北元鞑靼再敢南下,也能被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这些人已然臣服于他,将成为他争夺储位、稳固江山最重要的“武力底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起身快步走下首座,一一将众人扶起,语气温和却带着十足的诚意:“诸位将军快请起!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往后若有需要,还望诸位将军与本王同心协力,共护大明江山,也护朱家血脉和睦。” 他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满是期许:“本王知道,诸位将军都是跟着皇爷爷出生入死的功臣,战场上的功劳无人能及。 往后本王若能有幸执掌大明,定然不会亏待诸位,定会让你们的功劳被天下人铭记,让你们的家族世代荣宠!” 蓝玉、常茂站在人群中,看着朱允熥熟练拉拢人心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感叹——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储君气度”,已有了先太子朱标的三分火候!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满是欣慰与高兴, 朱允熥越优秀,他们这些“自己人”的未来就越稳固。 这不仅是亲戚间的期许,更是关乎自身利益的期盼。 朱允熥的话语不算华丽,却字字落在武将们的心坎上,他们这辈子最看重的,无非是“功劳被认可”“家族能荣宠”。 此刻听朱允熥这般承诺,再想起蓝玉前后态度变化的敲打,一个个心中更是热络,恨不得此刻就拍着胸脯保证,愿为朱允熥赴汤蹈火。 …… 等朱允熥从凉国公府离开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夜色已深,街道上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蓝玉、常茂、王弼等人亲自将他送到府门外,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各自散去。 经此一役,他们与朱允熥的关系,已然从“表面支持”变成了“深度绑定”。 ……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的奉安殿中,朱元璋正身着一袭睡袍,斜倚在铺着软垫的龙榻上。 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青烟袅袅升起,将空气染得满是淡雅的清香。 一名身着便衣的锦衣卫跪在殿中,正一字一句地禀报着朱允熥今日的行踪——从朱允熥踏入凉国公府,到与管家的对话,再到雪月亭中痛骂蓝玉、逼其臣服,最后收服一众勋贵、被众人送离府门,连朱允熥呵斥蓝玉的每一句话、拉拢武将时的细微表情,都没有半分遗漏。 朱元璋始终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玉如意,只有偶尔微微颤动的眼睫,表明他在认真倾听。 直到锦衣卫禀报完毕,他才缓缓睁开眼,龙眸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所言之事,是否属实?没有半分夸大或隐瞒?” 锦衣卫心中一紧,连忙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回禀陛下,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言之事绝无半分虚假,亦无半分夸大!若有半句虚言,臣甘愿领受凌迟之刑!” 朱元璋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方才的质问,不过是他被朱允熥的举动惊到后的下意识反应——他比谁都清楚,锦衣卫的监察体系有多严苛,每个勋贵府中至少有两名互不相识的探子,彼此监督、互相印证,绝无可能串通撒谎。 可恰恰是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才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白日里在武英殿,他还曾随口质问朱允熥“如何收服蓝玉等骄兵悍将”,当时也只是想敲打这孩子,并未指望他能短时间内办成此事。 可谁能想到,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朱允熥便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极为漂亮。 不是靠亲王身份强压,而是靠一番话让蓝玉真心臣服,连带着一群勋贵也尽数归心。 这种心智,这种手段,让朱元璋的眉心微微跳动。 他再次回想锦衣卫禀报的细节,尤其是朱允熥痛骂蓝玉时的那些话——看似是在敲打,实则句句都在“提醒”蓝玉“你已踩在红线边缘”,更是借着锦衣卫的眼线,把“蓝玉已臣服”的消息递到他面前。 “臭小子,倒是会打主意。”朱元璋忽然低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了然,“为了保下蓝玉,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何尝不知道朱允熥的小心思? 这孩子故意在雪月亭中呵斥蓝玉,一来是骂醒对方、收服人心, 二来是借锦衣卫传递消息,隐晦地告诉他“蓝玉已归我管,您别再想着杀他了”。 这是阳谋,却让他生不出半点厌恶,反而觉得欣慰。 朱允熥不仅有谋略,更有“护人”的担当,这才是储君该有的样子。 朱元璋真的想杀蓝玉吗? 答案是肯定的。 尤其是在朱标意外离世、他急切想立朱允炆为储君时,蓝玉那股骄纵狂妄的劲儿,让他杀心大起,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动手。 可朱允熥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蓝玉已臣服于朱允熥,若再动手,不仅会寒了勋贵的心,更会让朱允熥失去重要的武力支持。 可不杀的话,朱允熥真的能掌控这些骄兵悍将吗? 朱元璋不由陷入沉思… 思索片刻,朱元璋将这份纠结压下…… 既然暂时拿不定主意,便先放一放,有些事慢下来,或许能看到更清楚的局面。 他的思绪重新回到朱允熥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这孩子,还真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意外与惊喜。 可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大太监刘和轻细的声音:“陛下,吴王殿下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朱元璋一愣,随即失笑——这孩子,刚从凉国公府回来,连口气都不喘,就急匆匆来见他? 但这份急切,倒让他对朱允熥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让他进来。”朱元璋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没一会儿,朱允熥便带着几分雀跃的神色走进殿内,脸上还带着些许风尘仆仆。 他也不讲究君臣礼节,在朱元璋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径直走到龙榻边,端起朱元璋案上的茶碗,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还满足地喟叹一声,才看向朱元璋:“皇爷爷,您怎么这般看着孙儿?” 朱元璋笑而不语,眼神里满是“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的意味。 朱允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仿佛浑身都被看穿了一般,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禀报道:“孙儿刚刚去了凉国公府一趟,把蓝玉那舅姥爷臭骂了一顿……” “好了,不必说这些。”朱元璋忽然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信任,“你做你的事就好,咱不会拦着你。” 朱允熥一愣,随即嘿嘿笑了起来,殷勤地跑到朱元璋身后,伸出手轻轻为他捶着肩膀,手法熟练,不仅是简单的捶打,还夹杂着揉捏穴位的技巧: “就知道瞒不过皇爷爷的火眼金睛!不过孙儿也没想着瞒您,毕竟孙儿想做大明皇帝,总得先有自己的班底才行。” “蓝玉、常茂他们都是孙儿的亲戚,论情论理,孙儿都该先拉拢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朱元璋的表情,见老爷子眯着眼很是享受,又补了一句,“还望皇爷爷莫怪孙儿擅作主张,也别给孙儿安个‘拉帮结派’的罪名才好!” 朱元璋被他捶得浑身舒坦,连平日里紧绷的肩颈都松快了不少。 听到最后这句话,忍不住轻哼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少在这耍小聪明,说吧,这么晚了还来找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别以为捶捶背就能让咱松口。” “那皇爷爷您就立我为皇太孙吧!”朱允熥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顺着话头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嬉皮笑脸。 朱元璋被他这话逗得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手臂上使劲拍了一下,骂道:“滚滚滚!你这不肖子孙,一天天就知道折腾咱这把老骨头!储位之事,哪有这么容易定的?” 朱允熥讪讪地收回手,知道老爷子是用玩笑的语气拒绝了他的“不要脸”,当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皇爷爷,您是不是也觉得,孙儿没办法让蓝玉他们真心臣服?” 朱元璋陡然睁开眼,回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你是有些手段,做得也还算不错。可允熥,你要明白,蓝玉这些人,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他们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他们经历的生死,比你听过的都多。 这种人,怎会仅凭你一番说教,就真心臣服于你?” 朱允熥默然片刻,缓缓点头,语气诚恳:“孙儿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孙儿还想了另一个办法,能让他们不服也得服——哪怕只是名义上,也必须认我为主。” “哦?”朱元璋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惊讶,身体微微前倾,“什么办法?你倒说说看。” “开办一所军校。”朱允熥一字一句道,眼神里满是笃定,“孙儿为军校校长,蓝玉等勋贵武将尽数进入军校学习,都拜孙儿为师。” 朱元璋的身体瞬间僵住,龙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陷入沉思——这个想法,他从未想过。 朱允熥见状,又加了一把火,语气越发坚定:“往后但凡有武将想升迁,必须先进入军校学习考核,考核通过者,才可授予相应军职。 而孙儿这个校长,便是考核的主导者——他们能否通过考核,能否获得升迁,全由孙儿说了算。”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扭头,直勾勾地看着朱允熥,眼神里满是震惊。 朱允熥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 “孙儿是从科举制度里得来的灵感——那些通过科举的进士,都自称‘天子门生’,那武将为何不能成为‘天子门将’? 等孙儿继承大统后,所有武将都是孙儿的学生,他们的考核、升迁、任免,都与军校挂钩。 这样一来,所有军队将领都认皇帝为‘师’,还会有人不服管教、只知上司不知皇帝吗?” 朱元璋听完,只觉得心神震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也不全是。”朱允熥笑着摇头,语气坦诚,“孙儿是觉得,科举能让文官归心,那军校也该能让武将归心。都是‘天子门生’或‘天子门将’,文官武将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为大明效力。” 第12章 搬家!送礼便成挨揍? 翌日清晨,晨光漫过紫禁城的宫墙,洒在青砖铺就的街道上,带着深秋特有的清爽! 今日恰逢黄道吉日,宜入宅、祈福。 东宫从天不亮就忙活起来,宫女们抱着叠得整齐的锦袍穿梭在回廊,太监们扛着木箱、捧着摆件,脚步匆匆却不敢有半分磕碰,皆是为两位皇孙搬家做准备。 吴王府与献王府隔街相望,离紫禁城不过两里地,规制相同,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朱允炆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脸色苍白得像纸,脚步拖沓,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无精打采——许是第一次离开东宫这个“避风港”,他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见了迎面走来的朱允熥,连眼角都懒得抬,翻了个白眼便要绕开。 朱允熥则身着一袭藏青蟒袍,金线绣的蟒纹在晨光里泛着暗亮的光泽,身姿挺拔如松,精神头十足。 见朱允炆这副模样,他不由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二哥若是舍不得东宫,大可去跟皇爷爷求情,说想留在东宫孝敬母妃——皇爷爷一向疼你,说不定真会答应。” 朱允炆离去的脚步猛地一顿,扭头瞪着朱允熥,脸色黑得像锅底:“管好你自己……”可话音未落,他忽然话锋一转,脸上的恼怒瞬间换成了戏谑的笑,“不过三弟啊,你往日里功课可不怎么样,夫子上课你总在打瞌睡,明日起咱们就要去文华殿点卯学理政了,到时候可别拖了后腿,丢了皇爷爷的脸,更丢了朱家的颜面!” 他心里早已冷笑开了:你就得意吧!文华殿里到处都是我母妃安排的人,早已为你备好了“大礼”,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可朱允炆没等到预想中朱允熥脸色涨红、气急败坏的模样,朱允熥反而哈哈一笑,语气坦荡得很: “以前不过是藏拙罢了,夫子教的那些经史子集,我早烂熟于心,上课睡觉不过是觉得无聊。至于拖后腿、丢颜面……二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这话既是实情,也是为日后展露“过目不忘”的能力铺路,免得太过突兀引人怀疑。 朱允炆的眼神瞬间荫翳下来,他还真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如今的朱允熥,与往日那个怯弱胆小的“三皇孙”判若两人,用“藏拙”来解释,反而最合理。 可他很快又稳住心神:你再能藏拙,也比不过我外公吕本留下的文官人脉!那些官员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会帮你? 这般想着,朱允炆脸上恢复了淡然,没再与朱允熥争辩,转身径直往东宫走去。 他还要去给吕氏请安告别,演一出“恋恋不舍”的戏码,讨母亲欢心。 朱允熥也没在意,带着从东宫带来的几名宫女太监,朝着吴王府走去。 这座王府与其他亲王府规制相同,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古朴。 青砖灰瓦没做过多雕饰,庭院里的花木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松柏,没有曲水流觞,没有假山峰峦,连厅堂里的案几都是最朴素的松木,没有半分奢华的痕迹。 这也难怪,这里本是朱元璋当年任吴王时的居所,老朱一生简朴,最厌铺张,自然不会在府中弄些娱乐景致。 朱允熥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如何争夺储位、干趴朱允炆与朱棣,哪有心思享受? 不过片刻,便适应了这简朴的氛围。 看着这属于自己的府邸,他刚想畅笑一声抒发脱离吕氏掌控的喜悦,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浇了一盆冷水…… 来的是五个人,四个宫女,一个头发花白的厨子。 四个宫女姿色清秀,眼神却透着几分机灵,见到朱允熥只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便自顾自拿起抹布擦案几、整理书架,连问都没问朱允熥身边宫女的意见,仿佛她们才是这吴王府的主人。 朱允熥从东宫带来的宫女们瞬间变了脸色,攥紧了手中的拂尘,嘴唇抿得发白,眼底满是不忿——这些人也太放肆了,竟敢对吴王殿下如此无礼! 朱允熥的眼眸也缓缓眯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就在这时,那厨子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老奴张三,奉命前来吴王府伺候殿下的膳食。往后殿下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老奴说。老奴会做各色菜系,也知道殿下的口味,定能让殿下满意。” 朱允熥扫了他一眼,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几分压迫感:“奉命?奉谁的命?” 张三被这少年人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手都开始抖了,连忙搬出靠山:“老奴……老奴奉先太子妃(吕氏)的命,前来伺候殿下的三餐。” 朱允熥心里早有准备,可亲眼看到这些人把吴王府当自己家,还是觉得一阵恶心。 偏偏还不能发作,一旦动了吕氏派来的人,“不孝”的帽子就会扣过来。 他心底轻哼一声,表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只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这些人不过是吕氏的棋子,命都捏在吕氏手里,跟他们计较没意义,要算账也该找正主。 张三见他没追究,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就往厨房走。 可刚走没几步,朱允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师傅,记住了,这是吴王府,饭菜的口味,得按我的来。” 张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连连点头:“老奴记住了,按殿下的口味来!” 可等他进了厨房,拿起菜刀准备剁肉时,才陡然回过味来——朱允熥这话是在警告他,这是吴王府,他吴王才是真正的主人…少搞些小动作! 张三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菜刀“当啷”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时指尖都在发颤,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位吴王殿下,比想象中难对付多了! … 这些小插曲很快被朱允熥抛在脑后…吕氏的眼线防着就是,真正让他头疼的,是接下来的事…… 他刚在吴王府坐定没多久,三舅舅常森就带着一群家丁,抬着十几个大木箱浩浩荡荡地来了,箱子上还盖着大红绸缎,一看就装着贵重物件。 常森穿着一身枣红锦袍,脸上满是得意,一进门就拍着箱子盖,声音洪亮:“允熥…哦不,吴王殿下!咱淮西的兄弟们特意给你备了乔迁礼,都是好东西,你快看看!” 说着,他指挥家丁把箱子一一打开,瞬间让整个厅堂都亮了起来: 一人多高的南海百年红珊瑚,枝干错落有致,红得像燃着的火; 装在羊脂玉盒里的北海鲛珠,颗颗圆润饱满,在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紫檀木镶和田玉的八仙过海座屏,玉雕花栩栩如生,木头上的纹理细腻得能看清年轮; 黄花梨嵌螺钿的“四季平安”博古架,螺钿拼出的花草在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还有官窑青花折屏、绛州贡款澄泥砚、花丝镶嵌赤金笔洗,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奢华得晃眼。 