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港城搞科研,绝嗣大佬追打钱》 第1章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打卡」 「脑子寄存住,祝大家天天无脑暴富」 1969年,秋,江家祖宅。 “爸,我不能嫁进裴家,那裴景焕……可是个绝了嗣的疯子!” 江袅袅声嘶力竭,跪在大堂中央,哭得肝肠寸断。 江重山顿时黑了脸,拾起手边的茶杯猛地砸了过去,“给我跪下,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众人瞠目结舌。 谁不知道,这桩婚事是江袅袅哭着抢来的? 如今裴家人要来提亲,她又反口说宁死不嫁,到底唱的哪一出? 江袅袅被砸中额角,咬着唇跪了下去,脸上犹带着不甘。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狠狠落在江韶容身上,满眼嫉妒,不甘,还有——得意。 江韶容心头一震。 她这个和姐夫厮混的好妹妹,也重生了! 且看今日这出,只怕重生的时间还比她要早。 十分钟前,江韶容才死过一次。 她被绑在手术台上,五个月的孩子被活活捣碎,血水流了一地。 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粗喘和江袅袅一声比一声娇媚的轻叹。 “这贱/人命太硬,生出来的崽就是祸,这孽种,必须死。” 继子站在门口,冷笑着宣布她孩子的死刑。 上辈子,时局动荡,江家急着往港城逃命。 江重山连夜贱卖了她母亲留下的全部首饰、字画、嫁妆,只为换几张船票。 临走前,他算盘打得滴水不漏——把心尖上的女儿江袅袅带去港城。 利用江韶容母亲生前的关系,把江袅袅嫁给裴家那位权势滔天的太子爷;而这个江韶容,就被随手丢给了一个从西北调回来的糙汉。 那人丧了妻,带着两个脏兮兮的拖油瓶。 江韶容永远忘不了,父亲临行前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韶容啊,你要理解爸。你妈那个资本家出身……早晚得拖累你。” “爸这也是为了你好,替你摘了那个低贱的头衔。” 好景不长。 江袅袅嫁进裴家五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财产要被旁支夺走,她不甘心,竟偷偷找了个男人,珠胎暗结,想拿野种冒充裴家骨血! 结果被识破,当场扫地出门。 再相见那天,江袅袅哭着跪在她门口,抹着眼泪说:“姐姐,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江韶容那时还蠢,被一句姐妹情分哄得心软。 把人接进门、供吃供穿,连她生母留下的首饰都借去戴。 直到某天深夜,她推开书房的门。 江袅袅坐在她丈夫顾正霆腿上,裙摆撩起,肩膀是赤的,脸上全是媚态。 顾正霆嘴角还带着余温,转头就说:“韶容,我不是故意的。” 想到临死前听到的那些话,江韶容不禁气血上涌。 她为顾家操持十数年,替顾正霆熬药、治腿、筹划升迁。 把两个拖油瓶当亲生的一样教养。 一个创业上市,一个进了研究所。 结果他们怕自己生孩子争财产,三次动手,活活打掉她的骨肉! 脖子余痛仍在,江韶容暗暗闭眼,压下心中蓬勃的恨意。 既有机会重来一趟,那两个拖油瓶……就交给江袅袅去烦心吧。 见跪地的女儿脸上写满了不服,江重山怒火愈盛,指着她鼻子怒骂,“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没成婚的丫头,一口一个绝嗣,简直是不知廉耻!” 江重山疼惜江袅袅,巴不得给她安排最好的婚事,怎么可能叫她嫁给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裴家虽然代代独苗,可到底是能生的。 裴景焕,是裴家老来得子,从小在内陆长大,还跟着首长混军队,是整个裴家现在最器重的人。 落到江袅袅口中竟直接成了绝嗣,这话要是叫裴家人听见,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 “总之我不喜欢裴景焕,我就是不肯嫁给他。” 江袅袅梗着脖子,分寸不让,“再说了,人家顾正霆没那么好的家世,现在不也当上了军官?我看他以后,必定也是前途无量的!” 顾正霆虽然带着两个拖油瓶,但胜在孩子争气,硬生生捧着江韶容过上了好日子。 自己又稳压江韶容这贱/人一头,如何能忍? 因此,发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江袅袅立马找上了顾正霆,几番勾引便顺理成章地怀上身孕。 江重山被这句话气得眼前一黑,指着江袅袅鼻子的手,止不住的颤。 “我不同意。”江重山缓了口气这才压下怒火,沉声道,“你和你姐姐的婚事早就定了下来,现在姐妹换亲,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你又怎么对得起你姐姐!” 说完这话,江重山状似愧疚地瞥了眼江韶容的神色。 江韶容心中冷笑。 这一家子还真没一个好东西,这种骨肉亲情的戏码,自己早就看腻了。 但眼见江重山朝自己投来视线,江韶容的脸上忽地腾上了几分苍白和无助。 她哑着嗓子,轻声劝解,“袅袅,你听咱爸的。那顾正霆家世清贫就罢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听说平日调皮捣蛋惯了。你在家娇生惯养的,哪能吃得下这种苦?还是让我去吧。” 说罢,她暗地里掐了一把大腿,红了眼眶。 落到本就知道自己心虚的江重山眼中,更添几分心虚。 姐妹俩的婚事差别确实太大,袅袅嫁过去就能衣食无忧,韶容可还要当人后妈。 可落到江袅袅眼中,便是江韶容要和她抢日后的荣华富贵! “谁说我吃不了苦?”江袅袅暗自白了她一眼,掷地有声:“我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就算他家穷,就算他有两个孩子,就算他一辈子只能当个军官……我也跟定他了!” 这话说得字字千钧,听得江韶容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好妹妹,你可千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江重山脸色漆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袅袅眼见江重山黑着脸说不出话,知他心中仍觉得此事不妥。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下狠招推一把,把生米煮成熟饭。 她干脆佯装害羞般低下眼,抚摸着肚子幽幽扔下一个炸弹,“其实……我腹中已经有正霆哥哥的孩子了!” 第2章 姐,你就成全我吧! 听了这话,江重山再也按捺不住,拎起书房的拐杖冲着江袅袅的背就是一下,“你这个逆女,简直是让家里蒙羞!” 江重山已经得了消息,要不了几日红卫兵就可能抄到他们家。 要不是江家和裴家的婚约在那摆着,他们早就玩完了。 就在这走前的最后关头,向来最疼爱的江袅袅,在此刻给他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婚前换亲,顾家倒罢了,只是裴家那边…… 想到裴景焕那张脸,江重山就觉得心里发怵! 江袅袅跪在地上死死咬住了下唇,生生受了这一记。 江重山见她表情不服愈发恼怒,手上顿时失了章法,很快又是几杖落下,打得江袅袅惨声痛呼。 江韶容冷眼瞧着,只觉心中愈发解气。 她生母死了不到一月,江重山便急不可耐地带回了小三和只小她一岁的私生女,之后更是对她们疼爱有加。 但凡江韶容和她们生了矛盾,便只让她忍让。 这还是头一回,看江重山这个“慈父”对江袅袅动手。 书房的门被大力撞开,继母赵雅芝猛地扑上来挡住了女儿的后背,含着泪怒目而视,“老公,袅袅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外孙,你要是把她打出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 说罢,母女俩相互依偎着,失声痛哭。 江重山看爱妻爱女哭得这般凄惨,松了拐杖,心下已动摇了几分。 江重山暗叹口气,“那顾正霆可是你的姐夫,你这样做,让你姐姐如何……” 边说,他边瞥了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大女儿,却见她整个人似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对上他的眼神中还夹杂着期待和濡慕。 江韶容身体晃了晃,眼眶竟是隐隐发红:“爸,正霆真的和妹妹……” 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含泪看了看跪在地上哭作一团的母女,神色愈发悲怆。 江重山本想暗示江韶容自己提出让亲,见此未来得及说完的劝解之词卡在喉咙里,登时便说不下去了。 江袅袅觑见江父的神色心急如焚,当机立断地起身,直接跪到了江韶容的脚边,“姐,看在我和你姐妹一场,你就让让我吧!” 看着上辈子的仇人此刻正卑躬屈膝地恳求自己,江韶容微微挑了挑眉。 看江袅袅这般急切嫁人的态度,想必连她也不知道顾正霆为保一双儿女平安长大,根本容不得妻子生下孩子。 自然也不知道,那对儿女在认可她之前有多刻薄寡恩,对她这个后妈极尽刁难和磋磨,小手段频出,甚至大冬天往她的被褥上浇水… 她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要过上躺赢的生活呢! 江韶容无意再与那一家子白眼狼纠缠,顶替江袅袅的身份嫁进裴家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她聚精会神地探索着身体,果然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她上辈子绑定的医学实验室,还在! 想到那空间中的灵泉、药方,还有数不尽的专家讲座,实操视频,江韶容心瞬间安定下来。对她而言,裴景焕的“绝嗣”并非疑难杂症。 只是,她不肯这么轻易地答应江袅袅。 江韶容轻咬着唇瓣,做足了受伤和为难的表情,“我……” 屋内其余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 江韶容红了眼眶,似乎极其不愿。 江袅袅愈发焦灼,干脆下了狠心,当即弯腰,“砰砰砰”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磕得地板都在震颤。 磕完,额头红了大片,隐隐渗血。 “姐,你就成全我吧!” 江袅袅梨花带雨,声音凄厉,活像什么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 江韶容迟迟不语,几人正僵持间,门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正霆脸色如霜,大步上前搀扶起江袅袅,任由她泪雨涟涟地扑进自己怀里。 他冷冷地盯了一眼江韶容,语气不善:“江韶容,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妹妹?就算你心里有气,袅袅现在怀着身孕,那也是你的亲侄子,你怎么能这样磋磨于她?你从前那样温柔体贴,现在看来都是装的!” 说罢,他看向江袅袅额头的伤口,神色愈发怜惜。 江袅袅躲在男人怀里,借着遮挡,向江韶容露出了一个得意且挑衅的微笑。 看着来人,江韶容心绪翻涌,恨不得找把刀当场捅死他。 她嫁给顾正霆十年,替他操持家事,照顾刻薄的婆婆,抚养难缠的孩子。 他伤了腿,有致瘸的风险,是她日日配药、替他治疗。 他事业不得攀升,是她用一手医术,治好了首长夫人的陈年旧疾,这才让他得了首长的亲睐。 …… 十几年间,江韶容流产三次。 第一次,婆婆刁难,起了争执,有孕六月被“无意间”推了一把滚落楼梯。 第二次,被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绊了一跤,肚子狠狠撞向桌子尖锐的角,胎死腹中。 第三次,撞破顾正霆和江袅袅的奸情…… 要不是这一家人齐心协力制造意外,凭她的医术,怎么可能养不住自己的孩子? 江韶容眼眶泛红,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半晌说不出话。 顾正霆却以为她在消极对抗,眼神愈发厌恶。 他小心地将江袅袅护在怀中,而后坚定地对江重山道,“伯父,我对袅袅一片真心,发誓不会让她受任何一点委屈,还请你成全。” 顿了片刻,他又道:“至于江韶容,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如果她想要什么补偿,我会尽力做到。” 江重山到底是疼爱小女儿的,又见顾正霆态度靠谱,心里的火气已经下去大半。 袅袅婚前苟合,现在还有身孕,除了顾家哪儿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倒不如顺水推舟。 他似语塞一般,期待地看江韶容的反应。 江韶容听了这话,心里却猝然冷笑。 发誓不会受一点委屈?上辈子,他成婚前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一切,都在她即将生下孩子时变了。 江袅袅现在可才刚刚有孕,想必顾正霆正沉浸在再次为人父的喜悦当中,还没提起对这个好妹妹的警惕之心吧? 江韶容面无表情,抬手,拭去了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我同意了。”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江袅袅欣喜的声音,“正霆,我们能在一起了!” 第3章 江小姐,请你自重! 顾正霆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江韶容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让我换亲是有条件的。” 顾正霆忍住眉宇间的不耐,蹙眉看去,“你说。” 江韶容只作未觉,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江袅袅所有的彩礼和嫁妆,都要给我。” 闻言,场上瞬间一滞! 江父和顾正霆还未发话,赵雅芝忍不住先跳了出来,露出为难的表情,“韶容,你这是不是太过了些,袅袅毕竟是你的亲妹妹,你总不能让她一穷二白地嫁去顾家吧?” “何况顾家家境本就……” 念及顾正霆在场,赵雅芝欲言又止。 只是顾正霆早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脸色顿时一黑,被人揭露家底的羞窘挂上了脸。 他家境确实不如裴家殷实,这点对心高气傲、自觉会有一番作为的顾正霆来说堪称耻辱。 只是,江袅袅弃了裴景焕不要,选了他,不也证明他有过人之处吗?! 想到相处时江袅袅对他毫不遮掩的赞赏和崇拜,顾正霆更觉踌躇满志。 许是有些恼羞成怒,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赵雅芝,义正言辞道:“可以,就当我和袅袅对你的补偿,只是以后你不准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和你订婚一事。” 他抬眸看了眼江袅袅,眸中尽是深情,“我怕袅袅会难堪。” “给你就给你!”江袅袅本都要跳起来叫嚷了,看见男人眼中的疼惜,一时只顾着羞红了脸,对钻进钱眼里的姐姐更加看不上,“我嫁的是人,又不是钱。” 女儿不争气,赵雅芝活像吞了蛤蟆,微笑都快保持不住了。 江韶容却没打算轻易翻过这页,目光透过所有人,直直地看向江重山,“还有,母亲带来江家的所有嫁妆,都得让我带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连江重山也难以保持镇定,“韶容,你这是不是?” 江重山靠着亡妻发家,丧偶后才娶了赵雅芝,自然知道那是一笔多大的资产。 大女儿空口白牙就想要了去,这简直是在他心口剜肉。 江韶容洞悉他的想法,抢过话茬,“要是拿不到我母亲的嫁妆,我这张嘴恐怕不能守口如瓶。指不定哪一天,就把姐妹换亲、还有全家跑路去香江的事捅了出来,那时候……” 江重山到嘴边的话硬是拐了个弯,心在滴血,面上还得云淡风轻,“你母亲留下的东西,自然是要给你的。” 先把眼前之事周全过去再说,至于亡妻的嫁妆…… 给多给少,还不是他说了算,难道这丫头还有本账册能一一对照吗? 事情到这儿算是谈拢了。 临出书房前,顾正霆紧拧着眉,对江韶容今日的行为举止愈发看不上,“我本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却没想到你也是个精明市侩的。” 他失望地指责:“婚姻本就该是因爱组建家庭,你却只在乎金银,和你妹妹简直是云泥之别!” 江袅袅听了神色更加喜悦,得意洋洋地看了江韶容好几眼。 江韶容好笑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视线落到他右腿上,“顾正霆,你右腿最近好点了吗?” 要是没记错,那条腿前段时间刚受伤,有骨头坏死的风险,严重了可是会致瘫的。 江韶容有空间又精通医术,订婚过后便替他诊断过一次,这段时间也日日替他开药治疗。 顾正霆以为她这才后悔,想通过关心表达讨好,表情有些松动。 却听江韶容声音冷淡,“我确实市侩,以后妹夫的腿要是再需要治疗,承蒙惠顾,五百元一次!” 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是一点小伤,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袅袅对她的看法果然是真的。 顾正霆霎时间冷了脸,“用不着,你真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会医术的?” 他拉上江袅袅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硬邦邦的,“你以前开的药方我等下找人送过来,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江韶容看着二人扬长离去,神色露出一丝兴味。 世上确实不止她一个会医的,但能治好顾正霆腿的人,确实只她一个。 趁人都走光了,江韶容的手似无意般在书房的古董架子上拂过,里头的花瓶、金币、古书,瞬间一扫而空! 江重山不老实,但有这个空间在,谁也不能拦着她带走母亲的嫁妆。 江韶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休息,梦里都是她在各种搬空江家。 果然第二日清早,她还未转醒,便听见江父怒气汹汹地叫嚷着要抓小偷,说他心爱的珍藏全都不翼而飞。 江韶容看了会儿好戏,这才出门办事。 她今日扎了两个麻花辫,额前散落一点碎发,更衬得五官精致,配上一身白皙如玉的皮肤,格外扎眼。到团部的一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江韶容美而自知,对这样的注视早就免疫,拒绝了两三个军官带路邀请,这才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裴景焕和江家订婚,为表礼貌,自然是要回来接人的。 她今日,就是为他而来。 敲门,进入。 办公桌前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鼻梁高耸,眼睛狭长,是顶能惹得少女心动的样貌,可惜面容却冷峻得厉害,似有寒光闪过,一副生人勿近。 见她不请自来,男人眉心拢起,瞧得出不悦。 他的视线在江韶容姣好的容貌上一闪而过,有片刻的惊艳,但随之归于平静。 是个不为女色所动的。 既如此,要打动他,就不能靠这张脸。 “我认得你。”裴景焕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似有嘲讽,“你妹妹和我说了换亲的事,我明确表示过拒绝。她想嫁给谁都可以,但我娶不娶你,我说了算。” “如果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出门左拐,楼下有联谊室。” 妹妹,不是江重山? 江韶容暗自皱眉,如果裴景焕是从江袅袅那儿得知了换亲的事,想必此刻对她颇有成见。 这可不符合她的来意。 “当然不是。”江韶容断然否定。 裴景焕神色微动,就听对面继续说道:“你手腕通天,想必也知道她换亲的真实原因。” 第4章 不懂事的小畜生 裴景焕不置可否。 江家把不住嘴,漏得像筛子。 不到半日,江袅袅的身孕,还有她那句“裴景焕绝嗣”便一起被做成报告,送到了他桌上。 他对整个江家都无好感,更别提娶江家的女儿。 裴家确实于子嗣有碍,但也不是一个江家能拿来说嘴的。 “请吧。”裴景焕眸中冷淡清晰可见,摆手直接送客。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江韶容心中一顿,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她出乎意料地轻笑,脸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趁着裴景焕神色微怔,快步上前,在他错愕的视线中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食指和拇指并拢,直直地探了上去。 裴景焕愣了下,然后惊得快速将手抽回,神色是全然的不喜:“江小姐,请你自重!” 只是耳朵尖处的红晕,暴露了主人并不如表面般平静。 江韶容细细感知了下刚刚探查到的脉搏,心中大定。 女人指尖留下的触碰似乎仍有余温,裴景焕紧拧着眉,正欲冷声质问她在玩什么花样,就听她再度开口,竟毫无心虚之意。 “确实子嗣困难。”江韶容说得笃定,还不等对面男人骤然变色,又话锋一转。 “不过,我能治。” 裴景焕紧蹙着眉,眸色阴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盯着江韶容。 面前的女人,毫无疑问是美的。 明眸皓齿,浅笑嫣然,衬得一身肌肤更如雪一般,放在哪里都是要被追捧的好样貌。 只是落在裴景焕眼中,便只剩下恶意羞辱。 他猝然冷笑,站起身步步逼近。 一直到离江韶容只剩一步之遥,裴景焕才停住,高大的身影将江韶容完全笼罩。 “江小姐,你是在故意挑衅我?” 他从没听过,江家大姑娘会医。 而裴家子嗣缘稀薄,代代独子,也并非什么难打听的事。 男人肩膀宽厚。因为在军营里历练的原因,浑身上下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那张冷峻的脸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不悦。 江韶容却半点不惧,反倒眨了眨眼,一派无辜。 “裴先生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呢?” 裴景焕未置一词。 他的视线在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停顿一秒,冷嗤一声,“如果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嫁入裴家,江小姐,你的手段还太嫩。” “别再来招惹我,这是我对你的警告。” 可江韶容却笑了。 一点也不恼,甚至还眨了眨眼,笑得像是春日桃花,软又勾人。 “行,那我明天再来。” 裴景焕挑眉,眸色难得露出一丝讶然。 裴景焕不说话,江韶容也不急。 她顶着男人视线退后,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在她打开门的瞬间,男人夹杂着冷意和探究的声音传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韶容单手握住门把手,扭头对视,“裴先生,我知道你不信我。” “没关系,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江家祖宅。 大堂空空无一人。 江韶容刚进门,就听见楼上传来尖锐的笑声。 是小孩在嬉闹。 江韶容心头一紧,冲上二楼推开自己房门。 房间已是一片狼藉。 衣服被扯出衣柜,散落一地,踩满脚印;书籍被撕碎,纸页凌乱铺在地上。 而她的床上,上辈子的继子顾睿正用她的旧钢笔在床柱上乱刻,继女顾娇娇则站在一旁。 顾娇娇高高举着一个瓷质的粉盒——那是她母亲的遗物。 “住手!”江韶容厉喝。 顾娇娇闻声转头,天真的脸上却带着恶意的笑,挑衅般看着江韶容,手臂狠狠向下一挥。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粉盒摔得四分五裂。 碎片飞溅,扎在江韶容心上。 眼前两张嚣张的脸,与记忆中继子继女冷血的面孔重叠,恨意瞬间爆发。 她快步上前,狠狠抓住了顾娇娇的胳膊,用力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啊!”顾娇娇尖叫着摔倒在地。 江韶容看着地上的顾娇娇和吓住的顾睿,眼中怒火燃烧。 江袅袅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冲进来,一把搂住顾娇娇,将顾睿挡在身后。 她抬头,脸上带着虚伪的担忧和刻意的委屈,“姐姐,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和他们计较呢?” 这副无辜的嘴脸,与上辈子她被抓到与顾正霆偷/情时如出一辙。 江韶容冷笑,扬起的手掌猛地转向,狠狠扇在江袅袅脸上。 “啪!”耳光清脆响亮。 江袅袅被打得头一偏,捂着脸尖叫:“江韶容,你敢打我?!” 江韶容甩甩手,眼神冰冷,“打你怎么了?” “我是不和不懂事的小畜生计较。” 她故意停顿,欣赏江袅袅错愕愤怒的表情,“但江袅袅,你是他们后妈,孩子不懂事是你没教好。” “我管教不了孩子,还不能管教你这个未婚先孕的后妈吗?” “未婚先孕”四个字狠狠刺向江袅袅的神经。 她捂着脸的手攥紧,气得发抖,扬手就想扇回去:“你这个贱……” “你敢打下来试试?” 江韶容逼近一步,面色不改,“江袅袅,你肚子里那块肉和换来的亲事都见不得光。” “你敢动我,我立刻出去喊,让整个大院都知道江家二小姐怎么勾引姐夫,未婚先孕,逼姐姐让亲。你猜,顾正霆的职位还保不保得住?” 江袅袅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了。 江韶容眼中的果决让她胆寒,她赌不起。 “你……”江袅袅气得胸口起伏,眼神淬了毒一般死死瞪着江韶容。 等她嫁过去,把这两个小崽子培养成才,倒要看看江韶容怎么跪着求饶。 “睿睿娇娇,我们走。”江袅袅憋着火,对顾睿命令:“放下东西,咱们出去!” 顾睿正抓着撕了一半的书,闻言抓得更紧,梗着脖子一脸不服。 “我没玩够,我才不出去!” 江袅袅本就憋着火又被顶撞,情急下语气加重,“顾睿听话,不然我就要告诉你爸了。” 第5章 江韶容,他们只是孩子 顾睿被激怒了,当下不管不顾道:“奶奶说得对,后妈就是比不上亲妈,不会对我们好,我讨厌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冲上前,用尽全力狠狠推了江袅袅一把! 江袅袅猝不及防,穿着小皮鞋踉跄后退,“砰”地撞上门框。 后腰剧痛,肚子也隐隐不适,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肚子里的可是顾正霆的孩子,她在顾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能出事! 顾娇娇见状,对着江袅袅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跑出去的顾睿走了,把江袅袅一个人丢在原地。 江袅袅捂着肚子和后腰,又气又怕。 看着江韶容抱臂站在狼藉中,嘴角噙着讥诮,一股腥甜顿时涌上喉咙。 “江韶容,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她色厉内荏地丢下狠话。 “慢走,不送。”江韶容声音冰冷。 江袅袅狼狈转身,还想瞪一眼找回场子,江韶容却已大步上前,抓住门把手用尽全力狠狠一摔。 “砰!” 厚重的房门带着劲风,砸在江袅袅鼻尖前,震落的灰尘扑了她一脸。 江韶容反手锁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心念微动下,她闪身进入空间中的实验室。 仔细回忆裴景焕今日的脉象,江韶容没有迟疑,边查阅资料边开药方。 随后,她利落地选取药材配制成一个药包,并在纸条上写下清晰的煎服方法和注意事项。 完成这一切,她才安心地躺下休息。 第二日天刚亮,江韶容便起身,她避开江家众人径直前往裴景焕工作的团部。 推门进去,办公室空着,桌上只剩下一堆文件。 上面的签名桀骜不驯,倒与裴景焕昨日冷厉的面孔有些反差。 江韶容没有多做停留,将那个散发着药香的药包端正地放在办公桌正中央,确保显眼,这才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景焕回到办公室。 他身姿挺拔,军装笔挺,目光扫过桌面,瞬间落在那个素色药包上。 拿起药包,纸上的字迹清秀工整,透着沉静,与江韶容明艳的外表形成反差。 一丝极淡的嘲弄掠过他眼底。 裴家几代单传,早已遍访名医,都是成效甚微。 江韶容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攀附的手段罢了。 裴景焕手腕一动,药包悬在垃圾桶上方。 然而,昨日她指尖搭在他脉搏上的触感清晰浮现,微凉又稳定。 更清晰的,是她笃定的眼神。 …… 另一边的江韶容刚回到江家,刚踏进大堂便觉气氛凝滞。 江重山沉着脸坐在主位,而赵雅芝正心疼地搂着江袅袅,母女俩皆眼神不善地盯住她。 江袅袅缩在母亲怀里,脸上的巴掌印红肿刺目,神情却十分得意,充满了挑衅。 江韶容心中冷笑:这是告状了。 赵雅芝率先尖声开口:“韶容,你还有脸回来?那两个孩子才多大,不过是去你房间玩闹了一下,你这当小姨的不说包容居然还动手打人,真是让我们江家丢尽了颜面!” 江重山猛地拍桌,怒视江韶容:“江韶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韶容目光平静,直视江重山:“父亲只知道我打了她,那您知不知道那两个孩子,闯进我房间都做了什么?” 她一字一顿。 “他们撕烂我的书,踩在地上,扯出我的衣服扔地上践踏。” 江韶容声音陡然提高,“他们把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当着我面摔得粉碎!” 江重山气势一滞。 亡妻的面容闪过,迎着眼前大女儿指责的目光,他眼神闪烁,掠过一丝心虚。 赵雅芝见势不对,急忙打断,“就算孩子弄坏东西,也是无心之失,你大人就不该计较,更不该拿你妹妹怀孕的事威胁她啊。” “何况书房里是你亲口答应不会再提,这才多久你就反悔?” “我是答应过不外传。” 江韶容转向赵雅芝,眼神冰冷。 她重新看向江重山,语调平缓却锋利:“只是父亲,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在几人注视下,江韶容面色不改,“您承诺归还我母亲的嫁妆,请问东西在哪里?我到现在可一样都没收到呢。” 江重山脸上顿时一阵青白交错,尴尬和恼怒交织。 他干咳一声,强作镇定地挥挥手:“慌什么?说过给你的东西肯定会给你,只是你母亲的遗物年代久远,数量又多,混杂在家里的库房里,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全部清点得出来?你再耐心等等……” “好。” 江韶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甚至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却没有半分暖意。 “父亲既然需要时间清点,我自然理解,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刺向江重山。 “我也只好再等等,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真正管好我这张嘴了。毕竟您也知道,等得久了,人心里难免着急,这一着急,嘴上就容易……没个把门儿的。” “你!” 江重山最后那点因亡妻而起的愧疚,瞬间被这番赤裸裸的威胁一扫而空。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寸步不让的女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江重山猛地站起来,指着江韶容的鼻子,脸色铁青,“我是你父亲,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江韶容没说话,只是眼神中写满了赤裸裸的不信。 他正欲拍案而起,斥责这逆女的放肆无礼,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威胁如同实质。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硬是挤出几分伪装的慈和,“韶容,爸爸没骗你。” 他叹口气,摸索着从腰间解下钥匙递了过去,声音带着刻意的疲惫。 “库房就在后院,你自己去看看你母亲的东西,是不是都在里面堆着。” 江韶容眼皮都没抬一下,半点推辞也没有。 她直接伸手,将那枚冰凉的钥匙攥入掌心。 “老公!”赵雅芝失声叫道,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拦。 那些东西虽说大部分笨重不好搬动,但万一这死丫头真看上几件值钱的…… 第6章 搬空,通通都搬空! 江重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赵雅芝吃痛。 他眼神阴沉地扫了妻子一眼,示意她闭嘴,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江韶容走向后院的身影。 直到背影消失,江重山才松开手,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 “慌什么?库房里那么多大件,她一个人,能拿多少?” “就算真偷摸拿一两件小的,又值当什么?” 他顿了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凑近赵雅芝耳边,“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她这张惹祸的嘴!等袅袅和顾正霆的婚事定下来,尘埃落定……”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一副哑药灌下去,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话。到时候随便找个人远远地嫁了,省心!” 赵雅芝先是一惊,随即脸上迅速涌上赞同和算计。 她眼珠一转,立刻接口道:“哑了好,哑了就彻底安分了!正好最近打牌认识的那个陈太太,她公爹前阵子刚死了老婆,七十多了瘫在床上,正缺个端屎端尿伺候的……” “我看,就把她打发过去,也算门当户对!” 江重山沉吟片刻,想到那个又老又瘫的鳏夫,再想想江韶容那张倔强冰冷的脸。 他对这个亲生女儿不是没有疼爱,只是她太不安分了,容易毁了江家! 江重山缓缓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后院角落的库房,沉重铁门被钥匙打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门开的一瞬,一股浓重的陈腐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当江韶容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看清库房内的景象时。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呼吸也为之一窒。 库房远比她想象的要大,更要……充实。 一排排高大的黄花梨木打造的箱柜靠墙立着。 地上堆着更多,有些盖子半开,露出里面包着的古董。 最震撼的是靠里侧,整整齐齐放着足足三十口大小一致的沉重木箱,上面刻着她生母的姓氏:宋。 眼眶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热意和酸楚。 江韶容死死咬住下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踩着她亡母的尸骨,吸着宋家的血,江重山和赵雅芝这二十年,过得是何等奢靡和痛快。 他们却还要如此苛待、算计她这个唯一的血脉! 江韶容不再犹豫,心念电转间,意识深处的空间大门瞬间打开。 意念所及之处,如同巨手扫过整个库房。 成排的木头箱柜,连同里面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玩,字画卷轴,瞬间消失! 无论是玉器摆件,又或者珠宝匣子,一秒清空! 那三十口刻着宋字的沉重金箱,更是连同里面黄澄澄、沉甸甸的金锭金条,全部进了她的空间中。 偌大的库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荡,只剩下冰冷的地面和墙壁。 江韶容站在空无一物的库房中央,环顾四周,眼神冰冷。 还不够。 她脚步微顿,再次进入空间。 意念操控下,那些木箱里面的东西被瞬间移出,只留下箱子本身。 下一秒,这些箱子又被她精准地挪出来,放回了房间中。 她甚至细致地走上前,将那些半开的箱盖一一盖好,让它们看起来仿佛从未被动过。 做完这一切,她目光落在空间里母亲的一匣首饰上。 江韶容取出其中一只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套在了自己纤细的右手腕上。 她最后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离开。 反手轻轻带上了沉重的库房门,落锁。 当江韶容重新出现在大堂时,江重山和赵雅芝正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着什么。 江袅袅则坐在一旁,眼神里满是即将得逞的快意和期待。 看到江韶容的身影,三人的密谈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江袅袅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狠狠扫过江韶容全身。 见她浑身上下空空荡荡,只在右手腕上多了一只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时,嘴角立刻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笑。 没见识的土包子! 库房里金山银海,她居然就拿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眼皮子浅到没边了。 这镯子再贵,能值几个钱?跟那些古董金子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江重山见江韶容还回了钥匙,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语重心长地开口,“这回,你总该信了吧?爸爸说了,东西都在,只是需要时间清点。” 江韶容懒得去揣测他们刚刚又在酝酿什么新的毒计。 她迎着江重山慈爱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既然这样,我就再等等。” 只盼着这群人,真能如愿才好。 第二日江家全员出门,听说是顾正霆定了个饭店包厢,邀请两家的家人见面,正式谈谈订婚的细节。 不出所料,江家人只当江韶容不存在,半句也没提要带上她。 尤其是江袅袅,穿着新裙子在江韶容面前转了几圈,眉眼中写满了得意。 江韶容懒得搭理她,只看着她独自沉浸在即将过上好日子的喜悦中出门。 只是算算顾正霆受伤的日子,想必那条腿这辈子没有她的养护,也到了快出问题的时候了吧?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江韶容瞬间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上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裴景焕的副官。 他身姿笔挺,态度恭敬:“江小姐,我们先生想请您过去一趟。” 江韶容眸光微闪。 裴景焕竟会主动找上门来……是那药,起作用了? 她不动声色地抚过腕间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现在?” “是。”副官微微欠身,“车已在门外等候。” 她转身取过一件薄外套,“走吧。” 黑色轿车无声地驰在街道上,副官坐在前排,全程保持着沉默。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西式洋楼前。 门廊下,两名安保肃立两旁。 “请随我来。”副官引着她穿过走廊,最终停在一扇门前,轻轻叩响:“先生,江小姐到了。” 第7章 展示裤裆超能力 “进。” 冷冽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江韶容指尖微微一颤。 推开门,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台灯。 裴景焕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只穿着白衬衫,肩线在灯光下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而后,转身。 裴景焕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探究,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来,“江小姐,我派人去查了你,调查结果中,你半点也没学过药理。” “方子,是谁给你的?” 江韶容脊背挺直,毫不避讳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妈。” 她语调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她懂医,我自小耳濡目染。” 一声极轻的冷嗤从裴景焕喉间逸出,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令堂过世多年,你倒学得精深。” 连老军医都无法辨认的药材,江韶容却轻而易举地拿了出来。 “裴先生不信?” 江韶容非但没被他的气势所慑,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视线落在他紧蹙的眉宇间。 “至少三日未曾合眼,头痛欲裂,全凭意志强撑。” 江韶容挑眉轻笑,“我说的对吗? 裴景焕眼神骤然一凛,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就在这心神微分的刹那,江韶容指尖已捻起数枚银针,动作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三道银芒破空,带着细微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刺入裴景焕颈部的穴位。 快准狠,一气呵成。 裴景焕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眼皮霎时间沉重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竟直直地向后倒去。 “先生!” 站在一旁的李副官骇然失色,右手瞬间按上腰间的枪套,惊怒地瞪向江韶容。 江韶容神色不变,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稳稳托住裴景焕失去意识的身躯,轻轻将他安置在旁边的沙发里。 不过短短几息间,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便从沙发上传了出来。 李副官惊魂未定,看看沙发上沉睡的上司,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江韶容,声音紧绷:“江小姐,先生他……” “睡着了。”江韶容语气平淡,目光始终落在裴景焕身上。 “那什么时候能醒?”李副官追问。 江韶容没有回答。 她走到沙发旁,俯身,指尖再次捻起两根细针。 她目光专注,两根银针无声地刺入裴景焕耳后两处穴位,指腹轻巧地捻动了几下。 “唔……” 男人喉间猛地溢出一声闷哼,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音。 一股燥热猛然从他脖颈滑到胸口,最后汹涌直冲下腹,瞬间烧得他全身发紧。 倏然睁开眼,裴景焕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耳后那残留着麻胀感的位置。 他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了静静站在沙发旁,正从容不迫地收回银针的江韶容。 半晌,裴景焕目光复杂难辨。 “……好手段。” “现在,裴先生信了吗?” 江韶容抬眼看他,目光自信而平静。 可话音落下,她的眼神还是下意识瞥向了他身下。 男人的裤裆处,明显撑起了一块。 江韶容轻轻勾了勾嘴角,笑意凉薄。 这么极品的男人,上辈子她那好妹妹竟然看不上,偏偏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废物鬼混。 真是不识好歹。 裴景焕沉默片刻,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几分冷峻:“可以试试。” 他在回答江韶容办公室的提问。 “行。”江韶容了然地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话锋一转,直指核心,“你能给我什么报酬?” “尽管开价。”裴景焕语气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淡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态从未发生。 江韶容却微微扬起唇角。 那笑容带着不容错辨的、极具侵略性的野心。 “好啊。”她点头应允,而后说出下一句。 “我要你娶我。” 随着那一句落地,如她所料,空气瞬间停滞。 裴景焕瞳孔骤缩,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女人。 书房里紧绷的死寂几乎要凝成实质。 ……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江家宅院。 车刚停稳,院内喧闹的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江韶容推开车门,走进灯火通明的客厅。 只见厅中堆满了大大小小、包装光鲜亮丽的礼盒,几乎占满了半个角落。 江袅袅正满面红光,兴奋地拉着赵雅芝的手,眉飞色舞。 一瞥见江韶容,她立刻像只斗胜的孔雀般扬起了精心描画的下巴,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炫耀,“哟,姐姐回来得正好。” 她夸张地指着那堆礼盒,一只手还炫耀似的抚着平坦的小腹。 “顾家对我可满意了,瞧瞧这阵仗,礼物都堆成山了。你是没在场,没看见他妈拉着我的手那叫一个亲热,一口一个好儿媳!连那两个之前不懂事的小皮猴……” 她故意加重了“不懂事”几个字,“都被他们奶奶摁着头,老老实实给我道歉了呢!” 江韶容懒得理会她,落在江袅袅眼中却成了十足的失落。 江袅袅话锋一转,脸上堆起虚假的关切,“姐姐,你也别太为婚事发愁。虽说裴景焕明说了对你没兴趣。不过你放心,爸和妈最疼我们了,总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说起来。”江袅袅眼珠滴溜溜一转,故意上前两步。 “你这大半天不见人影,是去哪儿散心了?该不会是还不死心,又眼巴巴地跑去缠着裴景焕,求他娶你了吧?” 江韶容压根没接她的话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的目光冷淡地扫过那堆所谓的丰厚嫁妆,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那堆礼盒。 江袅袅心头猛地一跳,预感到不妙想上前阻拦,“喂,你干什么?” 嗤啦,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江韶容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就撕开了最上面一个包装得异常精美的盒子。 一股刺鼻的劣质香精味瞬间在客厅弥漫。 盒子里面,赫然躺着几块质地粗糙的香皂,那包装纸更是粗糙,上面的图案甚至都印歪了。 江袅袅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但这仅仅是开始。 第8章 就这么糊弄你啊? 江韶容面无表情,手下动作不停,又接连撕开了旁边几个同样光鲜亮丽的礼盒。 化纤材质的、颜色俗艳的假丝绸巾;边缘掉漆、图案模糊的廉价搪瓷杯;甚至还有一盒桃酥点心,已经长满了绿毛,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一堆堆不堪入目的破烂玩意儿,在包装盒被暴力撕开后,赤裸地暴露在灯光下。 刚才还显得丰厚无比的礼物,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这……这不可能!”江袅袅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江韶容挑眉,语气轻飘飘的,“你们正霆哥哥,就这么糊弄你啊?” 江袅袅羞愤欲绝,“他绝不会这么对我,他那么爱我!一定是……一定是我婆婆她抠门怕花钱,偷偷把东西调包了!” 说完,一阵风冲出门,显然是找顾家算账了。 客厅里只剩满地狼藉,江韶容目不斜视,转身上楼,闪身进入空间。 古董珍玩,字画典籍…… 前世求而不得的珍宝,此刻安静地躺在她的领域内,唾手可得。 清点这些,远比面对江家那些嘴脸令人愉悦。 与她此刻的闲适截然相反,顾家却炸开了锅。 “正霆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江袅袅声音凄厉,一副看负心汉的神情,将手上的东西重重拍在顾家陈旧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顾家给我的诚意?这就是你家嘴里说的厚礼?!” 香皂滚落,霉点心被拍散开。 食物腐败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坐在桌边的顾母脸色一变,下意识有些心虚地躲在儿子身后。 “袅袅,你听我说……”顾正霆急忙起身想拉住她。 “别碰我。”江袅袅猛地甩开他的手,手直愣愣地指着顾母。 “正霆哥哥那么爱我,怎么会给我这些破烂?”江袅袅怀疑道:“婆婆,不会是您怕花钱,偷偷把好东西给换了吧?” 要搁在平时,江袅袅巴结顾母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同顾母说话。 只是江袅袅从小没受过气,刚志得意满地抢走江韶容的东西,转头又在她面前丢了个大脸,一身小姐脾气便憋不住了。 顾母脸上挂不住了,蹭地站起来:“袅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我换的,我是不小心拿错罢了。” 她眼神闪烁,语气却逐渐硬气,“再说了,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是知道吗?正霆那点工资,养着两个孩子,还要预备着给你彩礼办酒席,哪样不要钱?能省则省……” “省?你就拿这些垃圾糊弄我?”江袅袅气得要命,看着顾母这条金大腿不复往日的殷勤。 她可是放弃了裴景焕,选了顾正霆,顾家怎么能这样糊弄她? 她情绪激动,上前想与顾母理论。 迈步时,膝盖却无意间直直撞上了顾正霆的右腿。 顾正霆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伤腿的骨头缝里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顾正霆身体猛地一晃,竟直接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正霆哥哥!”江袅袅的话戛然而止,惊恐地上前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顾母也吓坏了,扑过去扶儿子:“正霆!正霆你没事吧?别吓妈啊!” 堂屋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顾正霆压抑的痛哼。 江袅袅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这腿……有这么严重?前世江韶容在的时候,好像也没这样过啊? 幸好,这阵剧痛来得凶猛,去得也快。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正霆的腿逐渐好转,只是隐隐还有些酸胀和沉重。 他右腿明显不敢着力,撑着顾母的手站起身,“没事了。” 顾正霆看向惊魂未定的江袅袅,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是上回留的伤,刚撞到了有些疼。袅袅,吓到你了?” 江袅袅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满腹的怒火顿时瘪了下去,只剩下后怕。 她抽噎着扑进顾正霆怀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一时没忍住……” 顾正霆搂着她,一边柔声哄着,一边看向母亲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责备。 顾母心虚地别开眼。 不就一个未婚先孕的小丫头片子,装的什么清高?要放他们乡下,早就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了! 她儿子这么好一个人才,肯娶江袅袅是她的福气。她倒好,非但不感激,还挑剔上了! 只是想想江家的陪嫁,顾母到底硬忍了下来。 为了安抚江袅袅,也为了平息这场闹剧,最终顾正霆还是掏空了刚发的工资,又咬牙添了些积蓄,重新买了几样像样的点心和一块好布料子。 这才陪着江袅袅,再次踏进了江家大门。 …… 江家客厅里,气氛微妙。 江重山端着架子,慢悠悠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赵雅芝则坐在一旁,脸上挂着矜持又高高在上的笑容,看着顾正霆将新买的礼物一一奉上,嘴里说着客套话。 “正霆你也太客气了,袅袅这孩子就是被我惯坏了,一点小事就闹得鸡飞狗跳的,让你破费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江韶容正从楼梯上下来,故意拔高了声调,带着浓浓的炫耀和敲打意味。 “我们袅袅从小娇生惯养,半点没受过委屈的。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你顾家没做到位,让她失了面子。你可要好好待她,毕竟……” 她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地瞟向江韶容,“裴家那位大少爷,可一直对我们袅袅念念不忘呢。人家对我们家,那叫一个照顾!要不是袅袅认定了你,死活不肯……” 这话明着是叮嘱顾正霆,暗里句句都在踩江韶容。 言外之意:我女儿抢手得很,有裴家兜底,你顾家别不识抬举。 顾正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赵雅芝这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像针一样扎在他敏感的自尊心上。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勉强笑道,“伯母放心,我会的。” 江韶容却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仿佛没听见赵雅芝的阴阳怪气。 第9章 我要你娶我 顾正霆那强忍屈辱的表情落在她眼里,只剩可笑。 上辈子,他不也是这样对她“情深义重”的么? 赵雅芝见江韶容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正觉无趣。 突然——“笃笃笃!” 敲门声干脆利落,打断了客厅里虚伪的客套。 江韶容抬眸望去,门外站着的,竟是裴景焕身边那位面容冷肃的李副官!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江重山放下了茶杯,心里顿感不妙,赶忙殷勤地迎上前去。 赵雅芝脸上的得意僵住,挤出一抹笑,“这不是李副官吗,什么事儿还得您亲自跑一趟?” 顾正霆眼神一紧,江袅袅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胳膊。 李副官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对着江重山微微颔首,态度疏离,和江韶容上次见到简直不像同一人。 “江先生,奉裴先生命令,前来处理裴江两家因退婚产生的遗留问题。”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江重山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经裴先生决定,原定与江家相关的所有合作意向、资源便利,即日起全部终止。” “这是具体的项目清单,请江先生过目确认。” 他的目光扫过脸色瞬间惨白的江重山和赵雅芝,最后掠过表情错愕的江袅袅,眼神里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裴先生让我转告:裴家行事,光明磊落,最重承诺。 是你们背信弃义在先,纵容流言诋毁裴先生声名在后。 从今日起,裴家与江家再无瓜葛,好自为之。” 听到那句“纵容流言诋毁裴先生声名”,江重山面无人色。 赵雅芝张着嘴,刚才炫耀裴家照顾的话还热乎着,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副官传达完毕,仿佛多待一秒都嫌脏。 他转身欲走,目光却瞥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江韶容身上,恭敬地微微点头示意。 看着李副官离开的背影,再看着江家几人如丧考妣的模样,江韶容想起那日在书房中。 她抛下惊人之语:“我要你娶我。” 空气凝固了许久。 就在她以为裴景焕会冷笑着让她滚出去时,男人却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可以。” 然后,在她心弦微松的刹那,男人又补充道,“作为今天的报答,我也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此刻,这份诚意,已经展露了。 江韶容神色一松。 而一旁的江重山捏着那份说明,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文件上一条条终止项目,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江家未来的倚仗。 “李副官请留步,”江重山猛地回神,踉跄着追出门去,“袅袅她年轻不懂事,我们一定会给裴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雅芝也慌了神,“是啊!裴先生对我们袅袅一直是有情分的,这事肯定能说开……” 然而,李副官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江重山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客厅里,顾正霆带来的礼物还摆在桌上,江重山和赵雅芝哪还有半分心思去炫耀或拿捏? 江重山声音疲惫,连眼皮都懒得抬。 “袅袅你送正霆出去,我们累了,想歇歇。” 这冷淡至极的逐客令,与江家对李副官的殷勤对比鲜明。 顾正霆僵硬地点点头:“伯父伯母好好休息。” 等出了大门,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 裴景焕替江韶容出了口恶气,她自然投桃报李。 翌日她早早出发,前往裴景焕的住处替他针灸。 书房内,檀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裴景焕坐在扶手椅中,姿态看似放松,脊背却依旧挺拔。 江韶容打开布包,“上衣脱了。”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纯粹是医者的指令。 裴景焕顿了一下,抬眸看她一眼,这才解开军装式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小麦色的皮肤随着衣服敞开逐渐显露,胸膛紧实,腹肌线条流畅地没入腰线,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几分。 江韶容却神色不改。 她捻起一枚细长的银针,快速消毒,然后微微低头,“放松。” 随着她俯身,一缕发丝悄然滑落,如同羽毛般,轻掠过那紧绷的皮肤。 裴景焕呼吸一滞。 江韶容正要落针,手下的肌肉却似乎瞬间绷得更紧,顿时蹙眉,“别乱动。” 裴景焕下颌线绷紧,强迫自己放松。 终于,最后一根针被收回布包。 江韶容直起身,吐了口气。 裴景焕几乎是立刻伸手,拿起搭在一旁的衬衫,动作快得略显仓促。 江韶容有些疑惑地扫向他,却看见男人的耳边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 江韶容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她上前一步,在男人还未反应之际,伸手,轻轻拂过。 “好烫。” 裴景焕扣纽扣的动作猛地僵住。 江韶容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轻飘飘的,“裴景焕,你在害羞吗?” 裴景焕瞳孔骤缩,恍若未闻,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江韶容看着他僵直的背影,眼中笑意更深,“下一次治疗在三天后,别忘了。” 话音未落,门已被裴景焕用力拉开。 他高大的身影迅速不见,带着显而易见的仓皇。 书房内,只余下江韶容一人忍俊不禁。 江韶容回到江家时,夜色已深。 客厅灯光明亮,餐桌旁坐着几人,气氛压得要死。 江重山满脸疲惫,眼底是遮不住的焦头烂额。 这几天,他几乎砸了半条命去补窟窿。 可裴家的金字招牌一摘,江家瞬间从香饽饽变成烫手山芋,合作纷纷叫停,连电话都懒得接他。 门口传来开锁声。 “咔哒——” 门响的那刻,江袅袅第一个抬头。 一眼看到门外人影,江袅袅语气阴阳怪气地飘过来。 “哟,我们的大忙人终于舍得回家了?” “爸妈因为你都忙的脚不沾地,你还有空成天往外跑,半点不晓得孝顺二字怎么写!” 江韶容脚步未停,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跟这种蠢货浪费口舌,毫无意义。 赵雅芝却突然出声,声音一反常态的热情,“韶容你先等等。” 第10章 江重山投毒被捕 赵雅芝瞪了一眼江袅袅,示意她闭嘴,然后起身快步走到江韶容身边。 “我们韶容还没吃饭吧?快,坐下一起吃点!” 赵雅芝不由分说地拉住江韶容的胳膊,“忙了一天肯定饿了,家里特意给你留了饭。老/江,你说是不是?” 江重山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韶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倒要看看,这家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于是,她顺着赵雅芝的力道,半推半就地在椅子上坐下。 “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一起吃饭。”赵雅芝见她坐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妈给你盛碗热汤,特意给你煨的鸡汤,最补身子了!” 边说,她边殷勤地把碗放到江韶容面前,催促:“快,趁热喝,这可是特意买的老母鸡,炖了好几个时辰呢!” 江韶容缓缓端起碗递到唇边,做出要喝的样子,同时不着痕迹地轻嗅。 一丝带着淡淡苦味的异样气息,钻入她的鼻腔。 果然! 江韶容佯装叹气,将碗放回桌上,“今天有些累,没什么胃口,这汤……晚点再喝吧。” 话音一落,桌上几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专注,紧紧锁在她身上。 “累才更要喝啊!”赵雅芝第一个急声劝道,“这母鸡汤最补元气,趁热喝了身子就好了!” 江重山也抬起眼皮,沉声催促:“你阿姨说得对。” 江袅袅更是按捺不住,语速飞快,“这可是妈辛辛苦苦炖的,你不能辜负她一片心意,赶紧喝了,省得别人说我们江家亏待了你!” 江韶容目光扫过这三张急切的脸,笑了,“阿姨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视线投向赵雅芝。 “有这个功夫盯着我喝汤,不如把袅袅的嫁妆和彩礼给我?那才是正事。毕竟,”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袅袅,“妹妹的婚事可耽误不起。” 赵雅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取代。 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承诺道:“瞧你这孩子说的,阿姨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先把这碗汤喝了,阿姨这就去给你拿!” 江韶容冷眼看着她们演戏。 像是被说服了,她重新端起碗。 一碗汤很快见了底。 江韶容刚放下碗,还没过多久,脸色“唰”地一变。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一般。 成了! 赵雅芝眼中狂喜一闪而过,随即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韶容,你别吓阿姨啊!” 江重山也猛地站起身,一脸焦急,“快!快送医院!” 江家顿时一片兵荒马乱,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冲向了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 医生拿着检查单,一脸惋惜地摇头:“声带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以后恐怕都不能说话了。” 那可太好了。 赵雅芝眸色一闪,神色悲痛,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江重山则一脸沉重地坐在江韶容的病床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大女儿。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韶容的手背,脸上挤出沉痛的慈爱。 “韶容,你也别太难过。爸知道你心里苦,你现在成了哑巴……以后怕是也说不上什么好亲事了。” 他顿了顿,见江韶容只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流泪,心中一定,“不过你放心,爸和你阿姨都替你想好了。” “前阵子认识的陈太太,他家里人刚丧偶,虽说年纪是大了些许,身子骨也不太好,但家底是极丰厚的。” 江重山避重就轻地介绍完情况,又道:“等你嫁过去,绝对过不了苦日子!” 江韶容心里冷笑连连:好一个安稳的归宿。 她可是听说过陈家事的,七十多的瘫老头,伺候到死?还真是她的好父亲。 想必是得罪了裴家,便迫切地想将她这个女儿当礼物送出去,好换取助力罢了。 心里讥诮,江韶容面上却配合地露出依赖之色,泪水流得更凶了。 这凄惨无助的模样,大大满足了江袅袅阴暗的心思。 她立刻凑上前,脸上挤出虚伪的同情,“姐,你放心,等你嫁了人,我和正霆也会经常去看你,照顾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邻床的病人家属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看看这妹妹对姐姐多好啊,一家人就该这样互相扶持。” “是啊是啊,这当爹妈的也够操心的,都给安排妥当了!” 病房里充满了对江家的赞美。 不过三言两语,江家人就定下了江韶容的婚事。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地走进来,视线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人。 为首的人亮出证件,“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们涉嫌一起故意投毒案。现在,请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什么?” “投毒!” 江重山脸色剧变,“公安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可能投毒呢?” 说罢,他还立马扭头,对着江韶容等人使眼色。 可惜赵雅芝和江袅袅不争气,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脸上已率先露出心虚。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搞错?我们已经在江家的厨房中找到了剩余的鸡汤,经检测,确实含有损伤声带的药物。” “有什么话,你们到局里再说吧。” “带走!” 赵雅芝瘫软在地,失声尖叫,“不可能,那汤明明……” 江袅袅也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住父亲的胳膊。 病房里一片安静,刚才还夸赞姐妹情深的家属们,此刻全都目瞪口呆。 江韶容躺在病床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就这么点胆子和脑子,还学人玩下药。 他们下得明白吗? 江重山三人被警察强行带走,方才夸奖他们的病人只感觉脸上烧得慌,不好意思再说话,低头假装各忙各的。 直到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第11章 真纯情呐 江韶容抬眸望去,竟是一身便装的裴景焕。 裴景焕把水果篮放到小柜子上,高大的身躯在床边坐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赞同,“为何这么做?” 听到她被江家下毒的消息时,他很惊讶凭借她高超的医术,不应该中如此低劣的手段,除非她是故意的。 被拆穿江韶容也不尴尬,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 为什么? 自然是要他们声名狼藉。 她朝裴景焕伸出手。 裴景焕拧眉,“做什么?” 江韶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现在说不了话。 裴景焕这才慢吞吞把手掌递给她。 她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手心的枪茧,有点扎手但不疼,忍不住多摸两下。 裴景焕本想抽回手,却没能抽动。 江韶容的指尖冷冷的,却力气不小,死死扣着他。 下一秒,她在他掌心写下:「我的好父亲给我安排了一门好亲事——让我出院就嫁去陈家。」 一字一画,裴景焕整个人一僵。 写到这里,江韶容故意停顿了一下,倾身凑到他眼前,几乎贴到他的脸,用口型一字一顿道,“老公——” “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吗?”” 呼吸带着一点香气,打在耳根上。 一瞬间,他耳尖发热,眼神骤然一冷,“江韶容。” 他咬着牙,低声警告:“你在耍什么花样?” 江韶容却像没听见一样,慢悠悠松开手,靠回床头,笑得一脸无辜。 裴景焕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推门出去,脚步重得不像平常。 门关上那刻,江韶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挑了下眉梢。 真纯情呐。 江重山三人被带到警察局。 江重山摁下心中不安,堆着讨好谄媚的笑,询问审问的警察,“警察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我们从你们家的厨房里搜出没用完的毒药,还不如实交代?” 警察把一个透明密封袋放到桌上,里面装着的正是他们用剩下的毒药粉。 江重山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当然更多的还是懊悔没能及时处理干净。 当务之急是得推一个人出来顶事。 他是江家主绝对不能背上毒害亲女的罪名;女儿刚和顾家了定了亲,依顾正霆军人的身份是绝对不会娶一个有犯罪记录的妻子的。 那就只能是…… 江重山面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赵雅芝,是你干的?” “鸡汤不是你亲自熬的吗?你早就看不惯韶容是不是?” “你疯了吗?她再怎么说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赵雅芝满脸震惊:“老/江你疯了?!” 可江重山已经冷眼瞪着她,声音压得极低:“这事你不背,就得我或者你女儿来扛。” 赵雅芝正想要狡辩,就收到自家男人暗示的眼神。 二十多年的夫妻,彼此一个眼神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赵雅芝一开始满脸抗拒:“我不可能干那种事!我……” 话没说完,江重山一个眼神扫过来。 赵雅芝喉头一紧。 她意识到投毒一事糊弄不过去,下毒的人不是她,就是丈夫或者女儿。 良久,她闭了闭眼,咬牙开口:“是我……我买了那包药粉。” “但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厨房阿姨弄混了,我、我真的没想害韶容……” “定是做饭阿姨不小心当成盐巴放了进去,才会如此。” 赵雅芝咬死是不小心混入的毒药,而警方没有更近一步的证据证明她是蓄意下毒,只能暂行扣押。 当晚,江重山和江袅袅就回了家。 江袅袅担忧的抓住江重山的衣袖,“爸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能不管妈妈呀,妈妈一个人在警察局肯定很害怕。” 江重山在商场混了半辈子,起初的惊慌早压下去了。 他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袅袅,不用怕,爸已经想到办法捞你妈出来了。” 江袅袅立刻抬起头,“什么办法?” “韶容是我们一手养大的,从小最懂事最心软。她啊,最吃亲情这一套。” “你明天陪爸爸一起去医院,说几句软话、掉两滴眼泪,她肯定会签字的。” “签了谅解书,警察那边就拿她妈没辙了。” 江袅袅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压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乱子。 顾家那门亲事眼看就要成了,顾正霆是军官,家里那俩孩子还特争气——她只要嫁过去,荣华富贵就是她的。 绝不能再让江韶容坏了她的好事。 她小声道:“爸,你真聪明。” 说完又黏上去撒娇似的靠了过去,“那明天的事……我来安排。” 翌日。 江韶容刚喝完护士买的小米粥,病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江重山一脸“痛心”,带着江袅袅快步进来。 “韶容啊,警察那边查清楚了,是误会!” 他一把抓住江韶容的手,语气悲切:“那毒药是你阿姨买来毒老鼠的,做饭阿姨不小心放错了,人我已经开除了。” 江韶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嫌恶在被单上擦了擦。 毒哑了她这个大小姐的嗓子就只是轻飘飘的开除了事? 敷衍也不敷衍得像一些。 江韶容娇美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即是生出愤怒,翻出铅笔和白纸,写下。 「章阿姨是你们表亲。可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是她下毒,不管故意还是失误,结果都是我被毒哑了!」 几张纸刷刷丢在他们面前,笔划几乎穿透纸背。 江重山心虚的不敢对上她通红的眼,嘴上依旧故作为难,“毕竟是亲戚,在我们家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好做得太绝嘛……” “所以你就能轻易放过一个毒害亲女儿的人?” 江韶容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把手里的几张写了内容的纸张丢了出去。 白纸飘飘洒洒刚好落到另外几个病人面前。 看清上面的内容,几个病人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这真是一个父亲对亲女的态度吗? 江袅袅察觉不妙,冲上去把纸抢过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又梨花带雨:“姐姐,求你了,就当是看在妈妈这些年对你的照顾……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明明是有求于自己,还玩上了道德绑架。 既然如此,不把你们架起来烤岂不是对不起你辛苦搭的戏台子。 江韶容抬眸,泪水无声滑落。 下一秒,江韶容操着一口嘶哑又难听的嗓音,一字一顿,“爸爸也认为我应该原谅吗?” 江重山脸色骤变:“你、你怎么能说话了?”“你、你怎么能说话了?” 父女露出同款震惊表情。 她费力的反问,“爸爸和妹妹不希望我的嗓子恢复吗?” 第12章 哄骗着签谅解书 江重山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找补,“怎么会!你的嗓子能够恢复,我和你妹妹为你感到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能说话了,那这事就别再纠缠了,章阿姨也是一时疏忽。快签了谅解书,别让外人看笑话。” 终于,旁边的病人都看不下去了,“真是小刀刺屁股,眼开眼了!自己亲生女儿受了委屈,不帮女儿讨回公道就算了,还要女儿签谅解书。” “怕不是亲爹吧。” 江重山脸上一阵火辣辣,但想到还在警察局受罪的赵雅芝,他强忍怒气,直接无视病房里那些人。 他收敛神色,摆出一副慈父模样,“韶容,这次是爸爸没管好家里人,让你受了委屈。” “你放心,只要你肯签下谅解书......我把我名下两套房子、五千块现金,还有几幅值钱的字画,全都过到你名下。” “这件事,就算是我补偿你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阿姨到底跟了我多年,也尽心照顾过你,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警察局。” 可真是她的好父亲呐。 要不了多久红卫兵就会上门查抄江家,届时这些东西在谁的名下谁就得完蛋。 不过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江韶容眼底寒光一闪,面上却露出一抹惊喜:“……当真?” 江重山宠爱的摸了摸她脑袋,语重心长:“爸爸知道,自你阿姨进门后你就心里别扭,是爸爸没顾好你。现在提前把这些给你,也算是给你买个心安。” 江韶容仰头,眼里似有泪意,点了点头,嗓音发颤:“谢谢爸爸……” 她像是终于卸下心防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谅解书,眼底却漾着压不住的欣喜。 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落在江重山眼里,果然顺眼多了。 江重山还来愁红卫兵来查抄时该怎么办,替罪羊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韶容,既然你贪得无厌,那就到监狱里去好好享用吧。 心中弯弯绕绕的算计,面上依旧端着一副慈父的作态。 江重山语气温柔地拍了拍她手背:“你今天好好歇着,明天爸爸就带着协议来,让你签个名。” 说完,父女俩带着一脸虚伪离开病房。 江重山和江袅袅一离开病房,江韶容脸上的神情猛然一收,冷然的看着被塞到手里的谅解书。 毒哑她的时候没半点犹豫,现在拿两套破房子就想收买她?还打的是替罪羊的主意? 真是好算盘。 什么章阿姨不小心弄错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赵雅芝这个时候应该被关在警察局里。 依照江重山奸商的尿性,明天肯定会带公证人来,到时自己才知道真凶跟他们翻脸也合情合理吧。 晚上,等病房里其他病人都入睡后,她意随心动进到空间里的查阅药方,给自己配了一剂解毒又温养嗓子的药。 中毒第一时间她偷偷用银针控制了毒性蔓延,她的嗓子只是看着严重,其实损伤并不大。 一剂药下去,除了还有点沙哑,其他已经与正常人差异。 一离开医院,江袅袅就忍不住问,“爸爸,你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东西?” 两套房子、五千块现金,还有那么多值钱的古董字画的,她都不曾拥有,江韶容她凭什么? 江重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现在只有让江韶容签署谅解书,警察才没有办法定你妈妈的罪,不给点好东西,你觉得她会松口?” 江袅袅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一大清早,江重山就特意赶到警察局找到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跟他说明江韶容愿意签署谅解书的事情。 他带着警察一起来到医院找到正在吃早饭江韶容。 他一早就准备好的转让协议的一股脑的塞给江韶容,“韶容,这些是爸爸承诺给你的东西的协议,只要签上你的名字,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 警察看到江韶容一脸茫然,觉得有必要跟当事人再确认一番。 “江女士,你是否真的愿意签署谅解书?” 江韶容点了点头,全是对父亲的信任和依赖,拿起笔潇洒的在签名栏里签下自己的大名。 她伸手向警察讨要谅解书,“警察先生,请把谅解书给我吧。” 江重山神色一变,不赞同的问,“我昨天不是已经把谅解书,你赶紧把谅解书给我就行了。” 江韶容娇美的脸上浮出几分愧疚,小声解释,“今天早上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没关系,警察先生再给我一份,我现场签署也是一样的。” 警察还真准备了备份带在身上,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他抽出谅解书递给江韶容。 江韶容很爽快的签下大名,交还的时候突然脸色骤变,抽回谅解书仔细翻看。 她神色惨白,薄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爸爸不是说,是做饭的章阿姨弄混了吗?” “为什么这上面写的是阿姨给我下的毒?” 江重山暗道不好,手疾眼快的抢过谅解书,“反正谅解书你签了,补偿你也拿到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警察看了看彷徨无助的女子,知晓她是被骗了,可谅解书已经签字,容不得她后悔,只能轻叹一声离开。 江重山跟着警察离开,江韶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体时不时颤抖,其他病人看不过去纷纷安慰她。 “丫头,别伤心了,好在你拿到了真切的补偿,以后不跟他们一起生活就是了。”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你这个爸爸不要也罢。” 江韶容猛地坐起来,眼眶鼻尖通红一片,俨然一副哭得很伤心的模样,声音都一抽一抽。 “谢谢你们,你们说的对,这些年是我执迷不悟,相信他还爱我这个女儿。” “现在我不稀罕了,我这就去登报断亲。” 她快速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到护士台那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伤心,轻勾的唇角代表着主人此刻美丽的心情。 江韶容走到路边正要打黄包车,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到了她的面前。 李副官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为她打开车门,“小姐请上车。” 江韶容低头往车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身板正军装的裴景焕坐在车里,低头看报纸,他怎么算准自己会在今天这个时候出院? 不过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 她大方弯腰坐进后座。 “裴先生这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第13章 我要登报断亲 裴景焕的目光从报纸上转移到她……的脖子上,随即拿出一盒润喉糖给她,“路过。” 路过还随身带润喉糖? 江韶容挪动位置,不一会儿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故意对着的耳朵吐气如兰。 “路过还带着润喉糖,裴先生好贴心呢。” 裴景焕呼吸一滞,目光倏然一沉,下一秒猛地扣住她的腰,把她按回座位。 “别乱动。” 语气不重,却透着克制。 “上车系安全带,这是基本常识。” 他替她扣好安全带,手指在她胸前收束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抽手退开,眸色深得像藏着火。 要不是江韶容看到他通红的耳尖,还真以为他完全不为所动呢。 江韶容打开盒子,吃下一颗润喉糖,然后就抻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 真挚,灼热的目光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许久,裴景焕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口气,放下报纸,“有事直说。” “我想要找一家具有公正力,但又不那么出名,发行量也不大的报社,裴先生可有推荐?” 裴景焕挑眉,生出几分好奇,“你想要做什么?” 凭借他的手段想要调查今日之事恐怕不出一日,就会调查的清清楚楚,她根本没必要隐瞒,也无需隐瞒。 江韶容收敛了来脸上的淡笑,神色冰冷,“自然是要登报断亲,江重山借着补偿的借口给了我两栋房子。” 江韶容舔着糖,舌尖在腮侧慢慢顶了两下。 “你知道的,他不会白给。” 裴景焕没说话。 她又笑了笑,靠过去,声音压得极低:“送我两套房子,是想让我替他背雷。” 裴景焕视线扫过她故作淡然的神情。 “知他不安好心,还收?” 江韶容说得十分坦荡,“送上门来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但如果是想要让我当替罪羊?那可不行。”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裴景焕收回视线,嗓音低冷:“李副官,去明光报社。” 黑色轿车停在明光报社门前。 江韶容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身贴近裴景焕。 “明天记得洗香香等我哟。” 声音轻软,尾音一挑,像羽毛似的扫过耳边。 