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岁团长:孙女受辱,我重出江湖》 第1章 峥嵘岁月 鹏城,深井城中村。 天色刚刚放亮,郑立夫做了一桌子菜,见孙女的房间还没动静,于是从床下拿出一个箱子,将其打开。 箱子里放着一把勃朗宁手枪,十几枚勋章,一套陈旧的军装,还有许多泛黄的书信。 他拿起手枪精心擦拭几遍,又摸了摸这些勋章,神色中满是怀念。 当年打仗的时候他才十几岁,但凭借敏捷的身手,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接连立功,最终做到了团长,每想起当年峥嵘岁月,都感到不胜唏嘘。 后来顾及家里病重的母亲,他返乡结婚,跟战友见面就逐渐少了,只是偶尔有书信往来,这些年战友多数去世,曾经的旧识也不剩几个了。 “爷爷。” 卧室房门打开,一个清纯动人的女生站在门口,虽然头发有些凌乱,却添了几分俏皮韵味。 “爷爷……做……这么多……好……菜。” 她说话似乎很费力,用了许久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郑立夫盖上皮箱,宠溺的抚了抚孙女脑袋,“今天雅君要去上学了,又得五天后才能见面,当然要做点好吃的。” 二十年前老伴去世,十六年前儿子出车祸死亡,这孙女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偏偏七岁那年又因病毒感染损伤了大脑,造成语言功能障碍,说话说不利索。 好在她跳舞很有天赋,今年考上了舞蹈学院,郑立夫于是跟着一起来了鹏城,租房陪她上学,也好有个照应。 “吃……爷爷吃……” 郑雅君给他夹了鸡腿,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一起吃。” 郑立夫呵呵一笑,心里有些难过。 自己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孙女出嫁的那一天? 吃过饭后,郑雅君背上自己的书包,告别了爷爷,一路小跑往公交站赶去。 路上她看着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挣许多钱,带着爷爷住大房子。 到了学校后,她直奔舞蹈室,在其他同学还没来上课前就开始热身训练。 她知道自己有语言缺陷,所以练舞时格外用功。 正练着的时候舞蹈室大门突然被人踢开,几个女学生慢悠悠走了进来,带头的女生染着粉头发,隔老远就用挑衅的眼神望着郑雅君。 “哟,咱们校花这么刻苦啊,每回都第一个到。” 郑雅君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埋头压腿。 苏月月是她同班同学,听说家里很有钱,似乎一直看不惯自己,一有机会就针对刁难,她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多交往。 “跟你说话呢,聋了?” 苏月月直接从背后推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郑雅君愤怒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么看着我干嘛?说话啊?” 苏月月嘻嘻一笑,“哎,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上次民族歌舞团不是给你一个交流学习的名额嘛,你跟老师说不想去了,让给我,以后我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郑雅君顿时警惕起来,这个交流学习的名额是她凭自己努力得来的,只要能得到团长认可,毕业后就可以直接进入民族歌舞团,可谓一步登天。 想要实现给爷爷买大房子的愿望,就得抓住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你他妈的,给你脸了是吧?” 苏月月甩手一巴掌就抽到了她脸上,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一拥而上,揪着郑雅君的头发抽打起来。 郑雅君挣扎反抗,却根本不是对手,片刻时间就被打得披头散发,脸颊淤青。 “停。” 苏月月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威胁道:“贱女人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名额你要是不让给我,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考虑清楚。” 郑雅君抿紧嘴唇,一声不吭。 “骨头硬是吧,给我打!” 苏月月一声令下,那几个女生再次冲上去拳打脚踢,有人甚至穿着高跟鞋,尖细的后跟踩进肉里,郑雅君疼得眼泪打转,却紧咬嘴唇,一声不吭。 她记得爷爷说过,做人要挺起脊梁,绝不向侵犯自己的人妥协求饶。 “臭表子,我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苏月月很是气恼,掏出自己的最新款水果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妈,这个贱货死活不松口,怎么办啊?” “没事,把她带走慢慢谈,我已经跟学校的人打过招呼了,今天监控维修,别让其他人看见就行。” “明白。” 苏月月嘴角露出邪恶笑容,大声道:“都停手,把人给我从后门拖走,弄到咱们的秘密基地。” 整个学校依山而建,而舞蹈学院后面就是本地著名的黑山,旁边建了公墓,平日里人迹罕至。 几个女生连踢带打将郑雅君揪出后门,她拼命挣扎,趁机将头上的一枚发卡丢在地上。 苏月月并未注意这个细节,顺着山中小径不断深入,每过一处地方郑雅君都会偷偷丢下身上的一件东西。 半个小时后,几人停在一处废旧的小土屋前。 听说这里以前是猎人进山住宿的地方,最近这些年荒废了,意外被苏月月发现,成了她和朋友的冒险屋。 郑雅君被推进屋子里,这里只有几个拳头大的气孔,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倒像个监狱。 “贱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苏月月冷着脸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名额给不给我?不给我就把你弄死找地方埋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爹妈都死了,家里只剩你爷爷了对吧?他找不见你,最多只能报个失踪,到时候名额不还是我的,你又何必搭上一条命呢。” “我爷爷……不会……放过你。” 郑雅君眼中满是怒火,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恶、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爷爷算个屁!” 苏月月往她身上啐了一口,“知道我爸是谁吗?他跟局长认识,你烂在这里都没人管,最多只能按失踪案处理,那个老东西要是敢乱来,我就连他一起弄死!” “啊!” 郑雅君突然跳起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找死!” 旁边几个女生连忙上前将她拉开,随后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贱货,敢跟我动手是吧。”苏月月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老子让全校人都看看她们的梦中女神有多狼狈,一个农村出来的土逼,在我面前秀你妈的颜值呢。” 她上前两步,狠狠一脚踩住郑雅君的脑袋,得意道:“来,看看咱们大名鼎鼎的郑校花,现在趴在地上吃土呢,土包子就该吃土,倒是挺符合你的气质。” 录完视频后,她收起手机,从地上捡了根木棍。 “不想把名额给我,那你也别去了。” 苏月月挥起棍子,狠狠砸到了郑雅君小腿骨上。 “啊!” 惨叫声传出小土屋,淹没在茂盛的山林之中。 第2章 老当益壮 郑立夫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 以前孙女看到消息一定会回,可现在已经到中午饭点了,她还是没回一句消息。 “都中午饭点了,再忙也该吃饭了啊。” 犹豫片刻后,他直接锁上门,坐公交车往学校赶去。 这里距离学校不过几公里路,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他直奔女生宿舍楼,打听后得知孙女根本没回寝室,甚至今天连课都没上。 孙女肯定是出事了。 郑立夫心里一颤,随后冷静下来,直奔教导主任办公室。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点头道:“老人家你好,有事吗?” “陈主任你好,我孙女是你们舞蹈表演专业的学生,叫郑雅君,她今天没来上课,电话也打不通,我觉得他可能是出事了。” 听到郑雅君这个名字,陈主任心里咯噔一下,早上他才接到苏总电话,让自己关了摄像头维修,说是女儿要跟一个叫郑雅君的学生谈事情,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沉思片刻道:“这种事情在学校很常见,她说不定是出去玩了,大学生都有自己的生活,您老就不要担心了,先回去吧,晚上应该就有消息了。” “我孙女从来不出去玩,就算出去玩,她也会给我回消息。”郑立夫坚定道:“我要看看监控,确定她是不是来了学校。” 陈主任耸了耸肩道:“太不巧了,今天监控维修,全都关上了。” “我孙女失踪,监控正好坏了?”郑立夫很难不将这两者关联起来,“我要看监控。” “我说老人家,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你不要胡闹。”陈主任已经有些不耐烦。 “那我就报警,我孙女在学校失踪,你们这些领导不闻不问。” 郑立夫知道失踪二十四小时内不会立案,这么说只是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陈主任听到报警两个字马上着急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那你来看监控,好吧?” 他打开电脑,登录账号,将学校所有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过来看吧。” 他将位置让给郑立夫,本以为这个老头根本不懂电脑,没想到他操作起来十分熟练,甚至还知道用快捷键切换画面。 监控视频从今天早上八点半开始中断,郑立夫算了算,这个时间差不多正是孙女到校的时间,他打开大门口的监控,在公交站看到了孙女走向大门的短暂画面。 “所以她来了学校。”郑立夫盯着监控画面,缓缓道:“我孙女是在学校失踪的,她跟人有矛盾?” “这我哪知道,我是教导主任,哪能管那么多事啊。” “那你叫她的同学过来,我要问问他们。” 郑立夫好歹读过一段时间军校,其中有些是关于侦察刑讯的知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想要得到信息,完全靠人员情报。 现在没有监控,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陈主任脸色一沉,说道:“老人家,我这里很忙的,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时间跟你耽误,你想查就直接去找他的同学,别在这找事了,我的耐心有限。” “我要你叫她的同学过来,我的耐心也很有限。” 郑立夫眼神中已经带了些杀气,孙女从早上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每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你以为仗着自己够老,就能在这里撒野?”陈主任直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老张,马上带人来办公室,我这里有人闹事。” 郑立夫慢慢站了起来,伸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我能来这里撒野,靠的可不是我够老。” 陈主任暗自头疼,本以为这种老头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谁想到人家思路这么清晰,看样子还想跟人动手。 他连忙给苏总发了个消息过去:“苏总,郑雅君的爷爷找过来了,这老头看上去不太好惹啊。” 很快那头回了消息:“你放手做。” 陈主任看到这句话顿时放心,听说苏总和局长关系非常硬,只要没有充足证据,出了事应该都不会太严重。 而且这老头没什么背景,没有儿女,和孙女相依为命,就算弄死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 片刻后外面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几个身强体壮的保安冲进来,人人手里都拎着警棍。 “主任,谁闹事?” 带头的老张满脸疑惑,他本以为有场硬仗要打,没想到只有个老头。 陈主任努了努嘴,“让这老东西滚出去。” 老张收起警棍,走到郑立夫身前道:“老人家,别闹了,走吧?” 郑立夫理都没理他,仍盯着陈主任,“叫我孙女的同学过来,我只说最后一遍。” “拎出去。” 老张也不废话,摆了摆手,两个保安立即上前,伸手朝郑立夫胳膊抓去。 郑立夫双手齐出,握住两人手指,狠狠一掰。 “啊!” 惨叫声响起,两个保安全都捂着手指跪在地上,神色惊恐,“我指头断了!” “老头你找死!” 老张跟着一拳打了出去,郑立夫身子微侧,拽住他的胳膊轻轻一送,同时脚下使个绊子,老张瞬间重心不稳,砰一声摔在地上。 整个过程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老年人有老年人的打法,五十多年来他练功不辍,对于怎么借力化劲已经炉火纯青。 另外两个保安见状全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看出这老头有功夫在身,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身。 陈主任也吓得够呛,叫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上啊。” 仅剩的两个保安脸色为难,自己一个月就拿三千块钱,玩什么命啊? 真出个事,一家老小你养啊? “陈主任。” 郑立夫捡起一根警棍,缓缓走到对方身前,“我耐心有限。” 第3章 爷爷来救你了 几个女学生站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他们都是郑雅君的同班同学,其中有两个是同寝室的室友。 “这位是郑雅君的爷爷,有话要问你们,你们聊吧。” 陈主任捂着脸走到旁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想问问你们,雅君平时在班级上,跟人结过仇吗?”郑立夫看着几人问道。 几个女同学陷入回忆,看上去犹犹豫豫,有些不敢开口。 “雅君失踪了,她可能有危险。” 郑立夫心里有些着急,对这几个女学生他没法用刑,只能哀求她们。 几个女生脸色为难,最终还是有人下定决心,开口道:“雅君人很好,从来不得罪人,但……但班级上有个叫苏月月的同学一直欺负她,除此之外,好像就没跟人有什么矛盾了。” “苏月月,她家庭条件怎么样?” “家里很有钱,每天都开跑车来上学。” “那今天她去上课了吗?” “没有。” “苏月月……” 郑立夫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随后慢慢从口袋掏出了一沓钱,给几个女生分了下去,“你们两人一组,帮我去学校三个门找商铺监控,查查从早上到现在,雅君和苏月月有没有出校门,如果老板不同意,你们就给钱给他,剩下的,当是你们帮我做事的报酬。”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她们全都答应下来,开始外出行动。 郑立夫回头看了眼陈主任,“如果你知道些什么事情,最好尽快告诉我,否则一旦我孙女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陈主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相比于面前这个老头,他更怕手眼通天的苏总。 毕竟人家连省厅都有关系,你一个老头怎么可能斗得过? 郑立夫点了点头,离开办公室,到学校超市买了四个包子,一瓶矿泉水,坐在办公楼前吃了起来。 片刻后郑雅君的几个同学陆续赶回来,其中两人带回了两段监控视频,其中一个是郑雅君进入学校大门的画面,另一个是苏月月开跑车进入学校的画面。 “所以她们还在学校。” 郑立夫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起身道:“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姑娘,回去休息吧。” “爷爷保重,咱们加个微信,有什么事再叫我们。” “好。” 郑立夫加了她们微信,站在原地发呆片刻,转身离开学校,径直坐公交回到了自己家。 到家后他将床底下的那口箱子拉了出来,取出勃朗宁手枪,又打开一个油纸包,里面全都是黄澄澄的子弹。 枪和子弹都是抗战时杀敌留下的,本想留下的做个纪念,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将子弹装满弹夹,剩下的踹进兜里,他又坐公交朝学校赶去。 那个苏月月听起来不简单,现在距离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警方根本不立案,只能全靠自己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即便犯罪、即便背上污名,也要保护好她。 学校后山的小屋中,郑雅君已经被折磨了三四个小时,她的两条腿被打断,浑身到处都是尘土和伤痕,好几次都疼晕过去,又被人用凉水浇醒。 苏月月实在是累了,坐在旁边大口喘气。 她从小欺负同学,还从来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人,只能再次打电话向母亲求助,“妈,这个小贱人骨头实在太硬了,跟他妈地下党似的,怎么都不肯松口,我已经把她腿打断了,现在怎么办?” “你在哪?我等会跟你舅舅过去一趟。” “在学校后山呢,你们来的时候从公墓绕一下,那里没监控。”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苏月月长出口气,“都别打了,歇会吧,等会我妈跟我舅过来,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有个满臂纹身的女生双眼一亮,追问道:“就是你说的,以前跟洪三爷混的那个舅舅?” 苏月月不屑道:“洪三爷算什么?他前段时间死了,现在我舅舅是整个东山区的老大,手底下几千号兄弟呢。” “好厉害啊。” 另外几个女生都是满眼崇拜。 “那当然。”苏月月很是骄傲,“我舅舅混道上的时候手段多着呢,尤其会对付女人,等会你们就瞧好吧。” …… 郑立夫坐公车回到学校,这时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艺术学院大楼基本没什么学生,他找到平时上课的舞蹈室,环视一周,看到了放在角落上的一件外套,正是早上孙女出门穿的那件。 “雅君,你会去了哪……” 郑立夫走到窗边,窗外就是一片荒野杂草,更远处是重重山丘,山林茂盛。 他似乎想到什么,转身离开舞蹈室,在教学大楼转了一圈,看到了一扇通往后山的防火门,伸手一推,门竟然没锁。 门外是片堆满杂物的荒地,到处都是垃圾,地上还有很多烟头,看来平时有很多学生来这里抽烟。 突然他目光一凝,颤抖着从地上捡起一枚发卡。 孙女真的被掳进山里去了? 郑立夫一颗心直往下沉,看了那么多新闻,他也知道人一旦被抓进山里,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雅君,爷爷来救你了,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迈步朝山里狂奔,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只能放慢步调,开始小跑。 很快前方出现岔路口,一条通往大山更深处,一条是上山的小坡。 打量片刻,他又在上山的小坡上捡到了一串钥匙。 郑立夫立即沿着山坡向上追寻,最终找到了那间藏在半山坡的小土屋。 屋里传来女人的嬉笑声,他一脚踹开房门,瞬间双眼通红。 第4章 这不公平 “你谁啊?” 苏月月提着棍子站起来,挡住了郑立夫的视线,“老头你迷路了吧?没看到我们在这开轰趴呢,滚远点。” 身后几个女生都哈哈笑了起来。 郑立夫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只看到自己孙女浑身是血躺在地上,“雅君……是你们打伤的。”他颤抖着问。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苏月月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朝两个女生使个眼色,示意她们拦住后面,别让这老头跑了。 “你就是他爷爷吧?” 苏月月已经猜到了对方身份,伸手就将他拽进了屋里,“你来的正好,滚过来看看你这个贱货孙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小屋里响起,苏月月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五个掌印,她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脸颊,嘶吼道:“弄死他,给我弄死这个老杂种!” 几个女生一拥而上,却没想到这老头身手很敏捷,直接躲开了她们的围堵,顺手揪住两个女生头发,狠狠撞在了墙上。 两人被当场撞晕,另外两人扑上前抓他,郑立夫顺势转了半圈,顺着她们力道将人扔了出去。 这两个女生几乎是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到墙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苏月月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这么能打,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郑立夫从后面揪住她头发,顺势将她绊倒在地上,抽出鞋绳,将她双手双脚死死绑了起来。 “老东西,放开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我弄死你!” 苏月月尖声大叫,回应她的只有两记响亮的耳光。 “不管你是谁,都不该动我的孙女。” 郑立夫将孙女从地上翻过来,没想到牵动断了的双腿,郑雅君口中发出通叫声,瞬间额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雅君。” 郑立夫终于看到血糊糊的两条小腿,瞬间大脑空白,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自己孙女这么可爱懂事,从小到大舍不得动她一根毫毛,甚至连责骂一句都没有,现在竟然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孩子。” 郑立夫看向苏月月,心里悲痛万分。 “谁让她抢我歌舞团的名额?你们这种又穷又土的贱骨头,有什么资格拿这么好的资源?” “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让你们两个都死在这。” 苏月月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眼神狠毒,充满威胁意味。 “爷爷……我们……走……好不好。” 郑雅君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角,虽然身体到处都疼,却觉得无比安心。 只要爷爷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郑立夫伸手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含泪道:“好,爷爷这就带你走,爷爷带你去看医生。” 他怕牵动孙女的伤势,直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这时外面传来刹车声,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窄小的山路上,车上走下两人,一个是穿金戴银的贵妇,另一人体格彪悍,眼神凌厉,隐约能看见脖子上露出的纹身。 两人正是苏月月的母亲和舅舅。 “月月,你在里面吗?” 王安娜走到门口,见女儿被绑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你谁啊?绑我女儿干什么?” 跟在后面的王龙正要上前解救,没想到还没迈过门槛就听砰一声响,耳边碎泥飞溅。 有枪! 他立即止住脚步,顺势挡在王安娜身前。 “你们就是苏月月的家长?” 郑立夫轻轻将孙女放下,转身望着两人,“你女儿打断了我孙女的腿,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看过心理学节目,说是什么样的家庭孕育什么样的孩子,所以你们两个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安娜强忍着怒意,劝道:“大爷你听我说,你持枪行凶是违法的,加上绑架,至少要要判你十年,千万别冲动,先放了我女儿好吗?” “你觉得我在乎?” 郑立夫脸色冷漠,眼神中尽是杀意。 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不在意还能活多久,但威胁到孙女的存在必须清除掉。 王安娜一时语塞,只能默默掏出手机向丈夫求救。 王龙看了眼他手里的枪,开口道:“大爷,你想要什么赔偿都可以提,只要能放了月月,什么条件都满足你。” “我只要法律公正的判决,你们的女儿故意伤人,坐牢吧。” “那这也是警方的事情,对吧?你听我的,先把人放了,警方自然会给你个说法,我现在就报警,好吗?” 他说着掏出手机,当面打了报警电话。 “我懂了,你们有关系,有人脉,根本不怕报警。”郑立夫苦笑一声,“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怎么会怕法律的制裁,你们的女儿不会坐牢,甚至不会留下案底。” 他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孙女,“但我的孙女,双腿粉碎性骨折,这辈子再也跳不成舞了。” “你放心,我们会找最好的医院,一定把你孙女的腿治好。”王龙极力安抚,“小孩子不懂事,她做错了事,该受什么处罚就受什么处罚,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明白的。” “是吗?” 郑立夫慢慢蹲下来,望着苏月月道:“你把我孙女的腿打断,有悔过的心思吗?” 苏月月脸色有些为难,她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还不救下自己,他以前不是很能打吗?怎么连个老头都摆不平? 郑立夫抚了抚孙女的脸颊,“她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打断她的腿?” 苏月月顿时皱起眉头,心里感到膈应。 这个贱货不就长得漂亮点,有什么好炫耀的?刚才怎么就没划烂她的脸。 “你知错吗?愿意给她道歉吗?” 郑立夫再次看向苏月月。 苏月月脸色愈发难看,心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舅舅。 在她看来事情很简单,只要舅舅弄死这个老头,那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何必委屈自己给这种贱骨头服软? “快道歉!” 王龙沉着脸,为外甥女的愚蠢感到愤怒。 “我……我……对不起。” 苏月月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郑立夫慢慢站起来,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公平,向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为什么你们的女儿可以继续享荣华富贵,而我的孙女就要失去后半生的希望?” “这不公平。” 砰! 砰! 第5章 网络舆论 郑立夫开了两枪,两枪都精准无误打中了苏月月的膝盖。 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森林,苏月月在尖叫,她的母亲也在尖叫。 自己娇生惯养的宝贝,怎么能受到这种伤害。 王安琪浑身颤抖,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王龙浑身紧绷,如果对方下一枪瞄准外甥女的脑袋,他就必须得出手了。 警笛声响彻整个山林,七八辆警车开了进来,其中还有一辆救护车。 带头的是刑侦队队长,手底下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数十人围住小土屋,队长亲自持枪上前看了眼小屋的情况,大声道:“老大哥,请你放下手里的枪。” 郑立夫走出小屋,将手里的枪丢了过去。 队长连忙伸手接住,一看这枪竟然还是老古董,顿时知道眼前这人不简单,当即朝身边两人使个眼色,给他带上手铐押上警车。 “快救我女儿!” 王安琪朝医护人员尖叫,医护人员迅速赶来,分为两队抬两个伤者上担架,王安琪骂道:“先别管那个贱人了,先来救我女儿。” 医护人员愣住,在领导示意下只能先将苏月月送上救护车,然后才去接郑雅君。 看到这一幕,坐在警车里的郑立夫失魂落魄。 他开始质疑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当个普通人固然是好,可当普通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车队缓缓向着市区出发,坐在救护车里的王安琪泪流满面,握着女儿的手安慰:“月月,没事的,坚持住。” 苏月月脸色苍白,虚弱道:“妈,我以后,是不是不能跳舞了。” “妈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放心吧。”王安琪看了眼旁边的郑雅君,脸上浮现一丝怨毒之色,“伤害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她马上拿出手机,给女儿负伤的腿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给做自媒体的朋友,让对方买热搜,马上将此事全网发酵。 果然没过多久这条相关视频就在全网火了起来,狠毒爷孙仇富欺辱善良同学,将其拉到山后小屋折磨,甚至开枪打断双腿。 这种新闻正是广大网民喜闻乐见的题材,瞬间无数人对着爷孙俩开喷,甚至有人扒出了郑雅君的照片和学校地址,直接将其放到网上,甚至还编出了相应的故事。 “贫困家庭出身的校花,在学校里和老师同学长期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为了钱不惜出卖身体。” “因其仇富情结眼中,对班上同学苏月月始终看不过眼,最终双方矛盾爆发,郑雅君伙同其爷爷将苏月月拉到后山殴打,甚至开枪打断双腿,导致其终身残疾。” 各种恶毒言论铺天盖地在账号下弥漫开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太残忍了,果然长得漂亮的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要不怎么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呢,以后还是跟农村人保持距离。” “这些乡下来的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打断人家的腿,听说要不是警方及时赶到,苏月月连命都没了。” “可怜的苏月月啊,生在有钱的家庭,不是她的错。” 新闻一出,此事立即成为市政焦点,上级层层下达命令,必须将此事严加处理。 加上苏月月的家庭关系,这事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郑立夫被定为故意杀人未遂,郑雅君则被打成从犯帮凶,罪名已经由内部定了下来,接下来只需要走程序就好。 在王安琪看来这事很简单,两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爷孙,即便安排他们枪毙也不在话下,因为就算是冤案,也根本没人替他们伸冤。 已经做完手术的郑雅君看到电视新闻,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呼喊,叫来护士问:“我……我的手……机呢,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护士摇了摇头:“抱歉,你现在已经被警方监管了,手机放在他们那里调查,根据上级指示,我们也不能允许你使用通讯工具。” “怎么会这样。” 郑雅君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明明就是他们的错,怎么自己跟爷爷还成为凶手了? 房门打开,两个保镖推着苏月月的病床走了进来。 “贱货,看到跟我作对的下场了没有?”苏月月的头发已经染成黑色,神色得意,“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只要我换了膝盖,以后就能继续跳舞,但你会留下后遗症,以后没法剧烈运动,从此跟跳舞无缘了。” “你……你……” 郑雅君气得脸色涨红,满肚子话却说不出来。 “放心,这事没完,我要先让你坐牢,背上案底,等你出狱再慢慢玩你,你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咱们走着瞧吧。” 苏月月让人推着自己的病床离开,“敢打碎我的膝盖,我能让你们好过?两个贱种……” 郑雅君一颗心直往下沉,感到万分无助。 也不知道现在爷爷在哪,他怎么样了? …… 审讯室内,王安琪将网络上的视频放给郑立夫看。 “你觉得打伤我女儿能有好日子过?只要你认罪,我就放过你孙女,让她不用坐牢,也不用留案底。” 王安琪负起双手,居高临下看着他。 只要这个老头认了罪,签了字,那她马上给她孙女再安上几条罪名,一起让他们坐牢。 郑立夫摩挲着粗糙的手背,沉思片刻,朝旁边的看守人员道:“我要打个电话。” “执迷不悟,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王安琪冷笑一声,拎包就走。 她要继续整她孙女,直到他屈服为止。 电话递到手上,郑立夫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战友的电话。 为了孙女,也只好如此了。 简介: “我是个抗战老兵,本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没想到有人欺负到我孙女头上,还打断了她的腿。” “听说他们很有钱,颠倒黑白,想给我定罪。” “但我不怕,五十年前我保护祖国,现在我只想保护自己的孙女。” 第6章 我听说你那个孙女长得挺水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声叹息传来:“老郑啊,这个事很难办啊,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这样,我帮你去问问行吗?。” “麻烦的话就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言罢郑立夫便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战友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现在只能再找找其他的办法了。 看守人员收回电话看着他。然后,那人拿来一副更重的手铐脚镣给他戴上押着郑立夫离开审讯室。 鹏城第一看守所。 郑立夫被带进一间单人囚室。囚室在地下,墙壁渗水,空气里有霉味。天花板上一个灯泡发着光,外面罩着铁丝网。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锁舌落下。 郑立夫看了一圈。这里像个地窖。他明白这是苏家的安排。他没有慌张,走到墙边的水泥床前,坐下,闭上眼睛。几十年前的战场,环境比这里差很多,他都活了下来。 过了一会,铁门上的小窗被拉开,出现两张脸。一个是四十多岁的男人,警号牌上写着“张三”。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警号牌是“李四”。 张三用警棍敲了敲铁门,开口说:“老东西,骨头挺硬。到了这里还这么镇定?告诉你,这里不是你家。得罪了苏总,你倒霉了。” 郑立夫没有睁眼,没有动。 “还装。”张三对旁边的李四示意,“去,给他拿饭。” 李四点点头,转身走了。 很快,李四端着一个不锈钢餐盘回来,从递饭口塞了进来。餐盘里有一个馒头,颜色发黄,闻起来有馊味。旁边是一碗汤,水很清,飘着几片烂菜叶。 张三靠在门口说:“老家伙,年纪大了,我们给你准备了营养餐,好好吃吧。” 郑立夫睁开眼,看了一眼餐盘,伸手拿起那个馒头。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口一口把馒头吃进嘴里,咀嚼,咽下。那碗汤,也被他端起来喝完。 他做完这一切,面无表情。 张三脸上的表情变了。他想看郑立夫发怒,想看他求饶,或者看他吃不下去的样子。但郑立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这种平静,让他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硬骨头。”张三骂了一句,拉上小窗走了。 晚上,看守所很安静。 郑立夫盘腿坐在水泥床上,调整呼吸。他知道这是一场消耗战,对方想折磨他。他必须保持体力,等待转机。 “哐当!” 铁门突然被警棍敲响。 “查房!起来!” 刺眼的手电光从窗口照进来,对准他的脸。郑立夫睁开眼,光线很强,他依旧不说话。 是张三和李四。 张三见他没反应,关掉手电,骂了几句走了。 郑立夫刚闭上眼,敲门声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说辞,同样的手电光。每隔半个小时,他们就来一次,不让他睡觉。 到了后半夜,李四说:“张哥,这么搞,他年纪大了,会不会出事?” “出事才好!”张三说,“苏总交代了,只要别弄死,随便折腾。这老东西把他外甥女的腿打断了,苏家能放过他?我们拿了钱,就要办事。你怕就滚。” 李四不说话了。 又一次“查房”时,张三发现噪音和强光没用,就凑到门边,压低声音说:“老东西,我劝你早点认罪,你孙女还能好过点。” 郑立夫没有反应。 张三继续说:“我听说你那个孙女长得挺水灵啊,还是跳舞的。可惜了,两条腿都断了,下半辈子坐轮椅了。得罪了苏家,你觉得她能有好日子过?” “一个无依无靠的残废小姑娘,长得又那么漂亮……等她出了院,指不定被多少人惦记呢。到时候她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这些话让郑立夫的身体僵硬了。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囚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 张三被他的眼神吓到,后退了半步,接着又壮着胆子骂:“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不识抬举的老东西!” 郑立夫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他的一只手伸进口袋,攥住一个硬物。那是一个红色塑料外壳的小本子,上面“抗美援朝出国作战老兵证”几个字已经磨损,但依然清晰。 他可以忍受自己受辱,但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雅君。 张三他们的行为,没有击垮他的意志,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欺压,这是一场战争。为了守护孙女,他必须打赢。 他必须撑下去。 在援兵抵达之前,他绝不能倒下。 电话已经打出去了,那位老战友,从不会让他失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止是张三和李四。张三手里拎着一个装满水的红色塑料桶,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老东西,昨晚睡得挺香啊?”他走到郑立夫的水泥床边,“看你这一身汗,我们哥俩好心,给你洗洗脸,降降温。”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水桶倾斜。 哗啦! 一整桶冰冷的凉水,尽数泼在了郑立夫的铺盖上。单薄的被褥瞬间湿透,水流顺着水泥床淌到地上,在昏暗的囚室里积起一小滩水洼。 郑立夫缓缓睁开眼睛,他昨夜根本没睡,只是盘腿打坐,调养气息。冰水浇在身上,让他打了个冷颤,但他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 他的铺盖彻底毁了,这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囚室里,他连一个干燥的落脚处都没有了。 “哟,还挺能忍。”张三把空桶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今天你就给我站着吧,别把地面弄脏了。” 李四站在旁边,看着湿透的被褥和面无表情的老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他觉得张三做得有些过火了,这老头年纪这么大,这么折腾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可一想到苏家给的钱,和张三警告的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郑立夫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他只是从湿透的床上站起来,走到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尊雕塑。 这种极致的冷静,让张三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比憋闷。他骂骂咧咧地带着李四离开,将铁门重重摔上。 第7章 老兵不死 上午十点,一个穿着警官制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囚室。他的警衔比张三高,是这个看守所的所长。 所长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身后跟着一脸谄媚的张三。 “老人家,受苦了。”所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摆出一副体恤下属的姿态,“下面的人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他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打印好的纸,推到郑立夫面前。 “老人家,事情我都了解了。您也是一时冲动,你看,这都到这份上了,何必再犟呢?”所长指着那张纸,语气温和地劝说,“这是一份认罪书,内容我们都帮你拟好了,你只要签个字,这事就算过去了。” “苏总那边也发话了,只要你认罪,态度好一点,他们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孙女那边少受点苦。你看,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孙女好啊。” 郑立夫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白纸黑字,写满了对自己的指控。故意伤人、非法持枪、绑架勒索……每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他看着那份认罪书,思绪却飘远了。 他想起了几十年前,冰天雪地的朝鲜。 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他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在雪地里潜伏了整整三天三夜,为了伏击敌人的一个重要补给车队。那时候,他们没有吃的,只能抓一把雪塞进嘴里,渴了饿了都靠它。身上单薄的棉衣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每个人的手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嘴唇乌紫。 第三天夜里,一个年轻的战士实在撑不住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战士会被活活冻死。他脱下自己里面的那件旧毛衣,硬塞给那个战士,然后自己只穿着单衣,死死趴在雪地里。 那时候,他想过放弃吗? 没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任务,消灭敌人。 他们最终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个班十二个人,活着回去的,只有五个。 连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在那种足以摧毁任何人类意志的绝境里,他都没有低过一次头。现在,这些人,这些躲在后方,靠着权势作威作福的蛀虫,也想让他低头? 郑立夫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圈套。 这份认罪书,就是一道催命符。一旦他签了字,就等于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承认自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到了那时,苏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彻底钉死,而雅君,作为“罪犯的同伙”,将会面临更加肆无忌惮的报复和欺凌。 他们要的不是他认罪,他们要的是让他和雅君永世不得翻身! 郑立夫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轻飘飘的认罪书,缓缓地,又把它推了回去。