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7:浪子回头打猎养家娶老婆》 第一章 我要娶她 “疼!” 随着女人衣服被撕开。 杨野的脑子一阵嗡鸣。 这一幕,他很熟! 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翻滚的画面,再次涌上心头。 那是1977年的夏天,他翻进了同村柳月茹的家里。 事后,杨野害怕东窗事发,抛下瞎眼的老婆,逃出村寨,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偷渡到了东港。 逃到东港以后,为了生存,杨野痛改恶习。 他先后干过机械工,开过的士和小巴,经历二十年摸爬滚打,从一个出生于西南山区,不学无术的混混,成长为了在东港开公司的成功人士。 往后的日子,杨野风光无限,开洋车,住洋房,睡洋妞,身边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可杨野知道,这些女人都是图他的钱,他越发怀念牛尾寨那间破土坯房里的,那个被他抛弃了的盲人妻子。 那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无疑是悲哀的。 何况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女人? 徐明玉嫁给杨野后,不仅每天要伺候杨野吃喝,还要忍受杨野的无端打骂。 杨野嫌弃妻子是个残废,嫌弃她被门槛绊倒时的丑态,嫌弃她因为眼瞎,交公粮时被大队长故意克扣斤两的无能。 更嫌弃这个女人,像牲口一样被他打骂,却任劳任怨的样子。 杨野不敢找大队长的麻烦,但打骂女人却是一把好手,稍有不顺心,便对徐明玉拳脚相加。 若是让杨野饿了肚子,那徐明玉更是犯了滔天的罪行。 家里那根竖在门框上的扁担,就是杨野发挥“大丈夫”气概的好家伙。 他能把妻子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半个月后,家里没吃的了,他也能把徐明玉从床上拖下来,让她瘸着腿,去外面找吃的来。 功成名就的杨野,曾怀着愧疚的心情,曾在90年代回到西南山区的村寨,想寻到自己的糟糠之妻。 但也就在那时,他才知道,在被他抛弃的第二个月,瞎眼的妻子为了找一口吃的,半摸半跪着爬到后山上去摘野菜,不慎滚落下山坡。 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 当时的徐明玉已经意识模糊,口中却不断念叨着要回家,她怕丈夫突然回来找不到她,更怕丈夫饿了肚子。 可她到底没等到那个视她如草芥的丈夫回来。 “杨野,你是个畜生!” 是啊,我是个畜生。 杨野的思绪,被眼前的女人打断。 女人叫柳月茹,长得漂亮,皮肤白嫩,是牛尾寨身材最好的女人。 杨野记得,前世的自己来找柳月茹借粮食。 发现柳月茹的父亲不在家后,干出了混账事。 柳月茹是个漂亮又孝顺的女人,一个人养活老爹和自己,偶尔也会上山打点猎物补贴家里。 就是这么个好女人遇到了杨野这个混蛋,被毁了一辈子。 此时柳月茹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杨野扯碎。 他不敢看,赶紧脱下自己的白褂子,盖在她身上。 他更不敢直视,柳月茹那如刀子的眼神。 差点酿成大错啊! 杨野没想到,竟然重生在了他和妻子命运转折的节点。 好在重生及时,没有发生到那一步。 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上一世杨野回村寻妻的时候才得知,柳月茹并没有揭发今天的事。 毕竟那种事情发生在农村,能把女人的脊梁骨戳烂,哪怕女人也是受害者,也不敢轻易报到大队上去。 但上一世的杨野做贼心虚,居然自己溜了,留下妻子孤独惨死。 所以现在。 “柳妹子,对不起,我一时糊涂,干了错事,我现在有事,我得回去一趟,等我忙完,我一定给你郑重赔礼道歉。” 杨野必须先回家一趟。 家里还有一个饿着肚子的女人在等他。 说完这段话后,杨野留下惊魂未定,又一脸错愕的柳月茹,马不停蹄往家赶。 老婆,我回来了! 推开那扇破木门,熟悉而陌生的那个家映入眼帘。 四面漏风的土坯墙,破破烂烂的几件家具,陈旧发黑的被褥,一股子霉味直冲杨野的鼻子。 屋里,昏暗暗。 一个瘦弱的女人,瘦得像一片叶子,缩在床角。 她看不见,只听“哐啷”的一声门响,吓得忍不住哆嗦。 是丈夫回来了。 徐玉明摸着床沿,颤颤巍巍下了床,那张气色衰败的脸上,全是畏惧:“我马上……马上给你弄吃的……” 她伸出一双皮肤粗糙龟裂的手,摸索着往厨房走去,踉踉跄跄的,险些又撞到了门槛。 杨野不敢上去搀扶,怕吓着了妻子。 因为妻子早就已经被他打怕了! 稍有一点动静,就会如惊弓之鸟一样。 看着妻子艰难地摸到灶台边上,那干瘦的手臂撑着灶台,露出的块块青紫颜色,让杨野的心都在滴血。 畜生啊! 自己上一世,真他/娘的是畜生啊! 看着自己做的孽,杨野庆幸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默默发誓,这一世,一定要让妻子幸福地活下去。 “哐!” 厨房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声响,震得杨野的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火急火燎冲入厨房。 原来是瞎眼的妻子,不小心将家里唯一一口锅弄翻在了地上。 听到丈夫赶来,徐明玉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惊恐地跪下来,哀求杨野不要打他。 “当家的,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徐明玉像只失措的小兔,跪在地上,蜷曲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因为恐慌而变得沙哑。 杨野看着惶恐的妻子,心被狠狠揪住了。 疼! 真疼! 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妻子是知道的。 她一定是绷紧了神经进的厨房,才不小心打翻了锅。 一口锅算什么? 杨野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妻子,怀着满腔愧疚,将妻子轻轻抱进怀里! 第二章 打猎养家 “老婆,对不起!” 杨野心绪复杂,无以言表。 害怕自己说的这三个字,不足以明示自己的愧疚,更不足以让妻子不再惶恐。 他能做的,只是将瘦骨嶙峋的妻子揽入怀中,轻轻抱着,不敢太用力,怕惊吓了妻子。 破旧的土坯房内,安静极了。 徐明玉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丈夫搂抱着自己,她惊恐的脸上,爬满了难以置信地表情。 结婚两年了,丈夫对她是百般嫌弃刁难,在床上碰都没碰过她几次,更别说这种亲昵的拥抱。 丈夫的胸膛好结实,却让徐明玉心中彷徨的情绪加剧。 他的衣服呢? 难道又输在了牌桌上? 徐明玉不知道丈夫怎么了,脑子里还惦记着那口锅。 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口锅啊! 被摔坏了怎么办? 徐明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轻轻挣扎着,想从杨野的怀里挣脱。 杨野怕弄疼了妻子,只能轻轻松手。 却看到,妻子转身摸索着,要去捡那口掉落在地上的锅。 那口锅用了不知多久,锅底已经摔出了个破口。 杨野怕妻子知道后会害怕、会难过,于是抢先一步,将那口锅捡起来,弄出摆放在灶台上的动静。 “老婆,锅没有坏。” 杨野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好在妻子看不到。 妻子只是愣愣地面向灶台方向,脑海中回忆着丈夫刚刚举动。 她被丈夫打怕了,自从嫁给丈夫,她已经习惯了丈夫喜怒无常的脾性。 她猜测,或许丈夫正用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 “当家的……我去借……借点吃的……” 徐明玉害怕挨打,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哆嗦着往门外走去,却一不小心碰到了立在门框上的扁担。 “哐当!” 扁担重重砸在地上。 徐明玉如遭雷击一般,吓得浑身剧烈一抖,控制不住地蹲下身体,蜷缩在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脸上爬满了绝望。 杨野知道,那根扁担吓到了妻子。 可真是只是扁担的原因吗? 他轻轻将扁担捡起,小心翼翼绕过门口的妻子,走到院子里,将扁担放在了空置的鸡棚旁。 整个过程,他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怕再次吓着妻子。 回头看向门口,杨野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那是怎样羸弱的一个女人? 穿着洗着泛白、打满补丁的破袄子,蹲在门槛边上。 牛尾山三月的风还很刺骨,透过被扯烂的袄子上领口,吹得女人瑟瑟发抖。 这就是自己的妻子啊! 跟着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每日提心吊胆,害怕挨打的妻子啊! 想到这里,杨野想要弥补妻子的心情,如决了堤的洪水。 眼下。 家中已无一粒粮食。 村里人,也都看透了杨野好吃懒做的本质,绝不会轻易借粮食给杨野。 何况那个年代,身处西南大山的牛尾寨,本就是个穷苦的村寨,家家户户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谁会愿意接济一个好逸恶劳的混子? 杨野明白,要想尽快获得食物。 唯一的办法,在后山。 牛尾寨地处牛尾山的山腰,是依山而建的山寨。 作为玉龙雪山的分支,牛尾山上有着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寨子里的一些村民,也会在农闲的时候,上后山狩猎。 只不过牛尾山山势峻拔,山高林深,多毒虫蛇蚁和瘴气,就算是本地人也容易在山中迷路,或是被毒虫咬伤。 更何况在牛尾山的腹地,还有延绵不化的积雪,气候严寒,环境恶劣,更是鲜有人迹的无人区。 所以上山打猎,除了需要技术以外,还需要过硬的运气。 而上一世的杨野,在有钱以后,常常和一些富商伙伴,结伴出国打猎。 在日积月累的狩猎生活中,他掌握了精湛的枪法和各种狩猎技巧。 所以重活一世的杨野,实际上并不缺乏高超的打猎技巧。 获取猎物,自然成了现在的杨野,改变家里缺乏食物的唯一办法。 他在院子里翻找了一圈。 很不幸,只找到一把年代久远的木弹弓,这玩意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是家里小孩儿玩耍时的玩具。 年幼时的杨野,自然也是玩弹弓的好手。 这弹弓虽然比不上强弓劲弩,也远不如猎枪火药,但是打打野鸡、野鸟什么的,还不在话下。 杨野收好了弹弓,又看了眼仍然缩在门框边,惶惶不安的妻子。 心中痛了又痛,但他最终忍住没敢多说话,只留下一句“老婆,我出门一趟,弄点吃的就回来”。 说完,杨野便揣好弹弓,出了院子,一路往后山而去。 巍峨的牛尾山,高耸在杨野面前。 杨野一路健步如飞,穿梭在牛尾山外围的林子中,祈祷能有好运气,尽快打到猎物。 老天爷似乎感应到了一样。 一片灌木丛里,杨野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咕咕哒。” 是野鸡! 在距离灌木林三十米的位置,杨野停下了脚步。 他很清楚,山里的野物都十分精明,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一溜烟跑没影。 要想引出灌木林里的野鸡,还需费些周折。 不过这难不住杨野。 他发现就在身旁不远处,长了一些羊奶果的果子,这些果子口感干涩,能入药,不适合人吃,但却是野鸡最爱的食物之一。 只不过羊奶果的果壳坚硬,只能等六月以后,果壳变软,野鸡才能啄食。 于是,杨野果断摘了几枚羊奶果,放在地上一块坚硬的石头上,使出吃奶的劲,硬生生将果壳挤碎。 趁着果水尚未流出,杨野一把将水中的羊奶果,扔到了灌木林子外。 接着。 他便躲在一棵树后,静静等着灌木林的野鸡,被羊奶果的香味吸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野鸡似乎嗅到了羊奶果中汁水的气味,但出于警惕,愣是在灌木林中徘徊了几十分钟。 三月的山风,吹得静怡无声。 杨野光着上半身,任由寒风吹拂,如一块坚毅的磐石,巍峨不动注视着灌木林。 终于,野鸡再也忍受不了羊奶果的味道,从灌木林中踱步走了出来。 第三章 毒药 “咕咕哒……” 来了! 一只肥硕的藏雪鸡,被地上的诱饵吸引,昂着脖子,警惕地踱步过来。 一步,两步…… 它发现了羊奶果,扑腾着翅膀,欢喜地低着头,开始啄食起来! 杨野眼神一凝! 掏出弹弓,捡起地上一枚石子,拉动皮筋,一气呵成。 石子如箭芒,嗖地飞向藏雪鸡,“啪嗒”一声,狠狠打在藏雪鸡的脖子上! 藏雪鸡受了惊,想要扑腾翅膀飞走。 可杨野这一发石子,威力不小,打得藏雪鸡七荤八素,扑腾了几下也没飞起。 杨野立马拉动弹弓,打出第二发石子! 砰! 脆响的一声。 这回打中的是藏雪鸡的脑袋! 藏雪鸡扑棱棱乱叫着,没几下便昏死过去。 成了! 杨野像猎豹一样飞窜而出,一把按住藏雪鸡,从旁扯来一根藤条,利落地捆住它的翅膀和爪子。 拎起来掂量了掂量。 真肥! 杨野不由的笑了。 由心的喜悦。 看样子,弥补妻子的行为,让老天爷也开始垂青他。 既然如此。 趁着天黑之前,杨野又故技重施,再次抛洒羊奶果,埋伏藏雪鸡。 运气来了挡不住。 两个小时后,又一只藏雪鸡抵不住羊奶果的致命诱惑,落入了杨野的圈套。 该说不说,上山半天时间,打到两只猎物。 杨野这运气也没谁了。 两只沉甸甸的藏雪鸡,让杨野心里也踏实了。 下山。 给老婆炖鸡吃! 杨野大步流星下了山,回到家中。 妻子仍然蹲在门槛边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她都在提心吊胆。 听到丈夫回来,徐明玉赶紧颤巍巍站起,她怕挡住了丈夫,从门槛上挪动了位置,换到屋檐的墙角下继续蹲着。 杨野心疼地看了好几眼妻子,才将两只绑好的藏雪鸡,一只用蔑框盖住,又压了一块石头上去, 另一只提到灶台上。 锅已经坏了。 没关系,还有个土罐,以前用来装米的,早就空了很久,凑合着用用,兴许也能炖一锅烫。 杀鸡,烧水,扒毛。 杨野动作麻利,急于想将一口鲜美热烫的汤,喂到妻子嘴中。 炊烟袅袅。 厨房内,飘出了鸡汤的香味。 徐明玉闻到了香味,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怕丈夫听见,用双手狠狠按住肚子,缩在角落里,不敢发动动静。 鸡汤熬好时,天都黑了。 繁星点缀着并不明亮的天空,一闪一闪的。 破落的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杨野端着鸡汤,走进屋子时,发出的沙沙脚步声。 过了片刻。 徐明玉听到丈夫又从屋子里走出,沙沙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而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瞬间紧绷了身体,将脑袋深深埋在膝盖上,做好了迎接被丈夫打骂的准备。 但直到丈夫走到自己面前。 等了一会儿,徐明玉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她正错愕着,却听到丈夫嗓音干涩的喊一声“老婆”。 紧接着。 徐明玉感受到一只厚实有力的大手,放在了自己满是粗糙茧子的右手上。 她的身子,被那只温热的手掌,烫得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老婆……” 杨野看着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妻子,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强忍心中酸涩,将妻子从地上拉起,妻子下意识往后缩,他便轻轻握住妻子粗糙的手,缓缓拉着妻子进入屋内。 家里没有灯火,屋子内漆黑一片,只有清冷的夜色从门口透了进来。 杨野动作轻柔地将妻子按在了凳子上,凳子前,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老婆,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杨野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明显僵硬的话。 徐明玉怔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丈夫居然让自己吃东西? 从嫁过来到现在,家里有吃的,几乎都是丈夫一个人独享,她只能捡些丈夫吃剩了不要的,躲在厨房里去吃。 若是丈夫心情不好,哪怕一点米汤宁愿倒掉,也不会给她留一口。 徐明玉不明白,今天的丈夫怎么了。 纵然那鸡汤的香味,把徐明玉的胃搅得天翻地覆,她也不敢伸手去摸索桌上的碗筷。 “老婆?” 杨野的语气有些微促。 徐明玉听得仔细,以为丈夫恼火了,吓得从凳子上一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当家的,对不起,那口锅……我真的不是故意摔坏的……对不起……” 原来,妻子还是知道了。 她兴许以为,这是杨野要打她以前,想出来的刁难花样。 看到妻子这样,杨野只感觉胸口越发闷痛。 他知道,好言相劝,恐怕难以让妻子理解他的改变。 毕竟哪有人能眨眼功夫就转变了性子? 哎,看样子得慢慢来,慢慢让妻子发现她的丈夫变了。 想到这里,杨野深吸一口气,用命令的口吻,对着妻子冷冷说道:“不想挨打的话,就给我站起来!” 这段话,杨野说得心如刀绞。 但他知道,只有用这种“狠厉”的语气,才能让妻子乖乖听话。 多么讽刺啊!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在听到杨野“发火”以后,徐明玉果然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杨野又命令妻子坐回凳子上。 妻子照做了。 坐回凳子上后,妻子脸上已经全是惊恐之色。 杨野不忍地撇过头,默默闭上眼,用更“狠厉”的语气,命令道:“给我把鸡汤喝光,敢剩一滴的话,老子打死你!” 这话果然有效。 徐明玉不明白丈夫要如何收拾自己,可丈夫的话她不敢违抗。 她像受惊过度的羚羊,怀着恐惧和不安的心,双手小心翼翼摸向桌子,摸到那热烫的瓷碗后,她的心顿时颤了一下。 丈夫真的让自己喝汤? 徐明玉想不明白,丈夫又要玩什么花样,却很清楚,不乖乖照做的话,下场只会更惨。 她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将干裂的嘴唇贴在碗口。 浓香的鸡汤气味铺面而来。 但这一瞬间,徐明玉心中却是一阵阵疼痛。 难道丈夫让自己喝的,是一碗毒药? 第四章 吃肉 “当家的,我不想喝……” “你打我……骂我,好不好……不要让我喝,好不好?” 徐明玉认定了碗里是一碗毒药。 否则丈夫怎么可能好心,把这么宝贵的鸡汤给她喝? 她不想死。 她放下这碗鸡汤,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哀求杨野。 但此刻的杨野,正闭着眼睛。 听到妻子的哀求,他哪里会想到,自己被被妻子误会得这么重。 兴许是妻子以为,喝了这碗汤,会挨更狠的打吧? 杨野这么想着,便起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说道:“我回来之前,把烫喝了,把罐子里的鸡肉吃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丢下一句“威胁”,杨野走出了院子。 今晚的夜色真凉啊。 杨野抬头望着天,心想自己既然重生回了1977年,那必然要让从各方面照顾好妻子,无论衣食住行方面,都要弥补上一世对妻子的亏欠。 打猎是必然的。 杨野心中构思着,打到的猎物,可以拿去换钱,补贴家里的用度。 一些珍奇稀有的野物,还能卖更多的钱。 只不过这些野物,通常只在牛尾山的山腹地带活跃,要想进入牛尾山的山腹,不仅要穿过常年积雪的严寒地带,还要面对各种未知的风险。 眼下手中只有一把木弹弓肯定不行。 杨野想起,牛尾寨有个老猎户,年事已高,如今已经不上山打猎了,说不定可以去借些工具过来,尝试往牛尾山深处走走。 行! 就这样办。 杨野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里,蔑框盖着的另一只藏雪鸡身上。 夜色浓稠。 这个破旧的院子里,显得异常安静。 丈夫出去后,徐明玉的脸上就爬满了绝望。 她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见,所以平时在家里干活十分麻利,生怕招惹到丈夫的怒火。 甚至为了补贴家用,她还学会了编制蔑框。 她的手指,被锋利的篾条,一次次划出了血淋淋的口子。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编蔑框的手艺越来越好,手指也不再被蔑条划破,只是口子愈合了,只是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一双属于女人的手,变得又干燥又臃肿。 大队上的人都夸她编的蔑框精致,结实。 徐明玉很开心,用编蔑框挣来的钱,换了一些粮食,甚至换了一匹新布。 她听说,结了婚就会又孩子。 于是想着,来年有了她和丈夫的孩子以后,就用新布给孩子做一条暖和的小被子。 可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不碰她。 那匹新布放了一年多,她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的父亲老徐头,是个瘸子,不久前摔了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还把唯一一条裤子摔了一条大口子。 徐明玉只好把新布裁剪了,准备缝一条裤子送给瘸腿的父亲。 可丈夫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那一天,把徐明玉刚裁剪好的新布抢了去,在院子里撕了个粉碎。 徐明玉看不见,只能趴在门口,听着布条撕裂的声音。 “嘶、嘶……” 那一声声被撕碎的,还有徐明玉几个月的辛劳。 她没有埋怨丈夫,只是委屈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没做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加卖力的编着蔑框,想要等今年夏天,再去换一些钱回来。 或许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吧? 可这夏天似乎等不到了。 “哎……” 黑暗的房间里,徐明玉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她早就想明白了,知道是因为自己看不见,才会被丈夫嫌弃。 她始终不愿意承认一点。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这么绝情。 但这今晚丈夫的鸡汤,打破了徐明玉最后一丝幻想。 果然,自己就是丈夫眼里的累赘。 徐明玉又想了很多。 想到了丈夫和父亲老徐头。 这是徐明玉这辈子,唯一牵挂的两个人。 她知道,自己是个瞎了眼的女人,没有能力照顾任何人,她只希望丈夫能看在自己这么乖顺的分上,等她死后,照顾一下瘸腿的老徐头。 “当家的……” 徐明玉沙哑的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她沉默片刻。 摸索着,端起了那碗鸡汤。 滚烫的汤汁流入喉咙,浓香的肉汁味,让徐明玉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果然,人在饿的时候会不顾一切。 鸡汤的浓香,掩盖了徐明玉心中的苦楚。 纵然知道是一碗“毒药”,徐明玉也没有再犹豫,大口大口将这碗鸡汤喝了个干净。 末了,她还安慰自己,丈夫是惦记着她的。 哪怕让她死,也没让她饿着。 想到这里,徐明玉的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她赶紧擦了擦脸颊,起身走到厨房,摸着黑,又从罐子里捞了一碗鸡肉出来。 她谨遵丈夫的教诲,喝完了汤,要再吃一碗鸡肉。 只是当家的,你何必这么浪费,给满满一罐子的鸡肉里都放上毒药? 这些鸡肉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你把毒药放碗里就行了,罐子里的鸡肉,你还可以吃。 徐明玉忍不住埋怨了丈夫一下。 夜色如墨。 徐明玉吃完一碗鸡肉,她也饱了,轻轻放下碗,摸索回到屋子里。 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上了床休息。 可今晚,她怀着沉痛的心情,徘徊在房间内外,用手摸索着家里的每一样事物。 她嫁进这个家两年,知道家里的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 院子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个编好的蔑框,那是徐明玉花费了数十个日夜编好的,被码放得整整齐齐。 徐明玉不舍地摸着这些蔑框,最后回到屋子里,默默坐在了桌子前。 很快,屋子外传来的沙沙脚步声。 杨野回到的屋内。 看到妻子坐在桌前,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有些奇怪。 虽然目前家里没有调料,一罐子鸡汤的味道不够出彩,但也不至于这么难喝啊? 兴许是吃太多了,有些难消化吧? 人在饿久了,是不能一次吃太多东西的。 杨野去厨房检查过,知道妻子听了他的话,吃了不少的鸡肉。 “老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来休息吧。” 第五章 不让妻子受半点委屈 杨野喊了几声,妻子没答应。 躺在茅草垫的床上,杨野往里缩了缩。 他怕妻子不方便上下床,于是腾到床的里侧去睡。 第二天。 天蒙蒙亮。 杨野起床时才发现,妻子缩在床脚一动不动。 他吓了一跳,赶紧下床,蹲在妻子身边检查了一番,发现妻子只是蹲在地上睡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干嘛不上床睡觉?” 杨野心疼着,轻轻抱起瘦弱无骨的妻子,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又温柔地为妻子盖好了被子,用手搭在妻子的额头上。 很好,没有发烧。 杨野的心这才彻底落回到肚子里。 昨天打了两只藏雪鸡,一只炖了汤,另一只他准备带下山,拿到镇上去卖钱,用钱换点米面回来。 刚转身,准备往屋外走,杨野猛然一震,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看到屋子里,所有的器件都被整理摆放过,两张凳子被整整齐齐摆在了桌子下,一个大方柜里,少得可怜的几件破衣服,也被叠放得整整齐齐。 就连院子也被仔细清扫过,整个院子地面,干净得一尘不染。 杨野的心又被狠狠触动了。 他知道,肯定是妻子昨晚收拾的。 虽然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他明白,家里的活,以前一直都是妻子在做。 他已经决定,重生回来以后,家务事决计不能再让妻子碰了。 来之不易的重生,必须把妻子捧在手心里。 杨野捡了一件破背心穿上,便提着另一只藏雪鸡,装入一个背篓,蹑手蹑脚出了院子,一路往山下走,直奔牛尾山下的镇上。 中午,杨野来到镇上的集市。 集市热闹。 但杨野没有多看一眼,背着背篓,穿过集市,来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国营的供销社饭店。 那个年代,这种国营单位会收野味,也有钱收野味。 杨野站在饭店门口,张望了片刻,引来了几个女服务员的侧目。 当时的服务员地位都挺高的,端着“铁饭碗”,吃着国家饭,风光得很,人人都羡慕。 所以看到一身破旧穿着的杨野,便趾高气扬地要驱赶。 “我来卖点山货。” 杨野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听到他的话,一个女服务员皱着鼻子,让杨野亮了亮山货。 杨野放下背篓,将盖在背篓上的盖子揭开,提起了那只藏雪鸡。 那只藏雪鸡昨天被杨野一石头蹦得太狠。 晕到了现在,都没个精气神。 但好在没死,个头又肥,羽毛也鲜亮。 看起来很有卖相。 几个女服务员拿不准主意,商量了一下,去请了后厨掌勺的师傅。 一个胖胖的师傅,背着手,踱步走到饭店门口,将目光落在了藏雪鸡身上。 “不错,你打的?” 师傅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杨野。 杨野上辈子什么场合没经历过,自然不会在一个厨师面前漏了怯。 他昂着脑袋,不卑不亢笑道:“我是牛尾寨的村民,挨着离牛尾山,运气好上一趟后山,就能弄来野味。” “原来是牛尾山上来的……” 这个胖师傅像是解了惑,点着头嘀咕了一句。 然后又扭头,对旁边的女服务员说道:“去称一下,按一斤老母鸡的价格,给这个农民钱。” 女服务员愣了一下,问道:“叶师傅,咋按母鸡的价格算喃,我看算个公鸡价就差不多了。” 那个年代,一斤公鸡的价格,普遍比母鸡价格低1到2毛钱。 后来杨野才知道,这个供销社饭店,母鸡的价格是1元钱一斤。 胖师傅姓叶,没回答女服务员,而是看向杨野。 见杨野也没说话,以为杨野嫌少,便语气冷冷说道:“我就这个价收,你要是愿意,以后有野鸡就送过来,不愿意就请走。” 杨野自然愿意。 他不说话,是因为在合计,自己手里这只藏雪鸡,估计得有四斤重,也就是能卖四块钱。 四块钱,山上寨子里一户人家,一个月都挣不到。 难怪有不少人上后山打猎。 “行吧,就按一块钱一斤的价格收。” 杨野将藏雪鸡放入背篓,交给了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拿到后厨去称了重,没一会儿,走了出来,给杨野数了四块两毛钱的毛票。 厚厚的一沓毛票! 杨野又笑了,重生以来,第一次挣到第一桶金。 但还不够。 他将毛票小心翼翼揣入裤腰带里,离开了供销社饭店,转身就钻进一条小巷里,找了人,换了粮票。 然后奔向了集市。 他用换的粮票,买了十斤大米和五斤白面,又去买了些猪油和盐巴、醋等等调味品。 另外,杨野还特意买了一小包红糖。 这卖野鸡挣的钱,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瞬间就花得差不多了,杨野的裤腰带里,只剩下了2毛钱。 可换来的,是一背篓对家的向往。 杨野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踩着崎岖的山路,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山路难走,挡不住他回家的路。 十斤大米和五斤白面,一小包红糖! 这在1977年的牛尾寨,简直比过年还要奢侈! 杨野的脑子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憧憬着他和妻子美好的未来。 “老婆!” 傍晚,杨野回到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破木门,吱呀声都比往日听着顺耳。 “老婆!我回来了!” 院子里,杨野轻声呼唤了一声。 他看到妻子坐在屋檐的台阶下,正编制着一个蔑框。 妻子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手上的动作熟练,锋利的篾条,在她粗糙的手指间翻飞,像迎风摇晃的狗尾巴草。 这么好的妻子,居然就这样被自己当成畜生一样对待了两年! 这一幕,看得杨野心中一阵泛酸一阵痛。 妻子抬头时,杨野已经放下了背篓,转身走出院子,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扬起手掌,狠狠扇在自己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让脸上火辣辣的痛。 痛得杨野直呼畅快。 迎面吹来的山风,吹在杨野红胀的脸上。 他表情坚毅,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能再委屈妻子半点! 第六章 难道老公要好好对自己了 听到丈夫回来,可半天没有动静。 徐明玉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这才确定丈夫又出门了。 不知道丈夫出去干什么,徐明玉的心里很忐忑。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丈夫。 只是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给她炖了鸡汤,也不明白那一锅鸡汤是哪来的。 更不明白,丈夫居然会让她坐上桌吃东西。 徐明玉想问问丈夫。 于是坐在门槛边,编着篾框,等着丈夫回来。 她平时经常坐在这里,除了干活以外,也是为了不惹丈夫生气。 只是丈夫回来后又出去,让徐明玉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她虽然还编着手里的篾框,可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此刻。 外面扇完巴掌的杨野,感觉心情微末平衡了一些,准备回家给妻子做饭。 可走到半路,想起家里唯一的一口锅已经摔了个大洞,罐子里还盛有鸡汤,家中也没有多的罐子。 于是杨野准备找邻居借锅用用。 可现在是傍晚,正是家家户户用锅的时候,加上现在在邻居眼中,杨野还是那个品性不端的杨野,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帮忙。 等借到锅的时候,杨野都快走到寨子另一头了。 拎着锅往回走,半路上,杨野遇到了寨子里的混子赵二狗。 上一世,杨野没少跟赵二狗瞎混。 赵二狗喜欢算计人,杨野被赵二狗从牌桌上坑过不少钱,赵二狗还经常在杨野这里蹭吃蹭喝。 “哟,杨娃子,你这是讨饭呐,还是干嘛啊?咋拎口锅到处走呢?” 看到杨野,赵二狗笑呵呵上来打招呼。 杨野看到赵二狗,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怎么这么蠢,会跟这种人渣搅合在一起。 他懒得搭理赵二狗,拎着锅径直往自己家里走。 看着杨野走远的背影,赵二狗脸上笑容消失,换上一副嫌弃表情,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饭都吃不起,还在老子面前装大爷……嘶,不对,他拎着口锅干什么,莫不是家里有吃的了?” “不行,可不能让这小子吃独食!” 赵二狗算计杨野算计惯了,见不得杨野有一点好,于是打算抽空去杨野家中一探究竟。 杨野拎着锅,回到了家里。 一侧脸颊微微肿起,虽然有些疼,但进入院子,看到那个阔别数十载的人时,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消瘦的妻子坐在门槛前,听到丈夫回来后,放下正在编制篾框,手足无措地面朝着院门方向。 妻子太瘦了,瘦得脸上都没有肉,两个颧骨高高隆起,一点也不好看。 可杨野一点也没有嫌弃。 他再次提醒自己,一定要把妻子喂养得白白胖胖。 一手拎着锅,一手提起背篓,杨野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灶台上,那罐鸡肉还剩了很多,热一热,再煮点白米饭,今晚先将就对付一下。 明天再去山上,弄点其他野味回来。 杨野先淘米做饭,再把剩下的大米倒入平日存米的瓦罐,面粉也放进灶台旁边的柜子里。 这个过程中,妻子徐明玉走到厨房门口。 她不知道丈夫在干什么,只知道丈夫肯定在忙活,于是惶恐不安地要来帮忙。 杨野怎么忍心让看不见的老婆操劳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改变得太快,只会令妻子更加惴惴不安。 于是杨野“恶狠狠”对妻子道:“出去,别来烦我!” 妻子果然不敢再进厨房。 上一世吼妻子是家常便饭,这一世,杨野却是暗暗心痛。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杨野想好了,这段时间,就通过点点滴滴的小事,让妻子慢慢发现,慢慢适应他的改变。 新鲜白米蒸好以后,揭开锅盖的一瞬,那香味瞬间灌满这个厨房。 杨野不是不会煮米饭。 可是闻到这香味,莫名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这也是这个家,鲜有的一道香味。 他悄悄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妻子。 妻子应该是闻到了米饭的香气,面向厨房方向,一脸的茫然。 晚饭好了。 夕阳洒在院子里,米饭蒸好,鸡汤也热了。 杨野将饭菜端进了屋。 徐明玉缩在门槛旁,打算像往常一样,等丈夫先吃饱了饭,她再去收拾桌子。 可杨野怎么会如她所愿? “你过来!” 杨野粗着嗓子,把徐明玉喊到桌子前。 他给妻子的碗里,舀上大白米饭,又夹了香喷喷的鸡腿。 可惜鸡汤炖得有些单薄,少了萝卜或者香菇。 对于上一世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杨野来说,这鸡汤的香味欠缺了些层次。 看样子为了让妻子能吃到更好的,还得努力啊。 “给我把饭吃了,鸡肉也吃了,还有,汤也好要喝……喝两碗!” “当家的……” 丈夫强硬语气和关怀的话语,十分矛盾,让徐明玉不知所措。 杨野也发现自己这样容易让人崩溃。 好在杨野尴尬沉默的时候,徐明玉以为丈夫在生气,吓得连忙端捧起饭碗,战战兢兢走到门槛前。 就在她准备蹲在门外吃饭的时候,杨野再也绷不住,一把将徐明玉拉回到桌子前。 “坐下,以后就在这里吃……” 说到最后,杨野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是徐明玉眼睛看不见,不知道此刻的杨野眼眶都红了。 徐明玉不知道丈夫今天是怎么了,她伸出干瘦粗糙的一双手,局促地捧着碗,小心翼翼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能听到,丈夫有些微促的呼吸声。 是在生气吗? 徐明玉不敢多想,赶紧摸着筷子,忐忑地夹了一口米饭放入口中。 好香! 香软的米饭,让徐明玉怔了一下。 家里可没有这么好的大米,是丈夫从外面弄回来的吗,他怎么办得到? 只一口米饭,就让徐明玉有些不敢吃了。 她弄不懂丈夫是怎么回事,又是鸡汤又是大米地给她喂,就算是过年,她也没吃过这么好的。 难道丈夫要好好对自己了? 这个想法从徐明玉脑海中冒出来的刹那,就在她心里卷起了滔天巨浪。 第七章 不敢想象的待遇 一时间。 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徐明玉的心中翻涌起来。 有震惊、有诧异、有欣喜。 甚至,还有几分惶恐! 她曾期盼过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吗? “当家的,你也吃一点吧……” 徐明玉怀揣着期待的心情,轻轻喊了一声。 她怕自己吃了,丈夫会饿肚子。 看看。 这就是杨野所担心的。 他太了解妻子了,这是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人。 他知道,哪怕他对妻子再刻薄无情,妻子也会想着他,把好的东西留给他。 这也是为什么。 上一世只和妻子生活了两年,却能让杨野对妻子念念不忘一辈子的原因。 可徐明玉哪里知道。 她越是这样,杨野就越愧疚。 “我……我不吃,你吃,你必须吃完!” 杨野快绷不住了,索性一转身走出了屋子。 妻子太瘦了。 他知道,妻子嫁给自己这两年,可不光饿了肚子,也受了很多委屈。 等待会儿吃完饭,再给她熬一碗红糖水喝,补补气血。 徐明玉哪知道丈夫在为她考虑。 她见丈夫出去了,以为又是自己说错了话。 屋子内,安安静静的。 徐明玉沉默很久,叹了一口气,怕丈夫回来看到她没有动筷子,于是赶紧小口小口扒拉着碗里的饭。 扒拉了几口,她忽然想明白了。 不管丈夫说什么,自己照做就好了,只要不惹丈夫生气比什么都强。 于是,徐明玉卖力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光。 吃完饭以后,徐明玉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碗带去厨房,杨野就走进了屋子。 他让妻子把碗筷放下,然后坐在饭桌上,吃着妻子吃剩下的饭菜。 饭有些冷了。 但杨野一点也不介意。 因为这就是上辈子,妻子每天的待遇。 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将碗筷拿到厨房,自己动手洗起了碗筷。 徐明玉没想到丈夫居然连洗碗这种事也干了。 想去帮忙,又被丈夫制止。 她想到要听丈夫的话,只好默默退出厨房,只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丈夫这是怎么了? 忽然清闲下来的徐明玉,还有些不习惯,只好走到门槛边蹲着,又拿起篾条开始编着篾框。 这样既能排解焦躁的情绪,还能继续编了篾框挣钱。 这都成了徐明玉日常生活的习惯。 洗完碗的杨野,出门看到妻子这一幕,默默叹了一口气。 院子的角落码放着妻子编的篾框,杨野的目光在这些篾框上停留了很久。 他很不想妻子再劳累编篾框了。 可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劝不住妻子,所以得慢慢来。 牛尾寨没有通电灯。 太阳一落山,整个寨子里就黑了下来。 村民的生活艰苦,晚上没什么事做的话,就绝对不会点蜡烛或者油灯的。 所以天一黑,村民们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杨野家也不例外。 天黑前,杨野在厨房内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给妻子洗漱。 上一辈子,他从没给妻子做过这种事,所以将一盆热水端到妻子面前时,妻子当场就愣住了。 “当家的,你先洗吧。” 徐明玉用谨小慎微的语气,和丈夫商量着。 可丈夫却一言不发,拽着她粗糙的双手,强硬地放入了温暖的热水中。 徐明玉的心瞬间颤了下。 一股热流,也随着手上的温热,传递到了心间上。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但这种奇妙的感觉,却令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 哪怕结婚那天,她都没被丈夫这么对待过。 以至于她一双手浸泡在热水里,浸泡了很久,直到水都快凉了,她也舍不得拿出来。 杨野在一旁默默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去厨房里重新打了一盆热水,催促妻子先洗脸。 等妻子洗完了脸,他又接了一盆热水,要给妻子泡脚。 徐明玉瞬间吓坏了。 茫然地伸出双手,想要制止丈夫。 “当家的,别这样……我自己来,求求你了。” 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认定洗脚这种事,该是妻子伺候丈夫,是绝对不能反着来的。 起初,杨野的态度很强硬,拽着徐明玉的脚不松手。 结果徐明玉急得就要给杨野下跪。 “当家的,我做错了什么的话,你打我骂我都行,求你、求你不要这么折磨我……” 徐明玉忙里慌张地哀求丈夫。 杨野又心疼又无奈,只能放开了妻子的双脚,让妻子自己洗脚。 等妻子洗完脚。 他又去厨房,麻利地兑好一碗红糖水。 “老婆,喝点糖水吧。” “当家的……” 徐明玉不明白丈夫又要搞什么,听到是糖水,更觉得不可思议。 糖可不便宜。 徐明玉现在还记得。 在她小时候,老徐头曾推着一车柴火去镇上卖掉,卖得的钱,用来给她买过几颗水果糖。 徐明玉知道糖果贵,所以一直舍不得吃。 结果几颗用一车柴火换来的糖,最后全都变了质。 为此,徐明玉心疼了好久。 “糖水……” 徐明玉踟蹰间。 杨野已经将一碗红糖水,递到了徐明玉手中。 他叮嘱了一句“小心烫”以后,便准备出门给自己烧水洗漱。 走到门口时,他又补充了一句。 “老婆,一定要喝完,家里还有,别舍不得。” 这句话,差点让徐明玉哭出来。 徐明玉也不知道,丈夫的这句话为什么让自己的眼睛泛酸。 她一辈子看不见东西,不知道糖长什么样子。 可就在刚刚,她似乎感觉到了糖的样子,甚至还没有张口,就感受到了碗里的甜味。 她要听丈夫的话! 徐明玉这么想着,开始喝起了红糖水。 红糖水温热。 那种从嘴到喉咙的温度,从舌尖到心里的甜味,让徐明玉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她甚至,从没做过这么甜的梦。 杨野洗漱完,进屋时,正好看到妻子喝完一碗红糖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 杨野看到,喝下红糖水后的妻子,那张枯瘦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血色。 嗯,一切都在变好了。 只不过…… 妻子的身上,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第八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差了什么? 哦,对了,是一身像样的衣服。 自从妻子嫁过来,就从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破旧的对襟花褂子。 妻子眼睛看不到,手却很巧,将褂子上破损的地方都缝补了起来。 但却绝不是能让杨野欣慰的地方。 明天。 明天继续上山打猎,猎物卖了钱,给妻子买新衣服! 想到这里,杨野浑身充满了力气。 “老婆,睡觉吧。” 杨野躺在床的里侧,将方便下床的外侧留给了妻子。 他躺下后,心里想着打猎的具体事宜。 很快,妻子也躺在了旁边。 杨野继续想着打猎的事,不知不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身旁的人儿身体紧绷着。 他估摸着,是妻子有些紧张忐忑的。 想着伸手抱住妻子安慰一下。 可杨野太困了,手刚伸出去一半,眼皮就沉沉落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杨野已经醒的够早了,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 他穿衣下床,看到妻子蹲在门槛边上,正在编着篾框。 妻子是真放不下那些篾框。 杨野看着妻子那双满是茧子的手,心理五味杂陈。 他走到厨房,发现妻子只煮了一点米饭,舀在一个大碗里,浇上了昨晚吃剩下的最后一点鸡汤。 “当家的,饭是一早上做的,要是凉了的话,我给你热热。” 坐在门槛边的妻子站了起来。 杨野用手摸了一下碗边,还是热的。 他一下就明白,妻子这是把饭留给了自己。 “你没吃饭吧?” “嗯……” 妻子迟疑了半天,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杨野把这碗米饭端给了妻子,说道:“我不是买了一些面粉回来嘛,我吃点馒头就行。” 不过等揉面、发酵,再蒸好馒头蒸,都得中午去了。 杨野忙着要上山打猎。 但手里就一个弹弓,这哪够? 虽然弹弓能打野鸡,但像藏雪鸡这种野鸡,不是那么常见的,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能遇到。 牛尾山上动植物资源丰富,光是外围的区域,就有鹧鸪、猪鼻獾、麻角小羊…… 运气好一些,还能碰到稀罕的长臂猿、九节狼等等。 至于一些中型、大型的野物,像野猪、山羊这些,就得深入牛尾山几公里的区域,才有可能遇见。 而在牛尾山的更深处,还有一些传闻中的野物。 据说牛尾寨的有个老猎户,曾经在牛尾山的深处,抓到了一只像麒麟一样,长着鳞片和长脚的四蹄动物。 只不过老猎户准备带回来时,那动物眨眼就挣脱了捕兽夹,化作一缕青烟逃走了。 后来老猎户把这件事讲给了村民们听,但大伙都觉得老猎户在吹牛。 但杨野可不管这些真真假假。 他知道,光是一个弹弓,绝对算不上一个猎人。 现在手里没装备,一切只能从头做起。 杨野在院子的柴垛下,翻出了一把生铁打造的柴刀,这柴刀经常用来砍柴,又疏于打磨,有些钝了。 不过还能凑合着用,劈骨割肉还是没问题的。 杨野叮嘱了妻子几句,就带上弹弓和柴刀,背上背篓出了门,一路往后上而去。 西南大山的三月,天还没有回暖。 牛尾山几千米的海拔,那山风吹来,还刮得人脸疼。 杨野身上只有一件对襟的破袄子,膀子下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钻。 可杨野的心是热烫的。 他不惧这点微末的寒冷,脑子里满是收货猎物,改善妻子生活的渴望。 林子里。 杨野一步一个脚印,走在蓬松的落叶上,眼睛和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不仅仅是要搜寻猎物,还得时刻警惕,自己会不会成为猎物。 要堤防的危险,不仅是猛兽。 还有山里复杂的环境,如瘴气、暗沟、悬崖这些。 而牛尾山是出了名的危险。 不然牛尾寨的村民,也不会只有少数人会以上山打猎或者采药为生,大多数的村民,还是宁愿以传统的耕地为主,在山坡上开垦种地。 当然也有例外。 农闲时节,寨子里也会有自发组织的狩猎小队,深入牛尾山狩猎。 不过说来也怪,上山的人越多,反而能打到的猎越少,就算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带队,也常常空手而归。 像杨野这样手里只有一把弹弓和柴刀,能打到什么,还真不好说。 毕竟打猎很看重运气。 运气好不好,有时候比技术还重要。 就像现在。 杨野的运气远不如上次。 他已经在牛尾山外围的林子内,逛了个把钟头,连一只藏雪鸡的鸡毛都没看到一根。 这个时候,杨野就很怀念上一世,自己养的一只叫“叶儿黄”的猎犬。 那是一头浑身黄毛,胸阔腰细的细犬,特别的聪明,能听得懂人话,而且还有着跟雷达一样灵敏的鼻子,能闻到几公里外野物的气味。 上一世,杨野在这只细犬的帮助下,搜罗到了许多的猎物。 一个合格的猎人,肯定需要有合格的猎犬。 杨野估摸着,以后也得找一只像“叶儿黄”一样的猎犬。 好了。 往事不可回忆。 杨野站在一棵桉树下,观察周围的环境。 不对劲啊。 今天这林子有些过分安静了,连一只鸟都没看见。 杨野反应过来,就是因为这安静的环境,才会让自己突然想起这么多往事。 可为什么周围会这么安静?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杨野将柴刀握在手里,往前面的林子又走了几百米。 忽然。 他听到前面的草丛里,有什么扑朔的动静。 是野鸡吗? 杨野立马放下了背篓。 只带着柴刀和弹弓,小心翼翼往前摸去。 走了几步。 杨野就察觉到,那动静不像是野鸡发出的,倒像是其他什么动物扑腾的声音,因为其中还夹杂着“嘶嘶”的声音。 像是哈气声。 这动静闹得不小。 杨野猜测,应该是有什么野物在捕猎,或者发生了争斗。 如果是这样的话。 杨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准备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九章 全副武装 扒开草丛。 杨野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有什么。 就看到两个正在缠斗的黑影,唰的一下分开,从他眼前惊走,像一阵风似的,朝着远处的灌木群里飞奔而去。 虽说那两个黑影跑得几块,但杨野隐约看到,这两个黑影都像是猫,不过体型都比猫大。 跑在前面的,体型相对要小一些,只比家猫个体稍大一些,身上的毛发都是暗褐色,并且有亮色的斑纹。 只不过它跑得太快,杨野没有看清是什么花纹,所以只能推断是一只猫科动物,但不太清楚是什么。 至于追赶它的,体型则比家猫太了很多。 杨野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家伙体型跟狗差不多,一身彪悍的腱子肉,身形反而更像一头豹子。 只不过就算在豹子当中,这家伙的个头也是偏小的。 杨野其他的没看清,但看到它后背上的黑色云纹,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头云豹。 这头云豹,显然是在追捕前面那只更像猫的家伙。 两个野物一前一后奔走,完全忽视了杨野。 杨野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不管前面跑的家伙是什么,光是后面追的那头云豹,那一身皮毛就值钱。 虽说要抓云豹,手里最好有一把枪,再不济也是弓箭,是在不行布置个陷阱也成。 但事发突然,这些东西杨野都没有。 他索性就拎着柴刀,跟着这两头野物后面追。 按理说,人是绝对跑不过野物的,尤其是在这山林里。 但好在杨野发现,这两头野物互相搏斗时,似乎都受了点伤,跑了没多久,双方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尤其是那头云豹,后腿一拐一拐的。 杨野仔细一看,看到云豹的大腿根上,有一块血迹斑斑的伤痕,看样子受伤还不轻。 但就算这样,杨野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山林间。 两个身影如鬼魅,一前一后疾奔,后面还跟了个人,也是紧追着不放。 可追着追着。 杨野就发现自己好像跑得有些深了。 他虽然上一世在牛尾寨生活,可毕竟没怎么上过牛尾山,对牛尾山不太熟悉,深知再往前走会迷路。 手里也没像样的家伙,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不好办呐。 所以杨野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不过就在这个想法刚冒头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跑在前面的那只像猫的野物,兴许也是受了什么伤,忽然坚持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尾巴甩的呼呼转。 后面追逐的云猫,趁机追了上去,两头野物瞬间打做一团。 杨野一看,天赐良机。 索性就猫着腰,放下速度,小心翼翼朝着两野物摸过去。 若是能把那头云豹和那只像猫的动物一起抓了,那今天这收获可就大了。 “嘶!” “嗷!” 两头野物互相撕咬着对方。 云豹体型大,把另一只像猫的野物压在身下,张口咬住对方脆弱的腰腹,这是下了死手。 那只“猫”明显被咬得痛苦难耐,一条粗长的尾巴都绷直了,却也死死咬住吃住云豹受伤的那条大腿。 显然,这只“猫”很聪明,知道攻击云豹的弱点。 哪怕命悬一线,也想着死里逃生。 这一幕,被二十米外的杨野看了个真切。 杨野默默感叹,哪怕是野兽,都知道为了活命,需得在咽气以前,争个不死不休。 眼看这两物斗得难解难分,不弄死一方,绝不肯罢休。 杨野知道时机到了,便继续猫着腰往两只野兽摸去,手里的柴刀也攥紧了。 他计划着。 只等摸到不足两米位置时,突然暴起,砍死这两只野物。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杨野摸到距离两只野物不到五米位置时,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杨野赶紧抬头一看,看到那只云豹用锋利的牙齿,咬穿了那只“猫”的肚皮,连带着肋骨也被咬断。 那只“猫”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看样子是死了。 只是临死前,脑袋还挂在云豹的大腿上,依然不松口,死死咬着云豹的大腿根。 那头云豹也是被咬得气恼不已,猛蹬后腿,想要甩开像钳子一样嵌在自己腿上的那可恶的“猫”牙。 杨野一看云豹的后腿被染得血红,受伤不轻,索性也不再腰腰藏着了,直接提起刀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云豹面前,挥刀就砍。 那云豹一直追捕猎物,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弄死猎物,哪能分心察觉身后还藏着一个人? 等云豹反应过来时,都已经晚了。 杨野这一跳出来,就像猛虎下山一样,气势如虹,手中柴刀更是如疾风骤雨,朝着云豹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 没一会儿,就给云豹的脑袋上,砍出了一条深深凹下去的缝,那血水混着脑浆子,从锋利面涌出,没一会儿就把地上的草地染得污浊不堪。 云豹自然也是断了气,身体软耷耷横在了地上,大腿上还挂着另一只野物。 鹬蚌相争,最终杨野得了利。 他仅凭一把柴刀,几乎不费力气,就弄死了两只野物,着实赚大了。 云豹自不消说。 不少猎手全副武装上山,费劲了功夫,为的就是云豹那一身值钱的皮毛。 至于那个像猫的野物。 杨野这才终于有机会,好好认一认这家伙了。 他仔细一看。 没错,这家伙的体型,也就比家猫大上那么一点,长得也像家猫。 杨野立马认出,这是一只云猫! 云猫又叫小云豹、石猫,外形和家猫很像,有一条粗长的尾巴。 而且云猫的一身皮毛,呈现褐黄色或黄色的斑纹,只不过身上分布多处黑色斑纹,或成圆状,或是条纹。 整体看起来,云猫的皮毛斑斓醒目,色调有层次,十分好看。 所以在牛尾山一带,当地人还把云猫叫做“金钱猫”,这家伙不仅和金钱豹一样长得漂亮,捕猎的习性和性格也像金钱豹。 只不过云豹体型小,通常以小型鼠类、鸟类为食。 偶尔厉害一回,也能猎杀野鸡。 第十章 一只小猫 所以云猫算是一种凶猛的猎食者。 只不过碍于体型太小,猎食的对象都是些体型很小的猎物。 杨野没想到,自己居然撞上了一只“金钱猫”。 这家伙可是十分稀有的野物。 只在夜间出没,生性十分机警,几乎很难被人发现,被捕捉的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杨野也不知道,这只金钱猫的皮毛能卖多少钱。 但物以稀为贵。 杨野估计,云猫的皮毛肯定价值不菲,甚至比云豹的还要值钱。 只是大白天的,这家伙怎么会和一只云豹斗在了一起? 说实话,这两个家伙外形十分接近,背部的黑色斑纹都像云纹,故而两者名字都带“云”。 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大一小两只云豹。 若非杨野一路跟随,压根不会发现这是两个物种。 杨野猜测可能是云豹猎食的时候,无意找到了云猫的窝,这才引发了一场丛林追逐。 不管怎么样,反正最终便宜了杨野。 杨野看了看两只野物的尸体,蹲下来,准备将两只野物分开。 主要是这只云猫。 别看云猫身形灵活狡诈,但也是捕猎能手。 这不,云猫发起狠来,将云豹的大腿咬得很死,已经能窥见云豹的腿骨。 杨野费了一些功夫,才将云猫的牙齿从云豹腿上拔了出来。 眼下,还没到中午。 杨野却有如此丰硕的收货,自然心情美美的。 他左手拎着云豹的尸体,右手拎着云猫的尸体往回走,准备找到自己放背篓的地方,然后趁着趁着时间还早,下山以后直奔镇上,找人卖掉这两只野物。 但就在往回走了几百米时,杨野忽然听到旁边树丛中,传来了细微的叫声。 那叫声很像猫叫,也像羊叫。 叫得很轻,似乎是什么幼崽发出的。 杨野竖起耳朵一听,发现声音是从某棵树上传来的,心中不由突突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右手的云猫尸体上。 之前云豹和云猫争斗的地方,似乎就在这附近啊! 云猫又喜欢在树上休息,莫非……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杨野立马放下云豹和云猫的尸体,循着那断断续续的轻微叫声,朝着树丛摸去。 很快,他停在了一棵大桉树下。 头顶上,传来了清晰的那“喵咩”的叫声。 杨野二话不说,直接爬上了树,在树干上的一个树洞内,发现了叫声的来源。 果然,是一只云猫的幼崽。 这幼崽看起来才出生没多久,眼睛还没睁开。 杨野伸手进洞中,云猫幼崽就凑了上来,伸出粉粉的小嘴,像吸奶一样,下意识地去嘬杨野的手指。 看着云豹幼崽那懵懂无助的模样,杨野心中激荡起了一丝怜悯。 靠大自然求生计,要讲究取舍有道。 有良知的猎人,遇到怀娃带崽的母兽,是绝对不会捕杀的。 杨野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肯定是云豹发现了云豹的巢穴,为了保护幼崽,那只云猫才会和云豹死斗,并且还带着云豹远离了自己的巢穴。 云猫幼崽倒是活下来了,只不过…… 杨野将这只还未睁眼的云猫幼崽,轻轻从树洞内取出,带到了树下,然后放在了那只云猫的尸体旁。 小云猫似乎嗅到了母亲的气味,爬到母亲的怀下。 它似乎又冷又饿,在母亲的怀里缩成了一团,咩咩地叫着,似乎想呼唤大云猫。 但大云猫已经死了。 小云猫叫了半天,也没得到一点回应。 杨野深知,云猫幼崽活不了。 他心想要不要送这小家伙一程,也让它跟那只云猫能够团聚。 可握着柴刀的手,紧了又紧,松了又松。 最终,杨野还是没忍心下手。 虽说云猫的死和他无关,但若是弄死无辜的一只幼崽,又何尝不是罪过。 “哎,小家伙,你妈妈肚子都被咬穿了,别闹腾了。” 杨野将叫个不停的云猫幼崽拎起来放到一旁。 接下来,怎么处理那只云猫的尸体,让杨野犯了难。 本来他计划着带下山,拿去换钱。 可转念一想。 今日能目睹云豹和云猫厮杀的这种罕有场面,是极度不寻常的。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因果。 杨野自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不代表不会敬畏。 尤其是在山中狩猎,一些说法还是要讲究的。 “算了,老子就当做回好事吧。” 杨野提起柴刀,在附近刨了个坑,将那只云猫的尸体埋了进去。 那只小云猫尚未睁眼,但似乎有所感应一样。 它忽然安静了下来,整个过程,都在默默注视着杨野。 等杨野埋完了大云猫,走到那只小云猫面前时,小云猫就努力地张开四肢,颤颤巍巍朝着杨野的脚边爬来。 “咩咩……” 它又开始了,努力抬起小脑袋,冲着杨野叫唤。 杨野弯下腰,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捧了起来,思考了片刻,将它揣进了自己的领口之中。 然后拎着云豹的尸体,往回走。 很快,杨野找到了自己的背篓,将云豹放了血,这才装进背篓中,又在附近砍了一些野菜,盖在云豹的尸体上,下山而去。 本来杨野打算直接一路下山去卖了云豹,可现在怀里有个小家伙。 他只能先回去牛尾寨的家中一趟,安置这个小家伙。 回到家,进了院子。 杨野看到妻子依然坐在门槛边,双手熟练地编着篾框。 听到丈夫回来,徐明玉连忙放下篾框,站了起来。 “当家的,我……我去弄饭。” 现在不到中午。 徐明玉显然没有想到,丈夫会突然折返。 她不知道丈夫在外面干什么,但知道丈夫回来,肯定是饿了。 杨野的确有些肚饿。 但他现在手里还有一堆事,于是叫住了妻子。 “老婆,你先别忙活,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你先跟我进屋。” 杨野将背篓放在院子里,然后牵着妻子细细的手腕,进入了屋内。 徐明玉站在桌子前,仔细听着丈夫说的话。 “老婆,你平时在家里肯定很闷,正好我在外面捡了一只小猫……” “你要是不嫌弃,我不在的时候,它来陪着你,怎么样?” 第十一章 许医生 徐明玉不懂丈夫在弄什么。 正疑惑间,双手被丈夫塞入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软软的,瘦瘦的,身体还在颤抖。 徐明玉用手接触的瞬间,心就化了。 她小心翼翼捧着“小猫”,问丈夫:“当家的,你在哪里捡的,它太小了,我不知道怎么养……” 杨野也为这事犯愁。 这小云猫肯定得喝奶,但母云猫已经死了,所以得想办法给小云猫弄些奶来喝。 他让妻子在家等着,随后背上装着云豹尸体的背篓,往山下的镇上走去。 杨野记得,镇上有比较大的供销社商店,说不定能买到奶粉。 只要卖掉这云豹,马上就能有钱了。 他火急火燎冲到山下的镇上,径直来到上次卖藏雪鸡的那家国营饭店。 门口的女服务员认出了杨野,问杨野准备这次卖什么野味。 云豹的肉不能吃,不仅酸,而且微毒。 所以杨野没直接说话,而是让服务员去请叶师傅出来。 女服务员见杨野神神秘秘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后厨。 过了一会儿,微胖的叶儿黄踱着步,走到饭店门口,盯着杨野的背篓,愣了一下。 “你这回卖野菜?” “不是。” 杨野将盖在背篓上的野菜扒开,露出了里面的云豹尸体。 “哟!” 叶师傅眉毛皱了起来,摇头道:“这玩意儿我可弄不了,也没人吃这玩意儿,你送过来干什么?” 杨野也不兜圈子,直言道:“叶师傅,我实话说吧,我想卖云豹的皮毛,你应该知道,皮毛老值钱了。” “嗯,是这么回事。” 叶师傅双手揣在胸口,点了点头,说道:“这么漂亮的一身皮,别说,我都想要,但我没那么钱。” 杨野也不符合这话,只是接着道:“我觉得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有钱的,所以想借个场地,劳烦你们帮我问问,有没有对我这皮毛感兴趣。” 说到这里,杨野扫了一眼叶师傅和旁边两个女服务员。 不等她们开口,又补充道:“当然,这云豹卖出去了,我会给你们一些劳务费,肯定不会白麻烦你们。” 杨野是笑着说这段话的。 他知道,这些饭店的服务员不好伺候。 可没想到,好言好语的说完,依然遭来两个女服务员嫌弃。 “诶唷,来我们这里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我们做生意也是坦坦荡荡,不搞那些明里暗里的推销。” “这活路啊,你找别人吧。” 说完,两个女服务员转身离去。 到是叶师傅听乐了,盯着背篓里的云豹,咧嘴笑道:“这些女娃娃不懂那么多,你说那些没用。” 杨野心说也是,哪有饭店不推销菜品的,肯定是这些服务员嫌弃丢人。 “叶师傅,要不劳烦你帮帮忙?” “诶,这我也帮不了。” 叶师傅赶紧摇头。 杨野见状,只恨自己身上只有两毛钱,不能买包烟来。 说话光带了舌头,不好办事。 不过叶师傅虽然拒绝,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这让杨野看到了希望。 “叶师傅,要不你给指点指点,我照样给你算劳务费?” “嗯……” 叶师傅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思考了起来。 在杨野眼中,叶师傅的眼珠子好似落在了云豹身上,始终未曾离开过一样。 过了片刻,叶师傅清了清嗓子,凑到杨野耳朵旁,小声说道:“跟你说了吧,今天咱们这里来了个客人,听说是回来探亲的老中医,姓许,在城里开了药铺,那是挣钱的买卖,估计人家能收了你这皮子。” “好啦,我话就说这么多,我厨房还有事要忙。” 叶师傅拍了怕杨野的肩膀,嘿嘿一笑,踱着步转身走进了饭店。 行吧,也算是指点了一条路子。 虽然路子并不明确,但杨野知道一帆风顺的事少,要想成功,接下来得靠自己了。 他将背篓重新盖上,进了饭店,挨个桌子打听,许医生是哪位。 结果坐大堂的客人里面,没有许医生。 看样子许医生坐的是包间。 杨野瞬间觉得,这事成功的几率大了一些。 他又挪步到饭店的那一排包间门口,想进去肯定是不行的,有服务员盯着。 于是杨野就在门外,侧耳听着房间里的谈话声,分辨客人的身份。 服务员来轰他,他陪着笑脸打哈哈。 皇天不负有心人。 路过一个包间门口时,听到里面一声吆喝。 “许医生,难怪人都说许医生心肠好,重感情,连我们这些邻居,都被许医生请来吃饭,许医生,我敬你一杯。” 包间内,传来一片叫好声。 杨野看了眼包间,知道自己进不去,于是默默站在了一旁走廊的角落里,只等着那个包间的人吃完饭出来,再去寻那个许医生。 这一等,让杨野很是煎熬。 适值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杨野饿着肚子不说,偏偏这饭店的菜还烧的特别香,满屋子都是浓香的酒菜香气,折磨得杨野肚子都在打鼓。 好在等了半个多小时,那个包间的门开了。 一群人从包间里涌出来,这顿饭应该是吃高兴了,一个个欢声笑语,围着一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头,喊着“许医生”的称呼。 杨野见状,立马走了过去,插了个没人说话的缝隙,对那个老头叫道:“许医生是吧,你好!” 老头看是个陌生人叫自己,便停下来,问道:“你是?” “我是附近的山民,来找许老先生做生意。” 杨野特地改了称呼,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印象。 “哦。” 许医生盯着杨野看了两秒钟,点头道:“你这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眼睛也有神,难得呀,不过,你找我做什么生意?” 杨野见对方答话,知道事情妥了一半。 他看了看围在许医生周围的人,笑着道:“许老先生,耽搁你两分钟时间可以吗?” 许医生摸着花白胡子,略微思忖片刻,让周围的亲朋好友先去饭店外等候,他则独自一人走到杨野面前。 “小伙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十二章 四十巨款 杨野并没有第一时间推销云豹。 他先告诉许医生,自己住在牛尾山附近,山上多珍贵的动植物资源。 “许老先生,我知道诊所药铺需要大量的动物、植物做药,我经常上山打猎,可以弄些药材给你。” 杨野依然以山民的身份,体现自己的价值。 但许医生却哈哈笑道:“你这小伙子年轻轻轻,说话的谈吐和气质,可不怎么像山民呐!” 肯定不像。 杨野上一世好歹也是鏖战商海,见过世面的成功商人,虽然重生了,但气质和谈吐这一块,也跟着带了回来。 “许老先生这是高看我了,我虽然不像山民,但打猎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如果许老先生不介意,能否留个地址,我要是遇到了好货,择日给老先生送来。” “打猎啊,那你说说看,你怎么让我相信你打猎的本事?” 许医生笑眯眯看着杨野,语气里丝毫没有刁难的意思。 殊不知,这话正中杨野下怀。 杨野脸上笑容不变,将背篓搁在了许医生脚下,说道:“老先生,请看。” 他将背篓打开。 许医生顺势低下头,看到背篓里,一身黑色云纹的动物躺在里面,让他一时花了下眼。 等反应过来,许医生眉头微微皱起,弯下腰,仔细打量背篓中的动物。 “诶唷,这是……” 他认出了背篓中的云豹,嘴下意识张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杨野笑道:“没错,老先生,这就是我今天刚打的野物,你看怎么样?” “好啊!” 许医生又看了几眼,发自内心地点着头。 “好啊!好啊!” “这是云豹,又叫狗豹子,是难得的野物,竟然被你打到的,看样子你真是一个有本事的猎人。” 他重新直起身腰时,再看杨野,目光里已经浮现一层欣赏的意味。 杨野知道,到这里,事情也已经成了大半,于是笑着道:“许老先生,我刚刚说的话……还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 许医生也很爽快,笑道:“你都能打到云豹,想必一些难打的野物也不在话下,哈哈哈,这生意跟你做,有盼头!” 杨野听了,连忙谢谢许医生。 不过目的还未完全达到,目前紧迫的,是把云豹卖出去,立马赚一笔钱。 “许老先生,我手里这云豹,不知道……” “你想卖了它?” 许医生明白了。 他盯着云豹又仔细看了看,像是确认了什么,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买了!” 听到这话,杨野心中一喜。 不过他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泛起一丝疑惑,问道:“老先生,这云豹似乎并没有什么药用价值,只是皮毛很值钱,你……愿意收?” 许医生笑着摇头道:“非也,云豹也是有药用价值的,尤其是云豹的爪骨,叫做‘抓地火钳’,能治疗风湿寒腿,市场上卖8毛钱一两!” 他又说道:“这只云豹的爪子,已经值好几块钱了,更别说一身漂亮的皮毛,我刚刚仔细看了,保存很完整,应该又值几十块钱,你说我愿不愿意收啊?” “原来是这样啊。” 杨野心里瞬间踏实了。 他上辈子是生意人,知道最好的生意是因为供需产生的,而不是因为人情产生的。 人情的成本太高,这种买卖他不愿意做。 不过换言之,卖对方人情,也是一笔划算买卖。 许医生问杨野,云豹卖给他多少钱。 杨野琢磨了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头,问道:“徐老先生,我不太懂做买卖,就按你说的,这个数怎么样?” “四十?” 许医生琢磨了一下,笑道:“嗯,这个价格你多少是亏了点,但亏不了多少,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喊定的价格哪能随便再改的,我和徐老先生是第一次做生意,老先生是痛快人,我也痛快一回,就这个价!” 听杨野这么说,许医生看杨野的目光,赞许之意更浓了。 “小伙子,你人不错,忠厚可靠,行,这生意我跟你坐定了,我给你写个我药铺的地址,以后就麻烦你送货上门了。” 许医生找服务员要了一张记菜名的纸,又取下别在胸口的钢笔,唰唰地写了一个地址,交给了杨野。 “以后有了可做药材的野物,小伙子,你就进城,按照这个地址来找我。” “好的,老先生!” 杨野接过地址,默默记了下来。 许医生领着杨野进到旁边空置的包间,从腰袋上缝的兜包里,掏出一些块票和毛票,零零散散凑够了四十块钱,交给了杨野。 等两人从包间里出来时,正好有许医生的亲友来找他。 许医生就让他们找了个麻袋,将那头云豹装入其中带出了饭店。 “小伙子,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带了这么多钱在身上,可不安全。” 两人告别,笑呵呵走出了饭店。 现在有了四十块钱,在那个年代,一个山民身上可难得有这么多钱。 杨野自然不是普通的山民,是背上背篓,挺直了腰杆,走路带风的山民。 他在心中已经计划好了购物方案,先去市场的巷子,兑换了一些必要的票子,比如布票、烟票等等。 然后大步流星,朝着供销社商店走去。 在七十年代,供销社商店销售各类生活日用品、杂货用品及助产增能的农资用品。 是非常全面的农村特色百货供销所,几乎可以买到农民所需的任何用品。 杨野第一件事,就是给妻子买像样的新衣服。 商店内,布料很多。 主要是棉布,和极少部分的“的确良”布料。 “的确良”是当时特别受欢迎的布料,但有些贵,保暖方面也不如棉布。 杨野考虑了一下,妻子眼睛看不见,买布料回去的话,妻子还得十分辛苦地裁剪,就算妻子有那个手艺,杨野也不愿意让妻子劳累。 尤其是要碰剪刀、针线这类的东西,太危险了,容易伤到手。 所以杨野还是决定,直接给妻子买成品的衣服。 第十三章 找揍 陈品的衣服稍微贵点。 杨野看了下,款式老旧的斑点圆彩花纹红底棉布袄子,一件也要16块钱。 这还是便宜的。 以现在眼光来看,已经过时的方条格纹大宽袖衬衫,更是要二十块钱一件。 山上冷,杨野主打实用,将那件红色的棉布袄子买了。 等再过几个月,天气暖和以后,他决定再进城,给妻子买更好看的衣服。 衣服选定之后,自然要买裤子,配成一套给妻子。 今天是给妻子买东西,他格外上心,仔细挑选了半天,看中了一条中规中矩的深蓝色长裤。 这样搭配不太漂亮,但没办法,供销社商品供应的衣服种类有限。 而且那个年代,衣服贵。 就这样搭配的衣服和裤子,加起来都花了三十块钱。 好在是大头的消费花出去后,剩下要买的东西就便宜了不少。 想到妻子那布满茧子和伤口的双手,杨野一阵心疼,看到玻璃柜台里,有卖百雀羚,立马就买了一盒。 大差不差,给妻子能卖的东西,都先买了些。 剩下的钱也不多了。 杨野也没忘记那只捡回来的小云猫,以后要给妻子当宠物,那打算买些小云猫能吃的食物回去。 他没养过云猫,合计着,干脆就当家猫来养。 家猫小时候,可以喝羊奶粉。 只不过羊奶粉这玩意儿太稀罕了,那个年代连牛奶粉都是稀有,更别提羊奶粉了。 杨野打听羊奶粉的时候,售货员都用怪异的眼光打量杨野。 没办法,杨野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麦乳精。 麦乳精可以泡水喝,在缺乏牛奶的年代,也算是比较高档的冲调饮品了。 就那么一罐,也要2块5毛钱。 零零总总花下来,离开供销社商店后,杨野身上只剩了3块钱。 就这,他还得去市场一趟,买些鸡蛋回去。 还有家里那口锅,杨野打听了一下,买一口的话,至少得花八块钱。 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的杨野,瞬间有些捉襟见肘了。 买了两斤鸡蛋,花了一块多,还剩不到两块钱。 这两块钱他又精打细算,买了两包烟,两瓶散装白酒,最后又更上次一样,只剩下了两毛钱。 买来的烟酒,不是杨野需要。 他把烟酒分成两份,一份给国营饭店的叶师傅送过去,为今天的指路作为感谢。 叶师傅还算厚道,没有嫌杨野给的少,只是让杨野以后要常送野味给饭店。 杨野自然答应,他就指望着眼前靠给饭店送山货挣钱。 告别了叶师傅之后,已经过了中午。 中午没吃饭,肚子虽然饿,但背着一背篓的收获,杨野心中充实得很,一路脚步轻快,朝着山上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牛尾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杨野先去了昨天借锅的那户人家里,递上了烟酒表示感谢,又好说歹说,将还锅的日期,延后了几天。 至此,今日事了。 杨野这才背着满满的收获,如沐春风般,穿过寨子,朝着自己家走去。 他走得急,一来迫不及待想看妻子穿衣服的样子,二来饿得已经口水泛酸,想念家里的白米饭了。 可快步流星走到家院子外时,杨野的脚步猛然顿住。 家里方向,传来了妻子惊恐的喊声! “不要抢我家的东西!” 杨野的脑子瞬间“嗡”得作响! 妻子出事了! 一腔的气血上涌,杨野噌地一下冲到院子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怒不可遏。 敞开的院门内。 妻子佝偻着腰,痛苦的蜷曲在地上,头发披散凌乱,消瘦的侧脸上,有个醒目的巴掌印! 而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站着赵二狗和同村另一个无赖王麻子。 二人如同强盗一样,闯入杨野家中厨房,将杨野昨日买回来的大米,连同陶罐被赵二狗抱在怀里,那袋新鲜面粉,被王麻子别在了腰间。 “你娘的,杨野这王八蛋,居然在家里藏了米面,你这瞎眼的婆娘,也敢拦老子,找死!” “赵哥,这瞎眼娘们儿还会编篾框,哟,还真结实,我试试踩得烂不。” 王麻子狞笑着,伸手去拿篾框。 徐明玉瞬间慌了,哑着嗓子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碰篾框!我家就指望这个活命……求你们了……” 她看不见,只能胡乱伸出双手,想去阻拦王麻子。 “妈的,还没挨够打是吧?” 王麻子目露凶光,抬起一脚,就要朝徐明玉的脸上狠狠踹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盛怒的雄狮,卷起一阵狂风,猛地从门外撞了进来! “我操你妈!” 杨野瞬间双目赤红,奋全身之力量,冲到王麻子身前! 看到瞎眼的老婆被人如此欺负,看到那只抬起的脚,杨野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 重活一世,他眼中只有妻子,只有这个家。 谁敢欺负妻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杨野也不放过! 他抡起拳头,没有一丝保留,朝着王麻子的脑袋重重砸去! “嘭!” 王麻子正要踢徐明玉,哪料到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不,是一阵风! 那风刮得王麻子汗毛竖立!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眼前一花,脸上就重重挨了杨野一拳。 这一拳的力气,比被牛踢一脚还来得霸道,巨大的力量,直接把王麻子掀飞出去。 他就像个断裂线的风筝,双脚离地,惨叫着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坚硬的泥土地上,砰的砸起一阵烟尘。 还来不及捂脸呼痛,杨野飞蹿而来,抬起一条右腿,将全身的力量倾泻于脚跟上,朝着王麻子的肚子重重落下。 杨野这一脚是下了死手。 落脚的一瞬,王麻子瞬间双眼鼓胀凸起,差点没被直接踢死当场。 就算没死,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像个虾米一样弓起了腰,脖子上崩起条条青筋,全身像发癫一样止不住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抽吸声。 一旁的赵二狗直接看傻眼了。 这还没完! 杨野如同地狱冲出的恶鬼,双眼赤红瞪向赵二狗。 眼中盛发的滔天怒火,熊熊不可灭尽! 第十四章 不要乱来 “小杨娃,你要做啥子,你不要乱来……” 赵二狗瞬间慌了。 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凶狠暴戾。 “乱来?” 杨野懒得废话,指了指赵二狗手里抱着的陶罐。 那罐子里的大米是他花钱买的,他可不想等会儿收拾赵二狗的时候,打翻这一罐米。 “小杨娃,我……我是看王麻子想抢米,所以帮你抢过来了……那个,我现在就还给你……” 赵二狗颤颤巍巍,想将陶罐放在地上。 可杨野却冷冷问道:“我家的米,是放在院子里的?” 赵二狗闻言,心中猛地一咯噔。 他没见过,杨野这么强势,以前那个在他面前,被他耍的团团转的杨野,此刻仿佛脱胎换骨。 作为喜欢算计的无赖,欺软怕硬才是赵二狗的本事,是绝不敢去啃硬骨头的。 他偷偷瞥了眼,缩在地上痛苦哼哼的王麻子,看着王麻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对杨野的忌惮又浓了几分。 “是,我马上给你送回厨房。” 赵二狗抱起陶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倒是会讨好,去厨房时,顺带把别在王麻子腰间的那袋面粉抽了出来,连同大米,一并给杨野放归了原位。 杨野双手抱胸,只等赵二狗从厨房里走出,冷冷盯着赵二狗。 “小杨娃,我……我走了?” “我说了让你走么,我还有最有一个问题!” 杨野目光落在自己妻子的脸上,那醒目的巴掌印,让他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 赵二狗预感不妙,后腿一步,警惕地盯着杨野,问道:“什么问题?” “打我老婆的那一巴掌,是谁干的?” 杨野语气深寒,好像从牛尾山吹来的寒风,惊得赵二狗眼皮一跳。 任谁都能听出,这事杨野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 赵二狗不敢开口。 但躺在地上的王麻子,却忍着肚子的剧痛,抬手指向赵二狗,喘气粗气说道:“杨……杨哥,是赵二狗……打的,他用了力气,那一巴掌可……可响了!” 这就是无赖,毫无义气而言。 “王麻子,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那巴掌明明……明明就是你打的!” 赵二狗瞬间暴跳如雷,立马就要冲到王麻子面前动手。 但赵二狗刚冲出去一步,耳边就传来呼呼风声,他还来不及回头,杨野的拳头已经招呼了过去。 砰! 杨野这一拳,重重砸在赵二狗的鼻梁上。 顷刻间,赵二狗的鼻孔像是打翻的酱油瓶,迸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抠鼻。 “杨野,你!” 挨了一拳,赵二狗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从小到大没挨过打,头一回被人打破鼻子,顿时骂了一声娘,朝杨野扑来。 杨野巴不得赵二狗反抗。 不反抗的话,跟打沙包一样,多没意思。 只可惜。 赵二狗会耍混,但手脚功法太差,直接扑向杨野,把一身的破绽都暴露在杨野面前。 上一世,杨野为了应对打猎会遇到的突发危险,专门练了一些近战功夫,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他的身。 赵二狗“呜呜嚷嚷”地扑过来。 杨野抬起右手,手掌上翻,精准卡住赵二狗的脖子,猛地一推,同时伸出右腿,绊住赵二狗的双条腿肚子。 赵二狗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哎哟”一声,向后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杨野没使出全力,没把赵二狗摔出个好歹。 “杨野,你他/娘的!” 赵二狗大骂一声,从地上胡乱抓起一块砖头,朝着杨野的面门砸来。 杨野猛一摆头躲过这一砖头,见赵二狗敢对自己下重手,顿时勃然大怒。 他如一头发怒的豹子,冲到赵二狗身前,单手擒住赵二狗扔砖头的那只右手,反手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赵二狗的手臂瞬间脱臼。 “啊!” 赵二狗疼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这还不够! 杨野又擒住赵二狗的左手,用力一掰。 “咔嚓!” 左手手臂也应声脱臼。 赵二狗瞬间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接浸透的后背。 杨野冷笑一声,准备再给赵二狗来个狠招,让赵二狗这辈子都不敢想起今天的事。 但在这时,院子里的吵闹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 见有邻居站在自己院子外,杨野不想把事情闹大,让自己妻子跟着受牵连,于是立马松开了赵二狗。 但赵二狗却以为杨野是怕了,踉跄跑到院子外,冲着杨野叫嚣道:“杨野,你给老子等着,今天的事,老子跟你没完!” 叫嚣完,赵二狗“哎哟”叫唤着,绕开村民溜走了。 好一个没完。 杨野心知赵二狗不是肯吃亏的主,自己以后要常上山去,家中只有妻子一人。 如今赵二狗放下狠话,顿时让杨野起了杀心。 为了妻子的安危。 杨野下定决心,找个机会解决掉这个后患。 眼看院子外,看热闹的村民围了好几个,杨野不耐烦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啊?” 他在村民眼中,本就是混子,谁愿意招惹? 见杨野叫嚷,周围邻居立马四散而开。 院子里,还剩下王麻子。 他也想跑,可杨野的那一记窝心脚,踢得着实狠,王麻子到现在都躺在地上,四肢软得更面条一样,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 看着杨野朝自己走来,王麻子吓得嘴唇都白了。 “杨……杨哥,我错啦……我该死,我不该骂嫂子,求求你,别……别打我!” “你知道错了?” 杨野冷笑一声。 他不会再打王麻子,因为他想到了办法,要利用王麻子来算计赵二狗。 要是把王麻子打坏了,岂不是便宜了赵二狗? “王麻子,今天的事……你说,怎么算?” “杨哥,我该死,是我不对,我……我赔钱行不……” 王麻子跟赵二狗一样,都是游手好闲的主,身上怎么可能有钱。 杨野也不戳穿,只冷笑道:“我可以放过你,也可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至于我怎么选,就看你的表现了。” 王麻子一听,忙不迭应道:“杨哥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第十五章 习惯性否定 王麻子不知道杨野要让他干什么。 回答时,语气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吓的。 但只要不用挨打,对于王麻子来说比什么都强。 “哼,算你识相。” 杨野拽着王麻子的衣领,一把将王麻子从地上拎起来,拖着王麻子走到院子门口,一把将王麻子扔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他听到王麻子惨叫了一声,可能是摔倒的时候,磕碰到了哪里。 不过这对杨野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刚才忙着收拾两个混子,使得杨野不能第一时间查看妻子的情况。 转身时,杨野看到妻子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想去要整理那些散乱在角落的篾框。 杨野立马飞快跑到妻子身前,先一步把散乱的篾框,整整齐齐重新码放在一起。 “老婆,收拾好了,让我看看你的脸。” 杨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伸手要去碰妻子捂着脸的手。 徐明玉感受到一只大手袭来,吓得后腿了一步。 “当家的,我……” 徐明玉此刻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她怕丈夫发火,因为赵二狗他们差点就抢走了家里的粮食。 可除了害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 刚刚丈夫打架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在外面一向受窝囊气的丈夫,居然在外人面前,也这么威风起来了? 更关键的是,丈夫从哪里带回来的米和面? 昨天,她就想问丈夫这个问题。 可她摸不准丈夫的脾气,害怕这话问出来,丈夫又会对她发火。 徐明玉习惯了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等院子里喧嚣沉寂,她想着丈夫应该会迁怒自己了。 可她没想到,丈夫竟然又关心她。 躲开丈夫的手之后,徐明玉的心彻底乱了,她既怕丈夫生气,又因为拒绝丈夫,惋惜亲手推出去了自己奢求的东西。 这种心乱之下,使得徐明玉急于找补话题。 可她因为从小瞎眼,天性自卑许多,脑子里各种想法揉在一起,顾此失彼,总怕表达不够准确,这一下,她便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恰在这时。 屋子内,传来一声细柔的“咩”叫声音。 这让思维陷入乱麻的徐明玉,猛地抽出一根清醒的思绪。 “当家的,花花饿了……” 徐明玉暗暗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的话题。 “花花?” 杨野愣了一下。 妻子口中的花花是谁? “就是那只小猫咪……它肯定长很漂亮,陈婶家的小姑娘跟我说过,他们家的小猫咪,长着橘黄色的毛,像个小毛球……” “我不知道橘黄色是什么颜色,陈婶家的小姑娘告诉我,橘黄色摸起来像太阳一样……她把她家的小猫咪抱来让我摸,我摸到了……” “她家的小猫咪软软的,有些热乎乎,还会‘咕咕’的叫……” 说到这里,徐明玉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笑意。 可这抹笑意还没有绽放开,她扬起的嘴角却又撇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徒然升起几分伤感之色。 杨野细细回忆上一世,搜过关于那个陈婶家小姑娘的记忆。 想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经常出现在他家的院子外。 妻子因为眼瞎的缘故,不太遭人喜欢。 那个小姑娘却是个难得心善的人,经常来找妻子说话,给妻子讲很多有趣的事。 杨野印象中,自己上一世不喜欢关于妻子的一切,也包括那个小姑娘。 所以小姑娘每次出现,妻子都会放下手里编着篾框,走到院子门前,透过门缝和那个小姑娘说话。 她们不敢吵到杨野,会尽量压低了声音,透过门缝聊很久。 妻子常常蹲得脚麻,却乐此不疲。 重生回来的杨野,有些能体会到妻子当时的心境了。 妻子看不见,对她来说,整个院子都是黑暗的,唯有那扇微微打开的门缝,才能透出些许的光亮。 那是妻子渴望的东西。 那个唯一愿意和妻子说话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野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两个月前,小姑娘被山里的狼拖走了,不知道生死。 