话音刚落,她“咔哒”一声关门下车,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后座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李副官透过后视镜,整个人震在驾驶位。 ……刚刚那句,是江小姐在调戏首长?! 裴景焕眉眼没动,依旧坐得端正,指节却悄然收紧。 他不是没听见那句洗香香。 裴景焕低头,重新翻开报纸,目光却一行都没扫进去。 明光报社不大,九十平米的办公室里只有五个工作人员,各个忙得脚打后脑勺。 江韶容进门许久,竟无人注意。 她扫了一圈,视线定在角落一间玻璃门后的小办公室——「主编室」。 她走过去,抬手敲门,指节清脆,落在玻璃上。 “咚咚咚。” 门内一阵翻找声,然后是鞋跟拖地的响动。 一个瘦高的男人打开门,抬眼一愣。 江韶容站在门外,穿着病号服,一张脸娇媚又苍白,眼神却冷静透亮。 “请问您是主编?” “我想,登一份断亲声明。” 回到江家祖宅。 进门就看到江袅袅依偎在顾正霆的怀里嘤嘤哭泣,身体一抽一抽,好不可怜。 “正霆哥哥,我妈妈真的只是不小心弄混了而已,姐姐她怎么就得理不饶人。” “不仅害得我妈妈现在还被扣押在警察局,她甚至还……” 顾正霆连忙一边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护着她的肚子,生怕她肚子有个什么好歹。 “袅袅别气,当心我们的孩子。” 江袅袅嗔怪的嘟嘟嘴,声音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可我就是气不过嘛,不过就是签个名字的声音,她竟狮子大开口跟爸爸要了两套房,五千块的现金,还有好多好多值钱的古董字画。” 江重山竟拿这么多东西换赵雅芝出来。 顾正霆眉心微挑,将眼底那抹晦暗的神色收敛,“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岳母好好的一切都值得。” “我知道正霆哥哥不在意这些,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姐姐变得好陌生,在她眼里好像什么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顾正霆想到先前江韶容说的五百块的看诊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江韶容那女人就是市侩。” 江韶容本不想搭理这对狗男女,径直上楼。 偏偏这两人非要这么大声的诋毁她。 江韶容冷沉着脸,语气不善,“原来军队里面的纪律只教会了在背后议论女人呐。” 没想到会被她听到,顾正霆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觉得自己被江韶容压制一头很丢脸。 他故意放大声音,“我说的不对吗?” 江韶容冷嗤,声音似碎冰渣滓般寒凉,“不是声音大就有理了。” 她幽幽的目光掠过顾正霆,看向江袅袅。 “我记得那碗下了毒的鸡汤是你和你妈亲自送到我手里的,我差点被你们毒成哑巴,索要一点补偿就是市侩?” 她弯腰靠近江袅袅,猛的出手掐住她圆润的下巴,神色冰冷,“既然你觉得我大题小作了,那我把你的嗓子也毒哑,然后再让父亲给你一些补偿,让你原谅我。” 阴冷严肃的眼神,好似只要她点头,立马就会动手毒哑她一般。 江袅袅脸色刷的惨白如纸,吓得惊声尖叫,“啊,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正霆一把推开江韶容。 “你敢伤害袅袅,我不会放过你。” 江韶容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抓住了楼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脑子里浮现出前世的场景。 有次她在拖地时江袅袅突然摔倒在她面前,她正要伸手去扶,顾正霆突然冲过来推开她。 不问缘由的指责了她一通,抱着江袅袅就走。 完全不管她这个后腰撞到了桌角,疼的冷汗连连的妻子。 很多事情早就有了预兆,是她太过想当然,太过愚蠢,直到看到他们滚到一起才醒悟。 “呵。” 江韶容冷笑一声,“顾正霆,你好像还没有和她结婚吧?我江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她森冷的目光刺向江袅袅,薄唇轻启,“别忘了封口费我还一分都没有,在这之前,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一时情急说出什么‘未婚先孕’之类的话来。” “你……” 江袅袅愤怒的盯着江韶容,敢怒不敢言。 第14章 你真的洗香香了啊 终于清静了。 她扶着楼梯扶手,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站在走廊的尽头,转头看了一眼下面的两人。 她提高声音喊道,“我的好妹妹,等爸爸和你妈回来时记得告诉他们,五千块的现金和那些古董别忘记了给我。” “还有,你们的封口费。” 说完,江韶容拧开房间门进去,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江重山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库房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在红卫兵查抄江家之前,她得让江重山多吐一些出来。 客厅里。 江袅袅和顾正霆之间没有了暧昧的氛围,相顾无言。 顾正霆还在想方才江韶容看他的眼神,那眼神中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她恨他。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只要他一句话,她立马跑过来;他发个烧,她连夜煮药守着不睡;他皱一下眉,她就忙着把问题都解决。 那样的她,怎么可能恨他? 他咬了咬牙,眼底泛起一丝不甘。 不,她肯定是在演。 用这种疏离冷漠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 她还是想让他看她,还是在乎他。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 第二天一早,江韶容下楼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正在桌前吃早饭,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习惯了这样场面。 在这个家里,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走到桌前坐下,夹起一个水晶包放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对面的江重山就砰的放下筷子。 江重山摆出一副大家长的严肃,“你昨晚是不是欺负你妹妹了?” 江韶容掀开眼皮,神情冷漠,“如果讨要封口费也是欺负的话,那我确实欺负她了。” 江重山一怔,上次拿了那个翡翠镯子她就没再问过封口费,被这么突兀的问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敷衍。 静默了一瞬,他才重新端出慈父的模样,语带诱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上次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那些东西太多,又放的太久,需要一些时间整理,等整理好了我立刻让人移交给你。” 这是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在敷衍呐。 江韶容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的冷意,“那父亲让我签署谅解书的五千块现金以及若干古董呢?” 江重山脸上闪过片刻的狰狞。 他可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不孝女竟跟个讨债鬼似的步步紧逼,把他的脸面踩在地上蹂躏。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下她。 江重山心里恨不得捏死她,脸上依旧挂着慈父的笑容,“说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吃过饭就跟我去书房拿吧。” 吃过饭,江重山带着她来到楼上书房。 “在这儿等一会儿。” 没一会儿,他就从书架后面抱了好几个大青花瓷瓶出来,“韶容啊,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先看看,等会我让人搬去你的房间。” 江韶容打量这些青花瓷瓶。 江重山倒是没有敷衍她,这些青花瓷瓷质非常不错,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轻。 既有瓷器的通透感,上面的青墨纹样也保留了那个时代的风情。 不过这些东西易碎,且不好携带,应该是他不方便带着逃往港城,所以便顺水推舟给了她。 江重山一口气拿了不少大件的古董出来,一股脑的全部塞给她。 江袅袅上来看到这些东西,当即不乐意了。 爸爸为什么要给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给这个贱种啊。 看到江重山又抱着一架古琴过来,江袅袅上前阻止,“爸爸,现在江家的生意遭受波折,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怎么能拿这么多东西给姐姐呢?” 说着,她回过头来责怪江韶容不懂事。 “姐姐,你看你已经收了那么多补偿了,没必要再收了吧?” “让爸爸把这些东西换成钱,去帮助公司渡过难关,好不好?” 江重山一脸欣慰的摸了摸江袅袅的脑袋,“袅袅长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江袅袅故意朝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就算你得到了这些东西又如何,爸爸永远最疼爱我。 江韶容无视他们的父慈女孝,转头扫了一眼江重山抱过来的那些古董,无一例外,全都是不方便携带的大件。 “都送去我的房间吧。” 江袅袅不信她真的无动于衷,言辞挑衅,“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姐姐受委屈了,可是妈妈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只是这一次不小心犯了错,你没必要一直揪着这一点不放吧?” 江韶容离开的脚步一顿,回过神,抬起手朝她而来。 江袅袅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惊恐的后退,“姐姐,我只是说了真话,你就要打我吗?” 反而,江韶容的手并未落到她的脸上,而是伸到了江重山面前。 她简洁明了的道,“五千块现金。” 江重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拼命告诉自己暂且忍一忍,要不了两天这贱丫头就会被红卫兵抓去牢底坐穿。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五千块现金交给江韶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 江韶容像是完全没看到他难堪的脸色。 “当然……不满意。” “眼看着妹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却连封口费的半个子儿都没有见到,希望爸爸能尽快准备好。” 留下脸色能看到极致的父女二人,江韶容走到客厅吩咐帮佣把江重山拿出来的那些古董全部都搬到自己的房间里,心情颇好的离开了祖宅。 走出大门,远远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那里。 李副官先是朝她郑重的点头示意,然后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车子停在小洋楼前。 李副官领着他来一个房间外,“先生,江小姐到了。” 许久里面都没有声音传来,他们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江韶容趁机打量这里环境。 这里不是上次的书房,更像是卧室之类。 她正欲进一步观察,门后面传来清冷的嗓音,“进来吧。” 李副官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江韶容也不扭捏,径直走进门。 下一秒,她瞳孔骤缩,嘴唇微张,惊讶的看着坐在从真皮沙发上的裴景焕。 他似乎才洗完澡,头发尖尖还有水滴落到他麦色的肌肤上,顺着沟壑流到浴衣下面,不见踪影。 她下意识调侃道,“你真的洗香香了啊!” 第15章 衣服都脱了 话一出口,江韶容就后悔了。 她可真是出息了,连裴景焕都敢调侃了。 可她不知,她进门带进来的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像钩子一样,精准地勾住了裴景焕紧绷的神经。 他刚沐浴过的身体还蒸腾着热气,麦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猛地一缩,视线像利剑般射向江韶容,却在触及她那双带笑的、清亮又狡黠的杏眼时,顿时沉了下去。 “胡闹。” 裴景焕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江韶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她看到他那线条分明的耳朵,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一层薄红,与他冷峻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个男人,真是纯情得可爱。 “我可没有胡闹,”江韶上前,姿态从容。 她自然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针灸包,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摊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灯下闪着清冷的光。 “我是来给你治病的,裴先生。是你说的,让我过来。” 她故意将“治病”二字咬得清晰无比,眼神却毫不避讳地在他敞开的浴袍领口处溜达了一圈。 那副坦荡又专业的模样,偏偏配上那勾人的眼神,让裴景焕呼吸一窒。 “上床,脱衣服,躺好。”江韶容捻起一根最长的银针,用酒精棉球仔细消毒,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内容却劲爆得让门外的李副官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我的天!江小姐也太……太生猛了! 裴景焕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被人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要求做这种事。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最终还是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浴袍的腰带松开,露出了壁垒分明的腹肌和结实的人鱼线。 他不是扭捏的人,只是江韶容的目光太有侵略性,让他浑身不自在。 江韶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褪下浴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然后俯卧在床上。 流畅的背部肌肉线条,宽阔的肩膀,窄而有力的腰……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感。 饶是见惯了人体结构图的江韶容,心跳也漏了半拍。 她迅速收敛心神,走到床边,指尖沾了些从空间取出的灵泉水混合的药膏,那冰凉的触感落在裴景焕滚烫的背脊上,让他几不可查地绷紧了身体。 “别紧张,放松。”江韶容的声音放柔了些,指尖顺着他的脊椎缓缓向下,精准地寻找着穴位。 “你的问题根源在于早年受过寒,寒气郁结于肾俞、命门等穴,加上后来高强度的训练,气血亏损,导致脉络瘀阻。想要根治,必须先散寒通络,再辅以药物温补。” 她的解释专业而清晰,指尖的动作更是精准利落。 冰凉的药膏被她揉开,一股温热的感觉奇异地从穴位深处透出,驱散了那股常年盘踞的阴寒感,让裴景焕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江韶容捻起银针,准备刺入第一个穴位时——“铃铃铃——!” 床头柜上那台黑色的电话机突然发出急促刺耳的声响,划破了房间里暧昧又紧张的气氛。 裴景焕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一点点因暧昧而起的迷离和不自在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翻身坐起,肌肉紧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抓过电话。 “说。” 一个字,冰冷,果决。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裴景焕的脸色越来越沉,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我知道了。按计划行事,控制住局面。”他挂断电话,迅速起身穿衣,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十几秒,已经恢复了那个衣冠楚楚、冷峻威严的裴首长。 “抱歉,有紧急任务。”他对江韶容说,语气里带与生俱来的命令感。 “李副官会安顿好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江韶容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根未曾刺下的银针,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瞠目结舌! “啊喂,衣服都脱了呀!”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啊? 但电话内容她没听清,可从裴景焕的反应来看,事情不小。 联想到前世的记忆,江韶容心里一动。 算算时间,江家被抄,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裴景焕这次离开,恐怕就是去处理相关的后续。 而她,也该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她将银针收好,没有在公寓里多待,直接跟李副官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小洋楼。 她要去囤货。 不管是留在这风雨飘摇的京市,还是日后前往港城,物资,永远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此刻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人头攒动。 江韶容揣着刚从江重山那里“敲”来的五千块巨款,目标明确,下手果断。 她先去了布庄。 “同志,这种卡其布给我来二十尺,还有这种耐磨的蓝布,五十尺。”这个年代,布料是硬通货,不仅要做衣服,还能当成礼物,甚至在关键时刻换取食物。 售货员被她的大手笔惊得咋舌,但看她付钱爽快,立马热情地给她量布裁剪。 江韶容趁着没人注意,将一卷卷布料收进空间里分门别类放好。 接着是副食品商店。 “同志,盐要十包。” “这么多?你家开酱菜园子啊?盐可是凭票供应的!”售货员斜了她一眼。 江韶容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大团结”,悄悄推了过去。 “同志,家里人口多,帮个忙。这钱您拿着喝茶。” 售货员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收了钱,麻利地从柜台下拿出十包粗盐用报纸包好。 “下不为例啊。” 江韶容又用同样的办法,弄到了不少白糖、酱油和火柴。这些日常消耗品,在动荡时期比金子还珍贵。 随后,她拐进了药材铺。 金银花、连翘、板蓝根……这些清热解毒的常用药材,她每样都称了五斤。 还有当归、黄芪等补气血的,更是买了十大包。 前世她身体亏空,深知这些东西的宝贵。 最重要的是,她买了一整套崭新的外科手术器械和大量的纱布、绷带、酒精。 第16章 屠小呦 空间里的虽然更先进,但拿出来太惹眼,这些东西是最好的掩护。 铁锅、铁盆、铁桶……这些笨重的铁器,她也毫不犹豫地买下。 在无人角落,手一挥,东西便消失不见,医学空间简直是最好的搬运工。 当她把最后一批采购的粮食和肉干也收入空间,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前方的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哎呀!有人晕倒了!” “快看快看,是个女同志!” “别是得了什么急病吧?离远点,别被传染了!” 人群迅速围成一个圈,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 江韶容眉心一蹙,她本能让她立刻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人躺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当江韶容看清那张脸时,脑子里忽然映出一个人来。 这张脸,她认得! 是后世凭借青蒿素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拯救了全球数百万疟疾患者的国之栋梁,屠小呦! 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韶容来不及多想,立刻蹲下身,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脉象细数,时快时慢,体温高得吓人! “都散开,让空气流通!”江韶容厉声喝道,清冷的声音让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她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根银针,在自己的衣角上飞快地擦拭两下作为掩饰,精准地刺入屠小呦的人中穴。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干什么呢?你是什么人?敢随便动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挤了出来,指着江韶容大嚷,“我看你鬼鬼祟祟,年纪轻轻,居然会用针,你肯定是混进我们革命队伍里的帝国主义毒瘤!是特务!”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人群顿时一片哗然,看向江韶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那男人见状,更加得意,煽动道:“同志们!这个人来路不明,我看她就是要趁乱害死这位女同志!我们不能让她得逞!把这个特务抓起来!”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江韶容。 江韶容眼神一寒。 前世,屠教授的研究也曾屡遭破坏,甚至有境外势力企图绑架和暗杀。 难道……重来一世,又遇到了这种腌臜事? “你!”江韶容一边稳住屠小呦的身体,一边冷冷地指向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中年男人。 “大哥,麻烦你去最近的派出所报警!就说这里有人行刺国家重要科研人员,快去!” 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了。 “好!” 贼眉鼠眼的男人,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动作更加粗暴,竟想直接将地上的屠小呦拖走! “找死!” 江韶容眸光一厉。 她起身一侧,躲开男人抓来的手,随即手腕翻转,银针精准的扎进男人的手腕,男人吃痛,她趁机用力一拧! “咔嚓!” “啊——!” 一声骨裂的脆响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男人的手腕被她硬生生折断! 不等对方反应,江韶容一脚踹在他的膝窝处,男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她用膝盖顺势顶住他的后心,另一只手反剪他完好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整套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周围的群众全都看傻了,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同志,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名警察冲了过来,为首的看到被江韶容制服在地的男人,和躺在地上的屠小呦,脸色骤变。 “屠教授!”他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 那名带队的警察检查了一下屠小呦的情况,又看了一眼被江韶容死死按住、痛得满脸冷汗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赞许。 他朝江韶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语气郑重:“同志,多谢你!你保护了国家的重要人才!” 说着,他一挥手,对身后的下属命令道:“把这个敌特分子给我铐起来,带回去严加审讯!” 江韶容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 这时屠小呦也苏醒了,被一旁的警员扶起来。 屠小呦苍白的脸上,终于回了点血色。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冷绝美的女孩,眼中满是感激。 “同志,今天……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魂一刻中完全回过神来。 江韶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声音清冽如泉:“举手之劳。倒是你,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屠小呦扶了扶歪掉的黑框眼镜,眼神里掠过一丝后怕。 “他们……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和负责保护我的同志在人群里走散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江韶容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对了!同志,你会医术?而且是中医?我看你会针灸?” 江韶容心中一动。 不愧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关注点永远在专业领域。 她淡淡一笑:“略懂皮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发虚。”屠小呦说着,急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对你的医术非常感兴趣,有很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江韶容。”她报上名字,随即话锋一转。 “至于联系方式,我暂时没有固定的。等安顿下来,我会联系你。” 屠小呦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郑重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她。 “这是我们研究所的电话,你随时可以打这个号码找我!” 江韶容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名字,心中了然。 果然是她。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来京市,就是为了研究所的事?” 一提起这个,屠小呦的热情顿时被浇熄了一半,脸上浮现出愁云。 “是啊……我们的研究到了关键阶段,但是资金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这次来,是想找一位姓江先生寻求资助,听说他早年靠医药生意发的家,对我们这行应该会有兴趣。可惜啊……” 第17章 敲诈江重山 她叹了口气:“我托了好几层关系,连他家的大门都没进去,次次都吃闭门羹。今天本来是想再去碰碰运气的,没想到……” 江韶容的眸光倏地沉了下来。 江重山? 世界还真是小。 前世,江家覆灭,她从未听说过屠小呦和江重山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想来也是,江重山那种唯利是图的伪君子,怎么可能资助这种短期内看不到回报、还可能担风险的国家项目? 她看着屠小呦那张因苦恼而皱起的脸,她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或许,我能帮你。” 屠小呦一愣:“你?” 江韶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嗯,你口中那个让你吃闭门羹的江重山,”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无比。 “是我的父亲。” “什么?”屠小呦惊得眼镜都快掉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急刹在路边。 车门推开,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从车上跨了下来。 正是裴景焕。 江韶容现在可算明白了,感情他接到的紧急电话就是来接屠小呦啊! 果然很紧急。 显然裴景焕也一眼就看见了和屠小呦在一起说笑的江韶容。 这丫头,还真是,哪里都有她。 裴景焕几步便走到跟前。他的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现场,确认屠小呦安然无恙后,才落在了江韶容身上。 “裴……裴首长!”屠小呦显然认识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裴景焕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看向江韶容,眼神里带着询问。 不等他开口,江韶容已经抢先说道:“裴先生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带屠教授去江家,为她的实验室筹集资金。” 她说着还对裴景焕眨眨眼,笑意盈盈的一副等着他夸奖的模样! 裴景焕自然知道屠小呦最近在为实验室筹集资金苦恼! 他看着江韶容,没想到她竟然会开口帮忙。 可江重山现在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掏钱? 裴景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眼里的明媚的笑意。 这个女人,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拉开车门,示意她们上车。 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家大宅。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赵雅芝被抓,公司被查封,整个江家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人心惶惶。 江重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面愁容地抽着烟,地上已经丢了一地烟头。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 他抬起头,看到江韶容领着一个穿着朴素、形容憔悴的女人走了进来,顿时怒火中烧。 这个孽女! 家里都成这样了,她还有脸回来! “你回来干什么!”江重山猛地站起身,指着江韶容的鼻子破口大骂。 “还嫌家里不够乱吗?滚!给我滚出去!还有你,”他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屠小呦。 “哪里来的叫花子,我们江家现在自身难保,没钱给你!赶紧滚!” 屠小呦被他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捏着衣角的手指都泛白了,她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江韶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果然,就在江重山骂得最凶的时候,一个冷峻如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江先生,好大的威风。” 江重山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僵硬地转过头,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一身戎装、气势迫人的裴景焕时,脸上的狰狞和怒火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江韶容在心里冷笑,她怎么知道江重山还会变脸的绝技。 前一秒还是凶神恶煞的阎王,后一秒就成了点头哈腰的哈巴狗。 “裴……裴首长!”江重山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裴景焕看都未看他伸出的手,径直走到江韶容身边站定。 那维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江重山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韶容看见裴景焕只站在自己身边,立刻有了气势。 她就是要借裴景焕的势,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打劫”! “父亲,”她缓缓开口。 “我刚才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带屠教授来,是为了她的实验室筹集资金。” 她转向一脸震惊的江重山,笑的人畜无害。 “屠教授是国家重点保护的科研人才,她的研究,关乎国计民生。我们江家,虽然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在支持国家建设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可不能含糊。”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得江重山喘不过气。 他看着裴景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恐怕明天就不是查封公司那么简单了! “是……是!韶容说得对!支持国家建设,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江重山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肉痛地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向屠小呦。 “屠教授,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江韶容看着那区区几十块钱,嗤笑一声。 “父亲,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 裴景焕被她这一声吼的耳朵有点发痒。 侧目打量这个还没有他肩头高的姑娘。 见她叉腰,杏目含怒气势凌然,以正义言辞的说道。 “江家靠我母亲的嫁妆发家,这些年侵吞了多少,你我心知肚明。如今,江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外面都说我们是吸食人民血汗的资本家。裴首长今天亲自到场,这是多好的机会?” 她往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一个洗清我们江家‘资本主义’色彩,向组织和人民表忠心的绝佳机会!您是想牢牢抱住那些见不得光的黄白之物,等着被清算,还是想主动捐献出来,为自己挣一个‘深明大义、支持国家’的好名声?” “父亲,您可要想清楚了!” 第18章 什么时候娶我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重山的心上。 他猛地抬头,对上江韶容那双冰冷通透的眼睛,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个女儿,她是来讨债的魔鬼! 裴景焕站在一旁,现在他可算明白了。 这下他可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丫头是在借他的势行敲诈之举呢! 有意思! 江重山浑身一软,彻底泄了气。 他知道,今天这血,不出也得出了。 有裴景焕这尊大佛在此,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裴首长,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江重山在压力之下,颤颤巍巍地走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找来一把铁锹,阴沉着脸一铲一铲地挖了起来。 裴景焕坐在沙发上看着江韶容一脸崇拜的看着屠教授。 他嘴角勾起,清咳了一声:“江小姐,狗仗人势用的不错啊?” 江韶容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他。 说谁狗呢?骂她? 见裴景焕看着自己,脸色阴晴不定。 她嘿嘿一笑,被他发现了“哎呀,裴首长,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这是计策,计策!况且您这么好用.......” 不用白不用!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 裴景焕叹息摇头,一副不成体统的样子。 片刻之后江重山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铁盒子进来。 像是抱着骨灰盒似的,一脸的沉重不甘愿! 江重山走到裴景焕的面前,打开了盒盖。 霎时间,满室金光! 里面是一根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小黄鱼。 屠小呦倒吸一口凉气,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条! 江重山看着这些金条,心如刀割,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怨毒。 江韶容却看也不看他,直接走上前,一把夺了过来。 然后将整个铁盒稳稳地放在了屠小呦的面前。 “屠教授,这些,是我代表江家,为你的实验室捐赠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她故意说“第一笔”,这是说给江重山听的。 你的债,我慢慢讨。 屠小呦捧着那沉重的铁盒,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是对着江韶容,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同志,我……我代表研究所,代表我们未来的事业,谢谢你!” 裴景焕看着江韶容如此大方,再看江重山一脸灰败,生不如死的表情,饶是他见惯了那些腌臜的手段,他也忍不住的在心里发笑。 这江韶容怕是动了江重山的棺材本! 送走激动得几乎要语无伦次的屠小呦,江家大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重山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瘫软在沙发上。 眼神空洞地盯着院子里那个被挖开的地面,仿佛那里埋葬的不是金条,而是他自己的坟墓。 江韶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是超额完成。 裴景焕站起身,淡漠的目光从江重山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半分停留。 他今天来,本就是为了屠小呦。 如今事情解决,他自然没有多留的必要。 “江小姐,告辞。”他声音清冷,朝江韶容微微颔首,便转身向外走去。 江韶容眸光一闪,几乎是在他转身的同一时间,她便迈开步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眼看着裴景焕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就要上车,江韶容心一横,脚下加快几步,趁着江家其他人还没回过神,矮身一闪,直接溜进了裴景焕车里的后座。 “砰”的一声,她自己关上了车门。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咂舌。 正准备上车的裴景焕动作一顿,侧过头,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失笑。 他倒也不急,不紧不慢地坐进了后座! 敢甩他车门的,江韶容还是第一个。 看的旁边的李副官瞠目结舌! 吉普车内狭窄的空间,瞬间被两个人的气息填满。 江韶容却恍若未觉,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盘算。 她侧过身,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男人,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裴先生,你承诺娶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景焕闻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眼前的姑娘,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可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孤注一掷,却比许多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还要通透。 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声线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磁性。 “哦?就这么急着嫁给我?” 江韶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能不急吗? 江家这艘破船马上就要沉了! 赵雅芝投毒案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查封家产,抄家清算!按照江重山那老狐狸,她怕是第一个遭殃的! 她现在还是江家的女儿,登报断亲的报纸还没下来,她有点慌了! 她必须要和江家断绝关系! 这是她重生后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而嫁给裴景焕,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最彻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面上,她却丝毫不显,只是微微蹙起了秀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理直气壮的执拗。 “这不是急不急的问题,裴先生。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她刻意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我帮你治疗你的‘难言之隐’,你答应娶我。这是你亲口承诺的。” “承诺?”裴景焕低笑出声,那笑声自胸腔发出,震得江韶容耳膜微微发麻。 他忽然倾身向前。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江韶容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向后靠去,后背紧紧贴住了冰冷的车门。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他深邃的眸子像两个漩涡,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就在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一股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烫得她脸颊发烧。 “我的确承诺过,”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可是,江小姐……”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治好我?” 江韶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了一样! 这个男人! 他……他是在耍无赖吗? 第19章 我能让你儿孙满堂 还是质疑她的医术?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一只滚烫的大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 只轻轻一带,她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跌向他。 “啊!” 江韶容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上。 坚硬的军装布料硌着她的脸颊,鼻息间全是他霸道的气息。 她吓得脖子拼命向后仰,双手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口,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你……” “嗯?”裴景焕好整以暇地看着怀里像只受惊小猫的姑娘,看着她眼底的惊慌失措,而不是预想中的暧昧与算计,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就软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某个猜测。 他握着她腰肢的手,像烙铁一样滚烫。 掌心下的腰肢,不盈一握,柔软得不可思议。 江韶容脑子飞速运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慌就输了!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用最快的语速反击道:“这很简单!你到时候随便找个女人,给你生个孩子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说出这话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果然,裴景焕听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江小姐,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娶你吗?” 他顿了顿,欣赏着她脸上由白转红的精彩变化,才慢悠悠地继续。 “既然我已经娶了你,又怎么好再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现在国家提倡一夫一妻,我身为军人,更要以身作则。到时候,我不就犯了作风问题?组织可是要处分我的。” 他停了下来,灼热的目光将她牢牢锁定。 “除非……”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两个字,已经像两把钩子,把江韶容的心都给勾了起来。 除非什么? 江韶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个男人!这个老狐狸! 一来二去,她竟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看他这意思,这眼神……是想让她生孩子来“验货”? 江韶容的脸颊瞬间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男人,这么……不要脸的局面! 不行!今天要是退了,下次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 她看着裴景的眼睛,心底的狠劲儿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不就是比谁更大胆吗? 她江韶容,死都死过一次,还怕这个? 江韶容一咬牙,心一横,原本用来推拒的力道瞬间卸去。 她整个人软了下来,顺势贴进了他怀里,双手顺着他坚实的胸膛缓缓向上,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抬起头,凑到他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廓。 又纯又媚的语调,暧昧吐气。 “只要裴首长肯娶我,别说一个孩子,我定会让你儿孙满堂,给您一个,人丁兴旺的家。” 那一瞬间,裴景焕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疯狂地叫嚣着涌向某处。 他以为是他在试探,是他在得寸进尺。 可他却发现,怀里这个看起来青涩稚嫩的姑娘,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不按常理出牌,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他的命门上! “人丁兴旺……”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盘旋。 他握着她腰肢的手,下意识地猛然收紧。 “唔!” 江韶容吃痛,忍不住娇喊了一声。 这该死的男人,是要把她的腰给掐断吗? 这一声娇软的痛呼,像是一根羽毛,又像是一把利刃,彻底划破了裴景焕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发沉。 他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疼痛而微微张开的红唇,声音沙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会准备好材料的。” 裴景焕的车子如离弦的箭,飞快的消失在江家门口。 江韶容对着车子打了一套军体拳。 愤愤不平,揉着被掐疼的腰。 低声咒骂。 狗男人! 脸颊的绯红却还尚未完全褪去。 不过她重生的第一步,也算是走稳了。 裴景焕,这个前世她只能仰望的男人,如今成了她的盟友,即将成为她的丈夫。 有了这层坚不可摧的靠山,江家和顾家再也无法将她拖入深渊。 回到江家,大厅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江重山已经不在客厅了,江韶容暂时不想去惹怒他了。 他刚大出血损失那么多钱,她可不会上赶子找不痛快了。 她悄悄的溜回了自己房间。 江韶容一直待到晚上才下去,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 果然一下楼就看到江重山和江袅袅在客厅。 看到江韶容下来,江重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还知道露面!你个丧门星!你把家里的金子都给了外人,你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他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寂静。 江韶容甚至懒得抬眼皮看她。 直接绕到厨房准备找点吃的,可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 江袅袅摸过来,眼神怨毒的看着她。 “这下你高兴了,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我妈妈?”江袅袅咬牙切齿的问道。 江韶容饿的头晕眼花,懒得搭理她。 “让开,好狗不挡道!”她径直从江袅袅身边走过,那无视的态度,比任何尖刻的反驳都更让人抓狂。 “你……”江袅袅气得浑身发抖。 江韶容脚步一顿,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 “想让你妈妈出来,看我心情咯!”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气得快要厥过去的两人,径直上了楼。 睡着就不饿了,她躺在床上给自己催眠! 果然,该来的,躲不掉。 第二天下午,江家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踹开。 一群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胳膊上戴着鲜红袖标的年轻人,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李为名。 他就是这片儿的红卫兵队长。 在江韶容看来,什么狗屁队长,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仗势欺人的一条狗! “听说江家藏匿资本家,都给我带出来!”李为名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第20章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江重山被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从屋里出来,脸上堆着谄媚又恐惧的笑。 “李队长,李队长,您这是……”江重山哈着腰,几乎要趴到地上去。 李为名冷哼一声,根本不看他,目光在院子里扫视。 “少废话!江韶容呢!听说她私藏了大量的资本家财产,还倒卖金条!这种帝国主义的獠牙,蛀蚀国家的毒瘤,今天我们就要把她揪出来,好好批斗!” 他声音极大,在江家院里炸开,也清晰地传到了街坊四邻的耳朵里。 李为名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最近收到风声,说军区的顾正霆很快就要转业到地方,很可能接替他的位置。 顾正霆是谁?那是战斗英雄,根正苗红! 他李为名拿什么跟人家比? 正愁着没地方立功,就听说了江家的事。 好啊!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顾正霆不是要跟江家结亲吗?他就要把顾正霆未来的妻子,这个叫江韶容的资本家大小姐,拉到街上游行,批倒批臭! 让她头戴高帽,身挂破鞋,让所有人都看看,跟资本家沾边的是什么下场! 这一来,不仅能狠狠打顾正霆的脸,让他威风扫地,二来,要是能从江家抄出点真金白银上缴国家,那就是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他保住自己的位置! 这算盘,打得噼啪响。 “李队长,误会,都是误会啊!”江重山尖叫起来,他一手指向楼上,毫不犹豫地把江韶容卖了个干净。 “那金条是她!是江韶容的,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都是拥护国家的,我们是贫下中农的坚定盟友!” 江袅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阵仗,她先是一惊,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报应!江韶容的报应来了! 她故作担忧地走到李为名面前,柔柔弱弱地开口:“李队长,我姐姐她……她从小娇生惯养,思想上确实有些落后,但她本性不坏的,求求您……” 这番话,听着是求情,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江韶容的罪名。 李为名更加得意了。 “带走!”他大手一挥。 “今天,我们就要让全区的人民都看看,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两个红卫兵立刻冲上楼去。 很快,江韶容就被“押”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哭天抢地的江韶容。 然而,江韶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布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院子里每一个人。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李为名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突,随即恼羞成怒。 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横? “还愣着干什么!给她挂上牌子,拉出去游街!”他怒吼道。 立刻有人拿来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牌,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反动资本家江韶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绳子粗糙,眼看就要套上江韶容纤细的脖颈。 江袅袅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就在这时——“我看谁敢!” 一声冰冷的厉呵,从大门外传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一条笔直修长的军裤率先迈了出来。 紧接着,裴景焕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被围在中间的江韶容身上。 当他看到那块即将挂上她脖子的牌子时,眼神瞬间发沉发寒。 李为名只觉得周身一股寒气入体。 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裴……裴景焕! 他怎么会来? 虽然心里发怵,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怂。 他硬着头皮,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裴首长!我们是在响应号召,清除阶级敌人!这是革命行动!难道,您是要替资本家说话吗?” 他特意把“资本家”三个字咬得极重,试图用大义来压人。 他就不信,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他裴景焕还敢公然包庇一个资本家大小姐! 更何况,他今天的行动,名正言顺! 江家被抄,所有查抄的金银珠宝都会折算成功劳,上缴国家。 这不仅能让他在领导面前挣足了脸面,更能彻底保住自己的位置! 这是他的护身符! 裴景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他没有理会李为名,而是沉稳的走到江韶容面前。 一把将那块写着“反动资本家江韶容”的牌子有多远扔多远!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伸出手,温柔的将她脸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江韶容自始至终都看着他。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他的声音很轻,可在场的人无一都听见了。 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我的……女人? 江袅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是什么意思? 江重山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李为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撑着说:“裴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江韶容是江家的女儿,是板上钉钉的资本家!我这是……” “哦?”裴景焕挑了挑眉。 他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抖开。 “李队长,看来你消息不太灵通啊。” 他将报纸递到李为名眼前。 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划清界限!爱国青年江韶容同志登报宣布与资本家家庭脱离关系!》报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李为名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脱……脱离关系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看清楚了吗?”裴景焕收回报纸,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江韶容同志,早在昨天,就已经和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是什么帝国主义的獠牙,而是与旧社会彻底割裂的进步青年。” 李为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完了! 他这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不,这他妈是钢板!还是带电的! 第21章 红色资本家 可他还是不甘心,色厉内荏地吼道:“就算……就算脱离了关系!那她私藏财产总是真的吧!她……” 裴景焕看他的眼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他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报告。 “你说的财产,是指江韶容同志为了支持国家疟疾科研项目,无偿捐赠给屠小呦教授实验室的那批黄金吗?” 裴景焕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这件事,军区已经上报,上面领导亲自批示,要对江韶容同志进行表彰。至于我……” 他顿了顿,将那张报告展开。 “我,裴景焕,和江韶容同志,于今天上午,正式登记,成为合法夫妻。她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军属。” 如果说刚才的报纸是惊雷,那现在这份结婚报告,就是一颗原子弹,在江家院子里炸开了。 所有人都被炸得魂飞魄散,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军属! 这两个字,在那个年代,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道坚不可摧的护身符! 是荣耀,是保障,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逆鳞! 李为名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这已经不是立功了,这是在掘他自己的坟墓! 就在李为名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时候,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请问,哪位是江韶容同志?”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警员,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捧着一面硕大的,用金丝绒做的锦旗! 那锦旗红得耀眼,上面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来人正是这片区的警察局局长,王局长。 王局长看到院子里的阵仗,特别是看到裴景焕时,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敬了个礼:“裴团长!您怎么也在这儿?” 裴景焕微微颔首,指了指身边的江韶容:“她是我爱人。” 王局长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双手捧着锦旗,郑重地递到江韶容面前,声音洪亮地念道:“江韶容同志!为表彰您心系国家科研,慷慨捐赠,无私奉献的爱国主义精神,市里特授予您‘红色资本家’荣誉称号!这是您的锦旗,请收好!” 红色……资本家? 这打击,一波接一波,像是没完没了。 李为名已经被惊雷劈的外焦里嫩,就差魂飞魄散了。 彻底完了。 他今天不仅没能打倒一个“资本家”,反而亲眼见证了一个“红色资本家”的诞生。 他想动的人,是军区裴团长的妻子,是市里表彰的榜样! 李为名终于明白了,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子! 他打探到要和顾正霆结婚的是江家女儿,却没弄清楚,是哪个女儿! 他看着一脸惨白、摇摇欲坠的江袅袅,再看看被裴景焕护在身后的江韶容。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裴景焕和江韶容九十度鞠躬。 “误会……都是误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思想觉悟不够!我该死!我检讨!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像条丧家之犬,带着他那群同样吓傻了的红卫兵,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江家。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是这安静,比刚才的喧闹,更加令人窒息。 江重山死死地盯着江韶容,那眼神像是要活吞了她。 “断绝关系……报纸上说的是怎么回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都在颤抖。 他现在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好消息是自己的女儿是受表彰的“红色资本家”着也是代表着江家的荣耀。 可坏消息是这个女儿和他断绝关系了,还登报了! 这天与地的反差,让他几欲吐血。 江韶容转过身,面对着江重山。 刚刚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她,此刻,眼圈却“刷”地一下红了。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委屈和哽咽,像一朵被风雨欺凌的小白花。 “爸爸……对不起。” 裴景焕一看她,就知道她这是又演上了。 “我想着,家里所有的不好,都是因为我。我身上流着妈妈那边的血,天生就带着资本家的标签。我不能再连累您和妹妹了!所以我就想着,登报和家里断绝关系,把所有的名声都揽到我一个人身上。这样,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事,也只会冲着我来,不会影响到您和袅袅的前程。”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目瞪口呆的江重山,哭得更加伤心。 “我真的没想到,我只是想保护您,想让您身上没有污点,我万万没想到,国家竟然会给我发锦旗,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成为您的拖累啊!” 江重山越听越离谱,他信她个鬼! 听听!这是人话吗! 她说她是为了保护他,才把天大的好处和荣耀都变成了她一个人的? 他现在不仅没沾到半点光,反而还失去了一个可以荣耀家族的机会! 偏偏,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孝心感天动地,他连一句重话都骂不出来! 更何况现在裴景焕这座大神压在这里,他实在不好发作! 江重山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江韶容,“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袅袅也彻底傻了。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江韶容,这个她们眼里的受气包、软柿子,三言两语,就将一盆脏水,变成了一顶镶金带玉的桂冠,还稳稳地戴在了她自己头上! 而她们,什么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 追最重要的是江韶容怎么会和裴景焕结婚? 她还真是小看江韶容了,连裴景焕这样的人物都能勾引。 此时裴景焕对江韶容说:“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 江韶容一笑:“当然!我这就去收拾行礼!” “好,我去车上等你!”裴景焕看都没看江家剩下的人转身就回了自己的车上。 江韶容更是头一扭上了楼,她要走咯! 就在江家气氛凝滞到冰点时,门口又传来了一阵喧闹。 “亲家!亲家!我们来给您道喜了!” 人未到,声先至。 顾正霆的母亲,领着她那对宝贝孙子顾睿和顾娇娇,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他们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麦乳精、水果罐头,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 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那面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闪闪发光的锦旗。 她眼睛都直了!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这……这就是市里发的锦旗吧!‘红色资本家’!亲家,您家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她想当然地以为,这荣誉是整个江家的。 第22章 她在保护我 那她儿子顾正霆娶了江袅袅,不也跟着沾光了吗?以后在单位,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了! 顾娇娇也仰着下巴,一脸得意,她走到江袅袅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袅袅阿姨,恭喜你呀!以后你就是红色资本家的女儿了!” 此时江韶容也正好提着东西下楼了。 看见顾家一大家子都在,她忍不住翻白眼。 真是阴魂不散! 顾睿那个小人精,则一眼就看到了正拎着行礼下楼的江韶容。 他立刻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江韶容,你这是要被赶出家门,下乡接受再教育了吗?也是,你这种资本家大小姐,是该好好改造改造思想了!” 怀秀芳也看到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假惺惺地说道:“韶容啊,你也别怪你爸爸心狠。现在你家成了光荣的‘红色家庭’,你这个思想落后的,确实不适合再待在家里了。你放心,你下乡以后,我们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爸爸和袅袅的。” 她们一唱一和,言语间充满了对江韶容的鄙夷和对江家未来的得意。 她们以为,江韶容是被家族为了荣誉而牺牲掉的那个弃子。 江袅袅听着这些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想解释都插不上话! 江韶容却笑了。 她缓缓走下楼梯。 有看那几个跳梁小丑,只是对着一旁脸色铁青的江重山,露出了一个无比“乖巧孝顺”的微笑。 “爸爸,既然家里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也要嫁人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您和阿姨,还有妹妹,要好好保重。” 说完,她又转向一脸懵逼的怀秀芳,笑得云淡风轻。 “顾阿姨,把你手上的锦旗还给我哦,这面锦旗是市里单独奖励给我个人的。还有,我已经和江家脱离了关系。” 这话一出,怀秀芳像是被烫了手似的,差点把那面金丝绒锦旗扔在地上。 脱离关系了? 这锦旗,是江韶容一个人的? 那她刚才那番热火朝天的恭维,岂不是全都拍在了马腿上? 顾睿和顾娇娇他们看看江韶容,再看看脸色煞白的江袅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巴结谁。 江袅袅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重生回来,步步为营,抢占先机,就是为了将江韶容狠狠踩在脚下,可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却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 上辈子的裴景焕,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都冷若冰霜,怎么这辈子会对江韶容另眼相看? 她不甘心! 凭什么江韶容这个蠢货能一次次地化险为夷,还能攀上裴景焕这样的高枝? 看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顾正霆,江袅袅忍不住口出恶言。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你为了攀高枝,走了些不光彩的路子,也不该这样和家里划清界限啊!” 她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却充满了恶毒的暗示。 “我知道,你最近是走了些狗屎运,不知道被哪个有钱有势的人看上了,给你撑腰。可你也不能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连爸爸和妹妹都不要了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言下之意,江韶容能有今天,全是靠出卖自己得来的,是个被人包养的货色! 怀秀芳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江韶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是背后有男人了! 她自以为是地把这场戏码看懂了,江韶容这是演戏给他们顾家看呢! 想用这面破锦旗和所谓的脱离关系,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好嫁进他们顾家! “哼!”怀秀芳把锦旗往江韶容怀里一塞。 “江韶容我告诉你,少在这儿演戏!想凭着一面破锦旗就进我们顾家的门,你做梦!我们顾家只认袅袅这一个儿媳妇!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们家可要不起!” 她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拉过江袅袅的手,亲热地拍了拍:“好孩子,别怕,谁也欺负不了你!” 江袅袅立刻垂下头,露出一抹羞涩又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一个冷得像冰锥一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哦?是吗?” 裴景焕不知何时又下了车,折返回来,他倚在院门边,双手环胸,正冷冷地盯着院内这群跳梁小丑。 他刚才在车里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进来催促,没想到正好听见了这番污言秽语。 他的视线落一一扫过院子里人,冰冷彻骨!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东西来评价了?” 怀秀芳和顾正霆看见裴景焕出现在这里,都很惊讶! 江袅袅也被他看得心头一颤。 江韶容忽然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裴景焕裴首长,不巧,正是在下的未婚夫!” 说完还朝不远处的裴景焕挑了挑眉毛,裴景焕则宠溺的一笑随即朝着她走过来。 裴景焕一把搂过江韶容的腰,乐得配合她。 “既然容容已经和江家断亲了,那婚礼的时候就不通知你们了!” 裴景焕来了一句绝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顾正霆,他一脸阴鸷的瞪着江韶容。 江韶容要嫁人了?嫁的还是裴景焕?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江韶容,你要嫁给他?” 他指着门口的裴景焕。 “你疯了吗?为了攀附权贵,你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不要了?” 他拔高声音,带着残忍的讥讽,一字一顿地吼道:“他裴景焕绝嗣!你不知道吗!” “绝嗣”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小小的江家院落里炸开。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怀秀芳脸上的得意僵住了,江重山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裴家子嗣艰难是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秘密,但“绝嗣”这两个字,是诛心之刀,从未有人敢当着裴景焕的面说出来! 顾正霆这是疯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裴景焕。 男人依旧从容的搂着江韶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那幽深的眸子里,却卷起了骇人的风暴。 江韶容缓缓上前一步,将高大的裴景焕挡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守护之意。 “我的男人,能不能生,关你屁事?” “就算他不能生,我也乐意守着他一辈子。” 她抬起眼,目光直刺顾正霆,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倒是你,顾正霆,与其关心别人的家事,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腿吧。” “毕竟,一个残废,可比一个‘绝嗣’的男人,要没用得多。”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景焕瞳孔紧缩。 他垂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道纤细却倔强的背影。 阳光下,她白衬衫的轮廓被勾勒出一圈温暖的绒光。 这是第一次。 有人因为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将他护在身后。 而且还是个女人! 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心,毫无征兆地被撞了一下。 这个女人…… 她是在,保护他? 第23章 我们是结婚的关系 江韶容的话,直直捅进了顾正霆脆弱不堪的自尊心上。 他引以为傲的军旅生涯,未来无限光明的前途……这一切,都悬于他这条伤腿之上。 江韶容,她怎么敢拿这个来戳他的脊梁骨! “你……”顾正霆的脸在一瞬间由红转为铁青,额角青筋突突暴跳。 他指着江韶容一向自视甚高的眼里,此刻只剩下被戳穿所有伪装后的疯狂与怨毒。 裴景焕嘴角勾起愉快的笑。 江韶容迎上顾正霆的视线,挑衅的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裴景焕的手。 “我们走。” 裴景焕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只是转身的瞬间,冰冷彻骨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纯粹的漠视。 随后,他便拥着江韶容,走出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厌烦的院子。 军绿色的吉普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绝尘而去。 吉普车内,又陷入了另一场沉默。 裴景焕不说话只是在观察她。 看着她脸一会纠结一会懊悔,一秒钟十八个表情,甚是是有趣! 她赢了。 赢得了尊严,裴景焕的承诺,也赢得了一张名为“红色资本家”的保命符。 可然后呢?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她现在,一无所有。 为了拿到这张保命符,她从江重山手里撬来的那些东西,比如房产,店铺什么的她根本带不走啊! 看来,等风头过去,找个合适的机会,必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房子,店铺一部分直接上交国家,彻底坐实自己“红色”的身份,让任何人也抓不到把柄。另一部分,她准备以匿名的形式,想办法送到屠小呦的疟疾研究实验室去。 那不仅是投资未来,更是为了前世那些枉死在疟疾下的无数同胞。 可眼下…… 江韶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几张薄薄的纸片。 那是她身上仅有的几张粮票,皱巴巴的。 这是她此刻全部的身家,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斤。 前世,她虽然活得憋屈,但至少有顾家作为容身之所。 而这一世,她亲手斩断了所有的退路,前方是光明还是深渊,犹未可知。 “在想什么?” 一道低沉平稳的嗓音,忽然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江韶容的思绪。 裴景焕实在没忍住打断她的思绪。 “没什么。”江韶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 “只是在想,接下来去哪儿。” 裴景焕一笑,突然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可是要结婚的关系!” “所以呢?”江韶容下意识的问道。 裴景焕往椅背一靠:“去我那!” 江韶容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这是要和她同居的意思? 然后就听到裴景焕继续说。 “我在军区大院有套房子,两居室,平时我大多待在部队,空着也是空着。”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你先住下。那里,安全。”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很有分量。 安全。 这正是江韶容眼下最需要,也最奢侈的东西。 江韶容的心,微微一动。 她本能地想拒绝。 说白了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她最终还是要去港城的,所以不想和他牵扯太多! 可理智告诉她,她没有拒绝的资本。 以她现在的处境,一个人在外面,无异于一只羔羊闯进了狼群。 无论是江家,还是顾家,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军区大院,无疑是整个京市最铜墙铁壁的堡垒。 住在那里,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她沉默了片刻,在脑中迅速权衡利弊。最终,现实战胜了那点可笑的自尊。 “好。”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 “麻烦你了。” 裴景焕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嘴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 吉普车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门口停下。 高大的门岗,站得笔直的持枪哨兵,以及那块写着“军事管理区”的醒目牌子,无一不彰显着此处的威严与肃穆。 裴景焕从窗口递出证件,哨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立刻抬杆放行。 车子驶入大院,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映入眼帘的,是整齐划一的白杨树,一栋栋带着时代印记的红砖小楼,以及宽阔干净的水泥路。偶尔有穿着军装的人路过,彼此之间会点头致意,整个大院都笼罩在一种宁静而有序的氛围之中。 这里,是一个独立于世俗之外的小世界。 车子最终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前停下。 