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所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这个老头油盐不进到这种地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全都没用。 “老人家,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所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收起了伪善的面具,“你可想清楚了,你的孙女还在医院里。她是个病人,也是个犯人。医院里……晚上人少,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可就不好说了。” 赤裸裸的威胁。 郑立夫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分别了几十年的老战友,赵国安。 当年从部队转业时,已经是军区大佬的赵国安亲自来送他,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通红:“老郑,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为了照顾伯母,放弃了大好前程,我敬佩你。但你记住,你为国家流过血,国家不会忘记你。以后有任何事,只要是我赵国安办得到的,你打这个电话!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欺负你!” 这些年,他把那个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却一次也没有打过。他不想给国家添麻烦,也不想动用这份天大的人情。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为了雅君,他必须放下所有的固执和骄傲。 郑立夫缓缓抬起头,沙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根据规定,我有权打电话。” 所长愣了一下,随即和旁边的张三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张三更是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打电话?行啊,让你再打一个!我倒要看看,你这老不死的能打给谁?打给玉皇大帝吗?让他派天兵天将来救你?” 他嘴上说着行,人却一动不动,双手抱在胸前,摆明了就是要看郑立夫的笑话,要看他从燃起希望,再到彻底绝望的模样。 所长也靠在椅背上,重新点上一根烟,悠哉地吐着烟圈。他觉得这老头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能有什么通天的关系? 然而,郑立夫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用那双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眼睛,盯着所长。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那不是眼神,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杀气,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感情。 所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住的猎物,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手里的香烟烧到了尽头,烫了一下手指,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犹豫了。 这老头……似乎真的不好惹。万一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自己为了讨好苏家,把人得罪死了,那后果…… 张三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嘲讽着,却没有发现所长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所长看着郑立夫,后背渗出冷汗。他是一个懂得计算的人。苏家的势力很大,但眼前这个老头给他的感觉很危险。万一为了讨好苏家,得罪了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苏家绝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所长出头。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旁边的张三吼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老人家要打电话吗?去,把电话拿过来!” 张三脸上的笑容停住了,他不明白所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在所长严厉的目光下,他不敢多问,从办公室取来一部内部电话,重重地放在郑立夫面前的地上。 第8章 一个都跑不掉 “打吧,我看你能叫来谁。”张三撇着嘴说。 所长的心提了起来,他盯着郑立夫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郑立夫拿起话筒,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哪位?” 郑立夫嘴唇动了动,说:“国安,是我,立夫。” 电话那头沉默了。 十几秒后,那个叫赵国安的男人再次开口,声音变了:“你在哪?” “鹏城,第一看守所。”郑立夫说,“雅君出事了,腿被人打断了。他们说,是我干的。”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冷,“老伙计,你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等着我。天塌不下来。” 说完,电话挂断了。 郑立夫放下话筒,靠回墙壁,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的老战友说话算话。 张三见他打完电话就没了动静,以为他只是在装样子。他走上前,一把揪住郑立夫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老东西,装神弄鬼是吧?还天塌不下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天高地厚!”张三的唾沫喷在郑立夫脸上,“你以为打个电话就有人来救你了?我告诉你,在这儿,老子就是天!” 他扬起手,准备朝郑立夫的脸上打去。 所长在一旁看着,心里紧张,张了张嘴想阻止,又犹豫了。如果这老头只是虚张声势,他现在阻止张三,就等于得罪了苏家。 就在张三的手掌要落下的瞬间—— 外面响起一阵警笛声。 这声音和普通警笛不一样,更加响亮,更加急促。 所长的脸色立刻白了。他听出来了,这不是警车,这是军车的警笛,而且是高级别军官出行时开道用的。 张三的动作也停在半空,他看向外面。 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挂着军区特殊牌照的越野车,直接撞开看守所的栏杆,停在办公楼前。 看守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两名穿着作战服、拿着枪的警卫员,护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老人头发花白,但身体站得很直。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肩膀上有一枚金色的将星。 将军。 看守所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些平时很嚣张的狱警,现在都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刚才还自称是“天”的张三,腿开始发抖,揪着郑立夫衣领的手松开了。他觉得眼前发黑,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差点跪在地上。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欺负的老头,真的能叫来一个将军。 赵国安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囚室里的郑立夫身上。 当他看到郑立夫衣服湿透、嘴角有伤、脸色苍白的样子时,他非常愤怒。那是他的战友,是在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现在,这个国家的战斗英雄,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混账!” 赵国安大吼一声。他冲进囚室,指着已经吓坏的所长,说:“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动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 “战斗英雄”四个字,让所长和所有狱警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们看着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老人,无法把他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赵国安不再理会这些人,快步走到郑立夫身边,看着他身上的手铐。他回头对身后的警卫员说:“打开!” 一名警卫员立刻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手铐和脚镣。 另一名警卫员将一份盖着军区印章的文件,拍在所长的桌子上。 “奉军区命令,带郑立夫同志回去协助调查,这是手续!” 赵国安扶起身体冰冷的郑立夫,脱下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他身上,声音颤抖地说:“立夫,我来晚了。” 郑立夫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国安扶着老战友,向外走去。经过所长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件事情,没有完。我会亲自向省纪检委、向军委反映你们的问题!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鹏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高级病房内。 王安琪把手机砸在地上,手机屏幕裂开。 “军方把他接走了?”她对着电话吼,“一个糟老头子,怎么会惊动军方!你不是说你关系硬吗?现在人走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她丈夫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一个农村老头有这种背景!我正在找人打听,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月月的腿断了,老东西被军方护着,就剩下一个小贱人!要是她把真相说出去,月月怎么办?我们苏家怎么办?”王安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知道,军方一旦介入,她丈夫的关系就没用了。事情如果败露,女儿要坐牢,她和丈夫也会因为妨碍司法公正被调查。苏家的面子,女儿的前途,不能毁了。 她停下脚步,有了决定。 常规手段没用了,就用别的办法。老东西现在动不了,但医院里那个小丫头可以动。 只要她死了,就没有证人,一切就结束了。 王安琪拿起另一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说:“刘护士吗?我是苏月月的妈妈,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 医院的杂物间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械和纸箱。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护士站在王安琪面前,双手绞着衣角。她叫刘芳,是郑雅君病房的护士之一。 “苏太太,您找我……有什么事?”刘芳问。她知道面前的女人不好惹。 就在半小时前,她躲在卫生间里,又收到了催债的短信。短信里是一张照片,是她家的大门,上面用红漆喷了“欠债还钱”四个大字。短信内容更直接:再给你一天时间,凑不齐钱,就先卸你弟弟一条腿。 她弟弟在外面赌博,欠了很多钱。催债的人前几天已经闹到医院来了。 王安琪从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塞进刘芳的手里。 “这里是十万,定金。” 刘芳捏着信封,手心冒汗。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全是红色的钞票。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女儿病房隔壁,那个叫郑雅君的,我要她消失。”王安琪说,“做得干净点,就说是术后并发症,心力衰竭。你们是专业的,懂怎么做。” 刘芳手一抖,信封差点掉在地上。她摇头:“不不不,苏太太,这是犯法的!是杀人!我不敢!” 第9章 她要消失 “五十万。”王安琪说,“事成之后,再给你四十万。有了这笔钱,你弟弟的赌债就都还了。你也不用再被那些人堵门了。” 刘芳的呼吸停了一下。五十万,可以解决她所有的问题。 一边是坐牢,一边是家人的安全和五十万。 王安琪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说:“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值夜班,监控我会让人处理掉。你只要把药推进去,谁都不会发现。拿到钱,你就可以带着你弟弟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想想吧,是继续过被追债的日子,还是拿五十万,从此没有烦恼?” 刘芳的心理防线塌了。她紧紧攥着信封,点头。 “好……我干。” 王安琪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刘芳。 “这是高浓度的氯化钾,伪装成营养液,从输液管推进去,几分钟内心跳就会停止。手脚麻利点。” 刘芳接过那个小瓶子,手在抖。 她知道,从现在起,她不再是护士,而是杀人犯。 深夜十一点,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 郑雅君躺在病床上,睡不着。 腿上的痛让她无法入睡,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心里的恐惧。 爷爷被带走了,现在怎么样了? 网络上那些骂她的话,让她喘不过气。她想解释,却没有手机。 她想起了爷爷被带走前,在警车里隔着窗户,用口型对她说的话。 爷爷的表情很严肃。 “雅君,小心,医院,用药,安全。” “不,相信,任何人。” 爷爷为什么要这么说? 郑雅君看着输液架,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她感觉很冷。她很虚弱,但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警惕。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刘芳推着药车走了进来。 “小郑,还没睡呢?感觉怎么样?” 郑雅君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认得这个护士。她是白班的刘护士。现在是夜里,她不应该在这里。 而且,她今天的样子很奇怪。她的笑容不自然,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动作也比平时僵硬。 郑雅君心里响起了警报。 刘芳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输液袋,说:“液体快滴完了,我给你换一袋营养液,补充体力。” 她从药车上拿起一个新的输液袋。同时,她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那就是伪装成“营养液”的氯化钾。 刘芳伸手去动输液管。 郑雅君突然伸出没打针的手,抓住了管子。 她用尽力气摇头,嘴里发出声音:“不……不要……” 她的语言功能有障碍,情急之下,说不清楚话,只能用动作抗拒。 刘芳心里一慌。她怎么会知道? 贪婪和恐惧让她不再伪装。 “别乱动,这是医生开的药!”她想掰开郑雅君的手。 郑雅君虽然虚弱,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力量,死死抓着输液管。 刘芳掰不开,心里更慌了。她怕时间久了会引来别人。 她一咬牙,不再管郑雅君的手,直接将注射器的针头,扎进了输液管下端的橡胶接口里! “啊……”郑雅君发出一声低呼。 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冲入血管,像一条毒蛇瞬间游遍郑雅君的四肢百骸。 她浑身一颤,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心脏处炸开迅速蔓延,紧接着她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整个人在病床上剧烈地弹动起来。 郑雅君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转为青紫嘴唇更是变成了蓝黑色。 病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数字正在以断崖式的速度疯狂下跌。 150… 120… 80… 50… 刘芳拔出针管随手将其扔在药车上,转身就想快步离开,她不敢回头看,不敢想象那女孩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监护仪那刺耳的警报声像是一道道催命符将她钉在原地,她猛地回头看到郑雅君全身抽搐、脸色发紫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 这药效发作得也太快了!她脑中一片空白,王安琪交代过的台词在耳边疯狂回响。 对,伪装,要伪装成医疗事故! 刘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罪恶感,脸上挤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连滚带爬地冲出病房。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的尖叫声划破了深夜病区的宁静,声音凄厉。 “不好了!12床的病人突发恶性高热,快来人救命啊!” 走廊尽头的值班室里,正在写病历的李医生听到了喊声猛地抬起头。 恶性高热?他眉头一皱立刻扔下笔冲了出去。 恶性高热是极其罕见的术后并发症,死亡率极高,他从医二十年也只遇到过一例。那个叫郑雅君的女孩,术前评估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他一边跑,一边对跟出来的几个护士喊道:“准备抢救车!快!” 当他第一个冲进12号病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女孩确实在剧烈抽搐,浑身肌肉僵直,但她的体温计显示体温正常,甚至因为血液循环衰竭而有些偏低。这根本不是高热的症状! 再看她的脸色,典型的缺氧性紫绀! 李医生经验何其丰富,他一眼就判断出,这绝不是什么恶性高热,这分明是急性药物中毒,而且是直接影响心脏和呼吸系统的剧毒药物! “快!准备气管插管!上呼吸机!”李医生一边大声下达指令,一边飞快地检查病人的瞳孔。 瞳孔已经开始散大,对光反射消失。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猛然想起了一个画面。 是那个老人。 郑雅君被送进医院抢救的那天,她的爷爷,那个浑身透着一股军人铁血气质的老人,在办完所有手续后曾专门找到自己。 老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医生,我孙女体质特殊,从小对很多药物反应都很剧烈,你们用药一定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那不是一句普通的家属叮嘱,那份郑重和严肃,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经历的、沉重无比的警告。 这个念头让李医生瞬间警醒! 用药!问题出在药上!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病房,最后锁定了输液架上那袋正在滴注的液体。 那是一袋全新的输液袋,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葡萄糖注射液”。 第10章 生死一线 不对! 医院有严格规定,所有静脉输液药品都必须是机打标签,写明病人信息、药品名称、浓度、滴速和配置时间绝不可能出现手写标签!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撕下了那张手写的标签,标签之下果然还有一层被撕掉后留下的黏胶痕迹!而且在输液袋的角落,他眼尖地发现了一个被撕掉一半的机打标签残留上面隐约能看到“氯化……”两个字! 再结合病人的症状——高钾血症导致的心律紊乱和心脏骤停! 一切都对上了!李医生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这不是医疗事故,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停!马上停止输液!”他对着一个正准备给病人推药的年轻护士咆哮道声音因为愤怒和急切而变得嘶哑。 他亲自伸手一把将输液管从郑雅君的手臂上粗暴地拔了下来,然后用止血钳死死夹住输液袋的出口紧接着他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刘芳还有其他几个目瞪口呆的医护人员。 “把这个输液袋还有药车上所有东西全部就地封存!一样都不准动!”他指着那袋致命的液体声音如同寒冰。 “立刻通知院纪委和保卫科!这里不是医疗抢救现场,是刑事犯罪现场!病人疑似被人投毒!” “什么?投毒?” “天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李医生的话给震住了,他们看着病床上濒死的女孩又看看角落里已经瘫软在地的刘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病房里最恐怖的声音响了起来。 “嘀——” 一声刺耳的长鸣,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上下跳动的绿色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屏幕右上角的心率数字,从最后的“10”猛地跳到了“0”。 郑雅君的心跳停止了! “李医生……病人……心跳停了……”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站立不稳。 跟在后面假装帮忙、实则观察情况的刘芳,在听到那声长鸣的瞬间,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完了……自己杀人了…… 然而李医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在监护仪发出长鸣的那一刻他已经动了! “除颤仪!肾上腺素一支静推!”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翻身跨上病床,以一个标准的急救姿势跪在郑雅君的身体上方双手交叠精准地按在她胸骨的位置,开始了心肺复苏。 “一!二!三!四……”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他不能让这个女孩死在他的病房里! 更不能让那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医生身上的老人等来一具冰冷的尸体,另一个护士推来了除颤仪迅速撕开郑雅君的病号服,将两个电极片贴在她的胸口。 “充电到200焦耳!”李医生吼道手下的按压没有片刻停歇。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开!” 李医生迅速后撤按下了除颤按钮,郑雅君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然后重重落下,监护仪上那条直线只是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没有恢复!继续按压!”李医生再次扑了上去,继续与死神赛跑。 李医生每一次按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感觉自己按压的不是一具冰冷的躯体,而是在和死神角力,企图从那无情的镰刀下抢回一条鲜活的生命。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肾上腺素推进去了吗?”他嘶吼着问。 “已经推了!”旁边的护士声音颤抖。 “继续按压!不要停!” 就在病房内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时,病房外,另一场风暴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酝酿。李医生那一声“刑事犯罪现场”的咆哮,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值班的院领导。 院纪委和保卫科的人几乎是同时接到了电话,当他们听到“病人疑似被投毒,嫌疑人是本院护士”时,所有人的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医疗纠纷了,这是足以让整家医院声誉扫地的恶性刑事案件! “立刻封锁现场!调取所有相关监控!”纪委书记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命令被以最快速度执行。技术人员在几分钟内就调出了护士站和走廊的所有监控录像。在高清摄像头下,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刘芳在配药室里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先是紧张地四下张望,然后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用针管抽出里面的液体,再小心翼翼地撕掉一袋葡萄糖注射液上的机打标签,换上自己手写的标签,最后,她将那管致命的液体注入了输液袋中。整个过程,一帧不落,铁证如山! “就是她!”保卫科科长一拳砸在桌子上,“马上抓人!”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几名身材高大的保卫科人员已经冲向了12号病房。他们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正是跪在地上心肺复苏的李医生,和角落里瘫软着、假装在帮忙递东西的刘芳。 刘芳看到突然冲进来的保卫科人员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末日降临的预感让她浑身冰冷。她还想伪装,还想挣扎。 然而,为首的保卫科干事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他手里拿着从监控上截下的图片,径直走到刘芳面前,声音如同审判:“刘芳,你涉嫌故意伤害,跟我们走一趟!” 这句话像是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刘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看着对方手机上自己下毒的清晰画面,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竟是直接吓尿了。 两名保卫科人员面无表情地将她从地上架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病房里的其他医护人员都看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文静内向的同事,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一处静谧疗养院里,刚刚安顿好郑立夫睡下的赵国安,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发疯似的震动起来。他皱了皱眉,走到阳台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医院院长惊慌失措的声音:“赵……赵秘书,不好了!郑小姐她……她出事了!” 赵国安的心猛地一沉:“说什么?雅君不是刚做完手术,很成功吗?” 第11章 军医天降 “她……她被人下毒了!是氯化钾!现在心跳已经停了,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是……但是情况非常危急!” “下毒?!”赵国安的声音瞬间变得森寒无比,一股滔天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他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一刻,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翻涌,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是老首长一生的牵挂和软肋! “欺人太甚!” 赵国安勃然大怒,一拳狠狠砸在阳台的石柱上,坚硬的石料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没有再和院长废话,直接挂断电话,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救人要紧!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红色专线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沉声喝道:“我是赵国安!我命令你们,立刻组织军区总医院最顶尖的心血管和神经内科急救专家团队,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设备,包括军用医疗直升机,不惜任何代价,给我到市立医院救人!重复一遍,不惜任何代价!” 电话那头没有半句迟疑,只有一个字:“是!” 不到半小时,市立医院的上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宁静。一架涂着红十字标志的军用医疗直升机,在探照灯的指引下,呼啸着精准降落在医院楼顶的停机坪上。舱门打开,三名穿着军装、神情肃穆的军医专家,带着几个装满最先进便携式急救设备的金属箱,雷厉风行地冲了下来。 医院的领导早已在楼顶等候,看到这阵仗,吓得腿都有些软了。他们知道这病人背景不凡,却没想到竟然能直接调动军用直升机和军区总院的顶级专家! 军医团队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寒暄,为首的一名肩上扛着星的白发军医沉声问道:“病人在哪里?” “在……在12楼的抢救室!”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抢救室。当他们看到病床上那个已经出现尸斑、生命体征几乎为零的女孩时,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军医,眉头也不禁紧紧锁起。 “患者信息!中毒剂量!已经采取的抢救措施!”为首的专家语速极快,不带一丝感情。 已经快要虚脱的李医生强撑着精神,将所有情况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一遍。 “ECMO准备!血液净化!靶向解毒剂!”专家听完汇报,立刻下达了一连串指令。市立医院的医生们听到这些指令,很多都是只在顶级医学期刊上看到过的理论,根本没有实际操作过。 军医团队雷厉风行地接管了整个抢救室,他们打开带来的金属箱,里面全是市立医院闻所未闻的尖端设备。他们熟练地给郑雅君建立体外循环,用人工心肺机(ECMO)暂时替代她的心肺功能,同时进行血液灌流,将她血液中毒素一点点过滤出来。 整个抢救过程,就像一场精密的现代战争。市立医院的医生们只能在一旁全力配合,打打下手,他们看着军医们冷静、专业、高效的操作,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撼。躲在人群中,王安琪安插在医院里负责观察情况的眼线,看到这堪比电影画面的场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发自灵魂的恐惧。他知道,这次他们惹到的,是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庞然大物,末日……似乎已经降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抢救室外的走廊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赵国安像一尊雕塑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 当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为首的那名白发军医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 赵国安立刻迎了上去,声音沙哑地问:“怎么样?” “首长,人是抢救回来了。”军医的声音透着一股凝重,“我们用上了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总算是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心跳恢复了,各项生命体征也正在逐渐平稳。” 赵国安紧绷了整夜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下,但看到专家那严肃的神情,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果然,军医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残酷的现实:“但是……大剂量的氯化钾在体内停留时间太长,对中枢神经系统和运动神经元造成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再加上她原本就粉碎性的腿骨……首长,您要有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命保住了,可她未来……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命保住了,可她未来……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赵国安的心里。他看着满脸疲惫的军医,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凉在他胸中剧烈冲撞,让他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对着军医团队的负责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简单的动作,包含了千言万语。 随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他的步伐沉重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敌人的心脏上。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疗养院里,郑立夫已经被电话吵醒,正坐在床边,心里七上八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当他看到去而复返的赵国安时,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沉痛无比的眼睛时,老人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国安……是不是……是不是雅君她……”郑立夫的声音都在发颤。 赵国安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用一种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老首长,我带您去医院。”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固空气。郑立夫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死死地攥着膝盖,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半点慈祥,只剩下山雨欲来前的死寂。 当车辆抵达军区总医院时,郑立夫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原本应该对外开放的医院主楼,此刻已经被彻底封锁。门口站着的不再是普通的保安,而是一队队荷枪实弹、面容冷峻的军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森严的戒备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所有进出人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一只苍蝇都别想轻易飞进去。 第12章 从今天开始清算! 赵国安扶着郑立夫下车,门口的哨兵立刻立正敬礼,随即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顶楼的重症监护室。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走廊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卫,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 赵国安将郑立夫带到一扇巨大的玻璃墙前,声音沙哑地开口:“老首长,雅君……就在里面。” 只一眼,郑立夫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隔着那层冰冷厚重的玻璃,他看到了那个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孙女。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一堆发出“滴滴”声的冰冷仪器。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整个人就像一朵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残过的娇弱花朵,随时都可能凋零。如果不是仪器屏幕上那条微弱起伏的心电图曲线,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没有了生命。 “雅君……我的雅君……” 郑立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蹒跚着上前,伸出那双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在枪林弹雨中稳如磐石的手,颤巍巍地贴在了冰冷的玻璃墙上。 他想触摸自己的孙女,想给她传递一丝温暖,可那冰冷的触感却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这个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的钢铁硬汉,这个一生流血不流泪的共和国功勋,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无声地滑落。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浑身颤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种无声的悲恸,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心碎。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喊着“爷爷”的小女孩;看到了那个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奋力拼搏的倔强少女。 可现在,她就那样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未来,甚至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心如刀割! 短暂的悲痛过后,郑立夫眼中的泪水渐渐隐去。那无尽的悲伤和心痛,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凝结、沉淀,最终化为了一片冰冷彻骨的寒意和决绝。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挺直了自己因为年迈而有些佝偻的脊背。 那一刻,他不再是一个伤心欲绝的普通老人。那股属于战场指挥官,属于那个杀伐果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神”的凌厉气势,排山倒海般地回归了!他的眼神,从悲痛化为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潭底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 他在心中,用自己的灵魂立下血誓:“雅君,等着爷爷。苏家欠我们的,我一分一毫,都会让他们用血和泪,加倍偿还!” 赵国安默默地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军大衣,轻轻披在郑立夫的身上。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沉重地拍了拍老首长的肩膀。 “老伙计,挺住。”赵国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接下来,交给我。” 郑立夫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这个最信任的部下和战友。他的眼中,再无半分软弱和悲伤,只有令人心悸的冷静和疯狂燃烧的战意。 他点了点头。 赵国安明白了这个点头的含义。他扶着郑立夫,将他带到一间被临时征用、绝对安静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简单却肃穆。 赵国安亲自为他倒上一杯滚烫的热茶,双手递到郑立夫面前。 他看着老首长那双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老首长,现在,把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滚烫的热茶在郑立夫的手中渐渐冷却,但他却毫无察觉。那双曾经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死灰,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空气。 赵国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知道,老首长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将那足以压垮钢铁脊梁的痛苦和愤怒,一字一句地倾吐出来。 许久,郑立夫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国安,你知道吗?雅君那孩子,从小就犟,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没有从医院的惨剧说起,而是从一个遥远的、温暖的画面开始。 “她三岁就说喜欢跳舞,摔了无数次,膝盖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没哭过一声。她说,她想跳给全世界看。这次的全国大赛名额,是她熬了多少个日夜,练到浑身是伤才换来的……” “就因为这个名额,就因为她比别人优秀,就招来了祸端。” 郑立夫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颤抖,那压抑的怒火,开始在他的话语中燃烧。 “一个叫苏月月的女孩,是东海市一个什么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因为嫉妒雅君,在学校里处处针对她,霸凌她。雅君不想我担心,一直瞒着我。” “学校里那个姓陈的主任,收了苏家的好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甚至反过来打压雅君!他们联合起来,想逼雅君退赛!” 