常森得意地拍着朱允熥的肩膀,全然不顾朱允熥越来越黑的脸色,唾沫横飞地介绍: “这红珊瑚是从西洋商船手里抢的,全大明找不出第二根; 这鲛珠是北海渔民潜了几十丈深才捞上来的; 还有这座屏,是前朝周王府的旧物,据说当年周王花了十万两银子才弄到手……” 他介绍得口干舌燥,叉着腰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咱淮西子弟的心意,千金不换! 往后你是吴王了,吃穿用度都得是最高规格,这样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顿了顿,他又凑到朱允熥耳边,压低声音道: “对了,蓝玉舅舅让我给你带个话——如今吴王府人多眼杂,他怕过来太惹眼,就让我替他送礼。 这紫檀座屏就是他送的,他还说家里有几幅宋徽宗的真迹,等过些日子给你送来赏玩!” 说着,他还没注意到朱允熥越来越黑的脸色,指着不远处的银质餐具: “殿下你看看,还差什么尽管说! 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咱淮西爷们也想办法给你弄点下来!” 朱允熥的嘴角已经彻底没了笑意,额头冒黑线,心里只剩下一句‘m’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些礼品哪是贺礼,分明是催命符! 每一件都超出了亲王规制,别说他一个刚封王的皇孙,就是当朝亲王也不敢用! 要是被朱元璋知道他收了这些,“贪图享乐、奢靡成风”的标签算是贴死了,言官们能把他弹劾到祖坟冒青烟! 他终于体会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什么滋味! 自己辛辛苦苦在朱元璋面前立的“简朴、懂规矩”人设,差点被常森这一屋子礼品毁得干干净净! 常森见朱允熥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挠了挠头: “殿下,你是不满意这些礼?还是有想要的没送来?” “我确实有想要的。”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没了半分笑意,带着几分冷硬,“希望舅舅能忍痛割爱。” 常森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大笑: “只要舅舅有的,你尽管开口!别说一件,十件都行!” “那多谢舅舅了。”朱允熥忽然平静下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从东宫带来的贴身太监快步走进来,躬身听令。 “把常森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朱允熥的声音冷得像冰,“罪名就用行贿本王,妄图以奢靡之物乱我心性!” “没问题……”常森下意识地答应,可话说到一半,瞬间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朱允熥,眼睛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满脸迷茫: “殿……殿下,你说啥?打我?” 朱允熥扶了扶额,懒得解释,只再次挥手: “再加二十大板,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是!”两个太监动作麻利,一左一右扣住常森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常森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挣扎着大喊: “允熥!你疯了?我是你三舅舅!你怎么能打我?” “正因为你是我舅舅,这顿打才必须挨。”朱允熥的目光平淡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不打你,我没法向皇爷爷交代,也没法向满朝言官交代——你以为这些逾制的礼品,能瞒得过谁的眼睛?” 常森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嘴巴张了张,却没再喊冤…… 他虽然憨厚,却不傻,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很快,吴王府的庭院里传来了常森“杀猪般的惨叫”,穿透了院墙,连街上的巡兵都顿了顿脚步。 吕氏派来的四个宫女正好在庭院里打扫,听到惨叫,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都忘了捡,满脸目瞪口呆。 这位吴王殿下也太狠了,连亲舅舅都说打就打,那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定然是疼到了骨子里! 几人对视一眼,后背全是冷汗,心里原本的“监视”念头,不知不觉就弱了几分。 厨房里的张三听到惨叫,菜刀差点剁到手指,连忙后退一步,手背全是冷汗,嘴里喃喃自语: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以后可得小心伺候,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吴王府外,潜伏在街角的探子们也听到了惨叫,纷纷愣了愣,随即飞快地记录下来,吴王殿下刚乔迁就杖责亲舅舅,这事可得赶紧报上去! …… 片刻后,吴王府的寝室内,朱允熥手里拿着一罐宫里特制的止痛膏,正蹲在榻边给常森上药。 常森趴在榻上,屁股和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伤口红肿渗血,疼得额头的冷汗滴在榻上,嘴里吸着冷气,却没敢喊疼。 朱允熥用竹签挑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渗血的伤口上,动作放得极慢,压低声线,只有两人能听到: “三舅舅,别怪我下手狠,今日这顿打,你必须挨。 那些礼品逾制不说,还全是招眼的东西,一旦被人弹劾,我之前在皇爷爷面前攒下的好感就全没了,连带着你们淮西勋贵都会被猜忌。” “打你,是打给吕氏的眼线看,也是打给皇爷爷的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不贪奢靡,更不会纵容亲戚乱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诚恳,“委屈你了,但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安稳。” 常森吸着冷气,闻言缓缓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是……是舅舅糊涂了,差点害了你,也害了咱们淮西的兄弟。这顿打,是我该挨的,不怪你。” 说罢,他咬着牙保证:“殿下你放心,我回去就找大哥、二哥,还有蓝玉舅舅,好好骂他们一顿,让他们别再给你添乱了!” 朱允熥欣慰地笑了,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古怪地问道: “今日怎么是你过来送礼物?大舅、二舅还有蓝玉舅姥爷,怎么没来?” “害,他们都说军中有事,忙得很,就我闲着,便让我来了。”常森随口答道,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我很闲”的得意。 朱允熥的表情越发古怪,轻咳一声,忍着笑提醒:“可今日是休沐日啊,军中不用当值。” “啊?”常森整个人僵住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神渐渐变得麻木——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大哥、二哥和蓝玉当“探路石”了! 他们是故意让他来送这些逾制的礼品,看看朱允熥会不会收,也看看宫里的反应,而他自己,却傻乎乎地当了这个“出头鸟”! 朱允熥把药膏合上放在榻边,看着他那副迷茫又不忿的模样,失笑一声: “三舅舅,以后上点心吧,别总被人当枪使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寝室,留下常森一个人趴在榻上,心里又气又悔,连伤口的疼都忘了。 …… 此时的皇宫内,其他人有休沐日,朱元璋却没有,还在批阅奏折,案上堆着厚厚的奏章,旁边的茶已经凉透了。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躬身站在殿中,正一字一句地禀报着吴王府的动静,连常森送的每一件礼品、朱允熥打板子的细节,都没落下。 朱元璋手里的朱笔顿了顿,肩膀微微抖动,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打了?棍棍都落了实处?” “回陛下,是。”蒋瓛垂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常森大人的惨叫声,整个吴王府附近都能听到,伤口渗血不少,估摸着真要三天下不了床。” “哈哈哈!”朱元璋笑得更欢了,手指点了点案几,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常森那傻大个,被蓝玉和常茂、常升当问路石了还不知道,真是蠢得可怜。”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不过,允熥倒是看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这顿打打得好——既撇清了自己,又敲醒了常森,还震慑了吕氏的人,一举三得。” 蒋瓛闷不吭声地垂着头,心里却在暗骂:一个个都是老银币,就常森大人是个实在人,这顿打挨得也太冤了! 朱元璋笑了一会儿,收住笑意,话锋一转,问道: “献王府那边,有武将勋贵送礼吗?” 蒋瓛回忆了一下,恭敬回应:“只有兵部尚书茹瑺送了一方砚台,算是礼节性的贺礼,其他武将勋贵都没动静。”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吴王那边,有文臣送礼吗?” 蒋瓛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仔细看了看,才回答: “也只有茹瑺尚书送了一方砚台,与献王府的一模一样,其他文臣都没派人来。” “哼,倒是会做表面功夫。”朱元璋轻哼一声,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几位亲王呢?比如秦王、晋王,还有老四(朱棣),他们给两边送了礼吗?” “回陛下,秦王、晋王都送了礼,是一模一样的绸缎和玉器,算是宗室间的礼节。”蒋瓛顿了顿,补充道,“燕王殿下那边,除了礼节性的礼品,燕王妃还暗中让人送了一份贺礼,用的是魏国公府的名义,两边都送了,东西也一样。” 朱元璋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手指停在案上,语气带着几分深意: “老四……还没放弃啊。” 蒋瓛垂着头,没敢接话……皇室储位之争,不是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议论的。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朱元璋看着案上的奏折,眼神深邃…… 第13章 朱允熥和蓝玉翻脸了?各方反应! “咻——!” 箭矢破风的锐响划破吴王府的靶场,下一瞬便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百米开外的箭靶中心,一支雕翎箭稳稳嵌入,箭羽还在微微震颤。 一身玄色劲装的朱允熥握着强弓,手臂肌肉线条绷紧,见此情形,不由咧了咧嘴。 他没有停歇,手臂微抬,再次拉满弓弦,“咻”的第二箭射出,竟精准地与第一支箭紧紧贴合,箭尾相撞的轻响在空旷的靶场格外清晰。 紧接着,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连开六弓,每一箭都如追星赶月般直奔靶心,六支箭矢在靶心密集排列,形成一个小小的箭簇团,准度高得令人咋舌。 “这、这……”一旁侍奉的小太监彻底看呆了,手中捧着的箭囊“哗啦”掉在地上,箭矢滚落一地也浑然不觉。 他瞪着百米外的箭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吴王殿下这箭术,怕是军中最顶尖的神射手都望尘莫及! 不远处的观景亭里,刚挨了板子的常森更是惊得差点从躺椅上弹起来。 刚刚他不顾后背和屁股上的伤痛,硬要跟着来靶场,还拍着胸脯说要“指点”朱允熥射箭技巧,结果刚到没多久,就被这连珠箭般的精准射击砸懵了。 直到朱允熥放下弓箭,他才猛地回神,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着颤:“殿、殿下!您这箭术也太神了吧!” 他用一种近乎探究的眼神盯着朱允熥,仿佛要把这少年看穿: “您啥时候学的射箭?咱咋一点都不知道?就这准头,军中那些老射手都得给您磕头拜师!” 朱允熥活动了一下微微发酸的臂膀,心里却在暗暗摇头——还是体力太弱了。 虽说融合了系统奖励的“箭术宗师”技能,准度足以百步穿杨,可连续开六弓就有些吃力,看来往后得加强体能训练才行。 随即他低声呢喃:“要是系统下次能奖励点增强体质的东西就好了……” “殿下,您说啥?”常森没听清,好奇地追问。 朱允熥回过头,笑着打趣:“没什么,我说我这是天赋异禀,看别人射过一次就会了,没怎么练过,没想到准头还不错。” 趴在躺椅上的常森:“……”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哪有人看一眼就会射箭,还能准成这样的? 他心里满是狐疑,笃定朱允熥肯定在背地里偷偷练了无数次,可嘴上也不敢拆穿,只能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殿下您是真厉害!咱常三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您!” 朱允熥笑了笑,目光忽然落在脚边的强弓上,又扫了眼系统空间里存放的“燧发枪”和“复合弓制造图纸”,再看看一脸好奇的常森,忽然话锋一转:“舅舅,今日你挨了板子,受了委屈,我准备补偿你一份礼物。” 常森的眼睛瞬间亮了,可刚要开口询问,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挨打的惨状,还有被大哥、二哥和蓝玉当“探路石”的经历,顿时警惕起来,矜持地摆手:“别、别!咱啥也不缺,殿下您还是别破费了!” “哟,这是长记性了?”朱允熥被他这谨慎的模样逗笑了。 常森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然是怕了“送礼反挨揍”的套路。 “放心,这次是真给你礼物,不是揍你。”朱允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而且这次的礼物,就算你只负责转交,功劳也大破天。” 常森顿时不困了,差点忘了伤痛要坐起来,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真、真的?殿下您可别骗咱!” “当然是真的。”朱允熥点点头,话锋却又一转,“不过这礼物不是给你的,是让你转交给舅姥爷蓝玉的。” 常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幽怨地看着朱允熥,活像个被泼了冷水的孩子。 朱允熥哈哈大笑,也不逗他,转身回了寝宫。 没一会儿,他便提着两样东西折返。 右手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火铳,枪身刻着复杂的螺旋花纹,与大明神机营的火绳枪截然不同,正是燧发枪; 左手则捧着一摞泛黄的纸张,上面画满了线条和文字,正是“复合弓制造图纸”,连材料配比、工艺步骤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在常森疑惑中,他先将图纸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提着燧发枪走到靶场中央,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火药和钢珠,熟练地填装进枪膛,随后举起枪,枪口对准不远处的木靶。 常森趴在亭里,屏住呼吸盯着他的动作,只见朱允熥扣下扳机,枪机里的撞针在弹簧带动下猛地敲击燧石,火星瞬间迸发,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硝烟散去,原本能承受箭矢射击的木靶,竟瞬间被炸成碎屑,木屑漫天飞舞,连靶杆都断成了两截。 这一幕落在常森眼里,顿时让他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火铳,可这火铳既没有火绳,射击速度还这么快,威力更是比神机营的火绳枪强了不止一倍! 他虽憨厚,却不傻,瞬间明白朱允熥说的“天大功劳”是什么——这玩意要是能批量制造,大明的军队岂不是能横扫草原? “咕咚”一声,常森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炽热。 朱允熥放下燧发枪,心里却还有些不满,比起后世的枪械,燧发枪还是太落后了。 但再一想,燧发枪放在洪武年间,已经足够厉害了,领先火绳枪一两百年。 他提着燧发枪走到常森面前,见对方一脸震惊和恍然,便把枪递了过去,笑着问:“看明白了?” “明白!太明白了!”常森连忙点头,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是想让我把这火铳带给蓝玉舅舅,让他找工匠拆解仿造,批量装备军队!” “不错,一猜就中。”朱允熥忍不住为他鼓掌,又调侃道,“下次别再被大舅、二舅他们忽悠了,你这脑子其实挺灵光的。” 常森嘿嘿一笑,也顾不上调侃,兴奋地搓着手接过燧发枪,手指轻轻抚摸着枪身,眼神里的热切堪比色狼见了美人,差点流出口水。 朱允熥坐在石凳上,耐心解释:“这叫燧发枪,顾名思义靠燧石撞击点火,不用火绳。 比起火绳枪,它填装更快、射击更准、威力更大,还不怕刮风下雨——神机营要是装备了这个,对付鞑靼、瓦剌就容易多了。”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 “这把是我偶然得到的样品,你带给舅姥爷,让他找军中最好的工匠仿造,务必尽快批量生产。到时候我会亲自献给皇爷爷,让他下令装备神机营。” 常森瞬间来了精神,忘了身上的伤痛,拍着胸脯保证: “殿下放心!这事我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您失望!” 说着,他还警惕地左右张望,生怕有探子偷看。 “放心吧,靶场只有咱们的心腹,其他人没本王的允许进不来。”朱允熥笑着安抚,“再说,你刚刚那顿惨叫,也把吕氏派来的人震慑住了,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常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么说,咱这顿打挨得值了!” 朱允熥点点头,指着石桌上的图纸:“还有这个,是复合弓的制造图纸。这种弓比传统弓箭更省力,威力却更大的一种弓箭。 图纸上写了材料配比和工艺步骤,你一起带给舅姥爷,让他找人打造。 要是能批量生产,大明的骑兵就能淘汰旧弓,到时候横扫天下都不是问题。” 有了燧发枪的惊艳在前,常森对复合弓图纸也充满信心,连忙把图纸小心折好,塞进怀里,又用衣服把燧发枪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见。 他急切地看向朱允熥:“殿下,我现在就去凉国公府,早一刻送到,心里就早一刻踏实!” 朱允熥哭笑不得,知道他是急着邀功,便让两名贴身太监抬着躺椅,送常森离开。 吴王府外的探子们见常森被抬着离开,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位吴王殿下是真下得去手,连亲舅舅都打得下不了床,也太狠了!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各方势力的反应各不相同。 而朱允熥却没管外面人怎么看,其他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皇爷爷的看法。 而朱允熥也相信,自己今日在府中的一切行动都瞒不过自家皇爷爷。 所以,并不怕朱元璋误会自己。 送走常森后,见时间还早,朱允熥便开始实验‘精盐提取法’。 