楼前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用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着,院角还种着一棵石榴树,虽然已是秋季,但枝叶依旧苍翠。 “到了。” 裴景焕率先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 江韶容跟着他走进院子,推开那扇漆着深绿色油漆的木门,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子里的陈设,和裴景焕本人一样,简单、利落,充满了阳刚之气。 磨得光滑的水泥地面,一套半旧的深色木质沙发和茶几,墙边立着一个高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军事理论到世界名著,应有尽有。 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切都以实用为主,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有两间卧室和一间洗漱室。”裴景焕言简意赅地介绍着。 “你住朝南那间,光线好一些。” 他领着她上了二楼。 她的房间同样简洁,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但被褥都是崭新的,显然是提前准备过的。 “水龙头往左是热水,电灯开关在门后。邻里都是军属,关系简单,不用担心。”裴景焕交代得极快,像是在汇报工作。 江韶容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不受任何人打扰的空间。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缓缓包裹了她疲惫的灵魂。 她喜欢这个院子,喜欢这个房间的整洁和安静。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第24章 难缠的婆婆,消失的他 裴景焕“嗯”了一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部队还有紧急会议,我得马上回去。你先安顿下来,缺什么就记下来,回来带给你。”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任何事,直接去大院门口的警卫处,报我的名字,让他们联系我。” “我知道了。” 裴景焕没再多说,点了点头,转身便下了楼。 很快,院子里再次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整个小楼里,只剩下江韶容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 窗外,就是那个种着石榴树的小院,再远一些,是邻居家同样风格的红砖小楼。 安全,静谧。 她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好好喘一口气了。 江韶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尖利刻薄、几乎刻进了她骨髓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隔壁院子里传了过来,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这份宁静。 “顾娇娇!你个死丫头,又把墨水弄到新衣服上了!你知不知道这身衣服多贵?你爸一个月的津贴都快被你们兄妹俩给败光了!” 是怀秀芳的声音! 江韶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僵硬地转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心翼翼地凑到窗边,透过枝叶的缝隙,朝隔壁院子望去。 只见怀秀芳正叉着腰,指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破口大骂。 而小女孩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眼神阴郁的男孩,正是顾睿。 不远处,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是顾正霆! 江韶容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谁能告诉她,顾家为什么也住在这里? 她费尽心机才逃离的噩梦,她以为可以暂时摆脱的仇人,竟然就住在她的隔壁! 前世顾家根本不是住在这里的啊? 江韶容觉得世界都玄幻了! 她所谓的“安全港湾”,竟然和地狱,只有一墙之隔! 冤家路窄,竟然会窄到这种地步吗? 这可真是,天底下最恶毒的玩笑了。 江韶容闭上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她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一家人,看着怀秀芳的唾沫星子横飞。 顾正霆他只是不耐烦地皱着眉,呵斥了一句“够了”,便一瘸一拐地转身回屋,对这场闹剧没有丝毫想要制止的意思。 冷漠,自私,刻在骨子里的虚伪。 江韶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住在这里……也好。 近一点,才能看得清楚,他们摔得有多惨! 她倒要看看,没有了她的精心医治,顾正霆这条腿能撑多久。 既来之,则安之。 顾家住顾家的,她住她的。 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她乐得清静,看他们自相残杀。 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的局面。 打定主意,江韶容拉上了窗帘,将隔壁院子里的污言秽语彻底隔绝。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前世今生的画面在梦中交织。 叫醒她的是一阵淡淡的米粥清香。 江韶容一愣,披上外衣走下楼。 只见客厅的木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搪瓷碗,里面是熬得软糯粘稠的白粥,还冒着丝丝热气。碗边,卧着一个剥好了壳、光溜溜的水煮蛋。 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江韶容走过去,拿起纸条。 纸上的字迹,如同其人,刚劲有力,笔锋锐利得仿佛能透穿纸背。 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早饭。勿外出,等我回来。” 没有落款,但她知道是谁。 裴景焕,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个男人,行踪简直像个幽灵。 江韶容看着那碗温热的白粥,和那个圆滚滚的鸡蛋,心里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的时候,是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给了她一碗热粥。 尽管她清楚,这或许只是他出于“合作盟友”的基本道义,甚至可能只是顺手为之。 但这份简单的关怀,在此刻,却像是一道光,照进她黑暗的人生里。 这个男人,似乎也并非全无人情味。 江韶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米粒被熬煮得开了花,入口即化,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寒意和一夜的疲惫。 很舒服。 可是…… “勿外出,等我回来”? 江韶容看着纸条上的命令,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等他? 她可不是那种需要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依赖裴景焕,固然可以得到一时的安稳,但那不是长久之计。 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她前世犯过的、最致命的错误。 这一世,她要的,是能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而力量,来源于实力和资本。 吃完早饭,江韶容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 她必须出门。 第一,她需要钱。 她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布票,是她眼下全部能合法使用的身家。 空间里那些文玩宝贝,在这个时代根本没办法正大光明拿出来。 只要江韶容敢掏,下一秒红卫兵就会像嗅到肉的狗一样找上门来。 她要去黑市。 把这些票证换成实实在在的钱,如果运气好,能换到几根“小黄鱼”是最好不过的。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没有什么比黄金更能给人安全感了,方便携带,又永不贬值。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她要去寻找她的“弹药”。 她的医学实验室空间,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空间里目前只有一些基础的现代西药和设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太过超前,一旦暴露就是弥天大祸。 她真正的优势,在于结合了现代医学知识和空间培育能力的中医药理。 空间里的土地,有着超乎寻常的生长速度和优化能力。 她需要一些珍稀的、甚至是濒临灭绝的药材种子或者幼苗,移植到空间里进行培育。 人参、灵芝、何首乌……这些东西,一旦被她用空间灵泉水催生出百年甚至千年的药性,那便是无价之宝。 无论是用来救人,还是用来换取资源,都将是她手中最大的资本! 第25章 不检点的女人 吃完早饭,江韶容翻出旧衣服。 既然要去黑市,就不能太惹眼。 最后检查了一遍口袋里的票证,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军区大院,宁静而祥和。 有早起锻炼的军人喊着口号跑过,有提着菜篮子的军属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江韶容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普通,脚步匆匆地朝着大院门口走去。 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大院铁门的那一刻,几道刺耳的声音,像是算准了时机一般,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江家的大小姐吗?” 江韶容的脚步一顿,脊背瞬间绷紧。 她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怀秀芳左手提着一个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竹篮子,右手牵着顾娇娇,旁边还跟着顾睿。 看样子,是刚从外面的菜市场回来。 此刻,怀秀芳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韶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充满了鄙夷和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啧啧啧,瞧瞧这身打扮,怎么,跟江家断绝关系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了?” 她身边的顾娇娇立刻有样学样,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尖声道:“奶奶,她好脏啊!衣服上还有补丁呢!比我们家擦脚的布还破!” 顾睿虽然没说话,但那双阴沉的眼睛里,也满是轻蔑的笑意。 怀秀芳显然对孙子孙女的反应极为满意,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她早就认定,江韶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离了江家,那就是离了水的鱼,蹦跶不了几天。 现在看她这副落魄潦倒的样子,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小贱/人,肯定是没地方去了,走投无路,所以才跑到军区大院来! 她想干什么? 肯定是想来找正霆!想仗着以前那点婚约的情分,来求正霆收留她! 好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脸皮比城墙还厚! 一想到这里,怀秀芳心里的那股火气和优越感就蹭蹭往上冒。 她故意拔高了音量,让周围路过的军属都能听见:“江韶容,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顾家,可不是收容所!你当初死活要退婚,闹得满城风雨,现在看我们家正霆好了,就想舔着脸贴上来?晚了!” “我们家袅袅,那才是正经八百的未婚妻,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不像某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离了娘家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她的话又响又亮,成功吸引了几个路人的注意。 那些军属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是顾营长家里的吗?” “另一个是谁啊?穿得那么破烂,听着像是顾营长以前的未婚妻?” “哎哟,这是什么破事,跑到大院门口来闹了……”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江韶容这个被江家赶出门的丧家之犬,有多么狼狈,多么不要脸!她要把江韶容的名声,彻底搞臭! 江韶容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丑角。 她本不想理会。 跟这种蠢货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她只想转身就走。 可怀秀芳却不依不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了,更加来劲。 “你个狐狸精,哑巴了?跑到我们军区大院来,是不是又想勾搭哪个野男人?我告诉你,我们这可是正经地方,容不得你这种作风不正的女人来败坏风气!” 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江韶容的肩膀。 江韶容的眼底,寒光一闪。 就在她准备扣住对方手腕,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 “顾家婶子,一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 一道清朗悦耳,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男声,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瞬间压过了怀秀芳的叫嚷。 江韶容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军绿色长裤的年轻男人,正倚着大院门口的一棵白杨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又让人看不透那笑意底下的真实情绪。 他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开合间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更衬得他有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潇洒与不羁。 江韶容微微蹙眉。 这个人,她不认识。 至少,前世今生,在她的记忆里,都没有这号人物。 怀秀芳看到来人,却是愣了一下,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了不少。 “是,是傅医生啊。”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也软了下来。 傅医生? 江韶容心里一动,目光落在了男人那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的确像是一双能握住手术刀的手。 被称作“傅医生”的男人,傅焱之,嘴角噙着笑,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怀秀芳,目光径直越过她,落在了江韶容的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探究。 “这位同志,是你的朋友?”傅焱之明知故问,视线又转回到怀秀芳脸上。 怀秀芳脸色一僵,立刻啐了一口:“呸!谁跟她是朋友!傅医生你可别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了!她就是个被家里赶出来的扫把星,跑到我们这儿来打秋风的!” 她看江韶容那张脸,哪怕穿着破烂,也掩不住那股狐媚气,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她还想继续泼脏水,叫嚷着败坏江韶容的名声。 “她这种人,最会装模作样,指不定……” “哦?”傅焱之挑了挑眉,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的笑意淡了几分,多了些许冷意,“是吗?” 他把玩着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机身,慢悠悠地说道:“我倒是听说,顾营长最近腿伤恢复得不太理想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瞬间闭了嘴! 儿子的腿,是她现在最心焦、最要命的死穴! 傅焱之仿佛没看到她的脸色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第26章 莫名其妙的男人 “这军区医院的骨科专家就那么几个,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顾营长的伤,复杂得很,后续的治疗和康复,可不是随便哪个医生都能接手的。” “婶子,你说,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点什么顾家家属在军区大院里仗势欺人、无理取闹的风言风语……” 他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审视的看向怀秀芳。 “影响了顾营长的声誉,让院领导觉得顾家家风不正,从而影响了后续的治疗资源分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对吧?” “你说,顾营长是想好好地站起来,继续当他那个前途无量的团长,还是想因为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后半辈子脱下军装当个瘸子呢?”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怀秀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再蠢,也听得懂傅焱之话里的意思。 这是在拿她儿子的前途,拿她儿子的腿,来警告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笑眯眯、很好说话的傅医生,说起话来竟然这么狠,这么一针见血! 周围的军属们也听出了味儿,看怀秀芳的眼神都变了,从刚才的看热闹,变成了鄙夷和疏远。 为了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堵在大门口撒泼,一点军属的自觉都没有! 怀秀芳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她又怕又气,偏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只能死死地瞪了江韶容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然后,她一把拽过顾睿和顾娇娇,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们走!”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江韶容看着那个叫傅焱之的男人,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审视和疑惑。 她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他。 可他,为什么会出面替自己解围? 而且,他三言两语就抓住了顾家的命脉,显然对顾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江韶容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迎着江韶容审视的目光,非但不避,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个男人,绝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玩世不恭。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不知先生贵姓?”江韶容开口问道,人家既然帮了她,她总归要道声谢。 “免贵姓傅名炎之,举手之劳,江/同志不必放在心上。”傅焱之将那个被他把玩许久的打火机“咔哒”一声合上,揣回了裤兜里,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江韶容的戒备没有丝毫放松。 这人叫她江/同志?他显然是认识自己的。 可她的人生信条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尤其是在她如今一无所有、四面楚歌的境地。 “我与傅医生素不相识,”她声音清冷,字字清晰。 “傅医生这份举手之劳,未免太热心了些。” 她试探的问道。 傅焱之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 “江/同志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他像是品评一件珍贵的瓷器,语气里带着玩味。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偶然路过。” 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江韶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悄然探向了衣袖里藏着的银针,那是她最后的防线。 傅焱之仿佛看穿了她的警惕,停在了半米之外。 “我认识你,江韶容同志。”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或者说,我听过你的事迹。” 江韶容的眉心微蹙。 “前段时间,在供销社门口,是不是有个叫屠小呦的疟疾专家晕倒了?”傅焱之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江韶容的心,猛地一沉! 知道屠小呦是专家的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屠小呦和后来赶到的裴景焕,应该无人知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矢口否认。 “别紧张。”傅焱之摆了摆手,姿态放松。 “我是医生,屠专家也是医学界的泰斗,她的事,我们圈子里自然会多关注一些。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处理这件事的派出所刘局长,是我舅舅。他跟我提了一嘴,说有个医术高超的年轻女同志,手法利落,判断精准,用几根银针就稳住了屠专家的病情,还顺手废了一个行凶混混的手腕。” 刘局长…… 江韶容的脑海里飞速地运转着。 “刘局长说,那位女同志,自称是江重山的女儿。”傅焱之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而据我所知,江家的大小姐江韶容,昨天刚刚搬进了裴景焕的住所,而裴景焕是我的好兄弟,我想,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江韶容沉默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裴景焕的好朋友! “既然是裴首长的朋友,那也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傅医生你想做什么?”她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 这份镇定,让傅焱之眼中的欣赏更浓了。 “没什么。”他笑了笑,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就是单纯地……好奇。我对医术高明的人,总是有着天然的好感和敬意。尤其是像江/同志这样,身在困境,却依旧愿意出手救人的,更是难得。” 他的话,像是在夸赞,又像是在试探。 江韶容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傅医生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 这个男人太聪明,也太危险。 “别急。”傅焱之侧身,让开了路,却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手腕一翻,以一个极其迅捷且隐蔽的动作,将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塞进了她的手心。 江韶容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甩开。 “嘘。”傅焱之对着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礼物。” 随后,他便像是没事人一样,双手插兜,迈着悠闲的步子转身离去。 江韶容站在原地,紧紧地攥着那张小小的纸条。 傅焱之…… 他到底是敌是友? 裴景焕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她低头,缓缓摊开手心。 第27章 去黑市 那是一张用香烟盒的锡纸折成的方块,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却又透着一股凌厉。 「城西,槐树巷,第三家,门上挂红绳。」 「暗号:今日风大,可有新炭?」 江韶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就是她前世辗转打听到的,京城最大的黑市据点和接头暗号吗?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之所以敢肯定自己能找到黑市,就是因为前世的顾正霆,为了给他那双残腿寻找特效的民间偏方和珍稀药材,曾经逼着她去过这个地方! 那个阴暗、潮湿、充满了交易和危险的巷子,是她前世噩梦的一部分。 可傅焱之,他怎么会知道她要去黑市?还将信息写下来,用这种方式递给了她! 他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在警告她,她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江韶容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感觉有双眼睛,正在暗处的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然后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口袋的最深处。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会落入傅焱之或者他背后之人设下的圈套。 不去,她今天的计划就全部泡汤,没有那些药材,自己就没办法继续进行上辈子的研究,给自己铺路。 依赖裴景焕? 不。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她死过一次才换来的教训。 她的人生,只能由她自己掌控! 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今天也必须闯一闯! 打定主意,江韶容拉了拉衣领,快步走出了军区大院。 城西的槐树巷,名不副实。 这里没有高大的槐树,只有低矮破败的棚户,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斑驳。 巷子很窄,仅容两人并肩通过,头顶是蜘蛛网般杂乱的电线,脚下是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腐烂的气味。 这里是京城繁华的背面,是被遗忘的角落,却也是地下交易最活跃的温床。 江韶容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交错的小径,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挂着一小截红绳的破旧木门。 她整理了一下呼吸,抬手,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三下。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警惕的眼睛从门缝里露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谁?”沙哑的声音。 江韶容压低了声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今日风大,可有新炭?” 门后的眼睛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在判断真伪。 几秒钟后,门“吱呀”一声完全打开,那个沙哑的声音催促道:“进来。” 江韶容闪身而入,木门在她身后迅速关上。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的院子,或者说,是几个院子被打通了。里面人头攒动,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低声的安静。 每个人都用帽子、头巾或者口罩遮掩着自己的面容,行色匆匆,目光警惕。 江韶容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她看到了用油布包着,正在交易的肥瘦相间的猪肉,成袋成袋的精白米面,还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兜售工业券、自行车票,甚至是上海牌手表。 这些,都是这个票证年代里,比钱还硬的硬通货。 江韶容没有停留,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径直走到了院子最深处的角落,那里摆着几个药材摊子。 几个摊主有气无力地坐着,摊上的药材也大多是些常见的货色,品相一般。 江韶容的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最角落的一个摊位上。 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满脸皱纹,神情愁苦。 她的摊位上,药材却比别家要多得多,也整齐得多。 当归、黄芪、川芎、白术……甚至还有几支品相不错的干枯人参和一小块色泽深沉的灵芝。 江韶容的眼睛亮了。 她走上前,蹲下身,状似随意地拿起一根当归,放在鼻尖轻嗅。 “大娘,您这药材怎么卖?” 老大娘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报了个价。 价格很公道,甚至比市面上的药铺还要便宜一些。 江韶容不动声色,又拿起几样药材一一查看。 她发现,这些药材虽然晾晒得很好,但采摘的手法却有些参差不齐,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大娘,看您这药材品相不错,家里是采药的?”江韶容一边挑选,一边状似闲聊地问道。 提到这个,老大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俺家那口子,还有俺儿,以前都是采药的好手……可……”她哽咽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俺那小孙子,前阵子得了急病,在医院躺着,天天都要花钱……家里的顶梁柱又都……唉,没办法,只能把这些压箱底的存货都拿出来,换点救命钱。” 江韶容的心,微微一动。 她看着老大娘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在顾家,她何尝不是为了给那两个白眼狼治病、买营养品,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嫁妆。 同是天涯沦落人。 江韶容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大娘,您这些药材,我全要了。” 老大娘猛地抬起头,睛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姑……姑娘,你……你全要?”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全要。”江韶容点点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您开个价吧。” 老大娘哆嗦着嘴唇,算了好半天,才报出了一个数字。 江韶容听完,没有还价,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了她手里能给老大娘的所有东西。几张大团结,还有一些零散的票证。 “大娘,我没带那么多现金。这些钱您先拿着,剩下的,我用这些全国粮票和布票跟您换,可以吗?”她将票证推了过去。 “您拿着这些,总能给孩子换点好吃的,做身新衣服。” 在这个年代,粮票和布票的价值,有时候比钱还实在。 老大娘看着那些崭新的票证,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哎哟,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使不得,使不得,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大娘。”江韶容将钱和票都塞进了她的手里。 交易很快完成。 第28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江韶容将所有的药材都装进了一个巨大的背篓里,那重量,压得她一个趔趄。 她强撑着,将背篓背在背上,佝偻着身子,艰难地朝外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拿出那一沓大团结和票证的时候,不远处,两道贪婪而阴狠的目光,已经像毒蛇一样,死死地锁定了她。 一出黑市,江韶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缀在她的身后。 她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财不露白,是这个时代的铁律。 她刚才对老大娘的一时心软,竟给自己招来了祸患。 她加快了脚步,专挑人多的大路走。 可那脚步声,却如影随形,甚至越来越近。 江韶容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背着沉重的药材,根本跑不快。 眼看着前面就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是回军区大院的近路。 她咬了咬牙,只能赌一把。 一拐进巷子,她立刻将背篓放下,从袖中滑出三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夹在指间。 她宁愿将这些药材舍弃,也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站住!” 身后,两道阴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前一后地堵住了巷子的两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妞,挺有钱啊?”为首的刀疤脸晃着膀子走过来,一双贼眼在她身上和那个鼓鼓囊囊的背篓上来回打量。 “哥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 江韶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握着银针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滚。” “哟,还挺辣!”刀疤脸淫笑一声。 “哥哥就喜欢辣的!兄弟们,把东西拿过来,人……也带走,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跟她‘聊聊’!” 另一个男人搓着手,狞笑着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巷口。 “住手!” 两个正要上前的混混,一听声音,动作猛地一僵。 他们转过头,只见巷口,裴景焕负手而立。 身边跟着两个身穿军装的士兵! 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裴……裴……裴……” 刀疤脸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一个完整的称呼都说不出来。 他们这种在道上混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裴景焕这张脸? 这可是军区大院里,谁都不敢惹的活阎王! 传闻他手上沾过血,杀过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抢谁不好,偏偏抢到了他的人头上? “我的人,你们也敢碰?” 裴景焕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两人的心脏。 两个混混腿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连滚带爬地磕头。 “裴……裴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您的……的人”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裴景焕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江韶容的身上。 当他的视线触及她指间那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时,眸色暗了暗。 “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 江韶容紧绷的神经,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悄然松懈了下来。 她收起银针,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回答:“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她的解释,让裴景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再说话,只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那两个混混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让开了一条路。 裴景焕走到江韶容面前,弯腰,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将那个巨大的背篓提了起来,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带着一层薄茧,力道却不容反抗。 “走,回家!” 江韶容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回家,或许是这两个字让她感动了一瞬,顺从的任由他拉着!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两个混混,依旧跪在原地,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很快,两人就回了军区大院! 裴景焕将背篓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江韶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便转身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江韶容知道,他生气了。 但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只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也不管他了,迅速地将背篓里的药材拿出来,分批次地拿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心念一动,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药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部被她转移到了医学实验室的空间里。 空间里,那片神奇的黑土地,立刻开始分析这些药材的成分和药性。 江韶容甚至能感觉到,空间里的灵泉,正在蠢蠢欲动,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滋养这些“新朋友”。 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累的到头就睡,不知不觉天都已经黑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江韶容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门,看到的却不是裴景焕。 “江/同志,您好。” 门口站着的是李副官! “你怎么来了?裴首长呢?” 难道他又离开了? 李副官有些拘谨地挠了挠头,“首长让我给您送晚饭过来。” 江韶容接过了饭盒:“谢谢你,李副官。” “哎,不客气不客气!”李卫国连连摆手,见江韶容似乎没有立刻关门的意思,便忍不住小声地替自家首长说起了好话。 “那个……江/同志,您别看我们首长平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其实……他人可好了!” “今天下午,他回家之后,听说您一个人出去了,他二话不说就冲了出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就是担心您。” “他那个人,就是嘴笨,关心人也不会说,只会做。” 江韶容听着,心里那点坚硬的东西,似乎又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她邀请李副官进来坐! 她打开饭盒,里面是白米饭,还有一荤一素两个菜,油汪汪的,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极好的伙食了。 “李副官,看来有一位贤内助呀。”江韶容夸赞道。 第29章 狐狸精给野男人钱 “家里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我媳妇和我娘在带着!”李卫国憨厚地笑着,“大家都说我家那位做饭好吃,首长特意嘱咐了,要让你多吃点呢。” 江韶容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这个年代,当兵的津贴有限,要养活一大家子,日子过得都很艰难。 她吃完饭,将饭盒递还给李卫国。 就在李卫国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江韶容叫住了他。 “等一下。” 她手里捏着几张票证,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李卫国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给孩子买点东西。” 李卫国低头一看,是几张全国粮票,还有一张崭新的布票! 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饭盒都扔了,连忙要把东西推回去。 “哎哟,江/同志,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江韶容的语气不容置喙,“以后,裴景焕的事,还要多麻烦你。” 这是示好,也是收买。 一个忠心又可靠的眼线,有时候能起大作用。 李卫国一个七尺男儿,此刻眼眶却有些泛红。 他知道这些票证意味着什么! 他最终没有再推辞,只是重重地对着江韶容敬了一个军礼。 “江/同志,您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他不知道的是,这温情的一幕,正巧被隔壁的两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看得一清二楚。 顾睿和顾娇娇,像两只偷/腥的猫,趴在自家院子的墙角,眼睛瞪得溜圆。 “哥哥,你看!那个狐狸精在给野男人钱!”顾娇娇压低声音,兴奋地尖叫。 顾睿的眼中,也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里。 “奶奶!奶奶!我们发现!江韶容那个狐狸精就住在隔壁,她还在养小白脸!我们亲眼看到她给一个当兵的塞钱和票了!” 怀秀芳一听,惊呆了! 没想到江韶容如今住在隔壁,那可是裴首长的家啊!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住在裴首长的家里,竟然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对于隔壁院子,江韶容一无所知,也并不关心。 裴景焕一夜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想想觉得他工作那么忙,不回来也正常! 第二天。 她起床之后,坐在桌前,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裴景焕的根在港城,港城裴家那可是相当大的家族! 前世,她从未去过那个传说中遍地黄金的港城。 这一世,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 既然她和裴景焕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说不定他会把她带去港城! 就算他不带她去,她也会自己去的! 而裴家是港城的顶级豪门,规矩礼数一定极多。 如果她真的和裴景焕有机会去,总不能两手空空。 人情世故,有时候是最有效的敲门砖。 她应该提前准备一些京市的特产,或者说,这个时代大陆独有的、有底蕴的伴手礼。 既能显得她懂事,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些好感。 想到这里,江韶容不再犹豫。 她要去一趟百货大楼。 京城百货大楼里面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江韶容穿梭在人群中,看着柜台里陈列的“飞鸽”牌自行车、“上海”牌手表、“蝴蝶”牌缝纫机……这些后世看来充满年代感的古董,此刻却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奢侈品。 她径直上了楼,来到了出售工艺品和特产的楼层。 她需要挑选的,是那种既有特色,又不至于太扎眼,还能体现心意和品位的东西。 一套精致的景泰蓝茶具?太贵重,也太招摇。 几匹上好的丝绸?似乎又显得有些俗气。 江韶容一边思索,一边在各个柜台前仔细地挑选着。 她的目光,最终被一个柜台里陈列的檀香木雕刻品吸引了。 那是一套雕刻着“福禄寿喜”的文房四宝,雕工精细,木质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安神静气的幽香。 不张扬,有格调,还寓意吉祥。 送给裴家的长辈,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现在拿着有点重,想着待会走的时候再买。 她又转着转着忽然看见一家母婴用品店。 她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正要开口询问价格,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两道熟悉得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不远处,江袅袅正亲昵地挽着顾正霆的胳膊,一脸幸福甜蜜地在挑选着婴儿用品。 江韶容翻着白眼,不理会他们继续挑自己的东西。 货架上,从虎头帽、虎头鞋,到拨浪鼓、小木马,再到各式各样柔软的棉质襁褓和衣物,琳琅满目,都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软的稚嫩和可爱。 她想起了李卫国,记得他说他家的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 她和裴景焕如今是合作关系,但李卫国这个眼线,她却想用心笼络。 她的目光在货架上逡巡,最后,落在了一套用料极好的纯棉新生儿套装上。 衣服、帽子、手套、脚套一应俱全,触手柔软,一看就是用了心做的。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质拨浪鼓,摇一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咚咚”声。 不张扬,却很实用。 不远处,江袅袅正亲昵地挽着顾正霆的胳膊,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地贴在他身上。 嘴角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甜腻笑容,正指着一个漂亮的婴儿摇篮,跟顾正霆撒着娇。 “正霆哥,你看这个摇篮好不好看?以后我们的宝宝睡在里面,肯定像个小天使!” 顾正霆看着江袅袅微微隆起的小腹,耐心地听着江袅袅叽叽喳喳,时不时地点头附和,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和前世对着自己时那种不耐烦和冷漠,判若两人。 真是刺眼啊。 江韶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前世,她三次怀孕,顾正霆何曾陪她逛过一次母婴店? 他总是说忙,说部队有事,说一个大男人逛这种地方丢人。 而她那些未出世的孩子,就在他和他母亲的默许下,一次又一次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如今,他倒是为了江袅袅肚子里的孽种,甘之如饴地当起了二十四孝好男人。 何其讽刺!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和杀意。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把那套衣服和那个拨浪鼓帮我包起来。” 第30章 你自爱,你勾引姐夫未婚先育 她只想快点买完东西,离开这个让她作呕的地方。 然而,天不遂人愿。 “哟,这不是姐姐吗?” 一道尖锐又故作惊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江袅袅挽着顾正霆,已经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韶容,当目光落在江韶容手上正准备付款的婴儿用品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夸张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姐姐,你……你这是在买什么呀?”她故作天真地问道,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顾客和售货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逛起母婴店了?哎呀!”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里却满是恶毒的揣测和幸灾乐祸。 “姐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天哪!这可怎么办才好?是哪个男人的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未婚先孕,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江袅袅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可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和看好戏的眼神,却把她心里的龌龊念头暴露得一览无余。 周围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个年代,民风尚且保守。 未婚先孕,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破鞋”的! 一时间,无数道鄙夷、猎奇、轻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江韶容。 “啧啧,看她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检点。” “跟男人搞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真是不要脸!” “看她那样子,还挺镇定的,脸皮可真厚啊!” 顾正霆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他看着江韶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背叛的难堪。 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想要质问,却被江袅袅一把拉住。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江韶容的名声彻底搞臭! 让她成为人人唾弃的荡妇!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京市待下去! 江韶容站在所有目光的中心,脸上却出奇的平静。 她看着江袅袅那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看着顾正霆那副痛心疾首的虚伪模样,忽然,她笑了。 接着她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 抬起头对着江袅袅,大声地说道: “妹妹……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声,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袅袅脸上的得意,也僵在了嘴角。 这剧本,不对啊! 江韶容却不管不顾,她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我知道……你和正霆是真心相爱的!是我,是我这个姐姐碍了你们的事!是我占着正霆未婚妻的名分,让你受委屈了!”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里那套小小的婴儿服,泪眼婆娑地看着江袅袅。 “我知道你怀着正霆的孩子,你身子不方便,我……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别的能为你做的,只能……只能想着提前给未出世的外甥买件衣裳,表表心意……” “妹妹,你放心!”她猛地拔高了声音。 “等孩子生下来,你和正霆只管过你们的二人世界!这个孩子,我来养!我替你养!我不怪你,真的,谁让我是姐姐呢!” “你就和你姐夫……哦不,你就和顾正霆,好好过日子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整个母婴区,都被江韶容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给震傻了。 几秒钟后,人群再次爆发了! “我的天哪!搞了半天,是妹妹抢了姐夫啊!” “何止是抢姐夫,这肚子都搞大了!还反过来污蔑姐姐,这是什么黑心肝的玩意儿!” “那个男的也不是好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搞大自己小姨子的肚子!真是畜生!” “可不是嘛!你看那个姐姐,多善良啊!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给他们的孩子买衣服,还要帮他们养孩子,这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去!” “太不要脸了!真是刷新三观了!” 指指点点的声音,鄙夷唾弃的目光,像潮水一样将江袅袅和顾正霆淹没。 江袅袅彻底懵了,她做梦都没想到,江韶容这个一向沉闷木讷的女人,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她看着周围人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红色,从头皮麻到了脚底心。 “你……你胡说八道!江韶容,你血口喷人!”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韶容尖叫道。 顾正霆的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是个军官,最是要面子的! 周围人的目光像巴掌一样,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拽着江袅袅就离开了母婴店。 江韶容也没了心思,买了东西也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顾正霆和江袅袅竟然在拐角的地方堵她。 因为顾正霆真的以为江韶容怀孕了。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江韶容过来,他一伸手拦住了她。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江韶容,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 “我承认,我和袅袅是情不自禁,但你呢?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为了报复我,你就这么作践自己,这么不自爱吗?随随便便就跟外面的野男人怀上孩子,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太堕落了!” 江韶容气极反笑。 “顾正霆,你要点脸吧!” 她正要火力全开的骂人,身后一道低沉、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 江韶容回头就看见裴景焕长身玉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顾正霆看到裴景焕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景焕根本没有理会已经僵住的顾正霆和江袅袅,径直走到了江韶容的身边。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江韶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自己的保护圈里。然后,他才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顾正霆。 第31章 他连个后都留不了 “顾营长,很闲?”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顾正霆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他挺直的背脊,在裴景焕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首……首长好!”他结结巴巴地敬了个礼,大脑一片空白。 裴景焕的目光,又转向了旁边的江袅袅,特别是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走吧。”他低下头,声音瞬间柔和了三分,对着江韶容说道。 江韶容点了点头。 被这么一群苍蝇一搅和,她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 裴景焕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所有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则旁若无人地牵起了她的手。 两人就这么相携离去。 顾正霆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两人走出百货大楼,刺眼的阳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李卫国已经开着轿车,在路边等候了。 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一辆小汽车,无疑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江韶容原本想直接上车,彻底远离那对恶心的男女。 可偏偏,就在这时,江袅袅尖锐的声音又追了上来。 “姐姐!等一下!” 江袅袅拉着顾正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看到那辆油光锃亮的小汽车时,瞬间迸发出了贪婪和嫉妒的光芒。 再看看旁边顾正霆推过来的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江袅袅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嫌弃。 自从严打行动开始后,她那个投机倒把的爹江重山就不敢再开小汽车招摇过市了。 她出门,要么是挤公交,要么就是坐顾正霆的自行车,风吹日晒的,哪里有坐小汽车舒服? 她凭什么就要受这个苦? 江韶容那个贱/人,凭什么就能享受这一切? 一股不甘和酸意涌上心头,江袅袅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对着驾驶座的裴景焕,娇滴滴地开口道:“裴首长,您看,我和正霆哥也要回大院,这天又这么热,我……我还怀着孕,能不能……捎我们一程啊?” 她倚着车门,好整以暇地看着江袅袅,江韶容慢悠悠地开了口。 “顾营长是军区大院的家属,捎他回去,合情合理。” 她话锋一转,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江袅袅的脸。 “可是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既不是军人,也不是军属,我们这军区的车,是能随便载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回大院的吗?” “你!”江袅袅的脸瞬间涨红了。 她没想到江韶容会这么不留情面,当众撕她的脸皮! 她据理力争道:“我……我马上就要和正霆哥结婚了!我肚子里怀的也是顾家的骨肉!我们都是一个大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至于这么小气,连个顺风车都不让搭吗?” “再说了,我都怀孕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孕妇吗?捎我们一程,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别人不帮她,就是天理难容的恶人。 江韶容正要开口。 一直沉默的裴景焕,甚至连看都没看江袅袅一眼,只是对着车窗外的江韶容,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上车。” 然后,他那冷得像冰的目光,才终于落在了江袅袅和顾正霆的身上。 “我的车,”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不载不相干的人。” 说完,他让李卫国开车。 李卫国闻言,猛地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只留下江袅袅和顾正霆,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在刺鼻的汽车尾气中,面面相觑,狼狈不堪。 江袅袅看着远去的车影,气得直跺脚。 她今天,真是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江袅袅气得浑身发抖。 “江韶容!你这个贱/人!你得意什么!不就是攀上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尖声叫骂着,声音都劈了叉。 顾正霆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今天他所受的屈辱,比他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 先是在百货大楼被当成始乱终弃的渣男,被众人指指点点。 现在又被裴景焕当着江韶容的面,像训孙子一样训斥,最后连个顺风车都被如此羞辱地拒绝。 他作为男人的面子,在今天被江韶容和那个裴景焕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顾正霆猛地一拽江袅袅的胳膊,声音里压抑着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要不是你在那儿自作聪明,非要去招惹她,会有后面这些事吗?” 江袅袅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正霆哥,你怎么能怪我?我那不是想为你出气吗?谁知道那个贱/人变得那么牙尖嘴利!还有那个裴景焕,嚣张什么,还不是个绝嗣的!” 顾正霆气的瞪着江袅袅,“别说胡话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就算他绝嗣也不是你能议论的,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一百次!” 她之所以重生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顾正霆,就是因为她笃定,裴景焕那样的天之骄子,绝不可能看上江韶容这个木讷又无趣的女人! 就算他是裴景焕又怎么样? 他是个绝嗣的!这是港城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一个不能生的男人,就算权势再大,又有什么用? 而她江袅袅,肚子里怀的可是顾家的长孙!顾正霆现在虽然只是个营长,但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更何况,顾家还有顾睿和顾娇娇两个孩子,那两个小鬼头,机灵得很,将来都是她的助力! 她紧紧抓着顾正霆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正霆哥,你别生气了。”她放软了声音,开始发挥自己的优势。 “裴景焕再厉害又怎么样?他连个后都留不了!你不一样,你有我,有我们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睿睿和娇娇!我们才是一家人!将来你的前途,顾家的未来,都要靠我们的孩子!”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正霆,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第32章 来人啊!抓小偷啊! “你相信我,正霆哥!今天我们受的委屈,将来我一定让江韶容千倍百倍地还回来!她现在坐着小汽车又怎么样?我将来要让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我们一定会比她过得好一万倍!” 顾正霆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扶起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沉声道:“上车吧。” 江袅袅坐上自行车后座,颠簸的土路硌得她屁股生疼。 她双手紧紧环住顾正霆的腰,看着前方落日的余晖,眼神里的怨毒和野心交织成一片阴冷的火焰。 江韶容,你等着! 另一边,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军区大院。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裴景焕坐在后座,目不斜视,江韶容坐在旁边,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刚才在百货大楼那场闹剧,耗费了她不少心神,此刻只觉得有些疲惫。 “今天,谢谢你。”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虽然她和裴景焕是合作关系,但今天,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少不得要被顾正霆那个疯子纠缠许久。 裴景焕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清冷:“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动我的东西。” 江韶容:“……”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她决定不再自讨没趣,闭上了嘴。 很快,车子在她住的小楼前停下。 李卫国已经提前下车,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并把她买的东西都提了出来。 “江/同志,东西给您放门口了。” “多谢,不过这个是给你家孩子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江韶容买来的婴儿用品递给李卫国。 裴景焕诧异的看着她,对她送东西给李卫国的举动很是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卫国,他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不能收,不能收!” 江韶容毫不客气的塞到他的怀里:“别客气,拿着吧,反正买都买了我也用不上,就当是祝贺你喜得贵子哦!以后还要你麻烦多多照顾我家裴首长呢。” 江韶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把裴景焕也捎上了。 李卫国看了眼裴景焕见他没有异议,立刻对着江韶容道谢! 等人走后,裴景焕才说:“你是在收买我的人?” 江韶容一惊,这裴景焕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快就知道她的动机了? 但她怎么能承认,尬笑道:“对啊,我收买他还不是为了你!” 她拍马屁。 裴景焕看她明显心虚的样子和拙劣的演技,也没好拆穿她。 “那我谢谢你!”他无奈的摇头。 江韶容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是夫妻嘛!” 裴景焕失笑朝着门口走去,江韶容赶紧跟上去。 她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等等。” 裴景焕站在了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军人特有的警惕。 江韶容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房门。 门锁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裴景焕的表情却异常凝重,他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 “里面有人。”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江韶容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瞬间,她就屏住了呼吸,身体不自觉的贴在身后裴景焕的身上! “怕了?”裴景焕在她耳边似乎轻笑了一声。 江韶容尴尬一瞬:“谁,谁怕了!” 接着她认真的看着门后,被灵泉水滋养过的身体,五感早已远超常人。 她凝神细听,果然,从那扇紧闭的门后,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的翻找声。 不止如此,在浓重的夜色中,她甚至能“看”到是两个模糊的、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正在她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是他们! 顾睿!顾娇娇! 是这两个天生的恶种! 前世,他们就是这样,在她家里为所欲为。 偷她的钱,弄坏她的东西,甚至在她怀孕的时候,故意把涂了油的豆子撒在楼梯上,害她摔倒流产! 而这一世,他们竟然变本加厉,直接撬门偷窃了! 她正愁没有机会好好“回报”顾家这群白眼狼,他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江韶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转过头,对上了裴景焕深不见底的眼眸。 “裴首长,想不想看一场好戏?” 裴景焕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挑了挑眉,松开了她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提高了音量,朝着沉寂的大院,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来人啊——!抓小偷啊——!”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划破了家属院的宁静! “砰!” “哗啦!” “谁家啊?” “怎么了这是?”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楼里,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开门声、脚步声、询问声,乱成一团。 离得最近的几户人家,已经有人抄着擀面杖、拿着手电筒冲了出来。 “江/同志?怎么了?” “小偷在哪儿呢?” 江韶容指着自己的房门,身体“瑟瑟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刚回来,就听到里面有动静!我不敢进去!里面肯定有小偷!” 一听这话,几个热心的军嫂和退伍老兵顿时义愤填膺。 “反了天了!小偷都敢摸到我们军区大院来了!” “别怕,江/同志,我们人多!” “把门踹开!抓住他送保卫科!”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就把江韶容家的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屋内的两个小身影,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翻找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的碰撞声。 “堵住门口!别让他跑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一个膀大腰圆的营长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抬起脚,“哐”的一声巨响,就将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给踹开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 众人举着手电筒,十几道光柱瞬间聚焦在屋内,将不大的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抽屉被拉开,里面的东西扔了一地。一个被撬坏的木头盒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张布票。 第33章 偷东西的小贼 而那所谓的“小偷”,却是两个缩在墙角,吓得脸色惨白的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是顾正霆的一双儿女,顾睿和顾娇娇。 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哗然。 “这……这不是顾营长家的孩子吗?”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把人家里翻成这样?” “我的天,这哪是小偷啊,这简直是强盗!” 顾睿和顾娇娇被十几道手电筒的光晃得睁不开眼,也吓破了胆。 顾娇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顾睿虽然强撑着,但两条腿也在不停地打哆嗦。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都让让!让让!出什么事了?” 怀秀芳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惨状和自己那两个吓傻了的宝贝孙子孙女。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小祖宗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但姜还是老的辣,怀秀芳只慌乱了一瞬,立刻就镇定了下来。 她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把顾睿和顾娇娇搂进怀里,然后转过身,对着满院子的人,摆出了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误会!都是误会!”她拔高了声音,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跑来找他们江阿姨玩呢!看把大家给惊动的,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两个孩子。 然而,周围的邻居们可不是傻子。 “玩?顾大妈,有这么玩的吗?门都给人家撬了,东西翻了一地,这叫玩?”一个快人快语的军嫂立刻反驳道。 “就是啊!你看那锁都坏了,这分明就是入室盗窃!也就是江/同志回来得早,不然指不定丢多少东西呢!” 怀秀芳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强撑着辩解道:“哎呀,小孩子能懂什么?他们就是手欠,好奇!再说了,江韶容家里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不就是几件破衣服吗?至于闹得满城风雨,跟抓杀人犯似的吗?” 她这话,明着是解释,暗着却是在指责江韶容小题大做。 江韶容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她才缓缓地走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怀秀芳。 “您这话就不对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按照治安管理条例,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撬门别锁,这就叫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跟他们是不是孩子,没有关系。” “第二,这是裴首长的家,您不会不知道吧?偷到裴首长的家里来,你们胆子可真大啊!” 您说我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我那个被撬坏的盒子里,放着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一对金镯子。现在,镯子不见了。您说,这算不算值钱东西?” 金镯子?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个年代,一对金镯子,那可是天价! 怀秀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两个孩子的口袋。 顾娇娇被她看得心虚,哇哇大哭起来:“我没有!我没拿!是哥哥!是哥哥拿的!” 她一边哭,一边指向了顾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顾睿的身上。 顾睿的小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崽子,恶狠狠地吼道:“你胡说!我才没拿!是你看上了,非要我帮你撬开的!” “是你!就是你!” “是你!” 两个孩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互相指责,狗咬狗一嘴毛。 这下,再蠢的人也看明白了。 怀秀芳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她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是绝对过不去了。 她一咬牙,狠狠地在两个孩子的背上各拍了一巴掌,怒喝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跟你们江阿姨道歉!” 她压低了声音,在两个孩子耳边飞快地说道:“赶紧道歉!道完歉就没事了!快!” 然而,这两个孩子,简直是天生的戏精。 顾娇娇立刻扑到江韶容脚边,抱着她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江阿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送我去公安局!我怕!” 而顾睿,更是青出于蓝。 他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怨毒地瞪着江韶容,用一种充满控诉和委屈的语气,大声喊道:“我们为什么要道歉!你本来就答应了要把好东西分给我们!你说话不算话!你是个骗子!” “我们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凭什么叫这么多人来欺负我们?!” “就是!”顾娇娇立刻附和。 “你屋里那么多好看的布料,那么多糖果,你一个人也用不完!凭什么不给我们!你就是个小气鬼!” 这番惊世骇俗的“熊孩子语录”,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听傻了。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偷了东西,还成了主人的不是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孩子!” “这哪是孩子,这简直是土匪啊!” “顾家的家教,真是……啧啧啧!” 江韶容被这颠倒黑白的说辞气笑了。 她缓缓蹲下身,与顾睿平视,眼神里的冰冷,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棍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一,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们?我只答应顾正霆,医治他的腿。我的东西,跟你们,跟顾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第二,就算我有很多东西,那是我的。我愿意给谁,是我的自由。我不给,你们就撬门来抢,这是土匪行径。” “第三,”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偷窃、说谎、颠倒黑白!今天,我要是不给你们一个教训,将来你们就敢去杀人放火!”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道歉是必须的!但不能是口头道歉!” 江韶容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朗声道:“我要求他们两个,不仅要当众给我鞠躬道歉,还要写一份检讨书,不少于五百字!贴在家属院的公告栏上,贴足一个星期!让所有人都看看,私闯民宅、入室盗窃,是什么下场!” 