赵国安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雅君没退,她不肯。然后……然后就出事了。”郑立夫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继续下去,“她们不是失手,她们是故意的!在排练室里,她们用道具绊倒了雅君,是冲着废掉她那双腿去的!” “这还不算完!”老人的声音猛地拔高,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们还买通了一个叫王安琪的网红,在网上泼脏水,把雅君说成是靠不正当关系上位的‘小三’,把一场恶意的伤害,粉饰成意外!” “我报了警,可警方到了现场,却告诉我,关键的监控录像坏了!让我等消息!我去找学校,学校就只会推诿扯皮!” 郑立夫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和泪。 “我以为,把雅君送到医院,一切就会好起来。我以为,在医院里,她是安全的……” “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他们……他们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他们买通了医院的护士,那个叫刘芳的畜生!在雅君的输液袋里,注射了氯化钾!他们是要雅君的命啊!” 第13章 惊动首长 “砰!” 一声闷响,赵国安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滔天怒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坚实的木桌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洒而出。 “欺人太甚!”赵国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再也无法掩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校园霸凌、官官相护、买凶伤人、网络抹黑、警方推诿、医院投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在一起,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更不是什么狗屁的校园纠纷! 这是一张用金钱和权力编织起来的黑色大网! 苏家! 这张网的背后,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苏家!他们用钱开路,用权作伐,在东海市一手遮天,视人命如草芥,视法律如无物! 赵国安猛地停下脚步,他意识到,这股力量已经渗透到了地方的方方面面。以他和老首长离休干部的身份,想要在别人的地盘上,赤手空拳地撕开这张网,难如登天! 这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畴! 他转过身,看着面容枯槁、眼神中充满绝望和仇恨的郑立夫,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老首长,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能解决的了。对方动用了地方关系,层层包庇。要掀开这个盖子,必须用雷霆万钧之力!”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里那部不起眼的红色电话。 那是一部加密的军用专线电话,连接着一个他轻易绝不愿去打扰的存在。但今天,为了雅君,为了老首长,为了一个共和国功勋不该承受的屈辱,他必须拨通这个号码! 他拿起沉重的话筒,手指在拨号盘上稳稳地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赵国安挺直了脊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对着话筒沉声报告:“老团长,我是国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声音变得亲切了几分:“国安?这么晚了,出什么大事了?是老郑身体不好?” “不是。”赵国安的声音压抑而冷静,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将一颗重磅炸弹投了过去。 “报告老团长!郑立夫老首长的孙女,郑雅君,在东海市遭人蓄意伤害,双腿粉碎性骨折。送医之后,又被对手买通的护士,在输液袋中注射大剂量氯化钾,蓄意谋杀!” “目前人虽然被军区总院的专家组抢救了回来,但中枢神经系统严重受损,医生说……可能终身瘫痪!” 赵国安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什么人一掌拍碎了桌子! 紧接着,是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那声音仿佛能掀翻屋顶! “岂有此理!无法无天!” 电话那头的李建国,这位曾经指挥千军万马,如今已是省军区顾问的老将军,彻底暴怒了! “一个资本家的女儿,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草菅人命?背后是谁在给他们撑腰?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我李建国的兵,在战场上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退下来,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护不住,还要被这些社会的蛀虫、资本的走狗骑在头上拉屎?!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脸往哪儿搁!共和国军人的脸往哪儿搁!” 咆哮过后,李建国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那是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决绝。 “国安!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所有相关的证据、口供、材料,所有的一切!全部整理出来!” “天亮之前,派人送到省军区来!我亲自去一趟省政法委!” 老将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 “我倒要亲眼看看!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狗胆!敢动我李建国带出来的兵的家人!” 赵国安握着话筒,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大声应道:“是!” 电话那头,李建国一字一顿,立下了军令状。 “你告诉老郑,让他挺住!我李建国的兵,不能流血又流泪!这笔账,我亲自替他讨回来!连本带利!” 挂断电话,赵国安紧握的话筒上甚至还残留着李建国将军那雷霆震怒的余温。他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开始行动。从医院调取最原始的病例和抢救记录,从警卫那里拿到刘芳的初步口供笔录,再将郑立夫口述的所有事件经过,全部整理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书面材料。 天亮时分,一份凝聚着血与泪,燃烧着滔天怒火的文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赵国安的公文包里。他没有休息,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只待号令。 当天下午,一辆牌照极为特殊的黑色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军区大院,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省政法委的宏伟办公大楼。 车内,气氛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李建国穿着一身笔挺的旧式军装,肩章虽已摘下,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气势,却比任何将星都更加慑人。他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赵国安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风暴,正在这位老将军的体内酝酿。 赵国安坐在副驾驶,双手放在膝上,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他知道,今天,他们不是来商量,不是来请求,而是来下达战书! 当红旗车稳稳停在政法委大楼门前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大楼门口,省政法委书记周文海,这位在全省政坛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竟然亲自带着几名核心下属,早已等候在此。 看到李建国从车上下来,周文海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重和关切。“李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我过去看您啊!” 李建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与他握手,也没有任何寒暄。他那苍老但依旧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周书记,有要事。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第14章 利剑出鞘 周文海心中一凛。他深知李建国的脾气和分量,这位老将军轻易不露面,一旦露面,必然是天大的事情。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亲自在前面引路,将李建国和赵国安带进了自己那间宽敞肃穆的办公室。 秘书刚想倒茶,就被周文海一个手势制止了。他关上厚重的办公室门,整个空间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李老,到底出什么事了?”周文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李建国没有坐下,而是示意赵国安。 赵国安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周文海那张名贵的红木办公桌上。 这个动作,让周文海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 赵国安的声音冰冷如铁:“周书记,请您过目。” 周文海带着一丝疑虑,拿起了那份文件。当他的目光落在封面上那行用黑体加粗打印的标题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关于共和国功勋、退役战斗英雄郑立夫同志及其家属合法权益在东海市受到严重侵害事件的专案移交申请》! 郑立夫!这个名字在军界和老一辈政界,可谓是如雷贯耳!周文海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立刻翻开文件,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 从校园霸凌,到恶意伤人;从网络抹黑,到医院投毒;从警方推诿,到监控“失灵”……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当他看到郑雅君被注射氯化钾,心跳停止,最终可能终身瘫痪的结论时,一股寒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这是在掘共和国的根基!是在打所有浴血奋战过的军人的脸! “岂有此理!”周文海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满是震怒和不敢置信,“在东海市,竟然会发生如此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事情!” 李建国冷冷地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周书记,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发火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戳在申请书的落款处。 “将此案,立刻、全部、无条件地,从东海市地方公安系统,移交至东海军区保卫部!由我们军方成立专案组,独立审理!” 周文海的呼吸一滞。他明白这个要求的份量。这等于是直接剥夺了地方的司法管辖权,是对东海市政法系统一次毫不留情的耳光!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立刻激化成尖锐的军地矛盾,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可看着李建国那双燃烧着怒火、决绝无比的眼睛,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在周文海感到万分棘手,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进来!”周文海压着火气喝道。 他的秘书脸色苍白地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标着“特急”字样的文件袋。“书……书记,市纪委和市立医院纪委的联合紧急报告!” 周文海一把夺过文件,迅速撕开。报告的内容,让他刚刚升起的怒火,瞬间变成了冰冷的杀意。 报告详细陈述了市立医院护士刘芳投毒案的调查经过,白纸黑字地写明了,刘芳是受一个叫王安琪的网红指使,而王安琪的背后,直指东海市苏氏集团!与李建国提交的材料,形成了完美的互证! 还没等周文海从这份报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秘书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颤抖着声音对周文海说:“书记,市纪委的另一条线索……有确凿证据显示,市局的张副局长,在郑雅君小姐出事后,与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文斌,有过数次非正常的通话记录!涉嫌通风报信,干扰司法!” “轰!” 如果说第一份是申请,第二份是证据,那这第三条线索,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份材料,三把利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最终汇聚于一点,死死地钉住了同一个目标——苏家!以及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一个权钱交易、官商勾结、草菅人命、企图一手遮天的黑色网络,清晰无比地暴露在了周文海的面前! 他的脸色,此刻已经不是严肃,而是铁青! 与此同时,东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涛正坐在办公室里,心烦意乱地抽着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皮在跳,一种大难临头的不安感笼罩着他。 突然,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他安插在省里的一个眼线,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惊恐:“张局!不好了!省军区的李建国……那个老顾问,亲自带着人去了周书记的办公室!听说,是为了郑家那个丫头的事!” “什么?!”张涛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李建国!那个活着的传奇!他怎么会亲自出面?!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张涛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苏家这次,是踢到了一块比花岗岩还硬无数倍的钢板上! 他疯了一样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拨不对号码,用尽全身力气打给了苏氏集团的董事长苏文斌。 电话一接通,张涛的声音带着哭腔,惊恐地尖叫道:“老苏!你他妈到底惹了什么人!天塌了!天真的要塌了!省军区的李建国亲自来查我们了!我们都得完蛋!” 而在省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周文海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材料。他抬起头,看向面沉如水的李建国,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李老,我代表省政法委,同意您的申请!”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按下了几个数字。 “通知所有在家的党委委员,十五分钟后,召开紧急扩大会议!” 周文海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他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东海市的官场风暴,就在他按下这串号码的瞬间,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15章 给我恢复所有数据! 省政法委书记办公室里很安静。周文海拿起笔,在那份《专案移交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了省政法委的公章。 他将文件双手递还给李建国,说道:“李老,我代表省委政法委正式批复。从现在起,此案代号‘815’,所有相关权力全部移交东海军区保卫部。地方各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如果有人阻挠办案,就地控制!” 这番话不是表态,是命令。 李建国接过文件,对赵国安点了点头。 赵国安立刻拿出一部军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下达指令:“命令!‘惊雷’行动,现在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海军区大院内,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这不是演习。 一队队穿着作战服,佩戴“保卫”袖标的军人从营房内冲出,迅速集合。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保卫部部长冯毅,一位少将,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冯毅看着面前荷枪实弹的士兵们说:“我们的一位功勋前辈,他的家人,在我们的辖区内,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的孙女被人打断双腿,还在医院里被人企图谋杀。凶手因为有钱有势,至今逍遥法外。我问你们,身为军人,答不答应!” “不答应!”数百名士兵齐声回应,声音震天。 “很好!”冯毅挥手,“‘815专案组’正式成立,我担任组长。现在,全体登车,目标,东海市公安局!” “是!” 十多辆军用越野车引擎轰鸣,士兵们迅速登车。车队如同一道钢铁洪流,驶出军区大院,直奔东海市中心。 东海市公安局。 副局长张涛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但过去那些称兄道弟、收过他好处的人,现在要么不接,要么接通了就说在开会,要么干脆直接挂断。他感到自己像一个被扔在孤岛上的人,被彻底抛弃了。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他的秘书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局长!不好了!军区……军区的车队,直接开进我们大院了!门卫拦都拦不住!” “什么?!”张涛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雪茄掉在地上。 他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吓得张涛浑身一抖。 保卫部长冯毅带着两名持枪的士兵走了进来。他身上那股军人的气势,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张涛看见对方肩上的将星,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他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首长,您这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有话好好说……” 冯毅看都没看他一眼,从警卫员手中拿过那份盖着省政法委印章的红头文件,直接甩在了张涛的脸上。 “自己看清楚!”冯毅开口,“奉省委政法委命令,‘815专案’,即郑雅君伤害及谋杀未遂案,所有卷宗、证物、相关人员,从现在起,由我东海军区保卫部全权接管!” 文件的边角划过张涛的脸,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印痕。他顾不上疼,颤抖着手拿起文件,当看到上面周文海的亲笔签名和那个刺眼的红色印章时,他眼前一黑,几乎站不住。 完了,彻底完了。省委直接插手,军区直接接管,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首……首长,这……这需要走个程序,我……我马上去办……”张涛还想拖延时间,给苏家通风报信。 “程序?”冯毅冷笑一声,他一步步逼近,张涛连连后退,“我的话,就是程序!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交出所有卷宗和证物!”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已经退到墙角的张涛,继续说道:“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以‘妨碍军事司法’的罪名,现在就把你铐起来!你信不信?” 张涛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他知道,苏家这艘看似坚不可摧的巨轮,这次撞上的不是冰山,而是航母战斗群。 与此同时,苏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苏文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刚接到张涛那个语无伦次的电话,还没弄明白“李建国”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他所有的人脉,所有用钱建立的关系,在这一刻全部失效。电话打不通,信息没人回。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他和整个苏家与外界彻底隔绝。 就在东海市上层圈子因为军区的雷霆行动而噤若寒蝉时,一份由军方授意的简短通报,开始在网络上病毒式传播。 通报内容很简单,说明了“关于东海市舞蹈学院学生郑雅君被伤害一案,经初步调查,发现此案并非意外,而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恶性蓄意伤害事件。受害者郑雅君的祖父是为共和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退役战斗英雄郑立夫同志。目前,因案情重大复杂,已由东海军区成立专案组介入调查,必将彻查到底,还英雄家属一个公道。” 这份通报,瞬间引爆了网络。舆论的方向,在这一刻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 专案组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拿到所有证据后,冯毅的车队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掉头,前往下一个目标——东海市舞蹈学院。 当几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停在教学楼下时,整个学院都骚动起来。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姓陈的主任正悠闲地喝着苏家送来的顶级大红袍,突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一脚踹开。 看着走进来,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军人,陈主任手里的名贵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学校!你们不能乱来!”他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叫道。 冯毅没有看他,仿佛他就是一团空气。他直接对自己身后一名背着精密仪器的技术兵下令。 “封存学院所有服务器!立刻给我恢复行政楼、排练室、宿舍楼区域内,过去一个月所有被删除、被格式化、被覆盖的监控数据!” “任何硬盘,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第16章 我全都说 技术兵没有理会陈主任,他打开仪器箱,取出一根数据线,直接接入学院服务器的主控台。他的手指在一部军用加固笔记本电脑上操作,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服务器的底层结构图,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开始滚动。 “报告部长,服务器在事发当晚有过一次非正常的物理断电,后台操作日志被清空,但核心存储单元的数据还在。”技术兵报告。 陈主任听到“日志被清空”这几个字,心里刚存了一点侥幸,以为证据已经被自己的人彻底销毁了。 冯毅发出一声冷哼。 陈主任心里的那点侥幸瞬间消失。 “恢复它。”冯毅下达了命令。 “是!”技术兵敲下回车键,一个军方内部专用的数据深度恢复程序开始运行。他绕过了服务器的操作系统,直接访问物理存储层,开始反向编译删除指令,重构被破坏的数据链,扫描每一个被标记为“空白”的扇区。 陈主任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代码和进度条,但他能看到,在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一个窗口里,开始出现一个个带着红色“X”标记的视频文件。随着程序的运行,那些红色的“X”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文件名从灰色变成了可供点击的蓝色。 他的脸色失去了血色,身体开始轻微发抖。他花钱请人做的销毁手脚,在这种国家级别的技术力量面前,就像小孩子玩的把戏。 不到一个小时。 “报告!所有相关数据恢复完毕!”技术兵站起身报告。 冯毅指了指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技术兵明白意思,将视频信号接了上去。 “陈主任,站起来,看看你做的好事。”冯毅说道。 两名士兵上前,将身体已经发软的陈主任从椅子上架了起来,强迫他面对着屏幕。 屏幕亮起,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舞蹈学院排练室的内部。 画面里,郑雅君正在独自练习舞蹈。很快,苏月月带着几个女生走了进来,将郑雅君围在中间。她们先是言语挑衅,接着动手推搡,最后演变成了殴打。画面非常清楚,苏月月一脚踢中郑雅君的膝盖,指挥同伴死死按住倒地的郑雅君,然后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对准郑雅君的另一条腿,用力踩了下去。在场的所有军人都握紧了拳头。 画面切换到学院的后门,几个女生将已经半昏迷的郑雅君从地上拖起来,拖出了后门,塞进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面包车里。 所有画面,都和郑立夫之前的口述完全一致。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件事……”陈主任看着屏幕,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开口为自己辩解。 冯毅没有理他,对技术兵说:“把他收钱的证据也放出来。” “是!” 屏幕画面再次切换,一张银行电子回单的截图占据了整个屏幕。转账方是王安琪,收款方账户名是陈建军,金额五十万,转账时间就在郑雅君出事后的第二天。 陈主任看到那张截图,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如果不是两名士兵架着他的胳膊,他已经滑到了地上。 但这还没有结束。 一段音频通过办公室的音响播放了出来。 “陈主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是苏月月的母亲王安琪。 “王太太您放心!监控我已经让人去‘维修’了,保证什么都查不出来!学校这边,我也已经定性为学生训练时的意外摔伤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录音里传出陈主任讨好的声音。 录音播放完毕,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陈主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骚臭的液体从他的裤腿下面迅速蔓延开来。他被彻底吓尿了。 “我错了!我错了!首长饶命啊!”他一边流泪一边对着地面磕头,“是苏家!都是苏家逼我这么干的!王安琪给了我五十万,让我把这件事压下去!还说只要我办好了,以后每年都给我这个数!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啊!我不是人!我该死!” 冯毅看着这个教育界的败类,对身后的士兵一挥手。 “铐起来,带走!” “是!” 两名士兵上前,用冰冷的手铐将陈主任的双手反铐在身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冯毅的目光落在技术兵身上。“根据恢复出的视频,锁定所有参与者的身份,通知各行动小组,立刻进行传唤!” “是!”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辆军用越野车从舞蹈学院兵分几路,朝着东海市的各个高档小区和会所疾驰而去。 一栋豪华别墅前,一名穿着名牌套装的妇人对着门口的士兵尖叫:“你们知道这是谁家吗?你们凭什么抓我女儿!我要给我老公打电话!我要去军区投诉你们!” 带队的军官没有表情,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盖着红色大印的文件,在她面前展开。 “东海军区保卫部,‘815专案’传唤令!我们有证据怀疑你的女儿,涉嫌一宗有组织的恶性伤害及谋杀未遂案件,现在依法对她进行传唤调查!如果你继续阻拦,将以妨碍军事司法论处,连你一起带走!” 那妇人看着文件上军区的大印和“谋杀未遂”四个字,叫喊声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惨白。她平日里习惯用钱和关系摆平一切,但此刻在国家暴力机器面前,那些东西毫无作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儿,被两名女兵带走,押上了那辆黑色的军用越越车。 同样的一幕,在另外几个富裕家庭同时上演。这些平日里被父母捧在手心、做事没有顾忌的富家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 半小时后,东海军区保卫部,一间间独立的审讯室里。 几个女孩被分开关押,她们的面前不再是地方的警察,而是一名名表情冷峻、身上带着杀气的军人。这里没有循循善诱的劝导,也没有任何心理博弈的环节。 审讯员只是将一份份文件,扔在她们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主犯苏月月,指使医院护士刘芳,向受害人郑雅君注射氯化钾,企图杀人的口供。” “这是舞蹈学院的陈主任,承认收受五十万贿赂,帮你们掩盖罪行的口供。” “这是从学院服务器里恢复的监控视频,你们每一个人,在里面打了哪里,踹了哪一脚,都清清楚楚。” 第17章 格杀勿论! 审讯员继续说道:“根据我军司法条例,此案已经定性为有组织的恶性犯罪。主犯与从犯,量刑有天壤之别。现在,给你们一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谁第一个开口,谁就是从犯。谁闭口不言,谁就跟主犯同罪。你们的下半辈子,是想在牢里度过,还是想早点出来,自己选。” 这些话让几个女孩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们的心理防线,在一份份铁证和冰冷的法律条文下,正在迅速瓦解。 其中一间审讯室内,一个看起来最胆小的女孩,在视频里也只是在一旁推搡了两下,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 “哇”的一声,她崩溃大哭起来。 负责审讯的军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女孩哭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 “我说,我全都说!” 她说话时带着哭声,充满了后悔和害怕。 “是苏月月,所有事都是她让我们干的!我们根本不想的!” 她试图把所有责任都推出去。 “她说郑雅君抢了她的名额,总在老师面前表现,她早就看不惯郑雅君了!那天在排练室,是她带头找麻烦的!” 负责审讯的军官没有说话,把录音笔推到她面前,让她继续。 “她说只要我们帮她教训郑雅君,以后在学校里,她就保护我们,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们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她。” 李莉哭得更厉害,身体一直在发抖。 “打人的时候,苏月月还用手机录像!她说要把郑雅君最惨的样子拍下来,如果郑雅君敢报警,她就把视频发到学校论坛,让所有人都看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审讯军官握笔的手,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录像,这不只是伤害,更是侮辱。 李莉已经完全慌了,只想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换取宽大处理。 “后来把郑雅君的腿弄伤了,我们都吓坏了,想送她去医院。可是苏月月不准!” “她当时就给她妈妈王安琪打了电话!” 李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害怕得说话断断续续。 “她对着电话说事情搞大了,郑雅君的腿好像真的断了。王安琪在电话里很镇定,说小孩子打架没关系,只要处理干净就行。她让苏月月别慌,先找人把郑雅君从后门弄出去,制造意外摔伤的假象!” “最可怕的是,”李莉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一个秘密,“苏月月挂了电话后,看着半昏迷的郑雅君说,要是这样郑雅君还不承认是自己摔的,她就再找人,把她拖到学校后山那片公墓里,挖个坑埋了!” “她说反正那里死人多,多一个也没人会发现。” 这个细节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审讯室内,那名一直很冷静的军官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埋了? 这是一个十几岁女孩能说出来的话?这不是恶毒,这是邪恶,是对生命没有一点敬畏! “你说的,都是真的?”军官发问,他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火气。 “是真的!我当时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几个都吓傻了!”李莉用力点头,怕对方不信。 军官没有再问,他走出审讯室,用内部通讯器,把这个情况层层上报。 几乎同时,在另外几个审讯室。 审讯的军官把李莉已经招供的消息,还有陈主任的口供拍在桌上时,那些还在硬撑的女孩们,心理防线也垮了。 “她说她舅舅是东山区的王龙,是混社会的!谁敢不听她的,她就让她舅舅废了谁!”其中一个女孩为了立功,说出了一个新信息。 王龙! 这个名字让专案组很警觉。 东海市的地下势力中,东山区的王龙是最狠的一个,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这个人很狡猾,背后有人保护,一直没抓住他的把柄。 没想到,线索会在这里出现。 苏月月的舅舅。 这条信息,和“活埋”计划一起,通过加密通讯,第一时间送到了总指挥冯毅的手中。 冯毅看着最新的审讯纪要,脸上出现了怒容。 他身后的技术兵也站了起来。 “报告部长!根据李莉的口供,我们锁定了苏月月的个人手机云端账户,已经成功破解!在加密文件夹内,发现一段五分钟的视频文件!” “播放!”冯毅命令道。 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亮起。 正是排练室里发生的一幕。 拍摄者就是苏月月,她充满恶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郑雅君,你不是很厉害吗?舞跳得不是很好吗?再跳一个给我看看啊!” “跪下!给我舔鞋!不然我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画面里,郑雅君缩在地上,身上都是伤,但眼神不屈。苏月月和她的同伴围着她,不停地打骂。 视频的最后,是苏月月那张扭曲的脸,她对着镜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贱人,去死吧!” “啪!” 冯毅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坚硬的实木桌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在场的所有军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息。 “把视频和王龙的线索,立刻上报李老!”冯毅的声音有些沙哑。 省军区,李建国的临时办公室。 赵国安将最新的情报,一字一句地汇报给他。这位经历过很多事的老将军,端着茶杯的手也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好一个苏家!” 李建国放下茶杯,他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到极点的表现。 “买通官员,销毁证据,蓄意伤人,买凶杀人,现在又牵扯出黑社会,甚至还有活埋这种想法!”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这不是普通的官商勾结,这是已经烂到根子里的毒瘤。它在和平年代,伤害功勋的后代,践踏国家的法律。如果不把它连根拔起,我李建国怎么去见那些牺牲的战友!” 他转过身,对赵国安下达命令。 “传我命令!‘815专案组’扩大调查范围!通知省公安厅,成立联合调查组,对黑恶势力王龙和他背后的关系网,进行并案侦查!一查到底!” “是!” “另外,”李建国看着赵国安,“通知冯毅,所有证据已经完整,可以收网了!” “我不管他苏家是什么百亿集团,也不管他背后还有谁!今晚,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18章 苏家庄园不养闲人! 东海军区保卫部临时指挥中心。 冯毅接到了来自李建国的指示。 他拿起桌上的军用电话,按下了全线通播的按钮。 “各单位注意!” 他的声音,传达到了每一个行动小组。 “主犯苏月月,教唆、主导恶性伤害,并涉嫌买凶杀人,意图毁尸灭迹,罪行严重!” “其母王安琪,策划掩盖罪行,买通公职人员,并涉嫌教唆二次谋害,罪责难逃!” “其父苏文斌,身为苏氏集团董事长,利用金钱人脉为罪行提供庇护,是为同谋!” 冯毅的声音,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审判。 “证据确凿!我命令,立刻前往苏家庄园,对主犯苏月月,及其父母王安琪、苏文斌,实施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起。 下一秒,数十辆军用越野车的引擎发出轰鸣,撕裂了夜色。 东海市郊外的公路上,数十辆军用越野车排成一列,快速行驶。车队没有开警灯,只有发动机的声音。车队的目标是半山腰的苏家庄园。 庄园里正在举办宴会。 宴会厅灯火通明,放着音乐。苏文斌端着酒杯,和几个生意伙伴聊天。 一个地产商问:“老苏,听说最近有点小麻烦?” 苏文斌笑了一下,喝了口酒说:“算不上麻烦。一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带着个孙女,非要跟我女儿抢东西。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旁边的人说:“就是!在东海市,还有苏董您摆不平的事?” 另一个人说:“那个老头子,我打听过了,就是个退伍的老兵,早就没用了,还以为现在是几十年前呢?” 王安琪走过来,挽住苏文斌的胳膊说:“各位放心,月月的事情彻底解决了。那个叫郑雅君的,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过,再也构不成威胁。”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在场的宾客都举起酒杯,向苏文斌夫妇道贺,说了很多奉承的话。他们不知道灾难马上就要到来,还在想着怎么通过苏家的关系赚钱。 宴会气氛正好的时候,庄园大门口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轰!” 那扇用钢材打造的大门被一辆军用越野车直接撞开,门向内倒塌。 巨大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宾客们的笑声停了。宴会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接着,几十道车灯的光照了进来,把整个前院照得很亮。一辆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冲进来,把别墅主楼包围了。 车门同时打开,一个个穿着作战服的军人跳下车,动作很快,布下了一道警戒线。他们手里的枪,对准了别墅里的每一个人。 在场的宾客都吓住了。 苏文斌的脸也变了。在他的地盘上,有人敢这么做,这是在挑衅他。 “反了!”他很生气,带着十几个保镖冲了出去。他的首席保镖叫阿虎,以前是特种部队的,他低声说:“老板,小心点,这些人不对劲。” 苏文斌没有理会,指着为首的指挥车大喊:“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给你们的胆子闯进我的庄园!马上给我滚出去!” 阿虎带着保镖们上前,试图拦住军人。一名军官走了出来,看着阿虎。阿虎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腰后,那里有他的武器。 就在他动手的瞬间,那名军官动了。他一步上前,抓住了阿虎的手腕用力一拧。阿虎感觉手腕像是要断了,武器掉在了地上。同时,军官的膝盖顶在他的腹部,阿虎跪倒在地,发不出声音。其他的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苏文斌看着自己最能打的保镖被轻易制服,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指挥车的车门打开,冯毅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作训服,直接走向苏文斌。 冯毅没有说话,从警卫员手里拿过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苏文斌的脸上。 “看清楚了!”冯毅说道,“东海军区保卫部、省政法委联合办案!苏文斌,王安琪,苏月月,因涉嫌故意伤害、买凶杀人、贿赂公职人员、勾结黑恶势力等多项罪名,奉命对你们进行逮捕!” 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逮捕令掉在地上。 省政法委?!军区保卫部?! 苏文斌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想不到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可能!这绝对是误会!”苏文斌摇头,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找张副局长。 他看向手机屏幕,屏幕左上角显示着三个字——无服务。 信号被屏蔽了。 “不!”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 别墅里,王安琪和苏月月也被吓到了。几个女兵朝她们走去时,苏月月开始尖叫:“放开我!你们这些狗东西!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苏文斌!你们敢动我,他会让你们全都完蛋!” 回答她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铐,锁住了她的手腕。 