这玩意能够真正批量提取出精盐的话,那也是一项足以改变大明盐业的伟大技术。 虽然系统奖励的‘精盐提取法’有明确的步骤,但朱允熥还是准备先自己实操熟练,再交给心腹手下,或者交给老朱的时候也可以亲自演示,增加可信度! 而被抬回去的常森也没闲着。 他一回到郑国公府,压根没看自家大哥常茂,二哥常升的心虚表情,而是直接吩咐道:“走,去一趟舅舅家!” 常茂与常升以为常森要去告状,连忙干咳一声,异口同声地开口道:“三弟,区区小事,何必去叨扰舅舅他老人家。” 常森瞥了眼两个心绪的哥哥,冷哼一声,拍了拍被衣服包裹着燧发枪:“这是殿下的吩咐,要我交给舅舅的,谁有心思跟你们俩傻缺玩闹!” 这下轮到常茂与常升疑惑了……常森故意不解释,得意地抱着燧发枪,揣着复合弓制造图纸和两个一脸懵的哥哥一起赶往凉国公府——当然,是被抬着去的! 而这一幕被外人看见,顿时间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以为常森这是要去找蓝玉做主,告朱允熥的罪状了。 但大家想想也对,常森不管怎么说也是朱允熥的亲舅舅,结果去送礼还被胖揍一顿,如今床都下不了,常森不记恨才怪了。 但苦于朱允熥身份不一般,那只能找到他们最大的靠山蓝玉告状了。 …… 献王府里,朱允炆正坐在厅中,听着手下禀报常森被抬去蓝玉府的消息,既是惊讶又是惊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三弟啊三弟,你除了嘴皮子厉害,还是这么蠢! 居然当众杖责亲舅舅,把常家、蓝家这两个盟友往外推,真是自毁长城!” 方孝孺站在一旁,脸色冷冽,语气严厉:“此等不忠不孝之辈,本就不配做储君!如今他众叛亲离,正是殿下的机会!” 齐泰也跟着附和,眼中满是笑意:“原本还怕他有常家、蓝家撑腰,如今他把这最大的底牌丢了,往后在朝堂上就是孤家寡人,不足为惧!” 黄子澄眯起眼睛,忽然提议: “蓝玉可是大明最顶尖的武将,如今开国勋贵逐渐凋零,他的分量越来越重。 既然朱允熥得罪了他,咱们不如试试拉拢? 若是能让蓝玉支持殿下,将来削藩、平叛就有了底气!” 这话一出,厅内几人都眼前一亮。 他们虽看不起武将的“粗鄙”,却也知道军队的重要性。 朱允炆若真的想做皇帝,除了文官集团的支持外,武将集团的支持也必不可缺。 毕竟,如今的大明也并不是真的就国泰民安,四方和平了。 北方仍有北元残余势力鞑靼与瓦剌觊觎朔方。 西北、西南仍旧有部分元庭残存势力暗中起乱。 西南更有土司时常暴动。 东南沿海也不太平,倭寇时常登陆劫掠。 而除了这些外患,内部对朱允炆有威胁的人也不在少数:如那九边赛王! 特别是最强大的秦王、晋王、燕王、辽王、和宁王! 这几位若叛乱,将会引发滔天巨浪。 偏偏他们定下的目标便是朱允炆登基后立刻施行削藩政策。 故而拉拢蓝玉等武勋集团就非常有必要了! 可照以往蓝玉对他们的态度来说,想拉拢蓝玉如同做梦。 可如今蓝家与常家不是要和朱允熥翻脸吗? 那他们或许就有机会了呢。 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利益足够后,任何仇恨都可以放下。 北元残余未灭,倭寇时常袭扰,九边藩王更是潜在威胁,朱允炆若想登基后推行削藩,没有武将支持万万不行。 “说得有理!”方孝孺难得赞同,“蓝玉今后若想自保,必然要找靠山。殿下仁厚贤德,比那朱允熥强百倍,正是他的最佳选择!” 齐泰也点头:“此事要暗中进行,我这就派人去接触蓝玉,许他高官厚禄,不信他不动心!” 几人都看向朱允炆,等着他拍板。 朱允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那就劳烦三位老师费心。若是能拉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若是不能……”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便求皇爷爷在大行前除了他,省得日后成为隐患!” 方孝孺、齐泰、黄子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与惊喜——自家学生终于有了帝王的狠辣,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仁厚”皇孙了。 是啊,既然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杀了了事。 省得以后腹背受敌! 心中有了定策,他们这些人的行动速度也不慢,当即就安排上了。 “殿下放心,此事我们定会办妥!”齐泰躬身应下。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朱允炆忽然补充:“明日我要与三弟去文华殿学习理政,三位老师安排的‘礼物’,可别忘了。” 齐泰哈哈一笑:“殿下放心,早已备好,定让他灰头土脸!” 朱允炆满意地笑了——没了武将支持,文治上再被打压,朱允熥拿什么跟他争?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临大宝的场景,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 与此同时,燕王府的正厅里,朱棣和徐妙云看着密信,脸色都有些复杂,尽皆无言。 对谁无语? 自然是对朱允熥。 在他们看来,如此大好的局面居然就被朱允熥这般葬送掉,实在是愚蠢至极! 昨日朱允熥的表现也不像这种蠢人啊,怎么今天突然就犯蠢了? 难道稍稍取得一点成就就飘了? 若是如此,那么此人就不足为虑。 可这却让朱棣难办了,少了朱允熥的话,自家老父亲直接册封朱允炆为储君咋办? 那他还有机会浑水摸鱼吗? “蠢货!”朱棣不由低骂一声,语气里满是费解,“昨日他还心思缜密,今日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把常家、蓝家往外推,他是不是飘了?” 徐妙云抿了抿轻薄的嘴唇,想了想,说了一句:“事实真相会不会与我们所猜想的有偏差? 按道理,那位吴王殿下不是那种轻易头脑发热之人,应当不会做出这等不利己之事。” 朱棣眼神微动,抬头看向徐妙云:“王妃的意思是?” 第14章 刚入文化殿就被下马威了? 蓝玉心中的激动,早已冲破了言语所能承载的极限,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当他真切认识到燧发枪与复合弓这两样器物,必将为大明的军事实力带来颠覆性的提升时,这位素来以铁血闻名的军事狂人,瞬间便将他雷厉风行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夜幕早已笼罩金陵城,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巡夜士兵提着灯笼走过,蓝玉却全然不顾夜色深沉,攥着燧发枪与复合弓的图纸,翻身上马朝着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立刻找到军中最顶尖的军匠,让他们即刻投入到燧发枪的仿制与复合弓的打造之中。 此刻,蓝玉的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预感,这预感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清晰而坚定:这两样武器装备,绝非寻常器物,它们足以打破当下世界的格局,让大明的铁骑在战场上横扫一切对手。 也正是在这一刻,蓝玉忽然对朱允熥争夺储君之位的成功,生出了满满的信心。 在他看来,仅凭这两样能让大明军队实力跃升数倍的“神器”, 朱允熥便完全具备了担任皇太孙、未来继承大统成为皇帝的资格——至少,蓝玉对此深信不疑。 这份认知,让蓝玉的心中既充满了惊喜,又夹杂着几分唏嘘。 惊喜的是朱允熥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如此足以改变国运的神器,居然就这样轻易地交到他手中,任由他去钻研打造; 而唏嘘的,则是朱允熥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与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手握这般神器,他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炫耀,也没有立刻去朱元璋面前换取功劳、讨要赏赐,反而要求他先将燧发枪和复合弓成功仿造出来,并且实现批量打造后,再向陛下禀告…… 蓝玉在心中暗自感叹:单论这份城府与忍耐力,即便是先太子朱标,恐怕也有所不及吧! 如此心智坚定、行事沉稳的“狠人”,若还不能在储位之争中成功,那才真是没有天理了! 于是,蓝玉怀着这份激荡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心情,脚步不停,直奔军营而去。 既然朱允熥对他如此信任,将这般重任托付于他,他蓝玉又岂能让这份信任落空? 那些文人墨客不是常说“士为知己者死”吗? 而他蓝玉一生最看重的便是“义气”二字, 定然要将朱允熥交付的任务办得妥妥当当。 否则,又如何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连夜赶到军营后,蓝玉没有片刻停歇,立刻下令召集了大批经验丰富的军匠,将燧发枪的实物与两份图纸一同摆放在众人面前,让他们即刻开始研究如何仿造燧发枪与复合弓。 当军中的军匠们第一眼看到燧发枪的实体时,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不得不说,比起大明神机营目前装备的火绳枪,眼前这柄燧发枪的精密程度,何止高出一点半点,其整体设计更是堪称完美。 尤其是燧石撞击点火与定装火药这两项核心设计,在众军匠看来,简直就是天才般的构想,完全打破了他们对火器的固有认知。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让一群军匠瞬间陷入了复杂的情绪之中: 一方面是大开眼界的兴奋,见识到了如此精妙的武器设计; 另一方面则是深深的忐忑,他们暗自担心,以自己这群人的技艺水平,是否真的能造出如此精密的燧发枪? 至于复合弓,军匠们倒是显得信心十足。 毕竟图纸上详细标注了材料的配比与每一步的工艺步骤,而且复合弓的整体结构相对简单,与燧发枪这种集精巧设计于一体的器物相比,仿制难度简直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面对军匠们各异的神情,蓝玉却全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安抚。 他久居大将军之位,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当下便直接下达了一道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见到第一支仿制成功的燧发枪与第一把打造完成的复合弓。 在蓝玉心中,若不是看在燧发枪与复合弓这两样神器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如此郑重地召见这群军匠,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寻常军匠还入不了他的眼。 军匠们听着这道命令,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但面对蓝玉不容置疑的眼神与威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在军匠们准备离去,着手开始研究仿制工作前,蓝玉又面色严肃地再三警告:“若有谁敢擅自将燧发枪与复合弓的相关信息泄露出去,无论涉及谁,一律严惩不贷!” 所有人都清楚,蓝玉一向治军极严,若是有人敢违背他下达的军令,最终的下场定然凄惨无比。 因此,军匠们不敢有丝毫马虎,纷纷躬身行礼,连声答应下来。 见众人态度坚决,蓝玉这才放任他们离去。 打发走军匠后,蓝玉独自站在营帐中,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快速思索着后续的安排。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便朝着营帐外走去——他要连夜直奔吴王府,去找朱允熥问个清楚。 其实在此之前,蓝玉与朱允熥早已商议过,为了避免引起朝中某些有心人的注意,防止他们借题发挥、中伤朱允熥,近期要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来往;而且在朝中,也不能表现得过于亲密,以免给朱允炆一方造成太大的威胁,从而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也正是因为这个约定,早上朱允熥被封为吴王、乔迁新居之时,蓝玉才没有亲自出面道贺。 可如今,蓝玉却顾不上这些约定了——关于燧发枪与复合弓,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与好奇,若是不问清楚,这份心痒难耐的感觉简直能让他彻夜难眠。 更何况,现在已是大半夜,街上行人稀少,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此行的踪迹。 …… 然而,当蓝玉心急火燎地赶到吴王府,急匆匆地想要找到朱允熥时,却看到了一幕让他始料未及的场景:朱允熥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陶缸来回转悠,手中还拿着一些不知名的粉末状物品,时不时地便往陶缸之中添加一点,神情专注而认真。 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蓝玉瞬间愣住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不敢上前打扰。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朱允熥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陶缸的盖子轻轻盖上,蓝玉才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走上前问道:“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朱允熥转过头,看了蓝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没有对陶缸的事情多做解释,反而话锋一转,问道:“舅姥爷这么晚还特意来找我,想来,是为了燧发枪与复合弓的事情吧?” 蓝玉见朱允熥没有解释陶缸的打算,也识趣地没有再多追问,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殿下猜得没错,臣这半夜冒昧来访,确实是因为燧发枪与复合弓之事。” 朱允熥对此并不意外。 他很清楚,燧发枪与复合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像蓝玉这样常年掌管大军、一心想要提升军队实力的大将,在见到如此“神器”后,心中定然激动难耐,迫切地想要问个明白。 当下,朱允熥也不耽误,引着蓝玉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进入书房后,他亲手将门窗关好,确保没有外人能够偷听,随后才笑着对蓝玉说道:“舅姥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便是,侄孙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蓝玉被朱允熥这么一说,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眼神中满是纠结——心中的问题太多,反而让他不知该先提哪一个。 朱允熥见状,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给蓝玉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仔细梳理心中的疑问。 又过了好一会儿,蓝玉才终于理清了思绪,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其实,臣最想知道的是,燧发枪与复合弓这两样神器,殿下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般巧夺天工的设计,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若是我大明军队能够全军装备这两样武器,那么北方草原上的鞑靼与瓦剌,便再也不足为惧了!” 朱允熥心中暗自庆幸,早就料到蓝玉会问起神器的出处——毕竟这是系统奖励的物品,根本无法用这个时代的逻辑去解释。 他当即轻咳一声,脸上露出一副随意的神情,含糊地糊弄道:“不过是意外从一位南洋商人手中购得罢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舅姥爷能否找到人将它们批量仿制出来?” 事实上,蓝玉对于燧发枪与复合弓的具体出处,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更多的是因为心中激动,想要与朱允熥多聊几句,以此来确认这两样神器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自己的幻想; 同时,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对燧发枪与复合弓极为看重的态度传递给朱允熥,让朱允熥也能更加上心——毕竟,朱允熥之前是让常森那个在他看来有些不靠谱的家伙转交图纸和实物的行为,这让蓝玉总觉得朱允熥似乎并不是太重视这些“神器”。 是以,在听到朱允熥的询问后,蓝玉没有丝毫犹豫,先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军匠们刚才的反应,随后便坦诚地说道:“这个不好说…但臣已经给军中最优秀的军械匠人下达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必须拿出第一杆仿制成功的燧发枪与第一把打造完成的复合弓……方才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显然还是有些把握的。” 朱允熥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最好不过……”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对着蓝玉嘱咐道:“舅姥爷,您可以告诉那些军匠,在仿制的过程中,最好让每个人专门负责一个零件的打造。这样一来,既能让他们熟能生巧,加快仿制的速度,也能保证每个零件的质量,对后续的批量生产大有裨益。” 朱允熥所说的,正是后世工业生产中常见的流水线作业模式——让每个工匠专注于一个零件的制作,不仅能提升效率,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因某一个人泄密,而导致整个武器的制造机密被窃取。 同时也能为后续大规模批量打造燧发枪和复合弓打下坚实的基础。 蓝玉闻言,眼前瞬间一亮,心中不由得对朱允熥更加佩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办法呢!这个建议实在是太中肯、太实用了! 他当即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地答应道:“殿下真是聪慧过人!臣回去之后,便立刻将这个方法嘱咐给那些军匠,让他们按照这个方式来操作!” 朱允熥看着蓝玉激动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显然,他对蓝玉的执行力极为认可——只要是蓝玉认定的事情,定然会不打折扣地去完成。 见朱允熥露出满意的神情,蓝玉心中也有些嘚瑟,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信心说道:“一旦这两样神器能够实现批量打造,殿下再将它们献给陛下,让大明全军装备,到时候大明的军事实力必将迎来巨大的增强! 届时,朝中还有谁能与殿下争夺储君之位? 像朱允炆之流……在殿下面前,皆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咳咳!”朱允熥听到蓝玉这般肆无忌惮的话语,连忙干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无奈地看着又开始变得猖狂的蓝玉,忍不住开口警告道:“舅姥爷,还请谨言慎行!依我看,您回去之后,还是多找一些修身养性的书籍看看,这不仅对您自己好,对我也大有好处!” 