第34章 谁敢动我的孩子 写检讨?还要贴在公告栏? 这比打他们一顿还让他们难受! 顾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怀秀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刚想开口求情,却被江韶容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周围的邻居们却纷纷点头。 “这个办法好!就该这样!让他们长长记性!” “对!必须严惩!不然以后谁家还敢不锁门?” 眼看着群情激奋,大势已去,怀秀芳知道,今天这检讨是写定了。 她心在滴血,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拉着两个孩子,咬着牙说:“好……好!我一定让他们好好道歉!好好写检讨!” 她转过身,正准备强按着两个小祖宗的头给江韶容磕头赔罪。 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大院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推着自行车,朝着这边走来。 是她的儿子顾正霆和江袅袅! 怀秀芳的眼睛猛地一亮,不动声色地,对着还在梗着脖子一脸不忿的顾睿,飞快地使了一个眼色。 顾睿和这个奶奶向来是心有灵犀,他立刻就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下一秒,这个刚刚还如同斗鸡一样的小男孩,脸上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磕在地上! 他一边磕头,一边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江阿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不要让那个裴首长来欺负我们!我们顾家只是普通人家,我们斗不过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啊!” “我们知道你恨我爸爸,恨我们!可我们是无辜的啊!求求你高抬贵手,给我们全家留一条活路吧——!” 顾睿这番颠倒黑白、声泪俱下的控诉,瞬间让现场的风向都变了。 他磕头的声音又响又重,“咚!咚!咚!”每一声都仿佛砸在水泥地上,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对自己能下这样的狠手,这副惨状,瞬间让刚刚还义愤填膺的邻里们,眼神里多了一丝动摇和不忍。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是啊,孩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行了,贴公告栏……这让顾营长以后怎么在院里做人啊?” “江/同志现在是裴家的人了,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怀秀芳心中暗喜,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她就知道,她这个孙子,天生就是演戏的好材料!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江韶容!你还有没有良心!他们还只是孩子!你竟然这么逼他们!”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江袅袅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顾睿和顾娇娇护在身后。 她身后,顾正霆脸色铁青,手里还推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几个崭新的网兜,里面装着东西,显然是刚从百货大楼回来。 江袅袅一出现,就立刻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她指着江韶容的鼻子,声音又尖又利:“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好?你嫉妒正霆哥对我好,所以就拿两个孩子出气?我告诉你,他们现在是我的孩子,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 她这番话,信息量巨大。 “你的孩子?” “她跟顾营长……” 人群彻底炸了! 刚刚还只是窃窃私语,现在几乎是明晃晃的指指点点。 大家的目光在江韶容、江袅袅和顾正霆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顾正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此时他只觉得无地自容,他狠狠地瞪了江袅袅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 江韶容看着不怒反笑。 她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扫过护着孩子的江袅袅。 “说完了吗?”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江袅袅,你说他们是你的孩子,很好。那作为‘监护人’,你的孩子,撬开现役军官的家门,入室盗窃,人赃并获。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营长,”她的视线转向顾正霆。 “军区大院的治安条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家属犯法,对你的前途有什么影响,需要我提醒你吗?” “还有你!”她最后看向怀秀芳。 “唆使未成年人犯罪,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你以为,一句‘孩子不懂事’,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揭过去吗?” 她每说一句,顾家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江韶容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她转过身,对着周围的邻居们朗声道:“各位,今天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我本来念在他们是孩子,只要求写检讨,公开道歉,给他们留一线余地。但现在看来,顾家,并不领情。”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他们不仅不认错,还倒打一耙,污蔑我仗势欺人!好,很好!”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她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既然私了解决不了,那就公事公办!我现在就给保卫科打电话!盗窃、私闯军官住宅,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够不够这两个孩子进少管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顾营长的军装,怕是穿到头了!” 报警?还要上报保卫科? 这一下,不只是怀秀芳,连顾正霆的魂都快吓飞了! 一旦保卫科介入,留下案底,他这辈子的前途就彻底完了!别说升迁,不被强制转业都算是烧高香了! “不!不要!”怀秀芳第一个失声尖叫起来,她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得意和算计,只剩下彻骨的惊恐。 她一把推开江袅袅,冲到江韶容面前,想要去抓她的手,却被裴景焕一个冷冽的眼神给逼退了。 “韶容!不,江/同志!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是我们教子无方!求求你,看在正霆他为国家流过血的份上,给孩子们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吧!” 江韶容冷漠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前世的教训,她已经用三条未出世的生命和自己的一条命,记得够深刻了。 第35章 她还没进门呢 她不再看这群跳梁小丑,转身对裴景焕说:“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吵了。” 裴景焕自始至终都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他点点头,护着江韶容,进了屋里。 这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激烈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江韶容真的要报警!她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认知,让怀秀芳彻底慌了,魂飞魄散! “跪下!都给我跪下!”她猛地转身,对着还愣在原地两个熊孩子厉声嘶吼。 “想让你们爸被扒了军装吗?都给我跪下道歉!” 她自己“扑通”一声,率先跪在了紧闭的门前,拉着顾睿和顾娇娇,强行按着他们的头往地上磕。 “江/同志!裴首长!我们错了!我们全家给您磕头了!求您高抬贵手!我们马上写检讨!写一千字!五千字都行!求您了!” 顾正霆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木桩。 让他给江韶容下跪?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江袅袅却炸了。 “你干什么!凭什么要我们跪她江韶容?”她尖叫起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向她低头!” 她还沉浸在自己未来“将军夫人”的美梦里,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怀秀芳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愤怒而嘶哑:“你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她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潜力股,以为自己是来享福的,可现实却是在无数双鄙夷的眼睛注视下,被逼着向自己最痛恨的人下跪! 她算什么?她在这家人眼里到底算什么? 里子面子,全都被人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时刻,大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影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袅袅!袅袅!” 是江重山和继母赵雅芝。 他们俩脸上满是焦急,一看到院子里的闹剧,也是一愣,但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袅袅!快!跟我们回家!出大事了!”赵雅芝一把拉住江袅袅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江袅袅正愁没台阶下,此刻见到亲人,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委屈得不行。 她借着这个机会,一把夺过顾正霆自行车上挂着的那些东西,哭着说:“要跪你们自己跪,我才不会跪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跟着江重山和赵雅芝,逃也似的离开了。 怀秀芳看着江袅袅离去的背影,眼神怨毒。 她又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磕了几个头,见里面始终没有动静,知道江韶容是铁了心不肯善罢甘休了。 她心里又怕又恨,只能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还在发抖的顾正霆和两个吓傻的孩子,灰溜溜地往自己家走。 临走前,她回头,朝着江韶容家的方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你等着!” 这场闹剧,终于以顾家的完败而告终。但整个军区大院,却因为这件事,彻底沸腾了。 一回到家,怀秀芳立刻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里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钱呢?”她喘着粗气,摊开手,对着顾正霆。 “把钱给我!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明天买菜的钱都没了!” 顾正霆本就一肚子火,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钱?我上个月的津贴不是才给您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怀秀芳眼神闪烁了一下,支吾道:“你管我怎么花的!养着两个孩子,哪哪不要钱?你现在是营长了,家里总不能连顿肉都吃不上吧!快点!给我钱!” 她当然不会说,她把大部分钱都偷偷拿出去,跟着人投机倒把,想赚点快钱,结果赔了个底朝天。 顾正霆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从口袋里掏了掏,只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 “没了。”他声音沙哑。 “下午……下午给袅袅买东西,都花光了。” 他本想让江袅袅高兴一下,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什么?”怀秀芳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毛。 “你把钱都给她花了?她还没进门呢!就把你的钱都给掏空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是想活活饿死你亲妈和你两个孩子吗?” 怀秀芳心里有气,但是又不能真的对儿子撒,只能暗暗想着,江袅袅看来也是个丧门星,还没进门就搅得他们家鸡犬不宁!等她嫁进来,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而另一边裴景焕正在书房里,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 江韶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口热茶,才感觉那股子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寒气被驱散了一些。 前世今生,与顾家人的每一次交锋,都让她耗尽心神。 她正想着,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治疗! 她答应过裴景焕,要帮他治疗子嗣艰难的问题。 这可是他们合作关系中最重要的一环。 今天借了他的势,狐假虎威了一把,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而且,她也需要尽快确认,自己的医术对他到底有没有用,这直接关系到她未来的计划。 想到这里,江韶容放下茶杯,站起身,悄悄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她像一只好奇的猫,悄悄扒着门框,探进半个小脑袋。 昏黄的台灯下,裴景焕坐在书桌后,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穿军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而线条流畅的肌肉。 他微垂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刻、英挺。 安静的、专注的男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江韶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轻松活泼的语气开口:“裴首长,在忙吗?” 裴景焕闻声抬头,深邃的黑眸看了过来,目光沉静,仿佛早已察觉到她的窥探。 “有事?” “嗯……”江韶容从门后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他书桌前。 “那个……我们之前说好的,关于你的……身体治疗问题。” 她特意在“身体治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裴景焕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摆出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第36章 江家出事了! “你想现在开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 “当然!”江韶容理直气壮地点头。 “我可是个讲信用的合作伙伴。再说了,早点治好,对你,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裴景焕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江韶容见他不反对,便大胆地走上前,绕过书桌,站到他身边:“那你……是想针灸,还是先让我把个脉看看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就朝着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腕探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江韶容一愣,抬头对上裴景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眼神,不再是刚才的平静无波,而是像一口幽深的古井,表面看似沉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仿佛有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江韶容,”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给你看病啊。”江韶容心头一跳,嘴上却依旧强撑着。 “看病?”裴景焕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拇指若有若无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 那粗粝的指腹带着电流般的触感,所过之处,激起一阵战栗。 江韶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你确定,这只是看病?”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属于他身上的、带着淡淡烟草和皂角混合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 “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别的企图?” 被发现了! 江韶容的心脏砰砰狂跳,她敢肯定,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那点试探的小心思,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但她是谁? 她是重生归来、一心复仇的江韶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她迎上他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又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几乎要喷洒在他的嘴唇上。 “是啊,”她红唇轻启,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刻意的魅惑。 “我就是对你有企图。毕竟,裴首长你位高权重,英俊不凡,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当然要牢牢抓住你这棵大树了。” 她眨了眨眼,眼神无辜又坦诚:“我的企图,不就是你想的那个企图吗?我们,可是‘夫妻’啊。” 裴景焕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她近在咫尺的、水润的红唇,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馨香,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这个女人! 她就像一只胆大包天的小狐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 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汹涌的热流,正在疯狂地冲撞着他用二十多年纪律与克制筑起的高墙。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冷峻深沉的裴首长,眼神锐利,神情莫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已经乱了节拍,身体的反应,更是快要超出理智的掌控。 明明她只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他却被撩/拨得不行了。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裴景焕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燥意,用最后的自制力,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他重新靠回椅背,拉开了一点距离,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 “收起你那套没用的把戏。” “治疗,可以。” “但要守规矩。” 他靠回椅背,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重新变回了那个冷峻深沉、高不可攀的裴首长。 仿佛刚才那个眼神灼热、呼吸滚烫的男人,只是江韶容的幻觉。 江韶容心中暗笑。 这个男人,还真是嘴硬。 身体的反应明明比谁都诚实,却偏要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也不拆穿,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失落,仿佛被他的冷漠伤到了。 “什么规矩?”她轻声问,像是被训斥后小心翼翼的小媳妇。 裴景焕很满意她这副“识时务”的样子。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书桌对面的那张椅子,言简意赅:“坐那儿。”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隔着桌子,把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不许动手动脚。” 这三个规矩,清晰明了,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划得清清楚楚,仿佛楚河汉界。 江韶容差点笑出声来。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这位权势滔天的裴家继承人,在某些方面,竟然纯情得像个毛头小子。 他越是这样故作镇定,就越是证明,他刚才方寸大乱。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乖巧地点了点头,温顺地走到他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遥遥地看着他。 “好,都听裴首长的。” 她说着,还真的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你不过来我怎么把脉”。 那眼神,无辜,纯然,又带着一丝狡黠的钩子。 裴景焕:“……”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妖精!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温顺如猫,每一个模样都精准地踩在他的忍耐边界上,反复横跳。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将椅子往前拉了拉,把手腕伸到了桌子中央。 江韶容这才满意地笑了,她探过身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就在这时——“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声音急促,透着一股子火烧眉毛的焦灼。 “首长!不好了!” 是李卫国! 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都变了调。 裴景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才刚把这只不听话的小野猫按住,正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真本事,这不长眼的李卫国,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打扰! 他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沉声道:“进来!” 第37章 江家要偷渡 门被猛地推开,李卫国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军装的领口都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看到屋里的情形,也是一愣。 江韶容隔着桌子,正给首长把脉,而他们家首长,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 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他立正站好,一个敬礼,声音又急又响:“报告首长!” “江家……江家出事了!” 与此同时,军区大院外漆黑的胡同里。 “啊——!爸!妈!你们慢点!我的鞋跟要断了!” 江袅袅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痛呼,她今天为了去百货大楼出风头,特意穿上了她最宝贝的那双小羊皮高跟鞋。 这双鞋,是她缠着江重山,花了几乎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才买回来的,鞋跟又细又高,走在平坦的百货大楼里,能让她感觉自己像个高贵的公主。 可现在,踩在这坑坑洼洼、满是碎石和烂泥的野地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脚踝钻心地疼,细细的鞋跟好几次都陷进了泥地里,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拔出来。 “走快点!嚷嚷什么!” 回答她的,是继母赵雅芝一声前所未有的厉喝。 江袅袅不敢置信地抬头。 只见平时对她百依百顺、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赵雅芝,此刻脸上没有半分疼惜,只有一片惊恐和狰狞。 她的头发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死死地拽着江袅袅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而江重山,更是全程一言不发,只顾着埋头在前面带路。 他的背影佝偻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体面,像一条丧家之犬,在黑暗中仓皇逃窜。 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阴沟里散发出的腥气。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专挑这种偏僻、肮脏、见不得人的小巷子钻。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江袅袅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了。 “为什么不坐黄包车?我的脚真的好痛……” 可却没有人回答她。 赵雅芝只是拉着她,一路狂奔,穿过一个又一个黑暗的巷口。 终于,一股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和浓郁的鱼腥味。 他们到了一个废弃的码头。 几根光秃秃的木桩立在黑漆漆的水边,破旧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远处,只有几盏渔船的灯火,在黑色的海面上明明灭灭,像鬼火一样。 “到……到了……”赵雅芝喘着粗气,她放开江袅袅,转身从随身带着的那个灰布包袱里,掏出了一堆东西。 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江袅袅看清是一堆衣服。 一堆又脏、又臭、又破烂的衣服。 “快!换上!”赵雅芝把那堆破烂塞到江袅袅怀里,命令道。 江袅袅“啊”地一声尖叫,像是碰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猛地将那堆衣服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你让我穿这个?”她嫌恶地后退了两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那股臭味。 “我不穿!你们到底在发什么疯?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正霆哥!” 她大小姐的脾气彻底爆发了。 可这次收到的却是。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江袅袅的脸上。 江袅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彻底懵了。 她看着眼前的赵雅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从她记事起,就拿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母亲,竟然……打了她? 赵雅芝的手也在发抖,打人的手,比被打的脸更疼。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混杂着恐惧和绝望,汹涌而出。 她扑上来,死死抓住江袅袅的肩膀,声音嘶哑而尖利:“你以为我愿意吗!你这个蠢货!你还想着你的顾正霆!我们全家都要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江袅袅被打傻了,喃喃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嫁进顾家!正霆哥前途无量,以后就是将军!我就是将军夫人!我们江家的身份,不就彻底洗白了吗?”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能像从前一样,风风光光地过日子了!为什么要跑啊?” 她天真的计划,她美好的未来,她在这冰冷肮脏的码头上,哭着说了出来。 一直沉默的江重山,终于崩溃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绝望的死灰色。 “洗白?洗不白了!袅袅……我们完了!” 他声音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上面的人……查到我了!” “他们查到我当年,为了生意,帮……帮过对岸的……敌特……运送物资!” “敌特”两个字,在江袅袅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在上面要清算,他们……他们马上就要来抓人了!我们再不从这里上船偷渡走,就全都要被抓去枪毙!” 江重山的话,像一把重锤,将江袅袅所有天真美好的幻想,砸得粉碎。 所有的一切全都成了笑话! “不……不可能……”她疯狂地摇头,脸色惨白如纸。 “爸,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赵雅芝哭喊着,手忙脚乱地去扒她的衣服,“快换上!船马上就来了!我们装成逃荒的难民混上去!快啊!” 三人就在这肮脏的码头上,拉扯成一团。 江袅袅做梦也想不到,她抢来的“好姻缘”,她处心积虑算计来的人生,最终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狼狈不堪的仓皇出逃。 而裴景焕的书房里,此时气氛却沉凝的很。 李卫国汇报完,就心虚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首长和江韶容这眼看着气氛正好,自己却跑来提她那糟心的娘家。 江家出了这种通敌叛国的大事,江韶容作为江家的女儿,就算再无辜,名声上总归是不好听。 这以后在大院里,别人会怎么看她? 第38章 自食恶果 大院内,李卫国刚说完江家出事就后悔了。 要是让江韶容误认为是自己家首长在背后搞的鬼怎么办? 让江韶容讨厌上自己家首长怎么办? 这位好不容易有点要开花的迹象的铁树团长,怕不是又要被这盆冷水给浇得彻底不开花了! 李卫国越想越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然而,他预想中的沉默和尴尬,并没有出现。 他偷偷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 只见江韶容的脸上,没有半分震惊、难过,或是被连累的惶恐。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神情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冷的笑意。 她缓缓地收回了给裴景焕把脉的手,看向李卫国,声音清清冷冷。 “李副官,你不用这么紧张。”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啊?”李卫国彻底懵了。 自己亲爹通敌叛国要被抓了,是好事? 这……这是什么逻辑? 他求助似的看向裴景焕,却见自家首长靠在椅背上,神情淡然,似乎对这一切也早有预料。 裴景焕看着李卫国那副蠢样,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低沉平稳:“事情,她早就料到了。” 江韶容抬眸,与裴景焕对视了一眼。 她放下茶杯,转向还处在震惊中的李卫国。 “我父亲江重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他靠着我母亲娘家发家,却在我母亲尸骨未寒时就娶了继室,宠妾灭女。他这种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人,做生意从来不择手段。我早就猜到,他的发家史,绝对不干净。” “而且,像他那种狡兔三窟的人,绝不可能把我母亲留下的所有家产都放在明面上,肯定在暗处藏了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李卫国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抓到了一点苗头。 裴景焕接过了话头,他的解释更加直接利落。 “我只是让人放出风声,说上面要严查京市所有商户的账目,尤其是跟港城那边有生意往来的人家。” 他看着江韶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不出她所料,江重山一听到风声,立刻就慌了。他以为是普通的查税,急着找人把他藏在暗处的一批‘物资’转移出去。” “我们的人,就是这个时候顺藤摸瓜,跟上了他找的下线。” “没想到,”裴景焕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一查,倒是钓上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那批物资,根本不是什么金条古董,而是准备送去给对岸敌特的……药品和电台零件。” 李卫国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李卫国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深沉如海,心中只剩下排山倒海般的敬畏。 这哪里是需要他担心的普通男女,这分明是两个联手就能搅动风云的强者! 江韶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江重山,赵雅芝,江袅袅……”她轻声念着这三个名字,语气里没有半分感情,只有冰冷的快意。 他们毁了她前世的一切,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什么是家破人亡,万劫不复了。她转过身,看向裴景焕。 “那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这场收官大戏了?我怕去晚了,就看不到他们最精彩的表情了。” 裴景焕看着她,非但没有觉得她狠毒,反而觉得此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感,却又让人无比心安。 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为她披上,挡住了夜里的凉意。 “当然。”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罕见的,堪称温柔的笑容。 “不能错过了。” 江韶容看着他,也笑了。 她转身对已经彻底石化的李卫国说:“李副官,去吧,通知保卫科和公安,按流程办事。该举报举报,该抓人抓人,务必人赃并获。”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 “我们两个,去给他们‘送行’。” “走吧。”裴景焕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 二人并肩走出书房。 ————————码头的风,像是带着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我不穿!我死也不穿这种叫花子才穿的破烂玩意儿!” 江袅袅的尖叫声被呼啸的海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看着地上那堆散发着霉味和馊味的破布,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地踩在了泥里。 赵雅芝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比刚才更重,直接将江袅袅打得一个踉跄,嘴角都见了血。 “你这个蠢货!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命都快没了!”赵雅芝彻底疯了,她双眼赤红,一边哭一边去撕扯江袅袅身上那件崭新的连衣裙。 “爸!爸你管管她!她疯了!”江袅袅哭喊着向江重山求救。 然而江重山只是死死地盯着码头的尽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那里装着他这些年攒下的金条和细软,是他下半辈子在港城东山再起的全部希望。 他根本没空理会这对母女的拉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凄厉的警哨声! 那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让江重山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来了!他们来了!”他惊恐地嘶吼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金条细软,也顾不上还在拉扯的妻女。 “船!船来了!” 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小小的渔船正熄了灯,悄无声息地朝码头靠拢。 那是接应他的船! 江重山眼中爆发出求生的狂喜,他扔掉手里的包裹,沉甸甸的包裹“咚”的一声掉在木板上,里面的金条滚落出来。 他看都没看一眼,拔腿就往那艘渔船冲去! “重山!带上我!重山!”赵雅芝见状,也顾不上江袅袅了,发疯似的要去追。 可她刚才拉扯间本就心慌意乱,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 第39章 警察,不许动! 她的后脑勺,不偏不倚地,狠狠撞在了固定缆绳的粗大铁桩上。 赵雅芝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瘫在地上,后脑勺的位置流出了殷红的血。 她眼睛还大睁着,直勾勾地望着江重山逃跑的方向。 江袅袅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 “爸!救命!爸——!”她下意识地发出了最本能的呼救。 然而,江重山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和不舍,只有被追捕的恐惧和极度的自私。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码头边缘,眼看就要跳上那艘已经近在咫尺的渔船! 江袅袅被恐惧和怨恨驱使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江重山的大腿! “你不准走!你不能丢下我!爸!你带我一起走!”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江重山的裤子里。 “滚开!你这个累赘!给我滚开!” 江重山急红了眼,抬脚就踹,狠狠地踹在江袅袅的肩膀上、肚子上。 可江袅袅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死也不松手。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就在这疯狂的拉扯中,她的手指胡乱地抓挠着,忽然,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圆环状物体。 是江重山一直戴在拇指上的那个墨玉扳指! 这个扳指,据说是前朝王爷的旧物,价值连城,是江家传家的宝贝,也是江重山身份的象征! 江袅袅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一拽! 扳指被她硬生生从江重山的手上薅了下来! 江重山发出一声痛呼。 也就在这一瞬间,无数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 “不许动!警察!” “举起手来!” 穿着制服的公安和戴着红袖章的保卫科人员,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整个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那艘接应的渔船一见势头不对,立刻发动马达,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江重山,彻底绝望了。 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腿一软,瘫倒在地。 而江袅袅,还死死地抱着他的腿,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带着血丝和皮肉的墨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被带走了。 戴上了冰冷的手铐,被两个严肃的女公安押着。 她亲眼看着那些人,将地上的金条一根根捡起来,装进证物袋。 江家,完了。 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泥沼。 不,是比泥沼更可怕的地狱。 通敌叛国,这是要杀头的死罪! 江袅袅被关在一间冰冷的临时拘押室里,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和一丝丝不甘的火焰。 她完了,她的人生,将军夫人梦,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下意识地摊开手心。 那枚墨玉扳指,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在昏暗的灯光下,它通体乌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奇异的流光。 这是她最后的财富了。 是她从父亲身上,唯一抢出来的东西! 他们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唯独漏掉了她一直死死攥在手心里的这个扳指!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能让他们发现! 绝对不能!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环顾四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怎么办?藏在哪里? 很快,就会有人来对她进行更彻底的搜身! 江袅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羞耻、恐惧、恶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最终,都被求生的欲望和对财富的贪婪压了下去。 她咬着牙,背过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 她解开裤子,颤抖着手,将那枚冰凉的、还带着血腥味的玉扳指,一点一点地,塞进了那难以启齿的隐秘之处。 剧烈的异物感和屈辱感让她几乎要吐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下。 但她没有停。 当扳指完全没入身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虚脱了,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江袅袅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手腕被铐着,脸色苍白。 门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江袅袅的心尖上。 是裴景焕! 他怎么会来? 江袅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在这一片绝望的黑暗中,裴景焕的出现,就像是唯一的一束光! 他一定是为了她来的! 一个荒谬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想起在百货大楼,他为江韶容披上衣服的场景。 不!那一定是做给外人看的!他真正关心的人是我! 否则,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羞辱江韶容的时候,站出来喝止顾正霆?他是在帮我! 他现在来这里,也一定是为了救我! 他对我,一定是情根深种!只是他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江袅袅瞬间脑补了一出英雄救美、情深不悔的大戏。 她抬起头,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裴景焕。 柔弱地喊了一声:“裴……裴首长……” 她咬着下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欲落不落,这是她从前对付男人百试不爽的招数。 “只要……只要您能救我出去,我……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她一边说,一边还刻意地挺了挺胸,试图展现自己玲珑的曲线。 她甚至还想用脚去勾一下裴景焕的裤腿,无奈被铁椅子限制了行动。 可裴景焕只是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比审讯室的灯光还要冰冷。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她期待的情意,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 他一开口,就将江袅袅所有的幻想凌迟得鲜血淋漓。 “江袅袅,”他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父亲江重山,都招了。” 江袅袅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把你母亲赵雅芝策划毒哑江韶容,以及你未婚先孕,逼迫江韶容换亲的所有事情,都当做‘立功’表现,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江袅袅血色褪尽。 “不……不可能!他在撒谎!他在骗你!”她疯狂地尖叫起来。 “他是我爸爸!他最疼我了!他不可能这么说我!” 第40章 江袅袅的金手指 裴景焕冷冷地看着她发疯,直到她声嘶力竭,才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我今天来,不是来审你的。” 他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上。 “我是代表军区,来通知你。鉴于你品行不端,道德败坏,并且与敌特分子有直系亲属关系,你与顾正霆的婚事,组织上不予批准。” “顾正霆本人,也已经提交了申请,与你划清界限。” 最后一根稻草,被彻底压垮了。 顾正霆……连顾正霆也抛弃了她? 那个她抢来的,她以为是潜力股,是她未来荣华富贵的保障的男人,在她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啊——!” 江袅袅尖叫一声,拼命地挣扎着,手铐在铁椅子上撞出刺耳的声响。 裴景焕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他转身离开。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恨江韶容!恨裴景焕!恨江重山!恨顾正霆! 她恨所有的人! 就在这股滔天的恨意中,她身体深处,那枚被她藏起来的玉扳指,突然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温热。 这股温热,顺着她的血脉,迅速流遍全身,让她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但江袅袅此刻被巨大的恨意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她被带离了审讯室,关进了一间拥挤、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收押室。 里面已经关了七八个女人,一个个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新人”。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看就是这里“大姐大”的女人,叼着一根草根,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用下巴点了点她身上那件还算干净的连衣裙。 “哟,新来的?看这细皮嫩肉的,犯了什么事儿啊?勾引男人被人家老婆抓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滚开!”江袅袅现在就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刺猬,冲着那女人吼道。 “嘿!你他妈还敢跟老娘横?”大姐大脸色一变,一巴掌就朝江袅袅的脸上扇了过来! 江袅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 “哎哟!我的腰!” 江袅袅睁开眼,只见那个大姐大,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摔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腰,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江袅袅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就在刚才,大姐大要打她的一瞬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给我摔倒! 然后,她就真的摔倒了。 是巧合吗? 这时,一个瘦小的女人想上来占便宜,想抢走江袅袅脚边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包裹。 江袅袅看着她,心里又恶狠狠地想:你被口水呛死! 那个瘦女人刚跑到一半,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都憋成了紫色,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一样。 这一下,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袅袅,下意识地离她远了好几步。 收押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袅袅的心,砰砰狂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她能感觉到,那股温热的感觉,又出现了。 每当她对别人生出强烈的恶意,并且希望对方倒霉时,那股温-热就会流转一次。而对方真的会倒霉! 与此同时,她还能感觉到,那个大姐大和瘦女人身上,似乎有一些灰蒙蒙的、让她很不舒服的“气”,正丝丝缕缕地被吸收到自己身体里,然后被那枚玉扳指转化成那股温热的能量。 这……这是…… 江袅袅的眼中,迸发出了狂喜的光芒! 天不亡我! 天不亡我江袅袅啊!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江韶容、裴景焕、顾正霆……你们等着! 几天后。 江袅袅再次被带到了审讯室。 这一次,来的人不再是裴景焕。 而是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眼神阴冷的中年男人。 “江袅袅同志,”他微笑着开口,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上面派来负责你父亲案子的专案组组长,姓王。我们聊聊?” 江袅袅警惕地看着他。 “我没什么好聊的,我爸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组长笑了笑,推了推眼镜:“不不不,我们不聊你父亲通敌的事情。我们聊点别的。”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你父亲江重山,除了那些金条,还藏了一份名单。他把这份名单,交给了你,对不对?” 江袅袅心头一震。 她什么都不知道!江重山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矢口否认。 王组长的笑容消失了。 他站起身,走到江袅袅身后,双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小姑娘,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阴冷如毒蛇的信子。 “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你商量吗?把名单交出来,我保你没事。不交出来,今晚,你就会在牢里‘畏罪自杀’!” 窒息感瞬间传来! 江袅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死亡的恐惧,再次笼罩了她!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瞬间,她体内的玉扳指,疯狂地运转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的、灰黑色的“气”从王组长的身上,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那是什么? 感觉是比那些小混混身上的“霉运”浓郁千百倍的戾气! 是杀气! 是常年身处黑暗与阴谋之中,才会沾染上的,会消耗人生命力的东西! 江袅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男人的“信息”——他身体亏空,常年头痛失眠,心脏也有问题,命不久矣!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能……救你……” 王组长手上的力道一顿。 “你说什么?” “你……晚上……是不是……头痛欲裂……心悸……盗汗……”江袅袅艰难地吐出几个词。 王组长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的老毛病,看过无数医生都束手无策!她怎么会知道? 第41章 思想先进个人江袅袅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江袅袅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看着王组长震惊的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王组长,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诱惑力。 “我没有名单。但我有比名单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解决你身体的不适,让你不再被病痛折磨,甚至……让你活得更久。” “而你,需要帮我出去。并且,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 王组长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 他是一个潜伏多年的高级敌特,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如果江袅袅说的是真的…… “你凭什么?”他冷冷地问。 江袅袅笑了。 她伸出手指,对着桌上的一个茶杯,心里默念:裂开。 “咔嚓。” 一声轻响,那个完好无损的搪瓷茶杯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王组长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看着江袅袅,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我答应你!” 一周后。 军区大院,裴景焕的办公室。 李卫国拿着一份刚收到的通报,表情古怪得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 “首长……江……江/同志……” 江韶容正好也在,她正在给裴景焕整理一些医案资料。听到李卫国这吞吞吐吐的声音,她抬起头:“李副官,怎么了?” 裴景焕也皱起了眉:“有话就说。” 李卫国把那份通报递了过去。 “首长,您自己看吧。市里刚下来的通报……关于江袅袅的。” 裴景焕接过,江韶容也凑了过去。 只见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通报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经查,江袅袅同志在大义面前,立场坚定,主动揭发其父江重山的叛国罪行,并积极配合组织调查,提供了重要线索,为我方挽回了重大损失。其思想觉悟高,与反动家庭划清界限态度坚决,经研究决定,对其进行表彰,并授予其思想先进个人称号……” 通报的最后,写着“即日释放,不予下放,另行安排工作”。 江韶容看着那份通报,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她算到了江家的覆灭,算到了顾正霆的背弃,她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这一步! 江袅袅,那个愚蠢、贪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草包,不仅没有进监狱,反而,成了英雄? 这怎么可能! 裴景焕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深邃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比江韶容想得更多。 这背后,绝对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能有这么大能量,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将一个“敌特”家属洗白成英雄,对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江袅袅,她到底撞上了什么?或者说,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对方这么做的价值?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棘手。 军区大院里,那份关于江袅袅的表彰通报,挂了好些天,自然也引起了一阵热议。 前几天还人人避之不及的敌特家属,一夜之间,就成了思想先进个人。 这反转来得太快,快得让所有人的下巴都差点脱臼。 大院里的风向,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各种猜测谣言的版本漫天飞。 “听说了吗?江家那个二姑娘,了不得啊!原来是咱们组织安插在她爹身边的暗线!” “可不是嘛!我听我家老王说,这次能把江重山那个老狐狸和他背后那条线一网打尽,全靠这个江袅袅大义灭亲!”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还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草包,没想到觉悟这么高!” “那顾家这下可是捡到宝了!本来都要跟人家划清界限了,现在人家成了英雄,顾正霆那小子,不得上赶着把人娶回去?” 江韶容和裴景焕震惊之余,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她背后的人。 只是那人藏的很深,一时还没有查出来! 江韶容却在想江袅袅这颗愚蠢的棋子,究竟是被谁捡了去? 又或者,她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足以成为和魔鬼交易的筹码? 想到最后也只能叹气! 而最尴尬的就是顾家了。 前脚刚跟江袅袅划清界限,后脚江袅袅就背靠大树,还摇身一变成了“思想先进个人”,顾正霆也是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正苦恼该怎么挽回的时候,江袅袅就自动找上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军区大院的门口。 车门打开,江袅袅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一身崭新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昂首挺胸,下巴微微扬起,就像一只斗胜了的孔雀,迫不及待地要向全世界展示她那焕然一新的、华丽的羽毛。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啧啧称奇。 这哪里像是刚从拘押室里出来的样子? 分明是哪位领导家的千金小姐,下来视察民情了! 江袅袅对周围那些或惊愕、或探究的目光十分受用。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她、议论过她的人,都把眼睛擦亮点,看看她江袅袅,如今是何等的风光! 她下车后直奔顾家。 她江袅袅,不仅没事了,还成了英雄!她手里握着王组长给她的“尚方宝剑”,更重要的是,她身体里还藏着那个能改变命运的玉扳指! 顾正霆算什么? 只要她想,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男人是她得不到的? 但她偏不。 她就是要顾正霆! 然后要抢走江韶容前世拥有的一切! 她要让江韶容亲眼看着,她江袅袅,是如何取代她,活成她最羡慕的样子的! 江袅袅抬手,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怀秀芳。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是笑意盈盈的江袅袅时,怀秀芳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恐、错愕、以及见了鬼一般的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怀秀芳指着她,舌头都打了结。 江袅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就知道这老虔婆狗眼看人低。 她也不说话,只是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慢悠悠地掏出那份盖着红章的表彰通报,在怀秀芳眼前晃了晃。 第42章 顾正霆的腿,我能治 “顾伯母,眼神不好就凑近点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我是‘思想先进个人’,是市里亲自表彰的英雄。” 怀秀芳的眼珠子,死死地钉在那份文件上。 然后看清后就谄媚的笑道。 “哎哟!哎哟我的天!”怀秀芳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快进来!快进屋里坐!看我这老婆子,真是老眼昏花了,刚才一下都没认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热情得过分地去拉江袅袅的手,那态度,比对自己亲闺女还亲热。 江袅袅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任由她把自己拉进了屋。 屋子里,顾正霆正一瘸一拐地从房间里出来,而顾睿和顾娇娇两个小崽子,则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当看到江袅袅的那一刻,顾正霆的表情也僵住了。 他比他母亲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江袅袅不仅没事,背后还靠上了一座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大山! 那个前几天还被他毫不犹豫抛弃,生怕沾上一点关系的女人,转眼间,就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袅袅……你……”顾正霆的声音有些干涩。 江袅袅的目光,落在他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她没有回答顾正霆,而是转向怀秀芳。 用一种看似天真,实则带着压迫的语气说道:“顾伯母,我这次来,是想跟正霆哥商量一下我们俩的婚事。您看,组织上虽然因为我父亲的事,暂时没批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可是英雄,组织上说了,会优先考虑我的个人问题。只要正霆哥这边再递交一次申请,肯定马上就能批下来。” 怀秀芳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之前娶江袅袅,是为了江家的钱和关系。 现在江家倒了,可江袅袅本人,却成了个金疙瘩! 娶了她,不就等于跟她背后那位“大人物”攀上了关系吗?那他儿子的前途,还不是一片光明? “应该的!应该的!正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袅袅表个态啊!”怀秀芳急得直推自己儿子的胳膊。 顾正霆一听,这个时候江袅袅还愿意和自己谈论婚事,说实话,他是高兴的。 只是他是个极度自尊又自卑的男人。 让他去求一个被自己抛弃过的女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一想到自己这条残废的腿,一想到自己那渺茫的前途…… 他的自尊,在现实面前,又被碾得粉碎。 他抬起头向江袅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袅袅,之前……之前是我不对。是我糊涂,你……你别往心里去。” 江袅袅要的就是他这个低头的姿态。 她走到顾正霆面前,伸出纤纤玉手,状似心疼地抚上他的腿。 “正霆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当时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我怎么会怪你呢?”她柔声细语,眼波流转,尽是深情。 “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腿,顾正霆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自暴自弃的说:“还不是老样子,就算好了,以后也是个瘸子。” “胡说!”江袅袅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斩钉截铁。 “有我在,你的腿,绝对不会有事!” 顾家三口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江袅袅立刻解释:“我是说,我会治好你的腿的!” 她自认为自己有了那个扳指,既然能救得了那个人,也一定能治好顾正霆。 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她自然不能说出扳指的秘密,只好胡诌的解释着:“其实,我被关起来的那些日子,我得到了一本医学“古籍”从上面学了很多的“秘术”。 “所以,”她看着顾正霆,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霆哥,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顾正霆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感动的抓住她的手。 “袅袅!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袅袅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心中得意到了极点。 “不过……”她话锋一转。 “治疗腿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我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为你推拿、敷药。总不能天天往你们家跑吧?这名声也不好听。” 她的话,已经暗示得足够明显了。 怀秀芳是何等的人精,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有什么!”她一拍板,“袅袅,你今天就搬过来住!反正你们迟早是要结婚的,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我撕烂她的嘴!” 江袅袅本来的目的就是要住进这里。 因为江家被抄,她无处可去,顾家就是她最好的去处! 就这样,江袅袅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顾家。 她以治腿为名,光明正大地和顾正霆同居了。 江袅袅一住进来,就毫不客气地拿出了未来女主人的派头。 她仗着自己英雄的身份和背后那座看不见的靠山,把顾家人指使得团团转。 “顾伯母,我这件连衣裙是真丝的,不能用搓衣板洗,得用手轻轻地揉,知道吗?” “娇娇,去,给我倒杯水来,要温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顾睿,我让你去买的红糖呢?怎么还没回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江袅袅继续端着大小姐的做派,颐指气使,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而怀秀芳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颐指气使。 但她为了顾正霆的腿和他未来的前途,全都忍了。 怀秀芳每天挤出笑脸,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 但背地里,却已经恨到了极点。 怀秀芳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两个孩子也是天生的恶种。 所以每天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在看不见的背地里,却发生着难以想象的污秽之事! 顾娇娇端着一碗刚盛好的米饭,从厨房里走出来。 在经过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时,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恶毒的冷笑。 第43章 到底是想治病,还是把人毒死 江袅袅接过,正要夸一句真乖,刚咽下一口,脸色猛地一变。 那股腥臭直冲喉咙,她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她捂着嘴,整个人几乎要弯下去,眼泪鼻涕一起涌出。 “你们!”江袅袅猛地将碗砸在桌子上,瓷片飞溅,“是不是你们干的?!” 顾睿在一旁捧腹大笑,顾娇娇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眼睛里满是恶意。 江袅袅气得双手发抖,一把掀翻了整张饭桌,碗筷叮当摔碎,满地狼藉。 她捂着胸口干呕,脸色苍白如纸。 “你们两个小畜生!”她声嘶力竭,眼睛都红了,“是不是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顾娇娇撇撇嘴,居然还顶撞:“本来就是你自己倒霉,谁让你不看就往嘴里塞!” 顾睿插着腰,嚣张喊:“反正你也不是我亲娘,我凭什么听你的?” 江袅袅差点被气晕过去。 动静惊动了顾正霆,他冷着脸走进来。 他推门进来,眉头一皱,冷冷瞥了地上一片狼藉,“闹什么?” 江袅袅哽咽着扑到他怀里,声音颤抖:“正霆哥哥,孩子们……他们害我吃了脏东西,还笑……还笑!” 顾正霆沉着脸,扫了眼笑得得意的顾睿和顾娇娇,却没训斥一句,只是抬手揉了揉江袅袅的肩,“别哭,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江袅袅悄咪咪抬眼,还想再控诉,但没想到抬头对上了顾正霆不耐烦的眼神。 自从江家倒台后,江袅袅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资本任性了。 对顾正霆只得见好就收,但江袅袅还是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顾正霆看江袅袅瑟缩在怀里的样子,心头一软。 顾正霆冷着脸,瞥了眼两个依旧嘻嘻哈哈的孩子,眉头紧皱,伸手轻拍江袅袅的背:“别怕。” 话落,他偏头吩咐:“妈,你来照顾她。” 怀秀芳原本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冷笑。 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江袅袅——一个举报自己父母双亲的娇小姐,还没进门就不检点的怀上了孩子。自己没搓磨她,找她麻烦就算了。现在江袅袅还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来伺候? 怀秀芳心里极不情愿,当场就变了脸色:“我一个老太婆,能照顾什么?她有手有脚,自己不行吗?以前韶容在的时候,什么不是亲力亲为?!” 江袅袅一听,心头立刻燃起火气,抬眼冷冷瞪过去:“我现在可怀着顾正霆的孩子呢!” 怀秀芳被这话刺得眼皮直跳,心头恨意翻腾。 还真当自己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小姐呢? 就一破鞋,还没进门就敢指使自己的宝贝孙子,这以后还得了? 顾正霆见她不动,眉心一拧,语气透着不容置疑:“妈,别说了,去拿点东西来。” 怀秀芳心里百般不甘,脸上却只能讪讪应下,转身往厨房去。 江袅袅抬眼扫向两个还在偷笑的孩子,声音尖锐刺耳:“真是被宠坏了,半点规矩都不懂!以后我生下孩子,自然会亲自教养,绝不会学成这副模样。” 她低头抚着肚子,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有我和正霆亲自管教,必定比他们懂事百倍,更配得上顾家的脸面。” 怀秀芳一路走进厨房,胸口气血翻涌,手心都被指甲掐得发痛。 江袅袅刚才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根尖锐的刺,死死扎在她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呼吸压下去,脸上的怨毒却怎么都掩不住。 “怀上算什么本事?”怀秀芬在心里冷笑,“生下来才算本事!你一个外头来的小蹄子,还想踩在我亲孙儿头上?做梦!” 她把毛巾在水盆里拧得滴水不剩,手腕微微颤抖,却逼着自己恢复平静。 端着毛巾和热水往外走时,她脚步一顿,眼神骤然冷下来。 趁没人注意,手中瓷碗轻轻一倾,一道细细的香油无声无息地泼在了青砖地面。 油光立刻泛出一层亮亮的光泽,若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怀秀芳眼神森冷,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狠辣的弧度。 “江袅袅,你不是嚣张得很吗?那就让你摔一跤,长点记性!” 怀秀芳调整好呼吸,脸上重新挂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笑,端着东西走出来,声音温温吞吞,却透着几分假意的慈爱:“行了,都是一家人,妈也认个不是。你别再跟两个孩子计较,他们年纪小,不懂事,闹腾几句算不得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子,心气儿也大,等真生下孩子,自然就知道做娘的不容易了。” 说完,她侧身退开半步,特意站在那片油渍旁,留下了一条必经之路。 江袅袅听着这话,心里反倒越发得意。 在江袅袅看来,顾正霆现在还愿意维护她然后呵斥顾母和孩子,肯定就是对她情深义重! 每次听着顾正霆温柔的安慰自己,江袅袅都觉得自己虚荣心爆棚! 江袅袅缓缓起身,朝怀秀芳走去。 一步,跨了出去。 脚底一滑——“啊!” 尖叫声骤然响彻整个屋子! 江袅袅脚底一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倒。 她尖叫着,本能地伸手去抓,指尖死死扣住桌角,可还是没能稳住身体。 后腰狠狠撞上了桌角,咚的一声,震得她眼前一黑,肚子里随即传来一阵揪心的抽痛! “孩子——!” 江袅袅脸色瞬间惨白,双手死死护住小腹,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呼吸急促得几乎窒息。 瓷碗从她手里飞出去,摔在地上,热水溅了她一腿,湿漉漉烫得发红,她却完全顾不上,整个人弯着腰缩成一团。 “正霆哥哥,孩子……孩子!” 江袅袅声音颤抖,像随时要断气。 顾正霆脸色陡然大变,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住,声音第一次带上慌乱:“袅袅!” 他冷冷抬头,目光直直落在怀秀芳身上,锐利得像刀子。 怀秀芳低下头,装作手足无措,急急道:“我……是我不好!地上方才打扫时不小心溅了点油,没来得及擦......” 可怀秀芬心里,却有一丝快意暗暗浮起。 第44章 给她准备好后路 江袅袅还在惊魂未定,捂着肚子,眼泪簌簌直落。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害怕孩子保不住。 可当顾正霆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江袅袅心头骤然升起一种虚荣的满足感。 不管谁算计她,这一刻,她都确信:她才是顾家最重要的人。 可她哪里知道,这不过是顾家母子上演的一出双簧戏罢了。 江袅袅却全然不觉,反而在心里暗暗笃定:只要紧紧抓住顾正霆,她就能立于不败。 于是,她的全部心神渐渐落在两件事上。 一是沉浸在顾正霆对她的呵护爱意里,二是想方设法治疗他的腿。 她相信,若能治好顾正霆的腿,他便会真正离不开她。 而她那个能吸收戾气、转化能量的玉扳指,她当然没告诉任何人。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将扳指用一根红绳穿着,贴身戴在胸口,那温润的触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为了显得自己医术高明,和给顾正霆治疗腿更像那么一回事。江袅袅特意从外头买回一大堆药材,在顾家小院支起药炉,叮叮当当地折腾。 她根本不懂药理,只会胡乱拼凑。 当归配黄连,三七混白及,今天补血,明天泻火。院子里整日飘着股怪味,刺得人眼睛发酸,熏得左邻右舍绕道走。 怀秀芳和那两个孩子被折磨得叫苦连天,暗地里不知骂了多少回。 可江袅袅仍乐此不疲,端着自己熬出的黑糊糊的灵药,一勺一勺喂顾正霆。 她真心以为,只要天天念叨两句“腿快好”,再加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就能把人治好。 可她不知道,她这点折腾,不光顾家受罪,连斜对门的傅焱之也被熏得头疼。 起初,他还以为顾正霆真请了什么名医,没在意。可日子久了,那药味越来越古怪,他实在忍不住,走过去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院子里铺了一地草药,江袅袅正一本正经地往药罐里倒东西。 “哟,顾营长,这是打算改行开药铺了?”傅焱之调侃。 顾正霆正捧着书,淡淡抬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事,随你折腾。”傅焱之懒洋洋地吐掉半根烟,目光却落在那个正忙活的女人身上。 他忽然想起,前阵子顾正霆拒绝了自己的诊治,说有人在替他疗伤。 原来是这么个主儿? 他忍着笑没多问,转身走了。 可从那天起,他时常搬个马扎,坐在门口看戏。 看着院子里忙得满头大汗的江袅袅,心里忍不住冷笑。 同样是江家的女儿,江韶容当众行针救人,那一幕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手法沉稳利落,针下人转危为安,那是眼见为实的本事。哪怕旁人不服气,他傅焱之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确有一双真本事的手。 可眼前这个江袅袅?不过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笑话。 今天,他更是亲眼看见江袅袅把一大把燥烈的附子、滋阴的麦冬,一股脑儿全丢进瓦罐,还倒了两勺白糖。 “嘶——”旁边的小助手脸都白了,小声道:“傅先生,那几味药相冲啊!这么喝下去,不中毒才怪!” 傅焱之眯了眯眼,笑意慢慢勾起,吐出一口烟圈。 “急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懒洋洋的玩味。 “让她折腾。” 目光落在顾正霆身上,他看着那人神色不变地喝下去,笑意更深。 “我倒是想看看,她是先把他的腿治好,还是先把人毒死。”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军区大院的红砖绿瓦上。 江袅袅还在为自己即将治愈顾正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而沾沾自喜。 但傅炎对江袅袅的关注却引起了顾正霆的猜测! 起初,顾家人还没太在意。 大院里人来人往,谁家门口没个乘凉闲聊的? 可日子一久,顾正霆就品出不对味儿来了。 傅焱之的视线,太过专注,太过……肆无忌惮。 而且,那视线总是黏在江袅袅身上。 每当江袅袅在院子里地扇着药炉,或是端着碗进出时,傅焱之的嘴角,总会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在顾正霆看来,那笑容里,三分玩味,七分觊觎。 他本就是个自卑到骨子里的男人,那条残废的腿,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江袅袅似乎是是他重拾男人尊严的唯一指望! 这个傅焱之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天下午,江袅袅又熬好了一锅颜色墨绿、散发着甜腥味的神药,正准备端给顾正霆。她一转身,恰好对上了傅焱之那双带笑的眼睛。 江袅袅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还冲他甩了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媚眼。 