哎。 牛尾山的狼多凶残啊,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花花……应该是饿了。” 杨野猜测,这个名字是妻子取的,小云猫现在还太小,身上的花纹还没长开,等长大了些,一身斑斓的花纹毛色,确实很适合这个名字。 他将背篓里的麦乳精拿了出来,去厨房烧水。 随后循着小云猫的叫声进入屋内,妻子也忙不迭跟了进来。 杨野看到小云猫正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小小的一团,惹人怜爱。 “当家的,我怕它冷,所以才放到床上的……但我把它放在我这边的,没有弄脏你睡觉的地方……” 妻子跟进来,就是想小心翼翼解释几句。 作为野生动物,杨野倒是不太赞同把小云猫放在床上。 他没有责怪妻子的做法,只是哈哈笑了一声,说道:“老婆,我给花花做个软和的窝,以后让它不再挨饿受冷。” “当家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妻子手足无措,习惯性地否定着自己,可她也说不出在否定什么。 哎! 杨野默默叹了一口气。 厨房的水还烧着,小云猫“花花”得再饿一会儿。 趁着这个功夫,杨野将买给妻子的那件红色圆点花纹袄子,也从背篓里取了出来。 “老婆,你看这是什么?” 杨野将袄子递到妻子手中。 徐明玉伸手摸了摸袄子崭新的面料,脸上一阵错愕。 这是丈夫买的? 她不敢相信,丈夫会给她买衣服。 身上的这件对襟花褂子,虽说因为编篾条的时候,弄得有些破旧,但徐明玉也打算好了,一年补一两个补丁,也能再穿几年。 农村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何况她平时连一口饭都不敢奢求,更不会对新衣服有丝毫的念想。 捧着手里的新衣服,徐明玉既感到不可思议,也有难以抑制的开心,更为丈夫不值得。 她觉得丈夫不该把钱浪费在她身上。 第十六章 哑口无言 徐明玉很苦恼。 手里的新袄子,沉甸甸的,像压在她心中的石头。 “当家的……” “老婆,不喜欢吗?” 杨野的询问,顿时让徐明玉哑口无言。 丈夫买的衣服,哪有当妻子的会不喜欢。 这袄子,在徐明玉手里更陈了。 她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在崭新的袄子上细细摩挲,感受着崭新的面料渐渐变暖和,就像心里什么东西也渐渐热起来一样。 “我……很喜欢,当家的,谢谢你……” 徐明玉小心翼翼说着。 她有些好奇,这袄子是什么颜色,可就算得到了答案,她也看不到。 那双手,静静摩挲着面料,就像摸着太阳一样。 杨野看着妻子粗糙、分布划痕的手指,从背篓里掏出了那一小盒百雀羚,牵起妻子一只手,将其放入妻子手中。 “老婆,我给你买了一点擦手的,你晚上睡觉前,记得抹在手上。” “擦手……擦了有什么用?” “擦了能——” 杨野想说,擦了手,手就可以变漂亮了。 可话到嘴边,他就觉得不妥。 妻子从出生开始,就被厄运折磨了二十多年,尤其在两年的夫妻感情中,心理变得更加脆弱敏感。 杨野不希望让妻子误会自己的意思,于是改口道:“擦了手,你就能……开心。” 有点哄小孩的意思。 没办法,杨野从没有和妻子说过甜言蜜语,目前也是他首次尝试进入一个正常丈夫的角色,并没有太出彩的腔调。 好在徐明玉也不是一个在言辞上锱铢必较的女人。 她听丈夫说,擦了手就能开心,虽然难以理解,却笃信丈夫的话自然有丈夫的道理,于是又鼓起勇气,问丈夫要怎么擦,一次擦多少。 她把百雀羚当成了药膏。 杨野耐心回答着,并且以自己的理解,旁敲侧击劝妻子以后少编点篾框。 他告诉妻子,自己可以负责养家的责任。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杨野便开始践行养家的责任。 只不过这个话题,是今晚第一次跟妻子提。 经过这两天的微末生活变化,他相信妻子应该能理解到,他的一些改变。 但徐明玉并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因丈夫养家的承诺而欣喜,她反而觉得,丈夫都在努力了,自己就应该更努力。 她是个传统且自卑的女人,以她的视角来看,她认为自己的残疾拖累了丈夫,也导致了丈夫对她两年的不满。 且不提丈夫缘何改变。 在徐明玉心中,丈夫的改变固然欣喜,但也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丈夫满意。 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心里,徐明玉自己也说不清,但杨野却有所察觉。 他知道,自己越是对妻子好,妻子会越是惶恐。 要改变妻子的这种不寻常反应,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感觉到今日的进度差不多以后,杨野让妻子把新衣服和百雀羚收好。 “老婆,水烧开了,我给花花弄好了吃的,就去做饭。” “当家的,我来吧。” “不用!” 在不让妻子劳累这方面,杨野恢复了强硬态度。 妻子果然不敢抗拒,老老实实收拾了衣服后,站在门槛边上,她本来想坐下来的,但杨野让她不要坐在门槛上。 杨野的本意,是希望妻子坐在屋里面的凳子上。 但徐明玉理解成了,丈夫不让她坐。 所以,当杨野烧好了水,给小云猫冲兑好了麦乳精,端出厨房时,徐明玉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站在门槛前。 等杨野小心翼翼喂完小云猫以后,他见妻子还站在门槛前,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老婆,花花吃饱了,你过来,坐床上,让它躺在你腿上休息。” 杨野换了个方式,让妻子坐着休息。 徐明玉听到丈夫略带命令的口吻,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 她摸着桌子,挪步到床前,又摸索着床角,小心翼翼摸到床沿边坐下,然后等着丈夫把花花抱给她。 杨野将小云猫放到妻子腿上,又以命令的口吻,让妻子去抚摸小云猫。 “老婆,我去做饭了,吃饭前,你不许下床。” 说完,杨野走出房间,去厨房里开始蒸米饭,饭快好的时候,他又将买来的鸡蛋炒成了一盘菜,跟着米饭一起端到屋子内。 而在此期间,小云猫很乖巧地躺在徐明玉的腿上,一动不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声音让徐明玉回想起,那只摸起来像太阳的小猫。 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着小云猫。 起初,她还有些担心,怕“花花”不喜欢她抚摸,所以只敢用手指轻轻去摸“花花”背上的毛尖尖。 可这只小云猫太懂事了,居然主动用脑袋去蹭徐明玉的手,发出更大的咕噜声。 徐明玉的心,瞬间被这个小家伙感染。 她胆子大了一些,用手指头轻轻点着小云猫的脑袋,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起来。 “花花,你长什么样子呀?” “咩!” “哦,是好乖的样子。” 徐明玉自言自语地和小云猫交流。 她一开口,小云猫就会发出奶声奶气的回应,只不过这叫声,和其他的小猫咪有些不一样。 徐明玉弄不懂这是什么原因。 但她听到小云猫的回应,心情就莫名的舒展起来。 她渐渐有些明白丈夫,为什么会给她带回这么一只小家伙。 从厨房内传来的炒鸡蛋浓郁香味,传入了房间,让房间内充斥着怡人的烟火气。 徐明玉闻着鸡蛋的香气,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她轻轻把小云猫放到床边,然后起身,双手摸索着来到桌子前,用手摸到了丈夫常坐的那张凳子,用手擦拭了凳子面。 然后,她又返回到床前,摸到那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小团,又重新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 没一会儿,丈夫端着饭菜进门了。 “老婆,吃饭了。” “等一下,老婆,我把水盆端进来,你就在屋子里洗手。” “老婆,坐在凳子上吃!” “吃,这是炒鸡蛋,我夹给你的,都必须吃完!” 第十七章 像做梦一样 丈夫变了吗? 徐明玉看不见,却能闻到碗里的香味。 香喷喷的米饭和鸡蛋,在徐明玉有种生在梦中的感觉。 又或者说,她连这种梦都感到陌生。 可徐明月不确定是丈夫变了,因为一个人如何能改变得这么突然? 而且,他为了什么改变? 徐明玉吃得很慢,心里想得很多。 她最想知道的,是丈夫为什么突然能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食物? 以后还会有这样的生活吗? 想到这里,徐明玉心里不由担忧起来,也更加惦记自己的篾框了。 看到妻子吃放时,心不在焉的模样,杨野开始琢磨起来。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显然不是。 虽然杨野知道自己的厨艺,比不上四星级饭店的大厨,但起码色香味是有的。 是妻子惶恐担忧吗? 应该是的。 杨野反应过来了,自己只顾着给自己的态度转变,塑造一个合理的过程,却忽略了这些食物的来源。 一个吃不起饭的家庭,这两天突然有了白米饭和新鲜的肉,若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恐怕带给人不仅仅是欣喜。 “老婆,我给你说件事。” “啊?” 徐明玉听到丈夫的话,立马放下筷子,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 杨野有些哭笑不得。 顿了顿,思忖了开场白,说道:“我饿久了肚子,现在不想再饿下去了,我想你也这样想的吧?” 他盯着妻子,看到妻子轻轻点了点头,于是继续道:“所以我在山上找了个点事做,没事打打猎什么的,这样我们家以后就有肉吃了。” “打猎?” 徐明玉微微张了张唇,心里不由地害怕起来。 牛尾山的情况,几乎谁都知道,山里不仅环境恶劣,野兽也十分凶残。 就连徐明玉都知道,寨子里的男人们,也不会轻易上山。 她唯一的好友,也是被山里的狼拖走的。 听到丈夫要去山上打猎,她顿时紧张起来,双手情不自禁拽紧了裤子。 可下一秒,一只温暖的大手,按在了那双不安的小手上。 “老婆,没关系的,我认识了一个打猎很厉害的人,他带着我上山呢。” 杨野用拇指,轻轻摩挲妻子手指上的后茧子。 真难看,真粗糙。 可他一点也不嫌弃。 上一世,杨野摸过很多女人的手,她们的又嫩又滑,又香又软,也却像是刮骨的钢刀,在杨野手中,不曾有过一点温度。 而妻子的这双手,上一世不曾触碰过,杨野从不知道,原来妻子的这么冰凉,这么枯瘦。 那指尖的冰冷,更让杨野心疼不已。 “老婆,你不要担心,打了猎,我们家就能有吃的,以后也能穿得暖和。” 杨野很认真的说这段话,他很想把一种在胸腔里涌动的情绪,通过喉咙宣泄出来。 可他明白,妻子理解不了,两世为人之下,那种浪子回头的厚重。 他怕自己的情绪吓到了妻子。 “当家的……你找的很厉害的猎人,是我们寨子里的柳老爷子吗?” 徐明玉努力想要跟上丈夫的话题。 她很在意,是谁和丈夫一起上山打猎,那个人靠不靠谱。 “柳老爷子……” 杨野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这号人物。 上一世的他,这会儿都已经离开了牛尾寨,跑到县城去扒火车了,压根没联系过村里厉害的猎户。 之所以骗妻子说和人一起打猎,无非是不想妻子担心。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姓柳…… 在短时间内,杨野拼命的绞尽脑汁,在沉寂了多年的记忆中,搜罗一个姓柳的,厉害的猎人。 别说,没一会儿,杨野脑子里还真冒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柳金眼! 这个柳金眼,在牛尾寨的名头十分响亮,据说眼睛很毒,能数清楚几公里外,哺乳的母羊有几个奶头。 而且这人狩猎的本事十分厉害,凡是上山,绝不会空手而归。 只不过柳金眼已经六十多岁了吧? 杨野越是回想,越是发现这个柳金眼身上,有许多值得津津乐道的地方。 就比如很戏剧的一点,柳金眼前几年得了“羊角风”,平时好好的,一上山就立马发病。 有人说是因为柳金眼在山里造了大多杀戮,遭了报应,也有人说他抓了不该抓的野兽,被咬了一口,导致中了邪。 当然,那个年代牛尾寨闭塞,村民们普遍没有接受过教育,总喜欢把一些看似很“神奇”的事,附上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反正以杨野现在的认知,他认为柳金眼的羊角风,要么是家族遗传。 要么就是误食了山里的野味,感染了寄生虫病。 总之,这几年柳金眼已经不上山了。 杨野自然不能说,是和柳金眼一起上山打猎。 看到妻子想要得到答案的神态,杨野灵机一动,说道:“额……算是吧,我主要是找柳金眼学习打猎的技巧,但平时是和另一个人一起上山。” “放心吧,他们厉害着呢,这次我打回来的野鸡,就是证明。” 听到丈夫的回答,徐明玉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她自然愿意相信丈夫的话。 更愿意相信,现在的丈夫应该是变了。 至少以前,丈夫绝不会让她上桌,两人一起吃饭。 只是徐明玉还是想不明白,丈夫改变得太突然了,这两天居然没有对她发过一次脾气。 所以真的不是做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徐明玉还真不希望自己醒过来。 “老婆,快吃饭吧。” 杨野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双手,又将碗里最大的一片鸡蛋,夹到了妻子的碗里。 为了不让妻子拒绝,杨野就跟唬小孩似的,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你不吃的话,我会生气的。” 这话果然好使,徐明玉立马压下心中对丈夫的疑惑,抱着碗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这顿饭,夫妻俩都吃得有些生疏,但好在吃饱了。 那只小云猫也吃饱了,在床角缩成一团,咕噜咕噜地睡着了。 杨野洗完碗,让妻子赶紧上床休息。 他则去院子里,捡了几片木板和一些干草,准备给小云猫先做个窝。 第十八章 不想节外生枝 今天的饭吃得不早不晚。 吃完饭后,还剩两个小时太阳才下山。 杨野抓紧时间,用木板给小云猫做了一个鞋盒大小的窝,里面铺上厚厚的干草,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当做小家伙的临时居所。 妻子本来还想趁着太阳下山前,再编一会儿篾框,但刚坐在门槛上,就被杨野“驱”走了。 杨野知道,妻子看不见,所以天黑对她也没影响,不在门槛上坐到月亮爬上树梢,是绝不肯上床休息的。 他亲自走到门槛前坐下, 发现坐不惯,没一会儿屁股就被咯得生疼。 “老婆,别一天到晚摆弄篾框,实在无聊了随便弄弄也行,没事的话就去休息,你弄得那么累,不就显得我无能吗?你这样我会生气的!” 听到丈夫这么说,徐明玉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一双手揉捏着衣角,坐在床边低眉不语,像是犯了错一样。 杨野觉得自己不小心就刻薄了,怕妻子委屈,于是又去烧了水,端到妻子面前,伺候妻子洗脸。 妻子洗完脸,他又抓起那一小盒百雀羚,打开百雀羚盒盖,用手指头挖了一点药膏出来,牵着妻子的手涂抹起来。 徐明玉感受着手上的冰凉,心头不禁微微一颤,脸上也热烫了起来。 “当家的,我可以自己来……” 她小声说了一句。 但杨野却充耳不闻,给妻子涂抹完了百雀羚之后,扶着妻子上了床。 两人躺在床上,屋子里静悄悄的。 “老婆,以后每天都要涂我给你买回来的东西,我会检查的,别惹我生气。” “好……” “老婆,睡进来一些,别晚上掉下床了。” “……” “老婆!” 杨野翻身,轻轻将妻子搂入怀中。 重生这两天,他心里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把妻子抱在怀里。 可真正将妻子较小的身躯抱在怀里时,杨野的心情不由震动起来。 妻子太瘦了。 摸起来硬硬的,全是骨头。 他估摸着,妻子恐怕只有八十斤左右吧? 瘦的如此可怜…… 杨野心里生不出一丝杂念,只有无尽的怜惜,他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重生回来,他一次拥抱妻子。 被丈夫紧紧抱住的徐明玉,心中好似翻涌的江河,心绪如同流水一样跌宕不已。 丈夫臂弯间的温度,像要把徐明玉烫化了一样。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拳头也悄悄攥紧,不敢动弹一下。 她的情绪很微妙。 既害怕,又期待,两种矛盾的情绪,撞在一起,撞得徐明玉头晕目眩。 “睡吧,老婆。” 杨野轻声安慰了一句。 那个年代没有电灯电视,山里人睡得早,屋子外清清静静,只有一片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子里。 小云猫睡得正像,蜷缩在干草堆了,轻轻晃了晃尾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 杨野醒来时,徐明玉已经坐在门槛上,编着篾框。 听到丈夫睡醒的动静,徐明玉准备去厨房弄些吃的,杨野立马下了床,先一步去厨房。 “饭我来弄。” 弄早饭的时候,杨野特意将昨晚发泡的白面放入锅中,蒸了几个白面馒头。 由于现在全身上下只有2毛钱,杨野打算今天上山继续打猎,揣几个馒头上山,中午也就不回家吃饭了。 因此,妻子中午的饭,杨野也提前备好了。 临出门前,他给妻子交代了一声,便提上柴刀、弹弓,背上背篓出了门,往后山而去。 以往上后山的路上,基本没有村民。 但走到半道上,杨野发现路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正是王麻子。 “王麻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野心里拿不准,自己上山的时候很小心,王麻子应该不知道他上山打猎的事。 果然,王麻子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是杨野,嘴角忍不住抽抽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杨……杨哥,你上山挖野菜啊?” 王麻子看到杨野背着一个打背篓,以为杨野上山挖野菜。 杨野也不答,走近了问道:“你不像是会起早的人,一个人蹲在这里干嘛?” “陈哥,我……” 王麻子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野很清楚王麻子这种混子,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他倒不是打抱不平的热心肠,但要提防王麻子再打自己家的主意,于是冷冷道:“王麻子,你不想挨揍的话,就最好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 说完,杨野亮出了拳头。 也该杨野能够唬人,他身高马大的,个头一米八几,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绝对是罕见的壮汉。 只不过才重生回来,目前的杨野没吃多少肉,身体虽然高大,但身体的力量还不及前世。 但挨过杨野一顿揍的王麻子,不会小觑了杨野。 见杨野威胁,他立马就怂了,老实交代道:“杨哥,你先别生气啊,我……我就是想上山,找……找……” “找什么?” 杨野声音粗了几分。 王麻子不情愿的解释道:“我听说柳金眼家的闺女,昨天上山打猎,丢了一个铁夹子,我心想……那玩意儿应该能值点钱,想捡了回去……” 说到这里,王麻子解释了他出现在后山路上的原因。 本来想趁着一大早上山,去捡了漏,但可惜又怂又懒,走到半路上,又担心山上危险,就在道边犹豫还要不要继续上山。 杨野再次听到柳金眼这三个字,心里莫名突突了一下。 昨天听妻子说到柳金眼时,杨野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听到王麻子说起柳金眼的女儿,脑袋瞬间就嗡了一下。 他猛然想起,柳金眼的女儿,就是柳月茹! 这一世重生归来,他差点把柳月茹办了! 虽说当时及时收了手,但已然造成了和柳月茹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杨野本打算安稳了妻子之后,就去找柳月茹诚恳道歉,但这两天忙里忙外的,他一时忘了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杨野只想一心一意养好妻子,不想节外生枝。 第十九章 心中很乱 “杨哥……你在想什么呢?” 王麻子见杨野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嘴。 “关你什么事?” 杨野眼睛一等,王麻子就不敢说话了。 其实此刻的杨野,心中很乱。 他在想,那天的事发生后,柳月茹为什么没来找自己麻烦,难道柳月茹没放在心上?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因为杨野很清楚,自己当时都差把人家裤子扯下来了,再神经大条的女人,也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何况对方是柳月茹。 柳金眼的亲女儿。 “王麻子,柳金眼都六十多岁了,他女儿柳月茹多少岁来着?” 杨野旁敲侧击问了一句。 王麻子疑惑地看着杨野,说道:“听说好像20岁了,杨哥,你……问这个干嘛?” “噢,这样啊。” 杨野打听柳月茹的年纪,主要是因为柳金眼已经六十多岁,按道理来说,女儿四十岁都是正常的。 柳月茹只是二十岁,在这个年代,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杨野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缘故。 但他记不起来了,于是继续从王麻子这里套话。 “柳月茹长得这么漂亮,咋没个对象,也不结婚呢?” “杨哥,你……你打听这个干啥?” 王麻子眼睛都瞪直了。 他知道杨野有老婆,按道理来说,杨野不该问这种问题。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他/娘的再啰嗦,老子的拳头叫你管饱!” 杨野狠狠瞪了王麻子一眼。 王麻子尴尬地笑了笑,老实回答道:“人家是咱们寨子里的金凤凰,一般的男人,人家看不上。” “柳金眼倒是想让自己宝贝女儿结婚,可柳金眼宠自己女儿啊,柳月茹看不上周围男人,柳金眼自然也不强迫。” 杨野听到了关键信息——柳金眼很宠女儿。 “柳金眼咋这么宠姑娘?按道理来说,他不该替女儿着急吗?” “着急又能咋样……” 王麻子一脸古怪地看了看杨野,可能是心中好奇杨野怎么连这种事都打听,毕竟柳金眼家的事,寨子里几乎尽人皆知。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老实回答杨野的问题。 可看到杨野握紧的拳头,王麻子就没了一丝忤逆杨野的想法。 “杨哥,你应该知道的,柳金眼一辈子杀了这么多山货,还触怒过山神,早些年,他生的几个儿子都夭折了。” “后来柳金眼四十多岁,婆娘好不容易又怀了个女儿,算命的让柳金眼少进山,要不是柳金眼听劝,他这女儿估计也养不大。” “但就算这样,柳金眼的婆娘生了柳月茹,不久也死了,这估计还是对柳金眼的报应……” 说到这里,王麻子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杨哥,这事大家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啊,咋还问我呢?” 杨野没回答。 经过王麻子提醒,他从几十年前的记忆力中抽丝剥茧,隐约想起来了,当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这事闹得挺大的。 据说柳金眼也是这一系列重重遭遇,变得十分疼爱柳月茹。 杨野不想节外生枝,但也不想夜长梦多。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想和柳月茹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以后跟柳家父女闹得太难看。 “王麻子,赵二狗怎么样了?” 杨野转移了话题。 听到杨野提起赵二狗,王麻子立马谨慎起来,小心翼翼说道:“杨哥,赵二狗被你揍了以后,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放心,他每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绝对不会找你麻烦。” 笑话。 两条胳膊脱臼而已,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也不知王麻子是在掩饰什么,还是说赵二狗在耍花样。 总之赵二狗当时威胁的话,杨野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给赵二狗可趁之机。 “王麻子,你给我老实一点,要是再敢靠近我家,你的下场只会比赵二狗更惨!” “杨哥放心……放心,我赌咒发誓,绝不敢招惹嫂子!” 王麻子赶紧要举手发毒誓。 杨野压根不相信这些,冷哼了一声,背着背篓就往后山走去。 王麻子见杨野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直勾勾望着杨野的背影。 “杨野这小子,最近勤快得不对劲,他背这么大个背篓上山,这是要干嘛去?” 王麻子目光不由落在了杨野背后的大背篓上,眼中闪过一抹探究的意味。 山风呼啸。 今天的牛尾山有些凉爽。 走到林子里,杨野思考着今天打些什么野味。 他本来想继续打几只野鸡的。 但考虑到藏马鸡普遍活动区域,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山林,可遇不可求。 要想像第一天那么运气好,连续碰上两只藏马鸡,显然太剑走偏锋了。 所以稍微思考之后,杨野就决定多管齐下,除了抓藏马鸡之外,再弄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到野兔。 抓野兔的陷阱有很多,比如吊脖套、死胡同阵、摆木笼子等等。 最好的就是吊脖套。 野兔只要往里面一钻,绝对逃不掉。 但可惜杨野身上没有铁丝,没办法系个套子出来。 山里木头多,虽然可以做个笼子机关,像捕麻雀一样留个口子等野兔钻。 野兔钻进去以后,没办法脱逃。 但木头笼子有个巨大缺陷,就是经不住野兔啃咬。 所以这种陷阱,往往需要人在旁边守着,野兔一旦中了陷阱,就得及时弄死野兔,以免野兔咬烂笼子逃走。 杨野自然不可能守着陷阱。 毕竟野兔什么时候上钩,这种事谁说得清楚。 总不能在山里守到天黑都不下山吧?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杨野决定用一个比较考验手艺的办法,制作一种有藤条编的活套子。 这种套子,其实类似于网兜。 但开口处是松动的,野兔钻进去套子以后,会惊慌想要逃走。 它一奔走,就会带动开口处的绳套收紧,使得兔子的出口被封死。 而且网兜上有大小合适的网眼,兔子钻进去后,四肢会被网眼拴住,越挣扎,网眼收得越紧,兔子的四肢就能牢牢绑死。 如果运气不错,遇到野兔头铁,玩命挣扎,网兜还能将其吊起来。 第二十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野兔别说逃了,能动弹一下,都算是野兔有本事。 当然,陷阱本身不是关键。 关键是陷阱要放在野兔平时出没的地段。 野兔虽然精灵脚滑,但却是一根筋,喜欢走一条路。 只要把陷阱放置在野兔的必经之路上,野兔就会经常往陷阱里钻。 杨野提着柴刀,走入一片灌木丛中,砍了一些手指粗细的藤条,准备编一个网兜。 对于杨野来说,编个网兜陷阱不是难事。 他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就编好了一张藤条组成的粗网兜。 网兜的口子只有女人拳头大小,用活结撑开,与活结相连了三根细长的藤条,得挂在几棵树之间,作为固定支撑。 杨野尚不清楚,哪些地方野兔出没频繁,便优先找了三棵间距合适的大树,将网兜挂了上去。 如果野兔长期没有上套,那就得换位置。 留下记号后,杨野继续往林子深处走,他现在手里只有一把柴刀,也不敢走得太深,怕遇到一些难对付的野兽。 比如豹子之类的。 牛尾山上,狼也有,但通常不会出现在山林外围,毕竟野兽的活动范围内,需要有大量的食物才能维系它们生存。 杨野想到了王麻子的话,那个柳月茹不是掉了一个铁夹子么? 估计应该是某种专门狩猎中、大型野物的捕兽夹。 这姑娘真是胆大,敢上牛尾山狩猎,不愧是柳金眼的女儿。 杨野心想,自己就往林子内再走走看,要是能找到那个铁夹子,兴许能利用上来,捕个大一点的猎物之后,再把铁夹子给人还回去。 大概走了一公里左右。 情况出现了。 杨野在一棵树后停了下来,静静注视着前方的灌木丛。 里面有个硕大的身影,在树林间晃动了几下。 看到这一幕,杨野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他知道,遇到了一个大家伙,体型相当不小,目测有个几百斤,似乎正在啃着草叶,似乎是个食草的动物。 为了不打草惊蛇,杨野借着周围树木的掩护,蹑手蹑脚向前摸过去。 摸到距离那个动物大概五十米的位置,杨野停了下来。 山里的动物精明得很,他怕在走近一些,那东西就能察觉到他,因此他依然借着一棵树,躲藏在树干后,仔细观察那是个什么动物。 树荫稀疏,阳光斑驳。 杨野隐约看到,那动物体型撞得像头牛,头上长着一对粗壮弯曲的大角,后背高高隆起像座小山,看样子和牛羚很像。 据说这玩意儿是四不像的原型,又叫山驴子,别看是吃草的,脾气却暴躁得很,一对大角能把野猪顶翻。 手里只有弹弓和柴刀的杨野,自然不会犯傻,去招惹这个几百斤的厉害家伙。 他盘算着,如果能弄死这么一头山驴子,起码能够自己和妻子一个月吃穿不愁。 可奈何手里没家伙啊! 要打山驴子,不说手里有枪,至少得有弓箭,甚至长矛。 怎么办? 杨野盯着那头山驴子,在林子里快活的吃着草,盯了足足二十分钟,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灌木林。 “可惜了。” 杨野知道,山驴子十分罕见,难得能遇到。 尤其他现在这样,没有一条猎狗,打猎物除了根据经验去搜寻以外,更多是靠运气。 今日与山驴子失之交臂的心情,跟太监上青楼一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但杨野不是甘心与机会擦肩而过的人。 现在打不了山驴子不要紧,不妨碍他去摸清那头山驴子的活动踪迹。 等以后有了装备,再来也行。 事不宜迟。 那头山驴子离开了已经有几分钟,往山林的西边走了。 杨野小心追了过去。 他不敢追得太猛,怕追到了山驴子跟前。 不多时,看到林子里,隐约出现那个大家伙的身影后,杨野立马放低了脚步,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杨野猜测是因为附近没有天敌的缘故,那头山驴子在山林间走得颇为清闲,时不时停下来,东嗅嗅花草,西啃啃树叶,跟郊游一样。 这玩意儿体型大,一般的豹子都不好下嘴,还真就养成了有恃无恐的性格。 杨野跟到现在,也摸不准山驴子到底是就住在附近,还是只是路过的。 因为他发现,这货对附近的环境十分好奇。 正常情况来说,山驴子有固定的觅食和排泄地点。 但这货就像一时兴起一样,走着走着,忽然转个弯,跑到山坡下,或者峭壁边拉一泡,要么就是发半天呆。 不过当杨野看到山驴子用蹄子剐蹭路过的树木后,便确定这家伙应该是在留下气味记号。 山驴子的蹄子,能分泌特殊的气味,帮助其标记领地。 发现这个情况后,杨野心中十分兴奋,决定记下这附近的环境,等有了家伙,就来找这头山驴子的麻烦。 不过周围都是林子,没有特别突出的地貌。 杨野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决定再跟着野驴子走一段路。 皇天不负有心人。 杨野跟着优哉游哉的山驴子,在山里优哉游哉逛了一阵,不知不觉跟着来到了一处山泉。 泉水叮咚作响,从坡上流下,汇聚成一滩青绿的潭水。 那头山驴子似乎逛累了,就停在水潭前,低头咕噜咕噜喝着山泉水。 杨野看了眼天色,见日头高照,便掏出了馒头。 一边吃着码头,一边默默记下了这个山泉。 在没有猎狗之前,他会强逼自己去记山里一些显眼的地貌,以免在山中迷路。 一块馒头很快吃完,准备取出第二个馒头时,正在喝水的山驴子,忽然哞叫了一声。 杨野一听,立马循声看去。 看到山泉边上,那头山驴子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原地蹦跶了两下,粗壮的两条后蹄,猛踏了几下地面。 前蹄也跟着蹦跶到了水潭里,捡起了“哗啦”的水花。 有情况? 杨野立马收好馒头,想仔细观察发生了什么。 可刚一抬头,就看到那山驴子又猛地从水潭里跳了出来,迈开四条腿,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 第二十一章 卖蛇胆 这一幕来得突然。 先前在山驴子身上看到的闲散姿态,瞬间荡然无存。 杨野眼睁睁看着山驴子狂奔而走,意识到山驴子遇到了危险,又或者察觉到了危险。 难道附近出现了野兽? 可山驴子原地蹦跶那几下,又是什么情况? 杨野心中惊疑,将柴刀握在手里,背靠着一棵大树,眼睛盯着四周,耳朵听着八方。 过了十多分钟,杨野并没有发现周围有野兽接近的动静。 放下警惕的同时,他便更加怀疑,山驴子刚刚蹦跶的那几下,绝对有蹊跷。 看样子,得去水潭边看看。 杨野依旧握着刀,小心翼翼朝着水潭摸过去。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山泉的流水声,看起来十分祥和。 但杨野走近水潭时,就发现了异常。 在那山驴子待过的地方,水潭的岸边上,有一条黑白黑白的东西,躺在泥土里,看起来像是一截皮绳。 可再走近几步,杨野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皮绳,而是一条被踩扁的银环蛇。 银环蛇躺在地上,有几截身体已经嵌入了泥土里,一动不动,只有脑袋微微扬起,对着走来的杨野,吐了吐蛇信子。 杨野皱着眉,在银环蛇三尺外停下,仔细观察了一下银环蛇周围的蹄印,猜到这家伙,应该是被那头山驴子狠狠踩了好几脚。 银环蛇指定是活不了了。 看到这里,杨野大概明白山驴子为什么蹦跶了。 估摸着,应该是银环蛇突然出现,吓到了正在喝水的山驴子。 毕竟这种蛇,喜欢在有水潭的地方出没。 明明身体都被踩扁了,偏偏那颗蛇头还扬起来,令杨野十分的不舒服。 杨野用柴刀比划了一下,便将银环蛇的脑袋先剁了下来,又找到蛇胆所在的位置。 运气不错。 装着蛇胆那截身体没被山驴子踩到,还完好无损。 杨野当即把蛇胆剥了出来。 这玩意儿可以入药,或许镇上的诊所会收,又或者干脆直接卖给许医生也行。 总之,卖个七、八块钱,应该没有问题。 运气不错,发了笔意外之财。 将蛇胆找了几片叶子包好,放入背篓以后,杨野站了起来,朝着山驴子惊走的方向看了几眼。 他估计山驴子受了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回来,于是调头往布置野兔陷阱的方向折返。 追踪山驴子,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折返回去,再花一个小时。 仅仅两个小时,杨野不敢保证兜网里能有收货。 他回去一看。 果然,兜网里空空如也。 到目前为止,也没发现柳月茹遗留的铁夹子。 不过今天已经有一枚蛇胆入账,杨野心想也算没白来一趟。 眼看时间还早,他又去砍了一些藤条,新编了两个网兜,在附近找了合适位置,布置起来。 广撒网,才能更有收获。 杨野决定了,在没有更好的装备以前,以后就多弄些这种陷阱,来捕捉野兔。 至于蛇胆,得尽快下山出手。 杨野下山时,正晌午刚过去两个多小时,离天黑还早,他先回家放下工具,顺便看了看妻子。 妻子依旧坐在门槛边上,不过没有编篾框,而是并着腿,将小云猫放在腿上。 小家伙眯着眼睛,趴在妻子的腿上呼呼大睡。 妻子轻轻抚摸着小家伙,小家伙在睡梦中,不忘抖了抖耳朵。 杨野回来时,徐明玉听到动静,将脸面向院门口,紧张地喊了声:“当家的?” “老婆,是我,我回来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野放下背篓,说道:“老婆,我还得出门一趟,去镇上,你有没有什么要我买的东西?” 徐明玉听到这话,嘴唇微微张启,似乎有话要说,可不知为何,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开口。 “怎么了?” 杨野自然不会装作没有看见,赶紧走到门槛前,低声问道:“老婆,要买什么,你说一声,我顺路就带回来。” “不用了……” 徐明玉似乎有所顾忌,立马摇了摇头。 杨野见状,知道妻子肯定有要买的东西,只不过以前的自己,从没有主动询问过妻子。 “老婆,我只问你一遍,要买什么东西,不说的话,那我就要生气了!” 杨野故意提高音量。 “当家的,你别生气……” 妻子语气微促,咬着唇纠结了片刻,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徐明玉时常惦记着自己的养父老徐头。 老徐头本来就瘸了一条腿,又加上年纪大了,干不了农活,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徐明玉嫁给杨野后,杨野便不允许徐明玉轻易外出,所以徐明玉有段时间没见过老徐头了。 她早就想去探望一下老徐头,只不过担心丈夫会生气,所以不敢提出这个要求。 想到丈夫这几日的变化,徐明玉也壮着胆子,试探问道:“当家的,你能不能再……再买些米面,我想……我爹他……” 说到后面,徐明玉再次忐忑起来。 她不敢确定,丈夫是否真的会大度,愿意施舍点粮食给老徐头。 毕竟以前她曾偷偷给老徐头送过几次东西,被丈夫发现后,被丈夫狠狠毒打过。 “原来是这样啊……” 杨野眼看妻子局促难安的样子,心里泛着酸意。 以前的杨野是个混账,在外面时畏畏缩缩,但在家里,却对唯一的两个亲人各种刁难、欺辱。 给老丈人送点东西,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女婿等于半个儿。 如此简单合理的要求,竟然能让妻子涌现出惧怕的情绪。 如今直面妻子的这种恐惧,杨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老婆,那我现在下山,早点买了东西,给咱爸送过去。 ” 说完,杨野挤出一个笑脸。 这笑容里面,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弄和鄙夷。 尽管妻子看不到。 “老婆,我出门了,晚上回来给你做饭。” 杨野打了声招呼,带上蛇胆出了门,直奔镇上而去,准备先卖掉蛇胆,再给老丈人买米面。 第二十二章 事情都过去了 这下山的路,走得有些坎坷。 就像徐明玉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苦了一辈子的遭遇一样。 虽说是夫妻。 但上一世,杨野一直刻意忽略妻子。 以至于对妻子的国王,他了解的并不多。 他只知道,妻子从小命运多舛,还在襁褓中时,便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桥洞下。 村里的瘸腿老汉老徐头,赶场路过镇上,发现了那个冻得脸蛋青紫的女婴,好心将女婴抱回了家抚养,请人取名徐明玉。 不久之后,老徐头发现徐明玉的眼睛看不见。 好在老徐头心地善良,不仅没有嫌弃徐明玉,还把她当成了宝贝,含辛茹苦养大。 徐明玉人如其名,从小就心地善良、乖巧懂事。 或许在很小的年纪,她就意识到自己天生是个瞎子,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从几岁开始,她就跟着瘸腿的老徐头下地干活,小小的肩膀,倔强地扛起比她高一倍的麦秸。 本是一块残缺的明玉,不被命运爱惜也罢。 成年后,徐明玉终于嫁人了。 可偏偏这对父女俩命不好,落到了杨野这个好吃懒做、暴戾成性的王八蛋手里。 上一世的杨野,就欺负老徐头年纪大了,多次当着老徐头的面,殴打辱骂徐明玉。 老徐头七十多岁了,年纪大了,加上一条瘸腿,哪是年轻力壮的杨野的对手,被杨野推到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明玉被打得泣不成声。 他跪在地上哀求杨野住手,哭得老泪纵横。 杨野哪肯罢休。 他正好在外面受了委屈,正愁没地方宣泄。 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气? 惹不起外人,那便要从这对残疾父女身上,讨回一些男子气概。 每每这种时候,杨野都要把徐明玉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才算解了心头恨。 然后豁达地挥挥手,放过妻子,笑着转身离开了。 回想这些往事,杨野只觉得如坠冰窟。 没人会知道。 虽然已经重生一世,做好了弥补妻子的准备,但一想到要面对徐老头,杨野心中难免会无地自容。 可不管怎样,一切都要面对。 快到镇上的时候,杨野终于通过不断深呼吸,调整好了气息。 他先去找了几个诊所和药铺,询问了银环蛇蛇胆的价格,感觉可以出手以后,便又打听了许医生的住所。 徐医生是回家探亲的,暂住在上西街的老巷子内。 杨野来到时,一头白发的许医生,正和几个邻里谈笑着,许医生面容慈祥,眉宇带着一股清正。 看到杨野,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笑呵呵对邻居们介绍道:“你们看,这位山民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打到云豹的小伙子,怎么样,是不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 “是啊,是啊!” 几个邻居笑着点头。 其中一个阿婆笑眯眯站起来,抓了几个枇杷,硬要塞到杨野手里。 “诶唷,这小伙子长得精神,小伙子,你帮了许老师大忙哦,莫要客气,我们自家种的枇杷,尝尝味道。” 杨野接过枇杷,一脸地呆滞。 自己在这个满是不堪过往的年纪,竟然被人说成年轻有为,何曾讽刺啊! 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曾经的种种作为,又有什么感想呢? “许医生。” 杨野僵硬地笑了笑,在周围人的注视下,走到许医生面前。 许医生面带笑容,有些意外问道:“小伙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不是又要卖药材啊?” “嗯。” “行,你先跟我进屋。” 许医生站起来,和周围邻里打了声招呼后,便领着杨野,进入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内。 院子里,有几座水泥垒砌的花坛,里面摘着几盆艳绿的绿植,杨野也叫不上名字,只觉得这院子十分清净。 两人走到院子角落,那里摆了几张水泥砌的凳子和一张水泥桌子。 许医生招呼杨野坐下,先打量了杨野,见杨野轻装空手而来,便好奇问道:“小伙子,你给我带来了什么药材呀?” “是这个。” 杨野将裤兜里的几片叶子掏出来,摊在水泥桌上展开,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银环蛇胆。 “这是……” 许医生眼睛微微睁大,先笑着征询了杨野以后,这才轻轻将几片叶子移到自己面前。 银山蛇胆色深沉,泛着青绿。 他只看了几眼,便确定这是货真价实的银环蛇蛇胆。 “好小子,这是好东西,能治肺病,清淤毒,好,好!” “许医生,这蛇胆是好,但不至于……” 杨野见许医生脸上笑容堆簇,开心得有些夸张,不禁有些疑惑。 “蛇胆好,你这个小伙子也好,我以为你上次卖给我云豹之后,要过很长时间才会再见面,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你我又见面了。” 许医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厚厚的,往桌子上一倒,倒出了一沓花花绿绿的毛票。 杨野瞥了一眼毛票,便看向许医生。 “小伙子,这蛇胆不错,但价格高不到哪里去,我……6块钱收了,怎么样?” “没问题,许医生你是磊落的人,肯定不会亏待我。” 杨野心想着,这6块钱买不了太多米面,不过能撑一段时间。 等再弄了野味卖更多钱,他便要给老徐头送去更多的米面,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许医生对杨野的言谈举止很满意,笑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身上却带着一股老练气场,不错,难得……冒昧问一下,你家中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的成分有些复杂,前几年,已经不在人世……” 杨野笑着摇了摇头。 许医生一听,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歉然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这……哎,前些年,那日子却是过得人天昏地暗,我无心触及小伙子的伤心处,还请小伙子别生气呀。” “没事的,都过去了。” 杨野很坦然地笑了笑。 关于父母的事,的确已经是过去式。 不过杨野很清楚,自己当初的恶习,和父母当年的遭遇也有一定关系。 第二十三章 没有野兽中招 杨野的父亲,曾经当过教书匠。 在镇上,认识了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位女子的家里,早些年是地主。 两个人情投意合,后来在镇上结婚,不久之后有了杨野。 动乱开始后,父母就带着杨野逃到了牛尾寨生活。 父亲心性宽厚,常常教寨子里的小孩读书认字,因为不收取分文,被一些村民感激。 可有良知的人并不多。 没多久,动乱的风吹到了牛尾寨,父母也被波及。 许多年前,杨野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要过好日子,孝敬父母。 