朱允熥是真的怕了蓝玉这张毫无顾忌的嘴——这家伙一旦嘚瑟起来,是什么话都敢说,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连“把皇帝拉下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要脱口而出了! 蓝玉被朱允熥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当即龇牙笑了笑,连忙对着朱允熥拱手行礼,语气诚恳地说道:“臣谨遵殿下之命,待会儿回去之后,就立刻找书来看……” 可在他的心中,却越发感叹朱允熥的谨慎与低调——这般沉稳的性子,实在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执拗的神情,嘿嘿直笑道: “但臣刚刚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在臣看来,这大明的储君之位,除了殿下您,咱蓝玉谁也不认!” 朱允熥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蓝玉,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却没有再去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 “好了,这些话,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也不迟。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舅姥爷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蓝玉见状,也知道朱允熥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多谈论储位之事,便不再多言,嘿嘿一笑后,起身准备告辞。 朱允熥想着蓝玉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便打算亲自送蓝玉出府。 可就在两人刚刚走出书房,准备朝着府门方向走去时,不远处的阴影中忽然有一道人影快速闪动了一下,随后便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朱允熥和蓝玉的面色齐齐一冷,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蓝玉的眼中更是直接闪过一丝凶光,嘴角咧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压低声音对着朱允熥说道:“殿下,要不要老臣现在就去‘帮忙’修剪修剪这吴王府的‘枝杈’?” 在蓝玉看来,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他蓝玉这辈子杀过的人,恐怕整个吴王府都堆不下,又岂会怕再添几条人命? 朱允熥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确实有几分意动, 但仔细思索片刻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这些人留在府中,也不见得尽是坏事!” 蓝玉听到朱允熥的话,不由得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朱允熥,眼神中满是不解——放着奸细在府中,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朱允熥迎上蓝玉疑惑的目光,眼神流转间,透着一股深邃而浩瀚的光芒,他轻轻笑了笑,缓缓解释道:“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可若是能够深入了解对方,知晓他们的生活习性与日常活动规律,反而会渐渐放下防备与警惕之心!” 蓝玉闻言,心中大为吃惊,他再次紧紧盯着朱允熥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孙。 半晌之后,他才忽然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敬佩地说道: “殿下,臣现在越发觉得,您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 面若平湖,胸藏惊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将来这大明的江山,定然非殿下莫属!”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蓝玉对朱允熥的臣服,多少还带着几分勉强——毕竟朱允熥年纪尚轻,此前也并无太多亮眼的表现。 可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与了解,再加上刚刚朱允熥说的这番话,蓝玉才真正对朱允熥心悦诚服。 如此年纪轻轻,却既敢打敢拼,又能保持低调内敛,城府深不可测,忍耐力更是远超常人! 这样的人物,若是还不能在储位之争中成功,那还有天理可言吗? 更甚至,蓝玉在朱允熥的身上,看到了超越先太子朱标的光辉! 刚才那番话,绝非一般人能够说得出来,简单的几句话中,却蕴含着极强的深意,就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觉得受益匪浅。 朱允熥又看了蓝玉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蓝玉被朱允熥看得有些讪讪,连忙再次拱手,像是在告饶一般,还玩笑似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那模样仿佛在说:“不说了,不说了,往后定然谨言慎行,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朱允熥看着蓝玉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但也没有再多责备——这或许就是蓝玉的性格吧,直率、执拗,却也重情重义。 人无完人,蓝玉的天赋与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军事上,在人情世故与情商方面稍微欠缺一些,也并非无法理解。 随后,朱允熥亲自将蓝玉送到府门外,看着蓝玉登上马车。 可就在车夫准备扬鞭起程的时候,朱允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开口叫住了车夫。 蓝玉听到声音,疑惑地掀开车帘,探出头看向朱允熥,问道: “殿下,您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朱允熥双手拢在衣袖中,先是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皎洁的月色,又转头望向不远处灯火稀疏、却隐约透着几分肃穆的献王府方向,沉默片刻后,才轻声开口道:“关于燧发枪与复合弓的仿制事宜,舅姥爷记得提前去兵部报备一番……不用明着写明是仿制这两样器物,只需留下一个模糊的‘军械改良研究’的记录便可,这般做,也是为了以防不备之需。” 蓝玉听到这话,瞳孔微微一缩,顺着朱允熥的目光看了一眼献王府的方向,心中瞬间便明白了几分,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问道:“殿下,您是担心此事会被朝中那群酸儒抓住把柄,借机弹劾您?” 朱允熥缓缓眯起眼睛,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随意地说道: “谁知道呢?但凡事多做一手准备总没错……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万一’,咱们手里握着这份报备记录,也能有个由头,反过来应对他们的刁难,甚至实现‘反杀’。” “高!殿下实在是太高明了!这般思虑深远的谋划,老臣真是拜服得五体投地!”蓝玉忍不住再次高声赞叹,语气中满是对朱允熥的敬佩,“既然殿下有这般交代,那臣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兵部,将这份报备记录办好,绝不让殿下担心!” 朱允熥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蓝玉挥了挥手,示意他早些回去休息。 可这一次,蓝玉却忽然叫住了准备转身回府的朱允熥,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叮嘱。 他探着身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说道:“殿下,明日您便要去文华殿学习理政了……可如今这朝堂上下,包括文华殿内部,到处都还残留着吕本当年留下的人脉势力,那些人大多都偏向朱允炆一方,殿下到了那里,一定要多加当心,万万不可让那群酸儒抓住您的把柄,暗中算计您。” 顿了顿,蓝玉又补充道:“若是在文华殿中遇到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或是被人刁难,您可随时派府中的小厮来军中找臣! 论起耍嘴皮子、引经据典地骂人,咱确实不如那些酸儒; 但要说论起带兵、或是解决一些‘麻烦’,咱蓝玉还是有一手的!” 朱允熥听着蓝玉这番直白又带着几分憨直的话,心中微暖,但又有些忍不住又气又笑,他对着蓝玉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了,定会多加谨慎,舅姥爷放心便是!” 见朱允熥这般保证,蓝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对着朱允熥拱了拱手,示意车夫起程。 马车缓缓驶离吴王府门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朱允熥则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后,才转身折返回府,心中暗自思索着明日文华殿之行的应对之策。 …… 与此同时,与吴王府隔街相望的献王府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之所以会如此,只因蓝玉深夜拜访吴王府的行踪,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线——而朱允炆,正是这些“有心人”中最为关注此事的一个。 白天的时候,朱允炆还因‘朱允熥与常家、蓝家翻脸’之事惊喜不已,心中满是对未来储位之争的憧憬。 第15章 蝇营狗苟!雕虫小技! 朱允炆的性格里,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矛盾。 一方面,他盼着朱允熥在理政中出丑,盼着这位三弟彻底断了争夺储君的心思,让自己能稳稳握住皇爷爷眼中的“正统”; 可另一方面,真要让他用阴私手段构陷朱允熥,他又总觉得心头发紧…自己性格内藏的优柔寡断和自幼修习的圣人儒学,早已将“君子坦荡荡”刻进了骨子里,让他不屑于做那等暗箭伤人的龌龊事。 可身边的人,从母妃吕氏到方孝孺、黄子澄,都在一遍遍告诉他: “储位之争,生死存亡,哪容得半分心软?如今火烧眉毛,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压下朱允熥!” 这话像重锤,一遍遍敲在他心上。 他本就缺乏主见,优柔寡断,在“仁善”与“夺权”之间,彻底陷入了两难…既想保住“君子”的名声,又怕丢了唾手可得的储位。 也正因这份矛盾,他才会对王冲说出“别太过分”的话; 也正因这份矛盾,在原时空朱棣靖难起兵时,他才会在大军出征前叮嘱耿炳文“勿要使朕背上杀叔之名”! 其中或许有怕玷污名声的算计,可更多的,是骨子里改不掉的仁柔与优柔寡断。 这也是朱允熥曾直言“你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的缘由。 若此刻朱允熥知道他对王冲的叮嘱,定会再次将这句话递给他: “你确实仁善,却终究成不了合格的帝王。” 可惜,朱允熥不知道,也有人不愿让他知道——这人便是王冲。 离开文华殿后,王冲越想越不妥:储位之事关乎国本,怎容得献王殿下这般心慈手软? 他不敢私自做主,当即转身直奔东宫,想请教先太子妃吕氏,到底该否听从朱允炆的话。 刚到东宫,王冲便见黄子澄也在。 他也不避嫌——黄子澄是吕本当年一手提拔的嫡系,与他同属“吕氏阵营”,且地位远高于他,这事本就该让黄侍郎知晓。 于是,王冲当着吕氏与黄子澄的面,将文华殿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连朱允炆“别太过分”的叮嘱也没落下。 吕氏原本还算平和的面色,瞬间像被寒霜覆住,猛地沉了下来。 葱白修长的手指重重拍在案几上,青瓷茶杯都被震得微微晃动,她几乎是怒喝出声:“废物!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讲仁善?人家都快骑到头上了,他还这般心慈手软,简直不堪大用!” 黄子澄无语望天…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而劝慰道: “娘娘息怒。献王殿下天性仁厚,满心都是圣人教诲,向来不屑于用阴谋诡计争长短。这般心性,虽不利于夺储,却也不是全无功用——陛下最看重‘仁孝’,若知晓殿下的心思,定会感念他的敦厚,说不定还能在陛下面前扳回一局。” 王冲连忙附和,心里却捏着把汗! 再不说些缓和的话,这位先太子妃怕是要直接冲到文华殿,把献王殿下拉出来训诫了。 吕氏的怒气稍稍收敛,可脸色依旧冰寒。 她看向王冲,语气不容置疑:“按原计划进行,不必对那逆子客气。” “臣明白了!”王冲松了口气,躬身应下,转身就要告辞。 “等等。”吕氏忽然叫住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决绝,“允炆这孩子太过仁善,不适合朝堂争斗。往后,所有针对朱允熥的手段、计划,都不必告知他,直接向本宫、黄侍郎、齐郎中(齐泰)和方经筵(方孝孺)禀报,由我们四人定夺即可。” 黄子澄闻言,看了吕氏一眼,欲言又止——这般“架空”献王,终究不妥,可转念一想,吕氏说得也对,朱允炆的仁柔确实成不了事,便点头应道:“就按娘娘的吩咐办。” 王冲心中微动,却也没多言! 自家殿下确实单纯,不适合掺和这些阴私算计。 回文华殿的路上,王冲忍不住将朱允炆与朱允熥放在一起对比。 不比不觉得,一比之下,他才惊觉这两位皇孙的差距竟如此悬殊: 朱允熥年纪虽小,可城府之深、应对之稳,都远非献王殿下能比。 这份落差,让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具体怪在哪,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快步回到文华殿,按照原计划,让属吏搬来几大盘江南赈灾奏表——这些奏表多而杂乱无章,部分数据还被刻意篡改过,就是为了给朱允熥挖坑。 可当王冲走到朱允熥的座位旁,却发现位置是空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才见朱允熥正站在不远处,与一位文化殿大学士谈得兴起,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那人是文华殿大学士宋岩,向来沉默寡言,平日里连与同僚都极少交谈,如今却与朱允熥这个“新来的小屁孩”相谈甚欢,这让王冲皱紧了眉头。 他轻咳一声,快步走过去,脸上堆着笑意:“吴王殿下,陛下吩咐臣为您准备的理政奏表,已经放在您的案几上了,您现在便可开始阅览。” 朱允熥余光扫过自己的座位——案几上早已堆满了奏表,高高一摞,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心里暗骂:这王冲是故意的,想累死他不成? 可脸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微微颔首,笑容如沐春风: “劳烦王大人费心了,我这就去审阅。” 王冲也回以微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心”的提醒: “殿下阅览时可要仔细些,做好记录——陛下日后是要查看您的心得体悟的。” 心里却在嘀咕:吴王殿下啊吴王殿下,你怕是不知道,这些奏表里藏着多大的坑! 你一个毛孩子,懂什么钱粮账目? 懂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些能看出漏洞的奏表,我怎么会给你看? 你就等着被陛下责骂吧! 朱允熥心里早已把王冲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却依旧恭敬: “多谢王大人提醒,我定当认真记录,不敢有半分懈怠,绝不会放过任何漏洞。” 王冲心中嗤笑:有漏洞你也看不出来! 他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朱允熥一眼,又扫了眼宋岩…宋岩见他过来,早已低下头,假装看书,不再言语。 王冲挑了挑眉,拱手告辞。 直到王冲的身影彻底消失,宋岩才突然开口叫住即将离去的朱允熥:“吴王殿下……” 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允熥本已转身准备回座位,闻言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宋岩。 这位大学士平日里沉默寡言,可一旦谈起天文历法,便会滔滔不绝——方才两人就是在聊“岁差”的问题,聊得颇为投机。 朱允熥笑着问:“宋学士是有话要对我说?若是还想聊天文,怕是要改日了——今日我得先完成理政任务。” 宋岩指尖捏着书页,沉默了许久,才压低声音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王冲是前吏部尚书吕本大人一手拔擢的嫡系……” “我知道。”朱允熥平静地点头。 “你不知道!”宋岩突然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他不是好人,手段阴狠,你……你务必当心,别被他坑害了。” 朱允熥愣住了,随即沉默下来。 他看着宋岩,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宋学士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提醒我?我们此前并无交集。” 宋岩避开他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没再看书。 朱允熥也不追问,转身便要走。 可刚走两步,宋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细若蚊蚋:“我早年有个同窗好友,就因为挡了王冲的升迁路,被他罗织罪名构陷,不仅丢了官,连性命都没能保住……因此,我不喜欢他。”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真诚: “而且,殿下是少有能与我探讨天文的人,我不希望您出事。” 朱允熥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只轻轻“嗯”了一声,便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 宋岩的提醒,让他更加确定——王冲这次送来的奏表,绝没那么简单。 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半分疏漏。 这些奏表杂乱无章,数据交错,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头昏脑胀; 可对朱允熥而言,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他能将每一份奏表的内容尽数记下,再在脑海中搭建起清晰的数据表,将赈灾银两、粮食、粮种、农具、耕牛等物资的数目,一一对应填入表格。 他清楚,王冲等人要构陷他,定会在数据上动手脚。 因为数字最易篡改,也最易混淆,一旦核算出错,“理政不力”的罪名便会稳稳扣在他头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允熥全神贯注,目光紧紧盯着奏表,手指偶尔在纸上勾勾画画,将可疑的数据标记出来。 他的速度极快,左手边审阅完的奏表越堆越高,右手却依旧不停,连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都未曾察觉。 