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苏家三口被士兵控制住,押了出来。 冯毅没有看还在叫喊的苏月月,他转过身,对着这栋别墅,向身后的技术兵和警卫员下达命令。 “封锁庄园,控制所有出口。” “所有宾客,原地待命,接受甄别。所有保镖,全部缴械控制。” “技术组,立刻查封庄园内所有电子设备、服务器、保险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我倒要看看,这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肮脏东西!” 冯毅的命令下达,一场军事化的搜查在苏家庄园展开。 士兵们纪律严明,分工明确。一组人负责控制外围,另一组人则对宴会厅内的所有宾客进行身份甄别和临时看管。那些商人此刻都待在指定区域,不敢出声。 更多的士兵以小组形式,冲入别墅的各个楼层。他们打开房门,任何文件、电脑、保险柜,都被贴上封条,就地封存。 整个庄园,在国家机器面前,所有伪装和外壳都在被一层层剥开。 搜查的重点,是苏月月位于三楼的卧室。 当士兵们推开那扇粉色的房门,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适。整个房间被布置成公主的城堡,有巨大的粉色天鹅绒睡床,挂满了蕾丝和流苏。墙壁上贴着星空壁纸,地上铺着白色长毛地毯。房间的角落里,堆满了昂贵的玩偶和限量版的手办。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被宠溺到极致的气息。 第19章 恶魔的日记 然而,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这种反差,让在场的军人都感到一阵恶心。 技术兵没有被表象迷惑,他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他绕过那些玩偶,直接来到书桌前,将苏月月的个人电脑、平板和所有电子设备全部集中起来。他接上专用的数据线,打开军用笔记本,开始进行数据扫描。 与此同时,几名警卫员正在对房间进行物理搜查。他们检查衣柜的夹层,敲击墙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东西的角落。 一名年轻的警卫员在检查梳妆台时,发现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是锁住的。他试着拉了拉,拉不动。 他没有犹豫,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军用撬棍,对准抽屉的缝隙,用力一撬。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声响起。那个抽屉锁扣,被直接破开。 警卫员拉开抽屉,里面没有珠宝首饰,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本粉色的,封面印着卡通图案的日记本,躺在天鹅绒的内衬上。日记本上还挂着一把已经被撬棍崩开的爱心形状的锁。 他皱了皱眉,出于职责,随手拿起了那本日记本。 他本以为里面记录的是一些少女的幻想。可当他随意翻开其中一页,看到上面那娟秀却充满恶意的字迹时,他的表情凝固了。 警卫员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由严肃变为震惊,又化为一股愤怒。他拿着日记本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发白。 他猛地合上日记本,没有耽搁,转身冲出房间,快步来到正在一楼大厅指挥的冯毅面前。 “部长!”他的声音因为愤怒有些发颤,“您看这个!” 冯毅正在听取搜查汇报,看到警卫员不寻常的表情,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接过那本粉色的日记本,一股香精味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紧锁。他翻开警卫员刚才看的那一页,目光变得锐利。 只见上面用一种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行令人头皮发麻的文字: “今天只打断了郑雅君那个贱人一条腿,真不解气。她凭什么抢我的名额?凭什么所有老师都喜欢她?她就该死!” “不过妈妈说了,小孩子打架没事的,就算不小心弄死她,爸爸也能搞定警察。我们家有的是钱,在东海,钱就是天理。” “那个老东西还敢报警?真是可笑。张叔叔一个电话就搞定了,监控说坏了就坏了。等那个贱人出院,我一定要找人再教训她一次!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冯毅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揭示着一个被金钱和权力彻底扭曲的灵魂。 日记里,详细记录了苏月月如何嫉妒郑雅君,如何策划霸凌,如何收买同学,甚至如何跟她那个混黑道的舅舅王龙联系,商量着如果事情败露,就让郑雅君“意外”失踪。 那句“活埋”的计划,赫然纸上! 冯毅的胸膛起伏着,他拿着日记本的手,青筋暴起。他见过穷凶极恶的匪徒,也见过狡猾残忍的敌人,却从未想过,人性之恶,可以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体现得如此彻底! 就在冯毅被这本日记的内容震惊时,三楼的技术兵猛地站起身,对着通讯器大声报告: “报告部长!破解成功!” “在苏月月手机的云端加密相册里,找到了一个被命名为‘纪念品’的隐藏文件夹!里面那段被多次格式化删除的施暴视频,已经完全恢复!” “立刻播放!” 冯毅下达了命令。 技术兵没有迟疑,马上执行。他没有把视频投到大屏幕上,而是在自己的军用平板电脑上打开了文件。他把平板电脑转向冯毅和周围的几个核心队员,视频里的画面,伴随着苏月月嚣张的辱骂和郑雅君痛苦的叫声,清楚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视频的拍摄角度有些晃动,是苏月月单手拿着手机录的。 画面开始时,郑雅君已经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你不是全校第一吗?站起来跳舞啊!”苏月月的画外音充满了嘲弄。 接着,一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出现在镜头里,然后,重重地踩在了郑雅君那张沾满灰尘的脸上,来回转动。 “给我舔干净!听见没有!” 在场的所有军人,看到这一幕时,都沉默了。 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中,郑雅君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求饶。她的这个反应,激怒了苏月月。 “还敢瞪我?我看你的腿还怎么跳舞!” 苏月月说完,捡起了排练室角落里一根实心木棍,对着郑雅君已经受伤的小腿,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通过平板电脑的扬声器,清楚地传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郑雅君一声凄厉的惨叫。 视频到这里结束。 整个一楼大厅,一片安静。 那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惨叫,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所有人的拳头都攥紧了。如果不是纪律约束,他们会立刻冲过去,把那个女孩撕碎。 日记、视频、还有那些富家女的口供。 所有证据,在这一刻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每一环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每一个细节都互相印证,彻底证明了苏家犯下的罪行。 冯毅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他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 “将日记本所有内容拍照,和这段视频一起,拷贝一份。”他对技术兵下令。 “立刻派一辆车,用最高权限,马上送到军区总院,亲手交给赵国安秘书!” “是!”一名警卫员立刻领命,从技术兵手中接过一个加密U盘,转身快步离去。 而在客厅的另一头,被士兵按在地上的苏文斌和王安琪,虽然看不清平板电脑里的画面,但那熟悉的,属于自己女儿的声音,以及郑雅君那声惨叫,他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间,两人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他们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关系,所有的退路,都在那一声惨叫中,被彻底斩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段视频的存在,让任何辩解,任何关系,都变得苍白无力。 冯毅迈开脚步,穿过大厅,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文斌夫妇的心脏上。 他走到已经彻底瘫软的苏文斌面前,蹲下身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平板电脑,举到苏文斌的眼前,将那段视频,从头到尾,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第20章 连根拔起 苏文斌被迫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何用恶毒的语言,残忍的手段,去摧毁另一个女孩。 当看到高跟鞋踩在郑雅君脸上,当听到那声骨裂声时,苏文斌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冯毅关掉视频,凑到他的耳边,问道:“苏董事长,这就是你说的,你女儿能摆平一切的‘本事’?” “这就是你们苏家,在东海市一手遮天的‘天理’?” 苏文斌的瞳孔涣散,彻底失去了焦距。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财富,他的人脉,他建立的商业帝国,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个笑话。 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了一个毁灭整个家族的恶魔。 与此同时,军区总医院。 赵国安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病床上的老人。 郑立夫已经醒了,但他只是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 医生说,这是巨大的精神创伤导致的反应。 赵国安心里很难受。这位老人,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从未害怕过。可现在,却被自己国家里的人,伤害成这样。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加密电话震动了起来。 是冯毅打来的。 “国安,搜查有重大突破!”冯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们找到了苏月月亲手写的日记,还有她亲手录制的施暴视频!所有罪行,证据确凿!” 赵国安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 “证据的拷贝,我已经派人以最快速度送过来!你让老首长……挺住!” 挂断电话,赵国安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郑立夫。 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 老首长,您看到了吗?国家没有忘记您!您流过的血,不会白流!您一生的荣耀,绝不会被这些人玷污! 军区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很安静。 赵国安站在玻璃墙前,拿着一台军用平板电脑。一个警卫员刚刚把加密U盘送来,他已经将里面的内容拷贝了进去。那段视频和那本日记,他只看了一遍,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交给病房里的老人。他怕老人承受不住。 监护室内,郑立夫从陪护床上坐了起来。 他一夜之间看起来老了很多。他脸上的皱纹变深,头发也白了不少。他看向赵国安,目光很直接。 “国安。”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拿来吧。” 赵国安身体僵住,脚下没有动。他开口说:“老首长,您的身体……那些东西,会刺激到您……” “我孙女受的委屈,我要亲眼看。”郑立夫打断他。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意思是命令。他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到玻璃墙前,和赵国安隔着玻璃对视。 赵国安无法拒绝。他知道,对郑立夫这样的军人来说,事实比安慰更重要。 他吸了一口气,推开监护室的门走进去。他把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郑立夫的手很稳,他接过了平板。他没有马上看,而是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孙女。郑雅君还在昏迷,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他回到陪护床边坐下,挺直了身体,点开了那个叫“罪证”的文件夹。 第一个文件是视频。 他按下了播放键。 苏月月的叫骂声从平板里传出来,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很刺耳。画面里,郑雅君倒在地上,被人围着。接着,一只高跟鞋踩在了她的脸上。 老人看着屏幕,身体一动不动。他看着孙女被打,被侮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视频里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郑雅君的惨叫时,赵国安转开了头。郑立夫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把视频从头看到了尾。 视频结束,屏幕变黑,映出老人没有表情的脸。 他沉默了几秒,抬起手指,划开了第二个文件。那是苏月月那本日记的所有照片。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得很慢,很仔细。 “今天只打断了郑雅君一条腿,真不解气。她凭什么抢我的名额?凭什么老师都喜欢她?她就该死!” “那个老东西还敢报警?真是可笑。张叔叔一个电话就搞定了,监控说坏了就坏了。” “上个星期,有个不长眼的女生撞了我一下,我让她跪下道歉她不肯。我让舅舅找人把她堵在巷子里,打得她三天没来上学。她爸妈找来学校,还不是被陈主任一句话就打发了。这个学校里,我就是规矩。” “妈妈说,就算不小心弄死她,爸爸也能搞定警察。我们家有的是钱,在东海,钱就是天理。” 郑立夫的手指停在了最后那句话上。他握着平板电脑,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发出轻微的声响。 “呵呵……” 一声低笑从他喉咙里发出。那笑声里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只有一片冰冷。 郑立夫抬起头,看向赵国安。他的声音沙哑,但每个字都很清楚:“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从来没跟我说过一个字。” 他关掉平板,动作很稳,然后把它还给赵国安。 做完这些,老人又站了起来,走回玻璃墙前。他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孙女。 他的目光在孙女那条打了石膏的腿上停了很久。 然后,他转过头,对赵国安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国安,去告诉李建国。” “我要他们苏家的一切都消失。” “他们的钱,他们的靠山,他们的名声,还有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彻彻底底,连根拔起!” 东海军区保卫部,临时羁押室。 室内只有墙壁和一套铁质桌椅。王安琪身穿囚服,坐在椅子上。她的双手被手铐锁在身前。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那是苏家聘请的律师。 律师的脸色不好。他扶了一下眼镜,开口说:“苏太太,情况非常不好。” 王安琪的身体动了一下。 “什么叫不好?我丈夫呢?文斌他……” “苏先生也被控制了。”律师说,“专案组在你们家搜到很多证据。除了那件事,还有商业上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苏小姐的日记和她录的视频。” 日记,视频。 这两个词击垮了王安琪。她知道日记和视频里有什么。那是她女儿的“战利品”,现在成了埋葬苏家的证据。 “不可能……”她摇头,“张局呢?市里那些人呢?我每年给他们钱,他们人呢?” 第21章 你们也别想好过! 律师说:“苏太太,你还没明白。这次动手的是省政法委和军区。你的那些关系,在他们面前没用。张涛已经被查了。你贿赂过的人,现在都在交代问题。” “证据完整。苏小姐是主犯,你和苏先生是同谋。这件事影响很大。从法律上看,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律师的话,一句句砸在王安琪的心上。 没有可能了? 苏家完了?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自己,都要坐牢?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老东西,那个小贱人,能毁掉她的一切! 一股恨意从王安琪心里生出,吞没了她的理智。 她不能就这么完了。就算死,她也要拉着郑家的人一起。 她抬头看着律师,说:“我还有一个海外账户,里面有一千万。是我最后的钱。” 律师看着她。 “你联系一家叫‘秃鹫’的公关公司。”王安琪的表情扭曲,“告诉他们,我出五百万。我要买热搜。我要他们把郑雅君,塑造成一个私生活乱,为了名额什么都做的坏女人。” “我要他们造假照片,编黑料。我要全国的人都骂她。让她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点下。” “还有那个老东西。”她咬着牙,“给我挖他的黑料。没有就给我编。就说他仗着老兵的身份,在地方上欺负人。我要他一辈子的功劳,都变成一个笑话。我要全国的人都骂他。” “我活不了,他们也别想好过。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王安琪的声音在羁押室里回荡。 律师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发冷。但他收钱办事。他点了头。 一家公关公司内。 一个男人看着电脑屏幕。屏幕显示,一笔五百万的款项刚刚到账。他脸上露出笑容。 “又是一单大生意。”他拿起电话,“动手。老规矩,AI组做图,文案组编故事,水军准备。故事要有细节,照片要模糊,让网民自己去想。” “目标,一个叫郑雅君的学生,还有一个叫郑立夫的退伍老兵。” “对,今晚十二点前,我要这两个名字,上热搜第一。” 金钱驱动下,一部舆论机器开始运转。 几个小时后。 深夜的网络,风向变了。 一个叫“#抗战老兵仗势欺人,为孙女强抢名额#”的词条,在各大平台扩散,很快冲上热搜榜首。 接着,“#郑雅君私生活混乱#”、“#知情人爆料东舞黑幕#”等话题,也引爆了网络。 几张经过处理的照片在网上流传。照片里,“郑雅君”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还有一张是在酒店门口。 无数自称“知情人”、“同校同学”的账号出现,开始“爆料”。 “我早就知道郑雅君不是好人,她和老师关系不清楚,名额就是这么来的。” 一个账号写道:“那个老头子也不是好东西。我邻居的爷爷说,他当年在部队就很霸道,现在退伍了,还当自己是将军。” 另一个账号写道:“我就是舞蹈学院的学生,我用小号说真话。郑雅君在学校风评很差,她这次受伤,是因为她抢别人男朋友,被人打了。她爷爷就利用身份,把事情闹大,反过来诬陷苏家。” 下面的评论区,情绪被点燃。之前同情郑家爷孙的网民,调转方向,开始攻击。 辱骂比之前多了十倍,百倍。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军区都出动了,原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吐了,最恶心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人,仗着自己有点功劳就无法无天。” “那个郑雅君也不是好东西,看照片就知道是个绿茶。苏家真是倒了血霉。” 军区总院。 负责照顾郑雅君的小护士,趁换班时间,坐在走廊椅子上休息。她拿出手机。 她看到热搜榜上的标题和照片,人愣住了。 她点开评论区,那些恶毒的污蔑,涌进她的眼睛。 小护士的脸色发白,眼泪流了出来。她亲眼看到郑雅君在病床上多痛苦,也看到郑老将军一夜间白了头。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别人。 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她从椅子上站起,拿着手机,哭着冲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砰”的一声,她推开门。 赵国安正在和几个专案组成员讨论案情。他抬头,看到小护士满是泪水的脸。 “怎么了?是不是郑小姐出事了?” 小护士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她把手机递了过去。 “赵秘书……您快看!网上……” 赵国安接过护士的手机,屏幕上是几个新闻话题。 “抗战老兵仗势欺人” “郑雅君私生活混乱” 话题挂在热搜榜单的顶端,后面有一个红色的“爆”字。 赵国安点开评论区。 一个自称是舞蹈学院学生的账号写道:“我早就知道郑雅君不是什么好人,她为了抢名额,跟好几个老师关系都不清楚,这次受伤就是她抢别人男朋友,才被人家女朋友带人打的。她爷爷就利用自己的老兵身份,把事情闹大,反过来诬陷人家苏家。” 下面有几张经过处理的照片,画面模糊。一张照片里,“郑雅君”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在酒店门口。另一张照片里,她在一个酒吧里,手里拿着酒杯。 另一个账号写道:“那个老头子也不是好东西。我爷爷以前也在部队,就听说过他,脾气很差,经常打人。现在退伍了,还以为自己是将军,在东海市横行霸道。苏家这次是倒了血霉了。” “人肉他!把他家的地址找出来!这种社会垃圾就不配活着!” “这种女人活该腿被打断!以后跳不了舞,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赵国安捏着手机,手机的外壳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身后,郑立夫走了过来。 老人没有看手机,他只看着赵国安。 他问:“他们开始动手了?” 赵国安抬头,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污蔑告诉老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阵敲击声,像是在用东西砸医院大楼的外墙。 接着,一阵阵叫骂声传了进来。 “严惩恶霸老兵郑立夫!” “把郑雅君赶出东海市!我们不要品德败坏的舞蹈演员!” “打人凶手!滚出来!” 赵国安立刻冲到窗前,向楼下看去,医院楼下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大群人。 第22章 准备开战! 这次的人数比上次多,人群的情绪很激动。他们举着横幅,上面的字充满侮辱性。 “仗势欺人,天理难容!” “还苏家一个公道!” 人群前面,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头上缠着纱布,胳膊上打着石膏。他们对着周围的手机镜头哭诉,说自己是普通的东海市民,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郑立夫指使的人殴打了。 他们的表演煽动了周围群众的情绪。 整个场面非常混乱。 这栋住院楼里住着一些军属病人,他们听着楼下的叫骂,忍不住了。 一个拄着拐杖,腿上还打着钢钉的退伍老兵推开病房窗户,对着楼下的人群吼道:“你们放屁!郑老将军是什么人,轮得到你们这些杂碎来污蔑?!” 另一个病房的窗户也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喊:“一群收了黑心钱的畜生!你们知道郑老身上有多少伤疤吗?你们知道他为这个国家杀过多少敌人吗?!” “保安呢!把这群疯狗都给我赶出去!” 楼上的骂声和楼下的叫嚣声混在一起,现场秩序失控。 郑立夫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和赵国安站在一起。 他没有看那些横幅,也没有听那些叫骂。他的目光扫过楼下的人群。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赵国安能感觉到,这位老人身上的气息变了。 那不是愤怒,是一种悲哀。 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国家和人民,现在却被这些人用这种方式侮辱。 赵国安说:“我立刻联系医院保安!不行就让警卫队来!必须清场!” 他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响了。 赵国安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李建国的声音。 “国安,外面的情况,我看到了。” 赵国安说:“老首长……这……” 李建国打断他,说:“很好。敌人已经把所有的牌都打出来了。他们以为用钱买来的舆论,就是武器。” 李建国停顿一下,继续说:“那我们就用事实反击,用国家的力量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武器。” “通知冯毅,立刻联系省网信办、国家安全网络技术部门!我要在五分钟后,让东海市所有户外大屏幕、所有手机软件的开屏广告、所有网站的首页,全部换成同一个内容!” “把苏月月施暴的完整视频,她那本日记的所有内容,还有王安琪买凶杀人的口供,全都放上去!” “通知东海电视台,所有频道,立刻中断正常节目,插播紧急新闻!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李建国的命令通过电话传来。 “他们不是喜欢表演吗?不是喜欢让全国人民当观众吗?” “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最大的舞台!” “准备开战!” 赵国安挂断电话,一股热血涌上头顶。 他转身,看向窗外那些还在叫嚣的人群。他脸上没有了愤怒和悲哀,只有一种兴奋。 一场由国家机器主导的反击,即将开始。 李建国的命令通过加密专线下达,东海省的相关部门立刻收到了指令。 省网信办的应急指挥中心,所有人员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负责人下达指令:“启动‘红色一号’应急预案。” 他接着对技术一处说:“锁定所有相关话题,切断传播链。” 然后他转向技术二处:“追查所有发布和转发不实信息的账号,锁定IP地址和实名信息,把数据同步给公安厅。” 最后他对内容审核组说:“清理所有平台的全部相关内容。三分钟后,我不想在网上看到任何一个相关的字。” 整个部门开始执行命令。 同一时间,东海市所有网络平台的负责人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说:“我是省委宣传部网络安全处的。现在要求你们配合‘815专案组’的行动。立刻删除所有相关热搜和帖子。任何延迟,后果自负。” 这些平台的负责人听到了“专案组”和“国家安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立刻去技术部门,下达了删除内容的指令。 互联网上,一场清理行动在普通用户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开始了。 “秃鹫”公关公司。 一个中年男人正看着后台上涨的数据。他觉得这笔钱赚得很轻松。在他看来,只要出钱,就能控制公众的看法。 一个技术员跑了进来。 “老板,出事了!” “什么事?”中年男人问。 “热搜,我们的热搜没了!”技术员指着电脑屏幕,“就在刚才,所有和郑家有关的词条都消失了。” 中年男人站起来,走到电脑前。 榜单上已经没有了他们买的热搜,只有一些新闻。他刷新页面,结果没有改变。 “怎么回事?服务器有问题?”他喊道,“继续买流量!水军呢?让他们继续发帖!” 另一个员工说:“不行啊老板!我们的账号都被封了!几千个水军账号,在一分钟内被平台永久封禁。我们公司的官方账号也被封了!” 中年男人一拳打在桌子上。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在平台的关系。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要么不接,要么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 他感到一种恐惧,意识到自己招惹了无法对抗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拥有数千万粉丝,平时只发军事通报的“东海军区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 动态里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和一行字。 “‘815专案’调查证据之一:从犯李莉等人完整口供录音。” 这几个字吸引了所有网民的注意。很多人点开了那段音频。 审讯室安静的环境音先传了出来。 接着,一个女孩带着哭声的供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我说,我全都说!是苏月月,所有事都是她让我们干的!我们根本不想的!” “她说郑雅君抢了她的名额……她说只要我们帮她教训郑雅君,以后在学校里,她就保护我们……” “打人的时候,苏月月还用手机录像!她说要把郑雅君最惨的样子拍下来,如果郑雅君敢报警,她就把视频发到学校论坛……” “后来把郑雅君的腿弄伤了,我们都吓坏了,想送她去医院。可是苏月月不准!她当时就给她妈妈王安琪打了电话!王安琪在电话里说,小孩子打架没关系,只要处理干净就行……” 录音里的信息,让所有听到的网友都感到震惊。 录音还在继续。 第23章 在线围观苏家覆灭 最后,李莉因为害怕而压低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月月挂了电话后,看着半昏迷的郑雅君说……要是这样郑雅君还不承认是自己摔的,她就再找人,把她拖到学校后山那片公墓里……挖个坑埋了!” “她说反正那里死人多,多一个也没人会发现。” 音频播放结束。 整个网络,安静了一分钟。 所有人都被“挖个坑埋了”这句话惊呆了。 一分钟后,这个官方账号的评论区,评论数量开始快速增加。 “活埋?!我听到了什么?!活埋?!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能说出来的话?!” “天啊!录像威胁,打断腿,联系家长掩盖,最后还要活埋?!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是恶魔吧!”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我被那些爆料骗了!郑雅君和郑老英雄,对不起!” “等一下!你们注意到官方的用词了吗?‘从犯’!李莉她们是‘从犯’!那主犯是谁?!” “主犯不就是录音里说的苏月月和她妈王安琪吗!这家人都该死啊!” “东海军区亲自放出录音,这案子到底有多严重!” 那段录音在网上引发了巨大的讨论。半小时后,军方的第二个动作,让所有人的情绪更加激动。 在这半小时里,网络上充满了震惊和愤怒。“挖个坑埋了”这句话,让许多网友感到害怕。 人们不断转发那段录音,在评论区表达自己的看法。有的人道歉,有的人咒骂,有的人要求严惩凶手。这些声音汇集起来,将“秃鹫”公关公司制造的谎言全部冲垮。 就在这时,“东海军区官方账号”发布了第二条动态。 这条动态的内容很直接。 “‘815专案’调查证据之二:主犯苏月月的亲笔日记。” 动态下面是九张清晰的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苏月月那本粉色封面的日记本。 军方的技术人员处理了照片,每一页的内容都看得清楚。他们还用红色的框,标出了其中最关键的句子,让所有网民都能看到。 第一张照片:“今天必须想个办法,让郑雅君那个贱人主动放弃名额。她凭什么跟我争?她家那么穷,也配跳天鹅湖?” 第二张照片:“妈妈真厉害,一个电话就让学校的刘主任把监控‘弄坏’了。妈妈说,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第三张照片:“爸爸也知道了,他一点都不生气,还夸我做得好。爸爸说,在东海市,我们苏家就是天理,别说打断一条腿,就算真出了人命,他也能摆平。” 一页又一页。 日记本上是少女的字迹,记录的却是一个个犯罪计划。 如果说之前的录音,只是让人们听到了一个恶魔的轮廓。那么这本日记,就是恶魔自己写下了她扭曲、歹毒的内心,展示给了所有人看。 当网友们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恐惧。 “那个老东西居然敢报警,真是找死!下次一定要让他也尝尝厉害。反正,就算不小心弄死她,爸爸也能搞定警察。” 在这行字的下面,苏月月还用红色的水笔,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笑脸。 可爱的笑脸和恶毒的文字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对比,让每个看到的人都感到不舒服。 网络上安静了一会儿。 如果说录音让公众震惊,那么这本日记,则让所有人感到寒冷。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彻底失控的愤怒。 “这写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人写的日记吗?这是恶魔的笔记!” “‘爸爸也能搞定警察’……还画了个笑脸?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怪物!” “这不是霸凌!这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这是不把法律放在眼里!必须严惩!必须死刑!” “查!查她那个能‘搞定警察’的爹!查她那个能‘弄坏监控’的妈!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肯定还藏着更大的罪恶!” “我为我之前骂过郑老英雄和郑雅君的每一个字道歉!我被那些收钱的畜生当枪使了!对不起!” 舆论彻底改变了方向。 之前所有对苏家的同情,所有对郑家的怀疑,都变成了羞愧和愤怒。网友们把这些情绪,全部发泄到了苏家人的身上。 就在全网的怒火被这本日记点燃的时候,“东海军区官方账号”发布了第三条动态。 这条动态像是一个最终的审判预告。 “真相即将揭晓。一小时后,公布‘815专案’核心视频证据。让罪恶,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消息一出,全网再次沸腾。 还有视频? 核心证据?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日记和录音已经这么严重,那被官方称为“核心证据”的视频,又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一小时。 这个时间点,像一个倒计时,悬在所有人的心头。 无数的网民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学生们停止了学习,就连深夜的网约车司机,都把车停在了路边。所有人都盯着手机屏幕,不断刷新那个官方账号的主页,生怕错过。 整个互联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亿万双眼睛,都在等待那最后的结果。 军区总院。 赵国安看着手机上的动态。 他转头看向窗外。 楼下广场上那些被雇来闹事的人,在军方放出第一条录音证据时,就跑光了。 现在,该轮到最重要的证据出场了。 他收起手机,转身,朝着郑立夫的病房走了过去。 这一小时,对守在屏幕前的网民来说,感觉很漫长。 时间流逝得很慢。每一秒,都有无数人刷新页面。整个中文互联网,都陷入一种集体的等待。人们放下手头的工作,办公室里没有键盘声,地铁上没有人玩游戏,很多家庭的客厅里,电视被设成静音,所有人都拿着手机,等待一场对罪恶的公开审判。 这不是普通的网络事件。 军方亲自介入,公布了录音和日记,揭开了真相的一角。现在,是亿万民众自发参与,呼唤正义。他们等待的,不只是一个视频,而是真相最终揭晓的时刻。 当手机上的时间,从22:59跳到23:00。 “东海军区官方账号”的主页,卡顿了一下,然后准时刷新出第三条动态。 没有预告,没有倒计时。 只有一行文字,和一个五分零三秒的视频文件。 “‘815专案’核心证据:主犯苏月月施暴全程录像。” 第24章 审判日 视频来了,无数根手指在同一时间点下了播放键。 视频画面在黑暗后亮起。 第一帧画面,是一张年轻的脸。是苏月月。她举着手机,对着镜头,脸上带着兴奋和讥讽。 “都准备好了吗?”她对着镜头说话,像是在对同伙下令,也像是在炫耀,“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得罪我苏月月的下场!” 话音落下,镜头转动,对准了排练室的角落。 郑雅君被两个女生按在地上。她的脸上有几块红肿,她看着苏月月,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苏月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苏月月的笑声,和一记耳光。 “啪!” 响声通过扬声器传出。 接着是长达几分钟的围殴和辱骂。 一个女生抓住郑雅君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撞。另一个女生用脚踢她的腹部和后背。 苏月月在旁边指挥,同时用手机拍摄。 “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全校第一吗?站起来啊!” “还敢瞪我?给我打!把她的脸给我打烂!” 视频拍摄者苏月月,指挥着同伴施暴,一边用语言进行攻击。 镜头里出现了一只高跟鞋。鞋跟又尖又细。 这只鞋重重踩在郑雅君的脸上,来回碾压。 屏幕前,很多人感到一阵不适。 那不是演戏,那是真的踩踏和碾压。 愤怒,在这一刻,已经无法用文字表达。 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中,郑雅君被折磨得快要失去意识,但她咬着嘴唇,没有求饶。 她的反应,激怒了苏月月。 “好啊,嘴还挺硬!我看你的腿,是不是也这么硬!” 镜头晃动,苏月月捡起了墙角的一根实心木棍。那根木棍很粗,是用来练习的道具。 她走到蜷缩在地上的郑雅君面前。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个名额,你让,还是不让?” “你……做梦……”郑雅君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三个字。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苏月月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用尽力气,对着郑雅君的小腿,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通过手机和电脑的扬声器,传到每一个观看者的耳朵里。 接着,是郑雅君再也无法压抑的惨叫。 “啊——!!!” 这一刻,无数正在观看视频的人,感觉心脏被攥住,停止了跳动。 有人把手机扔了出去,有人发出尖叫,还有人一拳砸在桌子上。 视频没有结束。 在郑雅君的惨叫声中,镜头缓缓移动,又一次对准了苏月月自己的脸。 她脸上的表情,是施暴后的满足。 她没有出声,只是对着镜头,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贱—人—,—去—死—吧。” 她的表情里没有怜悯或后怕,只有怨毒。 视频到此结束,屏幕变黑,整个互联网,也安静了数十秒。 两小时后这段没有打码没有删减的视频,全网播放量超过两亿,评论、转发、点赞,所有数据,都变成了巨大的数字。 之前所有关于“误会”、“争执”、“双方都有错”的辩解,在这段视频证据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公众的愤怒爆发了。 #苏月月校园霸凌# #苏文斌王安琪买凶教唆# #必须严惩苏氏家族# 一个个充满愤怒的词条,迅速占领了整个热搜榜,后面都跟着一个红色的“爆”字。 “我……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这是人吗?这是魔鬼!” “死刑!这种人不判死刑,没有天理!她那个爹妈也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全都该死!”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所有废话!我就是个傻子!我居然还怀疑过受害者!郑雅君,对不起!” 在这些愤怒之中,一个全新的话题,带着无数人的悔恨和歉意,出现并快速冲上热搜榜的第一位。 #我们都欠郑雅君一个道歉# 道歉的评论,每秒钟刷新数千条。 很快,网上出现了道歉视频。一个男人在镜头前鞠躬,没有起身。另一个视频里,一个女学生在宿舍哭着道歉。还有一个网红开了直播,删掉了自己之前质疑郑家的视频,然后对着镜头跪了半小时。 这股风潮从网上蔓延到了网下,同时,另一场行动在网络上进行。 “秃鹫”公关公司。 在军方放出录音证据时,公司的老板就感觉不对。当那本日记被公布时,他开始发抖。他知道这次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快!删数据!格式化所有硬盘!快!”他对员工喊。 但一切都晚了。 愤怒的网友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全部信息。 公司的注册地址、法人代表、股东信息,老板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号,都被做成图片,在网上流传。 “就是这家公司!收了五百万,给苏家洗白!” “地址在东海市XX区XX路XX大厦17楼!在东海的朋友们,行动起来!” “我已经报警了!” 公司的电话被打爆,前台座机一直响。 老板看着电脑上自己被打上“人渣”二字的照片,脸色发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想拔掉电源跑路,办公室的玻璃门外,出现了红蓝色的灯光。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砰!” 公司大门被踹开,一群特警和专案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都不许动!全部抱头蹲下!” 枪口对准了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头。 老板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裤子湿了一片。 军区总院住院部楼下,之前挂满侮辱性横幅的广场,现在是另一番景象。 市民从城市的各个方向赶来,他们没有喊口号,只是聚集在这里。 人群中有老人,有学生,有刚下班的职员,还有带着孩子的父母,他们手里捧着菊花或者康乃馨。 广场中央,有人用上千支蜡烛,摆出了一个心形图案,中间写着两个字——“加油”。 人们举起手写的卡片和横幅。 “雅君同学,我们等你重新站上舞台!” “向郑老将军致敬!” 第25章 罪恶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数千人聚集在这里,现场很安静,只有手机灯光和蜡烛的光芒,照亮了夜空。 楼上临时办公室的窗前,郑立夫站着,他看着楼下的灯光,看着那些人的脸。 他身体站得很直,肩膀在颤抖,两行眼泪从他脸上滑落。 赵国安走到他身后,看着楼下的景象。他说道:“老首长,人民能分清是非。” 郑立夫没有回头,他抬手擦掉眼泪。 他点了点头。 “是啊,但总有一些人,想把它蒙上。” 此时,在省军区最高指挥中心。 李建国放下最新的舆情报告,报告的结论只有一句话:舆论战,完胜。 他转身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冯毅,他下达了第二阶段的指令。 “舆论的战场,我们打赢了。” “现在,去查出支持苏家的根本势力。” 李建国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苏氏集团的资料上,点在了苏文斌父亲的名字上。 “从苏文斌开始查,把他所有的商业往来,资金流水,人际关系网络,全部查清楚!” “我要知道,苏月月日记里那句‘爸爸也能搞定警察’,到底是他吹牛,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是后者……”李建国停顿了一下,“那就顺着这条线挖!不管挖到谁,不管他是什么级别,什么身份!” “我都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民的审判!” 冯毅挺直身体,双脚并拢,发出“啪”的一声。 “保证完成任务!” 舆论的战争结束了,但真正的清算才开始。 