但那场浩劫让他失去了双亲。 过去没多久,杨野也性子大变,成了整日混吃等死,浑身充满戾气的懒汉。 往事不可追忆。 “原来令尊是位教书先生啊,难怪小伙子你说话颇有谈吐,第一次见面,我便觉得你不像山里人。” 许医生捋了捋胡须,惋惜地看着杨野。 杨野收敛了心神,将许医生给的毛票揣入了腰带里,准备起身离开。 “许老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小伙子。” 临别前,徐医生招呼道:“我明天就要回城里了,以后你要卖药材,记得循着地址来找我。” “知道了,许老先生。” 杨野记下叮嘱,出了院子,一路往市场而去。 他仍然在巷子里兑换了一些粮票,买了大米和一些蔬菜鸡蛋,将今天赚的六块钱花得所剩无几,装满了背篓,回头往山上赶。 回到牛尾寨后,杨野径直去了老徐头的家。 老徐头的家,是用木头搭的低矮棚子,又破又旧,木头的墙壁像栅栏一样透着缝隙,屋顶盖的也是发了霉的茅草。 杨野来到自己老丈人家门口,却见房门紧闭。 敲了敲,也没人回应。 莫非知道我来了,特意躲着我? 正当杨野疑惑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个邻居大娘,一看是杨野,就啐骂道:“瘟神哟,你又跑来欺负徐老头吗?” “不是!” 杨野赶紧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来看看老徐头……我爸……” 上一世,杨野连媳妇都不想认,也没叫过老徐头一声爸。 他这一出口,别说邻居大娘觉得别扭,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自然。 “哼,输钱了?” 邻居大娘冷笑一声。 寨子里不是高楼,谁家有点动静,几十米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野每次来徐老头家,都折腾的鸡犬不宁,周围的邻居都是知道的。 “人家父女两个都有残疾,杨野,你硬是要狠心对他们哟!” 这邻居大娘为人颇为古道热肠,指着杨野的鼻子,为徐老头父女俩鸣不平。 在她眼中,杨野今天上门,指定是揣了一肚子坏水。 杨野摇了摇头,心知口头解释苍白无力,也不予争辩,只是客气问道:“大娘,请问你知道我爸人在哪吗?” “知道也不告诉你!呸,瘟丧!” 邻居大娘刚骂完,远处又跑来一个人影。 杨野看去,却有些意外。 竟然是王麻子。 王麻子跑到杨野面前,露出一口大黄牙,咧嘴笑道:“杨哥,你找老徐头哇,我知道,我看到他去捡柴火了,就在外头的山沟里!” “诶唷,瘟丧些,你们要遭报应的!” 那邻居大娘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杨野冷冷盯着王麻子,语气森寒问道:“王麻子,你跟踪我?” “没有没有!” 王麻子见杨野冷下了脸,吓得连忙摆手,说道:“杨哥,我……我去山上看柳月茹去了,顺路……顺路撞见过老徐头,所以才晓得他干啥子去了。” “你关看柳月茹干什么?” 杨野微微眯眼,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咧嘴一笑,讨好道:“我这……这还是帮杨哥你看的……” 闻听此言,杨野瞬间双眼圆睁,上前一步,一米八的大高个,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瞪着王麻子,一双握紧的拳头如铁硬。 “王麻子,再敢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是、是……我错了,杨哥……” 王麻子瞬间慌得后退一步。 见杨野依然怒目瞪着自己,他只好解释道:“杨哥,我、我其实听说,柳金眼这几天羊角风又犯了,柳月茹一直忙着上山去找药。” “我也不知道是啥药,估计是值钱的草药,就想等柳月茹找到药以后,我也顺便摘了一些,搞点钱花花。” 王麻子说到这里,见杨野狐疑地盯着他,于是连忙拍胸口,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但杨野岂会那么容易相信一个混子? “哼,王麻子,你再不老实交代,老子立马把你牙打飞!” 说完,杨野就举起了拳头。 今天早上出门,就在后山上撞见了王麻子,下午来老丈人这里,又碰上王麻子。 杨野不得不怀疑王麻子在跟踪自己。 “杨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王麻子见杨野不信,急得都要哭了,前天被杨野踢了一脚,到现在肚子都是痛的,他可不敢再抗杨野一顿打。 “杨哥,你信我嘛,我早上不是跟你说了,柳月茹带上山的铁夹子都丢了吗?我这两天都亲眼看到她空着手回来。” “我要不是怕……怕上山,我绝对会……会去帮柳月茹把铁夹子找回来!” 听完王麻子的解释,杨野冷笑一声。 这王麻子如果真捡到了捕兽夹,怎么可能会好心送还给柳月茹? 再说了,柳月茹会空着手下山,多半是因为布置的捕兽夹,这两天没有野兽中招罢了。 话说又回来。 柳月茹带着捕兽夹上山,要找的怕也不是草药,应该是某种动物身上,能治疗羊角风的东西。 “王麻子,你不是跟着柳月茹上的山吗,没看到她把铁夹子放哪里的?” “我、我……” 王麻子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柳月茹走得很快,我每次跟到山脚就跟丢了,我一个人……哪敢上山啊……” 杨野倒是信王麻子不敢一个人上牛尾山。 他也终于明白,柳月茹为什么没来找自己算账,看样子是忙着上山,找能治羊角风的药去了。 第二十四章 认错 因为扒光了柳月茹的衣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杨野对柳月茹,心中有愧。 他想着,如果在山上遇到了柳月茹,能帮一把是一把。 不求对方原谅,起码自己要有认错的态度。 当然,杨野心里也清楚,自己是有老婆的男人,认错归认错,要把握好尺度,不能再与柳月茹产生瓜葛。 话题扯远了。 杨野是来看望老丈人的,既然知道了老丈人的位置,他便将一背篓的东西放在老丈人家门口,又转头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你给我看着,要是少一样东西,我卸你一条胳膊。” “杨哥,你放心,你放心,我绝对帮你看好东西……” 王麻子点头如捣蒜。 等杨野离开,身影消失在山路,王麻子的目光就落在了背篓上。 他左右观察一圈,见没有人,于是走上前,掀开了盖在背篓上的尿素袋子。 这一掀不要紧。 当王麻子看到一背篓的蔬菜、大米、鸡蛋等食物后,眼珠子都瞪圆了。 “杨野这小子……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王麻子伸出手,摸了摸背篓里圆滚滚的鸡蛋,内心风起云涌。 这些可都是金贵的粮食啊! 这一瞬,王麻子甚至都想好了,把背篓直接背回家去。 但手刚摸到背篓上的麻绳,他就浑身一激灵,惊慌地抬头,朝杨野离开的方向张望。 虽然没看到杨野的身影,可脑子里,却想到了杨野离开时说的话。 自从在杨野家挨了一顿打以后,王麻子从心底里对杨野犯怵。 他知道,这背篓要是真被自己背走了,恐怕杨野真的会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甚至情况更严重。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杨野这小子绝不会这么蠢,让自己替他看守粮食! 想到这里,王麻子觉得这是圈套。 他果断收回手,将尿素袋子重新盖好,就像远离了毒蛇一样,离那个背篓远远站着,老老实实等着杨野回来。 但杨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此刻,杨野顺着蜿蜒狭窄的山路,来到寨子外的山沟。 没多久,他便看到半山坡上,一个瘸腿的老头,扶着一棵树,想去捡散落在坡上的枯树枝。 那个老头身上穿着一件全是补丁的灰色棉衣,裤子短了半截,盘在膝盖上,在冷风中,露出一双干瘦的小腿。 老头的左腿有些畸形,爬坡的时候,左腿就那么半吊着,全靠一条颤巍巍的右腿,撑着身体往坡上挪。 那山坡又陡,一只脚要是没踩稳,肯定会滚下坡去。 杨野心中一紧,飞快朝那个老头跑去。 跑到老头身后,他轻声喊道:“爸,我来帮你捡柴火,快下来,小心点,别摔了。” 那老头听到杨野的声音,身体猛然一震,回过头时,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你……你来干啥子?”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杨野的老丈人,徐明玉的养父——老徐头。 老徐头没想到杨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紧紧抱住身旁的一棵树,满脸惶恐地盯着杨野。 虽然早就料到老徐头看到自己时,会是这么一种反应,但杨野仍然忍不住心中泛酸。 “爸,你慢点,我来帮你。” 杨野两步跳到坡上,也不多说废话,埋头就开始捡坡上的干枯树枝。 老徐头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知道杨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敢发出声响,只是抱紧了树干,静静看着杨野,心中预备着等会儿被杨野刁难。 杨野专挑那种干枯细长,轻轻一掰,能“啪”的一声断掉的干树枝捡。 这种树枝引火快,是农村烧火的主要材料。 半个小时后,他就捡了一大摞树枝,又找了跟细藤条,将树枝捆紧,扛到了坡下,先放在一旁,然后抬头看向老徐头。 不知什么时候,老徐头已经松开了树干。 他像个坦然赴死的人,坐在了坡上,双眼凄然地看着杨野。 “杨野,你又想咋个折磨人?要不你把我弄死嘛,只要你保证以后莫打我女儿了,我不求你对她好,你给她口饭吃就行了。” 说完,老徐头脸上流露出了苦涩和无奈。 他深知自己年纪大了,杨野从没把他和他闺女当人看,除了欺负他们,杨野是从不会主动上门的。 杨野不会读心术。 却能从老徐头的表情中,看到老徐头对他咬牙切齿,却又隐忍不发的恨意。 杨野知道,老徐头心里放不下瞎眼的闺女。 “爸,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和明玉,我请求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杨野双膝跪地,面朝老徐头,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他不知道能否通过这种方式向老徐头传达悔意。 那种经年累月的罪恶感,在面对老徐头时,让杨野感到了具象化的愧疚。 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了身上。 “爸,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杨野通过喉咙用力发出的声音,舒缓这种令他窒息的沉重感。 他在认错? 这两年,这个畜生什么时候对自己低过头? 老徐头震惊了。 他做梦都不敢想,杨野会跑到自己面前主动认错。 那一声声“爸”,居然会从杨野口中喊出来,听得老徐头不真切。 山风拂过,吹得周围树木簌簌作响,也把老徐头浑浊的眼睛,吹得湿润起来。 老徐头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杨野,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天发不出声音。 杨野将头抵在地上,保持不动。 刚刚猛烈的磕头,让他大脑有些晕眩。 他缓了缓,见老徐头没动静,又继续开口道:“爸,你可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也不求让你立刻原谅我,只希望爸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证明我今天的认错,不是儿戏!” “爸,我会好好对你,好好对明玉的!” 杨野想说的话还有很多。 可他做不到,只恨自己浑身上下只长了一张嘴,无法把上一世几十年的愧疚,一股脑都说出来。 眼下,唯有希望能用时间,证明自己的改变。 第二十五章 不用管我 老天爷开眼了? 老徐头回过了神,默默看着跪在地上的杨野。 他本就是个善良的人。 看到杨野如此真诚的表态,难免有些动容。 “杨……娃子?” 老徐头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他喊了一声杨野,似乎想要确定什么。 “爸,你说,我都听着!” 杨野赶紧回应,却也仍然保持匍匐在地的姿势。 老徐头能说什么? 他不确定以后的杨野,会不会真像说的那样会改变。 毕竟他连现在的杨野都管不了。 “哎,希望你说话算话,我闺女命苦,希望你以后真的能对她好一些。” 老徐头叹了一口气。 他朴实的一句话,令杨野无地自容。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徐明玉是老徐头捡来的残疾弃婴,却被老徐头当成亲闺女抚养长大。 要知道,老徐头自己都是残疾,没办法下地干活。 要养大一个孩子,其中经历的艰辛,恐怕只有老徐头自己知道。 现在,老徐头年纪大了,更是生活已经不能自理。 就这样,他还惦记着徐明玉。 这种无私精神和担当,让杨野越发自惭形秽。 “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对明玉好,也会孝敬你!是你抚养了明玉,给了我一个好妻子,我绝不敢再辜负你了!” 杨野说完,从地上爬起来,爬上半山坡,扶起老徐头,然后小心翼翼将老徐头背下了坡。 “爸,我先放你下来,我去背柴火,我们回家吧。” 老徐头站在原地,看着将一捆树枝抗在肩头的杨野, 仍感到不可思议。 直到杨野来搀扶他时,他才“嗯”了一声,跟着杨野往回走。 很快,杨野扶着老徐头,回到了老徐头的家。 王麻子果然还在,守着那一背篓粮食,见杨野扛着捆树枝回来,连忙小跑过来。 “杨哥,我来帮你背吧?” “不用。” 杨野冷冷摆手,小心翼翼扶着老徐头,走到门口。 王麻子看到这一幕,跟见了鬼似的。 牛尾寨里,谁不知道杨野欺负徐家父女的事啊? 可现在呢? 杨野居然替老徐头背了一捆柴火回来,还毕恭毕敬把老头扶到了家门口。 王麻子惊得嘴里都能塞得进一个鸡蛋了。 “王麻子,东西没掉吧?” 杨野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尚且不知道杨野为什么性情大变,只知道杨野的拳头很硬。 见杨野看过来,他赶紧点头哈腰道:“杨哥,你放心,东西绝对一样没少,哈哈哈……有我在,谁敢动杨哥的东西?” 老徐头诧异地看着俩人。 他知道杨野和王麻子,都是寨子里出了名的混子。 若是以前,他只觉得这二人在一起,就和狼狈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他分明感觉到,王麻子在杨野面前收敛了混不吝的气质。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难道杨野真的铁了心,要改邪归正了? 老徐头按捺住疑惑,转头看向了地上的背篓,问道:“这是……” “爸,这是我给你送来的东西,你先开门,我把东西拿进屋,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为了让老徐头感受到自己的善意,杨野特意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憨直的笑容。 徐老头没在说话,打开了房门。 杨野将背篓抱进了屋子。 棚子搭的屋子,又昏暗又潮湿,踩在黑泥地上,走几步还有些黏脚。 可想老徐头的居住环境有多恶劣。 杨野放下背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徐头的家。 角落里,一张破木板床,铺了一些茅草,叠在床脚的破被子,很厚,但里面塞的不是棉花,从缝隙处露出来的也是茅草。 如此床被,如何能保暖? 更别说四周的木板墙壁上,条条木板间,隔着拇指大小的缝隙,上山的冷风,从缝隙中嗖嗖地灌进来。 也不知老徐头是如何度过冬天的。 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曾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度过了几十个苦寒的春秋,杨野内心一阵泛酸。 他抽了抽鼻子,将背篓里的食物取了出来。 “爸,这是我给你买的大米,还有一些蔬菜和鸡蛋,肉的话……太贵了,我暂时还没那么多钱买。” 杨野这次卖蛇胆,就挣了六块钱。 光是买回来这一背篓的米面和鸡蛋,就花去了大头。 只能等下次打猎挣了钱,再给老徐头送些肉来。 老徐头看着杨野带来的一背篓食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恐地看向杨野,问道:“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他担心这些食物,是杨野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这时,屋外的王麻子也凑到了门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张望。 杨野转头看向门口,王麻子吓得立马缩回脑袋。 不过杨野也不怕王麻子听到,就对老徐头解释道:“爸,你放心,我前两天在山里打到了两只藏雪鸡,拿到山下卖了钱,这些粮食都是干净的。” “真的?” 徐老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背篓里的粮食。 杨野笑了笑,说道:“是真的,爸,我如果用偷,用抢的办法弄来这些东西,哪敢大白天给你送来。” 听到杨野这么说,徐老头信了几分,但仍然觉得有一点很不可思议。 “杨娃子,那野鸡哪有那么好打,你咋打到的?” “这个嘛……” 杨野瞥了眼门口,见王麻子果然又趴在门框上,露着头偷听。 他心中冷笑,不怕王麻子听去。 毕竟自己的打猎技巧,可是经过了几十年的锻打,才有了炉火纯青的手艺,哪是随随便便能听得会的? “爸,其实打野鸡这玩意儿很看运气,我恰好运气不错,就打到了两只野鸡。” 杨野没细说打猎的经过。 毕竟用弹弓就打到了两只藏雪鸡,的确有一些运气成分在里面。 老徐头也注意到王麻子在外面偷听,于是也不再追问杨野。 “杨娃子呐,或许你真的在变喽。” 老徐头表情有些恍惚,叹道:“哎,这一天早该来喽,你把东西拿回去,和媳妇过好日子就行了,不用管我!” 第二十六章 十分陌生的杨野 老徐头的话,充满了对两个小年轻的关怀。 哪怕他自己日子都过得不好,哪怕面对杨野这种人,他也更多想要闺女能过好日子。 杨野深吸一口气,说道:“爸,东西你留着,我和明玉那里还有吃的,实话说了,就是明玉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她很惦记你。” “抽个空,我把明玉带过来陪陪你。” 说完,杨野不顾老徐头的阻拦,将大米报进了厨房,将蔬菜搁在了灶台,将鸡蛋放进了柜子。 自己的闺女真的能使唤得了他? 老徐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杨野,只觉得十分陌生。 可转念一想,很多年以前,这个杨野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招人厌恨。 看着杨野将带来的食物归纳整齐,老徐头哪里能想得到,此刻的杨野,心中正想着挣了钱以后,给老丈人修缮房屋。 那些松动的木板拆了,砌成结实保暖的砖墙,发霉的茅草顶棚,也都换成更防风防水的瓦片。 他计划在不久,给老徐头修个干净宽敞的新房子。 “爸,天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照顾明玉,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弄饭吃吧,过几天我再送些吃的来,好好亲自给你烧顿饭吃。” 杨野尽量弥补以前对老徐头的亏欠,说话的语气不遗余力流露出对老徐头的关心。 老徐头愣了半响,才声音干涩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接纳了杨野带来的东西,也或许接纳了别的什么。 杨野见时间不早,也不再耽搁,从老徐头家里走了出来。 王麻子还守在门外。 杨野知道王麻子为什么不走,明知故问道:“王麻子,你不回去吃饭?” 王麻子捂着肚子,干笑道:“我不饿,杨哥,嘿嘿……杨哥,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当然回家吃饭。” 杨野瞥了一眼王麻子,作势要走。 王麻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杨哥,你……你真的是上山打猎,弄了这么多吃的回来啊?” “不然呢?” 杨野脸色一变,举起拳头杵到王麻子面前,冷冷问道:“你当真认为老子是去偷去抢回来的?” “不、不是……杨哥,我就……就……” “就你大/爷!” 杨野先骂了句娘。 他要让王麻子始终怕自己,这样才方便驱使这家伙,帮自己除掉赵二狗。 让王麻子在外面偷听,也是杨野的目的之一。 杨野见自己吼一声,王麻子就抖一下,知道王麻子从心里害怕自己,于是问道:“你他/娘的,是不是也想上山打猎,给自己赚点钱花?” 王麻子被说穿了心事,面色微微一滞,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我哪敢呐!” 至于是不敢当着杨野的面承认,还是不敢上山,杨野都不在乎。 “亏你也是长了鸟的玩意儿,怂成个什么样了?” 杨野鄙夷地瞪了一眼王麻子,说道:“你想上山,老子心情好可以带你上去,让你赚个苍蝇头,你明白吗?” “真……真的?” 王麻子眼睛瞬间一亮。 “哼!” 杨野嗤笑道:“老子心情好才带你,怎么心情好,你他/娘的明白?” 听杨野这么说,王麻子心里一阵突突。 为了能上山挣钱,他就算不明白杨野的意思,也得硬着头皮装明白。 “杨哥,你……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 王麻子忙不迭保证。 杨野点头道:“行,算你懂事,明天,明天跟我上山。” 说完,杨野头也不回走了。 “谢谢……谢谢杨哥!” 王麻子跟个汉奸似的,低眉顺眼目送杨野离开。 等杨野走后,他收敛笑容,目光深深地盯着杨野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 不管他想什么,对杨野来说都不重要。 一个胆量和能力都远不如自己的人,如何能翻起风浪? 杨野快到家的时候,已经把王麻子的事抛之脑后,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伺候自己的媳妇。 妻子徐明玉估摸着时间,准备去厨房做饭。 她将一双粗糙的手,探入米袋子里,感受着冰凉柔软的大米,在自己手背皮肤上摩挲的感觉,让徐明玉心中一阵阵涟漪。 这是丈夫带回来的粮食。 也是这个家,从没有过的情况。 更是徐明玉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那句话“家中有粮,心里不慌”是什么滋味。 将新鲜的大米,捏在手中的感觉,竟然这么地充实,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填充起了心房。 当然,徐明玉心里也是彷徨的。 大米精贵,她不敢怠慢了,小心翼翼摸来一个碗,舀了一些大米进碗中,又双手紧紧碰住碗,慢慢摸索着来到水缸旁边。 淘米对于徐明玉来说,真的有些困哪。 她很难分辨米里面的碎石子和其他的渣滓,犹豫了一会儿,才把一碗米倒入小盆里。 恰在这时,杨野回来了。 看到妻子钻入厨房,依然穿着一身破烂的对襟袄子,站在水缸旁,小心翼翼的掏着水。 虽然已经过了冬,但山上的三月,气温依然不高。 妻子粗糙的手,冻得微微泛红,这对妻子来说,也许没什么,但对杨野来说,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他“气冲冲”走进厨房,让妻子把手上忙活的东西放下。 “老婆,你来厨房干什么?快去房间里坐着。” 杨野声音有些冷。 徐明玉听到丈夫回来,似乎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当家的,我……我就是想煮些饭,我怕煮晚了,会饿着你……” 瞧啊,这就是惦记着自己会不会饿的老婆。 杨野心里是暖洋洋的。 但为了保持让妻子听话的程度,他冷冰冰从妻子手里接过水盆,用坚决地态度说道:“这种事我来做就行了,你今天擦百雀羚了吗,就是我让你擦手的那个东西。” “不是说,那个要晚上才擦吗?” 妻子小心翼翼地把湿漉漉、红彤彤的手往身后缩。 杨野见了,又心疼又好气,只能故作严肃道:“家里谁说了算?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赶紧去床上坐着,等着吃饭!” 第二十七章 温馨 徐明玉怕惹丈夫生气,于是加快脚步往厨房外走。 可她看不见啊! 厨房这么窄,她却慌得不知慢一点。 杨野怕妻子摔了,赶紧放下水盆,抢先一步,走到妻子前面,牵着妻子粗糙冰凉的手,带着妻子回到了卧室。 妻子像个温驯的小绵羊,任由杨野把她带到床边坐下。 她一身破旧的衣裳,头发有些凌乱,坐在床边上,虽说没真被杨野骂,可猜测是嫌她掏不干净米里的渣滓。 于是徐明玉颓然地低下头,任由凌乱的发丝,垂在脸颊旁。 只不过杨野不知道。 在杨野看来,妻子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尽量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却根本没功夫打理自己。 糟糠之妻又何妨? 杨野一点也不嫌弃,越看这样的妻子,越是心疼,也是越是喜欢。 他想着,妻子应该有段时间没洗澡了吧。 不是妻子不爱干净。 一个盲人,打水烧水何其困难? 以前的杨野,绝不可能替妻子的卫生费心。 他计划今晚吃过饭,烧些热水来,让妻子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穿上那件崭新的红色袄子。 想到这里,杨野美滋滋去厨房做饭去了。 今天的晚饭,仍然是炒鸡蛋配白米饭,端上来仍是香气扑鼻,也仍是牛尾寨里,让人羡慕的一顿。 但杨野并不满足。 他知道,自己还能替这个家做得更好。 奈何百废待兴,今天的收货,得去照顾了老丈人那边。 “老婆,来吃饭了。” 杨野将饭菜摆放在桌上,虽然口中喊着自己,但人已经走到了妻子面前,伸手扶起妻子,来到饭桌前。 “当家的,我可以自己走过来……” 徐明玉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这样是在给丈夫添麻烦。 “坐下,好好吃饭。” 杨野冷冷回应一声,转头又去厨房,给小云猫花花冲泡麦乳精。 小家伙也是饿了。 咩地叫着,闻到麦乳精的香味后,从窝里颤颤巍巍爬出来,摇摇晃晃蹬着四只小脚丫,爬到杨野腿边。 杨野将麦乳精放下,小家伙立马就兴奋地尾巴像毛笔一样挺直了。 家里没有奶瓶,杨野就想了一个笨办法,用帕子尖沾了一些麦乳精,放在小云猫的嘴里,让小云猫自己嘬着喝。 这就很费时间了。 一小碗麦乳精,等小云猫嘬完,妻子已经吃完了饭。 徐明玉茫然问道:“当家的,你还不来吃饭吗,饭菜快凉了。” “马上来,花花马上吃好了。” 杨野应了一声。 等小云猫吃完后,他又将小云猫轻轻抱起来,来到妻子旁边。 不省心的妻子,又想把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先洗了,然而杨野提前料到这一步。 趁着妻子还没起身,他把小云猫往妻子怀里一塞,冷冷说道:“你先陪花花玩,我吃饭无聊,要看着花花玩。” 妻子闻言,小声且认真地回道:“花花吃饱了……要睡觉。” “那就让它在你腿上睡觉,我要听它打呼噜。” 杨野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妻子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又让人心疼得可爱。 妻子果然抱着花花,一边轻轻摸着花花,一边学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词不全的儿歌,哄着花花入睡。 她唱着唱着,发现不会后面的词,就重复前一句唱,花花也听不懂,却十分乖巧地蜷缩着毛茸茸的身体,往妻子的怀里钻了。 或许是有些痒了,妻子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压抑着地笑了一下。 这一幕,好似风吹云雾散。 杨野的心瞬间漏了一拍。 他愣住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嘴里含着米饭,一动不动盯着妻子。 徐明玉为什么会笑。 或许是毛茸茸的花花,痒到了她。 也或许是,她没想到花花贴着自己,竟让她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愉悦,那种被弱小生命依靠的感觉,让她在这一刻心神激荡。 她不由大胆了些,将手指头放在花花细嫩的背后,轻轻的滑动着,想带给怀中小猫更舒适的睡眠。 杨野回过神,看着妻子那一抹笑容昙花一现,微微有些失望。 但是看到妻子专注地抚摸小云猫,他又立马释怀了。 看得出来,妻子很喜欢小云猫。 杨野很希望,这只小云猫能排解妻子心中的苦闷,以及缺失陪伴的孤独。 当然。 他也深知,真正要让妻子不感到独孤,他这个丈夫才是关键。 吃过饭,杨野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先去烧了一大锅热水,又去把压在院子角落棚子里的一个大木盆搬了出来。 山里人家洗澡,一般只能用木盆。 要是条件好的人家,能用大一些的木盆,把人装在里面,倒满了热水,像泡澡一样,在盆子里面痛痛快快地搓洗身体。 像杨野家的条件,只能用小得很多的木盆,最多蹲坐在里面,用帕子小心翼翼蘸着热水,往身上浇。 浇水的动作还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这样洗澡是极不痛快、极不方便的。 而且冬天的时候,这样洗澡还非常冷,洗完澡很容易感冒。 所以一般冬天,寨子里的人都很少洗澡,实在受不了了,就用热毛巾,伸入衣服里去擦身子。 杨野将这个木盆拿到院子里,先冲洗了干净。 端进房间里的时候,心里想着,要给妻子弄个大木盆,以后让妻子痛痛快快洗热水澡。 等条件再好一些,他要再想办法,砌一个保暖的小房间。 把大木盆端到这个小房间,让妻子在里面洗澡。 妻子的事,没有一件是小事。 “老婆,把花花给我吧,我抱它回窝。” 杨野从妻子怀中抱起小云猫,轻轻放回了床脚的窝里。 接着转身,继续“命令”妻子。 “来,老婆,我扶你到床上坐着去。” 妻子已经“习惯”让杨野牵着去了床边。 她刚刚听到杨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卧室里,听出来是个盆子的动静,却没有去问。 杨野回到厨房洗碗去了。 碗筷在水中渐渐被洗干净,给妻子烧的一锅热水,也在慢慢沸腾。 第二十八章 帮你洗头 天快黑了。 碗筷洗好了,热水也烧好了。 杨野将水盆里倒了热水,又去取了妻子的帕子。 妻子的帕子有些旧了,但洗的很干净。 他知道,妻子在看不见的世界,尽量用自己的双手,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像那一小块肥皂,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却能清洗其他东西。 “哗啦啦……” 热水倒入木盆之后,白色的热气在屋子里翻涌。 徐明玉听到动静,心头微微一颤。 丈夫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杨野牵住她的手之前,徐明玉脑子里始终充斥着这个疑问。 可当丈夫将她牵到木盆旁边,感受着热气蒸腾的温度,徐明玉手臂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正要将疑惑问出口,却听丈夫说道:“给你烧了热水,快洗吧,待会儿水凉了。” 洗澡? 丈夫居然给自己打了热水洗澡。 以前自己的洗澡,只能自己去打水、烧水、倒水,中间不能撒了一点水在地上,否则就是替找来丈夫打骂的由头。 而且每次洗澡,丈夫都会跑出去,不知去哪里鬼混。 像这样丈夫主动打来洗澡水,倒在盆子里,还是作为妻子第一次享受到的待遇。 徐明玉脑袋瓜嗡嗡的。 她茫然伫立着,手撵着衣角,不知所措地望向丈夫的方向。 “当家的,我……” 徐明玉当然想洗澡,只是不知道,丈夫会不会站在旁边。 两人结婚两年,同房的次数只有几次。 说句让徐明玉面红耳赤的话,她在丈夫面前,都是羞于光着身子的。 见妻子踟蹰的样子,杨野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待在房间里,妻子这澡肯定洗得不安宁,于是转身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徐明玉心里的慌乱少了几分。 她匆匆解开对襟的衣扣,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去拿换洗的衣物,于是摸着桌沿,准备去到衣柜。 可手刚搭在衣柜上,她就摸到了棉软的,光滑的布料子。 她看不见,但感觉很敏锐,立马知道,这是丈夫买回来的那件新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子上。 这一瞬,徐明玉似乎摸到了比料子更柔软的东西。 虽然丈夫最近说话仍然很凶,可徐明玉却也感受到,丈夫出人意料的细腻地方。 她猜测,丈夫是想让她穿新衣服。 虽然很舍不得,但徐明玉不想、也不敢违逆丈夫的意思。 现在的丈夫,让她既害怕又感动。 她却不懂有一种词叫霸道,正是现在丈夫给她的感受。 只是丈夫展露出的一些细腻,让她更觉得弥足珍贵。 “咩!” 花花醒了,发出一阵绵长的叫声,将正在神游的徐明玉惊醒。 徐明玉意识到再不洗澡,一会儿水就刚凉了,于是匆匆脱去衣服,露出干瘦枯瘪的背脊,以及手臂、胸前清淤的伤口。 有些旧伤,已经如沉疴般,在她身上烙下了印子。 只是庆幸最近未添新伤。 徐明玉将手踏入木棚里面,热烫的水温,瞬间让她身体一颤。 若是身上有新伤,她是绝不敢洗澡的,那无异于酷刑。 丈夫打的水,很有温度。 徐明玉蹲在木盆内,瘦小的身体, 竟然能被装进狭小的木盆中,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讽刺。 好在温暖的热水,只在这一刻,让徐明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详。 她先将头发盘起来,然后摸到盆边的帕子,蘸了水,从身上浇下来,让热水的温暖浸透全身,再舒服的长吁一口气。 “哗啦啦……” 流水的叮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徐明玉忽然停下动作,仔细去听花花的动静,见花花没叫了,估计多半是又睡着了,她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蘸水浇着身子。 身上的旧伤,被热水一烫,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痒。 徐明玉小心翼翼摸着身上的伤口。 有的伤口,已经好几个月没变化了,虽然不痛了,但是摸起来还是硬硬的一块。 她很无助,只觉得这些伤口肯定不好看,期望能快些好起来。 真的能好起来吗? 徐明玉不知道,只能寄托给时间了。 但时间过得真快啊。 杨野站在门外,听着屋内淅淅沥沥的水声,抬头间,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开始构思,布局除掉赵二狗的细节。 关键肯定是在王麻子身上。 以前大家都是混子,接触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赵二狗是信任王麻子的。 所以明天上山,杨野打算先给王麻子一点甜头,然后让王麻子利用这个甜头,再把赵二狗引上山除掉。 但王麻子身上一股混子品性,最多在村里欺负欺负弱小,沾染人命这种事,肯定不敢背。 没关系,只要上了山,就由不得他了。 杨野在山里,如同鱼入大海,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王麻子就范。 很快,一个计划在杨野脑海中成型。 不多久,屋子内的水声也停了。 杨野猜测是妻子洗完了澡,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簌簌摩挲衣服的动静消失后,这才轻轻推开了门。 果然,妻子已经穿好了衣服。 是那件杨野亲自买的,红色额圆领花纹的棉袄子。 妻子听到丈夫进屋,立马侧过了身体,挡住自己还未来得及扣好的领口。 杨野注意到,妻子那瘦小的身体,尚且不能将肥厚的袄子撑得饱满。 他等妻子扣好领口转过身,才一脸心疼地走过去。 “老婆,还没洗头吧?” 杨野闻到妻子身上,又淡淡的肥皂味道,是清新怡人的味道。 只是有些枯燥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 妻子是爱干净的,否则平日怎么能把家里收拾干净,她肯定不只是想洗身体。 于是杨野先将妻子洗完的洗澡水,端出去倒掉后,又从厨房里新烧了一锅热水,重新给木盆倒满。 端着木盆进入房间时,杨野看到妻子正坐在凳子上,小心提着新衣服后摆,不让被压着。 听丈夫进屋,徐明玉正要起身,却又听丈夫不容质疑的声音传来。 “还有一锅热水,老婆,我帮你洗头。” 第二十九章 是我 “当家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徐明玉听到丈夫要帮自己洗头,很不适应地想要拒绝。 毕竟丈夫从未给她洗过头。 可杨野不在意,心想凡是一回生二回熟,久了以后妻子就会习惯了。 他将妻子抱上床,让妻子躺着,把脑袋从床沿边伸出,让头发垂落在床边,用木盆接住。 妻子从没用这种姿势洗过头,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杨野微微一笑,用热水打湿了妻子的头发,然后抹上皂角,捧着妻子一捧头发,轻轻地替妻子揉着头皮。 妻子的头发又干又枯,捧在手里,如蓬草一样,让人一阵揪心。 “老婆,水温合适吗?” “很合……合适……” 徐明玉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每一个细胞都显得不自在。 杨野无声地笑了笑,为了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他把今天去了老徐头家,给老徐头送去粮食的事讲给了妻子听。 “老婆,爸腿脚不好,我过几天再去给他劈些柴,弄些肉送过去。” 爸…… 徐明玉听到杨野叫老徐头“爸”,反应和老徐头如出一辙。 “当家的……”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徐明玉胸脯起伏着,不停缓解呼吸。 丈夫果然变了吗? 开始关心自己,关系自己的父亲? 徐明玉不知道丈夫因何而改变,也不知道丈夫开始关心家庭以后,为什么还是要对她冷冰冰的。 她双手搭在小腹上,手指头搅在一起,难以理解地琢磨着这个问题。 可刚琢磨一会儿,就发现丈夫正用手按揉着她的脑袋。 头皮上传来了一阵阵轻微的胀痛,胀痛之后,却又是一股血液疏通般的酥麻感。 这种感觉十分舒适。 徐明玉第一次体会到,感觉身子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当家的……” “别说话,安静地躺好!” 杨野怕妻子又不愿意好好享受,于是用了强硬的语气。 他想着,平时妻子劳累,身心被他折磨得疲惫,趁着洗头的功夫,适当为妻子按摩一下头部,促进血液循环。 虽然自己手法不咋样,但只要温柔一些,或许应该能让妻子感觉放松。 杨野用心按着妻子的头部,没一会儿,看着妻子脸上从局促不安到平静,他感觉一切都是有效果的。 何止有效果。 徐明玉只感觉头皮无比的放松,在酥麻和酸胀之间,血液似乎流通了整个大脑,毛孔仿佛也舒张开了一样,整个人都快要舒服地睡了过去。 但徐明玉强压这股困意,她每晚都要在丈夫熟睡以后再睡觉。 一来,是为了照顾丈夫。 二来,是害怕自己睡着以后,听不到丈夫的招呼,换来一顿打骂。 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换句话说,丈夫睡着以后,她才敢踏实入睡。 因此,直到杨野为徐明玉洗完头,徐明玉都保持着清醒,只是脑袋被按得有些晕眩。 杨野给妻子洗完头,又用帕子为妻子的头发擦干多余的水分,这才轻轻把妻子从床上扶起。 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怕妻子头发湿漉漉的,没办法睡觉,于是又去捡了些柴火,装入角落里放着的一个黑黢黢的火盆里点燃。 “老婆,你头发湿,先来烤烤火吧。” 杨野将妻子扶到凳子上,将点燃的火盆搁在旁边,特意提醒道:“老婆,火盆在你左脚边上,你小心一些。” 这时候,杨野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 徐明玉轻轻地“嗯”着,规矩地坐在凳子上,将头微微垂着,用手去感受火焰的距离,怕头垂得太低,火苗烧到了头发。 她凡事都是靠自己,习惯性不去麻烦丈夫。 杨野看得揪心,怕火苗烫到老婆的手,也怕火苗烧到老婆的头发,于是亲手捧起老婆的长发,横在火苗上方。 他不敢把妻子的头发烤太久,怕本来就干枯的发质,更加枯燥。 所以烤了一会儿,见妻子的头发干了大半,他就端走了火盆,搬来两张凳子,陪着妻子坐在门口,等着妻子头发自然风干。 为了不让妻子感觉别扭,他并没有在旁边发出动静。 恰好这时。 小云猫又醒了,咩咩的叫着。 杨野估计这小家伙应该是又饿了,于是去了厨房,摸着黑烧了热水,准备冲泡麦乳精。 别问为什么摸着黑,因为家里没蜡烛了。 因为妻子看不见,蜡烛的重要性,在杨野看来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烧好水之后,给小云猫又喂了一顿,小云猫这才安静下来,发出咕噜噜的动静,和一只家猫区别不大。 杨野见妻子坐在门口无所事事,便将小云猫抱给了妻子,让妻子无聊可以摸摸小云猫。 然后杨野又去了厨房,提前揉好了面团,准备第二天蒸馒头带上山去。 忙完这一切,他才伫立在厨房门口,看向搂着小云猫的妻子。 今晚特别的宁静。 杨野和徐明玉都沉默着,只有小云猫在徐明玉怀里睡得舒服,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小时,徐明玉头发的终于干了。 眼看时间不早,这对陌生而又熟悉的夫妻,双双返回了屋子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杨野早早起床。 蒸好馒头,伺候好妻子和小云猫吃饭以后,这才背上背篓,带上柴刀和弹弓出了门。 妻子依然选择坐在门槛上,开始编蔑框,等着丈夫回家。 杨野出门后,以为王麻子会等着自己,结果山路上,未见到王麻子人影。 那天赵二狗被扭脱臼了两条胳膊,估计正憋着坏,想要报复杨野。 说以杨野不敢大意。 担心王麻子生变,他凭着记忆,找到了王麻子的家。 见王麻子那破烂的茅草房大门紧闭,杨野立马“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敲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王麻子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他/娘的大早上敲什么敲,打扰老子睡觉,想挨揍是吧?” “是我!” 杨野沉声回应一句。 明天上山,给王麻以后,该如何利用王麻子, 第三十章 嬉皮笑脸 王麻子被吵醒,怒气腾腾间,正要发作。 却听到敲门的人是杨野,蹿到脑门上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 他急忙跑下床,打开了门。 看到杨野的瞬间,王麻子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弯腰说道:“嘿嘿,杨哥,我不知道是你,刚刚……” 杨野懒得听王麻子解释,开门见山问道:“你上不上山?” “上山?” 王麻子闻言大喜,知道杨野这是要带自己上山打猎,忙不迭点头道:“当然,杨哥,我马上跟你走。” 杨野哼了一声,调头往后山走,王麻子赶紧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 王麻子跟在杨野身后,一路在牛尾山上,行进了大概一千多米。 这时,王麻子忽然停了下来。 “杨哥……” 他忌惮地看了一圈周围,叫住了杨野。 杨野回头,问道:“怎么了?” 往常的王麻子,是不敢往牛尾山走太深的,就算跟踪柳月茹,也是跟到这里就算到头了。 看到王麻子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杨野瞬间明白了。 他冷笑道:“王麻子,我带你挣钱,你却这么没有出息,活该你饿肚子,滚吧。” 送到嘴里的不香。 杨野这么说,就是不怕王麻子调头回去。 因为比起这个座山,饿肚子更可怕。 王麻子一听杨野要赶他走,顿时苦着一张脸,哀求道:“杨哥,别啊,我就是听说山里有吃人的熊瞎子,前年李家口的两个娃,不是肚皮都被啃空了吗……” 说完后面,王麻子声音都在抖。 这件事杨野早就忘记了。 他只知道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位于牛尾山最外围,别说熊瞎子,山猫都遇不到。 “哼,要真有熊瞎子,我会只带这些东西上山?” 杨野亮出了自己的柴刀和弹弓。 王麻子早就看到了,因此心里也十分好奇,趁机问道:“杨哥,你这点东西,真能打……打到野味?” 杨野没有说话,听到林间有鸟叫声,抬头一看,树林间有野鸟飞过。 其中一只,落在了不远的树梢上。 他把王麻子叫到身边,指着那棵树,问道:“你说说看,我们距离那棵树多少米远?” 王麻子不知道杨野什么意思,下意识抬头看去。 “大概……二十米吧?” 他估摸道。 杨野点了点头,也不废话,掏出弹弓,捡了一枚石子按入皮绳内,瞄准了树梢上那只野鸟。 下一秒。 “嗖”的一声,石子从弹弓中飞射而出,快得化作一抹残影,朝着树梢上飞去。 歘! 石头打入树梢中,打得枝条乱颤。 