这一幕,恰好被一瘸一拐走出来的顾正霆眼中。 妒火与怒火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看什么看!”顾正霆指着傅焱之,眼神阴郁的怒喝一声! 整个家属院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吸引了过来。 傅焱之像是没听见一般,甚至连坐姿都没变一下,只是将目光从江袅袅身上,懒洋洋地移到了顾正霆脸上,眼神里那点恶趣味的光芒更盛了。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顾正霆往前冲了两步,险些因为腿脚不便而摔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天天鬼鬼祟祟地盯着我们家,你安的什么心!” 江袅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随即,一股巨大的虚荣心涌了上来。 两个男人为了她当众对峙! 这不正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吗? 她江袅袅,果然是天命所归的女主角! 她立刻摆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躲到顾正霆身后,怯生生地说:“正霆哥,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顾正霆一把将江袅袅护在身后,摆出保护者的姿态,对着傅焱之,几乎是咆哮道:“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她是我顾正霆的女人!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的邻里顿时一片哗然。 第45章 尊重,祝福,锁死 “我的天,这顾正霆是认真的?” “什么女人啊?结婚报告不是没批吗?” “就是,前阵子江家一出事,他不是跑得比谁都快吗?现在又成他的女人了?”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钻进顾正霆的耳朵里,刺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猛地回头,抓住江袅袅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顾正霆这辈子,非江袅袅不娶!下个星期,我就再去军区打结婚报告!我不仅要娶她,我还要在家属院里,热热闹闹地办一场酒!到时候,大家都来喝喜酒!” 他的声音在午后的空气中回荡。 怀秀芳在屋里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脸色有些不好看,就知道又是江袅袅引起的混乱! 而江袅袅,则彻底沉浸在了这巨大的、被当众宣告的幸福之中。 她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炫耀。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正从军区大门走来的江韶容身上。 江韶容一定看见了! 看见顾正霆是如何为了她而疯狂,是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下承诺! 江韶容前世拥有的一切,现在,都属于她江袅袅了! 不,她拥有的,将比江韶容多得多! 江袅袅挑衅地扬起下巴。 江韶容确实看见了。 她和裴景焕刚从外面回来,就撞上了这出堪比乡野闹剧的好戏。顾正霆一副色厉内荏的嘴脸,江袅袅小人得志的得意模样。 江韶容只觉得反胃。 她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只是淡淡收回目光,唇角掀起一丝冷笑,仿佛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尊重,祝福,锁死。 千万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这一幕,落在裴景焕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味。 江韶容笔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可在他看来,那是一种竭力压抑的冷静。 一个女人,看着前未婚夫,当众向亲妹妹许下婚约,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她大概只是不想在人前失态,所以才逼自己装作冷漠。 裴景焕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他想起她之前说的攀附,她那些看似精明实则漏洞百出的算计。 原来,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为了掩饰她对顾正霆那份还未消散的感情吗? 裴景焕一向冷硬的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近似于愧疚的情绪。 他是个军人,更是个男人,从不屑于强迫女人。 他的任务尚未完成,留在港城的路,注定布满荆棘。 他本就不该将她卷入这危险的漩涡。 既然她心有所属,那他成全她便是。 他可以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份、一份不被江家牵连的体面。房子留给她,够她一世无忧。 而他,独自回港城。 从此,山高水远,各自安好。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压不下去。 裴景焕周身的气压,瞬间又降回了冰点,甚至比初见时更加寒冷、更加疏离。 江韶容敏锐地察觉到了身旁男人的变化。 她有些不解。 这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裴景焕这座冰山捂化了一点点。 他会默许她进书房,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灯,甚至在她把脉时,他紧绷的肌肉也会有片刻的放松。 那些细微的变化,让她以为,他们这段始于交易的合作,或许……可以有不同的走向。 可现在,他怎么又退缩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那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夜里,江韶容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推开书房的门。 往日,他哪怕皱着眉嫌药苦,也会接过来,一口闷下去。 可今天,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江韶容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药要趁热才有效。”她走近一步,把碗推到他手边。 裴景焕终于抬头,目光却冷淡得让人心口一紧。 “我说,一会儿。” 江韶容脚步一顿,眸光微沉。 她没多说,把药碗稳稳放在案上,指尖却直接扣住他手腕。 “手伸出来。” 裴景焕眉心一皱,猛地收回手,声音冷硬:“不用。”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空气顿时凝住。 江韶容盯着他,半晌,忽然冷笑:“怎么了?前几天主动伸手让我诊脉的人,不是你?现在倒像我对你图谋不轨似的。” 裴景焕下颌线紧绷,眉眼压得极低,却依旧沉默。 江韶容指尖收紧,心口泛凉,脸上却半点不显,只淡淡把药碗往他面前一推:“喝不喝随你。反正要不要好,是你自己的事。” 话音落下,她转身推门而出。 书房门“咔哒”一声合上,冷气似乎瞬间吞没了方才还升腾着热气的药碗。药碗孤零零搁在桌上,雾气很快散尽。 裴景焕盯着那碗药,神色深沉。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伸手把桌上一份文件合上,塞进书架最深处。 那是他不愿让她看到的东西。 可命运偏偏爱和人开玩笑。 翌日清晨,江韶容独自在书房收拾,把几本歪倒的军事书籍摆正。 厚重书脊一挪,一个牛皮纸文件盒“啪嗒”滑落,摔在地上。 盒盖松开,纸张散了一地。 江韶容弯腰去拾,随手抽起最上面那张。 上面,离婚申请书五个大字,像五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瞳孔里。 男方签字处,裴景焕的名字遒劲有力。 女方一栏,却空空如也,白得刺眼。 江韶容手指一抖,心口骤然收紧,连呼吸都滞住。 离婚?他要跟她离婚?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几乎空白。 江韶容手指颤抖,却还是下意识去捡起散落的文件。 第二份落在手心时,她整个人一僵。 ——特殊侨务通行申请书。 不止一份。 一份上,申请人只有裴景焕的名字。 另一份,却在“申请人”一栏,工整写着:裴景焕,及其妻子,江韶容。 江韶容屏住呼吸,胸腔里像有乱麻纠缠。 他……早就准备了两条路。 江韶容的指尖发冷,目光却被最后一份纸牢牢吸住。 那是一张地契,和一本簇新的户口本。 地契上的地址,是南方一个偏远宁静的小县城。 户主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江韶容呼吸顿了顿,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他连她的退路,都安排好了。 只要他离开,她随时可以带着这份地契和户口,远离京市的是非,从头开始。 第46章 裴景焕偷偷回家被抓包 几张薄薄的纸,像冰刀一样贴在掌心,凉得她指尖发麻。 江韶容怔怔站着,心口一阵阵发紧。 她以为他的冷漠,是嫌弃。 她以为他的疏远,是厌烦。 她甚至偷偷难过过好久,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捂不热一块石头。 可如今,这些东西摆在眼前。 她又该怎么解释? 他为她铺好了所有的退路,为她考虑到了每一种可能。 他给了她离开的选择,也给了她留下的资本。 她喉咙里像塞了什么,呼吸发涩。 这是体贴?还是算计? 江韶容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那份空白的离婚申请上,眼底逐渐涌起复杂的情绪。 裴景焕……你到底想要什么? 深夜的家属大院,寂静的很。 只剩下几声稀疏的虫鸣和远处营房传来的模糊口号声。 裴景焕推开院门时,那吱呀一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下意识地顿住,侧耳倾听。 屋里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没有声息。 她应该……是睡了。 裴景焕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但那口气息刚一呼出,胸口又被一种莫名的沉闷堵住。 这几天,他刻意躲着她,告诉自己,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港城那边的局势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复杂,他此去,名为继承家业,实为孤身入虎穴,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他不能带上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去陪他演一场前途未卜的戏。 放她自由,给她新生,是他唯一能做的。 这个决定,理智,正确,可不知为何的自己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闷难受! 裴景焕摸着黑,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他准备拿几件换洗衣物,再去军区办公室的行军床上对付一晚。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勉强分辨出衣柜的轮廓。 他伸出手,摸索着柜门把手,动作轻缓到了极致,生怕惊扰了已经熟睡的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一道清冷得不带丝毫睡意的声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 “你在找什么?” “!” 裴景焕的身体瞬间僵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饶是他这种在枪林弹雨中都面不改色的男人,也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他猛地转过身,望向床的方向。 “咔嚓——” 火柴划亮的微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江韶容就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火柴,一手从容不迫地点燃了床头柜上的那盏老式煤油灯。 昏黄的火苗一下跳跃起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的眼神里,让他有一种心头发毛的感觉。 随即卧室的灯被打开,裴景焕这才看清,床上整整齐齐地摊着几张纸。 白纸黑字,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韶容没有看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那份男方已经签好字的离婚申请书。 “裴景焕,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裴景焕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第一次感到语言是如此的匮乏。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可眼前这个局面,却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沉默了片刻,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和冷静:“你都看到了,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我看到的意思?”江韶容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看到,我的丈夫,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仅帮我准备好了离婚申请,连我下半辈子去哪儿生活都安排妥当了。裴首长,你这算是……强买强卖,还是强行施舍?” 裴景焕的眉头狠狠一皱:“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韶容终于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 “是因为那天下午的闹剧吗?因为顾正霆?你觉得我对他旧情难忘,所以你这位高风亮节的裴先生,就决定成全我,给我一个台阶下?”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他内心的想法上。 裴景焕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她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他的沉默,无疑是默认了。 江韶容看着他那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胸口那股憋了几天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直接气笑了。 “裴景焕,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伟大?”她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近。 她仰着头,与他近在咫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火焰。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她嗤笑一声。 “一个为了前途,和未婚妻的妹妹上床的男人,你觉得,我江韶容眼瞎到这种地步,还会对他念念不忘?” 裴景焕一愣。 随即就听见她继续说:“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江韶容却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她只是逼视着他,将自己的心,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剖开在他面前。 “我承认,最开始找上你,和你结婚,确实是为了摆脱江家和顾家那个烂泥坑,是为了利用你的身份,给自己找一个庇护。那时候,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合作对象,一个交易伙伴。” 可下一秒,她的话锋却猛地一转。 “但是裴景焕,人是会变的。心,也是肉长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火焰般的怒气渐渐消散。 “我看到了你对你战友的义气,看到了你身为军人的担当,也看到了你……藏在冰冷外表下的那些,笨拙的温柔。”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只想跟你做交易了。” “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你的妻子。不是为了利用,不是为了攀附,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至于去港城,”她抬手,拿起那两份通行证,将那份只有他一个人名字的申请书,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撕成了两半,然后又撕成了四半…… 纸屑从她指尖飘落,像一场迟来的雪。 她只留下那份写着他们两个人名字的申请书,然后,将它拍在了裴景焕的胸口上。 第47章 一起去港城! “我的答案,在这里。” “我愿意跟你去港城,不管那里是龙潭还是虎穴。我愿意陪你演任何你想演的戏,做你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我的医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我的脑子,不比任何人差。” “裴景焕,我不是你的累赘,更不是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的菟丝花。”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到底要不要我这个妻子?” 屋子静得出奇。 煤油灯火苗“噗嗤”一声跳动,影子在墙上摇晃。 裴景焕低头,视线落在那份通行证上,又抬起头,看向江韶容。 她直直望着他,眼里写满孤注一掷的决心,唇却抿得死紧,像在等最后的宣判。 他胸口一闷。 那些理智、算计,在这一刻全乱了。 原来,是他错了。 她不是等人庇护的弱者,而是要与他并肩的同伴。 裴景焕喉结滚动,忽然伸手,扣住她冰凉颤抖的指尖。 “好,我带你走!” 只有五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力量。 江韶容紧绷的身体,在感受到他掌心温度的那一刻,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指尖轻颤,随后一点点回握住他的手。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不是怜悯,不是施舍,而是并肩的允诺。 火光跳了跳,屋内压抑的寒意散开。 她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江韶容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去港城需要的东西。 江韶容收拾好出门,刚踏出军区大院,就被眼角的一抹鲜艳色彩刺住了目光。 一个熟悉又惹人厌烦的身影。 她正从一辆黑色伏尔加轿车上下来,的确良碎花裙随风摇晃,妆容精致,笑声娇媚。 那副急于攀附的嘴脸,和前世如出一辙。 江韶容的目光,落在了那辆车上。 车牌号很特殊,应该是某个高级别单位的配车。 这车她在门口见过好多次,一开始她还好奇是谁,也从未看过车里的人下来。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来接江袅袅的。 车窗降下,一张保养得宜、看上去官气十足的脸露了出来,正是那位姓王的高官。 “晚上老地方见,我准备了惊喜。”男人的声音透出几分玩味。 江袅袅似乎很开心。 “好的哥~”江袅袅冲他抛了个媚眼,姿态妩媚得仿佛要溢出来。 目送着轿车远去,江袅袅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但没想到自己一转身,视线正好撞上不远处的江韶容 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尖锐的挑衅。 “姐姐,这是去买菜啊?”江袅袅扯出笑,眼神里确实满满的看不起,“哎呀,真是同人不同命。在当女儿的时候人养;结婚了更是有的人对自己好。我呀,伸伸手,就有人送到眼前。” 江韶容脚步一顿,静静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是在看一个小丑。 江袅袅脸色一僵。 她本想借机羞辱江韶容,却偏偏从她眼里,看不见半点波澜。 那份淡漠,让她心底闪过一丝恼羞。 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韶容却没再多说一句,只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车牌号。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会为了江袅袅这个愚蠢的女人,亲自出面? 难道说只是单纯的看上了江袅袅的姿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晚上,裴景焕难得按时回家。 饭桌上,江韶容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看到江袅袅了,她下车的时候,身边坐着个高官模样的人。” 裴景焕正要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倏然一凛:“是不是姓王?” “你认识?”江韶容眸光一闪。 裴景焕缓缓点头,神情冷峻:“王昱。组织上早就盯着他,有里通外敌的嫌疑,只是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 “敌特?”江韶容的心猛地一跳! 她瞬间想起下午那辆黑色伏尔加,还有江袅袅临别前那句“老地方见”。 王昱若真是敌特,他接近江家,不可能单为美色!赵雅芝能被捞出来,背后必然有文章。江袅袅,极可能就是他们的突破口。 “他们的联络点在哪?”她忍不住追问。 裴景焕摇头,眉心紧锁:“他非常狡猾,反侦察能力一流,我们的人一直没能跟上。” 江韶容没再多说,垂下眼,掩住眼底翻涌的思绪。 今晚,老地方。 她暗暗攥紧了手心。 这或许,就是她能找到“联络点”的唯一机会。 但她没把这想法告诉裴景焕。 她很清楚,只要告诉裴景焕,他一定会拦着自己。 可她不能坐等。 王昱若真是敌特,今晚极可能就是他与江袅袅的接头。 若真泄了情报,受害的将不只是顾家,而是无数百姓! 江韶容眼底寒光一闪,攥紧手心。 她有空间这张底牌,就算真出事,也还有活路。 ——她赌一把! 江袅袅今晚一定会出门。 果不其然,约莫九点左右,江袅袅鬼鬼祟祟地从顾家后门溜了出来,还特意用一块头巾包住了头,一路朝一处偏僻的废弃仓库区走去。 江韶容心中一凛,立刻远远地跟了上去。 江袅袅熟门熟路地走进其中一间仓库,铁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又关上了。 江韶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侧耳贴在满是铁锈的墙壁上。 里面的声音,她根本听不见! 外面的江韶容,只觉得浑身发冷。 但江袅袅这显然已经构成了叛国!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把消息告诉裴景焕! 让他来抓个现显!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就在她即将退回到安全区域时,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干枯的树枝。 “咔嚓!”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仓库里传来警惕的声音! “谁在外面?”是王昱的声音! 不好! 江韶容心中暗道一声,转身就跑! 但,已经晚了。 仓库的门被猛地拉开,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追了出来。 江韶容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所有知觉,软软地倒了下去。 深夜的军区会议室,烟雾缭绕。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裴景焕坐在主位上,指尖夹着一根几乎燃尽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浑然未觉。 会议已经结束了半个多小时,其他人早已离去,他却迟迟没有动。 一种莫名的烦躁,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他心头爬来爬去。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却又如此强烈,让他无法忽视。 他掐灭烟头,将那股烦闷强行压下,起身回家。 夜更深了,风也凉了。 推开院门,屋子里和昨夜一样,一片漆黑。 但这一次,裴景焕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不对劲。 昨晚她是在等他,所以屋里才没有灯光。 第48章 裴景焕察觉江韶容出事 可今天,他临走前,她还说会等他回来,一起商量去港城要带的东西。 这个时间,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连他开门的声音都听不到。 “江韶容?”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裴景焕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啪地一声按下了电灯开关。 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睡过的痕迹。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压着一张字条。 裴景焕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字条。 上面是江韶容清秀的字迹,简单明了: “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哦。” 裴景焕的手指,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捏碎。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在这个除了家属大院,其他地方都鲜有人迹的军区,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晚出去? 她在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朋友。 更不会和江家的人在一起。 她冷静、理智,绝不是那种会任性妄为、半夜出门闲逛的人。 唯一的解释…… 出事了! 他敏锐的军人直觉,在这一刻立刻升起警惕! 下午,她才刚刚跟他提过王昱和江袅袅的事情。 晚上,她就出事了。 这绝不是巧合! 裴景焕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彻骨,所有的烦躁和不安,此刻都化为了冷静到极致的杀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冲出家门,直奔军区通讯室。 “给我接军区总机!”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电话很快接通。 “我是裴景焕!我的妻子江韶容失踪,我怀疑这是一起针对我的、有预谋的敌特绑架行动!目标,极有可能是王昱及其背后的组织!” 他的话,让电话那头的军长也瞬间严肃起来。 “我请求立即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对王昱进行全面监控!同时,我需要公安系统的支援,对全城进行布控,特别是各个交通要道和码头!” 挂断电话,裴景焕又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是他一位在市公安系统担任要职的战友的私人电话。 “老陈,是我,裴景焕。” “我长话短说,我爱人被绑架了,我需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力量,秘密协助我,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口,特别是往港城方向的水路。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的老战友没有任何废话,只回了一个字:“好!” 做完这一切,裴景焕面无表情的回了屋子。 他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敌人绑架江韶容,目的百分之百是自己。 他们或者想用她来要挟自己,换取情报。 或者,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彻底铲除。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一定会联系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而且在联系他之前,应不会伤害她的。 可他不敢赌这个不肯能!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还能看到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她做的饭菜,晾晒的草药,坐在灯下看医书的安静侧影……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想过,这个仅仅与他做了几个月交易夫妻的女人,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重要到,一想到她可能会受到伤害,他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带着冷意。 裴景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寒冰。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 江韶容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挣扎着浮出水面。 后颈的剧痛还未消散,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她记得自己被击昏前的最后一幕,那道从仓库里冲出来的黑影,动作快得不像话。 自己这是……被抓了? 落到了王昱的手里? 她心中一紧,但两世为人磨砺出的冷静,让她迅速压下了所有的慌乱。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保持着昏迷的姿态,悄悄地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高级香水的味道。 很矛盾,很违和。 她的手脚没有被捆绑,身体躺在一张还算柔软的地毯上。 这不像是对待一个敌人的方式。 她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细缝。 周围的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铁门。 房间里,没有人。 江韶容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她缓缓地撑起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除了后颈的疼痛,没有其他外伤。 就在她准备站起来,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的布局时—— “啪!” 头顶的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瞬间穿透了黑暗,晃得她眼睛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透过指缝,她看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单人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江袅袅! 她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一身剪裁合体的红色连衣裙,将她衬得肤白貌美。 她的脸上,是江韶容见过无数次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得意神情。 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衣服的男人,看样子像是保镖。 这阵仗,仿佛她是某个黑手套家族的大小姐。 看到江韶容醒来,江袅袅的嘴角,勾起一抹尖刻而满足的嗤笑。 “哟,姐姐,你终于醒了!” 她的声音,又娇又嗲,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幸灾乐祸。 江韶容本来紧绷的心弦,在看清是江袅袅的那一刻,反而奇迹般地松弛了下来。 害怕?当然有。 但如果对手是江袅袅这个蠢货,那事情,或许就还有转机。 她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任由那刺目的灯光照在自己脸上。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平静很。 “这是做什么?绑架亲姐姐,江袅袅,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 她镇定自若,让江袅袅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江袅袅的脸色僵了一下。 她最讨厌的,就是江韶容这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明明应该是她这个阶下囚感到恐惧和害怕才对! “哼!”江袅袅重重地哼了一声,冲身后的两个保镖挥了挥手。 “你们先出去,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第49章 江袅袅,有病就去治病 “先生嘱咐过......” 原本两个保镖还想说些什么,但江袅袅看出了他们的顾虑。 “放心,就五分钟。我会帮大人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的。” “是,江小姐。” 两个保镖躬身退下,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并从外面落了锁。 密室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江袅袅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地走到江韶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姐姐,你说话可真没良心。要不是我,你现在,可就落在黑木先生那些手下手里了。”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江韶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惊恐,可惜,她失望了。 “那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把你抓了去,严刑拷打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把你卖到南洋那些最下等的窑子里去呢。” 她掩着嘴,发出一阵娇笑,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是我,是我好心,特意跟黑木先生求情,把你从他们手里要了过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这个妹妹啊?” 江韶容听着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与江袅袅平视。 “感谢你?江袅袅,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她冷笑一声,目光如刀。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那个姓王的,早就勾结在了一起!那个废弃仓库,就是你们的联络点!我今天会出现在那里,会被打晕,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现在跟我说,是你救了我?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炫耀你的无耻?” 江袅袅被她一番话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原本的得意荡然无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江韶容逼近一步,气势上反而压过了她。 “那你告诉我,你一个待嫁的姑娘家,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去那种废弃仓库做什么?和你的王先生,谈情说爱吗?” “我……我……”江袅袅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江袅袅,你别忘了,王昱是什么身份!他现在正被组织上秘密调查,罪名是里通外敌!你跟他搅和在一起,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这是叛国!是要被枪毙的!” 可江袅袅却笑的不怀好意。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她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你懂什么!你这种一辈子只能在泥潭里打滚的女人,根本无法想象王先生代表着什么!” “你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高官吗?” 江韶容现在冷静下来,也渐渐的想明白了! “你说的王先生就是黑木先生吧?”这个名字,透着一股浓浓的东洋味道。 难道…… 江袅袅完全没有察觉到江韶容神色的变化,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没错,算你聪明!黑木先生说了,他非常赏识我,觉得我聪明、漂亮,有野心,是能做大事的人!不像你,江韶容,一辈子就这点出息!” 她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对江韶容的鄙夷和怜悯。 “等我帮黑木先生办完了事,他就会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港城,过人上人的生活!到时候,我就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用不完的金银珠宝!而你呢?就留在这里,给顾正霆那个瘸子当一辈子的老妈子吧!” 她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要嫁给顾正霆的人。 江韶容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所以,黑木先生让你办的事,就是让你利用江家,帮他传递情报?” “你住口!”江袅袅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声打断了她。 “不许你污蔑黑木先生!他是在做一番伟大的事业!是为了建立一个更美好的新秩序!” “新秩序?”江韶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 “是让你这种蠢货当道的秩序吗?江袅袅,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你才是蠢货!你全家都是蠢货!”江袅袅被彻底激怒了,她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在江韶容的脸上。 但她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江韶容稳稳地抓住了。 “你……你放开我!江韶容,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保镖进来打断你的腿!” “是吗?”江韶容的眼神,冷得像冰。 “在你叫人之前,你信不信,我能先让你变成一个哑巴?” 江袅袅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又不敢再挑衅。 她只能用最恶毒的语言继续攻击。 “江韶容,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等我跟黑木先生走了,我会好心地把你送回给顾正霆!到时候,你就等着给他那个残废的瘸子,还有那两个小杂/种,当一辈子的牛马吧!哈哈哈!” 江韶容一把甩开她,像是碰了什么垃圾一样。 可江袅袅却忽然想到什么,得意的像是要炫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抬起自己的右手,将一枚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凑到江韶容的眼前。 “看到这个了吗?”江袅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狂热和得意。 江韶容一看这扳指就觉得很眼熟。 然后立刻就想到了:“这是父亲的扳指?” 江韶容不懂这时江袅袅和她炫耀一个扳指做什么! 江袅袅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这就是父亲的,但现在是我的了,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扳指有什么用处?” 江韶容一愣:“什么意思?” “这可是个宝贝呢!”江袅袅心念一动,吸收了江韶容身上的戾气。 然后默念江韶容摔倒! 可江韶容却丝毫不受影响! 江袅袅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怎么这样? 然后又试了几下,发现扳指的攻击对江韶容竟然不起作用! 江韶容一直警惕的看着她,只见江袅袅一直拿着扳指对着自己。 一副神经病的模样! “江袅袅,有病就去治病!” 江韶容没耐心看她一副跳梁小丑的样子,抬腿就要走。 可江袅袅却一把拉住她。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这扳指对你怎么会没有作用!” 江袅袅装若疯狂的拽着江韶容! 她可是仗着有这个扳指才没有绑住江韶容,才把保镖支了出去! 现在发现这个扳指居然对她无效! 第50章 江袅袅察觉江韶容重生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而此时的江韶容也明白过来,看着江袅袅一副疯狂的样子,那么宝贝扳指! 这个扳指一定是有什么玄机! 江韶容眼神一暗,然后快速出手一把抢过江袅袅手里的扳指! 她倒要看看,江袅袅到底在搞什么鬼! “扳指还给我!” 江袅袅的尖叫声在密闭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不顾一切地朝江韶容扑了过来。 “江韶容!你这个贱/人!那是我的东西!你把它还给我!” 江韶容眼神一凛,侧身躲过她疯狗般的扑咬。 她没想到,这枚小小的玉扳指,竟然能让江袅袅失态到这种地步。 这更让她确信,这东西绝非凡品! 前世,她从未见过父亲将此物交给江袅袅,甚至都不知道父亲有这么一件东西。 看来,这也是江袅袅意外得到的。 江韶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那枚扳指紧紧攥在手心。 她倒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玄机! “你的东西?”江韶容的声音清冷如冰,带着一丝嘲弄。 “江袅袅,你是不是忘了,这扳指上刻着的,是江家的徽记。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人独占了?” “你懂什么!”江袅袅见一击不成,更是气急败坏,再次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她没有章法理智,只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想要夺回那个能带给她无上荣耀和未来的宝贝。 江韶容没想到她会如此疯魔,躲闪不及,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江韶容空有一身本领却还是躲避不及。 “撕拉——” 江韶容肩头的衣料被扯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江袅袅的发髻也散了,几缕乱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婆子。 “你这个强盗!小偷!你把扳指还给我!” 江袅袅尖声嘶吼着,指甲毫无顾忌地朝着江韶容的脸抓去。 江韶容心中一惊,急忙偏头躲避,但尖利的指甲还是擦着她的脸颊划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刺痛。 她吃痛之下,手上力道一松,江袅袅趁机抓住了她紧攥着扳指的那只手,拼命地想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松手!你给我松手!” 江韶容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混乱中,江袅袅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划破了江韶容紧握着扳指的手掌。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江韶容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鲜血,瞬间从掌心那道深深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而这鲜血,恰好将她手中那枚古朴的玉扳指,浸染得一片猩红。 就在这一刹那! 那枚玉扳指,在接触到江韶容鲜血的瞬间,竟猛地爆发出一道幽绿色的光芒! 诡异的是,这道光芒,只有江韶容一个人能够看见。 在江袅袅的眼中,一切如常。 江韶容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热,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枚扳指便凭空从她的掌心消失了! 江韶容也惊讶了,还没来得及细究。 就听见“叮——”一声。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响,在江韶容的脑海中回荡。 紧接着,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抽离,瞬间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四周是一片混沌的虚无,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黑暗。 而在这片黑暗的正中央,那枚刚刚消失的古朴扳指,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主宰。 “恭喜小友,看来小友身上,有着更大的机缘啊。” 江韶容惊讶一瞬,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江袅袅打断! 江袅袅正拼命地掰着江韶容的手指,却忽然感觉手下一空。 她定睛一看,江韶容的手掌已经摊开,掌心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但是……扳指呢? 那个她视为珍宝、视为未来的玉扳指,不见了! 江袅袅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韶容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了看自己同样空无一物的手。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扳指呢?” 江袅袅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她像疯了一样扑到江韶容身上,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江韶容!你对它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眼中满是愤怒和绝望的疯狂。 江韶容被她晃的头晕。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冷冷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江袅袅。 江袅袅根本不理会她的眼神,她像是在寻找救命稻草一样,开始疯狂地在江韶容身上摸索起来。 从衣领到口袋,从袖口到裤腿,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没有放过。 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枚扳指,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优越感,都建立在这枚扳指之上! 没有了它,她江袅袅算什么? 她凭什么去抢夺江韶容的机缘? 凭什么去攀附顾正霆? 凭什么去过人上人的生活? 绝望之中,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进了她的脑海。 她死死地盯着江韶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能力?”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江韶容的心,猛地一跳! 什么叫……也?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江袅袅已经再次抓住了她的肩膀,摇晃! “说!你到底把它藏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袅袅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疯狂地摇头,仿佛想要将那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可她忽然想到自己重生后江韶容的种种反常。 为什么她会突然性情大变,从一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变成一个冷静果断、甚至有些心狠手辣的女人? 为什么她能轻易地躲过继母赵雅芝的毒害,甚至反将一军? 为什么她会放弃顾正霆这个前世的潜力股,转而和声名狼藉的裴景焕搅和在一起? 为什么她会懂那么多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医术?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 一个可怕的念头,死死地缠住了江袅袅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血液倒流。 她盯着江韶容平静得过分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第51章 威逼利诱江韶容倒戈 江韶容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时,控制不住地收缩了一下。 尽管只有一瞬,但她知道,自己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原来是这样! 江袅袅也是重生回来的! 难怪!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不惜未婚先孕也要逼自己换亲,铁了心要嫁给顾正霆! 难怪她知道裴景焕子嗣艰难,还敢当众羞辱他! 难怪她对顾家那两个小畜生的恶行一无所知,还把他们当成宝! 因为在前世的记忆里,顾正霆是前途无量的军官,裴景焕是注定绝嗣的废物,而她江韶容,是在顾家当牛做马、最后被继子掐死的蠢货!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江韶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她的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两世为人的磨砺,早已让她学会了如何将最真实的情绪,深埋在心底。 越是危急的时刻,她越是冷静。 她看着江袅袅那张因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嘲讽的笑。 “重生?江袅袅,你是不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都看坏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话。” 江韶容挣脱开她的钳制,一把推倒江袅袅,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她。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衫。 江袅袅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证据。 是啊,重生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 她自己,不也是把它当成最大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吗? 可是……直觉告诉她,江韶容一定有问题! “你撒谎!你一定是在撒谎!”江袅袅不甘心地尖叫。 “如果不是,你怎么解释扳指的消失?你怎么解释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江韶容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充满了怜悯和鄙夷。 “我需要跟你解释吗?江袅袅,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一枚小小的扳指,而是你自己的下场。” 她的话锋一转,变得凌厉。 “与虎谋皮,出卖国家,江袅袅,你已经万劫不复了。” “你……你胡说!”江袅袅的心,被她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 “我没有!我是在帮黑木先生做大事!” “大事?”江韶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 “是帮着外人,来窃取自己国家的机密吗?你知不知道,江家传递出去的那些情报,可能会害死多少守卫边疆的战士?可能会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江袅袅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 “黑木先生说了,他是在建立一个更美好的新秩序!他会带我去港城,让我过上好日子!你这是嫉妒我!你就是嫉妒我!” 看着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江韶容知道,再多的话,也是对牛弹琴。 这个女人,已经被贪婪和愚蠢,彻底蒙蔽了双眼。 就在这时——“哐当!” 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缓缓地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儒雅,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江韶容眼神一暗。 王昱?也就是江袅袅口中的黑木先生。 他一走进来,目光便在狼狈不堪的两人身上扫过。 当他看到精神崩溃、衣衫凌乱、像个疯婆子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江袅袅时,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厌恶。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江韶容的身上。 尽管她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脸上还有一道清晰的划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血迹,显得有些狼狈。 但她的眼神,平静、镇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审视和冷意,就那么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黑木没有看到她丝毫的恐惧和慌乱。 有趣。 黑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对强者的欣赏。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着江韶容走了过去。 黑木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如同死神的钟摆,敲击在人的心上。 他先是停在江袅袅的面前,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冰冷的审视。 “啧。” 他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响,随即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 “拖出去。” 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还在地上喃喃自语、精神已然崩溃的江袅袅。 “不!黑木先生!扳指!扳指被她藏起来了……” 江袅袅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一只粗糙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所有未尽的疯狂与猜测,都堵回了喉咙里。 她被强行拖拽着出去! 地下室,瞬间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裴景焕的妻子,果然与众不同。” 黑木缓缓开口,他的中文流利得听不出一丝口音,声线温润,却偏偏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寒意。 他绕着江韶容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稀有的藏品,目光中毫不掩饰那份猎人对猎物的兴趣。 “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面对一个疯子,还能保持如此的理智和气度,江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江韶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掌心还在隐隐作痛,那被划破的伤口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她必须冷静,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 黑木似乎很享受她这种沉默的对抗,他优雅地摘下金丝眼镜,用一块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江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落在我手里,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将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变得犀利。 “不过,我一向欣赏有能力的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第52章 用江韶容威胁裴景焕 黑木向前一步,微微俯身,凑近江韶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喷洒在她的耳廓上。 “裴景焕能给你的,我乘以十倍。” 黑木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像魔鬼的低语。 “港城的豪宅,数不尽的珠宝,至高无上的地位……只要你点头,这些都唾手可得。” 江韶容的心猛地一缩,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危险性,远在顾正霆和江袅袅之上。 他是一条真正的毒蛇,优雅、致命,懂得如何精准地攻击人心的弱点。 见她不为所动,黑木直起身,轻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当然,我知道,像江小姐这样的女人,不会只满足于这些庸俗的财富。” 黑木踱了两步,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裴景焕……港城裴家的继承人,听起来风光无限,不是吗?可他背地里在做什么,你真的清楚吗?他把你带到港城,是为了让你当裴家的少奶奶,还是为了让你成为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甚至……弃子?” 这句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向江韶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她和裴景焕的关系,本就始于交易和利用。 虽然两人已经约定同赴港城,但彼此之间的信任,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黑木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越发得意。 “他给不了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黑木自信且郑重的说道。 “自由,尊重,甚至是……复仇的权力。我可以帮你对付任何人,让你成为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女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 “女人,何苦为男人卖命?” 江韶容沉默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相信裴景焕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在这之前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硬碰硬,绝无可能。 外面有不少身手不凡的保镖,而这个黑木,看似文弱,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狠戾,绝非善类。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的大脑,和刚刚绑定的那个神秘的墨玉戒。 但她还不知道怎么用! 只能放弃它!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情报。 许久,她才抬起头,清冷的眼眸中,似乎真的染上了一丝动摇。 “黑木先生……”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 “你说的……倒是动听。” 黑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就知道,没有女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江韶容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可是,你这么说,不也是想让我为你卖命吗?从为裴景焕卖命,变成为你卖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黑木的眼睛。 “况且,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画一张永远也吃不到的大饼?万一我前脚帮你做了事,你后脚就把我灭口了呢?” 黑木欣赏地看着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拍了拍手,“江小姐的顾虑,我完全理解。信任,是需要基础的。” 江韶容趁热打铁,向前一步,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和试探。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你到底想从裴景焕那里得到什么?让我亲眼看到你的实力和诚意,我才能判断,你这条船,值不值得我上。” 她赌的就是黑木的自负。 像他这样的人,往往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他自认为已经掌控的猎物时。 果然,黑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洋洋自得。 在他看来,江韶容提出这个要求,已经是心动的表现了。 不过他想要的可不一个女人的投诚! “好,既然江小姐想看,那我就让你看个清楚。” 黑木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处理一下别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精致的钢笔和一个信封,走到一张简陋的桌子前,开始迅速地写起来。 江韶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写信? 江韶容一想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无非是想要用自己来威胁裴景焕! 黑木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很快他就写完信,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然后打了个响指。 一名精干的保镖从门外闪身而入,恭敬地垂手而立。 “把这个,送到军区大院,亲手交给裴景焕。” 黑木将信递了过去,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江韶容神情一凛。 果然如此! “记住,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先生。” 保镖接过信,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外。 黑木满意地转过身,看着江韶容,摊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容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现在,江小姐,让我们来谈谈,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吧……”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他绑架江韶容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的规则,就已经被改写了。 此时,夜色如墨,将整个大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只有几盏路灯,在寒风中散发着孤清的光。 表面上,一切如常。 但暗地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借着夜色的掩护,灵巧地避开了巡逻的哨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院高高的围墙下。 此人正是黑木派出的那名保镖,是组织里最顶尖的潜入专家。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一个助跑,双手在墙上轻轻一搭,身体便如狸猫般轻盈地翻了上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稳稳地落在围墙内侧的草地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所谓的华国最高军事禁区,也不过如此。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正准备按照计划,前往裴景焕的住所。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突然觉得脚下一紧,仿佛被铁钳死死夹住! 紧接着,两道黑影从他左右两侧的灌木丛中闪电般扑出,动作快如猎豹! “唔!” 第53章 裴景焕自投罗网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只大手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人则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瞬间卸掉了他双臂的关节! 剧痛袭来,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他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侦查过,这里没有任何埋伏! 这些人,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他不知道,从江韶容失踪的那一刻起,裴景焕就启动了军区的最高级应急预案。 整个大院,早已是外松内紧,天罗地网!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不过是自投罗网的飞蛾。 很快,保镖被堵住嘴,蒙上头,悄无声息地带离了现场。 裴景焕的家里此时,灯火通明,客厅已经变成了临时作战指挥室! 裴景焕站在地图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从发现江韶容留下的便条,到确认她被掳走,他的心,就一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 他恨自己的疏忽,更恨那些敢动他的人! “报告!” 一名军官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个密封的信封递到他面前。 “人抓到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裴景焕一把夺过信封,撕开。 信纸上,是几行嚣张而冷酷的字迹:“裴景焕,你的女人在我手上。二十四小时内,独自一人,带上北斗一号核心算法资料,到城郊废弃钢铁厂交换。记住,不要耍花样,如果我看到任何警察或军队的影子,你就准备为她收尸吧。” 裴景焕看完信,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 “混账!北斗一号”! 他们竟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这是国家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是无数科研人员耗费心血铸就的国之利器! 他们不仅绑架了他的妻子,还妄图窃取国家的核心机密! 这是在挑衅整个国家的底线! “立刻向上级汇报!” 裴景焕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目标明确,是冲着北斗来的。必须立刻启动作战预案。” 参谋忍不住道:“裴团长,对方要求你单独赴约。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但只要我们部署得当,我们可以直接强攻,出动特种部队,有七成把握——” “七成?”裴景焕打断,声音冰冷。 “这不是演习,这是国防机密。只要有一成风险,就意味着他们有一成可能带着资料逃脱。” 裴景焕的指尖敲在地图上,字字如刀,“只要北斗的核心信息落入他们手里,损失的不止是一个人质,而是整个国家的战略安全!” 全场一片死寂。 裴景焕抬起头,目光凌厉:“所以我们要做一份假资料,由我带过去。既能逼他们现身,又能拖住他们,保证人质安全。” “同时,拟定作战计划。我要亲自带队,借这次交易,把这颗毒瘤连根拔除......” “不行!”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名肩扛将星、两鬓斑白的老者,在几名警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是军区最高指挥官,李司令。 李司令接过裴景焕手中的信,迅速扫了一眼,脸色同样变得铁青。 “胡闹!” 他将信纸拍在桌上,怒视着裴景焕。 “对方指名道姓让你一个人去,这就是个陷阱!你不仅是江韶容同志的丈夫,你还是国家重点培养的高级军官,是北斗计划的核心成员!我绝不允许你拿自己的性命和国家机密去冒险!” 裴景焕冷声道:“正因为我是核心,他们才会信。换成别人,人质立刻没命。” “人质?”李司令猛地一拍桌子,“你把自己搭进去,算救人还是害人?裴景焕,你要记住,你肩上的责任是国家,不是你个人的家事!” 空气骤然僵硬。 裴景焕眉峰紧蹙,眸色冷冽如刀锋,声音沉稳而铿锵:“老百姓被抓去当人质,我们都要想尽办法去救。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军人的妻子。军人的家属,就是国家托付给我们守护的后方。若连他们的安全都保不住,让嫂子们如何安心送丈夫上前线?让战士们如何无所顾忌地流血拼杀?” 李司令一怔,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那你想怎么样?”李司令沉声问道。 “难道真的要拿着核心算法去交换?裴景焕,你清醒一点!这不是儿戏!” 裴景焕一字一句,铿锵如铁。 “我不会用真正的核心算法去交换,这一点无须怀疑。但我必须去!敌人想要的,是我的出现。只有我能把他们引出来,只有我,才能保证他们没机会把情报带出去。” 裴景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我会去,但我会带一份假的资料。这是目前唯一能接近他们,并保证人质安全的方法。” “以身试险?”李司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冒险了!对方不是傻子,一旦发现资料是假的,你和江韶容同志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我的妻子!” 裴景焕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说道:“在穿上这身军装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她是因为我才会被卷入这场危险,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死!”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同僚,最后定格在李司令的脸上,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恳求。 “我请求,以我个人的名义,执行此次任务!” “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李司令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兵眼中那不惜一切的决绝,心中百感交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能批准你以个人名义行动。” 裴景焕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是,”李司令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和坚定。 “我可以批准一次,以营救人质为最高优先级的,斩首行动!” 他走到裴景焕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担任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和……诱饵。” 第54章 江韶容感受到裴景焕来营救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你身后,是整个国家的利刃!” “我们不仅要把人质安全地救回来,还要把这群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杂碎,一网打尽!” 裴景焕的眼中,瞬间燃起烈火。 他猛地挺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如钟。 “是!保证完成任务!”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裴景焕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手指,正精准地停留在城郊废弃钢铁厂的鸟瞰图上。 那里,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技术部门那边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报告首长!”一名年轻的技术军官迅速上前,将一个与公文包无异的特制金属箱放在桌上,神情肃穆。 “已经制作完成。从外观、重量、内部结构到数据接口的加密协议,全部按照北斗一号核心算法的原始备份一比一复刻。除非他们有最高权限的解码器进行底层数据读取,否则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分辨真伪。” “很好。” 裴景焕颔首,目光落在那只金属箱上,眼神复杂。 这就是他即将用来交换江韶容的筹码,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北斗一号。 “外围部署呢?”裴景焕的目光扫向地图。 “请首长放心!”行动副指挥,特战大队的大队长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 “我们已经调集了最精锐的突击队和武警特警力量,共计一百二十人,携带最先进的侦察和破障装备,已经分批次秘密潜入钢铁厂外围五百米区域,形成了三层包围圈。所有的制高点,都已部署了我们的狙击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能保证在三分钟内,让那座钢铁厂变成一只插翅难飞的铁桶!” “好,记住,我的信号是行动的唯一指令。”裴景焕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我没有发出信号前,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是!”在场的所有军官齐声应道。 裴景焕深吸一口气,开始穿戴作战服。 他要的不止是救出她,他还要把那群国之蛀虫一网打尽! 他不是在孤军奋战。 他的身后,是整个国家的利刃! 与此同时,废弃钢铁厂的地下密室,空气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江韶容静静地坐着,表面上看似顺从,但她的意识,却早已沉入了一片奇异的混沌之中。 那枚墨玉扳指,将她拖入黑暗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烙上了一个新的印记。 此刻,她闭上眼,尝试着去感知那个存在于她意识深处的空间。 起初,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但渐渐地,随着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黑暗中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气流。 那些气流,是纯粹的黑色,带着一丝邪性的气息,在她周围缓缓盘旋、流转,像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幽魂。 这是什么? 江韶容心中满是困惑。 因为她已经绑定了灵泉医学实验室空间,里面的一切都充满了现代科技的秩序感和洁净感。 而这个墨玉扳指的空间,却截然相反,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就在她凝神观察那些黑色气体时! 突然那些原本各自为政的黑色气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加速旋转,逐渐汇聚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中心处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紧接着,那些深邃的黑色,在漩涡的极速旋转中,竟然开始褪色、净化! 一缕缕污浊的杂质被甩出,消散于无形,而留下的,则是清澈、纯净的白色气体! 那白色的气体,带着一股温润而磅礴的生命气息,仅仅是感知到它,就让江韶容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都舒缓了许多。 这……这是…… 净化了? 江韶容心中震撼,她还没来得及深入感受这白色气体,就被一个阴冷的声音打断。 “江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江韶容猛地睁开眼,黑木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她迅速收敛心神,将所有的震惊都压在心底,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迷茫。 “我在想,我的丈夫,会不会来救我。” “哦?”黑木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是选你这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是选那份关系到国家命脉的核心算法?” 这是一个诛心的问题。 江韶容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男人嘛,尤其是有野心的男人,心里的第一位,永远是他的事业和前途。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对裴景焕失望透顶。 “哈哈哈,说得好!”黑木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许。 “江小姐果然是通透之人!裴景焕那种人,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件漂亮的装饰品,一个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而我不同,我欣赏的是你的灵魂,你的智慧!” 他站起身,向江韶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走吧,为了展示我的诚意,我带你出去。” 江韶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搭了上去。 黑木的手指修长而冰冷,像蛇一样。 两人走出密室,沿着锈迹斑斑的铁梯向上,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这里应该是厂长的办公室,虽然布满了灰尘,但格局依旧气派。 