李建国下令,一支由东海军区保卫部、省纪委、省公安厅人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在天亮前成立。 代号“利剑”。 目标只有一个:苏氏集团董事长,苏文斌。 调查组的临时指挥部设在省公安厅的保密会议室。里面很安静,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大行动要开始了。 调查的突破口,是苏月月日记里的一句话。 “爸爸也能搞定警察。” 这句话是调查苏家的关键线索。调查组要顺着它,查出苏家最核心的罪恶。 第一个被审讯的,是东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涛。 审讯室的灯光很白,照着张涛没有血色的脸。他坐在铁椅子上,手腕上的手铐很冷。 他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军装的军官。 另一个是穿深色夹克,省纪委的审查员。 审查员把一份文件推到张涛面前。 “张涛,这是你妻子名下的一个海外信托基金。上个月,有一笔五十万的资金进去,来源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公司。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苏文斌的秘书。” 张涛的身体抖了一下,额头冒出冷汗。 军官把一个平板电脑推过去,点了播放。 屏幕上是苏月月打人的录像。当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时,张涛闭上了眼睛。 “睁开。”军官命令道。 张涛被迫睁开眼,看着视频里苏月月那张脸。 “你收了苏文斌的钱,为这种人提供保护,还想把这起案子,定性为‘意外’。”军官说,“你当警察,就是为了干这个吗?” “我……我……”张涛说不出话。 纪委审查员接着说:“苏家已经完了。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不交代,我们会把你所有的罪行,一件一件,全部查出来,到时候数罪并罚,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牢里过。” “第二,主动交代,把你和苏文斌之间的所有事,全部说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张涛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 他知道,这些人敢坐在这里,手里肯定有他无法反驳的证据。苏家这艘船,真的沉了。 “我说!我全都说!” 他彻底崩溃了,把自己怎么收苏文斌的钱,怎么在案发后给他通风报信,又怎么指示下属拖延立案,想把刑事案件变成民事纠纷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根据张涛的交代,调查组立刻锁定了第二个人。 调查组的效率很高。张涛还在交代,另一支行动队已经到了市教育局副局长王浩的家门口。 王浩面对突然出现的调查组,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带走了。 在证据面前,他的下场和张涛一样。他承认自己收了苏文斌的好处,对东海舞蹈学院的陈主任违规招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在几次关键评选中,帮苏月月作弊。 同时,调查组的金融专家也取得了突破。 他们审计了苏氏集团近五年的所有账目,在几万条流水中,又找到了一笔五十万的款项。 这笔钱,也是用“咨询费”的名义,支付给了王浩小舅子开的一家空壳公司。 证据链形成了闭环。 调查组的人都以为,这案子就是一起围绕校园霸凌的权钱交易案。 这时,一个负责整理苏氏集团背景资料的年轻纪委干部,在文件堆里,发现了一份三年前的旧案卷宗。 卷宗的封皮有些黄,上面写着一行字。 “城东旧改项目拆迁冲突致人受伤案”。 年轻干部开始没在意,可当他看到卷宗下面那个项目开发商的名字时,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开发商:东海远大地产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苏文斌。 他立刻意识到,这背后不简单。 他马上打开卷宗,里面只有几页纸。记录着三年前,远大地产在开发城东旧区时,和一户不肯搬的“钉子户”发生了冲突,冲突中,户主从二楼摔下,受了重伤。最后,案子被定性为意外,远大地产赔了钱,事情就结束了。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可那个年轻干部的目光,却盯住了“受伤人”的名字。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 他突然站起来,冲到另一张桌子前,从一堆关于郑雅君案的材料里,翻出了一份最初的报警记录。 记录的最后,附着一份去医院看望郑雅君的亲友签名表。 在签名表的第三行,写着同样一个名字。 年轻干部感觉一股冷气从后背升起。 他立刻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打给了调查组组长冯毅。 “冯部长!我发现一个重要线索!苏文斌……可能还牵扯到一桩三年前的旧案!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霸凌案!苏家的罪恶,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26章 这是扫黑! 冯毅挂断电话,命令道:“立刻调取三年前‘城东旧改项目拆迁冲突致人受伤案’的全部卷宗!我要看到每一个字!” 命令被执行。 几分钟后,一份电子卷宗出现在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 卷宗内容很简单。几张现场照片,一份案情描述,一份伤情鉴定报告,以及一份和解协议。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那份伤情鉴定报告上。 鉴定结果那一栏,写着四个字:重伤二级。 一个重伤二级的案子,最后以“当事人失足摔伤,双方自愿和解”为由结案。 这不是敷衍,这是在践踏法律。 冯毅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查!给我查这个受伤人的所有信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半小时后,在一个城市边缘的廉租房里,两名调查组成员找到了卷宗上的那个人——李伟。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看到门口的两个男人,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 调查员出示了证件,询问李伟的下落。 女人的身体动了一下,眼圈红了。 她沉默地侧过身,让开了门口。 一股中药味和霉味从屋里传出来。 房间很小,光线很暗,窗户被报纸糊着。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很瘦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李伟。 他的左腿扭曲着,裤管是空的。 听到声音,李伟转过头,他看到调查员身上的制服,眼神动了一下。 “你们……”他的声音很沙哑。 “李伟同志,我们是省里的专案组,来重新调查你三年前受伤的案子。”一名调查员蹲下身,说,“我们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三年前”这几个字,李伟的身体开始发抖。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喊着,挥手想把调查员推开。 他的妻子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求求你们,别问了!我们只想活下去!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调查员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很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李伟同志,你听清楚。让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苏文斌,还有他的女儿苏月月,已经全部被抓了!他们的保护伞,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涛,教育局副局长王浩,也全部落网了!这次,是国家要办他们!你不用再害怕了!” “苏文斌……被抓了?”李伟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调查员,想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千真万确。”调查员点头,“我们来,就是要为你,为所有被他们欺压过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哇——” 李伟哭了。 这个男人被伤痛和恐惧折磨了三年,他哭得很大声,把这三年的委屈、不甘和绝望,都哭了出去。 他哭了十分钟,才停下来。 他用还能动的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抓住调查员的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他咬着牙,说,“当年根本不是我失足!是他们!是苏文斌找来的一群流氓!他们把我从二楼扔了下去!” “他们逼我签协议,我不签,他们就打我!警察来了,不但不管,还反过来威胁我!说我再不签字,就用妨碍公务的罪名,把我抓起来!” 李伟想起了什么,他让妻子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铁盒子。 他颤抖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只有一个用塑料袋包起来的录音笔。 “这是我当年,偷偷录下来的……那个带头打我的流氓,跟我的对话。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拿出来了……” 调查员接过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声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东西,给你脸你不要脸!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是龙哥的人,拿了苏老板的钱,就是来办事的!你今天要是再不搬,下次断的,就不是你的腿,是你的手!” “龙哥?哪个龙哥?”调查员问。 “就是东山区那个开赌场的王龙!”李伟恨声说道,“整个东海市谁不知道,他是苏文斌老婆的亲弟弟!” 录音播放完毕。 指挥中心里一片安静。 王龙!苏文斌的小舅子!东山区有名的涉黑头目! 官员、商人、黑社会! 一张笼罩在东海市上空多年的关系网,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所有证据,被立刻汇总到了省军区的最高指挥中心。 李建国将军看着屏幕上的关系网图,苏文斌在中间,向外连接着代表权力的张涛、王浩,以及代表黑恶势力的王龙。三者之间,用代表金钱和利益的红线连接在一起。 “砰!” 李建国一掌拍在红木桌上,桌子被他拍出了一道裂纹。 这位老将军气得身体发抖。 “官、商、黑,三位一体!好!好一个东海市的土皇帝!” 他站起身,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证据链完整,可以收网了!” 李建国走到墙上的东海市军事地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东海市国际机场”的位置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凌晨五点。 一张抓捕网络在东海市全面展开。 行动代号“利剑”。 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别墅区。 别墅的大门被专用的破门工具撞开。十几个行动组成员冲进豪宅。主卧室里,市教育局副局长王浩被从床上拖了起来。他的情人用被子蒙住头,不敢出声。 “不许动!我们是专案组的!” 冰冷的手铐锁住了王浩的双手。 带队的组长下达命令:“搜!” 行动队员开始对别墅进行彻底搜查。他们打开了衣帽间的隐藏暗格,掀开了主卧床板下面的夹层,甚至拆开了卫生间马桶的蓄水箱。一捆捆用防水袋包裹的现金和一根根金条被找了出来,很快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浩看着那些赃物,身体瘫软下来,被两名队员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 城东区,“皇家一号”夜总会。 这里是王龙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负责这次突袭的是武装特警部队。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利用夜色掩护,从夜总会的各个消防通道和后门同时突入,在三分钟内控制了所有楼层的安保人员和出口。 第27章 你的航班被取消了 在夜总会顶楼一间不对外开放的豪华包厢里,特警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暗门由厚重的钢板制成,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爆破小组直接在门上安装了定向炸药。 一声闷响过后,钢板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地下室里烟雾缭绕,像一个私人的地下赌场。王龙和他最核心的十几个手下正在赌钱,桌上堆满了现金和筹码。 这群人还没从爆炸的巨响中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从门口涌入。 “警察!全部抱头蹲下!” 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地下室里的每一个人。王龙手里的牌掉在了赌桌上,他举起了双手。 省公安厅,“利剑”行动指挥中心。 抓捕成功的消息不断传来。 “报告!目标王浩已成功抓获!” “报告!目标王龙及其核心团伙,已在据点内被一网打尽!”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总指挥冯毅的表情没有放松。他看着屏幕上代表苏文斌的那个灰色头像。 “抓捕苏文斌的行动组,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拿起通讯器问道。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报告冯部!我们扑空了!苏文斌名下的所有房产,都没有找到他的人!” 指挥中心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主犯跑了。 这时,一个负责技术监控的调查员猛地站起来报告: “报告!截获紧急情报!五分钟前,一架隶属于苏氏集团的私人飞机,向机场塔台紧急申请了一条飞往境外的航线!预计半小时后起飞!” “交通监控显示,苏文斌的专车,正在开往东海国际机场!” “他想跑!” 冯毅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军用电话,直接接通了东海军区空军基地的作战指挥频道。 “我是‘利剑’专案组组长冯毅!我现在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全面接管东海国际机场的空域管制权!” “封锁机场所有跑道!不准任何私人飞机起飞!” “重复一遍!不准任何私人飞机起飞!” 他放下电话,对着指挥中心所有人下令。 “他今天要是能离开东海,我冯毅的名字倒过来写!” 命令下达。 数十辆警车和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同时拉响警笛,从城市的各个方向,全速开向东海国际机场。 一场横跨全城的追捕开始了。 东海国际机场,私人飞机专属停机坪。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轿车,稳稳地停在一架湾流G650型私人飞机的舷梯旁。 飞机的引擎已经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车门打开,苏文斌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走了下来。他没有急着登机,而是转过身,看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微光。 他看着远处城市的轮廓,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在他看来,只要离开了这里,凭借他在海外的资产,随时可以东山再起。至于专案组,他们永远也抓不到自己。 就在他准备转身踏上舷梯的那一刻。 “呜——呜——呜——” 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下一秒,几十道刺眼的车灯从停机坪的各个入口同时亮起,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也像聚光灯一样,将他和那架准备起飞的飞机死死地锁定在原地。 苏文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文斌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肌肉僵硬。 他看着那些从车上下来的、穿着制服和作战服的人,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出现,他想跑。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两名行动队员已经冲到他面前,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拧到背后。 “咔哒。” 手铐锁住了他的手腕,金属的触感让他彻底明白了处境。 苏文斌被按得弯下了腰,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城市的轮廓。 天空已经出现白色,那座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城市,正在苏醒。 他眼中的神采消失了,一切都完了。 脚步声响起,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向他走来。 冯毅停在苏文斌面前,看着他。 “苏文斌。”冯毅开口,声音在飞机的引擎声中很清楚。 “你的航班被取消了,你想搭乘的,是通往国外的航班。”冯毅停顿了一下。 “但现在,你只能去接受审判。”说完他不再看苏文斌转身下令。 “带走!” 苏文斌被两名队员架着,拖向一辆警车。他没有挣扎,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 整个过程,被专案组的摄像机全程记录。 天亮时分,这段视频通过“东海军区官方账号”,向全网公布。 视频没有配乐,没有解说。 只有现场的警笛声、飞机的轰鸣声,和冯毅那句话。 视频发布后,网络上的讨论达到了顶点。 #苏氏帝国覆灭# #苏文斌落网# #正义不会缺席# 新的词条迅速占据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首。 这一次,词条后面跟着的,不再是代表愤怒的“爆”字,而是代表庆祝的“沸”字。 之前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转化成了喜悦。 “抓到了!终于抓到了!今天我请全公司喝奶茶!” “看着苏文斌戴上手铐的样子,我激动得哭了!谢谢所有为这个案子付出努力的人!” “‘你的航班被取消了’,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这是我今年听过最解气的一句话!” “建议将此案拍成电影,名字就叫《连根拔起》!” 无数网友在线见证了这个盘踞东海多年的商业巨头的垮台。 各大官方媒体、电视台、网站,都在滚动播报这条新闻。 街头巷尾,许多人停下脚步,看着户外大屏幕上苏文斌被押上警车的画面,脸上露出笑容。 一场全民的庆祝,在东海市,在整个国家上演。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军区总院的病房里,却是一片安静。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苏文斌落网的新闻。 郑雅君靠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当画面定格在苏文斌那张绝望的脸上时,她默默地拿起了遥控器。 电视被关掉了。 第28章 都过去了 对她而言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那些人会得到惩罚,但她的人生需要向前看。 郑立夫走到病床边,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孙女的头。 “雅君。”老人开口道。 “都过去了。” “嗯。”郑雅君点了点头,眼圈有些红。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赵国安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兴奋。 “老首长!雅君同学!” “好消息!” 他将文件递给郑立夫。 “李建国老首长亲自下令,军区总医院已经调集了全国最顶尖的专家,为您成立了一个‘联合康复小组’!” 郑立夫接过文件打开,文件第一页的标题写着“关于成立郑雅君同志特级康复医疗保障小组的决定”。 郑立夫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往下看去。 小组成员的名单,囊括了国内骨科、神经科、运动康复医学科所有最顶级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在医学界都代表着权威,这是一个顶级的配置! 赵国安继续说道:“小组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一切资源,帮助雅君同学,重新站上舞台!” 郑立夫的眼眶湿润了,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孙女。 郑雅君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国家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赵国安立刻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赵国安看到他,立刻敬了一个军礼。 “张院士!” 这位老者,就是康复小组的组长,骨科权威——张文博院士。 张院士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郑立夫面前,伸出了双手。 “郑老英雄,久仰大名。我是张文博。” 郑立夫连忙握住他的手。 “张院士,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张院士说,“为英雄和英雄的家人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他走到病床边,开始查看郑雅君的腿部情况,并询问了她几个关于身体感受的问题。 一番检查后张院士站直了身体。 他转头看向郑立夫郑重地说道:“老英雄,请放心。”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一些,神经和肌腱的损伤很严重。但是,我们整个小组,会和雅君同志一同努力。” 他握着郑立夫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 “我们会创造一个奇迹。” 张文博院士带着两名康复师,为郑雅君进行第一次被动拉伸训练。 “雅君同志,这个过程会很痛。”张院士说明情况,“你的肌肉和神经已经出现萎缩,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你要相信我们,并且坚持住。” 郑雅君躺在治疗床上,点了点头。 她看着自己那条缠着绷带的小腿,那里已经没有知觉。 她知道,康复的过程会很困难。 一名康复师托起她的脚踝,另一名康复师按住她的膝盖。 “准备。” 康复师的手开始用力,将她的脚踝,向着正常弯曲的相反方向,慢慢拉伸。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从脚底传来,顺着神经冲向大脑。 郑雅君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立刻渗出了汗水。 这种疼痛很难用语言描述。 不是骨折时的碎裂感,而是神经和肌肉被强行拉扯的痛。 她的指甲陷进了手心的肉里,嘴唇已经被咬得没有血色,很快就渗出了血丝。 她没有喊叫,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剧痛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流进眼睛里,感觉又涩又疼。 但她不肯闭上眼睛。 她害怕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根木棍落下的画面。 她害怕一闭上眼,自己的意志就会垮掉。 康复师的动作没有停止,每拉伸一寸疼痛就加剧一分,她的意识都因为疼痛开始涣散,整个房间里只有她粗重又压抑的喘息。 治疗室的门外,郑立夫站在门边的墙角,身体站得笔直。 他没有通过门上的小窗向里看,但他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喘息声,他能想象到孙女正在承受的痛苦。 老人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心里非常难受,他上过战场,受过无数次伤,身上到处是伤疤,他从不害怕疼痛和死亡。 可现在,他宁愿那些痛苦都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但他不能进去,他知道这是孙女康复必须走的路。 他不能让孙女看到自己的眼泪,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脆弱,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赵国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老将军的背影眼眶也有些发红,他想上前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何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显得没有力量。 半小时后,治疗室的门开了,郑雅君被护士用轮椅推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完全浸湿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整个人十分虚弱,脱力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力气动弹。 郑立夫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想摸摸孙女的脸,却又不敢。 “雅君……” 郑雅君慢慢睁开眼,看到爷爷布满血丝的眼睛,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爷爷……我没事。”她的声音沙哑,很微弱。 “我……坚持下来了。” 郑立夫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他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回到病房,郑雅君因为脱力很快就睡着了。 郑立夫坐在床边,用热毛巾,一遍又一遍,轻轻擦拭着孙女的脸。 就在这时,一名小护士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容。 她放轻脚步,走到郑立夫身边,小声说:“郑老将军,雅君的同学来看她了。” 郑立夫停下动作。 同学?他看向病床上的孙女。 小护士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补充说:“她们说,就在门口等一会儿,不打扰雅君休息。看她一眼就走。” 郑立夫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门外站着十几个学生。 带头的是之前在学校门口,帮郑立夫一起查看监控的两个女生,一个叫林薇,一个叫陈月。 她们手里捧着鲜花,身后的同学也拿着慰问品和笔记。 第29章 等她重新站上去 看到郑立夫后她们立刻鞠躬。 “郑爷爷好。” “你们……快进来吧。”郑立夫侧过身。 一群学生走进病房,动作都很轻,怕吵醒郑雅君,她们围在病床边,看着郑雅君苍白的睡颜,都很心疼。 林薇把一束百合花,轻轻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陈月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笔记。 “郑爷爷,这是我们最近的课堂笔记,都给雅君复印了一份。” “还有这个,”另一个男生拿出一个U盘,“这是老师上课的录音,我们都整理好了。” 郑立夫看着这些孩子,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谢谢你们,谢谢……” “郑爷爷您别这么说,我们什么都没做。”林薇摇了摇头,她的视线落在郑雅君打了石膏的腿上,眼圈红了。 但她很快吸了吸鼻子,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她知道现在雅君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需要的是朋友,是和以前一样的校园生活。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病床上的郑雅君,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满屋子的同学身体僵了一下,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伙伴,是感谢她们的探望,还是回避她们可能出现的同情。 “雅君!你醒啦!” 林薇看到她醒来,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和在学校时完全一样。 “你可真能睡啊!我们都在这儿站半天了!” 陈月也凑了过来,故意板着脸:“就是!你再不醒,王教授的八卦我们可就自己聊了,不等你了啊!” “什么八卦?”郑雅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他那个地中海,昨天在课堂上反光,又亮了一个度!” 第二天病房里很安静,郑雅君刚结束上午的康复训练,躺在床上休息,脸色苍白。 郑立夫正用棉签给她干裂的嘴唇沾水。 病房的门被敲响,赵国安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穿正装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五十多岁,胸前别着东海舞蹈学院的校徽,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病床上的郑雅君身上。 他没有说客套话快步走到病床前对着郑雅君,对着旁边的郑立夫,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后的教导主任也跟着弯下了腰。 为首的男人直起身子。 “郑雅君同学,郑老将军。” “我是东海舞蹈学院新任的院长,周正国。我代表学校,为学校管理失职,纵容罪恶发生,向你们道歉!” “对不起!” 说完他又一次深深鞠躬。 郑立夫看着他没有说话,病床上的郑雅君,也只是看着他。 周正国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信封是白色的。 他双手将信捧着递到郑雅君面前。 “这是我亲手写的道歉信,我知道道歉无法弥补你受到的伤害,但这是我们学校必须表明的态度。” 郑雅君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几秒,还是伸出手接过了信。 周正国松了口气,他站直身体,看向病房里的所有人,然后说道:“昨天,学院连夜召开了紧急校董会和教职工大会,针对此次事件我们做出了三项决议。” “第一!” “正式开除原舞蹈系学生苏月月学籍!并将处理结果通报全国艺术院校联盟!联盟内所有院校,未来将永不录用此人!” 这个决定,意味着苏月月在国内的艺术生涯,被彻底判了死刑。 “第二!” “立即撤销原教导主任陈海明在学校的一切职务!并将其涉嫌滥用职权、收受贿赂的相关证据,全部移交省纪检部门处理!我们学院,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蛀虫!” “第三!” 周正国的目光,重新回到郑雅君的脸上。 “学院将为郑雅君同学,永久保留学籍!直到她康复归来的那一天!” “同时,那份国家歌舞团的交流演出名额,将无限期为她保留!这个舞台,永远属于她!我们所有人,都会等着她,重新站上去的那一天!” 三项决议宣布完毕,病房里一片寂静。 郑雅君握着那封信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一直沉默的郑立夫缓缓站了起来,他走上前对着周正国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代表我的孙女,接受学校的道歉。” 周正国刚想说些什么,郑立夫的话锋却一转。 “学校的错误,可以弥补,但罪犯必须受到法律的审判!”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赵国安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手上拿着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红头文件,封皮的最上方印着一枚金色的国徽,国徽之下是几个宋体大字。 “关于‘815专案’的终审判决书”。 赵国安走到郑立夫面前,将这份判决书交到了老人的手上。 “老首长,判了。” 郑立夫的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了文件,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向自己的孙女。 郑雅君也看着他,郑立夫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判决书的第一页。 赵国安在一旁,宣读着判决结果。 “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815专案’主犯,苏文斌,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行贿罪、强迫交易罪,数罪并罚……” 赵国安停顿了一下。 “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无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 这个曾经的商业帝国,在这一刻,从法律意义上,被彻底抹去。 赵国安的声音继续。 “主犯,王安琪,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行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又一个无期徒刑。 这对夫妻,将在监狱里度过他们的余生。 郑雅君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有她紧紧攥着道歉信的手,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815专案’从犯,原东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涛,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从犯,原东海市教育局副局长王浩,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 第30章 无期徒刑! “黑社会性质组织骨干成员,王龙,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下场。 最后,赵国安的目光,落在了判决书的最后一页。 他深吸一口气,念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最关心的名字。 “主犯,苏月月。” “因故意伤害罪,其犯罪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极其巨大,虽案发时未满十八周岁,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相关规定,并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赵国安说道。 “依法从重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 法律的审判落下了帷幕,但身体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军区总院的特级康复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和郑雅君压抑的喘息。 时间在这里被拉得很长,每一天都被分割成无数个重复的动作。 拉伸,弯曲,抬升。 每一次训练,肌肉都感觉被强行撕开,神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种疼痛反复出现,冲击着她的身体。 康复师在一旁发出指令:“再坚持一组,雅君同志。” 郑雅君躺在冰冷的器械上,汗水浸透了身下的软垫,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她躺着,汗水流进眼睛,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一团白光。 她的左腿被固定在康复支架上,正在做一个非常缓慢的抬升动作。 每抬升一厘米,她小腿的肌肉深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九。” “十。”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器械发出一声轻响,支架缓缓回落。 郑雅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她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这样的训练,她每天要进行六个小时。 日复一日。 法律可以给罪恶一个终点,但被毁掉的人生,却需要自己一寸一寸地,从深渊里爬回来。 起初,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在全国顶尖专家团队的努力下,她的腿部神经开始有了微弱的反应,萎缩的肌肉也开始重新恢复弹性。 但一个月后,进展陷入了瓶颈。 一间小会议室里,张文博院士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曲线,眉头紧锁。 “从数据上看,郑雅君同志的股四头肌力量恢复到了百分之七十,但胫骨前肌和腓骨长肌的力量,始终卡在百分之三十左右,无法突破。” 那条代表力量增长的曲线,在最近一周,变成了一条几乎水平的直线。 一名康复专家补充道:“这意味着,她可以完成大部分日常行走,但想要完成舞蹈中那些需要脚踝爆发力的跳跃和旋转动作,几乎不可能。” 这个结论,让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感到沉重。 他们可以治愈骨骼,可以修复肌肉,但那被暴力斩断的神经,恢复起来,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这个残酷的现实,郑雅君比任何人都能更早地感受到。 这天下午。 康复师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训练项目。 康复师在瑜伽垫上做着示范:“很简单,雅君。平躺,尝试用你自己的力量,把左腿抬起来,离开地面。” 这是一个最基础的动作。 郑雅君点了点头。 她躺在垫子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大脑发出的指令,顺着脊髓向下传递。 来了! 她集中全部的意念。 “起!” 她心里默念。 然而,那条不听使唤的左腿,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它感觉沉重,和身体失去了联系。 康复师在一旁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郑雅君睁开眼,她不信。 她再一次调动全身的力量,脸都因为用力而涨红。 那条腿,依然只是象征性地抖了抖。 汗水,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慌。 她又试了一次。 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直到最后,她全身脱力地躺在垫子上,那条左腿,却始终纹丝不动地贴着地面。 康复师走上前,想扶她起来。 “别碰我!” 郑雅君突然喊了一声。 她翻过身,蜷缩起来。 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没有哭声。 只有一种绝望的、无声的抽泣。 整个康复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们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到来了。 一直坐在角落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孙女训练的郑立夫,站了起来。 他的脚步声很稳,一步一步,走到孙女的面前。 他没有弯腰,也没有说话。 郑雅君能感觉到爷爷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身体抖成一团。 她终于把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最深的恐惧,问了出来。 她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 “爷爷……我的腿……” “……是不是真的……再也好不了了?” 回答她的,不是安慰的话语。 而是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 郑立夫沉默地站在孙女面前,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衬衣的扣子。 一颗,一颗。 他脱下上衣,露出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那不是一个正常老人的身体。 他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疤。大小不一的疤痕在他的胸膛、后背和手臂上纵横交错。有子弹留下的圆形疤痕,有弹片划过的条状疤痕,还有一道从他左肩一直延伸到肋下的、很深的刀疤。 康复室里的几个年轻护士,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郑立夫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指着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左腿。 在那条腿的迎面骨上,有一道长长的、凸起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肉都向内凹陷,可以想见当年的伤势有多重。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 “上甘岭。” “一颗子弹,从这儿进去,从这儿出来。” “当时,军医检查完,跟我说,小郑,这条腿保住了,但以后就是个瘸子,得终身跛足了。” 郑雅君的抽泣,慢慢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爷爷身上的伤疤,听着他的叙述。 “所有人都说我站不起来了,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后来,我就每天在病床上,用手一遍遍地捏我的腿,从大腿根,一直捏到脚趾头。捏到它发热,捏到它有感觉。” 第31章 老师我们再来一次! “能下地了,我就扶着墙练,一步,一步。摔倒了,就爬起来再走。从病房到厕所那条走廊,我每天要走一百个来回。” “半年后,全团举行五公里武装越野赛。” 郑立夫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骄傲。 “我第一个冲过终点。” 老人说完,重新拿起衬衫,一颗一颗地,把扣子扣好。 他把那满身的伤痕,重新掩盖在朴素的衣衫之下。 他弯下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孙女的头。 他对着孙女,一字一句地说道: “军人的勋章,不只挂在胸前,也刻在骨头里。” “雅君,你现在,就在为你自己,赢得一枚属于你的勋章。” 这句话,让郑雅君心中的迷雾和绝望瞬间消失。 勋章! 