同时,一个黑影从树梢上坠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王麻子,眼睛倏然瞪大,愣在原地半天,像个木头一样。 直到杨野催促道:“别他/娘的傻愣着了,去,把那只鸟捡回来!” “啊?哦,好、好……” 王麻子如梦初醒,连忙朝那棵树下跑去,在草丛中扒拉一番,提着一只巴掌大的野鸟,跑了回来。 “杨哥,是只咕咕鸟儿!” 王麻子兴奋地跑回杨野身边,提着一只灰麻羽毛,跟鸽子差不多大的野鸟。 杨野定睛一看,是斑鸠。 这玩意儿估计也就一块钱一只,平时在牛尾山外不算常见。 “王麻子,想要这只咕咕鸟么?” “想!” 王麻子立马点头如捣蒜。 杨野似笑非笑道:“想就跟我上山,我心情好了,可以考虑把咕咕鸟给你。” 一块钱,对于一个没有收入的混子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野记得,王麻子家中好像还有个老娘,一把年纪了,儿子却好吃懒做,也是够可悲的。 不过杨野没有抨击王麻子的意思。 如果不是重生了,他比王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麻子一听要上山,又犹豫了,吞吞吐吐说道:“杨哥,山上很危险的……” “王麻子,真的危险话,我为什么还上山,你当我是蠢货?” 杨野冷笑着从王麻子手中抢过那只斑鸠,扔进了自己的背筐中,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 王麻子见状,呆傻了片刻。 或许是杨野这句话点醒了他,也或许是一只斑鸠诱惑力使然。 “杨哥,等等我!” 王麻子深吸一口气,跟上了杨野。 杨野惦记昨天布下的野兔兜网陷阱,在林子里饶了小半个小时,来到了布置陷阱的地方。 结果一看,兜网里空空的。 他没有猎犬,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野兔的出没地带。 布置陷阱的地方,在一片背阴的山坡后。 这里树林茂密、杂草丰富,是野兔习惯的出没地。 “杨哥,这是啥呀?” 王麻子好奇起来。 杨野不答,盯着兜网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一个兜网也许不够用,应该多设置几个这样的陷阱,分布在周围,这样能大大增加捕获野兔的成功率。 他抽出柴刀,交给王麻子,指着山坡上一片灌木,说道:“去砍些藤儿苓的枝条过来,越多越好。” 王麻子接过柴刀,心思惦记着能得到斑鸠,作为一个懒汉,突然不懒了,听了杨野的话,立马爬上山坡,砍起了藤儿苓。 而杨野很快就物色好了几个放置新陷阱的方位,然后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休息了起来。 毕竟有人干活,他也自得清闲。 过了半个多小时。 王麻子抱着一大摞藤条,气喘吁吁地爬下山坡,来到杨野面前,讨好似的问道:“杨哥,你看这么多够了吗?” 杨野微微抬起眼皮,点了点头,说道:“放地上吧。” “行!” 王麻子不敢怠慢,放下藤儿苓后,眼巴巴看着杨野怎么操作。 杨野也不怕王麻子看自己怎么编兜网陷阱。 主要这兜网不好编,讲究一些活扣,不是一看就能学会的。 要是王麻子能一眼学会更好,以后就让王麻子干这些琐碎事,王麻子要是不愿意干,就揍他,揍到他愿意干。 山风袭袭。 杨野手法利落,很快又编好了两个兜网陷阱,布置在物色好的位子。 加上之前一个陷阱,这附近现在有了三个陷阱,都是用来捕猎野兔的。 第三十一章 野兔 王麻子站在旁边,全程看杨野布置完兜网陷阱。 他心中狐疑,几根绳子也能打猎? “杨哥,你这是打算逮什么啊?” “野兔。” 杨野仅仅说了两个字。 临近晌午,周围安静一片,三个捕猎陷阱,藏在山坡后的林子里。 “走,跟我到坡上去守着,全程安静点!” 杨野领着王麻子,朝着视野良好的高处走去。 王麻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捕兔方式,觉得恐怕不靠谱,跟着杨野走到半坡时,他回头,想要看清那几个陷阱,却只看到郁郁葱葱的草丛,看不清陷阱的位置。 杨野找了个大树,将背篓放在一旁,蹲坐依靠着树干。 “王麻子,听到动静叫我一声。” 说完,杨野闭上了眼。 眼下没有猎犬,将王麻子凑合着用,用来盯着陷阱,他则省了心,闭上眼没一会儿功夫,便入了定。 也该是这次杨野来了运气。 约莫半个小时后,王麻子轻轻推了一下杨野。 “杨哥,有动静了。” 王麻子压低声音,叫醒了杨野。 杨野睁开眼,侧耳细细聆听,果然听到山坡下,其中一个放置陷阱的地方,传来簌簌野草乱动的声音。 期间还夹杂“吱吱”的尖锐叫声,似乎是某种啮齿类动物的嘶鸣。 “快,跟我下去!” 杨野心中一震,知道是猎物上钩了,猛地站起身,身形如猎豹般,朝坡下冲去。 在王麻子眼中,就像一阵风从眼前刮过。 他本是好吃懒做之人,不想再下力气,可想到那只价值一块钱的斑鸠,立马咬着牙关,跟着杨野往坡下冲。 杨野已经冲到了陷阱前,果然看到一只灰毛的长耳朵家伙,一条后腿被兜网缠住,在那死命挣扎,抓得周围草叶、泥土到处飞。 是野兔! 这倒霉鬼被兜网缠住,急于脱身之际,试图用锋利的牙齿咬断藤条编的兜网。 它一口下去,就咬破了藤条的皮,露出了白森森的茎秆。 杨野见状,想找个石头,将这野兔敲晕,奈何左右寻找一番,没找到大小蹭手的石头。 这时,王麻子也赶了过来,看到那只野兔被缠住的野兔,脸上又惊又喜。 可刚过一秒钟,他大喊道:“杨哥,这兔子要跑了!” “找块石子,敲它!” 杨野抬头大喊一声。 王麻子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弯下腰时,那野兔已经咬断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藤条。 那根藤条一断,兜网陷阱如同决堤的大坝,轰然失去束缚力。 野兔趁机猛蹬后腿,挣脱兜网,想要逃出生天。 好死不死,它逃跑的方向,竟然是冲着王麻子的双腿胯下钻过去。 杨野见状大喊道:“王麻子,扑住它!” 王麻子看到眼前有什么灰色的影子,正往自己胯下钻,那速度之快,像一阵风似的。 等他听到杨野的喊声,那影子已经钻过他胯下。 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扑中野兔,只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得卖力,那只斑鸠到手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眼看野兔要遁走,情急之下,王麻子猛地转身,闭着眼就往地上扑去。 也不知是杨野运气好,还是王麻子运气好。 王麻子这一扑,还真就把野兔扑中了。 野兔野性十足,且牙齿极为锋利,这就是为什么杨野要找石头的原因,怕被野兔咬伤了手。 王麻子扑中野兔时,双手正好按住了野兔后腿和屁股。 野兔登时如困兽之斗般,扭头张嘴,狠狠朝着王麻子的左手虎口咬来。 王麻子瞬间“哎哟”惨叫一声,虎口处一股鲜血冒了出来。 都说窝囊废也有三分火气。 王麻子只是胆小,却并非窝囊,被这长耳的畜生咬了一口之后,顿时恶向胆边生,忍着痛,死死扯住野兔的两条后腿不肯松手。 那野兔还想张口再咬,杨野却已经出现,抬起一只脚,重重朝着野兔的脑袋踩下去。 “噗!” 杨野倒也不是想将野兔的脑袋踩爆,只是用力一踩,把野兔的脑袋连带脖子,狠狠踩在土地上,不得动弹半分。 王麻子如着魔一般,抱着野兔的后腿,虎口也鲜血直流不肯放手。 “王麻子,把兜网给我!” 听到杨野喊声,王麻子这才如梦初醒。 他松开野兔后腿,将破掉的兜网递给杨野,后知后觉中,被虎口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杨野接过兜网,用柴刀劈开,扯出两条细长的藤条,将野兔乱蹬的前肢后腿,双双绑在一起,然后攥着藤条一提,将野兔提溜了起来。 野兔还想去咬绑住自己四肢的藤条。 杨野哪会给它这个机会,直接拽动藤条,抡起野兔在半空中晃了三个圈,然后将野兔重重朝着旁边树干砸去。 这一下,直接砸得野兔七荤八素。 杨野怕力道不够,又抡起膀子,甩着野兔在周围的树干上砸了七八下,直接砸得野兔口鼻冒血,身体绵软如面条,这才肯作罢。 他将不知是砸死还是砸晕的野兔,扔进了背篓中,转身去看王麻子的情况。 王麻子捂住带血的左手,坐在地上哼哼唧唧。 杨野扒开王麻子的手,看到王麻子左手的虎口,被野兔咬了个洞,但口子不深,只是留了不少血。 “行了,就这点小伤,别跟个受了委屈的婆娘一样,赶紧起来,我们下山。” 上山打猎,难免受点伤。 以前的杨野,受过更重的伤。 上一世,他在北方某大山中,遭遇过大熊,被一爪子拍得手臂皮肉翻起,伤口深可见骨,那一回,他差点就死在了山沟里。 所以王麻子这点伤,在杨野看起来跟蚊子叮了一样。 他在周围的草丛里扒拉了几圈,找到了一些止血的药草,让王麻子拿去止血。 “王麻子,你表现不错,今晚来我家,赏你个兔腿吃!” 杨野赏罚分明。 若不是王麻子死拽着这只野兔不松手,这只野兔极有可能逃走。 “杨哥,谢谢……” 王麻子忙不迭地接过药草。 本来他还哭丧着脸,但一听到得了个兔腿,立刻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想清楚了 王麻子将草叶子嚼碎了,涂抹在虎口上。 没一会儿,那股刺痛感消散了不少。 他惊奇这草药的效果,问杨野给他的什么草药,他准备采些回去卖钱。 “你他/娘的以为草药那么好认?” 杨野懒得搭理王麻子。 上山最不缺的就是草药,这段时间鲜有人上山采,给王麻子的草药随地可见,压根不值钱。 这王麻子是五体不勤,没上过山,所以看什么都稀奇。 虽说今天上山收获了一只野兔,没有空手而归,但这个战绩杨野并不满足。 下山路上,他思考总结,发现自己做的兜网陷阱,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编制的材料上。 藤儿苓再结实,说到底也是草本植物,经不住野兔的啃咬。 若是不想像这次一样,下回再费劲抓捕野兔,还得找合适的材料来重新布置陷阱。 可合适的材料,一时不好入手啊。 现在的杨野是百废待兴,既要照顾好妻子,又要完善打猎的装备,一切得张罗有序,稳扎稳打。 身上没钱,没办法去购买材料。 杨野就开始琢磨,村里的老猎人手里,有没有合适的工具,看能不能借过来用,到时候给人一些好处。 快下到山脚的时候,跟在后面的王麻子突然出声了。 “杨哥,你看!” 杨野抬起头,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背影曲线修长,身上背着长弓,肩上披着黄牛皮坎肩,模样飒气,却是一个女人。 王麻子小声说道:“杨哥,是柳月茹啊!” 杨野闻言放慢了脚步。 柳月茹已经走到了山脚,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有所察觉,回头往山道上望,看到了背着背篓的杨野,和跟着杨野背后的王麻子。 “完了,被发现了……” 王麻子立马缩到杨野的背后。 杨野心中也提起一股劲,下意识瞄了一眼旁边的树林子,做好了躲进去的准备。 因为他看到柳月茹取下了背上的长弓,联想到自己扒开过柳月茹的衣服,他狐疑下一秒,柳月茹就会朝自己射来一支箭矢。 当然,或者也不止一支。 不过柳月茹只是取下长弓,将提在手里的一个空布袋,换到肩上挂着,然后头也不回朝村子里走去。 杨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王麻子,问道:“你为什么也怕柳月茹,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用了个“也”字,隐隐暴露了自己。 好在王麻子也没注意到,只是摇头解释道:“杨哥,我哪敢招惹那个婆娘,只是我跟踪她的事,早就被她知道了。” “这婆娘威胁我,说我再跟踪她的话,要把我皮剥了,挂在树上去。” 听到王麻子心有余悸的解释,杨野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这柳月茹的脾气,算是个辣妹子。 王麻子就是跟踪了几日,就要把人家的皮刮树上。 那自己剥了柳月茹的衣服,岂不是要被柳月茹挫骨扬灰? 想到这里,杨野摇了摇头,心想要让柳月茹原谅自己,恐怕还挺难的。 与其现在绞尽脑汁,想让柳月茹原谅。 还不如先想想,该怎么搞到合适抓野兔的工具。 等有钱了,再带上一堆粮食和皮毛去柳金眼的家里,岂不更有诚意? 不过说到柳金眼。 作为牛尾寨,甚至牛尾山附近最厉害的猎手,手上肯定有合适的工具。 如果不是出了柳月茹这档子事,杨野肯定会去拜访柳金眼,以求能借到几件趁手的家伙。 “杨哥,柳月茹都走远了,咱们也……也下山吧?” 王麻子估计是见杨野没动,于是提醒了一声。 杨野回过神,想到马上就要下山了,今天也带王麻子体验了山上的打猎。 王麻子吃了亏,也能尝到甜头,也是时候让王麻子配合自己,除掉那个不知好歹的赵二狗了。 于是他转头对王麻子叮嘱道:“王麻子,那只斑鸠你要是想要,就去赵二狗家里一趟,让他跟你上山打猎。” “啊?” 王麻子愣住了,不明白杨野这么做的目的,说道:“杨哥,我……我不是跟你一块上山了吗,你咋还要把赵二狗叫上?” 看这家伙不情愿的表情,多半是担心肉不够分,不想让赵二狗来分一杯羹。 杨野没解释,说道:“你他/娘的要想以后跟着我混,顿顿有肉吃,就把赵二狗带上山来,老子知道怎么安排!” 王麻子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杨野的目的,惊道:“杨哥,你该不会是想把赵二狗给……” “王麻子,说话得过脑子,讲证据,老子只是让你把赵二狗带上山,你他/娘的乱想什么东西?” 杨野脸色沉了下来。 他担心王麻子打退堂鼓,断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动机。 王麻子听到杨野的话,仍然心存疑虑,问道:“杨哥,你到底想对赵二狗……做啥?” “老子只是想好好招待他,你只管把他带上山,其他的我来安排。” 听到杨野的话,王麻子沉默着,开始思量要不要答应杨野。 杨野不适时宜的补充道:“王麻子,你可想清楚了,这个忙你一旦帮了,那只斑鸠是你的,以后你还能跟我上山弄到野味,到时候你能吃上肉,还能把野味弄去卖钱。” “这是个划算的买卖,我只跟聪明人做买卖,王麻子,你自己好好想想。” 果然,人穷容易生歹念。 王麻子听着杨野说以后能上山,心思立马就飞了起来,幻想起顿顿有肉吃的美好场景。 但他还有最后一丝疑虑,小心说道:“杨哥,我把赵二狗带上山,你想怎么对他,可别把我带上啊!” 看样子,王麻子还是很清醒的。 “放心吧,上了山以后,是我和赵二狗的事,一切跟你无关。” 杨野满口答应,为的是给王麻子吃一个定心丸。 但真等赵二狗上了山,对付赵二狗的时候,杨野可不会真让王麻子袖手旁观。 “王麻子,我跟你说下具体安排,你他/娘的机灵点,否则以后别想跟着老子混饭吃!” 第三十三章 吃肉了 杨野跟王麻子交代了带赵二狗上山的具体细节。 王麻子为了自己的利益,最终答应下来。 杨野背着背篓继续往山下走,王麻子则跟在后面。 两人当作无事发生,回到了牛尾寨,各奔各家。 杨野回到家中,先看了看家中的贤妻,见妻子坐在门槛上编着蔑框,厨房的锅里,正烧着热气腾腾的米饭。 他有些埋怨妻子,又擅自去忙活了。 自己打完一只野兔,就急匆匆往山下赶,就是为了赶回来做饭,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杨野走到妻子跟前停下,想故意板着脸训斥几句。 可看到盲眼妻子坐在门槛上,瘦弱的身体缩在一起,可怜巴巴的模样,就令杨野心疼。 加上妻子察觉杨野站在自己面前,于是一脸无辜地抬起头,茫然问道:“当家的,你是饿了吗,饭已经上过蒸着呢……” 她惦记的还是丈夫的肚子。 杨野哪还舍得“训斥”妻子几句,哪怕是假的,他也舍不得。 “老婆,我弄了只野兔回来,我去烧过水,把兔子剥洗了,今晚弄个兔肉吃。” 就像汇报工作一样。 杨野交代完,立马转身去忙活起来。 他特意走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端来的盆,先将那只野兔溺在水中,确认没有动静后,这才开始剥皮宰兔子。 野兔的皮毛能保暖,杨野一整张剥下,准备存起来,以后给妻子做副手套。 至于兔肉,杨野本来打算炒个火爆兔肉。 因为兔肉要压腥,做法比较重调料,爆炒、红烧、水煮凉拌等等,做出来的味道鲜美无比。 可惜家里调料不够,辣椒都没几根,这兔肉是火爆不起来了。 杨野只能在院子里架了个火把,准备烧烤兔子。 烧烤前,他先预留了两根肥美的兔腿,这是等下带给王麻子的。 本来兔腿应该给妻子的。 但没办法,为了除掉赵二狗,这兔腿肉是关键。 徐明玉不知丈夫在忙活什么,只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一会儿又有“噼啪”的树枝炸裂声,似乎是烧什么东西。 正疑惑着,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味传来。 炙烤的肉香味,带着钩子,能把人的食欲给勾出来。 没一会儿,徐明玉的肚子就咕咕叫了。 她不好意思地放下蔑框,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起身回到了房间。 现在越来越看不懂张侗了。 回房间后,徐明玉很是迷茫,心中思绪难解,就去抚摸角落里,睡在窝里的小云猫。 “花花,你个懒宝宝,都睡了一天了……” 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徐明玉的心情平复了很多。 她又走到门框边上,贴着墙,听着屋外丈夫的动静。 不管丈夫在做什么。 这一刻,外面的动静,让她十分安心。 可没过多久,外面忽然想起了丈夫的呵斥声。 “娘的,看什么看?” “这是老子的肉,你们要是想吃,自己滚到山上去打!” “再他/娘的围在老子院子外,老子把你们脑袋揪下来一起烤了!” 原来,杨野烤兔肉的香味,引来了附近的邻居。 他们好奇杨野家中什么东西这么香。 有几个年轻的,竟然踩上了墙头,朝杨野家的院子里张望。 杨野岂会惯着这些人? 那个年代的寨子,人人都饿着肚子,别说吃肉了,就是能连续吃上几天的饱饭,都是欢天喜地的美事。 所以谁家有肉,不仅能招来周围人羡慕,更会遭来嫉妒。 那几个扒墙头的,实在过分了,惹得杨野极为不高兴。 杨野心想自己反正挂着混子的名号,在村里是猪嫌狗恨的存在,索性恶人恶到底,操起鸡棚边上的那根扁担,就要朝墙上的几人砸过去。 那些邻居,见识过杨野教训赵二狗和王麻子的手段,知道杨野是敢下死手的。 见杨野扁担挥来,顿时吓得落荒而逃。 杨野心知要把狠劲贯彻到底,否则那些邻居会像苍蝇一样,驱之不散。 于是抄着扁担,冲出院子,站在自家门口,指着周围的邻居房子,继续破口大骂。 “他/娘的,你们算你们几个孙子跑得快,下次再敢靠近老子的房子,老子用刀把你们腿卸了!” “妈的,几个晦气玩意儿,老子记住你们了,老子家里以后要是少了什么东西,老子把你们房子推了!” 这一通撒泼似的大骂果然有效。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杨野的凶悍劲,吓得周围几户邻居大门紧闭,没人敢吭声。 他这才作罢,提着扁担回了院子。 而此刻,徐明玉听到叫骂声,紧张地攥着门框,从门里弹出了头。 杨野立马小心翼翼丢下那根让妻子惧怕的扁担,冲着妻子说道:“没事,刚刚有几个苍蝇,已经被我赶走了。” 徐明玉何尝不知道丈夫刚刚在干什么,但丈夫居然想她解释,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安慰。 这不禁令徐明玉心头一暖。 她觉得丈夫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但好像这份霸道,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外人身上。 “当家的,饭快好了吧?” “哦,应该要好了!” 杨野见兔肉已经烤得滋滋冒油,于是起身去了厨房,果然见米饭已经蒸熟,于是舀起米饭,端入了房间。 然后去取了盐巴,洒在烤熟的兔肉上。 不需要多的调料,一份纯天然的烤兔肉,就自然浓厚的肉香气。 他将兔肉从火堆上盘下,端来一个大盆装入其中,一并端入房间的桌子上。 “老婆,来吃饭了。” 杨野招呼了一声。 经过这几日杨野精心的调教,徐明玉已经养成了在吃饭前,坐在床边乖乖等候的习惯。 她听到丈夫的招呼,这才将双手从并拢的腿上挪开,准备摸索着来到桌子前。 不过杨野已经先一步,跑来搀扶妻子,来到饭桌前坐下。 “老婆,这烤兔肉,小心烫,你别动手,我给你撕几块肉下来。” 杨野细心撕了几块烤得外酥里嫩的兔肉,放在妻子碗中。 他没着急动筷子,而是眼巴巴看向妻子,等妻子品尝他烤的兔肉。 第三十四章 兔腿 徐明玉没吃过兔肉。 更没吃过丈夫亲手烤的兔肉。 她轻轻咬了一口兔肉,那烟熏的滋味,或者野兔特有的肉味,瞬间让她感觉口中香味四溢。 “老婆,味道怎么样?” “好……好吃……” 徐明玉轻声说着。 她听得清楚,丈夫还没有动筷子,于是腼腆地说道:“当家的,你也快吃吧。” “好。” 杨野见徐明玉吃得满意,心中大为开心,跟着也端起了碗。 他虽然也挑了一些兔肉在自己碗中,却把最嫩最焦酥的部分留给了妻子。 徐明玉不知道丈夫的意图,只是听到丈夫不断给她夹着菜,一口还未吃完,另一口已经放到了碗中。 她从不知道,夫妻之间的宠溺,就是这种如新婚燕尔般的感觉。 只是丈夫的过分殷勤,让她感觉心底暖洋洋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些彷徨。 她心想,这种感觉丈夫是否也有呢? 没经历过宠爱的人,心中尝尝是惶恐的。 徐明玉几次想要壮着胆子,也给丈夫夹几块肉过去。 可刚一动筷子,丈夫就制止了她。 “你给我夹肉干什么,你自己吃就行了。” 丈夫的语气有些生冷。 徐明玉怕丈夫生气,只好乖顺地收起那份心思,小心翼翼继续吃着丈夫送来的兔肉。 不管怎么样,能和丈夫一起坐着吃饭就很满足了。 徐明玉如此想着。 这顿饭,夫妻俩吃得别有一番滋味。 杨野时不时停下筷子,偷偷注视着妻子,看妻子仔仔细细将兔肉的骨头啃得干净,心中生出别样的满足。 很快,这顿饭接近了尾声。 院子外,也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从没有人大晚上来敲杨野家的门。 徐明玉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就已经茫然而紧张地转过头,面向院子方向。 “当家的……” “没事。” 杨野淡然地站起身,让妻子继续吃饭。 他则走到院子里,先去将挂在墙壁上的两根兔腿取下,来到院门口。 打开院门后,就看到王麻子站在门口点头哈腰。 “杨哥,和嫂子一起吃饭呢?” 他自然也闻到了,院子里残留的烤肉香味,不由咽了口唾沫。 杨野没让王麻子进院子,他堵在门口,将两根兔腿交给王麻子,叮嘱道:“两条兔腿,一条是给你吃的,一条是给赵二狗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 王麻子连连点头,满心欢喜接过两条兔腿,身上消失在了夜色中。 杨野关上门,重新回到屋子里,和妻子吃完剩下一点兔肉,便收拾了卫生,和妻子早早上床休息了。 今晚夜色清泠,王麻子拎着两条兔腿,来到赵二狗的家。 推开赵二狗那扇破木板搭的院门,王麻子蹑手蹑脚地往赵二狗屋子走去。 走到屋门口,王麻子停了下来,看着赵二狗家紧闭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 “赵大哥,你在吗?”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微快,隐藏着一丝紧张。 下一秒,屋内响起了赵二狗的声音。 “王麻子?你来干什么?” 听赵二狗的语气,心情似乎不太好。 王麻子心想,估计是赵二狗这几天手受了伤,没找到吃的。 于是他声音大了些,带着笑说道:“赵大哥,你给我开门,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什么好东西?” 赵二狗开了门,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看了看赵二狗搭在门板上的手,惊道:“赵大哥,你手好了?” “废话,老子找村里的牛医生看过了,手已经接上了。” 赵二狗说着,活动了一下两只手的手臂。 见王麻子没动,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大晚上的,你要是跑来戏耍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没有杨野,赵二狗又恢复了作为混子的神气,瞪着王麻子。 平时,王麻子也是怕赵二狗的。 因为赵二狗会唬人,会装腔作势,以往在牛尾寨的几个混子当中,是最有“声望”的。 可自从被杨野暴揍一顿后,赵二狗在王麻子心中的地位就没那么高大了。 王麻子现在站在赵二狗面前,心里也不犯怵了,但考虑到杨野的交代,王麻子还是谄媚一笑,将两条兔腿拎了起来。 “赵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肉?” 赵二狗心情本来不好,看到两条明晃晃的肉腿,登时眼珠子就瞪圆了。 “嘿嘿,赵大哥,这是兔子肉,最肥的两条腿!是我从杨野那小子那里偷来的!” “杨野?” 赵二狗听到王麻子的话,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问道:“那个王八蛋居然有兔肉?” “是啊,我也觉得稀奇,晚上的时候,杨野就突然烤起了肉吃,他家周围很多人都闻到了。” 王麻子按照杨野的安排,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赵二狗不疑有他,让王麻子继续说下去。 王麻子就谎称,自己得知杨野家在烤肉以后,就偷偷去了杨野家一趟,趁着杨野不备,偷来了两条兔腿。 “等等,你说你从杨野家偷来的?” “真的,赵大哥,当时两条兔腿就挂在杨野家的墙上,我去的时候,他和他那个瞎眼婆娘已经睡觉了。” “他哪里来的兔子?” 赵二狗眼睛直勾勾盯着王麻子手里的兔腿,饱满的腿肉,在夜色中都泛着油量的光芒。 “应该是杨野上山打的。” 王麻子用了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吸引赵二狗继续提问。 果然,赵二狗立马追问道:“他上山,是打猎去了?” “应该是!” 王麻子用肯定的语气点头,继续胡诌道:“我看他这几天都在往山上走,有时候还背着一背篓的东西下山,我估计他打了不少野味呢!” “他居然打猎去了……” 听到王麻子的话,赵二狗仍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眼中也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嫉妒。 “赵大哥,先别说这么多了,你饿了吧,我也饿了,我们先把这兔腿烤来吃了。” 王麻子殷勤催促着,准备执行杨野的第二步计划。 第三十五章 提前约好 “行,你去弄兔肉吃!” 赵二狗生性懒惰,不愿意亲自动手,让王麻子自己想办法处理两条兔腿,他则继续待在屋子里。 王麻子脸上笑嘻嘻,心里把赵二狗骂了个遍。 他拎着兔腿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儿,心想还是杨野的办法简单,索性也去捡了一些树枝,就在院子里烤起了兔腿。 等到肉香味飘出来,赵二狗闻到香味后,立马从屋里钻了出来,来到火堆旁蹲下,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正在炙烤的兔腿。 “王麻子,你说杨野真能在山上打到野味?” 这是赵二狗第三次提出类似的问题,说明他心里十分在意这件事。 王麻子心想赵二狗终于上钩了。 反正他只答应把赵二狗哄骗上山,至于赵二狗的下场就不管他的事了。 他一边翻着兔腿,一边点头道:“我觉得吧,我们可以跟着杨野上山,等他抓到猎物,我们在想办法抢过来。” “抢?” 赵二狗闻言,嗤笑道:“你他/娘的脑子长狗肚子身上去了?我们能抢得过杨野?上次是谁被揍得哭爹喊娘的?” “这……” 王麻子脸上一阵燥热,知道赵二狗在损他,心里把赵二狗狠狠骂了一顿。 赵二狗继续冷嘲道:“王麻子,你他/娘的动动你的猪脑子,咱们抢不过杨野,难道还不能偷吗?” “哦,怎么偷?” 王麻子看似虚心请教,实际上是知道赵二狗已经动了上山的念头。 赵二狗哼了一声,说道:“这还不简单,咱们上山以后,你去吸引杨野的注意力,我去偷他的猎物。” “这样啊,赵大哥,你可真是厉害哪,难怪能当我们的大哥。” 王麻子相不由心地夸了一声。 赵二狗的注意力完全被兔腿的香味吸引,丝毫没听出王麻子语气的不对劲。 他问王麻子,这兔肉还要烤多久。 王麻子见兔腿已经滋滋冒油,就说道:“赵大哥,你等不及了吧,在等一会儿,这玩意儿烤透了吃着才巴适!” “娘的,赶紧快些!” 赵二狗等不及了,语调也不客气起来,说道:“王麻子,你也是没出息,就从杨野哪里偷了两条兔腿来,是老子的话,非要把他偷得一毛不剩!” “是啊,赵大哥,要不说你才是我大哥呢。” 王麻子干笑一声。 赵二狗想到自己被杨野弄脱臼的两条胳膊,越想越气,语气冷森森说道:“娘的,只是偷杨野一点东西,解不了老子心头的气,王麻子,不如我们一把火,把杨野跟他婆娘烧死!” 说到要烧死杨野和徐明玉时,赵二狗低着声音,咬着牙齿,从口中发出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子一样。 赵二狗听到这里,心中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赵二狗,发现在火光的映照下,赵二狗的脸阴沉地可怕。 他没有接话,只是想着杨野要是知道了赵二狗这些话,恐怕明天赵二狗上了山,下场只会很惨。 当然,他毫不怀疑,或许杨野早就意料到了这点。 王麻子专心盯着兔腿,不去想其他的事。 他眼中只有眼前滋滋冒油的兔腿,盼着吃了这个兔腿,完成杨野的交代。 以后,他还是那个讨人厌的王麻子,但可以跟在杨野屁股后面,去山上打猎野味。 这样也好。 “赵大哥,兔腿烤好了,咱们一人一只。” 王麻子收敛心神,将烤好的一条兔腿交给了赵二狗,然后看向另一条兔腿。 烤肉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但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拿兔腿的时候,赵二狗却横出一只手来,一把抢过另一条兔腿。 “王麻子,谢谢你的兔腿。” 赵二狗一手拿着一条兔腿,得意地站了起来。 王麻子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看向赵二狗,急道:“赵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一人一条兔腿的吗?” “去你娘的,谁跟你说好的?” 赵二狗冷笑一声,拿起兔腿就要往屋子里走。 王麻子赶紧追上去,拽住赵二狗一条胳膊,“赵大哥,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 “你吃个蛋你吃!” 赵二狗欺软怕硬惯了,知道王麻子生性胆小怕事,骂完以后,还直接给了王麻子一脚。 王麻子瞬间被踹了个狗吃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等爬起来时,赵二狗已经进了屋,将门重重关上。 “赵二狗……” 王麻子心里那个气啊! 他因为要骗赵二狗上山,心中本来还带着一丝不安,结果心里的一丝不安,已经被赵二狗一脚踹得稀碎。 现在的王麻子,心中只有对赵二狗的幸灾乐祸。 “赵二狗,你明天就完蛋了!” 王麻子盯着赵二狗紧闭的大门,冷哼了一声,毅然决然地调头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 杨野先做好了早饭,伺候妻子吃过早饭,又喂了小云猫“花花”,收拾好家里的一切。 挨到快中午的时候,这才背上背篓,带上柴刀和弹弓出了门,朝着牛尾山而去。 今天的风有些冷,走在山路间,簌簌的寒风,却吹不散杨野心中涌动地一股热血。 他知道,此刻的王麻子和赵二狗,一定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 这是他和王麻子提前约定好的。 “赵大哥,杨野上山了。” 不远处,山道上,王麻子和赵二狗蹲在草丛中,看着杨野往山上走。 “娘的,杨野这王八蛋果然上山打猎去了,背那么大个背篓,他以为他能打多少野味?” 赵二狗骂骂咧咧了一句。 “是啊。” 王麻子不阴不阳地回应了赵二狗一声。 他现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恨不得把赵二狗拉来揍一顿,但想到赵二狗上了山,肯定要被杨野收拾,他的心情便畅快了许多。 “赵大哥,咱们快跟上吧。” “老子不需要你教,跟在我们身后!” 赵二狗说完,率先钻出草丛,遥望山道间行走的杨野,连忙跟了上去。 王麻子也跟在赵二狗后面。 在杨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一路尾随杨野,沿着一条幽深的山林小路前进。 第三十六章 算计 牛尾山山路崎岖,多悬崖峭壁。 好吃懒做的赵二狗,上山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这方面比王麻子还差劲,爬山路上,一路哼哧喘气的,艰难地尾随着杨野。 好不容易跟了两个钟头,杨野越走越快,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山林间。 赵二狗见状,一把抓住王麻子的胳膊,喘着粗气道:“王……王麻子,你先去前面看……看看杨野走哪去看了,快……快去。” “赵大哥,那你呢?” 王麻子见赵二狗累得够呛,怀疑这小子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 赵二狗没好气的骂道:“叫你去……你他/娘就快去,我……我歇一会儿就跟来。” “赵大哥,那你可千万要跟来,机会难得啊。” 王麻子怕赵二狗反悔,补充道:“都跟到这里来了,我估计杨野正在抓肥美的野鸡呢,赵大哥……” 赵二狗翻白眼道:“知道了,你快去!” “好,我先去看看。” 王麻子答应着,心中也颇为纠结。 按照昨天杨野的交代,压根就没这一出。 约定的是,王麻子带着赵二狗,一路跟在后面,等杨野打到猎物后再出现。 但由于赵二狗走得实在太慢,以至于王麻子也跟丢了杨野。 到现在为止,上山也快走了两公里了。 王麻子依稀记得,昨天应该就是在附近,杨野打到的斑鸠。 想到那只斑鸠,王麻子咬着牙,继续往上爬,在山林间搜寻着杨野的身影。 几分钟后,王麻子转过一个山坡,终于看到了杨野。 此刻,杨野正蹲在一块青石上,悠哉地啃着白面蒸的馒头。 “杨哥!” 王麻子不由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到杨野跟前。 杨野微微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慢,赵二狗人呢?” 王麻子闻言,嘁了一声,啐道:“别提了,那个王八蛋连我都不如,才爬多久山路,都累得两脚打摆子了,正在后面休息呢!” “嗯……” 杨野沉吟着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右手边的林子。 这里他来过几次,没记错的话,往林子内走个几百米,就有一处陡峭高百米的悬崖。 那里风景很好,视野开阔。 低头能俯瞰牛尾山幽深的山谷,石头落下去,都听不见回声。 “王麻子,跟我来。” 杨野三下五除二啃完手里的馒头,带着王麻子朝那处悬崖走去。 呼! 行走在山林间,一阵山风吹来。 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 但很快。 杨野和王麻子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林的边缘。 站在悬崖边,迎着山风,可以眺望到远方雪山连绵的玉龙山脉。 “杨哥,这里……” 王麻子微微低头,看着脚下近百米高的悬崖,心中不禁一颤。 杨野指着悬崖的空地,说道:“你等下回去告诉赵二狗,就说我在这里,用陷阱抓到了一只野山羊。” “野山羊?” 王麻子收回目光,心想赵二狗要是真来,恐怕下场会…… 至于野山羊。 他倒是听说过,牛尾山的野山羊最善于在陡峭的岩壁上爬行。 天气晴朗的时候,甚至能从山脚下,看到几百米高的悬崖上,小得像芝麻一样大的野山羊,啃食草叶的情景。 这些畜生的四个蹄子,仿佛与岩壁长成了一块儿,牢牢站在几乎垂直的光滑岩壁上。 王麻子倒是希望真能碰上一只野山羊。 这样的话,一个月都有肉吃了。 只不过。 悬崖边上空空如也,陷阱是没有的,野山羊更是没有。 “杨哥,赵二狗怕你,光是一只野山羊,多半不能把他骗到这里来。” 王麻子心知杨野在的话,赵二狗肯定不会轻易出现。 “这很简单。” 杨野早就想到了说辞。 他告诉王麻子道:“你就说你把我引开了,让赵二狗尽快去取野山羊,这样他如果都不愿来,要么就是怕得我腿软,要么……就是你不老实照我的话做。” “杨哥,我……我怎么可能不老实……” 王麻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现在的杨野,不说脸色阴沉吓人,也是冷着面孔,神态如同这山风一样让人发寒。 王麻子越发觉得,赵二狗如果上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不敢耽搁,照着原路返回,走了几百米,在山道旁,找到了躲在一棵树后的赵二狗。 赵二狗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山风吹的。 他看到王麻子回来,第一时间不是问杨野,而是吸着凉气,一脸不悦道:“这山林子一个人影都没有,真他/娘的阴森啊!王麻子,你娘的磨蹭个什么,怎么才回来?” “赵大哥,嘿嘿……” 王麻子挤着笑脸道:“我这不是去找杨野那小子了吗。” “那你找到了吗?” “当然!” 王麻子立刻点头,照着杨野的交代,连连说道:“我不仅发现了杨野,还发现这小子抓到了一头野山羊!” “野山羊?” 赵二狗一听,眼睛倏然睁大。 王麻子为了让谎话逼真,用手比划道:“诶唷,那头野山羊可肥了,起码有个一百来斤,要是弄回去,起码能吃一个月呢!” “瞧你他/妈的这点出息,光想着吃肉!” 赵二狗嗤笑道:“把那头野山羊卖了,挣得钱不比吃肉快活?” “嘿嘿,赵大哥有眼光,我哪比得上你啊。” 王麻子见赵二狗似乎已经相信了,于是趁热打铁道:“赵大哥,要不趁着杨野还没发现,我们去把那头野山羊偷走?” “这个嘛……” 赵二狗忽然犹豫了起来。 他直勾勾盯着王麻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大哥?” 王麻子被赵二狗盯得有些不自在。 赵二狗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先说好,这头野山羊我得分大头,毕竟老子是你的大哥,王麻子,你不会有意见吧?” “啊?” 王麻子愣了一下。 赵二狗的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赵二狗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结果哪曾想,都这个时候了,赵二狗还在算计自己。 呵呵。 想分大头? 那得看你赵二狗有没有这个命! 第三十七章 后悔晚了 “王麻子,你他/娘的不愿意?” 赵二狗见王麻子半天不搭话,以为王麻子真惦记着“野山羊”。 殊不知,他已经一步步钻入了杨野给他设的圈套。 王麻子干笑一声,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赵大哥说什么我都听,我还指望跟着赵大哥混呢!” “哼,这就对了嘛!” 赵二狗满意一笑,拍了拍王麻子的肩膀:“王麻子,那头野山羊在哪,快带我去。” “好,赵大哥,跟我走。” 王麻子领着赵二狗,往山上爬。 两人钻入茂密的林中,一路朝着那处悬崖走去。 林中光线昏暗。 但约莫走了十来分钟,王麻子看到前方有光线亮起,知道悬崖快到了。 他停下来,指着那处光亮说道:“赵大哥,那头野山羊就在那里,被陷阱困住了。” “那里吗?” 赵二狗看向前方,隐隐看到那里是处悬崖。 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王麻子,问道:“你怎么停下来了?” “赵大哥,我刚把杨野那小子引开,他指定在附近呢,我不得去盯着一点,赵大哥,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王麻子找了个借口。 “你他/娘的,不会是骗老子的吧?” 赵二狗忽然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地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到杨野的交代,强行镇定道:“我……我骗你干什么,反正野山羊在哪里,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哼,那你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也背不动野山羊。” 赵二狗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他也不是蠢货。 听到王麻子语气里的不自然,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于是二话不说,拉着王麻子朝那处悬崖走去。 王麻子心说坏事了。 自己被赵二狗拽得紧紧的,等赵二狗发现悬崖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快走出林子时,王麻子已经能清楚看到,悬崖边上空空如也。 他心中顿时慌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由左右四看,想要寻找杨野的身影。 “哼,老子就知道你狗/日的在骗老子!” 赵二狗也清楚看到,悬崖上什么都没有。 他一把抓住王麻子的衣领子,恶狠狠问道:“野山羊呢?王麻子,你把老子骗过来想干什么?” “我、我……” 王麻子心中已经慌乱,支支吾吾半天,也找不出个好的理由。 赵二狗见状,顿时勃然大怒,抬起拳头,二话不说朝着王麻子面门重重砸来。 “你娘的,敢耍老子,王麻子,你胆子不小啊?” 赵二狗一拳把王麻子打倒在地,又翻身骑到王麻子身上,举起一双拳头,照着王麻子的脑袋,如雨点一样落下。 王麻子抱着脑袋,连连呼饶。 也索性赵二狗不是杨野,力气不足,那拳头落在王麻子脸上,虽然打得王麻子哭爹喊娘,但不至于要命。 “赵……赵大哥,哎哟……别、别打了……” “娘的,敢骗老子!老子不打你,你就不知道老子的厉害,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赵二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拳头使劲朝王麻子脸上招呼。 他正打得不亦乐乎,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棵树后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悄无声息朝着赵二狗走来。 赵二狗只顾痛打王麻子,压根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走近。 片刻后。 一个声音在赵二狗身后响起。 “赵二狗,打人的滋味怎么样?” 听到声音的刹那,赵二狗的拳头倏然顿在半空中。 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身后之人时,眼中迸射出震惊、惶恐、愤怒的情绪。 “杨野,是你!” 赵二狗瞬间看清,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正是杨野。 杨野呵呵笑道:“不是我还是谁,你以为王麻子为什么要把你骗到这里来?” “妈的,果然是这样的!” 赵二狗恍然大悟,明白是王麻子受了杨野指示,将他骗到这里来。 “王麻子,你他/娘的叛徒,我们是一伙的,你居然骗老子!” “去你妈的,谁……谁跟你是一伙的!” 被打得七荤八素的王麻子,咬着牙反驳了一声。 赵二狗闻言,气得拳头又要朝王麻子落下。 但他拳头还没落下,背后突然响起一阵疾风般的呼啸。 原来是杨野抬起胳膊,用一记肘击,朝赵二狗的太阳穴狠狠砸来。 赵二狗反应不及,脑袋一侧的太阳穴被重重肘了一下,登时脑袋“嗡”的一响,眼睛里眩光一片。 他闷哼一声,身体朝一旁重重倒下, 迷迷瞪瞪之间,看到杨野蹲在了自己面前,直直盯着自己。 “赵二狗,你闯进我家,打骂我老婆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一天。” “你、你他/娘的……” 赵二狗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剧烈的眩晕感,使得他张着嘴,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杨野也不啰嗦,一把抓起赵二狗的胳膊,将赵二狗朝悬崖边拖去。 “赵二狗,本来你也能好好活下去的。” 杨野将赵二狗拖到悬崖边上。 赵二狗的半截身体,已经露到悬崖外面。 此刻的他,骤然头晕目眩,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双瞳孔倏然睁大,眼中布满了惊恐之色。 “你……你想干……干什……” “你说我想干什么?” 杨野一脚踩住赵二狗的半截胸口,冷冷道:“你居然用我老婆来威胁我,你要是不出事,我哪能睡得着觉?” 此刻的赵二狗,感受到一边悬空的身体,脑子瞬间清醒几分,也明白杨野想干什么了! “杨……杨哥,我错……错了,求求……” 赵二狗脸上爬满了恐惧之色,嘴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打死没想到,杨野居然会为了那个瞎眼婆娘,真对自己动了杀心啊!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杨野怎么会突然那么在乎瞎眼的老婆? 杨野此刻表情阴冷无比,比悬崖上的风,还让赵二狗遍体生寒。 “我错了,求你,放我……一马……” “晚了!” 杨野冷笑一声,踩着赵二狗的那只脚,微微用力向前一蹬。 山风,瞬间呼啸起来。 第三十八章 外围山道 看到赵二狗摔入悬崖,王麻子双眼倏然瞪大。 他没想到。 一向懦弱的杨野,不仅变得凶悍起来,而且居然敢、敢…… 他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杨野,眼神中饱含震惊、骇然、以及由心而发的恐惧。 