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江韶容见天色已经隐隐泛白,想来是快要天亮了。 然而这黎明前的黑夜却比任何时间都要漫长! 她收敛心神。 “江小姐,请坐。”黑木指了指办公桌后的皮质转椅,自己则悠然地靠在桌边。 “黑木先生,”江韶容没有坐下,而是揉了揉喉咙,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我有些渴了,能给我一杯水吗?” “当然。”黑木打了个响指,门外立刻有保镖送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江韶容接过水,拧开瓶盖,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缓步走向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她的动作很自然,就像一个被囚禁许久的人,下意识地渴望阳光和新鲜空气。 但实际上,她飞快地扫描着窗外的一切! 这里是三楼,视野极佳。 第55章 用摩斯密码交流 她能清晰地看到,钢铁厂的结构复杂,废弃的厂房、高耸的烟囱、纵横交错的管道,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 正门处,有两名保镖在明处站岗。 而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比如仓库的阴影里,高架的下方,她至少还发现了三个暗哨! 防守严密,滴水不漏。 看来还真是下了血本. 就在她心中飞速分析着地形时,忽然,一股极其细微,但却无比熟悉的气息,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穿透了层层阻碍,轻轻触碰到了她的感知! 是裴景焕气息! 江韶容的心脏猛地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难道是这墨玉扳指的作用! 它不仅能转化神秘的气体,竟然还能让她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特定人物的气息! 这股气息,强大、冷静,充满了军人特有的铁血与坚韧,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占据她的脑海! 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在她身陷绝境之时,如天神般降临。 可激动之后,却是害怕,万一他........ 但,她愿意相信他! 她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激动,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眼底一闪而过光。 虽然她相信他能救出自己,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里有陷阱,黑木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她必须把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江韶容思索一番,然后状似无意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 然后借整理头发的动作将头上的金属发卡默默取了下来。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黑木,假装眺望远方的风景。 “这里的风景,还真是不错。”她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怅然。 黑木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江韶容转身面对黑木,双手背在身后,握着发卡的手,调整着角度,让发卡的金属平面,对准了远处一栋废弃厂房的顶楼。 她不知道裴景焕具体在哪,但她赌,以他的专业素养,一定会选择一个最佳的观察点! “黑木先生,我想知道这北斗一号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江韶容主动开口,降低他的警惕性! 黑木看向她,似乎很是诧异:“江小姐原来不知道北斗一号是什么?你的丈夫没有告诉过你?” 江韶容双手在身后握着发卡动作,面上却应付着黑木。 “黑木先生说笑了,裴景焕是个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的人,他怎么会把工作的事情说给我听呢?” 黑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此时钢铁厂外围,五百米处的一栋废弃水泥楼顶。 裴景焕如同一尊雕塑,纹丝不动地趴在地上。 他手中的高倍军用望远镜,正牢牢锁定着主楼三楼东侧那间唯一亮着灯的办公室。 当看到江韶容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时,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她还活着!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 但紧接着,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江韶容背对着房间里的敌人,抬起了手…… 突然! 一道极其微弱的反光,从望远镜的镜片中一闪而过! 裴景焕一开始只当是无意义的反光,没有在意! 可随着那发光越来越频繁,且有节奏! 他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无意义的反光! 那道光,正在以一种特定而极具节奏感的频率,不停地闪烁着! 短,短,短……长,长,长……短,短,短…… 是摩斯密码! 这一刻,裴景焕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间沸腾! 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下,他的妻子,竟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向他传递情报! 他立刻将望远镜的焦距调到最清晰,死死地盯着那道光,在心中飞速地解码。 “……五……人……有……诈……我……在……三……楼……东……侧……” 这个消息,让裴景焕瞬间警惕起来。 是陷阱?还是另有埋伏?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那道光,在传递完最后的信息后,便消失了。 江韶容已经放下了手。 “我坐会吧,有点累了!”江韶容后背都是冷汗,却故作轻松的说道! 黑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小姐随意!” 她本还想说几句的,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引起黑木的怀疑。 如果裴景焕能看见,她想这大概就够了! 裴景焕立刻通过通讯器,接通了指挥频道。 “计划变更!”裴景焕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突击一组,放弃原定从西侧楼梯的潜入路线,改为从东侧外墙攀爬,直接破窗进入三楼办公室!记住,行动必须在爆破声响起后的三秒内完成!” “东侧外墙?首长,那里没有攀爬点,而且……” “执行命令!”裴景焕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他知道,江韶容既然强调了东侧,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或许,那是敌人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我去交易,等我信号!”说完他躬身下了楼顶! 办公室里。 黑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嘴角的笑容越发得意。 “时间,差不多了。” 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那条通往钢铁厂的唯一公路。 “江小姐,你说,你的丈夫,会准时出现吗?” 江韶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黑木也不在意,他转身对一名手下吩咐道:“检查所有的通讯屏蔽设备,确保万无一失。我可不希望,待会儿有好戏上演的时候,被一些不识趣的苍蝇打扰。” “是,先生!” 手下立刻拿出专业的设备,开始对整个办公区域进行信号扫描。 片刻后,他汇报道:“先生,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的无线电信号。” “很好。” 黑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着江韶容,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忽然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手里提着箱子,正向这边移动! “看来,你的丈夫很在乎你。为了你,他真的敢一个人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江韶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瞬间跑到窗户边,果然看见那个男人单枪匹马的来了! 不会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吧? 江韶容有点欲哭无泪! 第56章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夜色如墨,裴景焕孤身一人,步伐沉稳有力的走到门口。 厂区内,明哨暗哨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四面八方黏在他的身上,审视着,揣度着。 裴景焕目不斜视,在扫过三楼那唯一亮着灯的窗口时,才泄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裴先生,这边请。” 两名身形彪悍的保镖从阴影中走出,一左一右地护送着他,将他引向主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裴景焕踏上三楼,办公室的门被从内推开时,他的目光瞬间就定格在窗边的纤细身影上。 江韶容脸色虽有些苍白,发髻散开几缕,看似狼狈,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裴景焕……” 江韶容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地就想朝他走过去。 可她刚迈出一步,一只粗壮的手臂便如铁钳般横亘在她面前,将她死死拦住。 “江小姐,别这么心急。”保镖的声音毫无感情。 江韶容脚步顿住,眼神却没有慌乱,而是悄然抬起眼,与裴景焕对上。 保镖在侧面只能看到江韶容脸上瞬间涌起的希望与委屈,以及微微泛红的眼眶。 裴景焕心里瞬间安定下来。 裴景焕的视线,落在江韶容手上道尚未干涸的血痕,以及她白皙脸颊上淡淡的指印。 刺眼得像是在他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江韶容使了个眼神,裴景焕立马理解过来。 冷冽的杀意从他周身骤然爆发,仿佛整间仓库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你们,动过她?” 拦着江韶容的保镖被这股气势骇得心头一凛,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呵呵呵……” 一阵轻笑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黑木从办公桌后悠然转身,脸上挂着虚伪而玩味的笑容,他慢悠悠地走到江韶容身边,目光却挑衅地看着裴景焕。 “裴先生,话可不能乱说。” 他侧过头,用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低头看着江韶容,声音温柔得令人作呕。 “江小姐,我们……打你了吗?”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她迎上裴景焕担忧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裴景焕的眼眸深处,融化开一抹温柔。 “别怕,”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我来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瞬间驱散了江韶容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千军万马,不及他一人。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啊。” 黑木拍着手,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场。 “裴先生,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一个人来。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裴景焕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黑木,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人,我已经来了。我的妻子,可以放了吧?” 他的态度直接而强硬,仿佛不是来交易,而是来下达命令。 黑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扩大开来,“当然,当然可以。不过,在放人之前……” 他贪婪的目光落在了裴景焕手中的金属箱上。 “裴先生是不是也该把我要的东西,先交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保镖便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拿箱子。 “等等。” 裴景焕手腕一沉,金属箱稳稳地停留在半空,那保镖的手抓了个空。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裴景焕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黑木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 “裴先生,你现在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孤身一人,在这里,我说了算。” “是吗?”裴景焕轻嗤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的人先拿到箱子,还是我先拧断你的脖子。”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烈到了极点。 黑木死死地盯着裴景焕,他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尸山血海般的杀气。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逼迫下去,这个疯子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动手。 黑木的耐心似乎被耗尽。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突然,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江韶容的手臂,将她狠狠地拽到自己身前,冰冷的枪口瞬间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裴景焕!”黑木的声音变得尖利而疯狂。 “现在呢?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把箱子给我!立刻!马上!否则,我就一枪打爆她的头!” 江韶容的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紧绷,她定定地看着裴景。 “别动她!” 裴景焕怒吼一声。 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可以赌自己的命,却赌不起她的。 “好……我给你。” 裴景焕的眼神暗沉如渊,他缓缓松开手,将那个重逾千斤的金属箱,推向了对面的保镖。 “放了她。”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哈哈哈!”黑木发出了胜利者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他示意手下接过箱子,枪口却依旧死死地抵着江韶容的头。 “裴先生,别急嘛。等我验完货,确认无误,自然会放了你的心肝宝贝。”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和手下一起,将金属箱放在办公桌上,开始进行开箱检查。 巨大成功的渴望,让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这一刻都高度集中在了那个箱子上。 就是现在! 在黑木转身的那一刹那,江韶容感受到了手臂上的力道一松。 她几乎是本能地挣脱了那个已经分神的保镖的钳制,用尽全身力气,冲向了那个让她心安的身影。 “裴景焕!” 裴景焕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江韶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别怕,没事了。” 裴景焕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等会儿,跟紧我。” 说完,他抱着江韶容,看似只是为了安抚她,身体却不着痕迹地一个转身,将两人带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这个位置,恰好能让他的后背,对着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他一只手依旧紧紧抱着江韶容,另一只手却悄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巧的反光镜。 他的手指,在镜面上飞快而有节奏地敲击着。 第57章 突生变故 一道道微弱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萤火,精准地射向远处那栋废弃水泥楼的顶端。 摩斯密码,无声的命令。 行动! 办公室里,黑木和他的手下正沉浸在即将成功的狂喜之中。 他们打开了金属箱,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先生!没错!和我们得到的资料一模一样!”一个手下激动地喊道。 黑木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就在他警惕性最低,精神最亢奋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钢铁厂的另一侧传来! 巨大的声响仿佛平地惊雷,让整栋大楼都为之震颤!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怎么回事?!”黑木脸色大变,惊怒地吼道。 办公室里的所有保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下意识地朝着爆炸的方向望去。 就在黑木分神的瞬间,江韶容眼中寒光一闪! 她猛地从裴景焕怀中挣脱,手腕一翻,一柄闪烁着森冷寒光的手术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那是她从医学实验室空间里取出的!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离她最近的那名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颈一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喉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黎明前的黑暗。 “你!” 黑木猛地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杀了他们!”他疯狂地咆哮着。 可是已经晚了。 在江韶容动手的同时,裴景焕的动作更快! 只见他身形一晃,瞬间欺近另一名保镖。 那保镖刚举起枪,裴景焕的手肘便如铁锤般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腕上。 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 裴景焕夺过手枪,看也不看,反手一枪,精准地击中了第三名试图从背后偷袭的保镖的眉心。 紧接着,他一个旋身飞踢,将最后一名冲上来的保镖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不过短短数秒之间,办公室里的四名保镖,已全部被解决! 厂房外,枪声、搏斗声、怒吼声、爆炸声响彻云霄! 无数矫健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入,与厂区内的守卫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黑木看着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局势,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他彻底败了。 恼羞成怒之下,黑木趁着裴景焕解决最后一名保镖的间隙,一个箭步冲向了离他最近的江韶容! 他一把勒住江韶容的脖子,将她挟持在身前,用那支刚刚还抵着她太阳穴的枪,再次对准了她! “别过来!”黑木状若疯癫地对着裴景焕嘶吼。 “放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打死她!” 裴景焕刚刚解决完敌人,转身就看到妻子再次落入险境,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将手中夺来的枪对准了黑木的脑袋。 两人,两把枪,在狭小的空间内形成了致命的对峙。 “放开她,”裴景焕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我换她,当人质。” “换你?”黑木疯狂地大笑起来。 “裴景焕,你当我是傻子吗?今天,要是我走不了,那谁也别想活!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握枪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局势,再次陷入了僵局。 江韶容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不能成为敌人掣肘他的工具! 前世,她就是因为软弱无能,才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既然人生已经重来一次了,她绝不会就这么妥协! 看着裴景焕那双写满紧张和担忧的眼睛,她深吸口气。 算了,赌一把! 她做出泼妇骂街般的愤怒表情。 “好你个负心汉!” 她尖锐的嗓音猛地响起,不仅让黑木愣住了,连裴景焕都懵了一下。 “裴景焕!”江韶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对着他哭喊道。 “昨天你还甜言蜜语地哄我,说要给我买东街那对最贵的东珠耳坠!今天就拿枪对着我是吧?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不就是一个什么破数据嘛,难道比我还重要?” 她一边喊,一边开始剧烈地挣扎,仿佛一个被丈夫的无情伤透了心的怨妇。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黑木握着枪,一脸茫然。 可裴景焕仅仅是愣了半秒钟,他立刻就明白了江韶容的意图! 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和笑意,但脸上却瞬间配合地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你还好意思说!”他怒斥道。 “就你会添乱!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国家大事,能有你的耳坠重要吗?” 这话,仿佛彻底点燃了江韶容的怒火。 哇的一声,她竟然真的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活了!” 她一边哭闹,一边更加疯狂地扭动身体,尽全力地扑腾着。 黑木一手持枪,另一只手要勒住状若疯狂的女人,顿时手忙脚乱。 “你给老实点!”他怒喝道,注意力被江韶容的哭闹完全吸引,不得不分出手去控制她。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裴景焕的眼神一沉! “砰!” 枪声响起! 快!准!狠! 一颗子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地撕裂空气,射中了黑木持枪的那只手臂! “啊——!” 黑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手臂一麻,手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倒下,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 这瞬间,裴景焕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江韶容拉进自己怀里,护在身后。 紧接着,他转身一个侧踹,狠狠地踢在黑木的胸口! 黑木如同一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角,发出一声闷响,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裴景焕立刻转过身,双手捧着江韶容的脸,紧张地上下检查着。 “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伤到你?”他颤抖的询问。 第58章 马上去医院! 江韶容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个邀功的孩子:“我没事。怎,么样?我刚才演得还不错吧?”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裴景焕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他眼中的冰冷与杀气尽数褪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与宠溺。 他伸出手,轻轻地、珍重地摸了摸她的头。 “嗯,”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一丝笑意。 “做得不错。”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领队的特战大队长立刻收枪敬礼。 “报告首长!外围敌人已全部肃清!请指示!” 裴景焕将江韶容紧紧护在怀里,目光恢复冷冽。 “将黑木生擒,押回去,严加审讯!其余人等关起来,等候审讯!” “是!” 大队长领命,立刻转身,有条不紊地指挥部下清理现场。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江韶容靠在裴景焕的怀里,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然而,就在裴景焕侧过身,向大队长交代后续事宜的瞬间。 本该被踹得昏死过去的黑木,不知何时竟悄然苏醒 他蜷缩在墙角,眼神阴鸷的盯着裴景焕的背影。 求生的本能与同归于尽的疯狂,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悄无声息地在地上蠕动,手指颤抖着,一点点靠近那把刚刚从他手中掉落的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黑木的脸上绽开一个狰狞扭曲的笑容。 他抓住了,抓住了逆转一切的机会! “小心!” 江韶容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角的余光恰好捕捉到了墙角阴影里那致命的反光! 那黑洞洞的枪口,正不偏不倚地对准了裴景焕的心脏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周围士兵的呼喊、黑木脸上疯狂的狞笑、裴景焕专注的侧脸,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缓慢的默片。 江韶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裴景焕!” 她尖叫着,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他,一个旋转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黑木的子弹!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儿一个个离去,却无能为力。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她已经失去过太多,不能再失去他! 裴景焕在听到她那声凄厉呼喊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身体的战斗本能已经驱动了一切。 感受到怀中女人那决绝的拥抱! 傻瓜! 他怎么可能让她为自己挡枪! 电光火石之间,裴景焕抱着江韶容的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又猛地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噗——” 子弹没入肩头,他发出一声闷哼! “砰!” 几乎是同时,另一声枪响传来。 是反应过来的特战大队长,他果断开枪,精准地击飞了黑木手中再次举起的枪。 “控制住他!” 怒吼声中,两名士兵猛虎般扑了上去,一个箭步踢开地上的凶器,另一个则用枪托狠狠砸在黑木的后颈上。 黑木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彻底晕死过去。 现场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与恐慌。 “首长!” “快!叫军医!” 士兵们的惊呼和怒吼交织在一起,但这一切,江韶容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个逐渐失去力气的男人。 裴景焕的身体缓缓向下滑落,江韶容用尽全力抱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重量压在她身上,那么沉,沉得让她喘不过气。 鲜血,温热的、粘稠的鲜血,从他的肩胛骨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黑色外套! 那刺目的红色,像前世流产时看到的颜色,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冷静与伪装。 “裴景焕……裴景焕!” 江韶容抱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彻骨的恐惧。 这种恐惧,比前世被继子掐住脖子时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下。 “你怎么样?你别吓我……裴景焕!”她语无伦次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裴景焕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却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有些费力地,却无比温柔地抚上她沾满泪痕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还好……”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庆幸。 “你……没事。”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江韶容的心上。 都这个时候了,他想的还是她有没有事! “傻瓜……”裴景焕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气息有些不稳,却还是忍不住调侃道。 “谁……要你为我挡枪了?” “那你呢!”她带着哭腔,愤怒地吼了回去。 “谁又要你为我挡枪了!裴景焕,你是不是疯了!” 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 “我没想挡啊……”裴景焕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嘴硬,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笑意,“这不是……来不及嘛……” “你!”江韶容又气又急,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抱着他。 一旁的特战大队长看得是目瞪口呆,心急如焚。 我的老天爷! 首长您都中枪了,还有心情在这儿跟夫人打情骂俏? 他真是服了! “首长!夫人!”大队长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来,焦急地喊道。 “别说了!得马上去医院!车已经开到楼下了!” 他一边喊,一边指挥着两名卫生员,“快!担架!小心首长的伤口!”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裴景焕扶上担架,小心翼翼地往楼下抬去。 江韶容紧紧跟在旁边,握着裴景焕的手,一步也不肯离开。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开始仔细观察裴景焕的伤口。 她身为医者迅速的判断了他的伤势! 第59章 裴景焕脱离生命危险 子弹从后肩胛骨射入,万幸的是,似乎没有伤到要害脏器。 但失血量很大,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就在一行人匆匆走出主楼,即将上车的时候,江韶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的一片及膝高的杂草丛。 夜色与晨曦交接的微光中,一抹刺眼的红色,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人,蜷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这个颜色…… 江韶容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江袅袅穿的就是一条红色的裙子。 “等一下!”她立刻喊道。 众人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 江韶容松开裴景焕的手,快步走到那片草丛旁。 拨开凌乱的草叶,躺在地上的,果然是江袅袅! 她脸色惨白如纸,腹部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枪伤,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看样子,应该是在刚才的混战中,她想趁乱逃跑,却被流弹误伤了。 江韶容蹲下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恨吗?当然恨。 这个女人,两世都想置她于死地。让她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江韶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当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探向江袅袅的颈动脉时,却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搏动。 她还有气。 江韶容想到那个墨玉扳指! 关于这个戒指,和黑木先生,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江袅袅,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站起身,对身后的士兵冷冷地说道:“把她也带上,一起送医院。” 大队长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首长夫人为何要救这个明显是敌方阵营的女人,但还是立刻挥手,命令两名士兵将江袅袅也抬上了另一辆车。 救她,可不是因为圣母心发作。 江韶容看着被抬走的江袅袅,眼神冰冷。 她只是想弄清楚,这墨玉扳指和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还能从江袅袅的口中,问出更多秘密。 她要让所有的仇人,都明明白白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军区总医院。 手术室外的红色警示灯,像一只噬人的眼睛,亮了整整四个小时。 江韶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裴景焕鲜血的衣服。 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紧紧地贴在身上,冰冷而僵硬。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裴景焕为她挡枪的那一幕,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终于,手术中的灯牌熄灭了。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江韶容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沙哑:“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夫人请放心,手术非常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虽然失血过多,但万幸没有伤及肺腑和主动脉。裴首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康复。” 脱离生命危险……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天光,瞬间照亮了江韶容灰暗的世界。 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警卫员及时扶住。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着,让她再次泪流满面。 他没事了。 这就够了。 江韶容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那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衣,那刺目的颜色不再让她感到恐慌,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护士推着裴景焕从手术室转入高级特护病房,她才像被重新注入了灵魂,猛地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麻药还没完全过去,裴景煥依旧沉睡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可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是微蹙的。 江韶容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她怕惊扰了他。 这个男人,这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如天神般降临,又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用身体护住她的男人。 两世为人,从未有人这样奋不顾身地保护过她。 前世的顾正霆,只会躲在她身后,享受着她娘家带来的好处,默许着婆婆一次次害死她的孩子。 今生的父亲江重山,更是恨不得她立刻去死,好给江袅袅铺路。 唯有裴景焕。 他像一道劈开她灰暗人生的光,强硬、霸道,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 江韶容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站在病床边,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柔软。 接下来的几天,江韶容几乎是以病房为家。 她婉拒了裴景焕手下安排的休息室,就在病房的沙发上将就。 白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夜里,她便和衣而卧,只要他发出一丁点轻微的呻吟,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惊醒。 不过江韶容也并没有忘记正事。 裴景焕昏迷的第二天,军区几位身着笔挺军装的领导,神色肃穆地来到了医院。 他们本是来探望裴景焕的,却意外地从特战大队长的口中,得知了江韶容在这次行动中起到的关键作用。 尤其是,她从那个叫黑木的头目口中,套取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会议室里,气氛庄严肃穆。 江韶容坐在长桌的一侧,她的对面,是几位平日里只能在新闻上见到的高级将领。 她身上还穿着从医院临时借来的干净病号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黑木和我说过,他们要在我国干一件大事,我推断,这并非一次简单的勒索,或许北斗一号也只是他们的幌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逻辑缜密的分析着! “黑木潜伏在我国境内但绝对不是头目,我怀疑间谍的头目很可能就是当年从大陆败退港城,并带走了大量财富和机密的前朝余孽。” “他们与R国的激进势力勾结,试图窃取我们的军事和经济情报。而江袅袅,不过是他们棋盘上一颗被利用了都不知道的,愚蠢的棋子。” 第60章 江韶容的荣誉勋章 在座的将领们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年轻女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惊人的分析能力。 这场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小时。 江韶容将她所有的推测和盘托出,并提出了顺藤摸瓜的建议。 会议结束时,为首的那位老将军站起身,郑重地对江韶容说:“江韶容同志,我代表组织,感谢你的情报和分析,这价值连城!” 半个月后,一则简短的新闻在内部通报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国家安全部门联合军方,成功破获了一起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R国间谍案,抓捕潜伏人员上百名,一举摧毁了对方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情报网络。 而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源于一个女人的情报分析。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 江韶容的名字,并未出现在任何公开的嘉奖令上。 这半个月里,裴景焕的伤势也在江韶容的精心调理下,伤势大好! 早就可以出院了,但江韶容却压着他多住几天! 江韶容正在给他削一个苹果,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 裴景焕放下书,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地转动着手里的水果刀,苹果皮在她手中连成一条长长的、不断的线。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江韶容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羞赧。 裴景焕轻笑:“没事,就是觉得你比医生还厉害!” 江韶容以为是夸她,得意笑着:“是吗?展开说说!” 裴景焕挑眉:“医生都说我能出院了,你偏不让!” 江韶容笑意褪去:“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你现在可是我的领导。是国家大功臣,我哪里敢有意见!”裴景焕笑着哄了一句! 江韶容啃了一口苹果:“饿不饿?我让警卫员去准备。” 裴景焕无语的看着她,敢情削了半天苹果是给她自个削的,他摇头失笑! 江韶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掌心细腻的触感,让裴景焕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捉住了她的手。 江韶容愣住了。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 “江韶容,”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而清晰。 “谢谢你,我好像醒来之后,还没有对你说过呢!” 江韶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又有些发甜。 她抽回手,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泛起红晕,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谢什么,你要是死了,我找谁履行合约去?我可不想当寡妇。” 裴景焕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再次失笑。 他知道,这个女人,嘴硬心软。 真好。 日子在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这场生死考验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月后,裴景焕的任期到了。 他向上级提交了返回港城的申请,同时,也提交了另一份特殊的申请,带江韶容同志一同前往。 考虑到两人已经是夫妻,又在此次间谍案中立下的奇功,以及裴景焕在港城即将承担的更重要、更隐秘的任务,上级经过慎重研究,最终批准了这份申请。 出院那天,是个晴朗的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军区总医院的院子都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江韶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一条及膝的蓝色长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温婉。 她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推开病房门,却看见裴景焕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的盒子。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便装,伤势痊愈后,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份军人的凌厉被一种更深沉内敛的气质所取代。 见她进来,裴景焕转过身,向她走来。 “都办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 “嗯,我们可以走了。”江韶容点点头,心里莫名有些雀跃。 出了医院大门,裴景焕却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走啊?”江韶容疑惑道。 裴景焕却打开了手中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制作精美的勋章。 金色的橄榄枝环绕着鲜红的国徽,在夕阳下闪烁着庄严而璀璨的光芒。 这是……国家荣誉勋章! 江韶容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国家授予有特殊卓绝贡献的英雄的最高荣誉。 “这是你的。”裴景焕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骄傲。 他亲手将这枚沉甸甸的勋章,小心翼翼地为江韶容佩戴在胸前。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她的衣襟,却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她全身的血液。 “国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之臣,”裴景焕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走吧,容容。这一次,我们去更远的地方。” 那一刻,江韶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唇边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她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这是他名正言顺的丈夫,而且长的又这么帅! 此刻气氛都到这里了,她不抱一下实在是对不起他的颜值! 裴景焕温柔的一笑张开手臂:“荣幸之至!” 话落,江韶容一把抱住他。 两人在夕阳下第一次紧紧的心贴着心的拥抱! 不掺杂任何的情欲! 回家的车上,江韶容一路上都在把玩着勋章,爱不释手! “你说,它值钱吗?是金子做的吗?”她好奇的问道! 裴景焕无语,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小财迷,你敢卖一个试试!” “那要是我没钱了,把它卖了会怎么样?”她歪头天真的问道! 裴景焕闭目养神,然后幽幽的吐出两个字:“枪毙!” 江韶容吓的咳嗽两声:“倒,倒也不至于吧!” 就卖个勋章而已,还要她命!她赶紧踹起来,决定回去以后找个地方供起来,这现在可是她祖宗! “去港城的事情,你想好了吗?”裴景焕忽然说。 第61章 再见了,所有的不堪与过往 江韶容闻言惊讶的看着他:“什么?我可以去港城了?” “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呢?” 裴景焕紧紧盯着江韶容,生怕在她眼里看到迟疑。 江韶容选择性的忽略这个话题。 这个充满了前世噩梦的地方,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更高兴的是,裴景焕似乎并不嫌弃她是个累赘,愿意带着她一起走! 她知道,裴家在港城的地位非同凡响,上一世她虽未去过,却也听过那些如同传奇般的传闻。 “裴首长,我,我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绝不给你丢脸!”她兴奋的举手发誓! 看着她那雀跃兴奋的样子,眼里满是笑意,他也忍不住伸手握住她举起的手掌握在手心里。 “好,我信你!”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再也没有松开! 江韶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会扮演好裴景焕妻子这个角色,至少,不能给他拖后腿。 三天后,清晨。 江韶容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裴景焕一起走出军区大院的家属楼。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不远处的槐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是顾正霆。 他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江韶容的眉头瞬间蹙起,心中涌起一股厌烦。 她本打算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去,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他说。 可顾正霆偏偏好死不死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又干涩:“你要走了?” 江韶容脚步一顿。 他又追上一步,固执地问道:“还会回来吗?” 那语气,那神情,活像是她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要独自去过好日子一般。 江韶容简直要被他这副模样给气笑了。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嘶”声,侧过头,对身旁面无表情的裴景焕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处理一下门口的垃圾。” 裴景焕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微微颔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摆明了把主场让给她。 江韶容转过身,面向顾正霆,冷冷的问:“顾正霆,你在以什么身份问我?” “前未婚夫?还是……妹夫?”她微微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不管是哪个身份,我劝你都省省吧。有这功夫在这堵我,不如回去洗洗睡,梦里什么都有。” 顾正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她的话语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固执地看着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以前……是我不对。” 顾正霆似乎不敢看江韶容的眼睛,目光游移着。 “我……我听说了,你被绑架了……你没事吧?” 江韶容这次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顾同志,我被绑架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您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现在才想起来问候我一声?我真是谢谢您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赶时间。” 顾正霆看着她句句带刺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脸上血色尽失。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他所有的自尊与自卑,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是说了句人话,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对不起……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江韶容脸上的讥诮神色微微一顿。 她转身,背对着他,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恶毒的话。 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你也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有空,去医院看看江袅袅吧。” 说完,她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到裴景焕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她原谅了他,更不是她圣母心发作。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她就不想再和这里的任何人有任何牵扯。 前尘往事,那些恨与痛,她没必要打包带去新的地方,脏了自己未来的路。 让顾正霆和江袅袅这对前世的狗男女,今生互相折磨去吧。 这句提醒,不过是她随手扔下的一根导火索罢了。 坐上前往机场的吉普车,车厢里一时有些安静。 裴景焕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身边的江韶容,打破了沉默:“真的舍得离开这里?” 江韶容此刻的心情,像是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鸟儿,满心都是对未来的雀跃。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裴景焕,像个好奇的学生:“哎,你快跟我说说港城是什么样的?跟北京很不一样吧?还有……你家里的情况,是不是很复杂啊?他们会喜欢我吗?我过去之后,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看着她鲜活生动的模样,裴景焕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喜欢充满了生命力的她。 他耐心地,一一为她解释。 从港城的风土人情,到裴家那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他都讲得细致入微,仿佛要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铺展在她面前。 江韶容听得津津有味,将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里。 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舱门缓缓关闭。 那一刻,江韶容透过小小的舷窗,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她生活了两世的土地。 她在心里默念:再见了,我的故乡。 再见了,所有的不堪与过往。 江韶容,新生了。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几个小时后,开始缓缓下降。 当飞机从一片密密麻麻、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楼顶的居民楼上空掠过时,江韶容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机翼几乎要擦到那些伸出窗外的晾衣杆,那种惊险的视觉冲击,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是九龙城寨。”裴景焕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怀念。 “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也是港城最传奇、最混乱的地方。” 随着飞机高度的持续降低,一股与北京干燥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透过机舱的循环系统,隐隐传来。 那是一种潮湿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与航空煤油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 是港城的味道。 第62章 Y国的走狗 机场内,广播里正交替播放着清脆的粤语、流利的英语和标准的普通话,三种语言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这座城市的国际化与多元化。 人流涌动,脚步急促,男人们大多穿着喇叭裤与西装外套,女人们脚踩高跟鞋,口红鲜艳,肩上拎着从九龙带来的洋货包,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浮躁与新潮。 和京城的庄重收敛不同,这里显得张扬、热烈,甚至有些危险。 飞机落地时,窗外已经是灯火万家。霓虹闪烁下,夜色如潮水般涌来,映照出一片浮华。 裴景焕的手,不知何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裴景焕的目光穿过夜幕,指向远处一抹若隐若现的山影,声音低沉而克制:“那就是狮子山。港城的人常说,狮子山精神,撑得起这一片天。” 江韶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充满了对未知新生活的期待。 一行四人,裴景焕、江韶容,以及两名便衣警卫员,拿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海关。 接机大厅,人声嘈杂。很快,江韶容便看到一块牌子——上面用一手工整的繁体字写着:「裴景焕少爺」。 举牌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熨烫得体的中山装,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 虽不算高大,却腰背笔直,站姿俨然带着军伍的痕迹。 江韶容压低声音,轻声道:“是来接你的。” 裴景焕只是“嗯”了一声,脚步未停,快步迎上。 “忠叔。” 他的神情比在军中少了几分冷厉,多了一分难得的温和。 被称作忠叔的男人立刻放下牌子,快步迎了上来,对着裴景焕恭敬地一躬身:“少爷,欢迎您回来。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家里等您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江韶容身上。 那一刹,江韶容清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可几乎在呼吸间,那点情绪便被收敛干净,换上了不动声色的审视与打量。 江韶容的心,微微一沉。 忠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丝错愕收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不远不近的冷淡和打量,像是在衡量一件货色。 江韶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没有开口,只是唇角依旧带着笑,神情从容。 忠叔的目光在江韶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裴景焕,语气依旧恭敬,却多了一丝探寻:“少爷,这位小姐是……?” 裴景焕握着江韶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半步,不容置疑的郑重介绍道:“忠叔,这是江韶容,我的妻子。”他说的是普通话,而忠叔从见面开始说的一直都是粤语! 她虽听不懂粤语,但听得懂裴景焕话。 江韶容心中了然。 这位忠叔,恐怕从裴景焕落地的那一刻起,就不动声色地掂量着她了。 她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更没有小家子气的躲闪。 前世在顾家那种豺狼窝里,她早已学会了如何用最得体的姿态,去面对最挑剔的审视。 她迎着忠叔的目光,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忠叔,您好!” 忠叔见她不卑不亢,神色自然,脸上的审视淡去了几分。 他微微躬身,滴水不漏地回答自动换成了普通话:“少夫人好!” 然后又对着裴景焕说:“少爷,少夫人,车已经备好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家中等候。” 他说话间,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补充道:“少爷,二爷和乔家小姐也来了,就在外面……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江韶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裴景焕那原本还算放松的身体,骤然绷紧。 他脸上的那一丝温和笑意瞬间敛去。 “老爷子知道吗?”裴景焕冷漠的问道。 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忠叔的头垂得更低了。 “二爷说是他自己的安排,想给您接风。” 裴景焕心中已然有了数。 他这位好叔叔,还真是迫不及待。 江韶容在一旁静静听着,脑中飞速地运转。 二爷,她知道,是裴景焕的小叔,裴云笙。 前世的传闻里,此人野心勃勃,一直将回归家族的裴景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生怕他抢走继承人的位置。 至于……乔家小姐? 她就不知道是谁了! 忠叔带着一行人刚刚走出机场自动门,一股混杂着海洋潮气与城市喧嚣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长相透着几分与裴景焕相似的贵气,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三件套西装,头发用发蜡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身上飘散着一股浓郁又刻意的古龙水味道。 他张开双臂,姿态夸张地给了裴景焕一个大大的拥抱,仿佛久别重逢的至亲。 “Jinghuan,mydearnephew!Welehome!一路辛苦了!”他的英语带着点别扭的港城口音,热情得近乎浮夸。 江韶容站在一旁,看着他脸上那过分灿烂的笑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演技,可比江袅袅差远了。 裴景焕几乎是在对方抱上来的瞬间,就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推了开去。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粤语字眼:“细叔。”(SaiSuk,小叔) 那被称作细叔的裴云笙,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领带,摆出一副时髦长辈的派头,纠正道:“哎呀,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得这么老土。叫我乔治Uncle嘛!” 裴云笙,为了讨好Y国殖民者和上流社会,不惜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甚至冠在姓氏之前,自称裴乔治。 江韶容站在裴景焕身后,听到乔治两个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乔治?这……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招笑呢。 裴景焕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显然对这种无聊的称谓游戏毫无兴趣。 裴乔治似乎也习惯了侄子的冷淡,他并不着恼,反而得意地侧过身,露出了他身后一直静立着的一位年轻女子。 第63章 找狗仔拍照 他用一种长辈对晚辈开玩笑的口吻,热情地介绍道:“景焕,你看谁来了?thia听说你今天回来,特地推了和姐妹们的下午茶约会,专门来接你,你小子面子够大啊!” 随着他的介绍,那位被称作thia的乔家小姐上前一步。 江韶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乔慕青穿着一身刚从洋行运来的粉色套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耳垂上点缀着温润的珍珠耳环,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头。 她本身的美艳,还被金钱与宠爱堆砌出了独有的娇贵与矜持。 此刻,那双眼眸紧紧黏在裴景焕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热烈与倾慕。白皙脸颊泛起两抹晕红,她像个含苞待放的花朵,满心满眼都是他。 乔慕青完全没把站在一侧的江韶容放在眼里,像是自动把她归为随行的秘书。 “景焕哥哥,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娇柔甜腻,像浸了蜜糖。 “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礼物,庆祝你回来。” 乔慕青双手捧上一个礼盒。 外层是深蓝色的硬纸盒,烫金的「Cartier」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丝带打得工整精致。 “这是我特意从尖沙咀太子大厦新开的专柜挑的限量款。” 乔慕青娇声说道,眼神却紧紧盯着裴景焕,像是要从他脸上捕捉惊喜。 江韶容的目光只淡淡落在那礼盒上。 她当然认得——前世在顾家,江袅袅为炫耀,没少把这些所谓“名贵”的玩意往外显摆。 是贵重没错,可在她眼里,不过是纸醉金迷的一部分。 江韶容唇角轻轻一弯,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惊羡。 这一瞬,乔慕青眼底划过一抹讶异。 她原以为这个从内地来的女人会被震慑,会露出一丝局促或羡慕。 可偏偏对方从容自若,仿佛这卡地亚礼盒不过是一件寻常的物什。 那份不动声色的姿态,反而让乔慕青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而裴乔治,则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一旁,用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韶容。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看好戏的得意。 他当然知道裴景焕在内地结了婚。 可那又怎么样? 一个没家世、没背景,从内地来的土气女人,拿什么跟港城顶级名媛,地产大亨乔家的千金乔慕青比? 只要今天这出青梅竹马机场深情接机的戏码传出去,再让狗仔队拍几张引人遐想的照片,明天全港城的报纸头条都会是裴家大少与乔家千金好事将近。 届时,再找个机会,让这个内地女人在注重规矩脸面的家族聚会上大出洋相,足以让那个固执的老爷子对这桩仓促的婚事心生不满。 一个不受家族承认的妻子,对裴景焕而言,只会是拖累和笑话。 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这个处处碍眼的侄子! 江韶容敏锐的感觉到裴乔治的眼神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 但她只能假装不知! 而眼前这位乔小姐,那眼神恨不得直接粘在裴景焕身上,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江韶容在心里冷笑一声。 合着她这刚下飞机,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直接撞上了情敌带着帮凶组团来堵门示威的戏码? 这阵仗,可真是够惊喜的。 机场大厅门口,人来人往。 裴景焕看着乔慕青递过来的礼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他伸手接过那个礼盒时,裴乔治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向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 “咔嚓!咔嚓!咔嚓——!” 十几个早就潜伏在周围的八卦记者,从四面八方猛地蜂拥而上! 刺眼的镁光灯疯狂闪烁,亮如白昼,将裴景焕以及身边的乔慕青,死死地定格在了镜头的中心! “裴少!请问您这次回港,是准备正式接手家族生意吗?” “裴少,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您的新女友吗?可以介绍一下吗?” “乔小姐,请问你们是好事将近了吗?” “裴少,听说您在内地已经结婚,请问这位乔小姐的出现,是否意味着您的婚姻出现了变故?” 各种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砸了过来,粤语和国语混杂在一起,尖锐而刻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乔慕青都有些不知所措,但被镁光灯聚焦,和裴景焕一同成为焦点,又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窃喜与虚荣。 江韶容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她前世最怕的就是这种被人围观的场面,那种无处遁形的窒息感,会让她想起被顾家人围困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孩子流掉的绝望。 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群记者冲上来的第一秒,就迅速侧过身,将随身携带的羊绒披肩猛地一扬,兜头盖脸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和上半身,同时脚步一错,整个人退到了裴景焕高大身形的侧后方,将自己完全隐没在他的阴影里。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裴景焕的脸色,瞬间冰封! 他的眼神越过喧嚣的记者,死死地钉在了不远处还在假装惊讶的裴乔治脸上! 裴乔治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一副无辜的耸肩! 裴景焕没有理会任何一个记者的提问。 他伸出手,一把将藏在他身后的江韶容牢牢地护在身后。 而他刚刚从乔慕青手中接过的那个礼物盒,被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几分嫌恶地,直接塞回了乔慕青的怀里! 动作干脆利落,力道之大,让乔慕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我的妻子,不喜欢惊喜。” 裴景焕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战刀,清晰地划破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全场,瞬间死寂。 最先崩溃的,是乔慕青。 她怀里被硬塞回来的礼盒,此刻仿佛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原本盛满爱慕与娇羞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不可置信和巨大的屈辱。 妻子? 怎么可能! 裴景焕怎么可能会结婚? 第64章 让裴家少奶奶坐黄包车? 她和他是港城上流社会公认的金童玉女! 为了他,她拒绝了多少豪门公子的追求,苦苦等待他从内地归来。 所有人都告诉她,裴家少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可现在,这个男人,当着全港城媒体的面,亲口承认他有了一个妻子! 而那个女人……那个从头到尾都藏头露尾,用一条破披肩把自己裹得像个乡下逃难村妇的女人,居然就是他的妻子?! 乔慕青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乔慕青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裴景焕的眼神,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他护在身后的江韶容身上。 而始作俑者裴乔治,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计划完全脱轨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裴景焕或许会敷衍地收下礼物,或许会冷淡地拒绝,甚至可能会和乔慕青上演一出欲拒还迎的暧昧戏码。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给记者们足够的想象空间,都能成功地给裴景焕那个所谓的内地妻子心里添堵。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裴景焕会这么刚! 直接、干脆、毫不留情地,在媒体面前,给了乔家和他一个巨大的难堪! 他心中瞬间升起一股怒火,但更多的,却是对江韶容的鄙夷。 果然是内地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遇到这么点阵仗就吓得头都不敢露,只知道躲在男人身后,简直丢人现眼! 这种货色,也配当裴家的少夫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乔治心里冷笑连连,他原本还想看一出乔慕青和这个内地女人当众争风吃醋、互相撕扯的好戏,让裴景焕颜面扫地。 可惜了,这个女人连站出来的胆子都没有,根本不配当乔慕青的对手! 又自卑,又心虚,上不得台面! 就在裴乔治脑中闪过万千恶毒念头的时候,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裴景焕缓缓侧头,脚步朝裴乔治逼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裴乔治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小叔。” 裴景焕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却让裴乔治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他贴近裴乔治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些事,知道的人太多,就不好了。” 裴乔治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不介意让港城各大报纸明天的头条,刊登一些关于……你在Y国生意上的趣事。比如说,那批失踪的古董,又或者,你和Y国总督夫人的特殊友谊?”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裴乔治的脑海里炸响! 裴乔治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做得天衣无缝,连老爷子都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裴景焕远在内地,与港城隔绝多年,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裴乔治这一刻才惊恐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侄子,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沉默少年了! “你……” 裴乔治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裴景焕直起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裴乔治几乎是立刻转过身。 裴乔治对着那群依旧试图捕捉更多猛料的记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够了够了!都散了!今天就到这里,别拍了!” 记者们虽然不甘心,但裴家的势力他们得罪不起,见正主发了话,也只好悻悻地收起相机。 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明天的报纸头版,必定是裴大少隐婚的爆炸新闻。 裴乔治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度,皮笑肉不笑地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景焕,江小姐,舟车劳顿,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大家先去吃饭。” 他领着一行人,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快步穿过VIP通道,走向了专属停车场。 停车场里空旷安静。 一辆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劳斯莱斯,正静静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辆车,是身份的象征。 然而,在这辆顶级豪车的后方不远处,却极为突兀地停着两辆人力黄包车。 那黄包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红色的车篷微微褪色,铜制的扶手也有些斑驳。 两个车夫穿着洗得发白的对襟短褂,头上戴着草帽,正局促不安地站在车旁,与这停车场显得格格不入。 这诡异的组合,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裴乔治停下脚步,脸上再次挂上了他那虚伪的笑容,故作懊恼地一拍额头,摊开手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啊,侄媳妇。” 裴乔治刻意加重了侄媳妇三个字,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尊重。 “我不知道你也会一起来,所以只安排了一辆车。这辆劳斯莱斯银影是标准四座的,我们几个人……有点挤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着。 他和裴景焕,还有乔慕青,再加上司机,正好四个人。 多出来一个江韶容,怎么办? 答案,不言而喻。 他指了指那两辆黄包车,用一种看似体贴实则充满了恶意的口吻说道:“要不这样吧,景焕你和thia坐我的车先走,我们到山顶的餐厅订了位置,别让大家久等。至于江小姐嘛……” 他的目光落在江韶容身上,那股子优越感和轻蔑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就委屈一下,坐这个黄包车看看风景?从这里到山顶,一路上的风景很不错的,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管家忠叔都把头垂得更低了,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七十年代的港城,车子早就是身份的标签。 皇后大道、九龙塘的豪宅区,出入的都是劳斯莱斯、宾利;稍次一点的商贾,也得开一辆奔驰,才算体面。 至于寻常百姓,挤巴士、坐叮叮车。 第65章 原来是个歪屁股 而黄包车呢? 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退出了主流街道,只在尖沙咀、庙街这些地方,偶尔供外国游客当作猎奇的摆拍。 在港城人的眼里,它是时代的遗物,是穷困潦倒的人才会去坐的东西。 而今,让裴家未来的少夫人,去坐黄包车? 这已经不是在打江韶容的脸了,这是在把她的脸摁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踩!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个内地来的土包子,就算嫁给了裴景焕,也只配和下等人为伍! 江韶容一直隐藏在披肩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家伙,机场堵门示威不成,就立刻换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位乔治小叔的段位,真是低得令人发笑。 还没等她开口,一旁失魂落魄的乔慕青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快步上前,故作亲热地想要挽住江韶容的手臂,却被江韶容一个不着痕迹的侧身,轻巧地避开了。 乔慕青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善解人意。 她柔声说道:“是啊,江小姐。我知道你们华/夏来的,条件比较艰苦,可能……可能没怎么坐过这么好的汽车。没关系的,你别不好意思。” 她指了指那辆劳斯莱斯,又指了指黄包车,仿佛在进行一场慷慨的施舍。 “黄包车也很有意思的,可以慢慢看我们港城的风景。毕竟,在Y国的治理下,我们这里,比你们那边要繁华、方便得多。