她看着爷爷。 眼泪,瞬间止住。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她的心底涌了出来。 她用手臂撑着地面,从地上站了起来。 动作有些不稳,但她的身上不再有脆弱和迷茫,只有一种和她爷爷一样的坚定。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径直走回到那张让她崩溃的瑜伽垫前。 早已停下工作,不知所措的康复师,惊讶地看着她。 郑雅君躺下,摆好了姿势。 她对康复师开口,声音沙哑但无比清晰。 “老师,我们再来一次......”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时间在康复室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周而复始的疼痛和汗水,郑雅君瘦了,脸颊的婴儿肥彻底褪去显露出清晰的下颌线。 但她的眼神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在最深的矿井里被千锤百炼过的黑曜石。 这天特级康复治疗室的气氛不同寻常。 所有仪器都暂停了运作,平日里忙碌的护士和康复师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围在康复区的外沿屏住了呼吸。 张文博院士和几位核心专家站在最前面,他们的表情严肃像是在等待一场关键战役的结果。 今天是郑雅君第一次尝试脱离器械辅助,仅靠助行器自主站立的日子。 郑立夫站在人群的最角落手里死死攥着一条干毛巾,那毛巾被他拧成了一团僵硬的麻花。 他一会儿看看孙女,一会儿又扭头看看张院士,嘴唇翕动想问点什么,又怕打扰到专家,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比当年上甘岭战役前夜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时还要紧张几分。 赵国安站在他旁边小声说:“老首长您别担心,专家们都在呢,有万全的准备。” 郑立夫没作声只是把手里的毛巾又攥紧了几分。 康复区的中央郑雅君坐在治疗床的边缘,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训练服,左腿的裤管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了那条依然比右腿纤细,但已重新有了肌肉轮廓的小腿,那道狰狞的手术疤痕像一枚烙印刻在上面。 一名康复师将一个银色的四脚助行器稳稳地放在她面前。 “雅君,准备好了吗?”康复师的声音很柔和。 “记住我们练习的要领,核心收紧用你臀部和右腿的力量先支撑住身体,然后慢慢地把意识和力量都交给你的左腿。” 郑雅君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和角落里的爷爷对视了一眼。 她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抓住了助行器冰凉的扶手,掌心因为用力很快便沁出了汗。 她闭上眼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脑海里只剩下爷爷脱下军装时那满身的伤疤,和那句刻进她骨头里的话。 “军人的勋章不只挂在胸前,也刻在骨头里。” 她睁开眼右腿发力,臀部肌肉绷紧,她的上半身缓缓离开了床沿,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腿和双臂上。 第一步成功了,康复室里响起一片极力压抑的吸气声。 郑立夫的身体猛地前倾,要不是赵国安在旁边扶了一把,他差点就要冲出去了。 郑雅君稳住了身体的轻微晃动,她看着自己那条不听使唤的左腿。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必须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这条腿上,用它来支撑自己。 她开始尝试。就当她意念一动,试图将重心向左侧偏移哪怕一毫米时,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猛地从左脚脚底,顺着神经,像一道灼热的电流,狠狠地窜上了大脑。 “唔!” 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晃,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那不是肌肉撕裂的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来自神经深处的抗议和哀嚎。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同时穿刺她小腿里的每一条神经末梢。 “雅君!稳住!可以的!”康复师在一旁大声鼓励。 郑雅君咬紧了牙关,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她不肯放弃。 她重新调整呼吸,再一次,极其缓慢地,将重心向左腿沉去。 一克,两克…… 每增加一丝重量,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加剧一分。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着助行器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骨节凸起。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她那条颤抖的左腿。 郑立夫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抽动着。他这辈子见过无数次生死,面对过枪林弹雨,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心跳如擂鼓。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郑雅君的左脚,那只曾经被认为再也无法承重的脚,完完整整地踩在了地面上。 她的右脚,也随之并拢。 虽然身体还在因为疼痛和脱力而微微摇晃,但她的双脚,确确实实地,同时踩在了地上。 她,站起来了! 在助行器的支撑下,她像一棵刚经历过暴风雨的小树,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倔强地,重新立在了大地上。 整个康复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秒,两秒。 郑雅君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看着它们稳稳地踩着地面。视线渐渐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这三个月里,无数个在深夜里疼到无法入睡的夜晚,无数次在器械上练到虚脱的瞬间,无数次想要放弃的念头,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意义。 “爷爷……” 她抬起头,看向角落里的老人,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我……我站起来了!” 话音未落,泪水决堤而下。 那不是绝望的泪,不是痛苦的泪。那是战胜了命运,扼住了绝望咽喉之后,最酣畅淋漓的喜悦和释放。 第32章 我站起来了! “好!好!好样的!我的雅君是好样的!” 郑立夫像一头被瞬间点燃的雄狮,一个箭步就从角落里冲了上去。他冲到孙女面前,举起手里那团被汗水浸透、又被捏得像块石头的毛巾,胡乱地在孙女脸上擦着。 可他擦得越凶,孙女的眼泪流得越多,他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滚滚而下。 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老将军,此刻哭得像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站起来了……我们雅君站起来了……”他一边给孙女擦泪,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周围的护士和医生们,看到这一幕,也都红了眼圈,纷纷别过头去擦拭眼角。 张文博院士走上前,激动地拍了拍郑立夫的肩膀,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老英雄!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最难的一步,我们迈过来了!” 他转向依旧在哭泣的郑雅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赞许。 “雅君同志,你用你的意志力,创造了一个奇迹!你站起来的这一步,意味着你的神经功能和肌肉功能,正在以我们意想不到的速度进行重塑和连接!” 张院士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宣布。 “重返舞台的那扇门,今天,已经被你亲手,推开了一条缝!” 那一步,迈开了,就再也收不住了。 站立成功的喜悦,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郑雅君的身体和意志。她的康复进度,自此开始了一日千里的飞跃。 又过了两个月。 病房里,郑雅君已经能完全扔掉助行器,在房间里慢走了。 她走得很慢,左腿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郑立夫跟在她身后,手里没拿拐杖,也没拿轮椅,而是抱着一个蓬松柔软的大枕头,亦步亦趋。 郑雅君在前面走,他就跟在后面,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眼神紧紧盯着孙女的后背,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垫背的架势。 郑雅君走了两个来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家爷爷,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您能别跟着我了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行!”郑立夫把枕头抱得更紧了,“这地太滑!万一呢?我得做好万全准备。” 郑雅君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脚上那双鞋底布满防滑纹路的专业康复鞋。“爷爷,这是医院。” “医院的地也滑!”老人一脸严肃,寸步不让。 一旁的赵国安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小声劝道:“老首长,您放心,雅君同学现在下盘稳得很,比我都稳。您这样跟着,她反而紧张。” 郑立夫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战略缓冲!” 就在这时,张文博院士带着几名专家走了进来。 “都别站着了,”张院士笑着说,“雅君,躺到床上去,我们做最后一次全面复查。” 郑立夫立刻紧张起来,抱着枕头杵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各种仪器被推了过来,连接在郑雅君的腿上。肌电图、神经传导速度测试、等速肌力测试……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实时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半小时后,检查结束。 张院士摘下眼镜,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又戴了回去,然后把屏幕转向郑立夫和郑雅君。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陡峭上扬的红色曲线。 “老英雄,雅君同学,你们看这里。” “这是雅君左腿胫骨前肌的力量恢复曲线。三个月前,这个数值还不到百分之三十,我们一度以为已经到了极限。”张院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但是现在,你们看,百分之九十二!这个恢复速度,不是奇迹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从屏幕移到郑雅君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肯定。 “雅君同学,我代表整个专家组,正式告诉你一个最好的消息。” “照这个进度,再有半年,最多半年!你不仅能完全恢复正常运动能力……” 张院士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宣布:“重返舞台,跳你最喜欢的舞蹈,也绝对不是梦!” 不是梦!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病房里炸响。 郑立夫愣住了,他抱着枕头,傻傻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郑雅君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很大,她看着张院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笼罩在爷孙俩心头将近半年的阴霾,在这一刻,被这句话彻底吹散,阳光倾泻而下。 “啪嗒。” 郑立夫手里的枕头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这位老将军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旁边赵国安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赵国安的骨头捏碎。 “你听见没!赵国安!你听见没!”老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在发颤,“我们雅君!能跳舞了!又能跳舞了!” “听见了听见了,老首长您轻点……”赵国安疼得龇牙咧嘴。 病床上郑雅君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在轻微地耸动,温热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无声地溢了出来。 这天晚上郑雅君睡不着,她悄悄坐起身看了一眼隔壁陪护床上睡得正沉的爷爷,老人的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赤着脚轻轻地下了床走到窗边,今晚的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像一层薄纱,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色的光晕。 她拿出同学林薇送来的那个小小的便携音箱按下了播放键,没有歌词,只有空灵悠远的古筝和洞箫声,是她最喜欢的那首古典舞曲——《月光》。 音乐在安静的病房里流淌,郑雅君站在那片月光之中,闭上了眼睛。 她慢慢地伸出了手臂,手腕轻柔地翻转,指尖划过空气仿佛在触摸无形的琴弦,她的上身随着音乐的节奏做出舒缓的波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压抑许久后的释放和情感。 她就像一个月下的精灵在属于自己的光晕里,重新找回了身体的语言。 音乐进入一个小高潮,郑雅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看着自己那条带着伤疤的左腿,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里升起。 她要旋转,紧接着她就深吸一口气核心收紧,手臂缓缓打开为身体积蓄力量。 然后她用尽全力踮起了脚尖!身体腾空旋转! 这是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旋转动作,可对她而言却像是跨越了一整个曾经崩塌的世界。 第33章 我愿意参加 落地时,郑雅君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左脚传来刺痛,但她咬牙,用全身的力量稳住了。 时隔数月,她再次起舞。虽然只是一个不完美的旋转,但她站住了。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滴在月光里。 她没有发现,病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郑立夫根本没有睡着。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月光下那个重新舞动的身影。他看着孙女踮起脚尖,看着她完成那个旋转,看着她稳稳地站住。 老人脸上那紧绷了几个月的线条终于舒展开来,一个欣慰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第二天一早,周正国院长亲自来到了病房。 “郑老将军,雅君同学,我来宣布一个好消息。”他手里拿着一份正式的医疗评估报告,“经过专家组的一致评估,雅君同学的身体状况已经达到了出院标准,住院康复阶段到今天圆满结束!” 他看着郑雅君,补充道:“医院的康复已经完成,但人生的康复才刚刚开始。我们和校方沟通过了,从下周一开始,你就可以返回学校,先参与一些文化课的学习。” “这对你恢复心态,重新融入集体生活有好处。学校和同学们都在等你回来。” …… 一周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车,平稳地停在了东海舞蹈学院的林荫道旁。 车门打开,郑雅君的脚踏上了地面。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洒下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远处传来练功房的音乐声。 她重返校园的消息没有宣传,但还是传开了。 当她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时,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躲闪的目光。路过的学生们,看到她时会先停顿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有人远远地对她挥了挥手,有人则小声地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这份不打扰的善意,让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郑雅君!”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林薇和陈月一左一右地冲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可以啊你,一声不吭就回来了?”林薇捏了捏她的脸。 陈月则上下打量着她,皱着眉说:“瘦了这么多,医院的伙食不行?我妈昨天卤了一锅猪蹄,晚上给你送过去,保证你三天就胖回来。” 郑雅君看着两个好友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也在这熟悉的打趣声中消失。 学校为了欢迎她,也为了向社会展示反霸凌的决心,特意将一场早已定下的“中外学生文化交流汇演”,办得格外隆重。 新任院长周正国亲自找到郑雅君,发出邀请。 “雅君同学,我们想请你,作为我们学院传统舞蹈的代表,参加这次汇演。”周正国看着她,“当然,这只是一个邀请。你的身体是第一位的,我们完全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代表学院?参加汇演? 郑雅君的心跳加快。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她知道,自己现在连一个简单的跳跃都无法完成。 但她看着周院长真诚的脸,看着好友们期待的眼神,她不想辜负这份善意。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 她点了点头:“谢谢院长,我愿意参加。” 她为自己编排了一支全新的舞蹈,取名《祈福》。 没有跳跃,没有旋转,整支舞蹈,将全程坐在一张古朴的木椅上完成。 消息传出,学院里有些不同的声音。有学生觉得,让一个腿部受过重伤的学生代表学院,还是以“坐着跳”这种形式,太过儿戏。 “这算什么舞蹈?跟手语操有什么区别?”一个舞蹈系的学生在食堂里跟同伴抱怨,“国际交流汇演,我们学院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些话,周正国全部压了下去,他给了郑雅君最大的支持和最自由的创作空间。 汇演当晚,学院大礼堂座无虚席。 当主持人报出下一个节目是郑雅君的独舞《祈福》时,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掌声里带着好奇、同情和怀疑。 舞台的灯光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 光圈里,摆着一张简单的木椅。 郑雅君一袭素白的长裙,赤着双足,安静地走到椅子前,坐下。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箫声响起,聚光灯下,郑雅君动了。 她没有看观众,只是垂着头,手臂在身前交错、缠绕。她的手指蜷缩着,仿佛在抓握着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她的上半身微微颤抖,每一个动作,都透出一种被困于黑暗中的挣扎。 台下,许多人的心都被揪紧了。他们看懂了,那是她在演绎那段最痛苦的时光。 音乐一转,古筝的声音切入。 郑雅君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缓缓抬起头。她的手臂舒展开来,指尖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是在拨开迷雾。她的上身开始做出波浪般的动作,腰肢柔韧,姿态舒展,仿佛一朵被压在石头下的花,正在奋力地向上生长,寻找阳光。 她坐在椅子上,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向上的生命力。 音乐进入高潮,箫声与古筝交融。 郑雅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双臂高高举起,在头顶合拢,做出一个祈祷的手势。她的眼神望向远方,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对生命的感恩。 那一刻,她不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舞者,而是一个用上半身完成了一场灵魂舞蹈的表演者。 她没有一个跳跃,没有一个旋转,却比任何高难度的技巧,都更能打动人心。 曲终,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 郑雅君放下手臂,保持着最后的姿势,静静地坐在光里。 整个礼堂安静了整整三秒,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前排的人先站起来,最后,全场的人,包括外国留学生,都站起来鼓掌。 他们不是在同情,是在向这个女孩致敬,她不是受害者,是个征服了所有人的舞者。 后台,郑雅君刚换下演出服,林薇和陈月就冲过来抱住她。 “雅君!你太棒了!我哭得妆都花了!” “何止是你,我旁边那个一米八的俄罗斯大哥,哭得比我还大声!” 郑雅君被她们逗笑,眼圈也红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好,郑雅君同学。” 三人回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第34章 一个不存在的舞步 “我是交换生,林浩。”男人伸出手。 “你的舞蹈,是我见过最……最特别的表演。” 郑雅君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谢谢。” 林浩没有马上松开手,而是继续说: “很多人只看到了坚强,但我看到的,是‘放下’,你不是在控诉,你是在和自己和解。” “最后那个祈福的手势,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所有走不出黑暗的人。” “这个……太了不起了。” 一番话说完,郑雅君三个人都愣住了,这个人说的太准了,准得像是钻进了她心里,郑雅君看他的眼神变了,第一次有人这么懂她。 “你很懂舞蹈。” “懂一点。”林浩笑了笑松开了手,可他松开手,目光却滑到了郑雅君的腿上。 那条疤很显眼,他看了一眼伤疤,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动作很快,但郑雅君看见了。 她心里说不出的怪,那次汇演后郑雅君的生活回到了正轨,那个叫林浩的交换生,也开始不停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图书馆她找汉唐乐舞的资料,一转身,他就拿着一本古典舞的书站在不远处,他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真巧,郑同学。” 食堂,她刚端着麻辣烫坐下,他就端着一模一样的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看来我们口味很像。”他笑着夹起一片藕。 咖啡馆,她和林薇她们讨论作业,他又“正好”走进来,最后还帮她们解决了问题,终于有一次“偶遇”后,他提出了请求。 “郑同学,我能去舞蹈室看你训练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他态度很诚恳,让人没法拒绝,从那天起,舞蹈室的角落里,就多了个安静的观众。 郑雅君压腿、拉伸,练习核心力量,林浩就在角落的椅子上看,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她休息时他会递上一瓶水,然后开始聊天。 “你的恢复速度真是个奇迹,给你治病的医生很厉害吧?”他像是随口一问。 “听说,是军区总院的张院士?” 郑雅君点点头,他笑了笑,又说: “你意志力也强,是受家人的影响吧?听说你爷爷是位将军?,有这样的家人支持,真好。”林浩感叹道,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可能一辈子就完了。” 他的话听着是关心,可郑雅君总觉得他好像在打听什么,为了更好地“请教”,林浩又送了她几本包装精美的德文原版书。 “《东方舞蹈艺术研究》的初版,国内找不到。”他把书递给郑雅君。 “我托欧洲的朋友,从一个私人收藏家手里买的,我觉得,它应该属于你。” 林薇和陈月在宿舍看到这几本书时眼睛都看直了。 、 “我的天!雅君!”林薇拿起那本书,手指触摸硬壳封面,“这书的纸张都和我们的课本不一样!林浩真舍得花钱!” 陈月搂住郑雅君的肩膀,对她示意。“这哪里是送书,这就是信号。一个长得帅,有学问,还有钱的人,在追求你!姐妹,你可要抓住了!” “就是!”林薇跟着说,“等你们成了,必须让他请我们吃大餐!要去全东海最贵的那家!” 郑雅君被两个好友说得笑了,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面对这样一个追求者,没有女孩能完全拒绝。 然而,不对劲的地方,在她心里慢慢浮现。 林浩表现得太完美。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关心,每一个话题,都恰到好处。这种完美,显得很不真实。郑雅君决定试探一下。 这天,在舞蹈室,郑雅君做着脚踝的柔韧性训练。她对角落里的林浩开口:“最近在看一些古代舞谱,发现南唐后主李煜亲创的那套‘金莲碎步’,对脚踝力量和稳定性的要求很高,我想试着把它融入到现代舞里。” 林浩听到“金莲碎步”这个词,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他赞同道:“这个想法很棒!把失传的古典技法进行现代化改编,是传承和创新!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 郑雅君停下了动作。她看着林浩,心里很冷。 南唐后主李煜确实喜欢小脚,但他从未创造过什么“金莲碎步”。 这个名词,是她刚刚编的。 一个真正研究中国古典舞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林浩,却毫无察觉地附和了。 他不是不懂,就是在装懂。 这个破绽,让郑雅君开始警惕。她不动声色,又试探了一次。几天后,她提起唐代最有名的宫廷乐舞。 “我最近在想,能不能把《霓裳羽衣舞》的元素,和我自己的舞蹈结合起来。”郑雅君说,“宋徽宗当年最爱看这个舞,还让宫廷画师画了下来。” “对,宋徽徽的审美影响了整个时代。”林浩立刻接话,“他推崇的道家思想,让那个时期的舞蹈风格也偏向飘逸和空灵,你把这种感觉抓住,肯定能出好作品。” 郑雅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霓裳羽衣舞》是唐玄宗时期的作品,和宋徽宗隔了几百年。林浩再一次暴露了他只懂皮毛的事实。 他的专业知识,都来自书本和网络,经不起任何推敲。 周末,郑雅君回到爷爷家。晚饭后,她没有看电视。她把林浩送的书、说过的话,还有自己两次试探的结果,原封不动地,对郑立夫讲了一遍。 郑立夫安静地听着,手里拿着一块绒布,慢慢擦拭一枚军功章。他没有打断孙女,等她全部说完。 房间里很安静。 郑立夫放下手里的绒布和勋章,抬起头。 “雅君。”老人开口,“这个林浩,很刻意。” “他问过你康复的事情?” “问了,他知道是张院士的团队。” “他还问过什么?” “问过我们家,问过您。” 郑立夫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他的偶遇,都是计算好的。他送的礼物,一个普通学生买不起。他对舞蹈的了解,只在书本上。他的所有问题,最终都指向了我们的家庭,指向了你的康复过程,指向了我。” 老人的分析,印证了郑雅君所有的不安。 郑立夫转过身。 “这不是一个男孩在追求一个女孩。” “这是在调查。” 第35章 桌上的手机 这句话让郑雅君感觉后背发凉。 “苏家倒了,但支持他们的人还在。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林浩,动机不纯。”郑立夫看着孙女,“以后注意,别跟他说咱们家的事。尤其是我在部队里的情况,一个字都不要提。” 郑雅君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完全相信爷爷的判断。 愤怒和清醒,在她心里出现。她决定配合爷爷,看看这个林浩,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林浩的短信就来了。 “雅君,明天下午有空吗?学校对面的‘左岸咖啡馆’新出了一款桂花拿铁,我想请你尝尝,顺便聊聊你上次提到的那个新舞的构思。” 郑雅君看着短信,输入一个字。 “好。” 咖啡馆里,音乐舒缓。 林浩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在几句关于天气的闲聊后,把话题引到了他真正关心的地方。 “雅君,说真的,我特别佩服你爷爷。”他看着郑雅君,“能教出你这样坚韧的孙女,他一定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英雄吧?” 咖啡匙在杯中搅动,划出漩涡。 郑雅君看着对面的林浩,心里没有波澜。 爷爷说对了,这不是追求,是调查。 来了。 林浩身体前倾,靠近桌子。 “我真的很佩服你爷爷,能教出你这么坚韧的孙女,他本人一定更了不起吧?” 郑雅君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林浩看她没有反感,继续问。 “他肯定经历过很多大事吧?有没有跟你讲过以前在部队里的故事?” “比如,参与过什么特别重要的行动?或者,对某些特殊的装备很有研究?” 问题一个比一个具体。这已经不是普通朋友的闲聊。 郑雅君的心脏收紧,但她脸上没有变化。爷爷的话在脑中出现。 演下去。 她的脸上出现困惑,轻轻摇头。 “爷爷很少提那些。” 她的动作很自然。 “他总说打仗太苦了,过去的事,提它干嘛。” 郑雅君低下头,用小勺子敲击杯壁,动作显得有些无聊。 “他现在就喜欢养花下棋,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盯着我练功。他那个小花园里的月季,二十多个品种,他能分得清哪一朵是‘粉色和平’,哪一朵是‘蓝色风暴’。” 她抬头,甚至还带了点抱怨。 “他呀,就让我好好跳舞,不准我关心那些打打杀杀的。还说女孩子家家的,想那些干什么,多无聊。” 这番话,塑造出一个被长辈过度保护、对军事政治毫无兴趣、只沉浸在自己艺术世界里的女孩形象。 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孩。 话音落下。 郑雅君看到,林浩端起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后恢复正常。 失望。 就像猎人布置了陷阱,却发现猎物没有从那条路上经过。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是,英雄总是不愿提及自己的功绩。”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郑雅君在心里冷笑。 马脚露出来了。 这次谈话后,郑雅君没有再和林浩私下接触。 她回到爷爷家,把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郑立夫听完,没有说话。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颗红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他开始削皮。 刀片贴着果肉转动。一条完整的、薄薄的果皮,不断变长,垂落下来,掉进垃圾桶。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孙女。 “吃吧。” 郑雅君接过苹果,没有吃。 “爷爷,他……” “他的目标不是你。”郑立夫打断她,“他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是我这个身份背后,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老人靠在沙发上,手指在扶手上敲击。 “苏家那件事,动静太大,牵扯到了军方。有些人坐不住了,想搞清楚我们到底掌握了什么。” “这个林浩,就是他们派来探路的棋子。” 郑雅君感觉后背发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不。”郑立夫摇头,“现在报警,证据不足,顶多把他驱逐出境。这只会打草惊蛇,下一次,他们会派来更难对付的人。” “被动挨打,不是我的风格。” 老人切下一块苹果。 “雅君,我们来做个局。让他自己,把那条狐狸尾巴,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郑雅君的呼吸停顿。 她看着爷爷,用力点头。 几天后。 东海舞蹈学院,三号舞蹈室。 郑雅君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 她没有练习复杂的技巧,只是在垫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脚踝力量练习。 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训练服的领口。 舞蹈室的门虚掩着。 郑雅君能感觉到门外的一道视线。 林浩就在外面。 这几天,他又变回了那个“偶遇”学长。他总在她训练结束时路过,送上一瓶水,说几句关心的话。 他在等一个机会。 而郑雅君,今天就要把这个机会,亲手递给他。 一个小时后,训练结束。 郑雅君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墙角的桌边,拿起毛巾擦汗。 她的手机,就放在毛巾旁边。 她看了一眼手机,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 “呼……” 她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差不多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放下水瓶,转身就朝舞蹈室的门口走去,动作没有停顿。 墙角的桌子上,那部黑色的手机,被她“忘”在了那里。 她拉开门,像是刚看到门外的林浩,脸上挂着一丝疲惫。 “林浩?你又来看我训练啦?” “嗯,看你很专注,就没打扰你。”林浩笑着,把手里的运动饮料递过去,“刚结束?辛苦了。” “是啊,累死了。” 她接过饮料,仰头就喝了一大口,一边用手在脖子边扇着风,一边脚步不停地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哎呀,黏糊糊的,我得赶紧回去冲个澡!” 她头也没回,林浩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视线穿过门缝锁定了桌上那部手机。 空无一人的舞蹈室,一个完美的机会。 他只犹豫了两秒,迅速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远处只有模糊的音乐声。 他不再迟疑,伸手轻轻推开了舞蹈室的门。 一个侧身闪了进去,门被无声地带上。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第36章 你在看什么? 郑雅君没有去冲澡,她离开舞蹈室,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下,绕到了三号舞蹈室的后门。 门上镶着一块方形的玻璃窗,她的眼睛凑了上去,便看见林浩进了舞蹈室。 他带上门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接着他快步走向墙角的桌子,目标明确——那部黑色的手机。 他拿起了手机按亮了屏幕,锁屏壁纸是学院的风景照,他开始尝试解锁输入郑雅君的生日。 密码错误,他又试了几个舞蹈演员常用的节拍口令比如“5678”可还是错误,学院的校庆日依然失败。 他皱起眉头,一个心思单纯的舞蹈生,怎么会用这么复杂的密码,不过他没有放弃,开始查看锁屏界面上弹出的通知信息,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浩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门外郑雅君的嘴角微微勾起。 时机到了,她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为了这个计划特意跟爷爷要来的旧手机,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都是她和爷爷早就设计好的。 舞蹈室里,林浩正对着手机一筹莫展,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一条新的短信通知赫然出现在锁屏界面上,发信人是“爷爷”。 林浩的动作瞬间定住,他死死地盯着那一行预览文字。 “雅君,爷爷忘了跟你说,这周末的聚餐地点改了,就在【军区第一招待所】,我等你过来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军区第一招待所,这七个字像钢印一样烙进了林浩的脑子里。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找到了,这不仅是一个地址,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代表着高度保密和特殊地位的地方! 这说明那个老头子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人,他掌握的情报远比想象的要多!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完全没去想这条短信为什么会出现得如此巧合,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那个单纯女孩和家人之间的一次普通联络。 一个被他撞大运截获的重大线索!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贪婪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要将它们牢牢刻在记忆里。 他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那扇他以为已经关好的门被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然后门被完全推开,一个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林浩还沉浸在任务即将成功的亢奋之中,他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要如何将这个价值连城的情报安全地传递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我的手机……” 林浩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彻底僵住,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冷汗从他每一个毛孔里疯狂涌出后背的衣服瞬间湿透。 郑雅君就站在他身后不足两米,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羞涩与天真。 那张脸他很熟悉,可那个人他却从未见过,他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郑雅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浩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不是……”他的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郑雅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抬起手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 然后一字一顿地问: “你在……看什么?” 林浩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方,他听见身后的声音,身体停止动作,那个声音他熟悉,此刻却让他感觉冰冷。 “我的手机……好看吗?” 林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转动脖子,动作僵硬。 郑雅君站在他身后,距离很近,她的脸上没有他熟悉的表情,没有羞涩,没有天真,只有一片平静。 林浩感觉自己停止了呼吸,他看看郑雅君,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那条来自“爷爷”的短信还亮着。 【军区第一招待所】。 这几个字像印在他的眼睛里。 暴露了。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出现。 他必须销毁证据,林浩的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去按关机键。 “别动。” 郑雅君开口,让他停止了所有动作,她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屏幕上的那个地址。 “你在找这个地方,对吗?” 林浩的额头冒出汗水,他张开嘴,试图解释。 “雅君,你听我说,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 郑雅君打断了他。 “你在图书馆出现,不是误会。” “你在食堂坐在我对面,说我们口味很像,不是误会。” “你送我那些昂贵的原版书,也不是误会。” 郑雅君停顿了一下。 “你假装对舞蹈感兴趣,附和我编造的‘金莲碎步’,把唐朝的《霓裳羽衣舞》说成是宋徽宗的最爱。这些,都不是误会。” “你不断问我爷爷的事情,问我的家庭,这更不是误会。” “林浩,现在,你拿着我的手机,偷看我的私人信息,这,算不算误会?” 她每说一句,林浩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他准备的所有话术,他伪装出的所有样子,在这一刻全部破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猎人,他才是那个一头扎进陷阱的蠢货。 这个女孩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单纯好骗的舞者。 “我……我只是……” 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恐慌占据了他的大脑。 必须离开这里! 林浩突然发力,猛地伸手用力推向郑雅君的胸口,他没有留任何力气,只想推开一条逃跑的路线。 但郑雅君只是身体一侧,脚下划出一个小步,就让他推了个空。 他的力道全部打在了空气里,身体因为用力过猛,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 “你的核心力量,不太稳。” 郑雅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在点评一个初学者的动作。 “砰!” 平时那个交换生,此刻狼狈地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舞蹈室,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郑雅君站在原地,看着他逃走的方向,没有追。 她走过去,捡起被林浩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她按亮屏幕,看着那条作为诱饵的短信,伸出手指删除了它。 