山风阵阵。 吹得林子内树木晃动不已。 王麻子喘了好几口气,才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被赵二狗揍得有些胀痛,鼻子也充斥着一些热辣的甜腥味,用手一摸,有丝丝鲜血流出来。 赵二狗下手可真重啊! 但没关系,那个悬崖那么高,赵二狗死定了。 王麻子这么想着,心里竟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痛快。 这时,杨野回头看向王麻子。 “王麻子,走,打猎去。” 他脸色一片平静,从容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哦……好。” 王麻子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赵二狗惨死的事实,可刚准备走出一步,就“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杨哥,我……” 王麻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吓得腿软了。 “今天的事你也有份,怕什么?” 杨野走到王麻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王麻子,说道:“只要我没事你就没事,以后继续跟我上山打猎吧。” 王麻子闻听此言,心中赫然一震。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行为,是给杨野纳了一份投名状啊。 这么说来,自己以后只能跟着杨野混了? 王麻子有些后悔的大意,不过转念一想,心中也多了一丝庆幸。 他庆幸自己当初没像赵二狗一样,说出威胁杨野的话,否则今天掉下悬崖的,恐怕就不止赵二狗了。 “能不能起来?” “能、能……” 十分钟后。 王麻子终于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跟在杨野后面,一起出了这片林子。 杨野的压力很大。 需要打靠打猎来养好妻子,打猎的收入还要升级装备。 目前靠手里一把弹弓和一把柴刀,只能在牛尾山外围,打打野鸡野鸟什么的。 真正好的猎物,通常只出没于深山中。 但偏偏他和王麻子逛到中午,连跟野鸡毛都没有看见。 那些野物突然机警起来,听到一点风吹草动,立马躲得无影无踪。 “王麻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野物不敢出来了?” “杨哥,话不能这么说啊,要说干亏心事,也是咱俩一起干的……” 王麻子小心翼翼申辩了一句。 今天见识到杨野的狠厉后,王麻子心里对杨野的忌惮又深入了几分,只想以后老老实实跟在杨野屁股后面,在牛尾山上讨口活路。 杨野没有继续和王麻子扯淡,而是来到了兜网陷阱处,期望能抓到一只野兔。 事实上,兜网是有效果的。 杨野和王麻子来到放置陷阱的地方,发现三个兜网陷阱,其中两个陷阱都出现了破损。 通过检查发现,兜网的藤条被啃咬过。 杨野怀疑是落入陷阱中的野兔,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咬破了兜网逃走了。 “妈的。” 杨野骂了一声。 心知自己布置的兜网位置位置放对了,也能抓到野兔。 但由于材质不够坚硬,防不住野兔的啃咬。 要想抓到野兔,要么24小时盯着,野兔一旦上钩立马就弄死。 但24小时守着陷阱,肯定不现实。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深山,到了晚上会更危险。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换更坚固的陷阱。 杨野看着两个损坏的陷阱,最终心一横,将藤条扯来扔掉了。 王麻子看到杨野将陷阱废掉不用,吃惊道:“杨哥,咱们不捕兔子了吗?” “怎么捕?” 杨野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才正午,要是下山的话,一下午都无事可做。 但待在山上,也碰不到野物。 就这么白白耗着,如何能甘心? “先吃点东西。” 杨野掏出怀里两个馒头,扔了一个给王麻子。 两人肚子都饿了。 王麻子接过馒头以后,三下五除二就啃了个干净,然后眼巴巴看着杨野,询问接下来去哪。 去哪? 杨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到了那天上山发现的山驴子。 “王麻子,敢不敢跟我往山里面走?” 王麻子愣了一下,看着杨野腰间的柴刀和弹弓,踟蹰地问道:“现……现在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 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像样的家伙,别说打猎了,进了深山连防身的手段都没有,这无疑是去冒险。 杨野当然不会这么傻。 他只是想去上次发现山驴子的那个山泉边上看一看,再确定一下那头山驴子的活动范围。 “王麻子,敢不敢跟我往上再走个一公里?” 杨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王麻子。 在王麻子看来,杨野的眼神似乎是一种试探,充满了压迫感。 王麻子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所以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跟杨野往山上走。 就算遇到危险,大不了就溜之大吉。 他这么想着,信誓旦旦道:“杨哥,你带路吧,我王麻子说了要跟你,就绝不皱一下眉毛。” 杨野只当王麻子的承诺是在放屁。 他知道王麻子生性胆小,关键时候很有可能掉链子。 但上山需要帮手。 目前寨子里能用的人,只有王麻子。 所以杨野只是催促了一声,就带着王麻子折返回山道上。 牛尾山的外围,有几条崎岖的山路。 这些山路,是牛尾寨里的采药人和猎人,历经几朝几代,硬生生用脚踩出来的。 普通人走在这些山道上,心里会稍微踏实一些。 不过杨野不喜欢走山道。 因为山里的野物,一般不会在这些地方活动。 所以在山道上没走多久,杨野就带着王麻子钻入一片灌木丛,以直线行进的方式,往那处山泉走去。 王麻子见杨野在满是草木,没有方向感的林子里,竟然走得义无反顾,心里不禁诧异。 “杨哥,你记得住山里的路?” “多走几次就行了。” 毕竟是山林,杨野也只能记个大概。 第三十九章 羊耙子 要在老林子里走,最好得带上猎犬。 猎犬既能搜捕野物,还能认路。 除非是过目不忘的绝世天才,走过一条路,就能把周围的花花草草,连长了几片叶子都记住。 这样的人,才敢说在老林子里不需要猎犬带路。 杨野自知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在寻找那个山泉时,杨野也迷糊过几次。 他时不时会停下来,在模糊的记忆中,搜索正确的方位。 前几次,杨野还能找到位置,领着王麻子走。 但走到半个小时,杨野依稀感觉,那个山泉应该就在附近了,但他始终记不起位置。 “王麻子,我们分开找找,别走远了。” “好……” 没办法,杨野只能和王麻子分开,扒拉附近的灌木丛。 不过意外也就在这时发生了。 两人刚分开十多米,王麻子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朝旁边的坡下滚了过去。 好在这是个缓坡。 王麻子滚了没几米远,就被一棵树给拦住了。 “王麻子?” 杨野转头来寻王麻子。 “没……没事。” 王麻子连忙爬起来。 杨野见王麻子没摔伤,就问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杨野,我……我好像踩到了一团软泥巴。” 王麻子也是一脸委屈。 他急忙抬起脚,要给杨野看证据。 可刚把脚抬起来,两人就闻到了一股酸腥的恶臭味。 只见王麻子的脚上,粘着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味道十分难闻。 杨野皱眉道:“王麻子,你踩到屎了?” “娘的,真倒霉。” 王麻子也觉得自己是踩到屎了,忍着恶心,捡起一根树枝,将脚底刮干净。 “等等,你在哪里踩到屎的?” 杨野心里兴奋起来。 在山里找猎物,主要就靠猎物的粪便、毛发和脚印了。 “杨哥,我带你去。” 王麻子自然记得自己在哪里摔倒的,丢掉树枝,立马带着杨野往坡上爬。 “就是这里!” 爬上坡后,王麻子弯腰在地上一指,惊叹道:“杨哥,你看,这里有一团大粪,难怪我说怎么那么滑。诶唷,这分量可不小啊!” 杨野跟来一看,果然看到草丛间,有一滩分量十足的大粪。 从分量上看,就是大体格动物留下的,只不过被王麻子一脚踩得稀碎,看不出原本形状。 王麻子怀疑是牛粪。 山里人对牛粪很熟悉,无论颜色和块状,王麻子都觉得像牛粪。 “杨哥,该不会是咱们寨子里那头老黄牛拉的吧?” 牛尾寨有头老黄牛,也是寨子里唯一的一头牛,已经活到了二十岁的高龄。 前些年,寨子里没吃的,村民都没舍得把这头黄牛宰了。 “去你大/爷的,那头黄牛不再寨子里待着,跑到这里来拉一泡屎?” 杨野横了王麻子一眼。 他倒是想到了什么,围绕这摊粪便,在周围摸索了一圈,很快就有了发现。 “王麻子,跟上!” 杨野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踩踏的痕迹。 他立马联想到了那头山驴子。 “来了!” 王麻子不敢迟疑,跟上杨野,扒开草丛,一路往前走了几十米。 紧接着,杨野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水流声。 又走了几十米,穿过密集的灌木,杨野终于看到了那条山泉。 泉水从山岩间留下,淌成一汪小水潭。 上一次,杨野就是在山泉边上,找到了那条被山驴子踩死的银环蛇。 杨野来到水潭边,左右四望,没有看到山驴子。 当然,能看到就怪了。 跟在后面的王麻子,走路跌跌撞撞的,发出了不少动静,就算附近有山驴子,也早就惊走了。 杨野转过头,对喘着粗气的王麻子说道:“那泡屎是山驴子的。” “山驴子?” 王麻子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是山驴子?” “一种长了长角,和羊很像的野物。” 杨野没跟王麻子细说。 山驴子的学名叫做鬣羚,也就是传说中的四不像,头像马,角像鹿,蹄子像牛,尾巴却像驴子。 这玩意儿,自古就很稀有。 所以杨野十分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有那么一头山驴子在活动。 如果能抓到这头山驴子,肯定能发一笔小财。 接下来,杨野围绕这个山泉,在附近排查了一番,不仅在附近发现了一些被啃食过的树枝,还发现了另外两团粪便。 其中一团粪便还很新鲜。 王麻子一直跟在杨野屁股后面,尽管不明白杨野在干什么,但看到杨野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王麻子猜到杨野打算对那头山驴子下手。 “杨哥,咱们没工具,那山驴子应该很大吧?” “当然大。” 杨野嗯了一声。 他当时看到的那头山驴子,目测起码有个两百斤。 这也是杨野为什么要带王麻子上山的原因。 遇到大一点的猎物,就算能弄死,光凭杨野一个人,也很难弄下山。 “那……我们怎么抓它?” 王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不好明说杨野没有装备,肯定抓不住那么大的一头家伙。 想了想,王麻子试探地说了句:“杨哥,要不我们去找柳金眼借工具?” 杨野没想到王麻子会提到柳金眼。 其实他早就想过,柳金眼现在虽然没上山了,但手里还有不少打猎的工具。 这些工具,一直是柳金眼的女儿柳月茹在用。 恰恰就是因为这点,杨野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去找柳金眼借工具。 毕竟杨野差点侵犯了柳月茹,如果柳金眼知道了,别说借工具,这老头肯定要跟自己拼命。 王麻子不知杨野心中顾忌。 见杨野不说话,他继续劝道:“杨哥,刚刚在山下,我看你把那些兜网扔掉的时候,我就想说,柳金眼家有一种专门抓野兔的工具,如果咱们借来的话,以后就不愁抓不到野兔了。” 杨野闻听此言,眼前一亮,问道:“什么工具?” “好像叫……” 王麻子皱着眉,思索道:“叫什么羊……羊耙子,对,就是羊耙子!” “杨哥,你该知道的,柳金眼是咱们这儿最好的猎人,他造了很多专门打猎的工具。” 第四十章 考虑一下 “柳金眼做的工具,都是个顶个好用。” 王麻子语气十分确定。 杨野听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他也很清楚,像王麻子这样的混子说起柳金眼时,都是一脸的佩服,那只能说明柳金眼的确了不得。 “杨哥,要不咱们先去借羊耙子,说不定以后天天都抓到野兔了。” “嗯,我考虑一下。” 杨野说不心动是假的。 野兔肉能吃,也能卖给镇上的饭店。 如果真能天天抓到野兔,不说多了,以后的温饱就有保证了。 假如野兔的行情不错,那还能慢慢存点钱。 有了钱,就能升级打猎的装备。 想到这里,杨野心动了。 他下定决心,先去见柳金眼一面,看看能不能借到羊耙子。 当然。 杨野确信,以柳月茹的火辣性格,要是他撞上了柳月茹,搞不好柳月茹会拿刀剁了他。 所以去找柳金眼的时候,得避开柳月茹。 “走,先下山!” 杨野看了眼天色,才下午两、三点钟,现在回去的话,说不定能赶上柳月茹不在家,于是招呼王麻子往山下赶。 约莫一个钟头,两人回到了牛尾寨。 柳金眼有时候不在家,会在寨子前面的向阳坡晒太阳。 杨野专门去向阳坡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柳金眼,说明柳金眼此刻在家。 见王麻子跟着自己,杨野觉得不太好。 毕竟自己是混子,又带着另一个混子上门,柳金眼多半不待见,于是让王麻子回自己家去。 “杨哥,我……那个什么……” 但王麻子没走,只是吞吞吐吐的盯着杨野。 杨野皱眉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这才犹豫地说了三个字:咕咕鸟。 搞半天,王麻子惦记着杨野的承诺。 杨野没好气道:“一只斑鸠而已,我又不稀罕,等吃了晚饭,你来我家取。” “谢……谢谢杨哥!” 王麻子瞬间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哈腰目送杨野离开。 杨野来到柳金眼家门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他不确定柳月茹在不在家,于是在院坝外等了一会儿。 柳金眼的家,是典型的干栏式木头吊脚楼。 上面住人,下面住牲口。 在牛尾寨里,不少村民也是这种房子。 用杉木和土砖搭砌杉木的墙板,衫木皮的屋顶,搭配厚实的土砖,冬暖夏凉。 柳金眼家养了两条土狗,一灰一黄。 杨野站在院坝外,一直盯着柳金眼的家,那两条土狗立马警惕起来。 灰色的那条土狗冲着杨野犬吠。 黄色的那条土狗不仅犬吠,还龇着牙,一步一步朝杨野走来。 杨野一看这情况,赶紧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想把那条黄色土狗吓走。 但他刚将石头举起来,柳金眼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金眼不到六十岁。 因为常年在深山里出没,经历大半辈子风霜雨雪,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很多。 他头发花白,身形也有些岣嵝,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柳金眼是听到自家的狗在叫,所以出来看看情况。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举起石头的杨野。 柳金眼哪知道现在的杨野已经重生,是洗心革面,拥有高超涉猎技巧和海量人生阅历的杨野。 他只以为站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爱打老婆的杨野。 因此,看到杨野的瞬间,柳金眼脸色就黑了下来,呵斥道:“杨野,你狗/日的卵,想打我家狗是吧,你动一下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虽然柳金眼得了羊角风,但没犯病的时候,是个正常人,而且还是个脾气火爆的人。 他这一声吼,吼得中气十足。 连带那一灰一黄两条土狗,也叫得更大声了。 杨野看了眼两条土狗,又看了看柳金眼。 心想自己差点侵犯了柳月茹的事,柳月茹应该没有告诉柳金眼。 否则柳金眼肯定会让那两条土狗扑上来。 想到这里,杨野大喊道:“柳大叔,我找你有事,你管下你家的狗,莫让它们咬我。” 喊完后,杨野扔掉了石头。 柳金眼见状,迟疑了一下,也呵斥住了两条朝杨野逼近的土狗。 “快,回去!” 他把两条土狗喊回到屋子下,然后冲杨野冷冷问道:“你找我啥子事?” 杨野听出柳金眼语气里的不耐烦,于是露出笑脸,开门见山道:“柳大叔,我要山上打猎,想找你借一些工具,比如说……羊耙子。” “你?打猎?” 柳金眼听到杨野的话,差点没直接扭头就进屋。 他一双眼睛,目光如鹰眼一般犀利,落在杨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过了半响,只听柳金眼说道:“我只听说过,寨子里的大好青年才会上山打猎,像你这种懒汉,也会上山打猎?” “柳大叔,你说得对,我以前的确懒,但我现在改了。” 杨野也不避讳,主动承认错误之后。 没办法,毕竟有求于柳金眼。 不拿出正确的态度,想借到羊耙子,那就是在痴人说梦。 所以杨野又说道:“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现在改了,想养好婆娘,所以才有了上山打猎的念头。” “哼,还会拽文了。” 柳金眼并没有因为杨野的一番话,对杨野有丝毫改观。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杨野。 “杨野,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有担当的男娃子,你如果真的为了你那个瞎眼婆娘,我可以考虑把东西借给你。” 听到柳金眼这么说,杨野立马就要感谢。 但柳金眼随后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羊耙子这种工具,我不能这么轻巧地借给你。” “柳大叔,你的意思是……” 杨野心中打鼓,隐约觉得柳金眼可能要提什么条件。 果不其然,柳金眼接下来说道:“打猎没那么简单,牛尾山上又那么危险,杨野,你万一是诓我的呢?” 听到这话的杨野,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他也理解,毕竟没人会轻易相信浪子回头这种事。 “柳大叔,你说你怎么才会相信我?” “这个简单。” 柳金眼不假思索道:“既然你说你想打猎,那你先去山上打一只獾子给我!” 第四十一章 难题 站在院坝外的杨野,微微愣了愣。 他没想到,柳金眼居然给他设了这么个难题。 獾子这种野物,通常在晚上活动,白天窝在洞里睡大觉。 要抓獾子,只要找到獾子洞就行。 但难题也在这里。 杨野不知道牛尾山上哪里有獾子洞,如果有猎犬的话,找洞就方便得多了。 刚刚冲着杨野犬吠的一灰一黄两条土狗,多半就是柳金眼养得猎犬。 杨野将目光落在它们身上,还没来得及开口。 柳金眼似看穿了杨野的心思,摆手道:“它们只听我的话,你就不要想了。” “柳大叔,这恐怕有点……” 杨野摊了摊手,就差明说柳金眼是在难为他了。 “哼,这就难了?” 柳金眼哼了一声,说道:“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往山上走,沿着山路两里地,遇到一棵脱了皮的老杉树,在树下找找看,附近有几个洞,是獾子的窝。” 杨野听到这话,心中不禁琢磨起来。 看样子,柳金眼好像也没完全在难为他,给他指明了獾子所在。 且不说是真是假。 就光说在山道上找那么一棵脱了皮的杉树,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山道有几条,柳金眼也没说是那一条山路。 更没说那脱了皮的杉树,周围还有什么其他显著的地标。 杨野这几次上山,也走了不少路,就没注意过山道旁有这么一棵杉树。 当然,这也跟杨野每次上山,专注于寻找猎物有关。 他迟疑着,要不要再问清楚一些,但抬头时,发现柳金眼已经转身进了屋。 这下杨野就明白了,人家就是要给自己设置难度。 要再刨根问底,遭白眼是小事,以后恐怕要借打猎的工具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杨野作罢。 天色不早了,他还要回家里给妻子做饭,于是转身就走。 等杨野回到家,进入院子时,正好看到妻子摸着厨房的门框,准备进去。 “老婆。” 杨野喊了一声,走到妻子身边。 徐明玉听到丈夫的动静,当即停在厨房门口,有些心虚道:“当家的,我……我看你没回来,就想去淘米……” “我知道了,进屋去吧。” 杨野扶着妻子,就往屋子里走去。 路过门槛时,他看了眼堆在角落里的蔑框。 之前他就数过,编好的蔑框有七个。 但今天多了一个,想来是妻子刚编好的。 杨野把妻子扶到床边坐下,顿了顿,说道:“老婆,我看你也编了好几个蔑框了,不如我明天帮你拿去卖了?” 徐明玉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 她从没想过,丈夫会经手自己编的那些蔑框,有些犹豫道:“我……我才编了八个,太少了,等多一些再卖吧……” 由于徐明玉看不见,出门会非常困难。 所以,以往她都会尽量多编一些蔑框,再亲自背到大队上去卖。 丈夫突然提出帮自己卖蔑框,徐明玉心中十分彷徨。 但杨野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今天没有打到猎物,已经断了一天收入。 明天又要上山去找獾子的窝,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 就算运气好,一天就能抓住獾子,然后从柳金眼那里借到羊耙子。 但布置羊耙子,再抓野兔,又要耽搁一天时间。 如果运气再好一些,这一天就抓到野兔,那也是耽搁两天时间。 这个家,一天都不能没有收入。 虽然还有米和面,但总不能让妻子光吃大米饭吧,那有什么营养? 何况米面也没剩多少了。 还有老徐头那边,也要尽快送肉送菜过去。 杨野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老婆,没事的,我先把蔑框拿去卖了,多少换点粮票回来。” 杨野自然不会告诉妻子自己的压力。 他只是拍了拍妻子的手,转身去了厨房,忙活起了今天简单的晚饭。 徐明玉听到丈夫离开,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她不是紧张,而是有些激动。 心想自己辛苦编的蔑框,终于有一天被丈夫正视起来了。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为这个家付出点什么。 那种被认同的感觉,让徐明玉心里升起一股别样暖意。 趁着丈夫做饭的空隙,她默默作出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卖力地编出更多的蔑框,为丈夫多分担压力。 当然,杨野并不知道这些。 他淘完米以后,特意翻了一下厨房的柜子,找到了一小罐泡菜。 这一小罐泡菜,给了杨野思路。 他准备煮一锅稀饭,用泡菜对付今天的晚饭。 先将就这样吧。 厨房内,一锅稀饭冒着香气,翻滚的大米正逐渐发泡。 杨野走出厨房,眺望着正在落山的夕阳。 夕阳洒在半山腰的牛尾寨,给这个贫穷的寨子,平添了几分暮气和萧瑟。 此刻,山道上,一抹倩影出现。 是柳月茹。 她背着一柄弓,从山上下来,手里提着空无一物的牛皮袋。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柳月茹脸上带着疲惫,心里更是焦躁,脚步不停往家中走去。 “阿爸,我回来了。” 柳月茹走上吊脚楼的台阶,看到柳金眼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抽着一根旱烟。 “回来的正好,饭做好了。” 看到女儿回来,柳金眼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说道:“快把东西放下,进去吃饭吧。” “我……” 柳月茹拎着空空的牛皮口袋,自责道:“阿爸,我今天还是没找到山驴子……” “没找到就没找到嘛。” 柳金眼无所谓地摆摆手,笑道:“那玩意儿本来就不好找,你干嘛愁眉苦脸的,要我说呀,找山驴子还如不找个男人容易,你也不小啦,该考虑自己的事咯。” 听到柳金眼的话,柳月茹瞬间窒了一下。 提到男人,她就猛地想起几天前,那个闯进自己家里面,扒掉自己衣服的男人。 一瞬间,柳月茹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只不过在老父亲面前,柳月茹最终压抑住了这股火气。 她清了清嗓子,细声道:“阿爸,山驴子的角可以治你的病,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传说,山驴子的角,可以治羊角风。 第四十二章 多危险 柳金眼看着柳月茹,露出宽慰的笑容。 他很清楚,女儿为了寻找山驴子,这几天每天都往山上跑。 牛尾山上多危险呐。 柳金眼不希望女儿有个闪失,于是劝道:“你就别上山了,听我的,好好在寨子待着,过几天,我去找人帮你说个亲,你也该嫁人了。” 柳月茹闻言,摇头道:“阿爸,你的病要紧,我嫁不嫁人不重要的。” “怎么可能不重要?” 柳金眼很清楚,女儿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他正要语重心长地教育柳月茹几句,可看到柳月茹脸上坚决的表情,顿时哑然了。 顿了顿,柳金眼只好苦笑道:“哎呀,我这个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爸,你又瞎说,你上次发病都差点咬断舌头!” 柳月茹语气急促起来。 说来也巧。 柳金眼上次发病的时候,正好是柳月茹差点被杨野侵犯的那天。 杨野离开后,柳月茹便准备提着猎刀,去杨野家报复。 结果她刚要出门,就有村民跑来告诉她,说柳金眼在向阳坡晒太阳的时候,羊角风犯了。 柳月茹顾及老父亲安危,只好暂时放弃对杨野的报复,转头和几个村民,一起把柳金眼接回了家中。 柳金眼时不时会犯病。 但这次犯病很厉害,折腾了一下午。 就如柳月茹所说,柳金眼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件事给了柳月茹很深的刺激。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去了牛尾山上,想找到可以治疗羊角风的山驴子。 “阿爸,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山驴子的。” “哎,这……” 柳金眼见女儿如此坚持,心里即欣慰,又难过。 他几个儿子早些年都夭折了,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希望女儿在山上冒险。 可他早些年已经把女儿宠溺惯了,知道女儿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奈之下,柳金眼只好叮嘱柳月茹,在山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阿爸,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你交给我那么多打猎的本事,我在山上也很小心,不会有事的。” 柳月茹抱着柳金眼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答应着。 柳金眼呵呵一笑,说道:“你阿爸我的本事,你还没学全呢,总之,一定要万事小心。” “知道啦。” 柳月茹连连点头。 柳金眼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催促柳月茹去厨房端饭。 父女俩吃过晚饭,时间也来到了傍晚。 傍晚的牛尾寨,很是清净,村民们几乎不会再出门了。 但也有极个别的人,这时候还想着往外跑。 “儿啊,天都要黑了,你咋又要出门,干啥子去?” “哎呀, 妈,你莫管嘛,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赶紧上床休息!” 王麻子应付完家里的老娘,推门而出。 他在昏暗的天色下,快步朝着杨野家中走去。 “杨哥,休息了吗?” 王麻子来到杨野家院子外,怀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院门。 过了片刻,门开了。 杨野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王麻子,不阴不阳的笑道:“王麻子,你来得还挺早的嘛,老子碗都没洗完,你就跑起来了。” “杨哥,你……你还亲自洗碗啊?” 王麻子错愕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牛尾寨里,男人负责养家,家务基本都是留给女人做。 而且像杨野这种打老婆打出了名号的人,在王麻子的常理认知中,更是不可能会洗碗做家务。 所以当王麻子听到杨野在洗碗时,心里那是相当的震撼。 虽然这种震撼,比不上看到杨野把赵二狗推下悬崖,但依然在王麻子心中,掀起了不少的风浪。 王麻子深吸一口气,偷偷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想看看杨野的那个瞎眼老婆在干嘛。 但王麻子的视线刚刚移开,就被杨野察觉。 “王麻子,你乱看什么?” 杨野用身体挡住王麻子的视线,冷冷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对杨野说道:“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关心一下嫂子,毕竟我上次、上次……” 杨野见王麻子说话吞吞吐吐,不耐烦道:“上次你和赵二狗闯进我家,打了我老婆,怎么,现在想起来道歉了?” “我、我……” 王麻子见杨野还在耿耿于怀,心里又惊又怕,赶紧连连点头道:“对对,我是来道歉的!” “杨哥,嫂子现在……还好吧?” “说什么屁话,好能怎样,不好又能怎样?” 杨野不想跟王麻子继续扯这件事。 他怕妻子听到动静,想起那天不好的经历,于是低声对王麻子警告道:“你不要忘了,我说过你不能踏进我家院子!你最好别忘了这个规矩。” “没忘!没忘!杨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进你家院子。” 王麻子保证完,立马后退了一步。 “嗯,你在这里等着。” 杨野点了点头。 他知道王麻子为什么而来,于是转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他重新出现在了院门口,手里拎着那只死掉多时的斑鸠,扔给了王麻子。 “王麻子,东西你拿走,明天记得早点起来跟我上山。” “是,是……” 王麻子接过斑鸠,对着杨野点头哈腰谢了半天,这才捧着死斑鸠,满心欢喜地回到自己家中。 回到家里,王麻子第一时间钻进厨房,起锅烧水。 他准备将死斑鸠剥洗干净,拿来炖一锅汤。 等水烧热的时候,王麻子去敲响了他老娘的房门。 “妈,你睡了吗?” “还没呢,儿啊,有啥子事吗?” 隔着门板,传来王麻子母亲微弱的声音。 王麻子嗡声道:“没睡就行,等会儿我给你弄点好东西吃。” “啥好东西呀?” “哎呀,你啰里吧嗦问那么多干什么,等会儿就知道了。” 王麻子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转身钻入厨房。 两个小时后。 天色透黑。 王麻子家里穷得连支蜡烛都没有。 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斑鸠汤,摸黑进了屋。 “妈,起来吃东西!” 第四十三章 彻头彻尾的坏 王麻子是个孝子吗? 算不上。 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他也懒得下地干活,平时就靠老母养活他。 但王麻子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 凡是有好东西,他也会拿回去和他老娘分享。 只不过王麻子这么做的目的,更多是想在自己老娘面前,证明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所以啊。 好吃懒做、又欺软怕硬的王麻子,面对亲生老娘,心知自己不能回报老娘,心理是愧疚的,但不敢表露这份愧疚。 他盼望的,不仅仅是自己能吃上一口斑鸠肉。 他也想品尝一下,成就感带来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 杨野提前给妻子准备好了早饭和午饭。 当然,下饭的菜,还是只有那一小罐泡菜。 “老婆,我出门了。” 照例给妻子打了声招呼后,杨野这才准备出门。 他背上背篓,拿上柴刀和弹弓,打开院门,发现王麻子已经站在了院子外,早早等着自己。 “走吧,上山。” 杨野带着王麻子,赶着清冷山风,往山上走去。 他这次上山极有目的性。 一路心无旁骛,沿着山道快步行走。 “王麻子,快跟上。” “诶,好……” 王麻子的脚程哪有杨野利落? 尤其在这山道上,被杨野一催促,王麻子也不敢怠慢,只能咬牙跟在后头,走了不到一里地,已经累得哼哧喘气。 杨野见状,说道:“王麻子,你他/娘的该好好锻炼一下了,走这点山路就喘粗气,野物隔几百米外都能听到你哼哼唧唧,早就躲了起来。” “是、是……” 王麻子喘着粗气点头。 虽然在说王麻子,杨野其实也比王麻子强不了多少。 他这幅身体,年轻时虚耗过度,虽说没大喘气,额头也是绷出了汗水。 反正两里地也走了一半,杨野索性放慢脚步,节约一些体力。 狩猎獾子其实不难,就是颇费力气。 等会儿到了地方,还有得忙。 山道蜿蜒。 估摸着走了快两里地的时候,杨野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道路左右。 柳金眼只说沿着山道走两里地。 但山道不止一条啊。 杨野先走的,是他前两次上山走过的那条最熟悉的山道。 “王麻子,往周围看看,找一棵剥了皮的杉木。” 杨野把责任划分给了王麻子。 毕竟山高林深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老树,光靠一个人找,眼睛都要看花。 王麻子不清楚杨野的目的,但猜测杨野交代的,肯定都打猎有关,因此干起活来格外卖力,甚至不问缘由。 只不过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脱了皮的杉木。 杨野二话不说,带着王麻子,调头往另一条山道背道而驰的走去。 以此反复,终于在搜索第三条山道时,发现了一棵和柳金眼描述很像的杉木。 这条山道自东向西,走向偏西北方。 那个直挺挺的杉木就矗立在山道一边的坡下,高约二十米,长得枝繁叶茂,只是树干上,有不少褐色的树皮脱落,露出条条壮壮的浅褐色树茎。 “这是这儿了。” 杨野招呼王麻子,围绕这棵杉木,寻找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洞。 直到这时,王麻子才知道今天上山是来抓獾子的。 “杨哥,咱们光凭弹弓,怕是打不到獾子吧……” 王麻子倒不是偷懒,只是不清楚獾子怎么打,以为跟打野鸡野鸟一样,得用枪去打,最差也得是用弓箭。 其实不然。 獾子白天不爱活动,喜欢躲在洞里。 然而它们挖的洞还又深又长,还有几个出口,遇到点风吹草动,就会从隐秘的洞口逃走。 对付獾子,最好的办法是把獾子从洞里熏出来。 所以前提是必须找到獾子洞穴的所有孔洞,然后将其堵死,只给獾子留一个洞口。 让獾子被烟熏时,有地方可以钻出来。 当然,这唯一的洞口,还得布置一个陷阱。 陷阱可以是兜网,也可以是笼子,甚至是背篼也可以。 只要不让獾子跑掉就行。 王麻子跟着杨野,围绕那棵白杉木,到处寻找可以的地洞。 獾子的洞很窄,入口比猫洞大不了多少,通常隐秘在杂草和灌木底下,要找起来十分麻烦。 需要扒开这些杂草,甚至要拂掉堆积的落叶和草根。 这种时候,杨野就更想要一只嗅觉敏锐的猎犬了,可以帮忙快速找到獾子的地洞。 好在有王麻子在,也算是给杨野节约了一些时间。 王麻子得知可以用獾子,跟柳金眼换羊耙子后,找洞找得格外卖力。 他除了想尽快抓到獾子以外,估计还有讨好杨野的嫌疑,翻找地洞时,几乎要趴在了地上。 也亏了王麻子上心,他居然找到了三个地洞,比杨野还多找到一个。 “杨哥,咱们找得差不多了吧?” “嗯,应该差不多了。” 杨野拍了拍手,习惯性看了眼天色,估计现在到了中午。 “先吃点东西。” 杨野掏出馒头,扔了一个给王麻子。 “谢谢杨哥!” 王麻子满心欢喜接着。 杨野买的精细白面,做的馒头虽然没有发酵,但口感精细,自带着面香气,比啃面饼还香。 昨天王麻子吃了一个,就念念不忘。 看王麻子一脸满足的啃着馒头,杨野会心一笑。 作为一个前世当过老板的人,杨野很清楚,要让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一定得恩威并施。 恩,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因为别人也不是傻子,你光开空头支票,没人乐意跟着你混。 这也是王麻子为什么乐意上山的原因。 吃完馒头,就要开始准备干活了。 杨野让王麻子去旁边徒手挖些湿软的泥土,去填补找到的地洞。 他自己则拿上柴刀,去砍了一些树枝。 半个小时后,王麻子将四个地洞灌如了泥土,只留下靠近那棵杉木的一个最大的洞口。 杨野撒了一泡尿,将树枝浇湿,然后点燃。 这样的湿树枝,点燃以后不会有明火,反而会冒出呛鼻的浓烟。 别说熏獾子,就连旁边的王麻子,都被突然窜起的浓烟,熏得眼泪哗啦啦的掉。 第四十四章 有点本事 “杨哥,我躲远一点!” 王麻子捂着鼻子要往后退,却被杨野一把拦住。 “你跑什么,忍一下。” 杨野把背篓交给王麻子,让王麻子把扶着背篓,将篓口对准洞口。 只等獾子待会儿钻出来,自投罗网。 而杨野则将一段树枝伸入地洞中,让更多的浓烟往洞里钻。 没一会儿,一股股黑烟,像流水一样涌入洞中,直到黑烟灌满整个洞口,然后再倒灌出洞口。 “杨哥!” 王麻子看到一阵阵浓烟从洞口涌出,立马兴奋地抱紧了背篓。 这个时候,他也不嫌烟雾呛鼻子呛眼睛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洞口,一脸期待而紧张的表情。 杨野也全神贯注盯着洞口,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抽出柴刀。 过了一会儿。 一个黑影“唰”的一下,从洞口中冲出,正正冲进背篓中。 “王麻子!” “好!” 王麻子将背篓一扣,把那个黑影盖在了背篓下。 下午天气不错。 山风虽冷,但阳光明媚。 “杨哥,抓住了!” 斑驳的树影照在王麻子身上。 他兴奋压住倒扣的背篓。 背篓里的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明显是想冲出来。 杨野让王麻子稍稍抬起背篓,只留一条细缝,只见一个灰麻灰麻的动物,透过那条缝,钻出了一个尖尖的脑袋,想要逃走。 然而杨野眼疾手快,手中柴刀直接落下。 只听“吱”的一声,那动物就被杨野一刀剁了。 “王麻子,把獾子装起来。” “好勒!” 王麻子捡起那动物尸体,打量了一番,见其体型比猫大一些,浑身灰黑杂毛,模样像个刺猬,但尖刺的毛发。 两人收拾之后,便往山下赶。 来到山脚,杨野才让王麻子把那獾子掏出来,找个清凉地,把獾子的血放干,又把背篓洗一遍。 这些事都是王麻子在做。 等獾子的血放得差不多了,背篓也洗干净了,两人这才进了寨子。 “行了,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再来。” 杨野从王麻子手中接过背篓和獾子后,独自往柳金眼家的吊脚楼赶去。 来到吊脚楼,那一灰一黄两条土狗,不出意外又冲着杨野犬吠。 柳月茹又不在家。 听到动静的柳金眼,从吊脚楼内走出来,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看着杨野。 “柳大叔,东西我带来了。” 杨野将獾子取出,高高拎起,脸上带着快活的笑意。 两条土狗嗅到了獾子身上残留的血味,犬吠的声音更大了。 柳金眼先喝住两条土狗,然后微微眯眼,看清杨野手里是货真价实的獾子后,这才招了招手。 杨野走入柳金眼家的院坝,心境和上次来完全不同。 “柳大叔,我把獾子给你放这里了。” 杨野将獾子放在阁楼的木梯上,又笑着问道:“羊耙子在哪里,方便的话我自己去拿。” 柳金眼盯着獾子,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 他转身进了屋,没一会儿,提着一个模样稀奇的玩意儿出来了。 杨野的目光落在那玩意儿上,见其像个架子,比鸡笼子大不了多少,有根根铁骨张开,型似一副羊肋排。 这玩意儿有些稀奇,杨野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 这个功夫,柳金眼已经走下楼梯,将他手中的玩意儿递到杨野面前。 “这就是羊耙子,东西你拿去,算是借你的,爱惜着用,坏了可没第二个给你。” 杨野闻言,心想羊耙子是只有这一个,还是只借给自己一个。 他将注意力从羊耙子,转移到了柳金眼的脸上。 只见柳金眼表情一丝不苟,没有一点笑意。 也许这人生性不爱笑吧。 杨野这么想着,从柳金眼手中接过羊耙子,又询问道:“柳大叔,这玩意儿怎么用的?” 柳金眼哼了一声,反问杨野,知不知道捕兽夹。 杨野一听就明白了。 柳金眼见状,笑了一声,调侃道:“你这个混子倒是有些本事,一天就能弄来獾子。” “哈哈,运气好而已。” 杨野笑了笑,告辞离开了柳金眼的家。 回到家时,不过下午三点钟。 妻子没有编蔑框,而是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小云猫。 听到丈夫这么早回来,徐明玉有些意外,汇报似的说道:“花花饿了,刚刚喂了它吃的,我……我正哄着它睡觉呢。” “哦。” 杨野应了一声。 他已经习惯了妻子的拘谨。 虽然两人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紧张。 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两人人看起来也不像夫妻。 这几天在生活中,两人之间的交流,常常透着一股别扭感。 这其实很好理解。 徐明玉是生性敏感而自卑的,加之以前被杨野打骂得太狠,在生活和认知上,已经和正常人出现了严重的割裂。 这种割裂,使得徐明玉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丈夫接触。 简单说,徐明玉怕自己说错做错。 哪怕在外人看来是正常的行为,但在徐明玉做的时候,她仍会感到深深的彷徨和无措。 杨野是明白这点的。 所以他都是通过由浅入深的方式,慢慢引导妻子,让妻子感受自己的变化。 比如刚刚,妻子说自己喂了“花花”,正在哄花花睡觉。 若是放在以前,杨野理都不理。 别看杨野只是简单“哦”了一声,这种回应看似敷衍,实际上就是在鼓励妻子,以后可以多说说话。 伤口太深了,只有通过时间慢慢愈合。 杨野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躺在妻子腿上,半眯着眼的小云猫,没有去打扰。 他将羊耙子放在院子里,开始鼓捣其中的原理。 羊耙子应该是柳金眼发明的,和捕兽夹同理,动物一旦踩中里面的机栝,锯齿状的机关,机会夹断动物的筋骨,使其活活困死。 但羊耙子就温和多了,锯齿的机关改为了两排肋骨结构的钢骨。 动物一旦踩中机栝,两排“肋骨”就会翻起,如同牢笼一样将动物包括其中。 任凭你再锋利的牙齿,也咬不穿那一排排的钢铁。 难怪柳金眼把羊耙子交给杨野时,用戏谑的语气说,羊耙子连山鼬子都能抓。 第四十五章 设计精妙 山鼬子是牛尾寨山上,一种形似黄鼠狼的动物。 这东西生性狡猾,灵活得跟油一样,一般很难用常规的方法狩猎到。 羊耙子设计得精妙,用来抓野兔,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山鼬子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比起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先多抓几只野兔来,多挣一些钱,先把家庭日常开销供养起来再说。 杨野心性沉稳,着重于解决当下的困境。 他将羊耙子放在废弃的鸡棚,然后去了厨房。 今天回来得早。 早点把晚饭弄来吃了,也好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上山布置羊耙子。 饭后,杨野照例照顾妻子洗漱,然后早早上了床。 家里没有蜡烛。 太阳一落山,屋里就彻底黑了下来。 家里的菜籽油不多了。 杨野躺在床上,心里估摸着,打到第一只野兔,先到山下卖了钱,然后再买些菜籽油回来。 菜籽油能吃,也能用来当油灯的燃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杨野告别妻子,拎着羊耙子出了门。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见到王麻子,心想王麻子莫非又睡过头了? 到底是混子,今天是狩猎野兔的第一天,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也会睡过头。 想到这里,杨野来到王麻子的家。 王麻子家大门紧闭。 和上次一样,杨野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传来王麻子的怒吼声,只传来一个老太婆微弱的咳嗽声。 杨野忽然想起,王麻子家里似乎有个老娘,据说身体不太好,以前还能下地干活养活王麻子,但现在好像不行了,一直卧病在床。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王麻子开的门,看到杨野后,立马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他出来后,轻轻关上门,笑呵呵对杨野道:“杨哥,不好意思啊,家里的死老太婆今早不舒服,我给她兑了点热水喝,这才耽搁了时间。” 