不远处的宋岩,时不时抬头看向朱允熥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敬佩,又藏着几分担忧。 他与王冲是国子监同届,当年王冲构陷同窗的事,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同窗本是前途光明的才子,却因一句“王冲的策论有失公允”,便被安上“非议朝政”的罪名,最终含冤而死。 自那以后,宋岩便彻底断了争名逐利的心思,一心扑在学术上,尤其痴迷冷门的天文学,白天看书,夜里便在屋顶眺望星空,享受那份无人打扰的宁静。 可时间久了,也觉得乏闷,无人可与之倾诉与分享星空的浩瀚,天文之美妙…… 直到今日遇见朱允熥,他才找到能聊得来的人。 朱允熥不仅懂天文,还能说出许多他从未听过的见解,比如“地球是圆的”“月球本身不发光”,这些新奇的观点,让他眼界大开。 也正因如此,他才愿意冒着得罪王冲的风险,提醒朱允熥。 在他心里,早已默默期盼:若这位吴王殿下能成为储君,或许他的天文研究,能有发光发热的一天。 思绪飘远,宋岩的目光突然一顿……因为他看到文华殿的侧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明黄色的九爪龙袍,黑色的金靴,满头发丝虽已灰白,可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宋岩吓得心脏骤停,连忙低下头,将脸埋进书页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今日是两位皇孙第一次进文华殿理政,陛下果然会来暗中观察。 朱元璋确实是来“考察”的,他想看看,这两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子,到底有没有理政的天赋——这份天赋,藏在专注里,藏在毅力里,更藏在对事务的通透里。 刚走到侧门,朱元璋便愣住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朱允熥,正捧着奏表专注审阅,连冷风灌进衣领都似未察觉。 少年的脸庞稍显稚嫩,双颊被风吹得泛红,可眼神却异常坚定,手指在纸上快速标记,没有半分懈怠。 朱元璋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孙子被安排在“人形挡风屏”位置的心疼,又有对他专注勤勉的欣慰。 朱允熥太过投入,竟没发现他,这让朱元璋悄悄松了口气——他不想打扰这份专注。 至于宋岩,朱元璋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没再在意。 朝堂上的官员太多,他早已记不清这位沉默的大学士叫什么名字。 又看了片刻,朱元璋见朱允熥左手边的奏表已堆得老高,右手却依旧不停,审阅的速度快得惊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此子有当皇帝的潜质。 心情愉悦之下,朱元璋移步到另一处侧门,想看看朱允炆的表现。 在他心里,朱允炆向来“仁厚懂事”,平日里的功课也比朱允熥好,如今朱允熥都这般优秀,朱允炆定不会差。 可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时,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位被安排在宽敞舒适座位上的皇孙,竟在打瞌睡…… 嘴角还隐约挂着一丝口水,奏表被他压得皱皱巴巴,连案几上的茶杯都歪了半边。 朱元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差点没忍住冲进去,用龙靴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懈怠的孙子: “混账东西!让你来学习理政,你竟在睡觉?亏咱还这般信任你!” 人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朱元璋看到的,是朱允熥的专注勤勉,是朱允炆的懒惰懈怠。 这一对比,让他对朱允炆的印象,瞬间差了一大截。 他在心里默默给朱允炆的“理政考核”扣了十分——满分一百,开局便只剩九十。 若朱允炆此刻醒来,知道皇爷爷的评价,怕是要哭晕过去。 可他依旧睡得香甜,对窗外的暗流一无所知。 朱元璋不愿再多看,转身回到原地,继续盯着朱允熥的背影。 越看,他越满意,越看,他越觉得这孩子合心意,忍不住在心里给朱允熥加了十分——满分一百,此刻已变成一百一十。 跟在朱元璋身后的大太监刘和,悄悄为朱允炆默哀了三秒。 他是忠实的“皇党”,向来只忠于在位的皇帝,在储位未定前,绝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可此刻,连他都觉得,献王殿下今日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 朱元璋没再多留,见朱允熥抬起头,似要活动筋骨,他连忙闪身离开,以免被孙子发现。 回武英殿的路上,朱元璋忽然问刘和:“你觉得允熥这孩子如何?” 刘和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种事,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惹祸。 他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公允:“暂时看不出深浅,不过论性格,两位殿下各有优劣。献王殿下纯善仁和,有君子之风;吴王殿下则刚柔并济,既有少年人的锐气,又不失沉稳的手段。” 朱元璋听完,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刘和的话,与他心里的评价,不谋而合。 …… 秋日的暖阳渐渐西沉,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文华殿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将最后一本奏表放在左手边——从清晨到傍晚,除了中午短暂的用餐时间,他几乎没离开过座位。 案几上,除了审阅完的奏表,还有厚厚的心得记录,而一份标记着诸多“漏洞数据”的无形表格,早已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 “蝇营狗苟,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扫过朱允炆早已空空的座位——那位二哥,怕是早就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提前离开了。 他收拾好案几上的奏表与记录,转身直奔武英殿。 他要去见皇爷爷,将这些“漏洞”一一禀明。 因为就在刚刚,脑海中突然响起洪钟大吕般的声音: 【神级选择系统触发,发布选择任务——】 第16章 朱允熥完了?老朱的震怒! “黄侍读、齐郎中尽管放宽心便是!下官已依原定计策将吴王殿下安排得妥妥当当,此番定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不出三五日,等他将那些奏表审阅完毕,却半分没能察觉其中暗藏的错漏,届时把奏表移交陛下之时,定然会让陛下对他留下‘不擅政务’的坏印象,弄不好还要被陛下狠狠责骂,从此心生厌弃!” 就在朱允熥脚步匆匆赶往武英殿的当口,京城某座装潢雅致的酒楼内,一间极为隐秘的包间之中,户部员外郎王冲双手举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对对面坐着的黄子澄、齐泰二人敬酒,语气里满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黄子澄与齐泰听闻这话,脸上顿时齐齐绽开笑容,二人也连忙举起面前的酒杯,隔着桌面遥遥回敬王冲一杯。 黄子澄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而后笑着对王冲说道:“这次能揪出那悖逆之徒的无能狂妄本相,全靠王兄从中斡旋,这不仅是帮了献王殿下一个天大的忙,更是为朝堂除去一害。等将来献王殿下顺利登上储君之位,无论是殿下本人,还是娘娘,定然都会对王兄重重有赏。” “到那时,王兄必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就连‘天子近臣’的身份,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之事!” 齐泰也在一旁笑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艳羡:“不错不错!王兄这般有才干,又能审时度势,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真是羡煞旁人啊!” “啊……哈哈哈!二位仁兄实在过誉了,不敢当,实在不敢当!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王冲被黄子澄、齐泰二人这般轮番恭维,脸色顿时微微泛起潮红——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太过激动所致。 嘴上虽一个劲的谦逊,可眼底的得意却藏都藏不住,随即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本就是吕师(吕本)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吕师仙逝之前,曾私下对下官言明,他此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娘与献王殿下的安危。 下官既是吕师亲授的门生,又蒙他老人家生前多次提点教诲,如今能为娘娘与献王殿下出一份力,本就是分内之事,全当是报答吕师当年的提挈之恩。” “再者说,献王殿下天性纯良、仁厚温和,平日里待人谦逊有礼,又有着虚怀如谷的胸襟、宽宏旷达的气度,日后若能登基为帝,定然是一位仁德兼备的明君,堪称圣天子的典范……这样的贤主,值得下官鞠躬尽瘁,为其效力一生。” “可如今储君之位被奸人阻挠,我等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顺应上天之意,协助献王殿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储君之位,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功劳。” “所以啊,这点小事,真当不得殿下与娘娘的重谢……咱们之间也不必如此见外,这都是下官身为臣子,理应做的分内事。” 说到最后,王冲仿佛真的化身成了匡扶正义的使者,言语间一口一个“朱允熥乃叛逆之徒”,一口一个“朱允炆才是最佳天子人选”,那模样,仿佛今日给朱允熥设下圈套,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了迎接朱允炆这位“仁德之君”回归正位的“正义之举”。 他说得那般正气凛然,那般理直气壮,仿佛一切本就该是如此…… 这番话听在素来脸皮颇厚的黄子澄与齐泰耳中,都让二人隐隐觉得有些尴尬。 只不过二人皆是城府极深之人,并未将这份尴尬表露在外,只是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便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连声附和王冲的说法。 紧接着,二人便与这位“正义天使”般的王冲一同畅饮攀谈,包间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相当活络热烈…… 只是,在齐泰与黄子澄各自的心底深处,却已然在默默给王冲这人打上了“需严加提防”的印记。 ——这般虚伪狡诈,又擅长阿谀奉承、献媚讨好,偏偏还具备一定办事能力的小人……日后若献王真的登基,定然要防备他接近新天子。 二人心中都隐隐有种预感:若是放任王冲接近新天子,以他的油滑手段,定然能把新天子哄得晕头转向、不明是非。 这种人确实好用,能替自己办不少脏活累活,可也必须时时刻刻防着一手,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攀附到权力核心…… 齐泰与黄子澄一边端着酒杯,与王冲碰杯对饮,一边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些念头。 酒过三巡,王冲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高了,面色涨得通红,语气却愈发笃定地对着齐泰、黄子澄二人说道: “两位仁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出两日,我定然让吴王那等奸逆之徒灰头土脸地滚出文华殿,定然让陛下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甚至就此厌恶他,让他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与献王殿下争夺储位!” 黄子澄与齐泰心中其实觉得王冲太过小看朱允熥的韧劲,也太过低估陛下的心胸——陛下何等睿智,怎会因这点小事就彻底厌弃一个皇孙? 可二人并未点破,反而顺着王冲的话头,连声附和赞同。 这一番附和,让本就有些喝高的王冲越发得意,在他心里,几乎已经给朱允熥判了“死刑”——吴王殿下啊吴王殿下,你恐怕万万没想到,我在那些赈灾奏表之中,为你挖了多大的一个坑吧! 哈哈哈!你还是乖乖认输,趁早退出储位之争吧! ………… “皇爷爷,这是孙儿今日审阅的那些江南赈灾奏表,孙儿仔细核对后发现,其中暗藏诸多亟待核查的问题。” 就在王冲在酒楼内志得意满、畅想未来之时。 武英殿内,刚刚见到朱元璋的朱允熥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禀明了来意,紧接着,他便将自己脑海中那张记得清清楚楚的“江南赈灾奏表错漏数据”逐条写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朱元璋面前,语速清晰地说道: “其一,苏州府泰和县上报的赈灾银两账目存在明显造假痕迹,与户部存档的账目数目严重不符;” “其二,受灾区内有多个府县的赈灾奏表中,并未详细记录赈灾粮食、耕牛、农具、粮种的具体发放数目,只草草写了一个笼统的‘消耗支出’数据,此处疑点重重,极有可能存在克扣;” “其三,去年户部曾划拨两百万两白银,专门用于江南水灾的赈灾事宜,可孙儿将所有账目汇总、归纳、计算、分析后发现,这两百万两白银之中,有一笔十万两的款项莫名不见踪迹,与总账目上的累计数据完全对不上;” “其四,孙儿还发现,有好几个受灾区域所划拨的农具、耕牛,竟多是残次品,可上报的价格,却与正常品质的农具、耕牛相差无几,这里面显然有猫腻;” “其五,江西吉安府受灾尤为的严重,户部却迟迟没有发放赈灾银两和物资……” “最后一点,为防止江南水灾继续泛滥,朝廷本就划拨了一笔赈灾银子,专门用于重建、加固河堤,可孙儿查阅奏表后发现,这笔银子也同样没了踪迹 ——据那些奏表记录,两百万两赈灾银子早已全部消耗完毕,可江南各地的河堤工程却迟迟没能完工,更有一个县的县令专门上奏,向户部讨要加固河堤的专项银子……其中,定然存在严重的贪腐问题!” 朱允熥语速极快,几乎没给朱元璋反应的时间,便将所有发现的问题全部汇报完毕。 说完之后,他便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朱元璋的回应。 而朱元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份“惊天发现”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朱允熥,双眼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你方才所言,句句皆是实情?” 朱允熥将手中那份写满“审阅记录、心得体会与错漏数据”的纸张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郑重地说道: “此事关乎江南数十万受灾百姓的生死存亡,更关乎我大明江南地区的安定,乃至整个大明江山的稳固! 如此大事,孙儿怎敢胡言乱语,怎敢虚报账目?孙儿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为事实。” “皇爷爷若是不信孙儿,大可即刻召集户部内精通验算、统计的官员前来,让他们当着皇爷爷的面,一一核对那些账目,看看孙儿所说的这些错漏,是否有半分不实之处!” 朱允熥的目光平静而坚定,语气里满是笃定与自信,那副“根本不怕深究细查”的模样,让朱元璋心中微微一动。 可越是如此,朱元璋心中就越莫名地燃起一股怒火 ——他朱元璋这一生,最讨厌的是什么? 不是当年强大到令人忌惮的陈友谅、张士诚,也不是曾经统治天下的元庭…… 而是那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被那些贪官污吏层层压迫,才落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下场。 自从登基称帝以来,他更是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将其视为大明江山最大的敌人。 大明律法《大诰》之中,更是明明白白写着: 凡贪污银两达六十两者,立斩! 死后还要“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可见老朱对贪官污吏的痛恨,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此时此刻,朱允熥却告诉他,有人竟敢在赈灾银子上动歪心思。 ——做假账、贪污赈灾款、虚报支出、暗中吃回扣、超额挪用赈灾银子……桩桩件件,皆是触碰他逆鳞的行径!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看向朱允熥,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的井水: “你是如何察觉这些错漏的? 要知道,这些奏表早已经过户部初次审阅、批改,只差最后给咱亲自批红定稿,户部那么多精通账目、熟悉流程的能人都没能察觉异常,你一个今日才初次学习理政的孩子,怎会搜罗到这么多错漏之处?” 这既是朱元璋的疑问,也是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他侥幸的希望,是朱允熥看错了,或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故意编造了这些“错漏”; 他侥幸的希望,这些奏表其实并没有问题,江南赈灾之事也并无贪腐…… 朱元璋实在不愿再大开杀戒了~! ——他这一辈子,已经杀了太多人,也失去了太多至亲与心腹,如今只想着能安稳度过余下的几年时光,不想再因“贪腐”二字,掀起一场朝堂风波。 可朱允熥接下来的回答,却彻底破灭了他的这份侥幸: “皇爷爷的顾虑,孙儿完全能够理解。 孙儿此前从未参与过朝堂理政,皇爷爷对此有所怀疑,也实属正常。” 说着,朱允熥抬起头,用一种极为真诚的眼神看着朱元璋,缓缓问道: “皇爷爷,您相信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便天资聪慧,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 朱元璋张了张嘴,半晌才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看向朱允熥: “你……你是说,你就是这种人?” 朱允熥忽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不错,孙儿便是天生天赋异禀,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说完,见朱元璋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信的狐疑,朱允熥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朱元璋案几上堆放的那一堆还未批阅的奏折,直接提议道: “皇爷爷若是不信,大可随意从这堆奏折里,抽一本孙儿从未看过的递给孙儿,孙儿现在就证明给您看,孙儿是否真能做到‘过目不忘’!” 朱元璋也不犹豫,当即伸手从案几上那堆“刚送来、自己都还没看”的奏折里,随意抽了一本,递到朱允熥手中。 这本奏折是方才太监刚呈上来的,朱元璋连封皮都没拆开过,朱允熥自然不可能看过。 朱允熥接过奏折时,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这皇爷爷还真是说抽就抽,半点不拖泥带水。 