鱼已经上钩了。 当天晚上,郑家。 郑雅君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对爷爷郑立夫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她讲得很平静,像是在汇报一件工作。郑立夫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背挺得很直。 第37章 准备收网! 孙女讲完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郑立夫才站起身。 他没有表扬孙女,也没有安慰她,他只是走到书桌前,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电话没有拨号盘,只有几个特殊的按键。他按下了其中一个,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赵国安的声音。 “老首长!” 郑立夫开口,声音很稳。 “国安,鱼咬钩了,现在正往窝外跑。” 电话那头的赵国安没有问原因,立刻回答:“是!” “启动一级反间谍预案。”郑立夫看着窗外的夜色,“我要知道他联系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让他跑,看他能跑到哪去。” 林浩跑回公寓。他没能一次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在他身后关上,他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衣服的后背被冷汗弄湿,贴在身上。 他脑子空了,只有郑雅君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那句话在重复。 陷阱,这是一个陷阱。 此刻,东海市五十公里外,一个数据中心的地下三层。 这里是赵国安的指挥中心。 一面墙的大屏幕上,有几十个小窗口。一个窗口显示着林浩公寓楼的图像。一个人形冲进楼内,停在一个单元门口。 另一个窗口是楼道摄像头的画面,记录了他开门的全过程。 一个戴耳机的技术员汇报:“目标已返回安全屋。” 赵国安站在屏幕前,手拿一个搪瓷缸。他看着屏幕上的人,没有表情。从林浩第一次接触郑雅君开始,他的行动就在监控之下。 公寓里,林浩恢复了思考。他冲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手指发抖,输入密码。他要销毁一切。 他打开一个程序,把电脑里所有文件拖了进去。硬盘发出摩擦声。他还不放心,用螺丝刀撬开电脑后盖,扯出硬盘,扔进一个装酸的玻璃罐。 白烟冒起,硬盘很快被腐蚀。 他又冲进卧室,从床底的夹层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不同面额的钞票和一张假身份证。他把信封塞进口袋。他拉开衣柜,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塞进一个背包。 他又跑进卫生间,从马桶水箱里摸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部旧手机和一张电话卡。他把电话卡掰成两半,连同手机一起丢进马桶,按下了冲水键。 指挥中心里,另一个技术员说:“报告,目标在进行物理销毁。十五分钟前,我们已克隆他的硬盘数据。所有加密文件都已打包,送去后台破解。” 另一个声音响起:“破解结果出来了。目标真实身份,林正泽,二十六岁,境外情报组织‘信标’成员。三年前用侨生身份进入东海大学,后交换至舞蹈学院。行动代号‘鼹鼠’,权限和联络方式显示,他是初级情报员。” 初级情报员?赵国安拿起加密电话,拨通郑立夫的号码。 赵国安说:“老首长,查清楚了。对方是‘信标’的人,行动代号‘鼹鼠’,一个刚入行的小角色。”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 郑立夫说:“初级情报员?” 他重复了一遍:“他们就派这么个小子来探我的底?这是看不起谁呢?” 赵国安没有接话。 郑立夫改变了话题:“别急着抓。一条小鱼,没有用。让他把消息送出去。我想看看,他后面的人是谁。” 赵国安问:“您的意思是,放长线?” 郑立夫说:“不。我们是渔夫,他才是那条鱼。现在,轮到他把鱼线交到我们手里了。” 公寓里,林浩做完了一切,瘫坐在地上。他从背包最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通讯器。 这是他联系上线的唯一方式。启动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键,输入一行信息。 【鼹鼠暴露,目标为陷阱,身份已泄露。请求紧急撤离。完毕。】 发送成功的绿灯亮起,他松了口气。他背上背包,准备离开。 他不知道,他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一个红点在东海市的地图上亮起。信号经过数次跳转,最后指向另一座城市。 一个技术员说:“信号已截获!” “正在反向追踪。路径解析中。第一次跳转,东京。第二次跳转,新加坡。第三次跳转,夏威夷。全是幌子!” “剥离伪装路径。找到了。最终信号源在国内。” 技术员敲下回车键,地图放大,锁定在华南地区的城市,鹏城。 屏幕上,一个坐标点闪烁,旁边弹出一个信息框。 【目标代号:码头】 赵国安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 “各单位注意,锁定目标‘码头’。” “准备收网!” ...... 鹏城一栋临海的顶层公寓,一个男人在客厅里走动,他是“码头”。他刚结束和林浩的加密通话,手机差点被他捏碎。 “废物!”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口,脸部肌肉因为愤怒而抽动。 一个初级情报员,暴露了自己,还差点毁掉整条线。按照组织的规定,林浩现在唯一的用途,就是自行了断,切断所有追踪的可能。 “码头”停下脚步。 “军区第一招待所……” 这个情报的价值很高足以让他决定冒险,一个普通的退伍老兵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安排家庭聚餐,郑立夫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秘密。 他再次拿起通讯器接通林浩的频道。 “鼹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撤离之前你必须再接触目标一次,我要知道那场家宴除了她还有谁参加,那些老战友现在是什么职位,在哪个部队,撬开她的嘴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完不成任务你知道后果。” 东海市的公寓里林浩坐在地上,通讯器里传来的指令让他身体发冷,他明白这是命令也是最后的通牒,让他再去接触郑雅君等于让他把头再伸进老虎的嘴里。 可他没有选择,就在他感觉前路断绝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来自一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联系他的号码——郑雅君。 “林浩,我有些关于出国交流的事情想请教你,我们能见一面吗?” 林浩整个人都定住了,他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 她还是放不下我。 林浩猛地从地上坐直,他回想自己过去几个月的表现,那种气质,那种关心,那种花钱的方式。一定是自己的个人魅力让她在最后关头犹豫甚至对他产生了不舍。 那天在舞蹈室她或许只是在试探,在发脾气。 第38章 他要去赴一场最后的约会 对,一定是这样。 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血色,这不只是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更是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他立刻回复,语气里带着懊悔和关心。 “你没事吧?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当然可以见面,你想去哪?” 郑雅君看着手机屏幕把林浩的回复给旁边的爷爷看,郑立夫戴着老花镜正在研究一盘象棋残局,没有抬头。 “他上钩了。”老人说道。 “问他想在哪儿钓鱼。” 郑雅君明白过来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我周末要去鹏城大剧院看一场舞剧,我们可以在那附近见吗?” 鹏城码头的公寓里警报声再次响起,林浩把郑雅君的回复转发了过来。 鹏城大剧院? “码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那座建筑开始思考,让目标主动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 他立刻调出鹏城大剧院周末的演出安排,确实有一场现代舞剧,一个学舞蹈的学生周末过来看演出,理由很充分。 而且大剧院人多,环境复杂,对碰头和撤离来说比在东海那个被监视的校园里更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码头”批准了林浩的行动命令他做好准备,收到指令的林浩,感觉身体里重新注入了力量。 他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密封的袋子。 里面装着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这是组织新研发的录音设备,可以记录半径五米内的一切声音并且能避开大部分信号检测。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依旧英俊的自己,整理了一下领子,接着取下自己白色衬衫袖口上的一颗普通纽扣换上了这个特制的设备,然后他用针线仔细地将它重新缝好,针脚细密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镜子脸上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他要去赴一场最后的约会。 周末的鹏城大剧院,外面人很多。剧院外的露天咖啡座,坐满了等待入场的观众。郑雅君穿一件连衣裙,坐在角落的位置。她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她没有看手机,只是看着喷泉广场上的孩子。 约定的时间到了,一个身影穿过人群,走向她。林浩穿着白色衬衫和休闲裤。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口道歉。 “雅君,那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 郑雅君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柠檬片。她抬起头。 “都过去了。” 林浩准备了一堆话,现在却说不出口。郑雅君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心里一松,随即又觉得自信。她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 郑雅君放下小勺,勺子碰到杯壁,发出声响。“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你国外舞蹈学院的事。我想争取一个交流名额,但没有头绪。” 林浩心里高兴。这正是他需要的切入点。他把端着咖啡杯的右手手肘靠在桌上,调整了坐姿。他左手袖口上那颗黑色的纽扣,正对着郑雅君。 “当然没问题!”他表现出热情,身体前倾,“你想去哪个国家?英国皇家舞蹈学院,还是美国的茱莉亚学院?我对这些很熟。我认识那边的招生老师,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他表现得大方,好像之前在舞蹈室逃跑的人不是他。 郑雅君好像真的被难住了,她皱着眉,手指在桌面上画圈。“我也不知道……选择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哪个最适合我。” 她停下动作,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爷爷说,他有个老战友,以前在军区文工团当领导。或许能帮我打听到一些部队内部的交流机会,那种名额可能更难得。” 军区文工团。 这五个字,打中了林浩。 他端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他维持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变化。他的呼吸,也停了一瞬间。 鱼上钩了。 而且是一条大鱼。什么英国皇家学院,什么茱莉亚学院,在这种内部渠道面前,都不值一提。这才是他需要的,通往那个老头子核心圈子的钥匙。 “军区……文工团?”他重复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惊讶,“那太好了!这种机会可比我们自己申请的好得多。你爷爷的战友,现在还在团里吗?是什么职位?”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带着关心,语气急切,却又被他掩饰得很好。 郑雅君看着他,看着他因为兴奋而变化的眼睛。她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小口。 她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年轻女孩的烦恼。“我哪知道呀。爷爷就提了那么一句,说等他战友从北京开完会回来,就安排我们见个面,让我别操心。” 北京开会。 又一个重要的信息。林浩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他必须把这些,一字不差地,全部录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正为自己的前途苦恼,对他没有防备,甚至把他当成了可以倾诉和求助的学长。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不知道,街对面,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赵国安正戴着耳机,听着从那颗纽扣里传来的所有声音。他也笑了。 他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 “鱼入网了,准备收杆。” 郑雅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舞剧快开场了,我得先进去了。”她拿起桌边的包,对林浩笑了笑,“等演出结束,爷爷会来接我。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他,看能不能要到那位叔叔的联系方式?” 林浩的心跳停了一下。 你爷爷要来?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军区文工团”更让他意外。他有机会,亲眼见到那个只存在于资料里的核心目标。 “对啊,”郑雅君点头,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他说鹏城这边天气好,顺便过来度个假。他还说,正好也见见那位老战友,就在这附近。” 见老战友?就在这附近? 林浩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加快。他压制住冲动,才让端着咖啡杯的手没有晃动。 他必须知道那个地点。 “那是在哪里见面?”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别让你爷爷等急了。” 第39章 我要活的 郑雅君已经站起身,她一边把手机和钱包塞进包里,一边歪着头,努力回想。 “我想想……”她皱着眉,在原地踱了一小步,然后像是终于想起来了,又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叫……什么‘南海基地二号门’的接待室吧。哎呀,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听起来很厉害的地方。” 南海基地二号门。 这八个字像子弹一样打进林浩的脑子,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他能想象到那个地方的样子:高墙,电网,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哨兵。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地点,那是一个代表国家军事机密的符号。 他成功了。 他不仅撬开了这个女孩的嘴,还撬开了一扇通往核心机密的大门。他手腕上那颗小小的纽扣,此刻正记录着这一切。 这个情报的价值,足够让他连升三级。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组织高层赞许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摆脱“鼹鼠”这个代号,成为真正核心成员的那一天。他抑制住心脏的狂跳,站起身,脸上恢复温柔的表情,他为郑雅君拉开椅子,动作标准,像一个绅士。 “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嗯,那我先进去了。拜拜。”郑雅君对他挥了挥手,转身混入了涌向剧院入口的人潮中。 林浩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袖口。他必须马上离开。 他迅速转身,离开咖啡馆,脚步很快,他需要找一个地方,立刻将这个情报,连同那段录音,传递出去。他钻进街角一个没有人的胡同。 林浩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对面的马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里,一切都在监控之中。 一个戴耳机的技术员报告:“目标离开咖啡馆,进入三号胡同,准备发报。” 车内,赵国安摘下监听耳机,揉了揉耳朵。他扭头看向后座,郑立夫正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个紫砂茶壶,正在倒茶,车里有茶香。 “老首长,这小子全信了。”赵国安说,“我估计他现在正找地方发报呢,他心跳都到一百三了。” 郑立夫喝了口茶。 “南海基地二号门……”老人放下茶杯,他不是在品茶,像是在品味这个他自己想出来的名字。“这名字起得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很唬人?” 赵国安脸上是一种想笑又必须憋住的表情:“是,是,特别唬人。别说他一个初级情报员,就是老牌特工听了,都要好好想一想。” “那是。”郑立夫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我年轻时候在总参,专门负责给军事行动起代号。名字很重要,要有迷惑性,也要有威慑力。”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南海’,这个词直接点明了战略方向,他们会立刻联想到我们南边的所有重要单位。”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基地’,这个词说明了层级,不是普通的营区或者哨所,是核心中的核心。”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关键的是‘二号门’。正门是对外的,二号门、三号门,才是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秘密入口。这个词暗示了情报的稀有和真实。” 郑立夫总结道:“这几个词组合起来,听着就像是咱们核潜艇部队的秘密接头点。这小子要是把这消息传回去,他上级的上级,都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开会研究。” 赵国安终于没忍住,他开口说:“老首长,您这是杀鸡用牛刀啊。我怕他那小身板,接不住您这招。” 郑立夫的表情变了,他放下茶壶,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就是要让他接不住。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看他身后的那条线,能把这鱼饵,递到多大的鱼嘴里。” 他用手指敲了敲车窗。 “通知鹏城那边,网可以收了。别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郑立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我要活的。” 林浩站在原地,看着郑雅君的背影消失在剧院的人群中。他脸上的温柔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袖口上的那颗黑色纽扣。 他成功了。 他不仅撬开了那个女孩的嘴,还得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核心情报。 南海基地二号门。 这八个字,足够让他摆脱“鼹鼠”这个代号,在组织内的地位连升三级。他必须马上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立刻将这个情报,连同那段关键的录音,传递出去。 他迅速转身,快步离开咖啡馆,没有丝毫留恋。他需要一个没有监控、没有人群的角落。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就锁定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胡同。 林浩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对面的马路边,一辆伪装成市政工程车的黑色商务车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 车内,赵国安摘下监听耳机,揉了揉耳朵。他扭头看向后座,郑立夫正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壶,正在慢条斯理地倒茶,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老首长,这小子全信了。”赵国安开口,“我估计他现在正找地方发报呢,监听设备显示,他心跳都到一百三了。” 郑立夫喝了一口茶,动作不急不缓。 “南海基地二号门……”老人放下茶杯,像是在品味这个他自己想出来的名字,“这名字起得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很唬人?” 赵国安脸上是一种想笑又必须憋住的表情:“是,是,特别唬人。别说他一个初级情报员,就是老牌特工听了,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那是。”郑立夫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我年轻时候在总参,专门负责给军事行动起代号。名字很重要,要有迷惑性,也要有威慑力。”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南海’,这个词直接点明了战略方向,他们会立刻联想到我们南边的所有重要单位。”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基地’,这个词说明了层级,不是普通的营区或者哨所,是核心中的核心。”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关键的是‘二号门’。正门是对外的,二号门、三号门,才是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秘密入口。这个词暗示了情报的稀有和真实。” 第40章 图穷匕见 郑立夫总结道:“这几个词组合起来,听着就像是咱们核潜艇部队的秘密接头点。这小子要是把这消息传回去,他上级的上级,都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开会研究。” 赵国安终于没忍住,他开口说:“老首长,您这是杀鸡用牛刀啊。我怕他那小身板,接不住您这招。” 郑立夫的表情变了,他放下茶壶,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就是要让他接不住。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看他身后的那条线,能把这鱼饵,递到多大的鱼嘴里。” 他用手指敲了敲车窗。 “通知鹏城那边,网可以收了。别让他把消息传出去。”郑立夫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了一句。 “我要活的。” …… 胡同里,林浩靠在墙角,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通讯器。他将衬衫袖口的纽扣小心翼翼地取下,对准通讯器上的一个凹槽,轻轻按了下去。 数据传输的绿灯开始闪烁。 他看着那个闪烁的绿点,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组织高层赞许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光明前途。 绿灯熄灭,代表着录音和定位信息已经打包加密发送。 任务完成。 他长舒一口气,将通讯器和纽扣分装好,塞回口袋最隐蔽的夹层。现在,他只需要按照原定计划,从另一条路撤离,登上前往第三国的航班,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准备走出胡同。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动作停住了。 胡同的出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男人,他放下了报纸,挡住了去路。 林浩心里一惊,立刻转向胡同的另一端。 不知何时,那边也多了一对情侣,他们停下了交谈,正看着他。 他的身体僵住了。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瞬间从他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浇灭了他刚刚所有的兴奋和得意。 陷阱。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周围的环境仿佛被抽离了声音,他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看报纸的中年男人,也就是赵国安,迈开步子,不快不慢地向他走来。那对情侣,也从另一端包抄过来。 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赵国安走到林浩面前,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皮夹,在林浩面前打开,亮出了里面的证件和国徽。 “林浩,或者说,林正泽先生。” 赵国安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让林浩的身体抖动一下。 “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请跟我们走一趟。” 那句话让林浩的血液停止流动。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变得惨白。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林浩低吼一声,身体向后撞去,想撞开一条路。他的右手同时挥出,劈向赵国安的脖颈。这是他训练过的反应,动作凶狠。 赵国安没有动。 林浩暴起的瞬间,他左右两边的那对情侣也动了。 左边的男人伸手,抓住了林浩劈向赵国安的手腕。右边的女人则进步下蹲,一个绊摔。 林浩感到手腕处传来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同时下盘一空,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 他还没感到疼痛,那个推婴儿车的女人已经上前,膝盖顶住他的后心。另一个看报纸的男人上前,用一个擒拿动作,将他的双臂反剪在身后。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周围的游客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个年轻人突然动手,然后就被几个人瞬间制服,按在地上。 “你们是谁!放开我!”林浩的脸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他疯狂挣扎,用尽力气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华裔留学生!救命!有人绑架!” 他的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咖啡座的客人,广场上的游人,全都围了过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不少人拿出了手机。 “怎么回事?大白天抓人?” “那小伙子不是个留学生吗?看着挺斯文的……” 林浩听到周围的议论,挣扎得更剧烈。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事情闹大,让这些人成为他的保护。 赵国安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呵斥围观的人。 他对按着林浩右臂的那个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点头,手指在林浩的白色衬衫袖口上一挑一拨。一颗黑色的纽扣,落入她的掌心。 她起身,将纽扣递给赵国安。 赵国安捏着那颗纽扣,走到林浩面前,蹲下身,将它举到林浩眼前。 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林正泽先生,这个东西,也是你们留学生进行文化交流的必备工具吗?” 林浩的瞳孔收缩。 他盯着那颗纽扣,那是他任务成功的证明,此刻却成了钉死他的证据。 他的挣扎停止了。 赵国安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对另一名男队员示意。 那个队员手法专业,从林浩的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包,在钱包的夹层里,用镊子夹出了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透明胶片。 “这是什么?连钱包都翻?” “太过分了吧,怀疑也不能这样……” 人群中有人质疑。 赵国安没有理会。他接过微缩胶片,旁边有人递上一个设备。赵国安将胶片放进卡槽,设备一侧的微型投影仪,在队员手持的白色平板电脑上,投射出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份手写的名单。 上面的字迹有力。 排在第一个的名字,是——郑立夫。 紧跟在郑立夫之后的第二个名字,是——李建国! 赵国安举起平板,将屏幕展示给周围的人。 “看到了吗?这不是普通的留学生,这是混进我们国家的间谍!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们国家的功臣!” 人群瞬间炸开。 “天呐!间谍?” “我就说看着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快拍下来!让大家都看看这个人的脸!” 闪光灯开始闪烁,议论声变成了愤怒的声讨。林浩想用来保护自己的舆论,在事实面前,瞬间倒戈,变成将他淹没的口水。 林浩看着那张名单,看着上面那两个名字,看着周围那些愤怒的脸,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不是猎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自作聪明,撞进陷阱的猎物。 第41章 它牵着一张网 他策划的谢幕,变成了一场公开处刑。 林浩的身体彻底瘫软,被两名队员从地上架起。 赵国安收起证件,对着周围的人说:“各位市民,感谢配合,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正在执行反间谍任务。请大家不要在网络上传播未经证实的消息,一切以官方通报为准。” 他挥了挥手。 “带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林浩像条死狗一样被拖着,经过郑雅君身边时,他用尽力气,抬头看向那个女孩。 郑雅君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报复的快意,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平静。 那种平静,比任何嘲讽和鄙夷,都让他感到寒冷和绝望。 他被押上一辆商务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街对面,伪装成环卫车的指挥车里,一名技术员向郑立夫报告。 “首长,目标已抓获,所有物证已??。现场视频已全部截取,舆论已控制。” 郑立夫端着他的紫砂壶,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看着孙女的身影。 直到赵国安上了车,他才收回目光。 “老首长,人抓到了,东西也拿到了。”赵国安将那张微缩胶片递了过去,“您看看这个。” 郑立夫戴上老花镜,接过胶片,对着光看了一眼。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建国”三个字上时,他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他放下胶片,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赵国安知道,李建国这个名字,对老首长意味着什么。那是和他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后来转业去了地方,成了鹏城第一批建设者,如今是当地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老赵。”郑立夫开口。 “在。” “看来,我们钓到的这条小鱼,牵着的不是一根线。”老人的声音很平静,但赵国安却听出了一丝冷意。 “它牵着一张网。” “一张早就撒在我们身边的网。” 审讯室的灯光很亮。 林正泽坐在铁椅子上。他进来已经三个小时,从一开始的叫嚣抗议,到现在的沉默,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对面的桌子后面,赵国安一直没说话,就看着他。 终于,赵国安动了。 他把一个物证袋推到桌子中间。袋子里是那颗黑色的纽扣。 “认识这个吗?”赵国安开口,“这是你们组织新研发的录音设备,代号‘蝉鸣’。记录半径五米,能避开大部分信号检测。设计得不错。” 林正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赵国安没有停顿,又拿出第二个物证袋,里面是那张微缩胶片。 “这个,代号‘种子’。你的上线‘码头’让你在关键时刻用的东西。”赵国安把胶片放在灯下,“名单上第一个名字,郑立夫。第二个,李建国。他大概没告诉你,名单上的这两个人,当年在同一支侦察部队,一起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你拿这个东西去试探郑雅君,就是把自己送了进来。” 林正泽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还不够?”赵国安按下了桌上的播放器。 一段德语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Südsee-Basis, Tor Zwei.” “南海基地,二号门。” 那是他自以为隐蔽,在花坛边对着袖口低语的内容。 林正泽听到自己的声音,整个人垮了。他明白了,他不是什么精英,只是一个被虚荣和幻想冲昏头脑的棋子。他以为的计划,在对方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说……”他趴在桌子上,身体软了下去,“我全都说。‘码头’在鹏城,他的地址是……” 根据林正泽的交代,抓捕行动在凌晨展开。 鹏城,临海公寓。当全副武装的行动小组用特殊工具打开门锁时,代号“码头”的男人正在客厅里用碎纸机销毁文件。他听到动静,立刻冲向阳台,但门刚被撞开,几名队员已经冲了进来。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城市的抓捕行动也同步完成。这张由“信标”组织撒在东海和鹏城的初级情报网,被彻底拔除。 三个月后,法院对林正泽等人进行了不公开审理。 因窃取、刺探国家秘密罪,林正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当法官敲下法槌,林正泽没有抬头,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想起自己用这双手翻阅德文原版书,为郑雅君拉开椅子,最后又亲手换上那颗致命的纽扣。一切都结束了。 郑家小院里,郑立夫正在给他的月季剪去枯枝,郑雅君在一旁的长椅上安静地看舞谱。 赵国安穿着便装,提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 “老首长,忙着呢?” “你小子,还带东西来,有事就说。”郑立夫放下剪刀,擦了擦手,示意他坐。 赵国安将一个红色的硬壳文件夹递了过去。 “老首长,雅君同学,这是军区下发的内部嘉奖令。” 郑立夫接过来打开,里面是白纸黑字的通令嘉奖,表彰了爷孙俩在“鼹鼠”反间谍案中的贡献。 “老首长,我这次来,一是送这个,二是真心来取经的。”赵国安说,“您这个局设得太妙了。从雅君同学第一次跟您提起林浩,您就开始布局了?” 郑立夫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对一个刚经历过大创伤的女孩表现出过度的完美和关心,本身就不正常。他送的那些绝版书,一个普通交换生根本负担不起。所以我让雅君试探他。” “那个‘金莲碎步’,真是绝了。”赵国安笑起来,“他居然还当真了。” “他不是不懂,是急于求成,想尽快取得雅君的信任。他越是附和,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郑立夫放下茶杯,“至于最后的‘南海基地二号门’,那是专门为他背后的人准备的。小鱼饵钓不上大鱼,我得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必须马上汇报的‘重磅情报’。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咱们的核心要地,他们肯定会上当。” 赵国安佩服地点头:“您这一招,直接把他们整个情报网都给端了。我们这些搞反谍的年轻人,真是要跟您多学习。” 郑立夫摆了摆手,他合上文件夹,看向长椅上的孙女。 “功劳不是我的。”老人说。 第42章 为国家站了一班岗! “是这丫头。她发现不对劲,没有慌。我让她去试探,她就去试探。最后让她去当诱饵,她也一点没犹豫。整个过程,她比我还沉得住气。这枚勋章,她得占一半。” 郑雅君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爷爷眼眶有些热最后只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这半年她站了起来,也真正地站直了。 这件事之后郑立夫成了社区里的红人,街道办特意邀请他在社区活动中心,为街坊邻里们举办一场“反间谍知识”讲座。 讲座那天活动中心坐满了人,郑立夫没穿军装,就一身中山装站在台上。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不讲打仗,咱们讲讲身边的事。”老人说话声音很大。 “现在日子好了坏人也学聪明了,他可能不直接问你国家机密而是关心你家孩子在哪上学,你家老头子以前在哪个单位。” 台下的张大妈李大爷们听得连连点头。 “就说个真事儿,有个小伙子名牌大学的交换生长得一表人才,天天跑到我们舞蹈学院追求一个腿受了伤的姑娘,又是送书又是请喝咖啡。” “哎哟,这不挺好的吗?”台下一个阿姨忍不住插话。 郑立夫笑了。 “好?那姑娘说自己想学一个叫‘金莲碎步’的舞,那是她瞎编的,那小伙子立马就说‘这个想法太棒了’。你看狐狸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吗?” 全场哄堂大笑。 “他图的不是你家姑娘,图的是你家老爷子那点老黄历。”郑立夫拍了拍讲台。 “所以啊,大家以后要记住。无缘无故对你太好的人你得多长个心眼。尤其是那些打听你家人工作单位的甭管他是谁,你都得在心里拉根弦。” “郑大爷,那要是有人问我儿子在哪个部队当兵,我能说吗?”一个大爷站起来问。 “你就告诉他在保卫祖国的部队当兵!具体哪个部队那是军事秘密,不能说!”郑立夫回答得干脆。 “国家安全听着很大,其实就在我们这油盐酱醋里。咱们老百姓多长个心眼就是为国家站了一班岗!”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了掌声。 讲座结束一群大爷大妈围住郑立夫,热情地问东问西。郑雅君站在活动中心的后门看着台上的爷爷,脸上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 “雅君!你在哪呢?快看学院的公告栏!天大的好消息!” 郑雅君挂了电话,点开了学校的官方主页,一条加粗的红色标题出现。 “关于选派优秀学生赴法国里昂国家舞蹈学院进行为期一年交流学习的通知。” 法国里昂国家舞蹈学院。 郑雅君盯着公告上的这几个字,目光无法移开。 她反复看着那份文件,每一个字都看得无比仔细。选拔汇演就在一个月后,只有一个名额。这是国内舞蹈界的最高荣誉之一,也是所有年轻舞者追求的目标。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 那道浅浅的疤痕,记录着过去的痛苦与现在的恢复。 腿部的力量和柔韧性,在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下,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完成一支完整的、高强度的舞剧或许还有困难,但参加一场几分钟的选拔汇演,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 她想去,她要去。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在心里扎下了根。 “雅君!雅君!出大事了!” 还没等她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宿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林薇举着手机冲了进来,脸上是震惊的表情。 “你看你看!你火了!你上热搜了!” 陈月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激动和难以置信。 “什么火了?”郑雅君被她们搞得一头雾水。 “你自己看!”林薇把手机直接怼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视频播放界面。 画面的背景是学院大礼堂的舞台。舞台中央,一束追光之下,一个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孩,安静地坐在一张木椅上。 是她。 是那场交流汇演上的独舞《祈福》。 视频的标题用红色字体写着:《断腿的舞者,用灵魂跳出的生命之舞,我看哭了!》 郑雅君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记得那天台下是有很多人在录像,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把这个传到网上。 “这……谁传上去的?” “不知道!不重要!”林薇激动地在屏幕上划着,“重要的是,你看这个播放量!一个亿!已经破亿了!评论九十多万条!姐妹,你现在是顶流!” 视频下方,评论区已经完全沸腾。 “这不是跳舞,这是在诉说生命。最后那个祈祷的手势,我一个大男人瞬间破防。” “查了她的资料,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被霸凌,腿差点废了,还能站起来,还能跳出这样的舞,这得是多强大的内心啊!” “这才是我们应该追的星!这才是真正的偶像!不卖惨,不抱怨,只是用最美的姿态,告诉世界她站起来了!” “现实版的励志大女主,我愿称之为绝绝子!” 郑雅君看着那些滚动的评论,一时间有些失神。她从未想过,自己那场为了和解与告别的舞蹈,会以这种方式被这么多人看到,并且引发如此巨大的共鸣。 事情的发酵速度,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仅仅两天时间,在各大媒体和平台的轮番转发下,“断腿舞者郑雅君”这个词条,直接登上了热搜第一。 她的故事,她的舞蹈,她那张在舞台灯光下的坚毅脸庞,成了这个夏天最火爆的话题。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电话。 郑家小院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喂?哪位?……电视台采访?没空!我们家雅君要学习,不接受采访!” “什么?商业演出?出场费三十万?你当我们家是卖艺的?不去!” “综艺节目?飞行嘉宾?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是跳舞的,不是耍猴的!” 