你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这句话让江韶容和裴景焕都愣住! 如果说裴乔治的羞辱还停留在个人层面,那么乔慕青这句话,则彻底打了两人的脸! 这已经不是对江韶容个人的轻蔑,而是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鄙夷! 那种根植于殖民地心态、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那种将祖国视为贫穷、落后、愚昧的代名词,并将殖民者的治理引以为傲的奴才嘴脸,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裴景焕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他始终牢记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贬低自己的民族! 他带着国家的使命而来,是为了洗刷百年国耻,为了让这片被强占的土地,堂堂正正地回归母亲的怀抱! 而现在,这两个跳梁小丑,却当着他的面,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吹捧着殖民者的功绩,鄙夷着他誓死捍卫的祖国!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江韶容抬手打断! 她伸手将那条遮挡了她一路的羊绒披肩,轻轻地摘了下来。 清丽绝伦的脸,第一次完整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的皮肤冷白如玉,五官精致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但此刻,眼底却凝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乔小姐,感谢你的体谅。” 她先是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气势从容不迫。 “不过,我的祖国虽然正在奋力建设,日新月异,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骄傲。” “比如,”江韶容的视线扫过那辆奢华的劳斯莱斯,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羡慕。 “我出门,习惯坐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红旗牌轿车。” 裴景焕那紧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松,看向江韶容的眼神里,瞬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与温柔。 江韶容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它可能不如这辆劳斯莱斯奢华,也不如它有名气。” “但是,我坐着踏实、安心。”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乔慕青已经变得煞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土地,自己的车。” 乔慕青的脸色,像是被人刷一层白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失去了名媛该有的仪态。 “落后就是落后!我们港城能有今天,都是Y国……” “够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歇斯底里。 裴景焕从始至终都站在江韶容身侧,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挡去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他甚至没有看乔慕青一眼,径直望向站在他身边一直保持着军人姿态的警卫员。 “小李。” “到!”警卫员立正应声,身形笔挺。 “立刻联系驻港联络办公室。就说,有境外人士,在我国领土之上,公开发表分裂国家、美化侵略的不当言论,并企图干涉我方内部人员事务,影响极其恶劣。” 这句话,在乔慕青和裴乔治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什么叫境外人士?什么叫分裂国家?什么叫美化侵略? 乔慕青活在名流舞会和下午茶的精致世界里,哪里听过这种阵仗! 她只是想羞辱一下这个内地来的土包子,怎么……怎么就成了政治事件了? 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一双杏眼瞪得滚圆,盛满了惊恐与茫然。 她下意识地抓住裴乔治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乔治叔叔……他……他在说什么?我……我不是……” 裴乔治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铁青一片,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也被裴景焕这手釜底抽薪的操作给震住了! 他想过裴景焕会发怒。 可他万万没想到,裴景焕根本不屑于跟他们打口水战! 他直接掀了桌子! 将问题硬生生地上升到了国家层面的政治对立! “裴景焕!你疯了?”裴乔治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低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为了一个内地女人,要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吗?” “家事?” 裴景焕缓缓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失望与厌恶。 “从你联合外人,用殖民者的腔调来羞辱我的妻子,羞辱生你养你的土地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再提家事这两个字。” 他的视线,如同最锋利的刀,刮过裴乔治和乔慕青惊骇的脸。 “你更不配,做裴家人。不配,做华/夏人。” “你!”裴乔治被这句话堵得心口一窒,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他指着裴景焕的手指都在颤抖,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第66章 数典忘祖的东西 裴景焕不再理会他,只是冷漠地补充了一句:“你最好现在就祈祷,你平日里费尽心思讨好的那些Y国朋友,在你被联络办请去喝茶的时候,能有本事保得住你。” 说完,他便转过身,重新站回江韶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和那两个跳梁小丑彻底隔离开来。 乔慕青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她从未见过心中仰慕的男人如此冷酷无情。 忠叔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少爷……真的不一样了。 这雷霆手段,这凛然风骨,像极了当年的老太爷! 就在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一辆挂着只有两位数字车牌的黑色轿车,稳稳驶入停车场。 这种车牌,在港城就是最直观的地位象征,能用的人,不是政府高层,就是顶级豪门。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轿车稳稳地停在了裴景焕和江韶容的面前。 车门咔哒一声推开,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下车。 他身着深色西装,眉眼冷峻,举止却异常恭敬。 在人群错愕的注视中,他走到裴景焕面前,微微俯身,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开口:“首长,安排的车已在此,请您和夫人上车。” “辛苦了。”裴景焕微微颔首。 随即,他转过身,面对着江韶容。 刚才还满身寒霜、气势迫人的男人,此刻眼神却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然后亲自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宽厚的手掌护在车门顶上,以防她碰到头。 “走吧。”他的声音不再凌厉,而是低沉温柔。 江韶容对他微微一笑,坦然地弯腰上车。 自始至终,他们两人都没有再看裴乔治和乔慕青一眼。 黑色的轿车关上门,没有丝毫停留,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裴家祖宅,坐落在半山最顶级的地段,古朴庄严。 书房里,上好的紫檀木桌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穿中式长衫,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手中盘着两颗核桃,眼神锐利如鹰。 他就是裴家的定海神针,裴老爷子。 裴乔治灰头土脸地站在书桌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裴老爷子已经从忠叔那里听到了停车场的事情。 现在裴乔治又在这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说完了?” 裴老爷子继续盘着手中的核桃。 “说……说完了,爸。” 裴乔治心中一喜,以为这关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裴老爷子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笔洗,狠狠地朝着裴乔治的脚边砸了过去!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蠢货!” 老爷子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书房都在嗡嗡作响! “我让你去接人,不是让你像个市井泼皮一样,去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羞辱景焕和他妻子的!” 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景焕亲自向上级打了结婚报告,国家特批的军婚!你打她的脸,就是打景焕的脸!就是打国家的脸!” “我……”裴乔治脸色惨白! “还有那个乔家的小丫头!”老爷子怒气更盛。 “什么叫Y国的治理下更繁华?数典忘祖的东西!我裴家,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种认贼作父的子孙!” 他指着裴乔治的鼻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好了!人没接到,还惹了一身骚!景焕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联络办,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你被扣上了一顶天大的政治帽子,还连累了整个裴家!” “蠢货!我裴家的脸,都被你这个蠢货给丢光了!” 夜色如浓稠的墨,泼满了整个港城。 半山别墅区,裴乔治的府邸灯火通明。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价值不菲的水晶威士忌杯在裴乔治的手中被狠狠掷出,撞上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墙面,瞬间四分五裂! 琥珀色的酒液混杂着晶莹的碎渣,狼狈地溅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像一滩丑陋的血污。 他在客厅里暴躁地来回踱步。 一想到父亲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指着他鼻子痛骂,他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裴乔治,在港城上流社会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就因为那个从大陆回来的裴景焕! 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 那个一脸清高,骨子里不知道多下贱的内地女人! 若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在机场丢那么大的脸? 怎么会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那个刚刚踏上港城的侄子。 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 “乔治,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生这么大的气?” 温柔婉约的声音响起。 梁淑贞穿着一身藕荷色旗袍,身段婀娜,气质温婉。 她手里端着一盅上好的血燕,看到了地上一片狼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 她将燕窝羹轻轻放在茶几上,柔声劝道:“乔治,别跟爸置气了。爸也是在气头上,他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急躁一些。”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再说了,景焕……他毕竟是大哥唯一的血脉,是裴家正儿八经的长房嫡孙。老爷子看重他,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我们做叔叔婶婶的,姿态放低一些,不吃亏的。” 梁淑贞的话,本是想让他顾全大局。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家族内部的权力交接,只要顺应老爷子的心意,安抚好老爷子,裴家二房的日子依旧能过得风光无限。 然而,她这番识大体的良言,听在裴乔治的耳朵里,却句句都变成了最恶毒的讽刺! 什么叫大哥唯一的血脉? 这是在提醒他,他裴乔治只是二房,永远低人一等吗? 他今天在机场,姿态还不够低吗? 第67章 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亲自去接机,结果呢? 被当成跳梁小丑,被一个电话直接捅到了联络办! 现在,还要他再去卑躬屈膝地道歉? “道歉?” 裴乔治猛地转过身,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让我去给他道歉?我才是长辈,梁淑贞,你脑子是不是被燕窝给糊住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在大陆泥地里打滚了二十多年的兵痞!也配让我裴乔治给他低头?” “我被人数落,被我爸当着下人的面骂成蠢货,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反过来让我去讨好敌人?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那个裴景焕?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只能活在他大哥的阴影之下!” “乔治,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淑贞被他吼得脸色发白,端庄的仪态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只是想息事宁人,怎么就变成了看不起他? “你就是这个意思!”裴乔治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他心中的戾气需要一个宣泄口,而眼前这个永远冷静端庄的妻子,就是最好的目标。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裴乔治的脸都丢尽了,你还在这里装贤惠!滚!” 梁淑贞被他骂得浑身一颤,捏紧了旗袍的袖口,嘴唇嗫嚅着,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对他这种歇斯底里的暴躁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心中那份悲凉,却一次比一次更深。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娇媚入骨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调子,从楼梯的另一侧飘了过来。 “哎哟,这是谁惹我们乔治哥生这么大的气呀?” 一个身穿酒红色真丝睡袍的女人,赤着脚,妖娆地倚在楼梯扶手上。 睡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深邃的事业线,一头烫成大波浪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红唇似火,媚眼如丝。 正是裴乔治从外面娱乐圈里捞回来的二太太,杜小丽。 杜小丽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狼藉,和梁淑贞那难看的脸色,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杜小丽款款走下楼,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与威士忌的凛冽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糜烂的氛围。 “姐姐,你怎么又惹老爷生气了?” 杜小丽走到梁淑贞身边,故作关切地问了一句,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毫不掩饰。 对于这个只会用下作手段勾引男人的小明星,梁淑贞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在她看来,这种女人连妾都算不上,不过是裴乔治养在笼中的一个玩物,上不得台面。 她冷淡地瞥了杜小丽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转向了一边,维持着自己正房太太最后的体面。 杜小丽也不在意,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个失宠的正妻。 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亲热地贴上了裴乔治的后背,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住他肥壮的腰,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手臂。 “乔治哥……” 杜小丽的声音又娇又嗲,像是能掐出水来。 “好大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啊?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骂他!” 裴乔治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紧绷的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几分。 他身上的怒意和酒气,像是催化剂,让杜小丽眼中的光芒更盛。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柔声细语地吹着枕边风:“我刚才在楼上,好像听到姐姐在劝您……去给那个大陆来的侄子低头?” 她刚刚可是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乔治没有做声,但那瞬间变得更加僵硬的身体,已经告诉了杜小丽,她猜对了。 杜小丽心中冷笑,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 她绕到裴乔治身前,纤纤玉指轻轻地为他按摩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哎呀,淑贞姐就是太老实了,到底是名媛闺秀出身,不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与心疼。 “乔治哥,你想想看,那个裴景焕,他还没进裴家的门呢,就敢在机场给你没脸,还直接惊动了联络办,这哪里是侄子对叔叔该有的态度?这分明是下马威啊!” “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他才是裴家未来的主人!您呢?您为裴家操劳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要这样被他一脚踩在脚下吗?” “现在就敢这样对您,要是真让他住进了祖宅,掌了权,那以后……您在裴家,还有说话的地方吗?我们二房,还有立足之地吗?” 杜小丽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勾出了裴乔治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嫉妒与野心。 他斗不过父亲,那是根深蒂固的恐惧。 但他凭什么要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杜小丽的话,将他对父亲的恐惧、对裴景焕的嫉妒,巧妙地转化成了对外敌的同仇敌忾。 梁淑贞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挑唆,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可以容忍这个女人的存在,但绝不能容忍她在这里祸乱家宅,挑拨裴家的叔侄关系! “杜小丽!”梁淑贞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 “你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景焕是老爷子亲自接回来的,你想挑拨乔治去跟老爷子作对吗?你这是想毁了裴家!” “我……我哪有……”杜小丽立刻摆出一副被吓坏了的可怜模样,眼眶一红,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地躲到裴乔治身后。 “乔治哥,我……我只是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姐姐她……她怎么能这么说我……”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彻底点燃了裴乔治心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够了!” 他猛地对着梁淑贞怒吼一声。 他一把推开杜小丽,大步流星地冲到梁淑贞面前。 “她是为了我说话!你呢?你张口闭口就是老爷子,就是那个裴景焕!梁淑贞,你他妈到底是谁的人!”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狠狠扇在了梁淑贞的脸上! 整个客厅,瞬间死寂。 第68章 让爷好好泻泻火 梁淑贞被打得一个踉跄,白皙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五道清晰的红指印。 她捂着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屈辱。 这是第一次。 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为了几句诛心的挑拨。 站在一旁的杜小丽,垂下的眼帘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的狞笑。 而打完人的裴乔治,心中的戾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这暴力的宣泄,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他看着妻子那张写满震惊和受伤的脸,心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他粗重地喘着气,一把转过身,抓住了还在那里看好戏的杜小丽的手腕。 杜小丽被他捏得生疼,却娇呼一声,脸上露出又怕又媚的表情。 裴乔治狞笑着,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声音粗嘎而充满了欲望:“走,回房!” “让爷,好好泻泻火!” 裴乔治的卧房内,空气燥热而黏腻。 昂贵的香水、辛辣的威士忌,混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刻意的娇吟,交织成一首欲望的糜烂乐章。 杜小丽像一条美女蛇,攀附在裴乔治健硕的身体上,指甲在他古铜色的后背上划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乔治哥……你好厉害……” 她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却更添了几分勾魂夺魄的媚态。 裴乔治眼底充斥着暴虐的红光,酒精和被压抑的怒火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粗暴地撕扯着那件本就岌岌可危的真丝睡袍。 “砰!砰!砰!” 三声沉重、规律的敲门声狠狠楔入了这满室的旖旎春色之中! 杜小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娇媚的呻吟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短促的惊叫。 裴乔治的动作猛地一滞,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欲望被硬生生打断,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操!” 他翻身而起,赤裸着上身,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对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谁啊?他妈的没长眼睛吗?不知道这是私人地方?给老子滚!”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带着骇人的戾气。 然而,门外的人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静默了三秒后,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 “二先生,是我,忠叔。” “老爷有令,让我务必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这个名字,裴乔治眼中的暴虐瞬间凝固,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所取代。 忠叔是父亲身边的一条老狗,仗着跟了父亲几十年,在裴家向来是横着走,连他这个少爷都敢不放在眼里! 现在竟然都敢在他办事的时候来搅局? “我说了滚!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裴乔治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晶烟灰缸,想也不想就朝门口砸了过去。 烟灰缸“哐”的一声巨响,撞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又重重地弹落在地。 “有什么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再不滚,老子扒了你的皮!” 然而,门外的忠叔,再次沉默了三秒。 “破门。”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了金属工具碰撞的细微声响。 裴乔治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解锁声房门就应声而开! 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刻板的忠叔。 他身后,是两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 “啊——!” 床上的杜小丽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将自己赤裸的身体紧紧裹住。 忠叔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床上惊慌失措的杜小丽,又落在了衣衫不整、满脸错愕与暴怒的裴乔治身上。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恭敬。 “二先生,得罪了。请吧。” 这副先礼后兵的姿态,彻底引爆了裴乔治的自尊心! “请?请你妈个头!”他怒骂着,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反了天了不成!这是我家!” 枕头被其中一个保镖轻松地抬手挡开。 裴乔治还想挣扎,那两个保镖已经一左一右地欺身上前,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臂!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 裴乔治疯狂地扭动着,试图挣脱束缚。 他可是裴家的二先生,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容忍被两个下人这样钳制! 无论他如何发力,那两只手都纹丝不动,死死地将他禁锢在原地。 他被半架着,衣衫不整的狼狈不堪地被拖出了自己的卧房。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忠叔!我草你祖宗,你他妈哑巴了?”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质问着。 没有人回答他。 忠叔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那两个保镖更是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别墅里的佣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缩在角落里,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至于床上的杜小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出声。 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候在门外。 车门打开,裴乔治被粗暴地塞了进去。 忠叔坐进了副驾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了半山别墅区。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裴乔治的酒意,在刚才那番剧烈的挣扎和极致的羞辱中,已经醒了大半。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 他到底要被带去哪里? 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与此同时,港城的文华东方酒店。 这栋二十六层的巨厦,自开业以来,便是“远东第一豪华酒店”,是殖民地权力与财富最耀眼的橱窗。 中环心脏地带的巨厦里,水晶吊灯像一片璀璨的星河,自高耸的穹顶垂落,照得整座大堂金碧辉煌。 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几乎听不见声响。 身着燕尾服、戴白手套的侍者们步履匆匆,却始终保持着从容与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训练有素的精致。 这里,是金融大亨、殖民地高官、国际巨头最常出没的地方,哪怕只是喝一杯咖啡,也足以成为港城上流太太们的谈资。 就在这时,两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从旋转门走了进来。 第69章 狗眼看人低 男的一身干部夹克,款式老旧,颜色灰扑扑的。 女的则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棉布连衣裙,淡蓝色,上面印着细碎的小花。 虽然干净整洁,但无论是面料还是款式,都与周围那些闪着高级光泽的丝绸、羊绒形成了天壤之别。 裴景焕和江韶容一走进酒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有的好奇,有的轻蔑,有的则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江韶容对此视若无睹。 前世,她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这种程度的拜高踩低,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连让她皱一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 裴景焕更是神色自若,他径直走向前台。 前台后面,站着一位化着精致浓妆的年轻女性。 看到裴景焕和江韶容走近,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她的目光扫过江韶容的打扮,尤其是在她脚上那双朴素的布鞋上停留了半秒时,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毫不掩饰的鄙夷。 在她看来,这对男女的组合,再明显不过了。 一个有些土气、但或许有几个钱的内地大款,带着一个从乡下来的、想来港城开眼界、甚至可能是从事某种不正当交易的北姑。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裴景焕没有在意她的神色变化,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开口道:“你好,开两间房。”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土包子的气场这么足。 她习惯性地抬高了下巴,故意用英语回了一长串关于房型和价格的介绍,语速又快又急,显然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裴景焕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便用一口比她更流利、更纯正的英语,清晰地指出了自己想要的房型和楼层要求。 前台小姐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 她略感意外,但根植于心的优越感,让她迅速把矛头转向了江韶容。 她上下打量着江韶容,那目光就像在评估一件廉价的地摊货。 然后,傲慢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再次切换回了英语:“Sorry,sir.Wehaveadresscodehere.”(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有服装要求。) 这句话,她是对着裴景焕说的,但眼睛,却一直轻蔑地瞟着江韶容。 说完,她还嫌不够,微微侧过头,用足以让旁边人听清的粤语,对身边的同事嘀咕了一句:“都唔知边度嚟嘅,cheapcheap地,成阵穷酸味。”(都不知道从哪来的,cheapcheap的样子,一股子穷酸味。) 最后,她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裴景焕,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一字一句,清晰地用普通话吐出了那句极具侮辱性的话:“抱歉,这位小姐衣冠不整,按照我们酒店的规定,恕不接待。” 这句话一出口,大堂里原本低声交谈的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玩味。 裴景焕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那前台小姐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恐惧,但长久以来养成的势利眼,让她强撑着没有退缩。 然而,没等裴景焕开口,他身边的江韶容,却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上前一步,平静地直视着前台小姐,语气平淡:“这位小姐,你们酒店的dresscode,是不是还包括了培训员工用眼睛给客人估价的课程?看来,你们的培训很成功,你已经学会了狗眼看人低。”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前台小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当众骂作狗,让她所有的优雅和体面都荡然无存。 江韶容却不理会她的恼羞成怒,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衣冠不整?我这身衣服,从里到外干干净净,哪里不整?你一个给人打工的打工妹,哪里来的优越感?”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一番话说得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客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前台小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强行岔开话题。 “我们……我们酒店一晚的房费很贵的!我看,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驱赶了。 裴景焕的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再与这个女人做口舌之争,那是有辱他的身份。 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港元——这是联络办为他提前准备好的备用金。 他将那叠钱,重重地拍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 他盯着前台小姐的眼睛,冷冷地吐出四个字:“现金,支付。” 那叠钱少说也有百来块。 前台小姐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男人,居然能随手拿出这么多现金! 她的态度瞬间软化了许多,但依旧拉不下脸来。 她拿起那叠钱,装模作样地放进验钞机,然后又慢条斯理地用手点数起来,那副样子,仿佛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数完之后,她脸上又重新浮现出那种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将钱推了回来,公事公办地宣布道:“先生,不好意思。您给的钱,不够支付两间豪华套房一晚的押金。” 裴景焕的眉头,终于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身上的港元确实不多,联络办考虑到他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准备太多现金。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前台小姐见状,嘴角的讥诮弧度更大了。 裴景焕再次伸手,探入了他另一边的内侧口袋。 这一次,他掏出来的,是另一叠崭新的、捆得整整齐齐的纸币。 那是一叠大团结,在酒店璀璨的灯光下,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八十年代的港城,人民币几乎不具备流通价值,在绝大多数港城人的眼中,它就是穷亲戚和落后的代名词。 拿出人民币,尤其是在文华东方这种顶级酒店,无异于一种自取其辱。 前台小姐眼中的鄙夷,终于不再有任何掩饰,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看着裴景焕,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搞什么啊?”她的声音尖利起来,粤语里夹杂着刻薄的腔调。 第70章 升级总统套 “我们这里不收这种钱!这里是港城,不是你们乡下!” 她甚至懒得再用普通话伪装自己的礼貌。 “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影响到其他尊贵的客人!” 说罢,她已经伸手,准备去按内线电话叫保安了。 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驱赶的不是两位客人,而是两只不小心闯进来的苍蝇。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了。 裴景焕的眸色,已然沉如深渊。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前一秒,一只温润柔软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江韶容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她迎着前台小姐那轻蔑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清冷而平稳:“等一下。” 前台小姐按电话的动作,竟下意识地停住了。 然后江韶容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了自己那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布包的拉链。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江韶容的手指,在布包里摸索了片刻。 随即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墨绿色封皮的小本子。 她随手将那本子,“啪”的一声,轻轻放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就在那叠人民币的旁边。 动作从容,姿态优雅。 墨绿色的硬质封皮,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沉静而低调的光泽。 封皮正中央,四个烫金的英文字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HSBC。 港城汇丰银行。 在七十年代的港城,这四个字母,本身就是财富与地位的最直接象征。 而江韶容拿出的这本,并非普通的存折,而是汇丰银行专门为最高级别的VIP客户定制的个人账户簿,全球通用。 前台小姐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了。 作为文华东方酒店的前台,她或许狗眼看人低,但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她当然认识这个标志! 知道这种墨绿色的个人账户簿,代表着什么。 账户的主人,是汇丰银行最顶级的客户,其存款至少是五位数起步! 前台小姐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穿着土气棉布裙的北姑,和那个传说中高不可攀的阶层联系在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 就在大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怎么回事?!都在这里吵什么!”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满头大汗地从经理办公室飞奔而来。 酒店的大堂经理早就注意到了前台这边的骚动,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小摩擦,没想到动静越来越大。 李经理分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台面的一叠人民币,和一本墨绿色的汇丰账户簿。 他比前台那个小姑娘,更清楚这本账户簿的分量! 下一秒,这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李经理,对着江韶容和裴景焕,猛地弯下腰,鞠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躬! 姿态之谦卑,态度之惶恐,简直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爹。 “对不起!万分对不起!是……是我们有眼无珠,是我们管理不善,怠慢了二位贵客!”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转身对着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前台小姐,厉声喝道:“你!你被解雇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他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这种级别的客人,别说只是穿着朴素,就是披个麻袋过来,那也是他们酒店的座上宾! 这一声怒吼,终于让前台小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周围那些原本看好戏的宾客,此刻一个个都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神色变得敬畏起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江韶容看都懒得再看那个哭哭啼啼的前台一眼。 她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向那位点头哈腰的李经理,平静地问道:“现在,我们的钱,够住店了吗?” 她指的是台面上那叠人民币。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经理的脸上。 李经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够!够!当然够!”他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 “二位能光临我们文华东方酒店,是我们的荣幸!” “刚才的事情,是我们的重大失误!为了表示歉意,我们为二位免费升级到了本酒店最顶级的总统套房!请!请二位移步,我亲自为二位办理入住!” 他那副谄媚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现实。 当你有足够的实力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不远处的咖啡厅里,乔慕青端着一杯蓝山咖啡,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尽收眼底。 从最开始的鄙夷和不屑,到后来的看好戏,再到江韶容拿出那本账户簿时的震惊,最后是李经理飞奔而来九十度鞠躬的错愕…… 她的表情,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 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在机场时,裴乔治对她说的话。 什么大陆来的穷亲戚…… 什么不懂规矩,过来打秋风的…… 什么景焕这孩子就是心软,被这种人缠上了,你可得帮二叔看紧点…… 现在想来,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自己的脸上! 能让汇丰银行专门定制个人账户簿的,会是穷亲戚? 她瞬间明白了。 裴乔治那个混蛋,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 他故意在机场对自己说那番话,就是想借自己的手,去试探,去羞辱裴景焕和他身边这个女人! 而自己,这个自诩聪明、家世优越的乔家大小姐,居然像个傻子一样,就这么轻易地上了当! 她看着那个在李经理的簇拥下,从容走向电梯的背影。 那个女人没有因为此刻的众星捧月而流露出半分的得意。 那份宠辱不惊的气度,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大陆村姑能拥有的。 乔慕青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个江韶容,到底是什么人? 顶层,总统套房。 厚重的柚木大门被经理恭敬地推开。 第71章 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近三百平的巨大空间,被巧妙地分成了会客厅、餐厅、书房和卧室。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横跨了整个客厅的巨大落地窗。 窗外,是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壮丽景色。 湛蓝的海水,穿梭的轮船,对岸林立的高楼,在午夜的绚丽的灯光下构成了一幅繁华璀璨的画卷。 角落的吧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外国酒水。 江韶容从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眼睛就瞪大了。 这简直太奢靡了! 走进独立的卫生间,甚至发现了带有独立烘干功能的洗衣设备。 这一切,都与他们在大院里那个朴素的家,形成了天壤之别。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经理在详细介绍完房间的各项设施后,便识趣地带着服务人员退了出去,并再三保证,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吩咐。 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了江韶容和裴景焕两个人。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裴景焕看着江韶容,眼神里带着一丝歉疚。 “今天的事,是我的疏忽。” 他确实没想到,只是住个酒店,都会遇到这种麻烦。 联络办为他准备的身份和现金,足以应付普通情况,但面对酒店这种地方的刁难,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我没想到,会让你受这种委屈,还要你反过来替我解围。” 裴景焕说的是实话。 一个男人,却要靠自己的女人拿出钱来摆平事情,这让裴景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韶容闻言,转过身来。 她走到吧台边,拿起一瓶可口可乐,用开瓶器“啵”的一声打开,然后递给了裴景焕。 她自己也拿了一瓶。 她靠在吧台上,看着裴景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说这些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我们现在,不是夫妻吗?” 裴景焕接过可乐,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 江韶容迎着他的目光,眼波流转,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的,还是我的。” 他看着江韶容脸上那狡黠的笑容,胸中那点因为刚才的窘迫而积攒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江韶容看着他笑,自己也弯起了嘴角。 她知道,这个男人自尊心极强。 她用这种半开玩笑的方式,轻易地就化解了他的尴尬。 江韶容喝了一口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凉意。 她看着窗外的维港景色,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前世,她没有见过俯瞰过比这更繁华的夜景。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这种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比任何奢靡的生活,都更让她感到踏实。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忠叔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押着一个人,从酒店的侧门走了进来。 被押在中间的,正是裴乔治。 他头发凌乱,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忠叔在他身边停下,用那种一成不变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二先生,老爷子发话了。” “他说,今天您务必、亲自、恭恭敬敬地把景焕少爷和少夫人请回裴家大宅。” “如果请不回去,”忠叔顿了顿,冷漠地看着他。 “那您,也就不必回去了。” “你!” 裴乔治气得浑身发抖。 让他去请裴景焕还是用恭恭敬敬的态度?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是要把他的脸,剥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可他不敢反抗。 父亲的话,就是圣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办不到,父亲真的会把他逐出家门。 事已至此,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份奇耻大辱,硬生生地咽下去!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 乔慕青刚刚平复下心情,正准备离开,就看到了被押进来的裴乔治。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 “裴二叔!”乔慕青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拿我当枪使!” 裴乔治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处发,现在又被一个小辈当众质问,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他在心里把乔慕青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慕青啊,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他故作亲切地解释道:“二叔这不是看你……心里一直惦记着我们家景焕吗?年轻人嘛,脸皮薄,我这不是想帮你创造点机会,让你在他面前表现表现嘛。” “我不需要!” 乔慕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现在看清了,裴乔治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值得结交。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大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裴乔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他低声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乔家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忠叔,对这场闹剧恍若未闻。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一条走廊,对裴乔治说道:“房间已经给您开好了,就在三楼。” “二先生,您还是先上去洗漱整理一下仪容吧。” “毕竟,等会儿,您是要去请人的。” 请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他看着忠叔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又看了一眼三楼的方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最终,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至极的:“……知道了。” 顶层,总统套房内。 江韶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感觉像是踩在了一片云朵里。 第72章 裴景焕耍流氓 江韶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暗红色窗帘。 玻璃有些旧,倒映着室内昏黄的壁灯。透过窗子,维多利亚港的夜色浮现出来:海面零星的船灯闪烁,偶尔传来一声汽笛,远处弥敦道的霓虹广告牌忽明忽灭,把夜空染成斑驳的色彩。 江韶容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划过,回头望向裴景焕。 江韶容转过身,看向正站在书桌旁,审视着一份文件的裴景焕。 这个男人,即便是处在这样放松的环境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周身萦绕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凛然之气。 那份冷峻专注,让她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想要打破的冲动。 “我,想去洗个澡。” 江韶容开口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裴景焕抬眸,视线与她对上,声音平稳如常:“嗯。” 江韶容点了点头,却没走开,而是缓缓往前,走到他桌前。 她俯下身,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桌上的钢笔,笑意轻浅:“首长连在酒店都要工作,不累吗?” 裴景焕一愣,喉结滚动,却仍板着脸:“习惯。” 江韶容看着他,眼神里藏着一丝促狭,声音压得极低:“那一会儿……你要不要等我?” 江韶容顿了顿,又补充道。 “洗完了一起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可以。”裴景焕温柔的点头。 江韶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转身朝着那间比她在大院里卧室还大的浴室走去。 走了两步,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停,俏皮地回过头来。 灯光下,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坠入了漫天星辰,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对着裴景焕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首长可要好好工作,别耍流氓~” 这句带着几分暧昧挑逗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荡漾在了空气里。 裴景焕正准备重新低下头看文件,闻言,动作猛地一僵。 他抬起眼,对上江韶容那双促狭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眼前的女孩,褪去了白日里那份沉稳冷静、舌战群儒的锋芒,此刻的她,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与灵动,像一只忽然对他亮出柔软肚皮的小狐狸,狡黠又可爱。 裴景焕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失笑出声。 “胆子大了,”裴景焕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与宠溺。 “敢调侃我了?” 江韶容见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像只受惊的小鹿,笑着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并“咔哒”一声,从里面锁上了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裴景焕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文件上。 然而,不知为何,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模糊,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竟是刚才江韶容回头时,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和那句“耍流氓”的软语。 裴景焕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乱了一瞬。 他蹙了蹙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可就在还没来得及看清文件上的字时。 “咚!咚!咚!” 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而且,响得极其急促,极其不耐烦,似乎带着一股子不把门按穿誓不罢休的架势。 裴景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起身,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果然,猫眼里,映出了一张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脸。 裴乔治。 他还在门外整理着自己的西装,然后强行挤出笑容。 滑稽又扭曲的表情,甚是好笑! 此刻,他正对着门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景焕,开门,是小叔。” 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进来。 “老爷子让我来……请你们回祖宅。” 那个请字,他说得格外艰难,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名为请,实则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裴景焕的嘴角一勾,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 门外的裴乔治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回应,心头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去,再次抬手,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门开了。 但,只开了一半。 裴景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单手扶着门把手,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身体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完全没有请裴乔治进去的意思。 “有事?”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裴乔治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摆出长辈的架子:“景焕,小叔刚刚的话你没听见吗?你爷爷他老人家想你们了,让我来接你们回去吃饭。” 裴景焕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让裴乔治瞬间破防的问题:“是爷爷让你来的,还是小叔你觉得该来了?” 裴乔治脸上的假笑,瞬间就崩了。 他恼羞成怒,再也端不住那副长辈的架子,厉声喝道:“放肆!” “裴景焕!我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跟小叔说话的吗?” “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们必须跟我回裴家!这是裴家的规矩!”他开始拿身份和规矩压人,试图挽回一点可怜的颜面。 可裴景焕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依旧倚在门框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只是用一种看跳梁小丑的眼神,淡淡地看着气急败坏的裴乔治。 “小叔,”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你说的规矩,是裴家的规矩。” 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走廊上那盏明亮的水晶灯,随即目光重新落回裴乔治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 “而这里的规矩是,我是酒店的客人,我有权不见任何我不想见的人。” 说完,不等裴乔治反应过来,在对方那错愕、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手臂轻轻一推—“砰!” 第73章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一声巨响。 厚重的柚木大门,被干脆利落地关上了,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门外的裴乔治,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足足愣了三秒钟。 “裴景焕!你给我开门!!” 裴乔治气得浑身发抖,彻底疯了,抡起拳头,开始疯狂地大力拍门。 “砰!砰!砰!” “反了你了!你给我滚出来!听见没有!” “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他的咆哮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引得路过的服务生纷纷侧目,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套房内,裴景焕对门外的噪音恍若未闻。 他慢条斯理地走回客厅,拿起桌上的电话,姿态优雅地拨通了前台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前台小姐恭敬的声音:“您好,总统套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住2808。门口有位先生,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正在持续骚扰我们,麻烦请你们的安保人员过来处理一下,谢谢。” “好的,先生,我们马上处理!”前台小姐立刻应道。 挂断电话,裴景焕甚至连眉头都没再皱一下,仿佛刚才处理的,只是一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 不到一分钟,两名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的酒店保安,便乘坐专用电梯,火速赶到了28楼。 他们看到正对着房门又踢又骂、状若疯癫的裴乔治,对视一眼,立刻上前。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先生,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其他客人的休息了,请您立刻离开!” 裴乔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回头就骂:“滚开!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们管!” 其中一名保安面无表情地拿出对讲机:“呼叫大堂经理,28楼有客人闹事,拒不配合,请求支援。” 很快,刚才还对江韶容点头哈腰的李经理,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当他看清闹事的人是裴乔治时,脸色微微一变,但一想到房间里住着的那位连汇丰银行都要奉为上宾的贵客,他立刻就做出了决断。 “裴二先生,”李经理的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却十分强硬。 “很抱歉,我们接到住客的投诉,您现在的行为已经对酒店的正常运营造成了干扰。如果不能保持安静,我们只能请您离开了。” “你敢!”裴乔治眼睛都红了。 李经理不再废话,直接对两名保安使了个眼色。 两名高大的保安立刻一左一右,礼貌地架住了裴乔治的胳膊。 “裴二先生,请吧。” “你们……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投诉你们!” 裴乔治剧烈地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如何能敌得过两名训练有素的专业保安。 他就这样,在一众服务生和路过宾客惊诧的目光中,被半架半拖地,请离了楼层。 从大堂到电梯,再从电梯到走廊,最后被狼狈地请出酒店…… 裴乔治的脸面,在这一天之内,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先是被撕开,然后又被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浴室里,水声潺潺。 江韶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水中,感受着热水包裹着每一寸肌肤,带走了一整天的疲惫。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前世今生,这或许是她过得最舒心、最放松的一天。 洗完澡,她用柔软的浴巾擦干身体,换上了酒店准备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纯棉浴袍。 浴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股夹杂着沐浴露清香的温热湿气,率先从门缝里弥漫出来。 裴景焕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载着裴乔治的黑色轿车,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离去。听到声音,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只一眼,他的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江韶容正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微湿的长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 宽大的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她的腰间,堪堪遮到膝盖的位置。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精致清晰的锁骨。 锁骨的凹陷处,仿佛盛着一汪清泉,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不听话地贴在她光洁的额头和泛着水汽的脸颊上,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唇色嫣红。 清冷和疏离的眸子,此刻因为热水的浸润,蒙上了一层水雾,显得格外的潋滟动人,不经意间流转的眼波,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 这幅画面,如同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狠狠地撞进了裴景焕的眼底。 他只觉得喉咙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江韶容对此毫无察觉。 她擦着头发,随口问道:“刚才……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声说话?是谁来了吗?” 裴景焕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她的锁骨,滑到她微微开启的红唇,再到她因为疑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没谁,听错了。” 他的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是吗?”江韶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她总觉得刚才的声音很真实,而且听起来很愤怒。 她往前走了两步,想问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裴景焕的反应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她好奇地看着他。 “脸怎么有点红?是房间里太热了吗?” 裴景焕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迅速转移话题:“不饿吗?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饭?” “哦,对!”一提到吃饭,江韶容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带偏了。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抗议的肚子,立刻点头,“好啊好啊!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换衣服!” 说完,她便脚步轻快地转身,走进了衣帽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裴景焕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几步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窗户。 第74章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夜晚带着凉意的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让他那有些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这是……怎么了? 就这点定力吗? 裴景焕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太没出息了。 夜色渐浓,湾仔丽都大厦的顶层旋转餐厅灯火璀璨。 水晶吊灯在半空摇曳,西洋乐队在角落里低声演奏着《MoonRiver》,空气中弥漫着烤牛排和红酒的香气。 餐厅缓缓转动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随之变换角度。海面上船只来来往往,远处弥敦道的霓虹灯忽明忽灭。 裴景焕带着江韶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侍者推来银色餐车,动作娴熟地为他们分餐。银盘里摆放的是港城最时髦的法式菜式:焗龙虾、菲力、鹅肝、奶油蘑菇汤。 江韶容低头切下一块牛排,刀叉运转间干净利落,举止优雅,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肉质鲜嫩多汁,她轻轻嚼着,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前世,她为了顾家,斤斤计较每一分粮食;又常年因为流产而伤了身子,饮食上诸多忌口。 后来顾正霆发达了,她也早已没了享受美食的心情。如今重活一回,能这样无所顾忌地品尝美食,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幸福。 “来港城,就觉得很开心吗?”裴景焕忽然问。 江韶容放下刀叉,神色平静:“能吃饱饭,已经比很多人强。” 江韶容也觉得自己这几天过的太过于奢靡了,语气低沉下来。 这些钱如果能在内陆拿出来,正大光明的救济那些吃不饱的人,或者帮助国家发展,那该多好。 裴景焕的目光暗了几分,低声道:“可自下飞机起,你没少受委屈。” 机场乔慕青的刁难、酒店前台的羞辱、裴乔治的挑衅……件件都足以让普通女人心生怨气。 江韶容轻轻一笑,举起餐巾擦了擦手,眉眼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委屈?这点小事就算委屈,那我前二十年岂不是白活了。” 语气轻淡,锋芒却藏不住。 江韶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我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要是再把时间浪费在记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那也太对不起上天给我的这次机会了。 她看着裴景焕,表情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她忽然正色,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清亮而笃定。 “裴景焕,我知道,你这次回来,肯定不是单纯地探亲那么简单,你一定有你自己的任务。” 裴景焕握杯的手顿了顿,眸色瞬间深沉,却没有接话。 江韶容的目光坦然而真诚。 “你当初答应把我带出来,带到这里,对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你去做你要做的事,不用顾虑我。你放心大胆的把重心放在那些事上。” 江韶容的神情却坦然无畏:“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你需要一个裴太太,我就演好这个角色。” 她不是菟丝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她有手有脚,有前世的记忆,有空间里的医学实验室,在这片遍地是黄金的土地上,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裴景焕看着她。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或许会因为初到陌生环境而惶恐不安,或许会因为见识了裴家的权势而心生依赖,或许会因为自己给予的帮助而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愫……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清醒,如此独立,如此……干脆利落。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聪明、通透得多。 良久的沉默后,裴景焕看着她那双写满我很好,别担心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放下水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懒洋洋地问道:“这么好养活?” 江韶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那当然!” 她才不是来这里当一只被圈养在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等着男人投喂的。 她是翱翔九天的雄鹰,这一次,她要亲手,为自己打下一片江山! 江韶容眼中光,是裴景焕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过的。 那不是对权势的渴望,也不是对金钱的贪婪,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身的、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野心与力量。 灼热、明亮,令人无法忽视。 裴景焕看着她那副骄傲得像只开屏孔雀的小模样,心头那点因她过于懂事而生出的莫名烦躁,竟被这光芒一扫而空。 反而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与愉悦。 他端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色愈发深沉,海面上的船只灯火如同散落的碎钻,与两岸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裴景焕的目光落在江韶容那张被美食喂养得心满意足的脸上,开口问道:“吃饱了?要不要下去走走,逛逛港城的夜景?” 毕竟,从下飞机到现在,她所经历的,尽是裴家带来的麻烦与不快。 他想,或许这繁华的夜景,能冲淡一些她心中的阴霾。 然而,江韶容却摇了摇头。 灯光下,江韶容早就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从京城到港城,长途跋涉,落地后又马不停蹄地应付裴家的各路人马,还要分神照顾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不了,”江韶容的声音很轻。 “折腾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夜景什么时候都能看,不急在这一时。” 裴景焕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敷衍,只有真真切切的关心。 她说得那样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心疼他累了。 一种陌生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心间。 裴景焕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好,听你的。” 两人并肩回到总统套房。 房间里灯火通明,奢华依旧。 然而,当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张足以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上时,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味。 第75章 我睡沙发吧 两人视线交错,谁都没说话。 尴尬,只持续了一瞬,便化成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火热。 他们是夫妻,可却是名义上的。 之前在家属大院里,他们也是分开睡的! 可现在一个房间,一张床。 两个人看着床尴尬的面面相觑! 可这尴尬,只持续了一瞬。 江韶容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晚的夜宵吃什么:“那什么,今晚我睡沙发吧。” 她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还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我个子小,不占地方,沙发足够了。” 说着,不等裴景焕有任何反应,她已经几步窜过去,动作麻利地抱起床尾的备用薄被,往沙发上一扔,然后整个人噗通一下倒了上去,顺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一气呵成。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裴景焕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沙发上传来她闷闷的声音:“裴首长,您也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晚安!” “……” 裴景焕被她这番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他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哪有让姑娘家睡沙发的道理?