可他并未推辞,伸手接过奏折便快速翻开,目光如扫雷般掠过纸面,速度快得惊人。 这封奏折约莫有五百字左右,朱允熥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便将整封奏折“扫”完了,随后便将奏折合上,双手递还给朱元璋。 这般迅捷的速度,直让朱元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才多久?你真的看完了?这就还回来了? 朱允熥见朱元璋神色诧异,便笑着开口,从奏折的开头一字一句地背诵起来,背诵完毕后,还不忘补充自己的看法: “这封奏折是甘肃都司指挥使所上,内容是说甘肃一带近几个月来,又有鞑靼骑兵频繁入境挑衅,他担心鞑靼太尉嘎呼尔随时会率领大军南下,故而恳请陛下提前做好准备,尽快调遣大军驻守甘肃边境,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事。” 朱元璋连忙伸手接过朱允熥递回的奏折,快速翻开,逐字逐句地对照着朱允熥方才背诵的内容。 结果他赫然发现,朱允熥竟真的一字不差地将整封奏折背了下来,就连其中的地名、人名、数字,都分毫不差。 而朱允熥最后给出的“核心观点总结”,更是精准地抓住了奏折的要害,这让朱元璋彻底被震惊到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朱元璋才猛地伸手抓住朱允熥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急促: “允熥,你……你这本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朱允熥苦笑着摇了摇头: “皇爷爷,孙儿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孙儿天生天赋异禀,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啊!” “以前在大本堂读书时,旁人看着孙儿总是在摸鱼…偷懒睡觉,可那是因为孙儿早就把先生布置的课业烂熟于心了,根本不用像其他皇孙那样,花费大量时间死记硬背。” “至于以前为何从不表露……是因为孙儿觉得,有父亲在,父亲会替皇爷爷分忧,孙儿即便有这份本事,也没必要太过张扬。” “如今之所以不得不将这份天赋展露出来,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说到这里,朱允熥还不忘轻轻给朱元璋“上了个弦”,语气带着几分幽幽的感慨: “若是再不表现出几分能力,皇爷爷恐怕真的要立二哥(朱允炆)为皇太孙了。 可二哥的性子太过仁柔,又缺乏理政经验,真要是让他继承大统,咱们大明的江山,恐怕就要危险了!” 朱元璋本来还沉浸在“朱允熥竟有过目不忘本事”的震惊之中,听到最后这句话,顿时有些无语地瞪了朱允熥一眼: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朱允炆“上眼药”。 他没理会朱允熥最后那番“幽幽感慨”,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朱允熥,缓缓说道: “现在,咱相信你真的在江南赈灾奏表中,发现了诸多漏洞了!” 话音刚落,朱元璋的语气瞬间变得阴鸷森冷,声音冷冽得如同锋利的刀刃: “来人!即刻传旨,召户部尚书赵勉,以及户部参与过赈灾账目核算的一干官吏,速来武英殿见咱!” 朱允熥知道,老朱这是要亲自对账,要对户部发难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在背后给自己设圈套的王冲,连忙补充道: “皇爷爷,还有户部员外郎王冲,也请一并召来! 今日孙儿审阅的这些奏表,便是王冲亲手交给孙儿的,他在交表之前,还特意‘提醒’孙儿‘仔细审阅,莫要遗漏错处’。 想来他对这些奏表的内容最为熟悉,召他来对质,或许能更快查明真相!” 朱元璋闻言,抬眼扫了朱允熥一眼,忽然咧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危险的笑容: “好小子,倒是个‘报仇不隔夜’的性子,怪记仇的啊!” 朱允熥立刻装作没听懂朱元璋话里的调侃,摆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看得朱元璋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子,心眼倒多。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对着殿外高声补充道: “再加一道旨意,将户部员外郎王冲,也一并召来武英殿!” “奴婢遵旨!”守在殿外的太监刘和连忙躬身行礼,而后快步转身离去,急匆匆地去传旨了。 看着刘和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朱元璋忽然扭头看向朱允熥,双眼微微眯起,语气带着几分考验的意味: “你觉得,咱该怎么处理此事?” 朱允熥微微一怔,随即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这个……孙儿年纪尚轻,对朝堂律法、理政流程了解不深,不敢妄议……” “说!”朱元璋语气强硬地打断了朱允熥的话,轻哼一声,“这赈灾账目的‘脓疮’是你小子亲手戳破的,既然敢戳破,就得担起一部分责任,别想拍拍屁股就置身事外!” 朱允熥:“……” 他心里顿时有些无语——自己好心帮皇爷爷戳穿贪腐阴谋,怎么反倒还要担责任了? 老天爷啊,这可真是冤枉! 朱允熥无奈地叹息一声,不再推辞,认真思索了片刻,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孙儿仔细琢磨过,户部尚书赵勉身为户部最高长官,应当不会亲自参与贪污——毕竟这般大规模的贪腐,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而且那些被篡改的账目,看似做的‘精密’,实则漏洞百出,若是赵勉真的亲自参与其中,以他的经验,定然不会放任这么大的漏洞存在……” “所以孙儿以为,那些莫名失踪的赈灾银两,多半是被赵勉手下的中层官员,联合江南各地的地方官员,层层克扣、私分了;” “也正是因为这般层层克扣,才导致有些灾区的赈灾物资还没来得及尽数发放到百姓手中,赈灾银子就已经‘不够用’了;” “若是让孙儿来处置此事,孙儿会选择‘抓大放小’——先将户部涉事的核心官员控制起来,让他们主动检举揭发同伙,争取宽大处理; 与此同时,派遣锦衣卫暗中前往江南受灾各地,实地调查清楚每一笔赈灾款的去向、每一批赈灾物资的发放情况,待调查结果出来后,再根据官员的贪腐数额、情节轻重,依法定罪;”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应当尽快想办法补齐那些‘赈灾款被克扣、百姓未受益’区域的赈灾银子,尽可能减免受灾百姓的苦难,帮助他们早日脱离灾情,重新恢复生产、过上安稳日子——唯有如此,才能避免江南各地因‘赈灾不力’引发民怨,防止出现动荡,酿成不必要的麻烦!” 朱元璋一直静静地听着朱允熥说话,没有打断,也没有表态。 第17章 由朱允熥掀起的大案!各方震动! 庄严肃穆的武英殿内,烛火在夜风里微微摇晃,将殿内君臣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近乎凝固的气息。 户部一众官员,上至身着绯色官袍的户部尚书赵勉,下至穿着青色官服的库房大使,一个个垂首敛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御座上面色阴沉如墨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以及侍立在朱元璋身旁、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的吴王朱允熥。 见到朱元璋这副喜怒难辨的模样,众户部官员心里头第一个念头便是: 糟了!莫不是户部近日办差出了纰漏,或是哪件事触怒了陛下? 可当目光扫到朱允熥时,众人的心又猛地一沉: 难不成是这位吴王殿下在陛下面前告了户部的状,才引得陛下连夜传召他们入宫问话? 毕竟,如今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这位吴王殿下牙尖嘴利,最是擅长抓住把柄便不放手。 先前更是凭着一番“有理有据”的‘胡搅蛮缠’, 硬生生搅黄了献王朱允炆原定的储君之议! 当日朱允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反驳众臣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户部尚书赵勉虽未亲自参与那场争论,始终保持中立,却也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对这位年轻皇孙的“难缠”印象极深; 其余户部官员也大多如此,深知朱允熥绝非易与之辈。 是以,当看到朱允熥也在场时,众人的心跳愈发急促,手心悄悄沁出冷汗,连垂着的头颅都更低了几分。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只要有吴王朱允熥在的地方,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时间,偌大的武英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凝重的气氛几乎要将人压垮。 而人群中的户部员外郎王冲,更是首当其冲。 他一看到朱允熥那抹意味难辨的笑容,心底便本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尤其是朱允熥还似有若无地朝他扫了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却让他瞬间酒醒大半,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不会吧……难道吴王真的在那些奏表中发现了什么破绽? 想到此处,王冲的心猛地一紧,原本就忐忑的情绪愈发浓烈,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就在满殿官员各怀心事、惶恐不安之际,御座上脸色阴沉的朱元璋终于开口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按在御案上,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质问: “诸位掌管户部,皆乃咱大明的肱骨之臣,平日里帮咱掌管天下钱粮、保障百姓饭碗、维系朝廷运转,也算是立下了不少功劳……” 可随即话锋陡然一转,朱元璋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然,总有那么些个乱臣贼子、贪官污吏,藏在户部之中作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竟敢做出让咱恨不得将其剥皮实草的龌龊事来!” “你们当中,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咱拨给江南的赈灾银子上动手脚! 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毫无漏洞,定然不会被人察觉…… 简直是欺君罔上、目无王法,罪该万死!”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朱元璋的手掌重重砸在御案上,案上的奏折与笔墨都被震得微微跳动。 他眼神凶狠如虎狼,死死盯着殿下的户部官员,声音里满是怒火: “更可笑的是,你们竟还敢把那些动过手脚的奏表交给吴王审阅! 都觉得吴王年纪轻、不懂政务、不辨账目,便可以随意糊弄,将他当成摆设是吗?” 朱元璋忽然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与赞许交织的复杂意味: “可你们万万没想到吧?吴王比你们想象的要聪慧、要精明,懂得也比你们多得多!仅仅一日功夫,他便将你们这些贼人留下的诸多漏洞查得水落石出、一清二楚!”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啊!” 最后一个“啊”字,朱元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穿透殿宇,在众官员耳中炸响,震得不少人耳膜发疼。 “扑通!扑通!”不过瞬息之间,武英殿内便跪倒了一片,官员们纷纷伏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户部尚书赵勉更是脸色骤变,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瞬间被慌乱取代,他连忙膝行几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解释道: “陛下!此事臣当真全然不知情! 臣近日以来,一门心思忙着为先太子殿下修建陵寝,精力分散,才对江南赈灾奏表的审阅疏忽大意了…… 臣愿担责,请陛下治臣一个御下不严、疏忽职守之罪!” 朱元璋冷冷瞥了赵勉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御下不严、疏忽职守’,便能将此事糊弄过去吗? 赵勉,你身为户部尚书,虽未直接参与贪腐,可部中出了这等惊天大案,你难辞其咎,罪责不可饶恕!” 赵勉闻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瞬间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带着绝望:“臣……知罪!” 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冰凉,同时在心里把那些胆大包天的下属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档子事他是真的毫不知情啊!纯粹是被下属坑了! 绝望之余,赵勉心中在怒吼:这破官谁爱做谁做!老子真是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伏在地上的赵勉,目光扫过其余跪倒的户部官员,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尔等呢?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今日主动认罪的,咱可以从轻发落,不牵连尔等家属; 可若是今日不主动认罪,等咱查出来是谁做的……呵呵,夷三族!” “轰隆!”这番话如同一声闷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连身子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人群中的王冲,此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后背的官服被冷汗浸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 他怎么能不害怕?因为他就是参与贪腐的人之一! 当初从赈灾款中分得的五千两白银,不仅大大改善了家中境况,前些日子还风风光光纳了一房体态丰腴的小妾,每日下值后便沉浸在温柔乡中,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可此时此刻,王冲只觉得那五千两银子如同烫手山芋,恨不得当初从未见过——为了这点银子,今日怕是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了! 酒早已彻底醒了,王冲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惊恐与不安。 他反复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那些账目明明做得那般繁杂混乱,怎么会被发现? 不对……陛下刚刚说,是吴王朱允熥发现的? 王冲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朱允熥,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刚刚被绝望淹没的心思,忽然又活络起来…… 朱允熥真的能从那些账目中找出漏洞吗? 王冲的心底满是怀疑。 要知道,那些赈灾奏表数量繁多,账目更是做得眼花缭乱,别说朱允熥这么一个从未接触过政务的少年,即便是他这个在户部摸爬滚打多年的员外郎,也未必能在一日之内理清账目、找出漏洞! 那么……会不会是朱允熥故意谎报漏洞,哄骗了陛下? 越想,王冲便觉得这个猜测越发可信! 朱允熥才十五六岁,再聪慧也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即便他嘴皮子厉害,也不可能“生而知之”,精通户部的账目核算啊! 抱着这最后一丝希望,王冲压下心中的惶恐,悄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紊乱的思绪,组织好语言,决定放手一搏。 王冲深吸一口气,对着御座上的朱元璋拱手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颤抖: “陛下,臣……臣有一事不解,事关诸多同僚的性命,也关乎户部的稳定。 臣斗胆恳请陛下允准,让臣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以免出现误杀误判的情况!” 此话一出,户部官员中顿时有几人眼神闪烁,瞬间明白了王冲的意图。 ——这是想质疑吴王发现的“漏洞”是假的! 他们连忙跟着附和:“陛下,臣等也觉得此事尚有蹊跷,恳请陛下容臣等禀明!” 就连伏在地上的赵勉,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也觉得此事太过反常,忍不住看了眼朱允熥,又看向朱元璋,心中暗忖:难不成真的是吴王故意栽赃? 朱允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临死之前,总要挣扎一番。 不过他也能理解——任何生物在面临死亡威胁时,都会本能地奋力一搏。 只是有些人能凭此反败为胜,有些人却只会因为这徒劳的挣扎,死得更快。 朱元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冰凉。 他冷冷扫了王冲一眼,忽然嗤笑一声:“咱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吴王年纪轻,定然看不出那些账目中的漏洞,是故意在咱面前撒谎?” 王冲被朱元璋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低下头,可他知道此刻不能退缩。 他狠狠心,强提一口气,声音比之前坚定了几分: “陛下,非是臣不信吴王殿下天资聪颖…… 实在是此事牵连甚广,关乎数十位同僚的生死,更关乎户部的稳定! 一旦户部动荡,臣担心会动摇大明的国本啊!” “是以,为了避免错判,不让无辜者受牵连,臣不得不斗胆提出异议……” 说到这里,王冲终于敢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朱允熥,一字一句地问道: “吴王殿下,臣斗胆问一句——您当真从那些江南赈灾奏表中,找出了错漏之处吗?” 他试图用眼神给朱允熥施加压力,想要从朱允熥的表情中找出破绽,印证自己的猜测。 可惜,在满殿官员的注视下,朱允熥依旧面色平静,嘴角的笑意未曾淡去分毫。 他淡淡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对此,本王只想说——事实强过雄辩!” 话音刚落,朱允熥便拿起放在一旁的奏表与账目记录,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在王冲瞳孔骤然紧缩的注视下,缓步走到赵勉面前,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语气平和地笑道: “赵尚书,您在户部任职多年,乃是部中老人,对这些账目账册的门道最为熟悉。 今日便劳烦您帮忙看一看,本王这些‘发现’,到底是真的漏洞,还是本王故意扯谎,想要诬陷户部的同僚?” 看着朱允熥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王冲,心中不由再次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而赵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没有立刻去接朱允熥递来的账册,而是下意识地看向御座上的朱元璋,似乎在等待陛下的旨意。 