杨野闻言,皱眉道:“你娘身体不舒服,你还上山干什么,留下来照顾老娘吧。” 王麻子一听,以为杨野是嫌等久了,立马慌道:“别啊,杨哥,我下次再早点起来还不行吗,你可不能撇下我啊。” “我说得还不明白吗,你老娘养你这么大,怎么把你养得没心没肺?你留下来照顾你老娘,未必我还会怪你?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杨野指着王麻子的鼻子,数落了几句。 王麻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看起来是心虚了。 可他嘴上仍不讨饶,说道:“那老太婆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怎么照顾,再说我也没钱买药,杵在家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跟杨哥你上山,挣了钱再说。”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杨野不清楚王麻子为何对养育自己的老娘这么不客气。 他见王麻子不为所动,也不再劝,只是哼道:“你跟你没什么交情,深一点的话我也懒得跟你讲,就这样吧。” 说完,杨野拎着羊耙子,转身朝上山的方向走。 王麻子心中纠结片刻,一咬牙,畏畏缩缩跟在杨野身后, 杨野见王麻子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心想这世界上到底是执迷不悟的人多一些,也不知道王麻子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可杨野自己也是个没有勘破迷雾的人。 重生回来的他,不也为了弥补前世的错误和遗憾吗? 也罢。 杨野不再去想那些繁琐的事情,一门心思往山上走,只想尽快布置好羊耙子,早点捕获野兔。 走了快一个小时。 杨野来到了上次布置兜网陷阱的那片林子。 只不过这一次,兜网陷阱换成了羊耙子,被杨野布置在了背阴的山坡后面。 “杨哥,这玩意儿真的抓到野兔吗?” 王麻子来到杨野身后。 一路上,他一直想找机会和杨野搭话。 现在杨野布置好了羊耙子陷阱,他才抓紧机会,想要通过提问的方式,了解羊耙子的作用,顺便试探杨野的心情。 杨野心情很好。 在布置下羊耙子陷阱,又在其上撒了一层落叶,掩盖住羊耙子后,杨野就知道这次稳当了。 “这玩意儿肯定有用,放在这里,只等野兔自投罗网就行,走吧,我们下山。” “现在就……下山?” 王麻子愣了一下,问道:“不用看着吗?” “你糊涂了?” 杨野白了一眼王麻子,说道:“没看到羊耙子是铁打的吗,兔子钻进去还能跑出来不成?只需明天早上再上山一趟,抓没抓到兔子,看一眼就能知道。” 王麻子闻言,悻悻然点了点头。 “行了,赶紧下山,回去照顾你老娘去。” “那……那杨哥,我明早再跟你来!” “嗯。” 杨野带着王麻子,又匆匆下了山。 这一来一去,只花了两个小时,下到山时,估摸着也就八、九点钟的样子。 羊耙子的便利,可想而知。 下到寨子后,王麻子回了自己家,应该是去照顾他老娘去了。 杨野也快步往家中赶去。 正坐在门槛上编蔑框的徐明玉,见今天丈夫回来的更早,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当家的,咋回来这么早,是……不顺利吗?” 徐明玉以为丈夫遇到了麻烦,很想关心丈夫,但又怕触霉头,所以问得很小心。 杨野摆手道:“放心,很顺利,我只是早点回来,好把蔑框拿去卖了。” 说着,杨野来到鸡棚旁,顺手将搁在鸡棚上的扁担拿起。 以前都是妻子把蔑框挑到大队上,托队上的人,帮忙拿到山下去售卖。 那个生产队长不是个好东西,交公粮的时候,就仗着徐明玉老实好欺负,暗暗克扣过斤两。 这些情况杨野是知道的。 只不过那时候的杨野,只敢把怒火发泄到徐明玉身上。 况且以前的杨野好逸恶劳,索性酒借着这个由头,以后也不下地种田了。 徐明玉为了维持生计,这才开始天天编蔑框。 回忆往事,杨野心中一阵难受。 他来到堆放蔑框的角落,将八个蔑框套在扁担上。 那个生产队长固然可恶。 但杨野明白,真正让妻子委曲求全的,是他这个丈夫。 第四十六章 黑了钱 “老婆,我去卖蔑框了。” 徐明玉听着丈夫的动静,其实不需要丈夫说,她都知道丈夫在干嘛。 那些堆在角落的蔑框,是她的宝贝。 她嘴唇嗫嚅着,小心翼翼说道:“当家的,蔑框卖8分钱一个,但是队长只给5分钱,那3分钱就让他拿了……当家的,千万不要跟队长吵。” “你知道队长每个蔑框都黑了3分钱?” 杨野愣了愣,转头看向妻子。 徐明玉曲腿坐在门槛上,像是犯了错一样,粗糙的手指捏弄这篾条。 她怕杨野生气,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当家的,我……我不是故意的不告诉你的,不给队长3分钱,他就不收我们家的蔑框。” 杨野没细听徐明玉的解释。 他只是看着妻子缩在门槛上的模样,心中泛着的酸楚都快涌出喉咙了。 原来妻子什么都知道,被欺负也是知道的。 但以前的自己却一无所知。 杨野胸脯起伏着,感觉心口十分憋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只对妻子说道:“老婆,我不是让你别坐门槛了吗?” 门槛坐着不舒服。 不等徐明玉开口,杨野挑着蔑框就往院门口走。 “老婆,我出门了。” 杨野说完,出了院子,一路穿过寨子。 妈的! 老子老婆熬夜受累,辛辛苦苦编的蔑框,居然被生产队长黑了这么多。 这口气,杨野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他记得生产队长的家在哪,挑着蔑框径直而去。 只不过,到了生产队长家新修的吊脚楼,却发现大门紧闭。 杨野放下蔑框,走到门前,重重地砸了几下门,里面却无人回应。 倒是从旁边冲出来一只肥大的土狗,冲着杨野狂吠。 在牛尾寨,很多人家都会养狗。 生产队长家这只土狗,长得膘肥体壮,一身漂亮的黑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看样子,生产队长不在家。 倒是他家的这头畜生叫得响亮。 “狗/日的!” 杨野对着这条黑土狗啐了一口,转身就要抄起扁担。 但手刚刚放在扁担上,他顿时冷静了下来。 杨野上辈子打猎,连豹子都猎杀过,面对一头土狗,心中是绝不会胆怯的。 加上手里还有一根扁担。 只要那头黑狗敢扑过来,他就能要了这畜生的命。 但直接打死这畜生,恐怕会引人注意,何况乐趣也少了很多。 “汪汪汪!” 那头黑土狗前肢伏地,在距离杨野三米外的位置狂吠着。 但在杨野看来,毫无威胁力。 果然。 雷声大,雨点小。 那条黑土狗并没有追上来。 杨野头也不回,挑着蔑框往山下走。 不管怎样,先把蔑框卖了再说。 一个蔑框8分钱是吧,那就拿到镇上去卖。 杨野一路挑着蔑框,往上下镇上走去,中午时分已经来到了集市门口。 他找了个空地,背靠一堵墙,将蔑框码放在路边,扁担依墙而立,半蹲在地上,吆喝起了买卖。 “卖蔑框咯,来看一看啊,家里媳妇巧手编的蔑框,装土豆、装棉花、装煤炭咯!” 随着吆喝,倒是有路人停下。 “哟,这蔑框是看着挺不错的。” 有人拿起一个在手里,笑着点点头,又询问了价格,觉得不错,便掏出碎票子,买走一个蔑框。 妻子编的蔑框,又整洁又夯实,卖相不错。 加上杨野的卖力吆喝,八个蔑框倒是陆陆续续卖了出去。 到最后,赚了6毛4分钱。 加上陈旸身上原有的2毛钱,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一块钱。 钱再少,也得消费买必需品。 他专门到榨油作坊打听了一下,菜籽3.6毛一斤,再给2分钱加工费,就能在作坊榨成菜籽油。 实在惭愧,杨野买了一斤半的菜籽。 最后只榨出不到6两油。 暂时将就用吧。 杨野拎着从作坊内打出来的小油桶。 这种油桶是竹筒做的,比后世的矿泉水瓶子大不了多少,拎在手里没什么分量。 他没直接回去。 卖蔑框的时候,他就盯上了在自己斜对面摆摊,卖竹椅板凳的一个老头。 那老头卖一种小竹椅,坐垫比马扎高一点,椅背却很长,人坐着的时候可以靠着椅背,不至于让腰杆难受。 杨野打听了一下,老头卖的小竹椅,一个要3毛钱。 他买了菜籽油,身上本来剩3毛钱的,但给了2分钟的榨油加工费,这就差了钱。 杨野索性跟那老头讲价,又是说好话,又是卖惨,说家里连个椅子都没有,媳妇平时做活,只能蹲着云云。 好在那个年代,很多人做生意没那么市侩。 那个老头就说,竹椅是他自己扎的,就挣点口粮,多那2分钱,他也吃不跑,少那2分钱,他也饿不死。 索性就以2毛8的价格,把小竹椅卖给了杨野。 这趟下山,杨野落了个身无分文,但他挑着小竹椅,拎着油竹筒,高高兴兴往山上赶。 终于在晚饭前,赶回了家中。 妻子依然坐在门槛前,编着蔑框。 她手确实巧,只可惜看不见,从昨天到今天,才编了蔑框的底兜。 杨野进入院子,轻轻放下扁担,又把菜籽油放入厨房,这才端着小竹椅,慢慢走到妻子面前。 徐明玉早就听到了丈夫动静,知道丈夫回来了,还带了东西回来。 只不过她不知道丈夫带了什么回来。 “当家的,怎么去了这么久,队长没难为你吧?” 徐明玉还以为,丈夫把蔑框交给了生产队长。 她还忧心丈夫这么晚才回来。 杨野将小竹椅轻轻放在妻子面前,说道:“我没把蔑框给那个生产队长,我直接挑着下山买的。” “这样啊……” 徐明玉侧着脸,耳朵朝向小竹椅的方向,又问道:“当家的,你带了什么回来啊?” 杨野没回答,只是顾着把小竹椅放在墙边上,然后摆正了。 “老婆,你起来。” 接着,杨野将徐明玉手里的篾条拿走,又牵着徐明玉,从门槛上起身。 徐明玉登时忐忑起来。 “当家的,这是要干嘛……” “老婆,别说话,往左走两步。” 第四十七章 分多少 “老婆,走慢点,我牵着你。” 杨野牵着妻子的两只手,牵引着茫然的妻子坐到小竹椅上。 坐下去的那一刻,徐明玉直接呆住了。 “当家的,这是……” 她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屁股下,硬而光滑的竹片。 这坐下来,可比坐在门槛上舒服太多,就连腰和肩膀,都有结实的东西托着,瞬间让身体轻松下来。 “老婆,我用你编好的蔑框卖了钱,换了这把椅子,还有一点菜籽油。” 杨野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老婆,这椅子是你花钱挣的,以后你就坐这把椅子,别坐门槛了。” 徐明玉脸上露出惊讶表情,张了张嘴。 杨野猜到妻子多半想说,她其实习惯了坐在门槛上。 但杨野没有给妻子委屈自己的机会,立马板着脸问道:“老婆,你会听我的话吧?” “我……当家的……嗯……” 徐明玉到底害怕丈夫生气,最终抿着唇,点了点头。 杨野本想看一看妻子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妻子却像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一下,刚坐稳没一会儿,就急忙摸起地上篾条,继续编制起来。 看到这一幕,杨野绷着牙齿,忍不住劝道:“老婆,以后少编点蔑框,这东西费时费力,还……” 他想说妻子辛苦大半个月,编出来的几个蔑框,还卖不了几个钱。 与其劳心劳神,不如以后省点力气。 可看到妻子茫然地仰起头,一副仔细聆听的表情。 杨野瞬间心软了。 他怕说出的话,会刺痛到妻子,让妻子觉得她自己没用。 哎! 最终,杨野默默叹息一声,转身去厨房弄晚饭了。 今天的晚饭照样很单调,蒸的白米饭,加上剩下最后几个鸡蛋,煎了一小碗。 吃过这顿,家里就彻底没菜了。 哦,对了,还有拳头大小的罐子里,剩下不到半罐的泡菜,也能应付几顿。 但这怎么能行? 杨野是目的是把妻子养得白白胖胖,怎么能让妻子光靠泡菜应付? 他只期望明天上山,羊耙子里能出现肥美的野兔。 希望运气不错吧。 吃过了饭。 杨野收拾完厨房的卫生,又给妻子烧了一锅洗漱的水。 烧水的过程中,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向屋檐下,坐在小竹椅上,正编着蔑框的妻子。 那张小竹椅,悄然改变了妻子的坐姿,让她不用曲着腿,以别扭地姿态坐着。 杨野甚至看到,妻子累了的时候,会稍稍直起腰,短暂得靠在椅背上,轻轻舒缓一口气。 不过天都已经黑了。 趁着水烧开,杨野借机打断了妻子的劳作,给妻子端水洗脸。 等妻子洗漱完,他便顺势让妻子上床睡觉。 充实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杨野躺在床上,在期待中渐渐睡去。 直到第二天。 天还没亮,杨野就从床上醒来,照例去厨房蒸了几个馒头。 馒头是他带上山吃的。 馒头蒸好后,他又煮了一些稀饭,留给妻子。 等稀饭煮好,天已经亮了。 他揣着馒头走出厨房,看到妻子已经坐在了小竹椅上,继续编着蔑框。 那些在妻子手中晃动的篾条,好像永远也编不完似得。 杨野摇了摇头。 他告别妻子,背上背篓,带上打猎的柴刀、弹弓,出了门。 王麻子今天来得很早。 一直在杨野家院子外的不远处站着。 看到杨野出来,王麻子立马殷勤得跑过来,接过杨野的背篓背在身上。 “杨哥, 快吧,我都等不及了。” 杨野知道王麻子等不及的是什么。 他也等不及了。 两人立马往山上出发,朝着布置羊耙子陷阱的地方赶去。 三月的天气,说不上太晴朗。 清晨,山道上山风萧瑟,夹带着从玉龙玉龙雪山吹来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杨野和王麻子快步来到布置羊耙子的山坡背面。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了“簌簌”的动静。 循声看去,就看到青翠草丛间,羊耙子的“肋骨”牢牢闭合起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的。 看到这一幕,杨野心中一震,立马招呼王麻子过去。 走近以后,看到羊耙子中,一个毛茸茸的家伙,正在拼命咬着羊耙子的钢骨。 可那实心铁铸的骨架,哪是畜生的牙齿可以咬得动的? “杨哥,是野兔!” 王麻子兴奋了喊了一声。 他已经看清了,羊耙子里关着的,正是一只浑身灰麻的野兔。 运气不错! 这几日上山,一直没有笑过的杨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杨哥,柳金眼的家伙真好使,咱们没费一点劲,就抓到了一只野兔……嚯,还挺肥的!” 王麻子躬着腰,凑近了观察那只野兔。 目测羊耙子抓住的野兔,起码有个四、五斤左右,比两人上次合力抓的那只还重。 估计也晚上跑出来觅食,勿入了羊耙子陷阱。 野兔性子野,是关不住的。 “王麻子,把羊耙子拎起来,装到背篓里!” 杨野打算直接把一只活的野兔带下山,拿到国营饭店去卖了换钱。 “好勒,杨哥!” 王麻子兴匆匆拎起羊耙子,放入背篓后,又忐忑问道:“杨哥,这……这次抓到的兔子,我、我那什么……” 杨野知道王麻子想问什么。 “王麻子,你是不是想问你能分多少?” 杨野似笑非笑地盯着王麻子,反问道:“你觉得你能分多少?” 王麻子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怎么出力,打到的猎物怎么分,他可不敢在杨野面前比划。 见杨野盯着自己,似乎在等答复。 王麻子心里本来就没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杨哥,怎么分肯定你说了算,要不你卖了兔子,回来的路上,帮我打一瓶酒……不,半瓶也行!” 那个年代,自酿酒便宜。 一瓶散装的白酒,也就几毛钱一斤。 王麻子怕自己要多了,说完以后,心中不停地打鼓。 “肚子都吃不饱,还惦记着喝酒?王麻子,瞧你这点出息!” 杨野哼了一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酒,你就别想了,野兔怎么分,我自然会安排!” 第四十八章 不能随便乱来 杨野和王麻子早早下山。 进入寨子后,王麻子把背篓交给杨野,杨野准备带野兔下山去卖。 分别前,杨野叫住王麻子。 “王麻子,等卖了野兔,我来找你,今晚有事要给你交代。” 王麻子殷勤一笑,问道:“好勒杨哥,晚上有什么事啊?” “到时候再说。” 杨野一脸神秘说完,背着背篓往山下走。 穿过寨子时,他远远看了一眼生产队长家的方向。 时间来到中午。 杨野出现在了镇上的国营饭店。 几个女服务员已经认出杨野,杨野好言相说,她们这才跑去找叶师傅。 叶师傅出来后,看到杨野背着背篓,知道杨野又带山货了,笑着问道:“小伙子,这次带的什么下山,可别又搞些我不能弄的食材啊。” 杨野名表叶师傅的意思,笑了笑,揭开背篓,露出里面的羊耙子。 “哟,这笼子的造型有些特别啊。” 叶师傅以为羊耙子是什么特别的笼子。 杨野也没解释,将羊耙子拎了出来,指着里面的野兔,笑呵呵道:“叶师傅,这个你能弄吧?” “哟,是野兔噶。” 叶师傅笑了笑,说道:“这玩意儿吃法挺多的,能红烧、爆炒还能焯水凉拌,我们店也有收老乡的家兔来弄,但野兔很少。” 见叶师傅说了这么多,杨野问道:“那这个野兔的价格怎么算?” “野兔价格比家兔贵不了多少,家兔才不到4毛钱一斤,你抓来这玩意儿,也就四五斤的样子,我最多……给你个两块钱。” 算下来,兔肉的价格不及优质猪肉的一半。 但其实两块钱已经不少了。 那个年代,农民的平均日收入才5毛钱,一直野兔相当于别人4天收入。 而且牛尾寨的村民更穷。 估计每家每户算下来,一天也就两、三毛钱收入。 一只野兔带来的收入,对于杨野来说,相当于抵上了别人家七、八天的收入。 所以杨野毫不犹豫道:“行,就按叶师傅你给的价格算。” 杨野的痛快,让叶师傅呵呵笑了起来。 “好,我给你算钱。” 叶师傅让杨野把野兔提到后厨去,然后再给他结算现金。 “叶师傅,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杨野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叶师傅。 叶师傅好奇回头,问道:“什么事?” 杨野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正往他们这里瞧热闹。 于是他没有说话。 叶师傅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立马就对那两个女服务员挥手道:“行啦,忙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后厨的地位比服务员还高。 两个女服务员见叶师傅赶她们走,只能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进入饭店里忙活起来。 叶师傅这才背着手,转身走两步来到杨野跟前,笑呵呵道:“说吧。” “叶师傅,要不这次你不给我算钱,” 杨野用商量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直接用野兔,跟你换店里的猪肉。” “哦?” 叶师傅好奇地盯着杨野,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我也打算换了钱买猪肉,但是我没肉票,买肉票的话,两块钱也不够,而且肉票的价格还贵……” 黑市里卖的各种票,肯定是高于市场价格的,所以去黑市换票并不划算。 那个年代,买东西得按票供应。 不是说想买什么买什么。 但票的供应有限。 根据地区不同、职位不同,农民和城镇职工得到的票是不一样的。 甚至一些票,农民根本得不到。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就催生出了黑市换票的勾当。 而且就算黑市的票比市场价高,人们还是络绎不绝去黑市换票。 没办法,很多东西稀缺,不去黑市根本买不到。 所以,以物换物,便是一种常见的交易手段。 但这种交易得分情况。 就是说,你需要的东西,别人手上有,别人需要的东西,你手上也有,这场交易才能打成。 因此,以物换物的限制有很多,交易起来也不是那么方便。 杨野就想干脆通过叶师傅,直接换国营饭店的猪肉。 当然,叶师傅愿不愿意为杨野开这个绿灯,主动权在人家手里。 叶师傅思忖了片刻,说道:“先说好了,你这只野兔,最多能换两斤‘二级猪肉’。” 猪肉是有等级。 一级猪肉,一斤的价格接近一块钱,二级猪肉价格次之。 越好的猪肉价格越贵,去皮去骨的更贵。 甚至更好的猪肉,甚至能达到一块三毛钱一斤! 杨野估摸着,二级猪肉,一斤的价格应该是八毛钱左右。 “那也行!” 他还有别的想法,立马点头同意了。 叶师傅有些意外,皱眉道:“什么肉不是吃?你用四五斤左右的野兔肉,换两斤猪肉,未免太吃亏了!” “叶师傅,道理我都明白,还麻烦你行行好,换些猪肉给我,我想给我媳妇包顿饺子。” “哦,原来是包饺子啊?” 叶师傅豁然开朗,说道:“那行,我就破例一次,你跟我去一趟厨房。” “谢谢叶师傅!” 杨野赶紧拎着羊耙子,跟着叶师傅去到饭店的后厨。 在厨房里,杨野看到了放在桶里的猪肉,都是今天现杀拉过来的。 叶师傅让杨野自己选两斤。 当然,不能随便乱选。 只能选没有肥肉,带点骨头和皮的猪肉。 肥肉是宝贝,能炼猪油,厨房做菜主要就靠猪油,肯定不能给杨野。 杨野一看能选的肉都不怎么样,目光就落在了角落里挂着的两扇排骨上。 “叶师傅,要不我换排骨吧?” “啥?” 叶师傅愣愣看着杨野,说道:“你不是给你媳妇包饺子么?” “昂,我改主意了,拿排骨回去熬汤喝。” 其实杨野选排骨,除了可以熬汤以外,还有两个好处。 第一,那个年代的排骨,比猪肉还便宜,他估摸自己用兔肉,能多换几两排骨。 第二,排骨的骨头,杨野有别的用处。 叶师傅见杨野打定了主意,也没说什么,当即亲自操刀,切了两肋骨的排骨肉出来。 第四十九章 腿酸 两肋骨的排骨肉最后一秤,有两斤二两重。 “行啦,拿好吧。” 叶师傅把排骨交给了杨野。 杨野笑呵呵道:“叶师傅,你手可真稳,一刀下来不多不少。” “哼,那是!” 叶师傅得意一笑,说道:“我七岁就在厨房,干了三十多年,你以为手上功夫是耍把式?” “行,叶师傅,过几天我再来。” 杨野打了声招呼,将野兔放入厨房备用的鸡笼子里,收好了羊耙子和排骨,离开了厨房。 他出饭店后,已经是中午。 匆匆吃了几个带下山的馒头后,便直接回到了山上。 下午,杨野回到了家里。 徐明玉见丈夫今天又回来这么早,一回来就钻入了厨房,叮呤咚咚的动起了菜刀,似乎在砍什么东西。 她有些好奇,但没问,只是放下手里的篾条,从小竹椅上站起,转身进了屋子。 “花花,饿了吗?” 徐明玉摸着来到小云猫的窝边。 这些日子,杨野带回来的小云猫,被徐明玉当家猫养着,每天都没落下一顿麦乳精。 这小家伙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醒来的时候,又被徐明玉抱在怀里。 渐渐地,小云猫已经熟悉了徐明玉的气味。 发现徐明玉过来,小云猫从窝里抬起头,冲着徐明玉“咩咩”叫唤。 徐明玉循着小云猫的叫声,蹲在窝前,将小云猫轻轻抱起。 “花花,肚子饿不饿呀?” 徐明玉轻柔地抚摸着小云猫细软的绒毛。 从感知中,她一直相信,自己抱在手里的,是只不到一个月的小家猫。 “咩……” 小云猫叫唤了一声,用脑袋轻轻蹭着徐明玉的手。 徐明玉不由笑了。 这段日子,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只要是累了或者无聊了,就会抱着小云猫抚摸一阵。 虽然看不见,但摸着小云猫柔软的绒毛,也能让她内心一片清净。 就这一点来说,徐明玉此刻是满足的。 “老婆,我出门一趟。” 这时,杨野走到门口,打了声招呼。 刚刚回来以后,杨野就在厨房里,将两斤的排骨剁成了两截,其中一截,自然是留着给妻子炖排骨汤。 他没忘记妻子的养父老徐头。 准备把另一截排骨,给老徐头送过去。 一斤排骨三两肉。 别看就那么两斤多一点的排骨,上面也仅仅粘着七两肉。 但这七两肉,在以往的日子,杨野和妻子逢年过节都很难吃得上。 当然,分排骨前,杨野还是剔了不到二两的肉下来。 这点肉,就当是给王麻子的劳务费。 毕竟上辈子当过老总的杨野,不是目光狭隘掉进钱眼里的商人。 他很清楚,给手下人吃肉,手下人才会做事勤快。 “老婆,我出门去了,今晚我们吃排骨汤,排骨在锅里焯着水呢,我很快就回来。” 杨野招呼完,拎着一根肋骨和那丁点肉,出了门。 他先去了王麻子家。 “王麻子,出来一下。” “来了,杨哥!” 王麻子听到杨野的声音,立马飞快从家里跑出来。 看到杨野手里拎着的一根排骨,王麻子猜测应该是杨野把野兔卖了,买了排骨回来。 他冲到杨野面前,大喜道:“杨哥,这是给我的吗?” “这是给你的。” 杨野将那二两肉交给王麻子,说道:“排骨你就别想了,这是给我老丈人的。” 听到这话,王麻子立马想到了老徐头。 他暗暗吃惊,没想到杨野还真把那个瘸腿的老头供养起来。 “杨哥,你可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王麻子冲着杨野比了个大拇指。 杨野嗤笑道:“王麻子,你自己都没个人样,你觉得你好意思夸我吗?” “咳……嘿嘿……” 王麻子尴尬地笑了笑。 虽然只从杨野这里得到了二两肉,但这二两肉,对于王麻子来说,也是珍贵无比。 王麻子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上次那只兔腿,被赵二狗抢了去。 杨野给的那只斑鸠,他炖了汤。 王麻子虽说嘴里面看不上自己的老母,可炖好的斑鸠肉,他还是都让老母吃了,自己只喝了点肉汤。 肚子里长时间没有油水,沾了肉荤味,能把人馋死。 光是一点肉汤,这几天王麻子做梦都在回味。 “杨哥,谢谢你,明天我还跟你上山!” “嗯,我先走了。” “杨哥慢走!” 王麻子站在自家屋子前,殷勤地目送杨野离开。 杨野自然是去老徐头的家。 他拎着那一斤的排骨,来到老徐头的木头棚子茅草屋。 老徐头房门开着。 杨野站在门外,透过低矮的房门,往屋子里面瞅了一眼,屋子里光线很暗,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爸,我来了。” 杨野喊了一声之后,钻入了房门。 进入屋子,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 紧接着,昏暗的角落,传来了老徐头的声音。 “杨娃子,你来了啊?” “对,爸,我给你带了一点排骨来。” 杨野摸到桌子前,将排骨放下。 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他通过木板缝隙透进屋子里的光,看到老徐头正坐在一张低矮的凳子上,揉着自己瘸掉的左腿。 自从两个月前,老徐头摔了一跤之后,他的瘸腿就经常阵阵地疼痛。 老徐头也没钱买药,痛的时候也只能忍着。 实在忍不了了,就只好坐下来,通过搓揉、拍打的方式,缓解左腿的阵痛。 杨野看着老徐头眉头紧皱,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心中一阵泛酸。 “爸,腿……腿很难受吗?” 杨野感觉自己问得就是废话。 但除了这么问,他暂时也没别的法子。 毕竟他就算想给老丈人抓药,但现在手里一分钱也没有。 “嗯,好多了。” 老徐头缓了缓揉腿的动作,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排骨,诧异问道:“杨娃子,你哪里弄来的排骨?” “我不是说了我上山打猎嘛。” 杨野笑着解释道:“我打到了一只野兔,拿到山下换了点排骨。爸,排骨不是很多,我留了一部分给明玉炖汤,剩下的就给你拿过来了。” 第五十章 炖排骨 老徐头盯着那个排骨,老眼有些模糊。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以前那个好吃懒做的女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杨野的变化,简直让老徐头感觉像在做梦。 老徐头龇了龇牙,忍着腿痛,说道:“杨娃子,你现在这个样子,老汉我已经满足了,排骨拿回去,你和我闺女多吃一些,我年纪大了,牙也不好了,啃不动排骨。” “爸,排骨炖久一点就能啃动了。” 杨野那不知道,老徐头这是舍不得自己吃。 为此,杨野特意强调道:“爸,只要我一直上山打猎,以后咱家的肉会越来越多,你就放心吃吧。” “打猎是好事,可在山上,也要注意安全……” 老徐头也开始为杨野担忧起来。 “爸,我在山上会小心的。” 杨野笑了笑,看着老徐头的左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吧,我给你买些药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 老徐头话说到一半,杨野已经笑呵呵地走出了屋子。 等杨野离开,老徐头从凳子上撑起来,一瘸一拐走到桌前,看着桌上那一段排骨,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他又看向了门外。 屋外的杨野,早就走远了。 时间尚早。 杨野离开家也就十来分钟。 回家以后,他先去厨房,将砍碎的,焯过水的排骨捞起,重新换了一锅水,开始炖起排骨。 这一炖,起码要一两个小时。 正好可以上一趟山,把羊耙子重新布置上。 “老婆,我再出门一趟,晚饭前回来。” 杨野知会了一声妻子,便取了羊耙子,直奔牛尾山上而去。 他重新将羊耙子布置在山坡背面,只等野兔下一次落网。 “成了。” 杨野拍了拍手,转身往山下走。 在快要走到寨子时,他突然看到,一个曼妙的背影,出现在前方的山道上。 是柳月茹。 柳月茹依然背着长弓,提着空空的袋子下山。 看样子,今天又是空手而归的一天。 这让杨野有些纳闷。 心想柳月茹毕竟是柳金眼的女儿,柳金眼应该传授了她不少的打猎技巧,怎么又见柳月茹空手而归? 联想到之前王麻子所说,杨野怀疑柳月茹不是摘草药。 可能是打猎某种野物。 杨野一直想跟柳月茹道歉,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都是一个寨子的人,难免会有碰上的时候。 看到柳月茹拎着空袋子,略显萧瑟的背影。 杨野就想着,如果哪天在山上遇到了柳月茹打猎,就顺手帮个忙,帮柳月茹把猎物打到手。 到底是商人的思维。 按照杨野的想法,如果在他的帮助下打到了猎物,柳月茹又接受了猎物的话,就说明柳月茹原谅自己的几率会很大。 当然,柳月茹要是不接受猎物的话,杨野就自己把猎物带回去。 横竖都不亏。 这么想着,见柳月茹已经进入了寨子。 杨野也迈步跟上,回到寨子后,往自己家走去。 回到家以后。 杨野先去厨房里,看了看炖在锅里的排骨。 炖排骨汤,要加一些配菜才更有味道,比如藕,或者玉米。 但这些杨野家都没有。 所以还是那句话,杨野进入厨房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排骨的诱人香气,只不过香味缺乏层次感。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肉吃就不错了。 等以后日子好起来,别说炖排骨加配菜,就是加点什么党参、北芪这些,把排骨汤做成药膳也是没问题的。 上辈子的杨野,就喜欢喝点药膳汤。 那玩意儿其实挺补的。 上辈子五十多岁的时候,杨野都还身体棒的小伙子一样。 扯远了。 杨野眼见排骨汤炖的差不多了,就斜了火,开始淘米做饭。 他是知道的,妻子在外面,依然坐在小竹椅上编着蔑框。 等饭煮好以后。 杨野就去到妻子面前,将妻子扶到桌子前坐下。 “老婆,今晚吃排骨汤,你得多吃点。” “当家的,我吃不点那么多。” 徐明玉早就闻到了排骨汤的香味。 那香味是带钩子的,那把人肚里的馋虫勾起来。 尽管肚中早已饥肠辘辘,但徐明玉还是想着自己少吃或者不吃,把排骨留给丈夫。 但她并不知道,杨野也是这么想的。 杨野将米饭和一锅汤端到桌子上,就迫不及待给妻子舀了一碗汤,督促妻子先将汤喝了。 妻子喝了汤以后,杨野立马将汤里的排骨悉数捞出,全部放到妻子碗中。 他“欺负”妻子看不见,说道:“老婆,排骨太多了,你把碗里的吃了,剩下锅里的都留给我。” 其实锅里哪还有排骨,全是清汤寡水了。 杨野这么说,就是怕妻子跟她父亲老徐头一样,舍不得自己吃排骨。 别说,杨野的办法很有用。 不明所以的徐明玉,当真老老实实地啃起了碗里的排骨。 排骨很香,上面粘着的肉,早已经被炖软了,放在嘴里轻轻一抿,肉就在嘴里化作了渣滓,全是浓郁的肉香味。 “老婆,好吃吗?” “好吃……” 徐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排骨很香。 加上徐明玉从出生到现在,印象中就吃过两顿排骨。 如此珍惜的机会,她如何会觉得不好吃。 看着妻子低头仔仔细细啃着排骨,杨野虽然一口排骨没吃,但心里别提多有滋味。 徐明玉难得吃到肉,所以排骨啃得很仔细,将一截排骨啃得不沾一点肉,不带一点汤汁,她这才有些舍不得地将骨头放下。 骨头她也没乱扔,小心放回到了碗里,突然一个舍不得。 “当家的,你怎么不吃?” 徐明玉突然抬头,将脸面向杨野方向。 “谁说我不吃的?” 杨野这才拿起筷子,假装在锅里捞排骨。 可锅里只有汤了。 杨野便舀了一碗米饭,倒了一些汤在饭里。 他怕妻子察觉异样,遂用不满的语气说道:“好好吃你的东西,筷子别往锅里伸,锅里的排骨都是我的。” “哦……” 妻子小声应了一声。 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她还真没敢往锅里伸过一次筷子。 第五十一章 快走吧 徐明玉老老实实吃完碗里的排骨。 正想舀一点米饭,却听到旁边传来丈夫的质问声。 “你干嘛?” “当家的,我……我想吃舀点饭。” 吃米饭? 光吃米饭有营养吗? 杨野想让妻子多喝点汤,重新拿了一个碗,只给妻子舀了一小勺米饭,然后把锅里剩下的汤全到妻子碗里。 “老婆,你喝汤,米饭不多,我要吃。” 这段时间,杨野早就观察了妻子的饭量,那么多汤和肉,产生的能量足以让妻子填饱肚子。 至于米饭嘛。 杨野纯靠汤泡饭,没有一点下饭菜,硬生生吃完了这顿晚饭。 嗯,晚饭确实有些单调了。 不过杨野无所谓。 见妻子另一个碗里,骨头被啃得精光,他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将那些骨头全部收拢在一起,装到自己的口袋中。 接着,杨野去洗了碗。 一切如常。 只是照顾完妻子洗漱之后,杨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 他考虑到,今天的肉吃完了,明天又该吃什么? 野兔打到以后,还是得先去卖钱,不能光换肉吃,不然家里永远不能存到更多的钱。 “老婆,我吃得有点撑,要出去逛逛。” 杨野找了个借口,准备出门。 徐明玉听到后,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道:“当家的,这么晚了,你……你要去哪里啊?” 她应该是在担心丈夫。 走到门口的杨野,回过头,看到妻子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捏着床单,脸上带着紧张无措的表情。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晚上出去过,但每次出去都是喝酒打牌。 而这导致的结果,要么是家里会少一些东西,被杨野拿去偿还赌债。 要么就是杨野喝醉了回来,把妻子痛打一顿。 所以杨野晚上出门,对于徐明玉来说,绝对算是一个噩梦。 徐明玉这几天,一直陷入一种困惑。 她困惑于自己的丈夫,这几天一会儿“变好”,一会儿“变坏”的行为。 丈夫变好的方面,是真的好。 即想方设法为家里带来食物,又不再打她骂她。 变“坏”的地方就是,徐明玉发现丈夫有时候明明是在关心她,但丈夫的语气和态度还是那么恶劣。 这样的丈夫,在徐明玉眼中很古怪。 可就是这种古怪,也让徐明玉感受到生活似乎在往好的方向走。 当然,除了丈夫晚上又要出门。 徐明玉害怕,害怕丈夫出门以后,这几天好不容易让她产生的希望会破灭。 糟了。 杨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妻子的感觉。 虽然他出门,真的不是去打牌或者喝酒。 但以往劣迹产生的刻板印象还存在,不怪妻子误会自己。 为此,杨野有必要解释一下。 “老婆。” 杨野顿了顿,看着床边的妻子抬起头后,缓缓说道:“老婆,我出去逛逛,想一下家里还缺什么,过几天给家里添点。” “真……真的?” 徐明玉听到丈夫这么回答,愣了一下。 难道是我错怪了当家的? 她下意识开始反思。 是的。 丈夫这几天一直在为家里在外面忙,每天都想法子带些东西回来。 想到这里,徐明玉心里开始动摇。 她觉得,丈夫大晚上出去,或许真的不是去喝酒打牌。 “老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要晚些回来,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家又有肉吃了。” 丈夫的话,一字不差落入徐明玉耳朵里。 虽然丈夫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可从这段话里,徐明玉感受到了莫名的踏实。 “知道了,当家的,你早去早回……” 徐明玉低着头,感觉自己又犯错了,小声回应了丈夫一句。 看到妻子那憨态模样,杨野忍不住没笑出声。 “好,我早去早回。” 说完,杨野穿过院子,出了家门。 天早就黑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牛尾寨里,周围黑压压的房屋,显得冷冷清清。 杨野走在寨中小道上,掂了掂兜里的碎骨头。 他说了,明天要给家里带回去肉吃。 那肉在哪里呢? 杨野停下脚步,望了一眼生产队长家的方向。 接着,他扭头朝王麻子家走去。 王麻子家没有亮灯,站在黑黢黢的门板前,杨野怕惊扰到王麻子的妈,所以敲门的声音很轻。 这也导致他敲了好一会儿门,王麻子才睡眼稀松地起来开门。 “杨……杨哥?” 王麻子打开门,看到站在月色下的杨野,不由愣了一下。 “杨哥,这大晚上的,你找我有啥事吗?” “王麻子,想不想明天也有肉吃?” 杨野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王麻子一听,稀松的睡眼瞬间就瞪圆了,忙说道:“杨哥,我当然想吃肉,你有什么交代?” 今天下午带回家的二两肉,王麻子炒了肉片。 虽然他炒菜的手艺一塌糊涂,但还是得意地端到老母面前,跟老母一起吃了顿带肉的晚饭。 王麻子发现,自己给老妈带回了肉,似乎就成为家里有本事的人。 那种滋味,比吃肉还舒坦。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大晚上的,要上哪去搞肉。 “别着急,王麻子,只有胆子大才能有肉吃,我先问你一句,你敢不敢跟我走?” 王麻子听到杨野的话,心中瞬间打鼓。 怎么晚上搞肉吃,还扯上了胆量? 莫非是去山上? 王麻子承认,晚上上牛尾山却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但想到有杨野在,或许也没有什么危险。 在肉的诱惑下,王麻子最终点头道:“杨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 杨野冷笑了一声,转身道:“跟我走。” 王麻子不敢迟疑,立马跟上杨野,一同走在寨中的小道上。 可走着走着,王麻子发现不对劲。 杨野带他走的,不是上山的路。 王麻子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杨野忽然停了下来。 “杨哥,你咋把我带到生产队长的家来了?” 王麻子赫然抬头,惊恐的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生产队长家那栋崭新的吊脚楼。 “杨哥,咱们快走吧……队长家的狗可凶了,会咬人!” 第五十二章 骨头 王麻子心惊胆战。 他怕狗,更怕生产队长家那条叫“虎子”的大黑土狗。 他以前被虎子咬过,大腿那一块儿鲜血淋淋的。 由于生产队长权利很大,王麻子惹不起,哪怕自己被咬了,也不敢找生产队长要赔偿。 他在家躺了半个月,他老母就哭了半个月。 所以,王麻子怕的不仅是虎子。 他更怕生产队长。 “王麻子,你怕什么,我今天带你来,就是要收拾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杨野口中“狗仗人势”的东西,自然指的是那条虎子。 他说的吃肉,当然也是黑皮土狗的肉。 “杨哥!这可不行啊!” 王麻子得知今晚要对虎子动手,魂都快吓飞了。 他深知,作为寨子里的混子,做多也就欺负欺负寨子里一些软弱的村民。 欺软怕硬是混子的本事。 村子里最硬的,除了村长以外,就是生产队长了。 那可是把权利捏着手心里,在寨子里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人物。 村民都要争相巴结,谁赶去招惹? 现在倒好,杨野竟然带着他,来找生产队长家的狗的麻烦。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队长算个屁!” 杨野冷哼一声,说道:“被人欺负了,尚且还能忍不忍,被狗欺负了,你还能忍得了?王麻子,你他/娘的是从王八壳里钻出来的?” “我……” 王麻子被杨野的话噎得坑不了声。 自从被那条大黑土狗咬了以后,他连听到狗叫声都心里打颤,何尝不觉得憋屈? “只是……” 王麻子吞吞吐吐着,问道:“杨哥,我们怎么弄虎子啊,又怎么保证不被蒋国富发现呐?” 蒋国富就是牛尾寨的生产队长。 若是真给王麻子一个胆子,他也愿意出这口恶气。 只是前提是,不能被蒋国富知道。 否则,王麻子有理由相信,蒋国富能搞得他在牛尾寨待不下去。 “王麻子啊,狗肉当前,你还顾虑其他的干什么,现在又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杨野不想磨蹭下去,让王麻子尽快做出决定。 在王麻子看来,这是很难决定的事。 他既不想招惹蒋国富,也不想得罪了杨野。 毕竟杨野是能带他吃肉的人。 可杨野给他的选择,就像在逼他上吊一样。 不同的是,要么直接上吊,要么吃一口狗肉再上吊。 王麻子甚至怀疑,如果跟杨野混久了,自己的胆量恐怕会越来越大,尽管是被逼的。 “杨哥,你说吧,怎么办!” 王麻子眼一闭,心一横,最终选择了吃肉。 见王麻子做出了选择,杨野笑了笑,说了句简单。 他将自己兜里的碎骨头掏出来,交给王麻子。 “王麻子,等会儿你去把碎骨头扔给那条狗,它叫什么来着?哦……对,虎子,你骨头一块块扔,把虎子引出来。” 杨野相信,纵然是自己手里的排骨没有油水,但对于这个年代的狗,恐怕也是非常有诱惑的。 毕竟人都很少吃肉,更何况狗? 要是那个蒋国富天天在家开小灶,那就另当别说了。 “杨哥,我怕狗啊……” 王麻子接过骨头,瞬间头都大了。 他没想到,杨野自己的差事居然这么要命。 本来还想和杨野求个情。 但杨野却不耐烦道:“王麻子,你别啰啰嗦嗦的,我告诉你,你吃过一次狗肉就不怕狗了,快去!” 听到这话的王麻子没办法。 他不敢惹恼了杨野,只能哭丧着脸,朝生产队长蒋国富的家走去。 快走近那栋吊脚楼时,王麻子借着月光,隐约看到院坝里,一个黑影突然站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晚上在院坝里睡觉的虎子。 很显然。 虎子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 这一瞬间,王麻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敢再靠近了,远远朝虎子的方向扔出一块骨头。 骨头落地瞬间,发出的动静,让虎子警惕地低吠了一声。 “呜……” 虎子盯着骨头,看了几秒钟。 忽然,它似乎嗅到了什么,摇了摇尾巴,停止了低吠,朝着那块骨头走近。 虎子再次嗅了嗅地上,确定是一块骨头后,立马张嘴一口咬住骨头,“咔嚓、嘎吱”地啃了起来。 王麻子听到这个动静,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块骨头很小,虎子几乎不肥什么力气,就把骨头咬碎了。 王麻子又扔了一块骨头到院坝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有意将骨头往院坝的边缘扔,誓要把虎子往院坝外引。 而虎子果然如王麻子所愿,被第二个骨头吸引之后,走到了院坝边缘,低头咬住第二个骨头,啃了起来。 王麻子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 他后退了几步,等虎子咬碎第二块骨头后,他再次扔出了第三根骨头。 这一次,骨头落在了院坝外。 王麻子欣喜看到,虎子黑黢黢的身影,走出了院坝。 他离虎子很近。 再趁着虎子继续啃骨头的时候,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引起虎子的注意。 好在虎子没任何反应。 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王麻子的存在,但没搭理,还是骨头牢牢吸引了虎子。 总之,接下来,王麻子一次次扔出骨头,虎子只低头跟着骨头走。 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王麻子很快就把虎子引到了杨野附近。 此刻。 杨野蹲在寨中小道旁,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找来,体积比拳头还大的一块尖锐石头。 他静静注视着,那头只顾埋头啃骨头的土狗。 当王麻子站在杨野身边时,他手里只剩下一块骨头了。 而此刻。 虎子距离两人,已经不足五米。 王麻子正要扔出最后一块骨头时,杨野却伸手夺了过来。 他要自己扔。 现在人和狗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杨野很清楚,这个距离,虎子很可能会警惕龇牙。 他不怕狗龇牙。 只担心狗叫声,会惊动睡觉的村民。 杀狗这种事,肯定要悄悄的来。 最后一块骨头的落点很重要,既要保证虎子愿意过来,又要保证能干掉虎子。 所以杨野瞄准了,将骨头扔到了两米外的地上。 第五十三章 注意力 “咔嚓!” 随着那只大黑土狗咬碎了最后一块骨头。 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杨野这里。 看到面前出现的陌生人,虎子本能地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犬吠声。 杨野见状,没有犹豫,扔出了手中的骨头。 随着骨头落在两米远的地上,虎子下意识收声,低头开始嗅起来。 与此同时,杨野也握紧了手里的石头,只等这条大黑土狗入套。 虎子被骨头吸引,暂时忘掉了眼前的杨野,往前跨出两步,将狗嘴对向了地上的骨头。 那块骨头也就寸长,这么小一块儿,也能被吸引。 果然是个贪吃的蠢货。 杨野心中这么想着,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在虎子张口咬住骨头的瞬间,他也如同豹子一般,以半蹲的姿态猛然跃起,高举手中尖锐的碎石,朝着虎子的脑袋狠狠砸过去。 虎子正要啃咬骨头,哪能想到眼前的人突然朝自己冲来。 