第43章 我是张岚啊 郑立夫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电话,接一个挂一个,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战事,什么场面没见过,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搞得心烦意乱。 他不想让孙女被这些虚名和利益所影响。在她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静下心来,打磨自己的技艺,而不是去当一个被包装的商品。 “爷爷,要不……我们把电话线拔了吧?”郑雅君看着爷爷一个接一个地回绝,有些心疼。 “拔了他们就不打了?”郑立夫把电话往桌上重重一放,“这帮人,真烦人。雅君,你别理他们。安心准备你的选拔,这才是正事。” 郑雅君点了点头,心里很温暖。 她知道,爷爷是在保护她。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郑立夫不耐烦地抓起话筒,准备像之前一样直接挂断。 “喂!说了不接……”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却让郑立夫停止了动作。 “请问,是郑立夫,郑团长吗?” 郑立夫准备挂电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郑团长。 这个称呼,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叫过了。自从他转业到地方,再到后来退休,所有人都称呼他郑老,郑将军,或者郑大爷。 只有那些曾经在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的老部下、老战友,才会用这个带着时代印记的称呼来喊他。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握着话筒的手收紧了。 “我是郑立夫。”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军人的严肃,“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笑意。 “老伙计,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我是张岚啊。” 张岚。 这个名字让郑立夫愣住了。 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缓缓坐直,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郑雅君从未见过爷爷脸上出现过这样复杂的表情。 “你……你是……总政文工团的那个……张团长?”郑立夫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颤抖。 “哟,还算你记性没退化完。”电话那头的张岚笑了起来,“怎么,我这个老太婆给你打个电话,很惊讶吗?” “不,不是……首长,我……”郑立夫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像是在向上级汇报工作。 首长。 郑雅君的心里咯噔一下。 能被她爷爷称作“首长”的人,整个国家也屈指可数。而且,还是总政文工团的团长,那可是全军文艺工作的最高机构。 这位叫张岚的老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套。”张岚打断了他,“我早就退了,现在就是个在家养花的老太太。倒是你,郑大团长,退休生活过得挺精彩啊。” “我……我就是带带孙女。”郑立夫有些拘谨地回答。 “带孙女?你那孙女,现在可是全国的大名人了。”张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那支舞,我也看了。不错,有股子劲儿,像你年轻的时候,宁折不弯。” 得到这样的评价,比任何媒体的赞美都让郑立夫感到骄傲。 “首长过奖了,她还差得远。” “我打电话来,不是跟你客套的。”张岚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那个孙女,你打算怎么培养?就让她待在东海,参加个什么交流汇演?” 郑立夫沉默了。 他知道,东海舞蹈学院虽然不错,但和京城真正的顶级资源比起来,还是有差距。 “我……还没想好。” “我帮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直接,“我已经跟军艺那边打过招呼了,有一个重点培养计划的名额,可以直接给雅君。” 军艺重点培养计划。 这几个字进入郑立夫的耳朵,他握着话筒的手收紧了。他知道这个计划的分量。这不仅是荣誉,更代表了国家对顶尖艺术人才的认可和投入。这是孙女最好的出路。 他准备开口答应。 “怎么,太激动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又说,“我这个总政文工团的张团长,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还特意加重了“总政文工团”几个字。 郑立夫准备说出口的“谢谢”停住了。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认识的总政张岚首长,说话做事从不拐弯抹角,更不会用这种方式开玩笑。而且,首长的声音虽然也有威严,但音调似乎要更清亮一些,不像电话里这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你……”郑立夫开口,带着疑问,“你不是张岚首长?” 电话那头突然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你这个老家伙,脑子还没糊涂!我要是那位张首长,还能让你在东海享清福?早把你弄回京城当顾问了!” 这个笑声,这个说话的口气,还有那句“老家伙”。 一个尘封了很久的记忆画面出现在郑立夫的脑海里。 那是战火里的前线阵地,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兵,脸上还有炮灰,正用绷带给他缠绕受伤的胳膊。 “忍着点,老郑!子弹要是再偏一点,你这胳膊就没了!” “包扎呢,你还敢乱动!再动我可就给你打个死结了!” 那个女兵泼辣、胆大,什么都不怕。 郑立夫的身体站得更直,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变化。 “你是……小张?” “哟,还记得我这个医护兵。”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多了些情绪,“我还以为你当了大官,早就把我们这些给你包扎伤口的老战友给忘了。” 真的是她。 张岚。 当年部队里的医护兵,那个背着药箱在战场上来回跑,救过很多战友性命的姑娘。 郑立夫的眼睛有些发热。 后来他因为母亲病重提前离开部队,战事紧张,慢慢就和许多战友失去了联系。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听到这个声音。 “我怎么会忘。”郑立夫的声音有些低,“你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好得很。”张岚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转业后我没去医院,觉得太闷。我自己出来做了几年生意,现在跟着年轻人搞影视,算是个制片人。” 制片人? 这个词对郑立夫来说很陌生。 “老团长,你可真能藏!有这么个宝贝孙女,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战友说一声!”张岚又恢复了之前爽朗的语气。 第44章 我想请她来演女主角 “要不是网上那个视频火了,我又从新闻里看到你的照片,我上哪儿去找你!” 两人聊了几句过去的事情,张岚说出了她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老郑,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她的语气变得认真,“我手上正在准备一部古装剧,叫《舞姬传》。” “我们这部剧,是要认真地展示咱们中华的古典舞,不是电视上那些花拳绣腿。我看了雅君那孩子的视频,她的精神,她的舞蹈功底,就是我心里要找的女主角!没有别人比她更合适!” “我想请雅君,来演我们的女主角。” 郑立夫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演戏?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在他看来,雅君是舞蹈家,是追求纯粹艺术的人,不能去混那个复杂的演艺圈。 “不行!”他没有思考就直接说。 “为什么不行?”张岚好像知道他会这么说,“老郑,你是不是还抱着几十年前的老观念?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这不是观念问题。”郑立夫的语气很坚决,“雅君的目标是去里昂,去世界顶级的舞蹈学院,她不能为了拍电视剧分心。” “里昂?”张岚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里昂的舞台能有多大?能坐一千人,还是两千人?雅君跳得再好,一场演出能有多少人看到?” “可电视剧不一样。一部好的作品,能让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人,看到我们中国古典舞的美。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大的传承吗?” 张岚的话,让郑立夫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再说,我张岚做的剧,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张岚的语气里充满自信,“我请的都是国内最好的编剧和导演,服装、道具、布景全都查过资料。我就是要拍一部能真正留得下来的作品,一部能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文化瑰宝的作品!” “雅君这个孩子,就是完成这部作品最重要的人。老郑,你不能因为你的固执,就断了她这条路,也断了我这部剧的魂。” 郑立夫没有说话。 他看向不远处的孙女。 郑雅君一直安静地听着,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爷爷的目光。 她的表情很平静,但郑立夫能看到,她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雅君,你自己说。”郑立夫把决定权交给了孙女。 郑雅君吸了一口气,走上前,从爷爷手中拿过话筒。 “张奶奶,您好。”她的声音很清晰。 “哎,好孩子。”张岚的声音立刻变得温和,“你的舞,跳得真好。奶奶看了好几遍,都看哭了。” “谢谢您的夸奖。”郑雅君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问,“张奶奶,您能跟我说说,那个《舞姬传》,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郑立夫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电话那头张岚的声音温和下来。 “好孩子,你问到点子上了。” “这个《舞姬传》,讲的不是后宫争宠的故事。它讲的是大唐一位宫廷首席舞者,用一生去复原上古祭祀乐舞‘云门大卷’。她经历过荣耀,也被人误解,被贬到过掖庭,但最终在万国来朝的庆典上,让失传的国之雅乐重现于世。她这个人物,代表了我们舞者骨子里的传承和坚守。” 张岚在描绘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舞蹈和信念的故事。 郑雅君安静地听着,复原失传的乐舞,这几个字让她心里一动。 “不行!” 一声低喝打断了通话。 郑立夫从孙女手中拿回话筒,对着电话说,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岚,我不同意。雅君是舞蹈学院的学生,她的目标是艺术,不是去当演员。” “演员?”电话那头的张岚反问,“郑立夫,你这脑子还停在几十年前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张岚的语气变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部剧,是什么项目?这是国家文化部牵头的重点扶持项目,是‘东风西渐’文化出海计划的一部分!拍出来,是要拿到海外去,让外国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东方古典美学!” 郑立夫的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张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你让雅君去里昂,很好,世界顶级学府。可那个舞台能坐多少人?一千?两千?她跳得再好,一场演出能有多少人看到?” “可我这部剧不一样。只要拍出来,电视台一播,网上一放,就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人在看!能让多少不懂舞蹈的年轻人,因为雅君,爱上我们自己的古典舞!郑立夫,你告诉我,这两个舞台,到底哪个更大?” 这些话让郑立夫无法反驳。 他一生看重家国荣誉。张岚把这件事,说到了国家文化传承的高度。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反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了。 电话那头,张岚察觉到他的动摇,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那个圈子,水深,乱。怕孩子受委屈,怕她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坏了。” “我张岚今天把话放这儿。只要雅君进了我的剧组,我亲自带着她。从头到尾,我就是她的监护人。谁敢给她气受,谁敢动歪心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我这个几十年的老战友,你还信不过?” 这份承诺,不是一个制片人对演员的许诺,这是一个老兵对战友的保证。 郑立夫握着话筒,很久没有说话。 “老郑,你好好想想。这不光是为了雅君,也是为了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我等你的回话。” 说完,张岚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 郑立夫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他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郑雅君走上前,轻轻从他手里拿过话筒,放回原位。 “爷爷。”她轻声喊道。 郑立夫没有回应,他转身,慢慢走回到藤椅边坐下。他看着石桌上那盘没下完的象棋,目光没有焦点。 一个是可以预见的,通往世界顶级舞蹈学院的安全道路。 另一个,是充满未知,但可能影响更多人的全新舞台。 他该为孙女选择哪一条路? 那个晚上,郑立夫失眠了。 他一生果断,从未如此犹豫。他为孙女有这样的机会感到骄傲,又担心那个圈子太复杂,怕孙女这棵好不容易才挺立起来的小树,再次受到伤害。 第二天清晨,郑立夫没有去打理他的月季,他坐在书房里,泡了一壶浓茶。 当郑雅君晨练结束,走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爷爷严肃的脸。 第45章 我想试试那条路 “雅君,过来,坐。” 郑立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郑雅君在他对面坐下,她知道,爷爷有重要的话要说。 郑立夫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昨天,你张奶奶说的那件事,爷爷想了一晚上。” 他的声音很沉。 “她说的有道理。里昂的舞台再大,也是有限的。一部好的电视剧,确实能让更多人看到我们传统舞蹈的美。从这个角度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孙女。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那个地方,叫演艺圈,也叫名利场。里面的人,形形色色,人心复杂。你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进到那样一个地方,会遇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爷爷不怕别的,就怕你吃亏。不久前那个姓林的间谍,你也看到了,人心难防。爷爷怕你这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的腿,再被别的人和事,给绊倒了。” 老人的话里,是直接的担忧和爱护。 他将面前的茶杯,往郑雅君的方向又推了推。 “所以,这件事,爷爷不能替你做主。” “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条,是去参加学院的选拔,去法国,去里昂。这条路,稳当,扎实,是你熟悉的领域,是一条安全的路。” “另一条,是去拍那部电视剧。这条路,充满不确定。走好了,你能站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要是走不好,一步踏空,下面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郑立夫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静静地看着孙女,等待她的答案。 书房里很安静。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郑雅君那条留着浅浅疤痕的左腿上。 她低下头,看着那道疤痕。 这条腿,曾是她的噩梦,也曾是她重生的基础。它让她坠入过谷底,也让她明白了站起来的意义。 她想起了苏家姐妹的嘴脸,想起了林浩伪善的面孔,想起了爷爷为了她布下的那个局。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跳舞,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女孩了。 她抬起头,迎向爷爷关切的目光。 “爷爷。” “我想试试那条路。” 郑雅君的话很轻,但在安静的书房里,每个字都很清楚。 郑立夫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对面的孙女,那张脸上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种决定。 他把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胡闹!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郑立夫见过的坏人坏事很多,但那都是在战场上。在他看来,那个叫演艺圈的地方,是另一个战场,一个更麻烦的战场。 “那个地方,不讲道理,只看谁有好处。今天能让你出名的人,明天就能让你身败名裂。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进到那个地方,我怕你被人骗,被人利用完就扔掉!” 郑立夫说话的口气很急。他不想让这个好不容易才重新好起来的孙女,再去面对那些复杂的人和事。 郑雅君没有争辩,她等爷爷说完,伸出手,放在爷爷的手上。 “爷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她的声音很平静。 “在遇到林浩之前,我以为事情很简单,跳舞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后来我才知道,有的人会装出最好看的样子,对你做最坏的事。”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条留着浅疤的左腿。 “这条腿,让我看清了苏家姐妹是什么样的人。林浩那件事,让我看清了人心可以多坏。爷爷,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郑雅君了。” 她抬起头,看着爷爷。 “您教过我,军人的荣誉,不只是挂在胸口的东西,更是要做的事。” “那次演出,我重新站上舞台,是我为自己赢回来的第一份荣誉。” “前段时间,我当诱饵,帮您和赵叔叔他们抓住坏人,守住了您和战友们的秘密,那是我为国家做的第二件事。” 郑雅君握住爷爷的手。 “现在,张奶奶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成千上万的人,通过我,看到咱们中国古典舞有多美,看到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多珍贵的机会。爷爷,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守护吗?” “我想去做这第三件事。” 书房里很安静。 郑立夫看着眼前的孙女,看着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决定去当兵时的样子。 为了保卫国家,什么都不怕。 他明白了,这种劲头,是他们郑家人的东西。 他想保护她,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去更远的地方。如果强行拦着,不是保护,是伤害她。 过了很久,郑立夫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他靠回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说得好!”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愧是我郑立夫的孙女!”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要去,可以。但你必须答应爷爷一件事。” 郑雅君坐直了身体:“您说。” “在那个地方,你可以不争不抢,但绝不能让人欺负。你的心,你的腿,都不能再受伤。保护好自己,比做任何事都重要。能做到吗?” 郑雅君的眼睛有些热,她用力点头,声音很响亮。 “我答应您!” “好!” 郑立夫站起身,没有再犹豫。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拨盘上转动,动作很快。 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张岚的声音。 郑立夫没有客套,他拿着听筒,声音很稳。 “张岚。” 这两个字,让电话那头的张岚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老郑?想通了?” 郑立夫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的桂花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把孙女交给你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 郑立夫接着说出了后半句,那话里,是一个老兵在托付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时,不容商量的警告。 “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这句话,是托付,也是一条不能碰的线。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过了几秒,一阵非常爽朗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那笑声里,是欣赏,也是老战友之间的理解。 “放心吧,你这个老东西!” 张岚的口气很豪爽。 “你郑立夫的孙女,到了我这里,就是我张岚的亲孙女!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盘上,谁敢动她一根头发!” “我先拧断他的脖子!” 第46章 你的靠山是我 三天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停在郑家小院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中式盘扣上衣,走路很稳。 郑立夫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来人,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这老家伙,还真来了。” “我张岚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老太太就是张岚,她上前两步,伸出手和郑立夫用力握了一下,“倒是你,躲在这小院子里养花,日子过得不错。” 她的视线越过郑立夫,落在他身后的郑雅君身上。 被她这么一看,郑雅君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看透了,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张岚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看了足有半分钟,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是个好苗子。”她开口说,“比照片上看着,人更有精神。” 郑雅君礼貌地喊了一声:“张奶奶。” “哎。”张岚应了一声,态度温和了些。她拉起郑雅君的手,轻轻拍了拍,“走,进屋说。” 石桌旁,郑立夫泡好了茶。 他刚想问问合同和片酬的事,张岚却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他。 “那些事,有专门的律师和经纪人去谈,用不着我们两个老的操心。”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郑雅君,表情变得严肃,“雅君,今天我来,不为别的,就是在你进组前,给你讲讲里面的规矩。” 郑雅君安静地坐着,准备认真听。 “这堂课,教你怎么在里面待下去。”张岚说,“那个圈子,表面看着光鲜亮丽,但里面很复杂。你是个干净的孩子,可干净在那个地方,有时候不是好事,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谁都想来占你点便宜。所以,你得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几句话。”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郑立夫端着茶杯,没有喝,手指在杯壁上一下一下地摸着。 “第一,”张岚伸出一根手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好意。给你端茶倒水的,夸你年轻漂亮的,主动说帮你对戏的,有一个算一个,你都得在心里提防着。平白无故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他们图的不是你这个人,是想从你这儿得到好处。” “比如,有个助理天天给你送热咖啡,让你觉得她人特别好。转头她就跟导演说,你嫌剧组的盒饭难吃。他们不是想跟你做朋友,是想踩着你往上爬。” “第二,”她伸出第二根手指,“不要参加任何不必要的饭局。记住,是任何!不管是谁组织的,不管是什么名义,杀青宴也好,庆功宴也罢,只要不是我点头让你去的,你都给我找理由推了。那个桌子上,喝的不是酒,是人情,是交换。你一个新人,那酒喝下去,就得拿别的东西来还。” 郑雅君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从没想过,一个她即将进入的行业,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规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岚盯着郑雅君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在剧组,有人让你‘懂事点’,有人逼着你陪投资人喝酒,有人借着讲戏的名义对你动手动脚,或者,有人拿着剧本让你改戏,加一些不清不楚的亲密戏……”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话里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强硬。 “别害怕,也别答应。你什么都不用做,直接给我打电话。” 张岚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亲自操作,把她的私人号码存进郑雅君的手机里,然后拨通,确认铃声响起。 “这个号码,二十四小时都开机。”她把手机放回郑雅君手里,“在剧组,我就是你的家人。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我不管他是导演还是投资方,谁敢动你,我让他从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 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 郑雅君握着手机,能感受到这位长辈话语里那份实在的维护和真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张岚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我记住了,张奶奶。” “好孩子。”张岚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这部剧的导演叫孙强,是从京城电影学院出来的,拿过几个奖,拍戏的本事还是有的。” 郑立夫听到这里,插了一句:“他人怎么样?” 张岚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有点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小。”她的话说得很直接,“他喜欢在片场搞‘绝对权威’,对演员,尤其是对没什么名气的新人女演员,要求非常……苛刻。” 她看向郑雅君。 “你不用怕他,也别刻意去讨好他。演戏上的事,你听他的安排,拿出你的专业水平。演戏之外的事,他要是跟你提什么别的要求,你不用理会。记住,你的靠山不是他,是我。” 这句话,等于直接告诉郑雅君,她有最硬的后台。 郑立夫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对着张岚举了举。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岚也端起茶杯,和他隔空碰了一下,一口喝完。 “你郑立夫的孙女,在我张岚的地盘上,要是还能被人欺负了,那我这张老脸,也不用要了。” 她站起身,动作很干脆。 “行了,话讲完了,我也该走了。雅君,给你一周时间准备,下周一,剧组会派车来接你。到时候,就是一场硬仗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点拖沓。 郑雅君和爷爷把她送到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红旗车消失在巷口。 阳光下,郑雅君低头看着手机里那个名叫“张奶奶”的联系人。 苏家姐妹让她看清了嫉妒。 林浩让她明白了伪善。 爷爷和赵叔叔让她懂得了责任。 而今天,张岚奶奶,则是在她踏入一片全新的,充满未知的战场之前,亲手交给了她最直接的生存法则和最坚固的后盾。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 那场属于她的新挑战,即将开始。 第47章 晚上九点来我房间 一周时间过去。 影视城入口,一辆黑色商务车停稳。车门拉开,郑雅君下车,郑立夫跟在她身后。老人今天没穿军装,只是一身普通便装,但他站在那里,自有一种不一样的气势。 一个戴着工作牌的年轻人看见他们,马上跑了过来。 “您是郑老师和郑爷爷吧?我叫小李,是剧组的制片助理。张总交代过,让我专门在这里等您二位。” 郑立夫点了下头,目光扫过眼前的地方。远处是仿造的古代城墙,近处的工作人员扛着设备来回穿行,整个地方人声嘈杂。 小李在前面带路,领着爷孙俩穿过人群,走向一排休息区。 “郑老师,您的化妆间是这间。”小李在一扇门前停下,门上贴着“郑雅君”三个字。他拿钥匙打开门,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房间很大,比旁边演员的化妆间大了一圈。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沙发、冰箱、空调都有,角落里还放了一张新的按摩床。 “这是张总特意安排的,她说您是舞者,身体需要好好休息。”小李解释说。 郑立夫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说话,他走到按摩床边,用手摸了摸床面。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一个化着浓妆、穿着戏服的女演员在几个助理的陪伴下路过。她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看见房间的布置和那张按摩床,脸上的表情变了。 “这就是那个女一号?排场真不小。”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门口的人听见。 她旁边的助理赶紧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说:“孟瑶姐,小声点,这是张总亲自带来的人。” 叫孟瑶的女演员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郑雅君没有理会,她只是把自己的背包放下。张岚奶奶说的话,她还记得。 开机仪式在一个搭建好的宫殿场景前举行。一张大桌子上摆着水果,中间的摄影机用红布盖着。导演、制片人和主要演员都站在一起。 一个身材有点胖的中年男人站在最中间,他穿着导演马甲,留着一撮胡子。他就是导演,孙强。 他看见郑雅君,眼睛立刻就亮了。仪式一结束,他就分开人群,直接朝郑雅君走过来。 “雅君!总算见到你了!”他离得还有几步远就伸出手,“我看了你那个跳舞的视频,感觉太好了!我当时就跟张总说,这个女主角就是你!” 他过来就抓住郑雅君的手,握得很紧,没有松开的意思,还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动了一下。 郑雅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她没有用力把手抽回来,而是顺着孙强说话的动作,身体往后退了半步,很自然地把手抽了出来。 “孙导您好,我还是个新人,以后要跟您多学习。” 孙强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女孩,会这样应对。他的目光转动,看到了郑雅君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郑立夫。 郑立夫正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孙强脸上的笑容少了点,他干笑了两声,转身去跟旁边的投资人说话了。 第一天的拍摄内容,没有舞蹈戏。 第一场戏,是女主角被罚到洗衣房,和管事嬷嬷吵架。 孙强坐在监视器后面,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演小宫女的演员站错位置,他直接拿起喇叭喊,那个女孩当场就哭了。一个演管事嬷嬷的老演员,台词说慢了一点,也被他毫不客气地喊了“停”。 整个片场的气氛都很紧张。 轮到郑雅君了。她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脸上没怎么化妆。 “开始!” 镜头对着她。她跪在石板上,面前是一盆衣服。演管事嬷嬷的演员用鞭子抽在她旁边的水盆里,水溅了她一脸。 “哑巴了?让你洗的衣服呢!” 按照剧本,她应该抬起头,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对方。 郑雅君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很平静,但那种平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她不说话,但她的眼睛,已经表达了一切。 “好!”监视器后面的孙强突然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兴奋了,“就是这个感觉!对!这才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该有的样子!” 他忘了喊停,直到这场戏拍完,他才挥了挥手:“过了!这条很好!” 他这一句夸奖,让片场其他演员看郑雅君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场戏拍完,郑雅君到旁边休息。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小姑娘,演得不错。” 她回头,是剧中演太傅的老演员,王德忠。王德忠递给她一瓶水,脸上带着笑。 “别被孙导的脾气吓到。他这个人,只看戏演得好不好。你的本事好,他能把你当宝贝供起来。”王德忠压低声音,“反过来,你要是演得不行,不管谁介绍来的,他都照样骂。你是个好演员,稳住,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份提醒,让郑雅君心里暖了一下。她知道,这里也不全是坏人。 “谢谢您,王老师,我记住了。” 傍晚,一天的拍摄结束。 郑立夫一直在片场外面等着,他虽然没进去,但他只要在那里,就是一种态度。 剧组给郑雅君派了一个生活助理,是个叫小陈的年轻姑娘。她帮郑雅君收拾好东西,两人准备回酒店。 孙强这时走了过来,他没看郑雅君,而是伸手拍了拍小陈的肩膀。 “小陈啊,今天辛苦了。”他笑呵呵地说,眼睛却看着郑雅君的方向,“回去跟雅君说一声,晚上九点,来我房间,808。我们俩得单独聊聊明天那场重头戏的剧本,那场戏的情绪非常重要,我得帮她找到感觉,不能出一点问题。” 他说得很大声,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工作。 说完,他对着愣住的小陈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小陈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转过头,看向郑雅君,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圈子里的这点潜规则,她一个刚入行的小助理,怎么会不懂。 郑雅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孙强离开的背影,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里,那个名叫“张奶奶”的置顶联系人,格外醒目。 张岚说的第三条法则,在她的脑中,一字一句地回响。 如果有人借着说戏的名义对你动手动脚,或者,有人拿着剧本让你改戏…… 别怕,也别答应。 你什么都不用做,直接给我打电话。 第48章 什么才叫舞姬的破碎感 助理小陈的脸没有血色。她跟在郑雅君身后回到化妆间,嘴唇动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出口。 她靠近郑雅君,把声音压得很低。 “雅君姐,孙导说,让您晚上九点去他房间,说要单独聊剧本。” 郑雅君正在卸妆的手停下。她从镜子里看着小陈,没有说话。 小陈很着急,又补了一句:“雅君姐,您别误会,孙导工作认真,对戏要求高。”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郑雅君转过头,看着小陈,问:“你进这个圈子多久了?” 小陈愣了一下,回答:“快一年了。” “见过很多这样的事?” 小陈低下头,两只手扭着衣服的角,没有出声。 郑雅君不再问她,拿起毛巾擦干净脸,说:“你去告诉孙导,我今天累了,身体不舒服。剧本的事,明天到片场,当着大家的面聊。” 小陈的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着大家的面聊?这等于直接说孙强有别的想法。 “雅君姐,这样说,孙导会生气的!” 郑雅君把毛巾扔进盆里,站起身,她的眼睛很亮,没有一点害怕。 “他生气不生气,是他的事。你照我的话去做。” 她说完,拿起背包,走出了化妆间。 当晚,影视城宾馆的咖啡厅,孙强和几个副导演、摄影师坐在一起说话。他时不时看一眼手上的表,又看一眼电梯口,嘴角带着笑。 小陈走到孙强身边,脸发白,像个犯错的学生,把郑雅君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围的笑声停了。 几个副导演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想笑又不敢,只能低头假装喝咖啡。 孙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空中,眼神变得很沉。 他进这个圈子二十年,见过各种女演员,主动的,假装推辞的,用手段的,他都见过。 像郑雅君这样,直接把“聊剧本”的借口撕掉,扔回他脸上的,这是第一个。 “呵。” 过了一会儿,孙强笑了一声。他放下咖啡杯,杯子和碟子碰到一起,发出一声响。 他没看小陈,对着周围的人说:“行啊,有性格。我就喜欢有性格的演员,有性格,才能演出有灵魂的角色。” 他站起来,拍了拍旁边副导演的肩膀。 “明天那场《破阵乐》的独舞,机位都给我架好。我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捕捉郑老师的‘灵魂’!” 他加重了“灵魂”两个字,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第二天,片场的气氛很压抑。 今天要拍的是全剧第一场重要的舞蹈戏。女主角在敌国宴会上,被迫跳舞,跳的是已经失传的前朝战舞《破阵乐》。这支舞,既要好看,又要表现出战争的悲壮,难度很高。 郑雅君换上一身红色的舞衣,袖子很长,没有穿鞋,站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 “各部门准备!” 孙强坐在监视器后面,拿着对讲机,声音听不出情绪。 “开始!” 音乐响起,郑雅君开始跳舞。她的身体像一团火,每个旋转和跳跃,都很有力量。长袖飞舞,裙子飘动,那种在困境里挣扎,在悲愤中跳舞的感觉,她表现得很好。 周围的群众演员,还有一些工作人员,都看呆了。 “卡!” 孙强冰冷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整个片场。 音乐停了。 郑雅君停住动作,站在原地,呼吸有点快。 孙强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皱着眉。 “不对!情绪不对!”他用一个卷起来的剧本指着郑雅君,“我要的是亡国舞姬的悲愤!不是花瓶在表演技术!你的眼神是空的,没有恨!懂吗?恨!” 郑雅君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重来!” 音乐再次响起。 郑雅君调整呼吸,又跳了一遍。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恨意。 “卡!”孙强的声音更不耐烦了,“恨得太假了!像个怨妇!我要的是藏在骨子里的国仇家恨!你一个没吃过苦的小姑娘,根本不懂!” “重来!” “卡!动作太软!这是战舞!不是跳给男人看的舞!” “卡!节奏乱了!你的脚下踩的是鼓点,不是棉花!” 一遍,两遍,五遍,十遍。 孙强好像跟她卯上了,用各种奇怪的理由喊停。整个上午,片场只有他的骂声,和那段音乐一遍遍响起又停下。 郑雅君穿着很薄的舞衣,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次又一次地跳跃、旋转、下腰、跪地。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头发粘在脸上,嘴唇也白了。 她的左腿,那个受过重伤的地方,开始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但她没喊累,也没有解释。孙强喊“卡”,她就停下。孙强喊“重来”,她就重新跳。 那张脸上,没有委屈,也没有生气,只有一种平静。 她知道,这是孙强在故意整她。他想让她服软。 可他不知道,她的骨头,早就被更残酷的事情打碎重组过一次。这点折磨,不算什么。 “孙导。” 演太傅的王德忠老师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孙强身边,低声劝:“这都第十三遍了,孩子体力跟不上了。我看雅君跳得已经很好了,是不是让她先歇口气?” 孙强头也没抬,眼睛盯着监视器,不耐烦地挥手。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她找感觉!激发她的潜力!艺术创作,就是要疯!” 他推开王德忠,拿起喇叭,站起来,走到郑雅君面前。 郑雅君正单膝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胸口起伏,大口喘气。那条受过伤的左腿,在轻轻发抖。 孙强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奇怪的笑。 他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怎么?还是找不到感觉?” 他伸出手,用卷起来的剧本,轻轻拍了拍郑雅君流着汗的脸。 “看来,你还是没进入角色。有些戏,大白天是演不出来的。”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暗示。 “晚上,还是得来我房间,我给你好好‘指点指点’,手把手地教教你,什么才叫一个舞姬的,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