朱元璋靠在御座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一丝索然无味的随意: “看吧,早看早死心。不过,看完之后,你得给咱一个明确的交代——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王冲听到皇帝这番话,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与后背的冷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淌,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赵勉也不敢再犹豫,连忙双手接过朱允熥递来的账册,神色凝重地翻看起来。 当翻到最后一页那张条理清晰、数据分明的表格时,赵勉先是下意识地眼前一亮。 ——这表格的形式极为新颖,将原本繁杂混乱的赈灾数据梳理得一目了然,连各项支出、漏洞所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比户部常用的账目记录方式便捷多了! 出于户部尚书的职业敏感,赵勉甚至下意识地在心里琢磨起这种表格的用法,觉得若是推广开来,定然能大大提高户部核算账目的效率。 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此刻不是欣赏表格的时候——这关乎户部上下数十人的性命! 赵勉立刻收敛心神,仔细核对起表格上的数据与奏表中的记录。 随着核对的深入,赵勉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眉头也越皱越紧,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殿内其余的户部官员,见到上司这副表情,一个个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脸上的惶恐之色愈发浓重。 不会吧……难道这位第一次接触政务的吴王殿下,真的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奏表中找出了漏洞? 其中几个参与过贪腐、做过假账的官员,此刻的状态与王冲如出一辙,冷汗湿透了官服,浑身冰凉,连灵魂都仿佛在颤抖——这下完了,所有的伪装都被拆穿了! 而王冲,此刻早已心如死灰。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陛下真的想查,这些账目上的漏洞根本藏不住,从头到尾核对一遍,所有的猫腻都会暴露出来。 这一刻,王冲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当初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为了帮朱允炆争夺储君之位,就拿着那些有漏洞的奏表去为难朱允熥? 为什么要狗眼看人低,觉得朱允熥定然看不出漏洞? 真是悔不当初啊! 同时,王冲的心中也对朱允熥的能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仅仅一日时间,就能把堆积如山的赈灾奏表全部看完,还能整理归纳出各项数据,甚至精准地找出其中的漏洞…… 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做到的事情吗? 王冲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忽然,王冲回想起之前的一个细节——早些时候,他曾在心里暗暗比较过朱允熥与朱允炆,总觉得朱允熥更适合做储君,可当时他有种怪怪的感觉没想通…… 直到此刻,王冲才彻底明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朱允熥比朱允炆更优秀,只是被利益和立场蒙蔽了双眼,才一头扎进了献王阵营。 可现在幡然醒悟,已经太晚了。 他不仅彻底得罪了朱允熥,还因为贪腐之事,大概率要丢掉性命。 这一刻,王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恰在此时,赵勉也终于将朱允熥发现的所有漏洞核对完毕。 他同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捧着账册,再次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难以掩饰地颤抖: “臣……臣失察之罪深重,愧对朝廷,愧对陛下!请陛下责罚!” 赵勉此刻已经不奢求能活下来了,只希望自己主动认罪,能换取陛下的宽恕,保住家人的性命。 他心里清楚,此事他虽未直接参与,可身为户部尚书,部中出了这么大的贪腐案,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其他户部官员见状,也纷纷陷入了绝望之中。 第18章 徐妙云的才智!收获文官一枚! 烛火在铜制灯盏中明明灭灭,将燕王朱棣的身影在雕花墙壁上拉得忽明忽暗、忽长忽短,如鬼魅般变换着形态。 这摇曳不定的光影,恰如朱棣与燕王妃徐妙云此刻的心境,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当宫中太监王景弘带来消息,告知此次搅动朝局的大案竟是由吴王朱允熥一手挑起时,夫妻二人心中的震动,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宛如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朱允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即便平日显露过几分聪慧与手段,可抬手便能掀起一场波及整个户部的惊天大案——这让朱棣一时间难以接受。 毕竟近日来朱允熥虽有些许改变,但却不足以完全更改在他心中‘胆小怯弱’的固有形象。 因而如今这般雷霆手段,只让他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 是的,是惊悚! 他反复在心中追问:朱允熥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可这个关键问题,就连传递消息的王景弘也无从知晓,是以给朱棣的信中,对此只字未提。 一时间,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但彼此都能从对方深邃的眼眸中,看到那浓得化不开的震撼与凝重。 震撼于此案竟出自朱允熥之手,凝重于这孩子的手段与能力,已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总能出其不意。 这样的对手,无疑是极为难缠的。 而这,对朱棣接下来筹谋的夺储之路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 胸中积压着沉重的思绪,朱棣不由轻叹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大哥在世时,本王便被他死死压制,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僭越的心思都不敢有……如今大哥走了,本以为该到‘兄终弟及’的时刻,却没想到父皇依旧这般偏心,执意要将储君之位传给大哥的儿子朱允炆——即便朱允炆只是个庶子,也要强行将他扶正……却不愿多看看我这个为大明镇守北平十几年的亲儿子。” “可就在本王以为此生与储君之位彻底无缘时,朱允熥那孩子突然冒了出来,搅乱了朱允炆既定的储君之路,也给了本王一丝浑水摸鱼的机会,一点渺茫的希望。” “但谁能料到,以往始终以‘胆小怯弱’示人的朱允熥,背后竟藏着这般雷霆手段?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朱棣缓缓扭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语气中满是唏嘘: “大哥啊大哥,我这一生,似乎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本以为你走了,这片阴影便能彻底挪开,可世事无常,你走了,你的儿子允熥,倒是给了臣弟一个天大的‘惊喜’。” “大哥,你的福气,真让臣弟既羡慕,又嫉妒啊!” 一旁端坐的徐妙云,静静听着丈夫的喃喃自语,听到此处,心头不由一阵揪疼。 自家丈夫朱棣的才能,在诸多藩王中当属顶尖; 人品性格也堪称上佳,在北平任上,百姓无不对他感念有加。 可就因为出生晚了几年,便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彻底绝缘,陛下甚至不愿多给他半分考虑的机会…… 这些若是自家丈夫无意争夺,倒也能安然度日,可偏生他心中满是不甘,藏着勃勃野望。 偏偏这条夺储之路又困难重重、阻碍不断,一次次将他推向疲惫与绝望的边缘——因为他连与对手公平对决的机会,都未曾得到过! 作为妻子,徐妙云怎能不心疼自家丈夫? 她轻轻叹息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温柔地拂过朱棣紧绷的臂膀,轻声安慰道: “殿下不必烦忧,更不可妄自菲薄。献王在朝中话语权是重,可吴王手段高超,背后又有蓝玉等武将勋贵支持,如今二人已是势如水火、势均力敌之态。” “这般局面,于殿下而言并非坏事。一切且留待将来,定然会有转机,切不可就此心生绝望与怯意,更不能心如死灰——那是怯弱者才会做的事。殿下乃英雄豪杰,自当经得起这般磨难。” “殿下也切莫妄自菲薄,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殿下此刻所经历的,或许正是天命的考验。” 徐妙云无疑是个合格的妻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提笔撰写文章,又兼具温婉贤惠、端庄懂事的品性。 每当朱棣遭遇挫折、心绪低落时,她总能第一时间出现,用温柔的话语给予他心灵的慰藉,安抚他那颗饱经沧桑、千疮百孔的心。 果不其然,听完徐妙云这番话,朱棣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冷颤,仿佛瞬间从迷茫中惊醒。 他伸手用力揉了一把脸,眼中的颓然与沮丧一扫而空,咧嘴露出一抹爽朗的笑: “本王乃陛下的亲儿子!大哥若在,这储君之位自然无人能动摇; 可如今大哥不幸离世,本王作为藩王中才能最出众之人,更是大哥生前最为器重的兄弟——正所谓‘兄终弟及’,乃圣人之言,合规合矩,名正言顺!” “更何况,大哥临终前曾紧紧抓住本王的手,似有要事嘱咐。 虽然最终没能说出口,但从他唇齿开合的形状中,本王分明看出,他是想让本王继承他的意志,以‘兄终弟及’之名,成为大明的储君!” 朱棣这番话,似是在给自己打气,越说眼神越亮,周身的精气神也重新凝聚起来,整个人变得斗志昂扬、气冲斗牛! 再配上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坚毅冷峻的面庞,顿时散发出一种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王者气势。 徐妙云眼中闪过异彩,对丈夫的转变颇为满意。 但她终归是徐妙云,既能在朱棣沮丧时为他鼓劲,也能在他意气风发时及时提醒,让他莫要太过自负,需得脚踏实地。 当即,徐妙云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郑重,开口道: “这些话,殿下心中有数便好,往后切不可与外人提及。 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保不准次日陛下的御案上,便堆满了弹劾殿下意图谋反的奏疏!” 朱棣脸上的张扬顿时收敛,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 “王妃教训的是……不过本王也不傻,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当着外人的面说。眼下不是只有王妃与本王在吗?王妃又不是外人!” 徐妙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伸手轻轻挽起耳边垂落的一缕秀发,幽幽开口问道:“殿下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朱棣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自家王妃是在问他,对往后的夺储之事,有何计划? 他低头沉思许久,忽然抬头反问道:“让道衍大师即刻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去北平了吗?” 徐妙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柔和: “前日便已派人飞鸽传书北平,想来今日道衍大师收到臣妾的书信后,便会立刻起程赶来应天。” “呼!”朱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眼下之事,暂且静观其变,任由本王的两个侄子放手去拼、去斗! 等道衍大师到了,咱们再询问他的建议,届时再做决定!” 徐妙云认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臣妾也是这般以为。” 朱棣正想颔首表示赞同,徐妙云却话锋一转,忽然又道: “可殿下何不在道衍大师到来之前,先做些准备呢?” “嗯?”朱棣眉头微挑,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徐妙云眼中流转着超越常人的智慧光芒,缓缓道: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而这,便是殿下的机会!” 朱棣眼神骤然一亮,瞬间明白了徐妙云话中的深意。 徐妙云继续说道:“再者,如今吴王殿下虽已获得蓝家、常家等武将勋贵的支持,更是在户部掀起大案,颇受陛下看重……可这朝中,仍旧是献王党占据上风,他们几乎把控了朝中大半的话语权。” 说到这里,徐妙云都忍不住轻轻唏嘘:“咱们那位皇嫂(太子妃)的父亲吕本,竟在悄无声息间布下了这么多棋子,为献王朱允炆留下了如此丰厚的政治遗产。” “是以,吴王殿下想要一跃超过献王,暂时怕是还不太可能……” “王妃的意思是?”前面的话朱棣都听懂了,但徐妙云最后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 徐妙云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吴王府所在的方向,轻声道: “殿下何不以身入局,主动去结交吴王殿下? 就以亲叔叔的名义去接触他,明面上表示支持他!” 朱棣微微蹙眉,显然不太理解这个提议的用意。 徐妙云见状,不由无奈地解释道: “臣妾并非让殿下成为吴王的附属,只是让您主动亲近他,明确表达支持的态度——这样才能让他有充足的信心,继续与献王朱允炆斗下去。” “唯有让他们双方斗到白热化,斗到损失惨重,才有殿下可乘之机!” 朱棣张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有些支支吾吾的问道: “王妃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当间谍,暗中挑拨离间?” “糊涂!”徐妙云忍不住轻声呵斥了一句,纠正道,“那叫‘驱虎吞狼’,乃上上之策!” 朱棣顿时哑然,哭笑不得地问道:“王妃,咱们真要如此行事吗?” 徐妙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这般谋划,是为了谁?难不成是为了我自己当皇帝?” 朱棣顿时语塞,乖乖地闭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朱棣脸上的犹豫渐渐褪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点了点头:“王妃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入局……” 说着,他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狡诈的笑意: “不过,是以亲叔叔支持亲侄子的名义入局,暗地里做那挑拨离间……咳咳,做那‘驱虎吞狼’之事!” 这下轮到徐妙云哭笑不得了,她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 “殿下自己琢磨吧,臣妾有些乏了,先去歇息。” 说罢,她起身便朝着内室走去。 “嘿嘿,王妃等等我……咱们今晚好好深入探讨探讨‘驱虎吞狼’的细节……”朱棣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模样,连忙快步跟上。 徐妙云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个踉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 与此同时,刚从武英殿返回吴王府的朱允熥,对朱棣与徐妙云的这番谋划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正满心期待地领取系统奖励。 很快,一颗缭绕着浓郁药香的药丸,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颗药丸只有指尖大小,圆润饱满,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不断从药丸中散发出来,勾得人心神微动。 这便是系统奖励的【强身丹】,备注上写着:服用后可增强一倍的身体素质。 朱允熥看着掌心的药丸,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此前他使用“箭术宗师”技能时,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尚有不足,无法将这个技能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可转头,系统便送上了增强体质的丹药。 ——这简直是“系统爸爸”级别的贴心,可靠得没话说! 当下,朱允熥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药丸丢进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紧接着便快速流窜到四肢百骸。 一股舒爽到灵魂深处的极致快感,瞬间席卷了朱允熥的全身,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变得通透无比,仿佛所有的疲惫与杂质都被这股热流冲刷殆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原本平平无奇的小腹上,竟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腹肌轮廓;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变得愈发明显,充满了力量感。 更关键的是,朱允熥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甚至生出了一种“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错觉! 这巨大的变化,让朱允熥心中一阵欣喜。 自己正朝着“六边形战士”的方向稳步发展,这般下去,还怕赢不了朱允炆与朱棣吗? 也幸亏朱棣不知道,朱允熥心中的对手除了朱允炆,早已将他也列入其中,否则怕是要大吃一惊,暗自腹诽: 卧槽!我都还没表露太多野心,你怎么就先把我当成假想敌了?这还让我怎么去‘挑拨离间’……哦不,怎么去‘驱虎吞狼’? 可没办法,谁让朱允熥是穿越者呢?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登上储君之位,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朱允炆,而是那个未来会发动“靖难之役”、最终夺取皇位的燕王朱棣! 朱允熥轻声笑了笑,在娇俏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后便安心睡去。 