它还没反应过来,脑门上就挨了重重一石头,顿时倒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哀嚎。 杨野不敢让虎子这么叫下去。 举起石头,又连续朝着虎子的脑袋哐哐砸了几下。 砸第三下时,虎子已经叫不出声响了。 杨野没有停手,继续用力砸着,直砸的这大黑土狗的狗头鲜血淋漓,一条舌头从冒血泡的狗嘴里吐出来。 再看这虎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冒血的鼻孔只有出气,在没有进气的份。 虽说有句话叫“铜头铁脑豆腐腰”,说得就是狗的脑袋像铁一样硬。 但说法到底夸赞了一些。 杨野势大力沉的挥动石头,就算虎子的脑袋真有铁那么硬,也未必不能砸变形。 站在不远处的王麻子,身心仿佛被冰冷的雪水浸透意一样。 对于他来说,杨野砸死虎子的一幕,不亚于那天看着赵二狗摔下山崖,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毕竟赵二狗摔下去,王麻子还可以狡辩自己并不知道杨野要干什么。 但这个虎口,却是他亲手引诱到杨野面前的。 如果东窗事发。 他相信,蒋国富一定不会放过他和杨野的。 “王麻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夜色下,传来杨野略微喘气的声音。 王麻子猛然回过神,慌张地跑到杨野跟前,看着那条躺在地上,软作烂泥一样的大黑土狗 ,他顿时心神慌乱。 “杨哥,快……快跑吧,等会儿被人发现了就完了。” “嘁,你以为我叫你来聊天的么?” 杨野扔掉石头,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虎子,说道:“快背起来,拿到寨子外处理了。” “背……背它?” 王麻子已经慌得忘了,杨野带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王麻子胆子这么小,杨野瞪眼道:“还磨蹭什么,不怕人来是吧,不把这条狗背走,我们吃什么?” “哦、哦……” 王麻子恍然惊醒,连连点头。 看着地上的大黑土狗,他也反应过来,这狗已经被打成这样,指定是活不了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他王麻子不吃狗肉,祸事也已经闯下,那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起码还能填饱肚子,用狗肉来祭奠五脏庙。 “哎,我的杨哥哟,我王麻子的胆子,迟早要被你撑大!” 王麻子默默嘀咕了一句,不再犹豫,上前将虎子捞起来,扛在背上。 幸亏刚刚虎子只哀叫了那么几声,此刻正是村民沉睡于梦乡之际,没有听到这几声狗叫。 杨野在前面走,王麻子背着虎子在后面跟。 两人一路穿过寨子的山道,来到寨子外。 此刻天色大黑,一轮月亮挂在天上,照着寨子外清冷的景象。 杨野一路往下山的路上走。 这条路已经走出几次,他知道不远处,有个瀑布,那里正是处理狗肉的好地方。 很快。 他领着王麻子,来到了瀑布前。 这个瀑布规模不大,水流从十来米高的岩壁上落下,在山道旁汇聚了一汪浅浅的水潭。 水潭旁,有一块大石头。 “王麻子,把狗放到石头上。” 杨野一边指挥着,一边从腰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柴刀,准备杀狗,然后剥皮取肉。 但剥皮取肉,难免会沾了血腥味。 杨野怕回去以后吓着妻子,就把柴刀递给了王麻子,让王麻子干这粗活。 王麻子吞吞吐吐道:“杨……杨哥,我不会啊……” 开膛破肚,剥皮剔肉,是一门技术活。 王麻子不会,也情有可原。 但狗已经背过来了,总不能两人转身就回去吧。 杨野重新拿回柴刀,走到大石头跟前,看到躺在上面的虎子,肚皮微微起伏,显然还没有死透。 他站在虎子身后,一把按住虎子的脑袋,将柴刀抵在虎子的脖子上,来回割了几下。 柴刀虽然被打磨过,但不算太锋利。 杨野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终于割开了虎子的咽喉,让一股热烫的狗血,从咽喉处喷出。 幸而杨野提前站在虎子身后,才没让那些污浊的狗血喷溅在自己的身上。 “哗……” 狗血沿着石头,一路流到潭水中。 夜色下,潭水被染得一片浑浊。 等虎子的血流的差不多了,杨野这才转过身,将带血的柴刀再次递给王麻子。 他看着王麻子,静静说道:“不会剥皮就血,以后在山上,打了山羊,打了野猪,你跟我说你不会剥皮,你猜我还会不会带你上山?” 这话杨野说得语气平静,没有丝毫不耐烦。 但王麻子听得明白。 如果自己不会剥皮,不能帮杨野处理一些杂活,那以后上山的野物,也没他王麻子的份了。 所谓万事开头难。 王麻子看着递来的柴刀,知道自己终究躲不过了。 “杨哥,我……我知道了。” 他伸出手,接过柴刀,喘着粗重的呼吸,来到虎子跟前,心中做着各种心理建设。 杨野见王麻子迟迟不肯下刀,于是给出了一个诱惑的条件。 “王麻子,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今晚你这事要是再办好了,我给你分一半的肉。” “真……真的?” 王麻子眼珠瞬间鼓大。 第五十四章 这一遭值了 一半狗肉,对王麻子的诱惑太大了。 蒋国富养的这条大黑土狗,起码三、四十斤重。 剥皮剔骨,再去除内脏。 如果是交给专业的手艺人来干,能剔出十五、六斤的肉。 王麻子手艺肯定不行。 但他估摸着,自己应该也能剔出不少肉来。 夜色下。 王麻子皱紧了眉毛,强忍着恶心,对着虎子开始剥皮和开膛。 他手法粗糙,下刀不利落。 加上柴刀本身不够锋利,所以整个过程十分漫长和艰涩。 杨野没有观摩。 趁着王麻子干活的功夫,他专门回了家一趟。 妻子已经睡着了,他悄悄去了厨房,将家里那个煮米饭、炖汤的瓦罐抱了出来,准备待会儿装狗肉。 在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 王麻子才好不容易把虎子身上的肉给剔了下来。 就这样,他还做得很毛躁,一些碎皮粘着皮,碎骨贴着肉,弄出了不少下成品。 杨野抱着瓦罐回来,看了王麻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看样子确实下了功夫。 只不过…… 摆在大石头上的大小细碎狗肉,杨野目测了一下,最多也就十一、二斤的样子。 不少肉的品相还极差,沾了不少碎骨和皮毛。 杨野挑选了一下,将精细的肉拿到水潭边上洗净,然后装入瓦罐。 精细的好肉没多少。 剩下都是些品相差的肉,大概七、八斤的样子,杨野全部留给了王麻子。 “王麻子,这些肉虽然差,但分量更多,我就留给你了,你拿回去再加工一下,得到的好肉不比我的少。” 这剔骨剥皮,无疑是对王麻子一次精神和肉体上的考验。 听到杨野这么安排,王麻子顿时觉得,今晚这一遭值得了。 那可是七、八斤的狗肉啊! 再差都是肉。 王麻子和他老娘,前几年加起来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 这一点不夸张。 那年代,普通老百姓,大部分时候都吃不上肉,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着肉票去割几斤肉。 而且这几斤肉,还是一个家庭所有成员共享。 在当时,一个家庭的成员基数普通很大,一家夫妻养着五、六个孩子,再赡养几个老人是常态。 有的家庭甚至十多口人,就盯着锅里那一点肉,压根不够吃。 王麻子一下得到这么多肉。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差点就激动得要哭出来了。 “杨、杨哥,跟着你混……值了!” “别扯这些了,天快要亮了,你赶紧找个地方,把这些骨头、内脏、皮毛什么的处理掉,免得被人发现!” “对了,把柴刀洗干净,早就记得还给我。” 杨野提醒了一句。 马上天快亮了,山里人又起得早。 他不做停留,抱着装了狗肉的瓦罐往回走,让王麻子一个人处理剩下的活。 王麻子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他不敢耽搁,立马开始收拾起现场。 那些骨头、内脏,他就捡出来,全部装入大块的狗皮中,再把狗皮一卷,往不远处的山崖下一扔,直接来了个毁尸灭迹。 大石头上残留的血污,也给浇上潭水,全部洗刷干净。 等最后,他再把剩下的狗肉清洗一遍,用衣服一裹,夹在腋下,匆匆往寨子里跑去。 这个时候,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而杨野已经回到家中,把装着狗肉的瓦罐,放在厨房的一角。 狗肉不着急弄,毕竟家里没什么调料。 杨野想着,今天先去山上看看,要是羊耙子又抓到了野兔,那就拿到山下去,换些茴香、八角之类的香料和调料回来,好顿一锅狗肉汤。 所以早饭和午饭,还是以馒头和稀饭为主。 正当杨野和面的时候,屋内的妻子早就已经醒了。 因为丈夫一晚上没有回来,所以徐明玉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她半夜醒过很多次。 摸到床另一侧空空的,她的心也空空的。 最后一次醒来时,天色已经破晓,徐明玉终于听到厨房传来了动静,于是赶紧下床,退开房门走了出去。 “当家的,你回来啦?” 徐明玉小心翼翼问了一声,想关心丈夫的情况,又怕打扰到丈夫。 听到妻子的声音,杨野从厨房探出头,借着灰蒙蒙的晨曦,看到消瘦的妻子站在房门前,披着那件穿了很久的破袄子,迷茫地将脸对着厨房方向。 妻子明明看不见,可杨野却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再次感谢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可以留在妻子身边。 “嗯,老婆,我回来了,在弄早饭。” 杨野没有暴露情绪,回应了妻子以后,就钻入厨房继续忙碌了。 早晨的空气带着露水,格外新鲜,也格外凉快。 杨野将蒸好的馒头端出锅,看到妻子已经坐在小竹椅,新编着她的蔑框。 他没去打扰妻子。 等将馒头和泡茶摆上桌,碗筷都摆好以后,他才走到门口。 “吃饭了,老婆。” “好……” 徐明玉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篾条,准备撑着小竹椅的边角,从椅子上起来。 但一双大手却伸了过来,挽住徐明玉的双臂,将徐明玉扶了起来。 徐明玉一阵头晕目眩,心瓣也颤了一下,忍不住脱口说了声:“谢谢……” “谢?” 杨野板着一张脸,忍住没说出后面那句“我是你丈夫,你谢我干什么”。 徐明玉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又紧忙着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杨野差点眼前一黑。 怪我,怪我,是我害得我老婆,跟我这么生疏的! 他暗暗想着,不动神色扶住妻子,进入了屋内。 伺候完妻子吃早饭。 杨野照例将厨房收拾完,便取了背篓和弹弓,出了门,准备往山上走。 王麻子也早早在院子外不远处守着。 看到杨野出来,王麻子赶紧点头哈腰,一路小跑过来。 “杨哥,早啊!” 王麻子将洗干净的柴刀,殷勤地递给杨野。 “王麻子,一晚上没睡觉,还挺精神呵?” “嘿嘿,托杨哥的福,精神着呢!” 第五十五章 还差点东西 王麻子是挺困的。 为了把蒋国富家的狗剥皮剔肉,他昨晚忙了一晚上。 一早回到家,见天要亮了,没时间休息,也没来得及再处理狗肉,只能在狗肉上撒了一些盐,便匆匆出了门,在杨野家门口候着。 所以王麻子其实挺困的。 但一想到辛苦一晚上,得了这么多肉,他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杨哥,刀给你。” 王麻子把柴刀递给杨野,又殷勤地接过背篓背在身上。 两人往山上走,来到羊耙子陷阱处。 可能是因为昨天陷阱放得晚,一大早过来,羊耙子里空空荡荡的。 杨野微微眯眼,见羊耙子没货,就打算往山里走走,看能不能碰到其他猎物。 山林间,有鸟叫如啼,清脆悦耳。 两人一路往山上走。 杨野每每上山,都惦记山驴子,反正也是往上走,他就想顺路看看那处山泉。 在走了一个小时后,正东张西望的王麻子,忽然“咦”了一声。 原来他看到山道边上,有一株覆盆子。 覆盆子又叫三月泡,有很多妙用,泡水或者泡酒有很多妙用。 现在三月,正是覆盆子长果实的日子。 但王麻子不去管那些长在枝丫上,红彤彤的果子,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三月泡的根茎上。 “诶唷,这些玩意儿拿回去泡酒喝,嘿嘿,对关节好!” 王麻子说着,就折了几根三月泡的根茎下来。 杨野见状,想到老丈人的腿不好,正好也可以折一些三月泡的根茎回去泡酒,于是让王麻子帮自己也折一些。 “好勒,杨哥,我给你多折一些!” 王麻子忙不迭点头。 “好,王麻子,我去前面等你。” 杨野继续往上山走。 走了几十米,他停下来,听到树上传来一阵鸟叫,像是斑鸠的声音。 他拿出弹弓,看向不远处一颗大树。 那鸟叫声藏在茂密的树冠之中,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影子。 杨野举起弹弓瞄了一会儿,没瞧出个所以然。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王麻子。 “王麻子,你特娘的不知道发出一点动静,折了多少三月泡?” “弄了不少呢,都在背篓里。” 王麻子咧嘴笑了笑,又指了指刚刚他采三月泡的地方,说道:“杨哥,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什么东西?” “杨哥,你来看,看了就知道了。” 王麻子一脸的神秘。 杨野猜王麻子也不会耍什么花样,于是跟着王麻子,来到了那株三月泡前。 王麻子并没有停留,而是扒开一旁的草丛,指着里面,语气有些兴奋道:“杨哥,你看,咱们运气真的不错!” 杨野走过去一看,见草丛中,趴着一只灰麻灰麻的动物,体型跟狗差不多,头上长了一对短角,眼珠子的瞳仁呈现菱形。 这不是一只野山羊么? 仔细一看,这只野山羊趴在草里,脚上面鲜血淋漓,而它身下,还压着一个泛着寒光的铁器。 那铁器上的锯齿,牢牢卡住野山羊的两条后腿,陷入血肉中,深可见骨。 “杨哥,咱们是不是运气不错!白捡了一只断了腿的野山羊。” 王麻子脸上乐开了花,见这只野山羊奄奄一息,还有一口气,便想想杨野借柴刀,上前把这野山羊直接砍死。 但杨野微微眯了眯眼,摆手道:“别动这只野山羊,王麻子,我们走。” “啊?” 王麻子愣了一下,忙问道:“杨哥,白捡的野山羊,为啥不要啊?” 杨野见王麻子只注意野山羊,语气冰冷道:“你眼睛长哪里去了,没看到这野山羊肚皮下,摆着的捕兽夹子?你知道这捕兽夹子是谁的么?” “知……知道啊……” 王麻子有些心虚,缩着脑袋回答道:“不就是那个柳月茹的夹子嘛,咱们寨子里只有她有这东西,我之前就看她带上山了。” 没错。 这很有可能是柳月茹的捕兽夹子。 如今捕兽夹夹住了一只野山羊,王麻子想的是,趁着柳月茹没有发现,把野山羊据为己有。 但对杨野来说,从别人的陷阱里捞东西,已经坏了规矩,他是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况且杨野自知对柳月茹做了错事,就更不可能抢柳月茹的东西。 “王麻子,老子带你上山,是想让你跟着老子,堂堂正正的填饱肚子,你他/娘的记住了,别人打的东西,我们不能偷、不能抢!” 杨野觉得,是自己这几天对王麻子宽松了一些,这混子的二流子癖性就开始流露出来。 他一把抓住王麻子,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把王麻子直接让旁边草丛一推。 “哎哟!” 王麻子惊呼一声,落入草丛中,睁大眼睛,一脸忌惮地看着杨野。 杨野推王麻子,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但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王麻子吓得浑身一激灵。 王麻子有些想不明白,白捡的便宜为啥不要,但看到杨野肃穆冰冷的表情,他顿时就没有了询问的想法。 “杨哥,我知道错了,我……我们走,我不要野山羊了。” 王麻子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见杨野没有再对自己动手,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杨野脸色凝重,重新走回山道上。 他没有再去在意王麻子,而是想着那个捕兽夹子。 捕兽夹子出现在这里,说明柳月茹来过,而这个地方,又离那个山泉不远。 “柳月茹发现那只山驴子了吗?” 杨野心中惦记着这件事。 毕竟那只在山泉附近活动的山驴子,一直是杨野的目标。 杨野现在就要去山泉附近,再关注一下那只山驴子的动向。 如果这时候和柳月茹遭遇…… 杨野相信,以柳月茹的脾气,给自己来上一箭,恐怕都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杨野心中也开始打鼓起来。 “王麻子。” 杨野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王麻子。 “杨哥,啥……啥事啊?” 王麻子看杨野脸色有些不太好,顿时就紧张起来,生怕杨野再教训自己一顿。 “我们下山吧,要打山驴子,还差了一些家伙。” 第五十六章 管理手段 听到杨野这么说,王麻子愣了一下。 “杨哥,柳月茹不是也要打山驴子吗?” “我知道。” 杨野点了点头,看向王麻子,微微挑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麻子当然有话想说,甚至觉得委屈。 他挠了挠头,心里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说道:“杨哥,你刚刚不是说,不能抢别人打的东西吗?” 杨野见王麻子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说的是不能抢别人打到的东西,但没有打到的东西,那就是各凭本事,看谁先打到。” 听到杨野的解释,王麻子瞬间明朗,说道:“杨哥,我们懂了,我们要比柳月茹先打到山驴子,是吧?” “没错。” 杨野点了点头。 他知道,柳金眼需要山驴子的角来治病。 柳月茹也是为了这个才上山的。 之前杨野不忙着对付山驴子,是因为手上一直没有能对付山驴子的家伙。 但现在不行了,就算手里没家伙,杨野也必须行动了。 因为柳月茹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头山驴子。 如果山驴子被柳月茹先打到了,那杨野就没办法用山驴子做人情,给柳月茹赔礼道歉,从而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柳月茹也在这上山打猎。 他可不想哪一天,突然被一支冷箭给射穿脑袋。 到时候,谁来养自己的瞎眼老婆? “杨哥,咱们手里没家伙呀,怎么打到山驴子?” “我知道。” 下山的路上。 杨野开始思考,怎么通过其他方式打到那头山驴子。 他先想到的,是挖个陷坑,等那头山驴子不小心掉下坑里,活活困毙。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是要想困死一头山驴子,至少也得挖个三米深坑,两米见方的坑。 别以为这个坑看起来不大。 但实际上,光靠杨野和王麻子两人,挖好这样一个坑,起码得半个月。 这半个月,恐怕柳月茹都得手了。 毕竟柳金眼手里打猎的家伙多,柳月茹要是发现了那头山驴子,只要找她爹要些家伙,估计打到山驴子也不是难事。 所以,得另外想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说去搞一把枪。 这个年代,像水连珠、56半、甚至是大八粒,这些半自动步枪,用来打猎都是很好的。 这些枪威力大,稳定性高。 关键还是半自动的,只要能命中目标,几乎没什么野物,能抗住它们的连续射击。 只不过以杨野目前的情况,压根弄不到这么好的枪。 火器时代,还不是杨野能触碰的。 他只能把思维放在原始人层面,开始构想,用长毛和弓箭,来对付那头山驴子。 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毕竟枪火发明之前,古人就是用这些原始的工具进行狩猎的。 要获得这些狩猎工具,不知要比半自动步枪容易多少。 杨野一路下山,已经开始想着制作长矛和弓箭了。 弓箭比长矛还要繁琐一些。 长矛最为简单,材料单一,制作工艺也没弓箭复杂,不需要晾干、不需要浸油,甚至只要砍个木枝,将其中一头削尖,就是一杆长矛。 不过考虑到山驴子脾气暴躁,体格也强壮如牛, 用长矛去捅它,可能矛尖还没碰到这家伙的皮毛,它就已经冲了过来。 光是那一对硬如铁的长角,就没人能扛得住。 所以杨野打算,制作轻便的长矛,用于远程投掷,虽然稳定性很差,但胜在安全性高。 至于用什么材料来制作这种长矛。 杨野正在思考着,王麻子再次拍了一下杨野的肩膀。 “王麻子!” 杨野有些生气了。 王麻子这一拍,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 “杨哥,我刚刚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回我……” 王麻子也很委屈,见杨野阴沉着脸,他吓得忙后退了一步。 刚刚王麻子在叫自己? 杨野摇摇头,猜测可能是自己思考太投入了。 “说吧,什么事?” “杨哥,要不要看一眼羊耙子,万一抓到兔子了呢?” 原来,下山的两人,走到了布置羊耙子陷阱的地段。 杨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上下山这么来回一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杨野掏出馒头,和王麻子简简单单对付了一顿,肚子填了个半饱。 山林间,清风爽朗,空气湿润冰凉。 “走吧,看看去。” 杨野招呼了一声,带着王麻子离开山道,绕到了山坡的背阴面,来到了羊耙子这里。 不得不说,最近几乎没人上山打猎,山里的野物也活跃了许多。 尤其是正值开春,野兔更是在山中放肆游走。 早上来的时候,羊耙子还空空如也,但仅仅几个小时以后,里面就装了一只活脱的野兔。 “杨哥!” 看到羊耙子又抓到了野兔,王麻子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别他/娘的大惊小怪。” 杨野皱了皱眉,横了王麻子一眼。 那长耳朵的东西,刚被抓住不就,还在羊耙子里拼命折腾,想要逃出来。 杨野见这只野兔体格也不小,心想今天这趟上山,算是又有兜底了。 他二话不说,提起羊耙子,连同野兔一起装入了背篼,让王麻子背着,一起下了山。 “王麻子,你先回去,我去卖了这只野兔,晚点给你分钱。” “谢谢杨哥!” 王麻子提前道了谢,乐呵呵往自己家走去,那脸色洋溢地灿烂表情,怕是早已忘记了今天被杨野训了一顿的事。 这就是杨野的管理手段。 打人一巴掌,得给人一颗枣子,别人才会死心塌地。 杨野先回了一趟家,看了一眼妻子。 现在是午后。 徐明玉吃饭吃得有些晚。 她没在屋内吃饭,而是端着一碗稀饭,坐在门口那张小竹椅上。 听到丈夫回来的动静,徐明玉赶紧放下碗,想要起身迎接丈夫,但被杨野阻止。 “老婆,我就回来看看,马上要下山一趟。” 杨野说完,去了一趟厨房,看了一下家里缺的调味品。 毕竟昨晚弄了一罐狗肉回来,今晚准备弄狗肉汤,缺的调料,等卖了野兔,就能买回来了。 第五十七章 抓壮丁 “当家的,慢走。” 杨野出门后,徐明玉重新坐下,准备继续编蔑框。 就在这时,屋内的小云猫,突然爬到了门槛上,咩咩叫了两声。 徐明玉听到叫声,吃了一惊,忙放下篾条,伸手往门槛上摸去,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 小云猫这些日子,吃着麦乳精,身体渐渐有了力气,嗅到徐明玉的气味,便趴在门槛上,四肢扑腾着想要往外爬。 徐明玉感受到小云猫充满了活力,不由一喜,笑道:“花花,精神这么好,要不要我抱你?” 说着,徐明玉轻轻抱起小云猫,放在自己的腿上。 小云猫的精神头确实不错,趴在徐明玉腿上也不老实,咩咩叫着想跳到地上去玩。 “花花,别跑好吗?” 徐明玉只能小心翼翼捉住小云猫,无奈苦笑道:“我又看不见,你要跑丢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用手轻轻抚摸小云猫的背脊,想要安抚小云猫。 也不知是不是起了效果。 小云猫果然不再乱动,老老实实趴在徐明玉腿上。 “我们花花真乖。” “咩!” 小云猫叫了一声,院子里便清净了下来,只有徐明玉继续编着蔑框,偶尔发出一点动静。 这个破落的小院,平时也没什么人来。 徐明玉也乐得清净。 只不过,寨子里,今天确实安静了一点。 已经过了中午,都没听到生产队长家的那条黑狗的叫声。 蒋国富睡眼稀松地推开家门,伸了个懒腰,骂道:“日你先人板板,又输了……虎子,过来!” 他冲着院坝叫了几声。 以往这个时候,虎子嘹亮的叫声已经响了起来。 但现在,整个院坝安安静静。 蒋国富“咦”了一声,奇怪地盯着院子,又大喊了一声:“虎子。” 这时,院坝的另一边,一个女人从棚子搭的厨房里探出头。 这个女人是蒋国富的老婆,叫李翠花。 “别喊了,我一早起来就没看到虎子,估计是跑哪里耍去了。” 李翠花回了一声。 蒋国富一听,就骂道:“这狗/日的畜生,就晓得跑到外面耍,家都不回来。” “哼,你不别说狗了,你昨天又打了一晚上麻将,虎子也是跟你学的,一天到晚不着家。” 李翠花埋怨了地瞪了眼蒋国富。 蒋国富眉头一挑,看着老婆,嚷道:“李翠花,你乱说啥子,我不靠谱,能盖这么大个房子让你住?你莫装怪,饭弄好没得,老子饿了。” “饿饿饿,除了吃你还能干啥,这房子不是我爸帮忙,你一个生产队长能修得起来?” “饭在锅里,自己爬下来吃!” 李翠花一点也不惯着蒋国富,扯下腰间的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朝院坝外走去。 “你上哪去?” “去勾引男人,给你戴帽子!” 李翠花扭头怼了一句。 听到这话,蒋国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老子还想再修个院子,去,多勾引几个壮实的回来。” “神经病!” 李翠花气得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蒋国富来到厨房,胡乱吃了点午饭。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有些暖和。 蒋国富就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一个长得精瘦的男人出现,站在院坝外,轻声喊道:“蒋队长,吃过了嘛?” 蒋国富骂骂咧咧道:“刘老三,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来,你家的风水不好,老子昨晚上输了一晚上,看到你就是气!” 男人叫刘老三,也是寨子里的混子。 不过和杨野不同,刘老三的舅舅是大队的会计,是掌握一个生产队经济的。 那个年代,生产队的会计权利可不小,又管账,又记工分。 所以别看蒋国富对刘老三吆五喝六的,实际上包括刘老三在内,还有几个寨子里“有头有脸”的混子,都跟蒋国富玩得不错。 刘老三听到蒋国富的话,嘿嘿一笑,说道:“蒋队长,你也别怪我,我昨晚还不是输了……你把狗看好,我要进来了。” “狗不晓得跑哪去了,你直接过来嘛。” 蒋国富招了招手。 刘老三闻言,神色一松,走到院坝里,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蒋国富旁边。 “蒋队长,今晚再把张二娃和徐赖子喊到,我们继续。” “今天就不了。” 蒋国富摆了摆手,指着院坝,说道:“你看到没得,我这就一个院坝,准备喊人围起来,弄个院子出来。” “弄成院子干啥,未必然哪个敢上你家来偷东西啊?” “你懂个屁,弄个院子出来,以后要打牌,就到我院子里来打,清清静静的,这样才巴适。” 听到蒋国富这么说,刘老三眯了眯眼睛,问道:“那你打算请几个人来修院子?” “请?” 蒋国富眼睛一鼓,说道:“请人不花钱啊?请什么人,直接点名,喊寨子里的人来给我修!” 刘老三一听这话,隐约察觉有些不对,立马站起来,就要找借口开溜。 蒋国富找防备到这点,刘老三屁股刚刚抬起,他就嚷道:“你给老子坐下,老子又不喊你给我修院子,跑什么跑?” 刘老三闻言,撇嘴道:“蒋队长,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想让我喊我舅舅,帮你抓几个壮丁嘛?” 蒋国富眼睛一亮,笑道:“嘿嘿嘿,刘老三,还是你懂我,跟修我这个房子一样,到时候抓几个老实的过来。” “算了,我舅舅肯定不同意!” 刘老三一脸为难地说道:“上回以大队名义,叫人来给你修房子,还骗人说算工分,等年底结算的时候,我看到时候他们不闹翻天才怪。” “谁他/娘的敢闹?” 蒋国富听到这话,顿时眼神一狠,声音低沉道:“谁他/娘的跳得欢,老子就扣他工分,让他狗/日的来年吃泥巴!” “噢哟,蒋队长威风!” 刘老三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别喊我帮忙,喊你老丈人去给我舅说,你老丈人不是村支书嘛,他说话管用,我舅舅肯定配合你。” “去你娘的,招呼你舅舅,需要我老丈人出面?” 第五十八章 闹误会 蒋国富的老丈人,也就是李翠花的爹,是寨子里的村支书。 可以说,牛尾寨的干部,基本都沾亲带故。 蒋国富又是生产队长,是寨子里权力最大的一个。 因此,蒋国富只要跟其他干部串通一气,欺负寨子里的村民,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在蒋国富的再三要求下,刘老三只好答应,去给作为会计的舅舅说一声,到时候配合起来,骗几个村民来给蒋国富修院子。 “对了,蒋队长,你家虎子到哪去了?” “应该是出去耍去了。” 蒋国富沉吟了一声。 那头黑狗出去了大半天,蒋国富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只不过他没有多想,觉得虎子可能是跑出寨子去了,兴许太阳落山就回来。 兴许是昨晚打了一晚上牌,没睡好,刘老三打了个哈欠,眼泪花花地张望了一圈,没看到李翠花的身影,又问道:“那嫂子去哪了?” “你嫂子还能去哪,这个时候,肯定是去地头去了。” 蒋国富见刘老三无精打采的,于是撇了撇嘴。 “哦,这样啊。” 刘老三听说李翠花不在家,不由嘿嘿一笑,凑到蒋国富身边,低声说道:“蒋队长,我发现嫂子现在对你越来越不耐烦了,咋的,没喂饱嫂子啊?” “你娘的,你乱说啥子?” 蒋国富像受了刺激一样,瞪着眼珠子,恶狠狠看向刘老三。 刘老三却不害怕,继续说道:“别生气嘛,你前几年不是伤了腰杆嘛,我听说县里有个老中医很厉害,你抓紧去找老中医开几服药,说不定有效果。” “老子腰好得很!” 蒋国富脸色有些不好看。 前几年,牛尾寨想在后山修个引水渠,把山里的山泉引到寨子里。 结果由于技术和人力原因,引水渠没修起来,还出了几次事故,死了一些人。 就连蒋国富的腰也被碎石砸中,关键砸得那个部位,有些不好说出来。 只有和蒋国富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那次事故以后,对蒋国富的影响有多大。 刘老三见蒋国富一脸阴沉的表情,知道自己没猜错,肯定因为身体问题,蒋国富和李翠花的夫妻关系,出现了不和谐。 “蒋队长,你继续晒太阳,我得回去睡个回笼觉。” 刘老三哈欠连连地站了起来。 “记到跟你舅舅说一声,老子等着修院子!” “知道了。” 刘老三应付了一句,走出院坝,消失在了蒋国富的视野中。 只不过刘老三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 跟蒋国富告别以后,他突然就精神了起来,出了寨子,径直往梯田方向走去。 牛尾寨依山而建,耕地很贫瘠,只有寨子外的南边有个缓坡,被寨子里的人称为向阳坡,也就是柳金眼经常晒太阳的地方。 向阳坡被历代村民改造,在这里修了梯田,勉强种了一些作物。 而此刻,李翠花就在地里面。 当然,她也没有劳作,作为寨子里的妇女主任,李翠花正在跟几个妇女,坐在田坎边上聊天。 刘老三来到田里,看到李翠花时,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李翠花长得丰满,胸大屁股大,一对屁股蛋子跟皮球一样圆。 山里人,就喜欢这种能生养的女人。 刘老三看到李翠花跟几个妇女聊天,于是走过去,喊道:“翠花大姐,帮我协调一下工作呗?” 李翠花听到有人喊,回过头一看,见是经常和自己丈夫鬼混的刘老三,便哼道:“哟,刘老三,你不是打牌就是睡觉的,你还有工作?” 其他几个妇女,看到刘老三来了,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刘老三不管那几个妇女,只盯着李翠花,笑道;“瞧你说的,我媳妇前段时间把脚崴了,你是管妇女的,你不得来慰问一下我媳妇?” “我是妇女主任,不是管妇女的,你媳妇又不是劳动的时候崴了脚,我慰问个屁呀!” 李翠花直接回怼了一句。 刘老三一看李桂花不上套,有些没招了,挠了挠头,干笑一声就要往回走。 李翠花见其要走,立马喊道:“站住,正好我有事给你说!” “啥事呀?” 刘老三立马站住,回头眼巴巴看着李翠花。 李翠花本来打算跟刘老三说一声,以后少去找自己丈夫打牌。 但看到旁边还有人,也不好影响丈夫名誉,便站起来,说道:“走,上你家说去,我顺便慰问你媳妇!” 刘老三一听,知道李翠花绝不是要慰问自己媳妇,不由在心里就琢磨李翠花想干啥。 这边,李翠花已经和那几个妇女打了声招呼,走到刘老三面前,催道:“愣着干嘛,走呀!” “哦,好好!” 刘老三心里琢磨不定,只好领着李翠花,往梯田上方走去。 两人一路走出梯田,往寨子里走。 但走进寨子不久,李翠花见四下无人,便叫住了刘老三,把刘老三往旁边的僻静处带。 刘老三一看这情况,顿时心花怒放,跟在李翠花后面,眼珠子落在李翠花的大屁股上,舍不得挪开了。 李翠花这边站定,转过头斜睨了刘老三一眼,瞪眼道:“看什么看,回去看你媳妇的!” “我媳妇的哪有你的……” 刘老三顺嘴回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抬起目光,嘿嘿笑道:“李嫂子,你拉我来这里干啥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怕不是要闹出点误会啊?” “你以为老娘想叫你过来?” 李翠花冷笑一声,哼道:“以后少跟我家老蒋打牌,一大一个晚上,害得老娘一个人睡一张床!” 刘老三听到这话,心里一动,说道:“李嫂子,蒋队长那方面不行,晚上不打牌还能干嘛,倒是也确实让你受委屈了。” “刘老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行不行,还不用你来说!” 李翠花瞪了刘老三一眼。 刘老三见李翠花没走,便壮着胆子,试探道:“李嫂子,你也别生气,我这不是替你叫委屈嘛,你看你,跟蒋队长连个娃都没有。” “李嫂子,女人哪能不需要男人呐?” 第五十九章 花光了 刘老三说完,便朝着李翠花走近一步。 四下无人。 刘老三打的什么主意,李翠花怎么会不知道? 她任由刘老三朝自己靠近,也不后退,只是眼睛往精瘦的刘老三身上一瞟,不屑地挑起眉毛。 “刘老三,你他/娘的还真敢想啊,就你瘦得跟猴似的,还想打老娘的主意?” 说完,李翠花瞥了瞥嘴。 刘老三一听这话,不仅不羞恼,反而心中一喜,说道:“李嫂子,你别看我长得瘦,我浑身是肌肉啊!我媳妇经常缠着我呢!” “哟,还肌肉!” 李翠花瞥了眼刘老三的腰下。 不等刘老三靠近,她上前一把将刘老三推开,兀自往寨子的小道上走去。 边走边扭着大屁股,回头冲刘老三嗤笑道:“我看你那儿也没二两肉,想打老娘主意,你他/娘的还愣了点!” “李嫂子……” 刘老三冲着李翠花干喊了一声,但可惜李翠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 刘老三叹了一口气,无奈平复住躁动的心情,朝自己家走去。 山寨里面,男女那点事,其实没那么敞亮。 李翠花早就注意到,刘老三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刚刚把刘老三拉到没人的地方,除了通知刘老三少跟自己丈夫打牌以外,其实也是李翠花的一种试探。 现在,李翠花完全明白了,刘老三还真想打她的主意。 其实李翠花也不反感,要不是刘老三太瘦了,她说不定愿意给刘老三一个机会。 毕竟守活寡的滋味,只有亲历者才知道有多痛苦。 李翠花朝着自家吊脚楼走去。 新修的吊脚楼,远远的在山道上就能看到,比寨子里任何一户都气派。 可在李翠花的眼中,这个吊脚楼修得再漂亮,也显得空荡荡的,需要些东西来填满。 “今天回来这么早?” 蒋国富看到李翠花出现在院坝里,有些意外。 “怎么,我不能回来?” 李翠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蒋国富,穿过院子,径直往楼上走去。 “你吃枪药啦?” 蒋国富气恼地回瞪了李翠花一眼。 李翠花本来不想搭理蒋国富,但一路走到门口,都没听到虎子的叫声,更觉得家里空荡清净,顿时心中就堵了一股怨气。 “狗呢,狗现在都没回家,你不去找一下啊?” 李翠花冲着院子里的蒋国富吼了一声。 “知道了!” 蒋国富应了一声。 他也觉得不对劲起来,虎子平时就算出去玩,也不至于玩个大半天不回来啊,在外面吃什么? 想到这里,蒋国富不由往后山方向看去,担心虎子跑到后山,被野兽叼走了。 趁着现在天还早,蒋国富决定去找找虎子。 他起身上楼,来到自家卧室。 李翠花坐在床边,正准备扯开身上棉袄的襟子。 “大白天的,你脱衣服干啥?” 蒋国富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 李翠花心情本来就不好,看也不看蒋国富一眼,冷哼道:“老娘衣服脏了,不脱下来洗?你他/娘的怕个屁啊!” 蒋国富被呛得没法回嘴,只能走到床边蹲下,佝偻着腰,从床底脱出一个布袋子。 袋子里装着一把大名鼎鼎的俄国步枪——莫辛纳甘。 莫辛纳甘又叫水连珠,是弹容量5发的栓动步枪,弹道稳定,精度高,曾经风靡一时。 正在脱衣服的李翠花,见蒋国富拿枪,吓了一跳,捂住衣服,惊道:“你拿枪干啥子?” 蒋国富拖出水连珠,闷声道:“去后山找虎子,后山多危险,肯定要带枪啊。” “哦。” 李翠花莫名松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棉袄脱掉,继续说道:“那你多喊几个人跟你一起上山,别走远了,太阳落山前回来。” “知道了。” 蒋国富看着李翠花身上露出的白花花一片,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心口同时一痛,提着枪袋子走出房间,到外面上子弹去了。 过了一会儿,蒋国富给水连珠上好子弹。 现在大概下午三点左右,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 蒋国富自然不会一个人上山,提着水连珠,走出了家门,找上平时跟自己打牌的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往后山而去。 牛尾山在牛尾寨的人心中,始终充满了让人忌惮的威望。 敢独自上山的人很少。 以前是柳金眼,现在是柳金眼的女儿柳月茹。 如果抛开王麻子的话,那杨野也算一个。 “哟,又打了野兔?” 国营饭店门口,叶师傅发出了感叹声。 他看着杨野带来的野兔,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个山民的手段。 “咳,运气好吧。” 杨野打了个哈哈。 他也不是谦虚。 虽然羊耙子占了很多的功劳,但打猎本身就跟运气有关。 杨野将野兔带到厨房,这次没换肉,而是要了钱。 这次的兔子大概三斤多一些,就算按照四毛钱一斤来算,杨野也只挣了一块多。 最后叶师傅给杨野算了一块三毛钱,杨野收了钱以后,出去饭店,买了一包两毛钱的烟,回来塞到叶师傅手里。 叶师傅也没拒绝,笑呵呵收到了兜里。 因此,杨野今天的收入,是一块一毛钱。 他揣着钱,来到市场,买了一些炖狗肉的香料。 还没完。 考虑到老徐头最近脚痛,杨野又去找了个药铺,本来打算花几分钱,买几副药膏。 可到了药铺,人家一听说老徐头的情况,就建议捡些祛湿气的药回去熬。 杨野其实不太相信这种建议,毕竟老徐头没看过医生,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但他转念一想,光是拿几副膏药,确实有些单调,万一人家抓的药有效果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杨野再三确认药材没问题,没副作用以后,这才另外开了两副药,连同药膏一并带出了药方。 买药加买香料,挣得一块一毛钱,基本上又花光了。 杨野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心想自己每天勤勤恳恳上山,结果到现在一分钱也没存上,着实无奈。 但转念一想,若非以前欠家里太多,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沟壑难填的情况。 第六十章 嗤之以鼻 杨野背上东西,准备回牛尾寨。 路过镇上一家供销社商店时,停下脚步,虽然身上已经没钱了,但想了想,还是钻了进去。 记得上一次来供销社商店给妻子买衣服时,杨野就看到店里有气枪卖。 那个时候杨野也就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毕竟气枪这玩意儿,也就用来打打小的猎物,最多来拿打鸟,比不上步枪。 杨野进去后,找售货员打听了一下气枪的价格,得知一把气枪要八十块钱,心里顿时就呵呵一笑。 他心想,八十块钱,自己得打多少只兔子? 打那么多兔子,辛辛苦苦攒了钱,买一把枪,又接着打兔子,这不是闹着玩吗? 杨野果断放弃了买气枪的想法,出了供销社,还是决定着手弄些材料来,多制作一些长矛,用来对付山驴子。 但材料从哪搞呢? 在快要回到寨子时,杨野经过昨晚王麻子处理胡子的那个瀑布前。 这个瀑布距离寨子还有几百米,而这段路又十分不好走,爬坡上坎还很陡峭,因此很少会有村民来这里取水。 杨野中午下山经过的时候,就发现那块大石头上,还残留了一些血污,曾用水洗了一下,结果搞得衣服上沾了些血水。 虽然不太明显,但联想到自己自从重生到现在,好几天都没洗过澡。 眼看时间还早,杨野便放下背篼,脱去了身上穿的对襟长衬衣,扔掉水潭里清洗。 今天的阳光有些怡和,加上潭水清凉,这一双重刺激下,杨野所幸把裤子也脱了,直接跳进了水潭中。 这三月的天,寒气正盛,杨野却敢在山上泡澡。 水潭不深,刚好摸过他的腰,一股凉意瞬间席卷全身。 幸好现在的杨野,年轻,火气旺,稍微一咬牙,也抗住了冰凉的潭水。 趁着四下无人,杨野捧着冰凉的潭水往身上浇,痛痛快快地搓洗起来。 清澈的潭水,浸透了杨野麦黄色的皮肤。 虽说现在的杨野,体能没有达到他满意的程度。 但也亏了杨野天生身材比例协调,身上又没赘肉,肌肉的纹理在水波中,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恰在这时,李翠花抱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换洗的衣服,走在崎岖的山路间,嘴上还骂骂咧咧着。 “狗/日的蒋国富,光想着找狗,家里没水了都不知道。” 原来,牛尾寨的村民,用水很不方便,引水渠没修出来,就几乎都靠着寨子里一口老井喝水。 只不过这口井本来就不大,加上用水的人多,所以井口边经常围满了取水的人。 李翠花不想去等,所幸就抱着一盆衣服,准备来寨子外的水潭这里,一个人清清静静洗衣服。 可她这一来,就坏事了。 刚绕过一段山壁,李翠花就看到水潭里,有个健硕的年轻人影。 李翠花不由愣了一愣。 她没看清是谁,只看到是个身材板正的小伙,光着个身子,在水潭里哗啦啦滑动水花,那模样晃人眼睛。 李翠花呼吸不由一窒,竟然鬼使神差的放轻脚步,悄悄朝着水潭边摸过来。 杨野正在用心搓澡,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个女人摸到了水潭边的石头后面,正直勾勾盯着他。 要说也是李翠花运气好,杨野正抬起手臂,搓洗着侧腰。 这抬起的手臂,刚好露出微微隆起的六块豆腐一样方正的腹肌。 那腹肌披着麦黄色的皮肤,被水花一映,就像墨染似的,条条肌理分明,明暗有光泽。 李翠花看得不太真切,便探头伸了下脖子。 恰好杨野也转个身,背对上了李翠花,露出了宽阔的两肩,以及肩膀隆起的肌肉。 李翠花当即鼓起了眼珠子,捂住了嘴,视野盯着那被水泡过的肌肉上,再也挪不开了。 “哗啦啦……” 瀑布落在水潭中,捡起的水花,打出雨点般的涟漪。 杨野终于洗干净了身体,身上也被搓得通红,丝毫不觉得凉意了,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朝着水潭边走去。 躲在石头后面的李翠花,吓了一跳。 一来杨野马上要从水潭里出来了,很容易发现她。 二来,杨野一丝不挂的走来,身上每一块肉,都被李翠花看得清清楚楚。 李翠花既兴奋有紧张,明知杨野要是从水潭出来,迟早会发下她。 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去想接下来的后果。 不得不说。 李翠花的运气今天有点好过头了。 走到水潭边的杨野,刚要跨出水潭,忽然发现衣服还泡在水潭里,于是转过身去捞衣服。 李翠花猛然惊醒,趁着杨野转身的功夫,偷偷抱着木盆往回走,等走到山壁后面,这才停下脚步,捂着嘴不停地深呼吸。 她这辈子,除了丈夫,从没见过其他男人的身体,没想过男人之间,原来差异能这么大。 “我的妈呀,那是杨野吧,他咋在这里洗澡呢?” 李翠花自然认出了是杨野,也知道杨野是村里的混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混得人人都看不上。 本来李翠花对这种人是嗤之以鼻的。 但偏偏就这么巧,她今天被刘老三撩了一下,虽然不喜欢刘老三这人,但刘老三的话却是没错。 女人哪能不需要男人? 尤其是开过荤的,无论男女,正值壮年,没有不惦记的。 李翠花的心砰砰跳着,久久不能平息。 而另一边,杨野捞起了衣服,拧干了水,见周围无人,也是胆子大了起来,站在水潭边上,用衣服擦干了身体,这才穿好裤子。 衣服没干,穿在身上不合适。 山里人也不讲究。 杨野直接把湿衣服往肩膀上一搭,光着膀子,背上背篓,就往牛尾寨的方向走去。 可刚走了十来米,杨野一抬头,就看到山道上下来个女人。 这女人身材丰满,屁股又圆,只是走路时低着头,怀里抱着个木盆,走得急匆匆的,脸也是红彤彤的。 杨野知道是寨子里的女人,看模样应该是哪家的媳妇。 但他记不起来是谁,和女人擦肩而过,往寨子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