其他人爱熬夜谋划便熬去吧,反正他朱允熥是绝不会熬夜的 ——这辈子,他还想长命百岁,好好享受这大好江山呢! …… 翌日,晨光熹微,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宛如一座由黄金与琉璃打造的城池,庄严而华贵。 朝会依旧在奉天殿内如期召开。 当朱元璋身着龙袍,威严地坐在御座之上后,大太监刘和高声唱喏,三声清脆的静鞭声在殿内回荡,百官随即整齐跪拜,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缓缓挥了挥手,示意众爱卿平身,随后便开始了今日朝会的议题。 然而,直到朝会快要结束,殿内始终无人提及昨晚那桩震动朝野的户部大案。 但许多心思敏锐的官员还是注意到,今日的朝会之上,户部官员竟无一人前来上朝——这反常的景象,让众人心中愈发忐忑。 眼看朝会就要在沉默中结束,齐泰连忙悄悄向朱允炆递过去一个眼神。 朱允炆瞬间便明白了自家老师的用意,是让他主动开口,替户部尚书赵勉求情,借此将一向保持中立的赵勉拉拢到自己这边,壮大献王党的势力。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赵勉早已被朱元璋内定为“留给朱允熥的助力”,这份人情,轮不到朱允炆来做。 是以,就在朱允炆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出列之时,朱允熥已经抢先一步走出朝班,朗声道:“臣朱允熥,有事启奏陛下!” 朱允炆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满是愕然,眼中充满了不解。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刘仲智等人也齐齐一惊,纷纷转头看向朱允熥,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此刻打断朝会。 唯有朱元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抬手道:“准奏!” 朱允熥微微躬身,朗声道:“臣朱允熥启奏陛下,望陛下看在户部尚书赵勉勤勤恳恳为朝廷效力几十年的份上,赦免其失察之罪。” “毕竟,如今的户部暂且离不开赵勉——若户部群臣无首,必然陷入动荡,而户部动荡,则国朝根基亦会受到动摇。” “再者,赵勉虽有失察之过,然其一生清廉,从未有过贪墨克扣之举,始终勤勤恳恳为朝堂操持钱粮事宜,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至于江南赈灾银两出现错漏一案,户部尚书赵勉实则是被户部侍郎张醇、员外郎王冲等人蒙蔽,他自身并未参与其中,更不知情!” 第19章 方孝孺:殿下不必忧虑,我们会赢! 这一日的朝会,最终在一种凝滞而诡异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除了御座上的朱元璋与躬身退下的朱允熥外,其余官员走出奉天殿时,几乎人人都带着一脸难以言说的唏嘘! ——那番“吴王求情、陛下恩准、赵勉归位”的戏码,实在让他们始料未及。 而早朝上发生的这桩大事,也随着朝会结束,如一阵迅猛的龙卷风般,朝着朝廷上下、皇宫内外、京城街巷四处席卷而去,再次在朝野间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东宫之内,吕氏刚在贴身婢女青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换上一身素雅的锦缎宫装,正坐在梳妆台前用早膳。 青瓷碗里盛着温热的莲子羹,碟中摆着精致的水晶糕,可她还没尝几口,一个小太监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将早朝之事禀报一遍。 吕氏握着玉质调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连眼底都覆上一层寒霜。 她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此前设套算计朱允熥,最终被他识破、只损失了户部员外郎王冲这一个帮手,已是最大的折损; 可如今竟得知,朱允熥竟借着这个机会,对户部尚书赵勉施恩示好,眨眼间便拉拢了朝堂六部中最关键的户部——这与将整个户部拱手送给朱允熥,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吕氏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素手猛地一扬,将桌上的青瓷碗、水晶糕碟尽数扫落在地。 “哗啦”一声脆响,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东宫偏殿中格外刺耳,莲子羹混着糕点碎屑洒了一地,黏腻的汤汁溅到了宫女的裙摆上。 东宫之内瞬间陷入死寂,侍奉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近来娘娘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难道是因为太子殿下刚离世,娘娘心绪难平? 唯有贴身婢女青儿知道,自家娘娘的怒火全是因吴王朱允熥而起。 她看着满地狼藉,心中对那位吴王殿下生出几分难以遏制的愤恨: 这个白眼狼般的逆子,当年可是娘娘一手拉扯长大,视如己出,如今翅膀却越来越硬,不仅敢与娘娘作对,还明目张胆地抢夺献王殿下的储君之位! 短短几日功夫,便气了娘娘好几次,简直是丧心病狂,不孝至极! 青儿对朱允熥的感官早已坏到了极点,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向吕氏请命,暗中下毒除掉朱允熥。 可她也清楚,这根本不现实! 如今陛下对吴王殿下的看重,几乎满朝皆知,自己即便提了,娘娘也定然会驳回,毕竟风险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让旁人渔翁得利,反而毁了献王殿下的前程。 深吸一口气,青儿强压下心中的戾气,走上前屈膝道: “娘娘息怒,切莫因那逆子气坏了身子。 您若是动了肝火,反倒让他称心如意了。” 吕氏脸色铁青,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她轻哼一声: “如何能不气?这个孽障翅膀越来越硬,行事也越发猖狂,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算计允炆! 不知他用了什么妖言惑语,竟让陛下也配合他,帮着拉拢户部尚书赵勉. ——这下倒好,他补齐了最后一块没有文官支持的短板! 再这样下去,允炆的储君之位,岂不是要被他彻底夺走?” 说着,吕氏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眼神飞速闪烁,显然在急思对策。 忽然,她猛地转身看向青儿,语气急促地问道:“本宫派去吴王府的那几个眼线,可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青儿负责打理东宫的暗线,闻言连忙摇头,声音低缓: “回禀娘娘,暂时还没有。她们刚潜入吴王府不久,根本得不到吴王殿下的信任。 那位殿下行事极为隐秘,但凡涉及要紧之事,绝不会让她们靠近百米之内,是以她们至今也探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一群废物!”吕氏猛地停下脚步,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传本宫的话给她们:三日内若再传不回有价值的消息,她们便不用回来了——她们的家人,也别想再安稳度日!” 青儿瞳孔一缩,脸色微微发白,心中替那些眼线捏了把汗,却也不敢多言,只能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传信。” 吕氏又吩咐道:“再去一趟,把允炆的几位恩师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是!”青儿应声转身,快步退了出去,只留下吕氏在殿内站着,眼神晦暗不明,似乎在筹谋着什么极为危险的计划。 没一会儿,刚下朝归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朱允炆,便带着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齐聚东宫偏殿,面见吕氏。 几人刚踏入殿门,便感受到了空气中未散的怒气,不由得都放轻了脚步。 吕氏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目光直接越过朱允炆,锐利地落在黄子澄与齐泰身上,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问道: “两位先生今日可得给本宫一个解释——好好的计划,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仅折损了王冲这个在户部的重要棋子,还白白给朱允熥送了个户部尚书! 这与将整个户部拱手让给他,又有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 “如今的朱允熥,既有勋贵武将支持,又得了户部尚书的助力,补齐了最后一块短板,可谓有钱有兵——往后,我们还如何压制他?” 这是吕氏第一次对几位先父遗留下来的优秀门生,用如此不客气的口吻说话。 显然,黄子澄与齐泰此次的失误,让她彻底失望了。 黄子澄与齐泰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朱允炆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此事不能全怪两位老师,毕竟朱允熥的手段实在出人意料,这算是“非战之罪”。 可他刚想开口为两位老师辩解几句,吕氏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失望与警示,让朱允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苦涩地低下头,抿着嘴不再作声。 黄子澄与齐泰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尴尬。 此次之事,他们确实办得太过粗糙,不仅没能打压到朱允熥,反而让他反败为胜,还借着机会补齐了没有文官支持的短板,他们难辞其咎。 深吸一口气,黄子澄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 “娘娘恕罪,此次是微臣失策了。臣此前太小看吴王朱允熥,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初次接触朝堂政务,定然看不懂那些晦涩的奏表账目。 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能看懂,还对奏表中的内容极为精通,甚至将其中密密麻麻的数据尽数记下,逐一核对分析,反复比对,最终抓住了诸多漏洞马脚,打了王冲一个措手不及,实在出其不意。” “更关键的是,他行事相当狡诈——发现漏洞后,第一时间竟不是去户部核对账目,反而直接入宫找陛下告御状,当着陛下的面将奏表中的漏洞一一拆解展示,彻底锁死了我们最后挽回的余地。” 说到这里,黄子澄忍不住叹息一声,语气满是懊悔,“此乃臣眼高手低,轻视敌人所致,不仅让殿下损失了一员得力干将,还让朱允熥得了赵勉的人情。 臣自知有罪,恳请娘娘责罚!” 吕氏深深看了黄子澄一眼,沉默了片刻,心中的怒火在这番诚恳的认错下,倒是稍稍平息了些。 她也明白,此次失利并非全是两人的过错,朱允熥的手段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但她不想日后再发生这样“送菜”般的失误,是以必须敲打敲打黄子澄与齐泰,让他们引以为戒。 齐泰也深知自己犯了“小看对手”的错误,连忙也上前一步,与黄子澄并肩躬身:“娘娘,微臣亦有过错。此前臣也以为朱允熥年少无知,不足为惧,未能及时提醒王冲防备,才酿成今日之祸。臣愿与黄大人一同领罪,请娘娘责罚!” 见两人态度如此诚恳,语气中满是懊悔,想来往后定然会更加谨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吕氏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她虚抬了抬手,语气也温和了些:“两位先生不必多礼,本宫并非要责怪你们办事不力,只是不希望日后再出现这样的纰漏。 毕竟允炆的储君之路本就艰难,容不得半点差错。” “是!是!臣等定然谨记娘娘教诲,日后行事定当三思而后行,绝不再犯!”黄子澄与齐泰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一旁的朱允炆看着这一幕,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本不愿看到自己的老师被母亲这般训斥,可又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方才一直处在尴尬之中,如今总算化解了僵局。 若是朱允熥此刻听到他们的对话,定然会一脸神秘地对吕氏说:“娘娘您放心,这样‘送菜’的事情,往后建文三傻还会不断犯——毕竟历史早已证明了一切!” 可惜,朱允熥对此一无所知,吕氏也暂时无从得知这份“未来”。 直到此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方孝孺,终于缓缓开口。 他语气带着几分生冷的固执,目光直视吕氏: “此事终究需殿下自行定夺,往后娘娘只需在旁稍加提点便好,切不可越俎代庖,代君决策。君臣之礼大于家礼,此乃圣人定下的规矩,不可紊乱。” 显然,吕氏方才那般强势地主导议事,让一向注重君臣之礼、性格耿直的方孝孺颇为不满。 他性子本就执拗,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哪怕这话在旁人看来,几乎是大逆不道,也依旧直言不讳。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朱允炆、黄子澄、齐泰三人脸色齐齐微变。 朱允炆慌忙给方孝孺使眼色,黄子澄也悄悄扯了扯方孝孺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 可方孝孺却恍若未觉,依旧仰着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吕氏,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下,朱允炆、黄子澄、齐泰三人都为方孝孺捏了把汗,心中暗自埋怨: 这酸儒真是不知变通!难道没看出来娘娘正在气头上吗? 这般直言反驳,岂不是自讨苦吃? 可让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吕氏闻言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随即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语气诚恳地说道: “方先生教训的是。本宫乃女子之身,行事有时难免沉不住气,气性急躁了些; 再者,本宫身为允炆的母妃,总想着多为他考虑几分,倒忘了君臣之礼大于家礼。 还好有方先生及时点醒,否则本宫怕是要犯下更大的过错。 往后本宫定然谨记先生教诲,将一切决策权都交给允炆。” 朱允炆惊得嘴巴微微张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母妃…… 他从未想过,母亲竟会对老师的“顶撞”如此宽容,甚至还主动认错。 黄子澄与齐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破防”: 没看出来,娘娘竟还有这般“受虐倾向”? 平日里旁人恭维她,她反倒未必舒心; 如今被方孝孺这般直言驳斥,她竟还觉得“提点到位”? 照这样的话……往后他们对娘娘的态度,怕是得好好转变一下了! 方孝孺其实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吕氏会因此动怒,甚至对自己产生猜忌与不信任,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深明大义,有容人之量。 他愣了愣,随即收敛了脸上的固执,微微弯腰,语气诚恳地说道: “以往是希直(方孝孺字)误会娘娘了,今日一见,才知娘娘竟是这般深明大义的女中豪杰,眼界与格局之广阔,远超微臣的预料。此番对话,让微臣受益匪浅,实在受教了!” 说罢,一向不擅说恭维话的方孝孺,又想了想,补充道: “殿下能有娘娘这般贤明的母亲,定然能走得更高更远,这储君之位,也必然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他说着,还转头看向朱允炆,语气无比肯定,“殿下不必因这一次小小的挫折便忧虑自扰,相信微臣,殿下您最终定然能赢——不为别的,就因为殿下有一位事事为您着想、格局开阔的母亲。” 这番话一出,吕氏本就姣好的面容上,陡然绽放出比殿外盛开的百合花还要明艳的笑容,连眼角的细纹都染上了笑意,整个人显得明媚动人。 黄子澄与齐泰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卧槽!这书呆子居然也会说谄媚话了? 他们深知,像方孝孺这般耿直的人,一旦开口夸赞,往往比那些圆滑之人的奉承更让上位者看重。 毕竟圆滑者的夸赞未必真心,可一个“书呆子”的认同,却足以证明对方真的做得好。 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只觉得自己在吕氏心中的分量,怕是要被方孝孺比下去了。 朱允炆也意外地看着这位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圣人之言”“君臣之礼”的古板先生,随即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躬身道: “多谢先生提点,学生定然谨记在心,绝不辜负先生与母亲的期望!” 黄子澄与齐泰心中的危机感更重,脸色也愈发不好看。 可朱允炆与方孝孺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一副师生和睦、相谈甚欢的模样。 吕氏倒是很快察觉到了不妥——眼下这般场景,显然冷落了黄子澄与齐泰。 她虽然对两人此次的失误有些不满,可也清楚,这三人之中,方孝孺虽学识渊博、品行端正,却最不擅长办实事; 黄子澄与齐泰此次虽输了一局,但论起处理实务、谋划对策,却比方孝孺靠谱得多。 想要帮允炆稳住储君之位,还得靠这两人出力,绝不能将他们冷落了。 当即,吕氏轻咳一声,打断了朱允炆与方孝孺的对话,随即转头看向黄子澄与齐泰,语气柔缓地问道: “如今再去后悔先前的失误,已是无用。 当务之急,是想个法子,制衡一下朱允熥那小子。 他如今羽翼日渐丰满,再不压制,日后怕是更难对付了。 不知两位先生可有什么好主意?” 听到吕氏主动询问自己的意见,黄子澄与齐泰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也连忙收敛了心中的危机感,开始认真思索对策。 沉吟片刻,齐泰眼前忽然一亮,上前一步说道: “微臣以为,朱允熥此前的短板,是缺乏文官支持;而我们如今的短板,恰恰是缺少武将的助力。”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的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 是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齐泰见状,心中大定,语气也愈发急促: “朱允熥既然能拉拢文官来弥补自己的短板,那我们为何不能主动去拉拢武将,补齐我们的短板? 只要有了武将支持,日后即便与朱允熥撕破脸,甚至兵戎相见,我们也不必惧怕他!” “此言有理!就该如此!”黄子澄猛地一拍手掌,激动地附和道,眼中满是赞同。 方孝孺也点了点头,认可道: “武将乃国之柱石,若能得他们支持,殿下的储君之位,便能多几分保障。” 朱允熥更是激动不已。 他做梦都想有武将支持自己,毕竟此前一直靠着文官,总觉得少了些安全感,连睡觉都觉得后背发凉。 如今听闻能拉拢武将,自然满心欢喜。 吕氏也笑了,因为齐泰的想法,与她心中的筹谋不谋而合。 她随即问道:“那依齐先生之见,我们该找哪位武将拉拢最为合适?”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在齐泰身上,等着他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