起来,去床上。” 江韶容依旧闭着眼,只是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赖皮的劲儿:“哪有让领导屈尊纡贵睡沙发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家属的有多不懂事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直接把裴景焕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裴景焕彻底没辙了。 裴景焕站在那里,看着沙发上那个小小的的凸起,最终,所有的坚持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低笑。 “随你。” 他摇了摇头,不再和她争辩,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径直走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江韶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嘴角偷偷翘了起来。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听着那规律的水声,江韶容的眼皮越来越沉,竟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裴景焕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小女人,已经睡熟了。 她大概是觉得热,身上的薄被被踢开了一大半,堪堪挂在身上,有一半已经掉在了地毯上。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睡姿毫无形象可言,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安静的剪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白日里那张牙尖嘴利的小嘴,此刻微微嘟着,褪去了所有的锋芒与戒备,只剩下柔软与无辜。 裴景焕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走到沙发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风尘仆仆,异乡求生,她心里的压力,想必比他看到的要大得多。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 终究,还是没舍得真的让她睡沙发。 他一个大男人,执行任务的时候,别说床了,雪地里、泥潭里,幕天席地的时候多了去了,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委屈。 何况今天让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的了! 裴景焕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只手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轻松地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很轻。 晚上吃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嘤咛了一声,小脸下意识地往他温热的胸膛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裴景焕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抱着她,走得极稳,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拉过天鹅绒的被子,替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像话。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安然的睡颜,自嘲地笑了笑。 裴景焕啊裴景焕,你可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第二天。 江韶容是被窗外投射进来的、过于明亮的阳光给晃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里,是陌生的、雕着精致花纹的白色天花板。 大脑宕机了好几秒钟。 她懵了。 这是哪儿? 过了足足半分钟,昨晚的记忆才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港城、酒店、裴景焕……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对! 她不是睡在沙发上吗? 江韶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起来。 柔软的被子从身上滑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 再环顾四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沙发上。 只见那张沙发上,她昨晚盖过的薄被,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像一块精致的豆腐块,安静地躺在那里。 江韶容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 看来,是那个男人,把她抱到床上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沙发边,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床豆腐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样看来,裴景焕这个人,还真是挺温柔的嘛。 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冷酷无情,恐怖得像个活阎王啊! 她心情颇好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一张便签纸,旁边还放着一沓崭新的港币和一串钥匙。 纸上是男人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字迹:“我需外出办事,午饭和晚饭自行解决,钱和钥在枕头下。酒店相对安全。等我回来。”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裴”字。 江韶容拿起那张纸条,挑了挑眉。 外出办事? 她想起他昨晚眼底的疲惫,再结合他特殊的身份,心里立刻有了猜测。 想必,是去对接工作去了吧。 至于切勿乱走…… 江韶容嗤笑一声,随手将纸条扔回了桌上。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牢笼,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怎么可能乖乖地被一张纸条困在酒店里? 第7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想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东方之珠,看看这个在未来几十年里,创造了无数经济神话的城市,究竟是何模样。 说干就干。 江韶容迅速地洗漱完毕,然后,她拿着裴景焕留下的港币,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她直接从酒店的礼宾部拿了一张免费的城市地图,又用还算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几个从电视里学来的粤语单词,磕磕巴巴地问清楚了去尖沙咀海运大厦的路线。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踏出酒店大门时,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便从街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远不近地,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是裴老爷子派来的人,任务只有一个:盯紧这个大孙媳妇,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一踏上弥敦道,江韶容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了。 与内地灰扑扑的、整齐划一的城市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和一种……混乱的秩序感。 红色的双层巴士,慢悠悠地从她面前驶过,车身上印着巨大的洋文广告。 街道两旁的建筑挤挤挨挨,从底层到顶楼,挂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霓虹灯招牌。 那些繁体字与英文交织在一起,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即便是在白天,也能感受到它们在夜晚将是何等的璀璨夺目。 街边的报摊上,摆放着她从未见过的报纸——《明报》、《东方日报》、《信报》…… 上面印着耸人听闻的标题和穿着大胆的女明星照片。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牛油蛋挞的香甜,街边牛杂的咸香,还有海水淡淡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港城的、复杂而又迷人的气息。 江韶容像个好奇宝宝,东看看,西瞧瞧,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 前世,她未曾来过这里,所以这一世她可以清醒的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了! 她兴奋地开启了自己的港城冒险一日游,却丝毫不知,她的这场冒险,从一开始,就全程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海运大厦,作为当时亚洲最大、全球最长的购物中心,无疑是这个时代潮流的顶端。 江韶容一走进去,一股强劲的冷气便迎面扑来,瞬间驱散了外面湿热的暑气,让她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商场内,背景音乐正播放着她听不懂的英文流行金曲,旋律动感而时髦。 一楼的化妆品专柜,穿着精致套裙的售货小姐们,个个都化着当时最流行的浓妆,高挑的眉毛,鲜艳的红唇,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夹杂着英文的,热情地招揽着客人。 “靓女,睇下呢款最新嘅口红啦,France嚟噶!” “Miss,Thislease!” 橱窗里,穿着清凉的塑料模特,展示着最新的喇叭裤、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松糕鞋,以及各种色彩鲜艳、款式大胆的连衣裙。 江韶容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给震撼到了。 琳琅满目的商品、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弥漫的馥郁香水味……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记忆中那个朴素、节俭、连买块布都要布票的内地,形成了天与地般的鲜明对比。 她就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贪婪地用眼睛记录着这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繁华与活力,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有危机,但更多的是机遇! 她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着,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家装修得格外奢华的店铺门口。 门楣上,是一串她不认识的法文。 Dior。 她只是觉得里面挂着的衣服很好看,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几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太太,正在导购的簇拥下挑选着衣服。 江韶容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一名年轻的店员,抬眼看到了她。 当目光扫过江韶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衬衫,和脚下那双普通的布鞋时,店员脸上原本标准化的职业微笑,淡了那么一两分。 但也没有像酒店前台那样,露出鄙夷和无礼的神色,毕竟,能在这种地方工作,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冷淡,却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人不舒服。 她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懒洋洋地迎了上来,公式化地问道:“小姐,有咩可以帮到你?”(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江韶容听懂了。 前世为了更好地融入上流社会,她曾下过苦功学习粤语和英文,虽然说得不地道,但听懂日常交流,绰绰有余。 她并未理会店员那点小心思,目光依旧落在一件挂在橱窗旁的米白色连衣裙上。 那件裙子设计极为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蕾丝或缀饰,就是最简单的圆领、无袖、收腰设计,裙摆及膝。 灯光下,那米白色的料子泛着珍珠般温润内敛的光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江韶容的指尖,刚要触上那柔滑的面料。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又故作惊讶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哎呀,这不是江小姐吗?” 这声音…… 江韶容动作一顿,缓缓侧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粉色套装,一头破浪卷的女人,正挽着一个同样珠光宝气的妇人,站在不远处,满脸惊喜地看着她。 此刻,她身边的妇人,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乔太太了。 乔慕青的眼神,上上下下、毫不掩饰地剜着江韶容。 当她的视线落在江韶容那身朴素的棉布衣衫和布鞋上时,眼底的鄙夷和笃定,几乎要溢出来。 果然! 她就知道! 昨天那本什么汇丰账户,一定是裴景焕为了撑场面,特意借来给她装样子的! 一个从大陆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财力? 肯定是裴景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肯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裴景焕那样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对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另眼相看,乔慕青心里的嫉妒就掩饰不住。 第77章 拜高踩低的狗东西 她松开母亲的手,踩着高跟鞋,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得有些呛人。 “江小姐,真巧啊,你也来海运大厦逛街?” 乔慕青故作亲昵地开口,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店员和其他客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的衣服可不便宜哦,”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状似无意地点了点江韶容正在看的那件连衣裙。 “就说你身上这件吧,怕是……要花掉你们内地一个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呢!” 话音一落,周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立刻就投了过来。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刚刚还对江韶容爱答不理的店员,此刻更是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乔慕青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她扬着下巴,等着看江韶容无地自容的窘迫模样。 可江韶容蹙着眉,偏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半天,眼神里满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噗嗤——” 旁边一个正在选丝巾的贵妇,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乔慕青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什、什么? 这个女人,她居然问她是谁? 乔慕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乔慕青在港城的名媛圈里,谁不认识她? 谁见了她不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乔小姐? 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焦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这个大陆来的土包子,昨天才跟她起了冲突,今天居然就敢当众说不认识她? 这是何等的羞辱! 而江韶容是真的一下没有想起来! “你!”乔慕青气得一张俏脸涨成红色,指着江韶容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你……你居然把我忘了?” 这反应,实在太大了些。 江韶容看着她那副马上就要气晕过去的样子,仿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轻轻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那神情,仿佛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是你啊。” 乔慕青刚要说话,就听江韶容疑惑的说:“你昨天不是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今天怎么变了?” 她指着乔慕青一头夸张的波浪卷发! 她记得昨天这姑娘好像是一头黑长直,清纯的模样! 她还寻思着自己刚来港城应该不认识这大妈吧? 乔慕青一听这话气的七窍生烟,尖叫道:“你懂什么!这现在最流行的发型!” 江韶容无辜的点头,然后小声的嘀咕:“这和动物园里的狮子头有什么差别!” “你……”乔慕青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当场厥过去。 她向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昨天在酒店大堂一次,今天在这里又是一次! 两次,全都是在这个女人这里吃瘪! 江韶容却懒得再看她一眼,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上,对着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店员淡淡地说道:“这件衣服,让我试试。” 她顿了顿,又瞥了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乔慕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价格确实不低。” “但好在,我还付得起。”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乔慕今的脸上。 付得起? 就凭她? 乔慕青被这句话刺激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今天非要把这个女人的假面具给撕下来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把事情闹大。 她猛地转向一旁的店员,换上了一口流利的粤语,声音尖利地嚷嚷起来:“喂!我提醒你们啊,眼睛放亮点哦!” “家阵好多大陆喱(现在好多大陆仔),呃呃骗骗(坑蒙拐骗),拿住张假嘅银行凭证就出来招摇撞骗,呃饮呃食!千祈唔好比人呃咗都唔知啊!”(现在好多大陆人,拿着假的银行凭证就出来招摇撞骗,骗吃骗喝!千万别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啊!)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极尽刻薄。 周围的几个店员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为难。 她们当然认得乔慕青,乔家大小姐是她们店里的常客,得罪不起。 可眼前这个大陆来的女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沉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骗子。 万一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人物呢? 一时间,几个店员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乔慕青见她们犹豫,更加得意,抱着手臂,冷笑着看江韶容,看她要如何收场。 在她看来,江韶容今天死定了! 然而,江韶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 她看出了店员们的疑虑和为难。 她没有争辩,只是慢条斯理从包里,拿出一本绿色的小册子。 正是昨天裴景焕给她的那本,汇丰银行的活期储蓄账簿。 她没有理会已经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乔慕青,而是直接走向了闻声赶来、一脸严肃的店经理。 她将那本绿色的账簿,递给了经理!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江韶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另外,帮我查一下,用这个账户,在这间店里消费,可以享受什么折扣。” 见惯了各路牛鬼蛇神的店经理,本来还板着一张脸,准备息事宁人。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本绿色的小册子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作为奢侈品店的经理,他或许不认识所有的富豪,但他绝对认识所有银行的顶级账户凭证! 尤其是……汇丰银行! 整个港城,拥有这种账户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经理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前一秒还如冰山般严肃的表情,下一秒,瞬间融化。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对着江韶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第78章 星探搭讪 那副谄媚又惶恐的样子,比见了亲爹还要恭敬。 “对唔住!对唔住!” 经理的声音都在发颤,连称呼都瞬间变了。 “係我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咗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千祈唔好同我哋呢啲小人物计较!”(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他一边道歉,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那个对江韶容态度冷淡的年轻店员,吓得那姑娘脸都白了。 随即,对江韶容解释道:“小姐,您是我们Dior品牌最高级别的客户!您持有这个账户,在我们全球任何一家门店消费,都可以享受所有新品的优先购买权,以及……最大的内部折扣!” “您看上的这件连衣裙,我立刻做主,给您打五折!不!我私人再送您一条我们最新款的丝巾作为赔罪!”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些刚才还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江韶容的贵妇们,此刻一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最高级别的全球VIP? 而站在一旁的乔慕青,已经彻底石化了。 她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本绿色的账簿,又看看一脸谄媚的店经理,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昨天才听母亲说,裴景焕娶的是个大陆来的乡下女人,无权无势,连婚礼都没办!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再次被狠狠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慕青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江韶容,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江韶容看着她。 “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你昨天,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一句话,瞬间让乔慕青想起了昨天裴景焕那冰冷的眼神。 “你!” 乔慕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韶容“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韶容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她对那个已经快把腰弯到地上的经理说:“把衣服拿给我,我去试试。” “是是是!这边请!” 经理如蒙大赦,亲自引着江韶容,走向了最里面、最宽敞的VIP试衣间。 几分钟后,试衣间的门,缓缓打开。 江韶容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瞬间,整个店铺,仿佛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如果说,刚才穿着棉布衣衫的江韶容,是一块被泥土包裹着的璞玉,虽然质地温润,却光华内敛,毫不起眼。 那么此刻,换上这件米白色连衣裙的她,就像是璞玉被最顶级的工匠精心打磨、擦亮之后,骤然绽放出了惊心动魄的光芒! 那件昂贵的连衣裙,完美地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段。 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脖颈,平直的锁骨,每一处线条,都流畅而优美。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在米白色的映衬下,更是莹润如玉,泛着淡淡的光晕。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未经雕琢、却清丽绝伦的脸。 她的美,不是港城时下流行的那种、带着攻击性的艳丽。 那是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独属于东方女性的古典韵味。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 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带着一种疏离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从容,大气,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风华,瞬间就将店里其他那些用珠宝和浓妆堆砌起来的贵妇们,秒得黯然失色。 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终于显露出了它举世无双的璀璨。 店员们的眼中,是纯粹的惊艳与赞叹。 而躲在商场对面咖啡厅里,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中年男人,也在这一刻,彻底愣住了神。 这个真的是资料里那个,从内地小地方来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吗? 这气质,这风度…… 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港城名媛,还要像名媛! 江韶容对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恍若未觉。 她只是对着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这件衣服,很配她今天的心情。 她爽快地付了款,提着印有Dior标志的购物袋,走出了海运大厦。 然而,她前脚刚踏出大厦旋转门,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请等一等!” 江韶容闻声回头,只见一个戴着蛤蟆镜、穿着花衬衫和喇叭裤,打扮得十分时髦的年轻男人,正气喘吁吁地朝她追了过来。 “小姐,你好!”男人追到她面前,一脸激动地看着她,“请问,你系唔系演员啊?”(请问,你是不是演员啊?) 江韶容摇了摇头。 男人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 “太好了!”他兴奋地一拍大腿。 “小姐,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美雅电影公司的星探!我叫宋斌!” 美雅电影公司? 江韶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前世她对这些娱乐八卦并不关心,只模糊记得,这个年代,港城的电影业似乎很发达,最出名的好像是……邵氏和嘉禾? 宋斌见她一脸平静,还以为她不相信,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小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星探!”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错过的恳切。 “你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太特别了!简直就是为我们的大银幕而生的!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试镜?我保证,你一定能成为比林青霞还要红的巨星!” 江韶容对演戏毫无兴趣:“……” 但看着对方那张真诚又急切的脸,也不好直接拒绝。 她礼貌地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上面印着:美雅,星探部副理,宋斌。 “谢谢,我会考虑的。”她客气地说道。 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哎,小姐!留个电话啊!”宋斌在她身后不死心地喊道。 江韶容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朝他挥了挥手。 这个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 第79章 江韶容的钱,从哪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从头到尾,都清晰地落入了不远处那个跟踪者的望远镜里。 夜幕降临。 港岛,半山。 裴家祖宅。 那个白天跟踪了江韶容一天的灰夹克男人,此刻正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向一个穿着对襟唐装男人,汇报着今天的所有见闻,事无巨细,一字不落忠叔静静地听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跟踪者汇报完毕,他才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跟踪者躬身退下。 忠叔转身,走过一道紫檀木的屏风,来到了书房的内室。 内室里,一个身穿白色丝绸练功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盘着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 忠叔走到他身后,站定,将刚才跟踪者汇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重新复述了一遍。 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整个过程中,裴老爷子始终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已经入定。 直到忠叔说完最后一句,他手中转动的佛珠,才倏然停下。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忠叔垂着头,安静地等待着。 裴老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忠。” “是,老爷。”忠叔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说她又用了汇丰银行的账户?” “是的,老爷!”忠叔如实回答! 可这话裴老爷子听后,显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从内地小地方来的年轻女人。 穿着朴素,却能在港城最高档的商场里,面对名媛的挑衅,面不改色。 这份镇定,已经超出了她那个年纪和出身该有的范畴。 而最关键的…… 是汇丰银行,最高级别的全球VIP账户! 裴老爷子的手指,在身前的黄花梨木小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在港城这片地面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整个港城,拥有这种账户的人,屈指可数。 要么是像他们裴家这样,根基深厚、横跨政商两界的老牌家族。 要么,就是你有钱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可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反正他是没有见过的! 这个江韶容,她姓江。 可港城上流社会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姓江的大家族。 那就说明她的根不在港城! 那么,她的背景是什么? 这笔足以搅动港城风云的巨额财富,从何而来? 如今港城前途未定,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暗流涌动。 Y国佬们不甘心就此放手,各路人马都在这片弹丸之地上演着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一个身份成谜、手握巨额财富的内地女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在景焕身边…… 她是巧合?还是……别人精心布下的一颗棋子? 裴老爷子浑浊的眼中,寒芒越来越盛。 不得不承认,从忠叔的描述来看,这个叫江韶容的女人,心智过人。 面对乔家那个丫头的当众羞辱,她不吵不闹,不卑不亢,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最后还用那本银行账簿,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的脸面彻底踩在了脚下。 这份心智,这份手段,若是用来辅佐景焕,那自然是景焕的福气,是裴家的贤内助。 可如果…… 她是被人派来,刻意接近景焕的呢? 她的目的,是图谋裴家的家产? 还是看中了景焕如今在港城日益重要的地位,想利用他,来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老爷子身上那股常年礼佛而来的祥和之气,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枭雄,才有的凛冽杀气! 景焕是他最看重的孙子,是裴家未来的希望,更是他亲手为国家磨砺出的一把最锋利的剑!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成为这把剑的变数,更不允许任何人,有可能折断这把剑! “这件事,你怎么看?”裴老爷子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忠叔跟了老爷子一辈子,如何听不出这平静话语下的惊涛骇浪。 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少爷的眼光,老奴一向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位江小姐,确实处处透着不寻常。她的来历,值得深究。” 他没有说江韶容的好,也没有说她的坏,只是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裴老爷子的手指,在小几上重重一顿。 “哼,景焕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自信。”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怕他被人蒙蔽了双眼,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查!” 裴老爷子猛地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动用我们在内地的所有关系,给我把这个江韶容,还有她那个江家,祖上三代都给我翻个底朝天!”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一股血腥气。 “我要知道,她的钱,到底是从哪来的!她家里的每一个人,跟哪些人有过接触!尤其是……有没有和外国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有过任何往来!” 忠叔的心头猛地一凛,他听懂了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这是怀疑……江家有叛国通敌的嫌疑! 这顶帽子,在这个年代,一旦扣上,那是要掉脑袋的! “老爷……”忠叔犹豫,他觉得这事要不要先告诉少爷。 裴老爷子却冷冷地打断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忠,你记着。” “我们裴家,能有今日的百年基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每一步都走得正,行得端!我们身上流着的是华/夏的血,这一点,永远不能忘!” “景焕现在肩上担着的,不是他一个人的荣辱,更不是我们裴家一家的兴衰!他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去查!如果查出来,这个江韶容身家清白,是景焕真心喜欢的,那她就是我裴家的长孙媳,谁也动摇不了她的位置,我会亲自为他们补办一场全港城最风光的婚礼!” “可如果……” 裴老爷子的声音陡然压低。 “如果让我查出来,她背后不干净,是某些人安插在我们裴家,安插在景焕身边的一根钉子……” 第80章 裴首长这是在干嘛? “那我裴家,容不下她!我们这个国家,也容不下这种吃里扒外的祸害!” “必要的时候,”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会亲手……替景焕清理门户!” 忠叔知道,老爷子动了真格的杀心了。 一旦查出江韶容有问题,等待她的,绝不仅仅是被赶出裴家那么简单。 以老爷子的手段,恐怕会让她和她背后的所有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声无息。 “明白了。” 忠叔深深地弯下了腰。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 裴老爷子缓缓闭上眼睛,重新捻起了那串佛珠。 仿佛刚才那一番充满杀伐之气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而此刻的江韶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想低调地换点钱,过上安稳日子,却因为拿出的钱财太过惊人,已经被列为了头号怀疑对象。 她更不知道,从那个渣爹江重山那里坑来的钱,以及自己上辈子没见过的存折,已经成了她的催命符! 夜色温柔地包裹住了整个维多利亚港。 江韶容带着满身的战利品和对这座城市初生的新奇感,回到了酒店。 白天的经历,乔家母女的刁难,反而让她更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实力,永远是让人闭嘴最有效的武器。 而她手里的钱,就是她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最坚实的底气。 “嘀”的一声。 房卡解锁。 她推开厚房门,一股混杂着浓郁水汽清冽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 江韶容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回来了? 念头刚起,浴室那扇磨砂玻璃门,恰在此时“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裴景焕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围了一条雪白的浴巾。 他短而利落的黑发还在滴着水,水珠顺着他宽阔的肩膀、线条分明的锁骨,一路蜿蜒而下,滑过紧实起伏的胸膛线条,没入那块腹肌轮廓清晰可见的腹部,最终消失在浴巾的边缘。 那画面,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张力。 他似乎也没想到江韶容会在这时回来,抬眸看过来时,眼眸里飞快地闪过惊讶。 江韶容也愣住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见过的男人不少,顾正霆在她面前也曾赤裸过身体,但那是一种让人厌烦的油腻。 可眼前的裴景焕不一样。 他就像一头刚刚沐浴完毕、抖落身上水珠的猎豹,慵懒中透着极致的危险,优雅里又饱含着力量感。 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哟,这是……美人出浴? 而且还是精心设计过的? 江韶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她前世在顾家那种豺狼窝里都能周旋那么多年的江韶容。 这点小把戏,她一眼就看穿了。 她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速,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两辈子加起来,什么阵仗没见过? 不就是个男人没穿上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医学实验室里的人体标本,比这露得彻底多了。 江韶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 她只是挑了挑眉,随手将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将手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在茶几上。 裴景焕被她的冷静弄的不知所措! 他看见她身上的裙子,那一瞬间她确实惊艳了自己! 他就那样看着她,忘记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而江韶容嘴角噙上了一抹若有若无、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她背着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裴首长,”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故意拖长的尾音。 “这是在……干嘛呢?” 裴景焕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 他算好了时间,也设想了无数种她进门后的反应。 或许是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或许是面红耳赤地转身就跑,又或许是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无论哪一种,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眼前这一幕。 她非但没有半分窘迫,反而……反客为主了! 清凌凌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羞怯,只有纯粹的、带着点探究意味的欣赏。 更要命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脖颈,露出的半截小腿白皙如玉。 长发被松松地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整个人就像一株在月光下悄然绽放的白玉兰,清冷,高雅,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矜贵。 所有的设计,试探,在她这焕然一新的惊艳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拙劣。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句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喉咙里,脱口而出的,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三个字:“你……真好看。” 话一出口,裴景焕就后悔了! 江韶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蒸腾而出的热气,闻到他发梢上残留的水汽清香。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在故意逗他,吐气如兰地凑近了些,轻声问道:“嗯?哪好看?” 这三个字,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裴景焕的心尖上。 带着钩子,又麻又痒。 他的主动出击,却被对方的魅力和冷静,轻而易举地反将一军。 这种感觉,对于习惯掌控一切的裴景焕来说,陌生又……该死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咳。” 裴景焕狼狈地别开视线,丢下一句硬邦邦的“我去换衣服”,便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走进了卧室。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江韶容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跟她斗? 还嫩了点。 片刻之后,裴景焕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看见江韶容还在和她的那些购物袋做斗争! 他背着手走过去,江韶容意识到他已经出来,头也不回的问:“你吃饭了吗?” 裴景焕嗯了一声然喊了她一声:“江韶容!” 江韶容起身看他,疑惑皱眉:“怎么了?” 裴景焕不自然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第81章 巧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啪嗒。” 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条铂金项链。 项链的款式很简洁,细细的链条,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而内敛的光芒,低调又奢华。 江韶容不解的看着他。 就听见他语速极快的说:“我们结婚,好像还没正经送过你什么礼物。” 裴景焕的语气故作轻松,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现在到了港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幸运礼物,庆祝你第一次踏进港城。” 江韶容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准备礼物。 她拿起项链,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颗小小的钻石,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前世,顾正霆从未送过她任何像样的首饰。 他总说她俗气,不懂得欣赏,实际上,不过是舍不得花钱罢了。 而江袅袅,却能从他那里得到各种各样新潮的礼物。 两相对比,何其讽刺。 “喜欢吗?” 看到她脸上那抹发自内心的惊喜,裴景焕暗暗松了口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嗯,很喜欢。”江韶容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她把项链递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下巴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你……帮我戴上?” 她的眼神,清澈又坦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裴景焕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他接过项链,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手。 温润,柔软。 他绕到她身后,俯下身。 属于她的、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 他的手指有些僵硬,拨开她颈后的碎发,寻找着那个小小的搭扣。 江韶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敏感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故意逗他:“裴首长……不会是第一次帮女孩子戴项链吧?怎么手这么抖?” 裴景焕的动作一顿。 这女人,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撩/拨他一下。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索性挑了挑眉,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在她耳边回道:“什么姑娘,还值得我亲自帮她戴项链?” 这话说得,霸道又自负。 江韶容却不怕,她偏过头,眼波流转,迎上他的视线:“哦?那我呢?” 四目相对。 裴景焕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眸,心中那点刚升起的恼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失笑。 “愿意为夫人效劳。”他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这还差不多,上道。”江韶容满意地转回头。 一声轻响,项链的搭扣被扣好。 冰凉的链身贴上温热的肌肤,胸前那颗小小的钻石,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江韶容抬手抚上项链,转过身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的目光,从项链,缓缓移到她的脸上,眼神深邃。 “人好看,还是项链好看?”她又追问,像个非要得到满意答案的小女孩。 裴景焕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无奈,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移开视线:“项链好看。” 江韶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拆穿他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她转身,从自己刚刚放在柜子上的购物袋里,也拿出了一个包装方正的盒子。 “我今天出去,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她将盒子递到他面前,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说巧不巧?” 这下轮到裴景焕惊讶了。 “给我的?” 他接过盒子,入手的感觉很轻。 “新地方,新气象。”江韶容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以后你要见的场合会很多,总要体面些。” 她的礼物,同样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支持。 在递交礼物的瞬间,两人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一起。 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又迅速分开。 两人都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江韶容赶紧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喜欢吗?” 裴景焕依言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带着暗纹,低调而富有质感。 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他抬起头,看向江韶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复杂的情绪。 “谢谢,我很喜欢。”他的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喜欢就好。”江韶容松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慌,她转身走向那些购物袋。 “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得整理一下。” 她蹲下身,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衣服,护肤品,还有一些港城特色的小玩意儿。 就在她拿出一件衣服时,一张白色卡片,从衣服的口袋里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这是什么?” 裴景焕俯身,好奇地将那张名片捡了起来。 只见上面用繁体字印着:「美雅娱乐宋斌」 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裴景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哦,这个啊。”江韶容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很是随意,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今天在商场里,一个自称是星探的人给我的,说我长得好看,气质也好,问我有没有兴趣当明星。”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带着几分自嘲:“你说好不好笑?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当明星。” 她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裴景焕的眼神,却在看到那张名片时,瞬间沉了下来。 江韶容的容貌和气质,确实出众,被人看上也不奇怪。 可他的心底,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看着江韶容蹲在地上,认真整理着战利品的背影,灯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柔韧的曲线,像一幅动人的剪影。 他一直都知道她好看,是那种无需华服点缀,仅凭风骨就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看。 原本,他打算在今晚,借着送礼物的机会,试探性地问问她,是否愿意真正融入他的生活,跟他回裴家那个深宅大院。 可现在,这张薄薄的卡片,像一盆冷水,将他满腔的计划浇了个透心凉。 第82章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忽然清醒地意识到,江韶容,从来就不是那种可以被圈养在后宅的金丝雀。 她有她的智慧,坚韧和野心。 如今,刚到港城这片充满机遇的土地,立刻就有人发现了她的光芒。 一张星探名片,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以后呢? 会不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好,欣赏她,为她铺就一条截然不同的康庄大道? 她完全有能力,在这片繁华的都市里,开创属于自己的另一番天地。 到那时,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他现在执行着秘密任务,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能动用的资源和身份都极其有限。 他能给她的,除了一个名义上的裴太太头衔,似乎……什么都没有。 就连今晚住的这家酒店,花的这笔钱,都是她的! 裴景焕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这个女人还真是神奇,居然让他品尝到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走到江韶容身边,将名片递还给她。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港城机会很多,不妨多试试别的路。” 江韶容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随手放在桌上,语气不以为意:“行啊,那我考虑看看,万一真成了大明星,裴首长可别嫌我抛头露面。” 她以为他是在说笑,并未察觉到他平静语气下隐藏的波涛。 裴景焕看着她轻松的侧脸,喉咙有些发干。 那些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关于裴家,关于未来,就这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太不合时宜了。 让她跟着自己,只能是委屈。 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摸不准裴家,尤其是心思深沉的爷爷,对自己私自在内地结婚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爷爷看似同意了,甚至派人来请,但这更像是一种试探和控制。 他太了解自己的爷爷了,表面说的话,和心里想的,往往是两回事。 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天之前,让她远离裴家那个旋涡,或许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不会,”他低声说,像是回答她的玩笑,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深夜,维多利亚港的霓虹灯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韶容早已累的沉沉睡去。 此刻她侧躺在大床上,呼吸均匀绵长,睡颜恬静。 裴景焕却毫无睡意。 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变幻的光影,脑子里乱成一团。 回到港城,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他不能再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 他必须尽快做出成绩,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裴景焕走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深深地看了江韶容几秒钟,确认她的呼吸平稳,才转身走进衣帽间。 几分钟后,他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深色便装。 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门,确认从外面无法轻易打开后,才轻轻带上门,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酒店长长的走廊尽头,融入了港城深沉的夜色之中。 他要去的地方,是中央联络办在港城的秘密据点。 有些棋,必须提前落子了。 第二天清晨。 江韶容醒来时,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沙发上,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对此,江韶容已经习以为常。 以前在内地家属大院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去打探他行踪的念头。 他们是合作关系,是盟友,但首先,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她尊重他的秘密,就像她也希望,他能尊重她的空间。 洗漱完毕,江韶容吩咐楼层侍者送了份早点。 不一会儿,推车叮当作响,几笼热气腾腾的点心被端了进来——虾饺、凤爪、叉烧包,还有一壶香气四溢的铁观音。 她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慢慢品着早茶,一边眺望窗外。 维多利亚港的海面波光粼粼,几艘渡轮来回穿梭,海鸥振翅掠过,远处的九龙半岛高楼正在拔地而起。 江韶容放下茶盅,心头忽然一动。 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昨天那张名片。 当明星? 江韶容失笑,摇摇头。 她对镁光灯没兴趣,但对这座城的娱乐圈,却起了点好奇。 七十年代的港城,最热闹的地方是邵氏片厂、无线电视台和夜总会。 邵氏一部武侠片,就能捧出新一代武林盟主;无线的训练班,挤满了想出人头地的穷小子;而湾仔的歌厅舞台上,今晚还在卖笑的舞女,明天可能就被星探签下,换一张新海报,变成银幕女神。 前世,她被困在顾家小院。 顾母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照顾孩子,直接把电视机搬到屋子里,自己只能从破旧的门缝中捕捉只言片语。 江韶容沉吟片刻,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 “喂,前台吗?麻烦帮我转个外线。” 她念出那张名片上的号码。 “嘟——嘟——”几声杂音过后,线路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语速飞快,带着纯正的港岛腔调:“雷好,美雅娱乐,请问搵边个?(你好,美雅娱乐,请问找哪位?)” 江韶容握紧了话筒,停顿一瞬,才开口:“你好,我找宋斌先生。” 总机小姐愣了一下,似乎在分辨她的话,随即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回答:“宋监制啊?请稍等,我帮你转接星探部。” 电话被转接,听筒里传来一阵短暂的音乐声。 等待了近半分钟,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声响起。 “喂,星探部,我是文静。” 江韶容立刻意识到,接电话的并非昨天那个年轻的男星探。 “你好,我姓江,”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昨天在海运大厦,贵公司一位姓宋的先生给了我一张名片。” 第83章 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哦!江小姐!” 对方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也热情得多,立刻切换成了虽然带着港腔,但十分流利的普通话。 “我想起来了!阿斌回来已经跟我汇报过了,说遇到一位气质和容貌都万里挑一的美人!我们还怕您不会联系我们,正觉得遗憾呢!没想到您今天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位自称文姐静的女人,显然是宋斌的上司,也是星探部的负责人。 她的热情,让江韶容有些意外,但也让她更加确定,对方是真心实意看中了她。 听完江韶容只是出于好奇,想来了解一下的说法后,文姐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热情地发出了邀请:“应该的!应该的!江小姐,我们非常欢迎您来公司参观!这样吧,您下午有时间吗?两点钟,我亲自在公司门口等您,带您好好看一看,也跟您聊一聊我们港城电影市场未来的发展,您看怎么样?” 对方的诚意,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 江韶容想了想,欣然应允:“好,那就麻烦您了。” 下午。 江韶容按照地址,搭乘一辆红色出租车,摇晃着一路驶出了市区。 眼前是一片庞大的片厂建筑群。铁门高大厚重,上面挂着四个金漆大字——美雅片厂。 江韶容刚下车,一个穿着窄身旗袍、外头罩着呢子外套的女人快步迎了上来。短发利落,神情干练。 “江小姐?我系文静,你叫我文姐就好。” “文姐,你好。” 江韶容点头,神色从容。 文静打量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文静边走边介绍:“这边是摄影棚,隔壁是服装间,再往里是武师训练场。你要晓得,现在全港最兴新潮的,不系文艺片,系武侠同功夫。 前排邵氏靠着《独臂刀》一炮而红,嘉禾新成立,就把李小龙签回来。嗰种观众热潮,简直系都疯了。” 江韶容唇角微微一弯,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探问:“那文姐平时最忙的,是帮艺人挑剧本、做形象包装?还是……替他们抓住一些机会?” 最后一句机会,江韶容说的意味深长。 文姐微微一怔,旋即失笑,眯着眼打量她:“你这个女仔,话里有话啊。” “实力系要有嘅,但后台、运气仲重要。有些人一出道就被安排做女主角,有些人跑龙套十年都不会有人记得住。” 江韶容唇角轻轻一弯,眼神清亮:“那文姐呢?平常应该也挺忙的吧?” 文姐愣了一瞬,随即失笑,眯着眼打量她:“你的问题,好少新人会问。老实讲,港城仔女平时,最多就系边个明星同边个传绯闻,赛马边只马会赢,六合彩会开咩号码。股市?那都系上流人的玩意。” 她上下打量江韶容,眼神里带出几分欣赏:“江小姐,你系我见过最有想法嘅女仔。跟我签,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就在文姐兴致勃勃地带着江韶容参观一处室内摄影棚时,迎面,一个打扮得极为惹眼的女人,带着一阵风走了过来。 未散的酒气和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让江韶容不注意都不行! 她立刻看过去。 女人的打扮,即便是在风气开放的八十年代港城,也堪称过分外放。 一头夸张的、像是被雷劈过的爆炸卷发,鲜红的嘴唇,涂着厚厚的唇彩,在影棚的灯光下油亮得晃眼。 身上,是一件银色的亮片紧身吊带,布料少得可怜,紧紧包裹着她丰满的上围。 下面,则是一条堪堪遮住臀部的黑色超短皮裙,将一双长腿暴露无遗。 这让即便是看惯了后世各种大胆穿着的江韶容,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然而,江韶容这多停留了两秒的目光,落在那女人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审视和挑衅! 杜小丽凤眼骤然一竖,目光阴鸷。 她今天本就憋着火。 上午去试镜,想争取大导演王宁新片里的女配角,一个风情万种、身世坎坷的舞女,她自认本色出演,十拿九稳。 大导演王宁连正眼都没给她。 “我要的是风情,不是风尘。” 自己当众被轰出来,脸面丢尽。 杜小丽原本想着回家找裴乔治撒娇,顺水推舟让他去投资捞个角色。 谁知裴乔治正因裴景焕的事被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一见她,直接破口大骂:“哭哭哭,就知道哭!一个角色都拿不下,你还能干什么?!” 导演的羞辱,丈夫的喝骂,让她怒火无处发泄。 此刻看见江韶容,素面朝天,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简直成了最顺手的出气筒。 不就是个刚入圈的新人,正好让自己扭圆捏扁。 杜小丽双臂环胸,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花板,将江韶容从头到脚鄙夷地扫视了一遍。 “睇咩啊睇?未见过世面啊?”(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啊?) 跟在她身后的助理强忍着笑意,嘴角撇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 文姐的脸色又尴尬又恼火,赶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呵斥道:“杜小丽!你发什么疯!别在这儿闹!” 她急忙转身,对江韶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江小姐,你别介意,小丽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 “文姐,”杜小丽根本不给她打圆场的机会,一把推开她,声音拔得更高,那股子优越感几乎要从鼻孔里喷出来,“你跟她这么客气干嘛?她谁啊?” 文姐被她弄得下不来台,只好硬着生生地介绍:“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从内地来的江小姐。” “内地来的?” 杜小丽听到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夸张地嗤笑一声。 她再次上下打量江韶容,这一次,眼神里的轻蔑和恶意再也懒得掩饰。 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蔑地点了点江韶容身上那件素雅的棉布衬衫,然后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夸张地甩了甩手,笑道:“哟,仲系着的确良嘅‘靓女’?(哟,还是穿的确良的靓女啊)。做咩啊?走嚟港城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第84章 这个蠢女人在发疯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恶意。 “我劝你啊,不如先去庙街买几件似样嘅衫啦!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劝你啊,还是先去庙街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吧!) 她一步步逼近江韶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江韶容的脸上。 “小妹妹,我劝你一句,港城的水深得很,不是你们这种北姑能混的!趁早买张火车票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脏了我们港城的地儿!” 污言秽语,如同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文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连声说:“小丽!你够了!快给江小姐道歉!” 江韶容就这么冷静的看着她,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前世,比这恶毒十倍百倍的羞辱,她都经历过。 顾母怀秀芳的咒骂,江袅袅的伪善,顾家那两个小畜生的冷眼…… 杜小丽这点段位的叫嚣,在她听来,不过是蚊蝇嗡鸣,甚至引不起她半分情绪波澜。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冷静地分析着对方。 眼睑微肿,眼神涣散却强作凶狠,应该是宿醉未醒,又动了大气。 唇色过艳,是为了遮掩底下的苍白和憔悴。 至于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不过是想掩盖内心深处,那份因被人轻视而产生的、腐烂发臭的自卑感罢了。 一个可怜人。 江韶容在心里,淡淡地给出了评价。 见她不说话,杜小丽还以为她是吓傻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喂,做咩啊?唔出声?哑咗啊?”(喂,干嘛?不说话?哑巴了?) 她的声音尖利刻薄,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还是吓傻了?我话你知啊,呢度系港城,唔系你哋内地啲穷乡僻壤!想系呢度捞,就要学识夹埋条尾做人啊,明唔明啊?”(还是吓傻了?我告诉你,这里是港城,不是你们内地的穷乡僻壤!想在这里混,就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明不明白?) 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仿佛她是这港城的主人。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文姐的脸已经彻底成了调色盘。 她焦急地想再次上前劝阻,可江韶容却比她先一步。 她只是轻轻地、优雅地侧了一下身子。 让杜小丽那根咄咄逼人的手指,戳了个空。 力道落空,让杜小丽的身形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那精心维持的女王姿态,瞬间破功,显得有几分滑稽。 江韶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她。 她望向了一脸冷汗的文姐。 “文姐,”她的声音清冷悦耳,不疾不徐。 “冒昧请教一下,贵公司的艺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群瞬间议论纷纷。 “哇,这个内地来的女仔好敢讲哦!” “是啊,她这话不是在打文姐的脸,是在打整个公司的脸啊!” “杜小丽这下踢到铁板了,哈哈哈,有好戏看了!” 文姐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热情好客? 这四个字用在这里,简直比直接骂人还要狠! 这是在指着鼻子骂他们公司纵容旗下艺人恃强凌弱,毫无规矩! 江韶容仿佛没有看到文姐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继续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后半句:“还是说,这是给新人的必修课?要进贵宝地,就得先学会怎么站着挨骂?”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味儿。 而杜小丽最在意的就是面子! 她可以没演技,可以没作品,但绝不能没面子! 江韶容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比一百个巴掌扇在她脸上还让她难受! “你个死八婆!你敢耍我!” 杜小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尖叫着,扬起手就朝着江韶容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 文姐吓得惊呼出声!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在那尖利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江韶容脸颊的瞬间,一只更有力的手,从斜后方伸出,稳稳地抓住了杜小丽的手腕! “啊!” 杜小丽吃痛,尖叫一声,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愤怒地转过头,正要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着她,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噎住了。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丝质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古龙水味道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副油头粉面的派头,正是杜小丽的经纪人,陈文远。 圈内人称Peter陈。 其实,陈文远早就到了。 他远远地就看见杜小丽这个蠢女人又在发疯,仗着自己是公司里有点资历的老人,欺负一个看起来面生的女孩。 他本来压根不想管。 杜小丽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仗着有裴乔治撑腰,连他这个经纪人都不放在眼里。 让她吃点苦头,碰碰壁,对陈文远来说,反而是好事。 他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准备等杜小丽闹够了再出面收拾残局。 可是,当他看清被杜小丽找麻烦的那个女孩的脸时,他改变了主意。 陈文远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清纯的,妖/艳的,性感的,温/婉的……他手底下就带出了好几个当红玉女。 可眼前这个女孩…… 完全不一样! 她的容貌,根本不需要任何浓妆艳抹去修饰,就足以让周围所有精心打扮过的女人黯然失色。那是一种干净到极致,却又偏偏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艳光。 清纯与妩媚这两种极端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更要命的,是她的气质! 在杜小丽那般撒泼叫骂之下,她竟然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超然的沉静。 那份沉静中,又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高级! 这两个字,瞬间从陈文远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比杜小丽那种靠着风/骚和卖弄堆砌出来的性感,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需要安排几场饭局,把她送到那些人的床/上…… 第85章 江韶容勾搭男人 一个比培养她当明星,更疯狂,也更让他心动的念头,在他心中瞬间升起! 捧她当明星? 太慢了!也太浪费了! 这张脸,这种气质,她简直是为港城顶层那些豪门大佬、名流爵士量身定做的极品尤物! 陈文远在脑中飞速地检索着他这些年积累的人脉。 喜欢清纯学生妹的李老板…… 对有风骨的美人情有独钟的张爵士…… 还有那个出手阔绰,就爱玩征服戏码的南洋富商…… 只要把她签下来,根本不用费力去给她找什么资源,拍什么戏。 届时,从那些大佬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佣金,就足以让他陈文远后半生吃喝不愁。 所以他看江韶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远哥!” 杜小丽可不知道自己经纪人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龌龊的念头。 她看到陈文远,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变了副嘴脸,满脸委屈地开始撒娇告状:“远哥!你可算来了!你快看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陆妹,她欺负我!” 她一边说,一边还恶人先告状地用下巴指了指江韶容,那模样,活像自己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 她以为,陈文远会像往常一样,先帮着她把外人怼走,关起门来再教训她。 谁知——陈文远却只是紧了紧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又痛呼了一声。 他用警告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示意她立刻闭嘴! 然后,他脸上瞬间堆起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转向江韶容。 “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还在挣扎的杜小丽死命往后拉,同时对旁边的文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来帮忙。 “我们家小丽啊,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代她向你道歉!”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江韶容台阶下,又把杜小丽的撒泼定性为没坏心眼。 杜小丽再不满,再愚蠢,也知道陈文远掌握着她所有的资源命脉。 在这个圈子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自己的经纪人。 她不敢真的违逆陈文远的意思,只能满心不甘地闭上了嘴。 她狠狠地瞪了江韶容一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临走前,杜小丽还不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了港式风味的威胁:“你个扑街!你给我等着!” 随着陈文远将那只还在张牙舞爪的杜小丽强行拖走,令人窒息的火药味,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空气中,只剩下尴尬。 文姐的脸色,比刚哭过还难看。 “江小姐,真是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杜小丽她就是个疯子,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我……我代她,代公司,给您赔罪了!” 江韶容摆摆手,杜小丽应该是平日在这作威作福惯了,没必要和这种人多费口舌。 “我有些累了,”江韶容收回目光,语气疏离而客气。 “想先回酒店休息。今天的参观,就到这里吧。” 这话对文姐来说正合她意。 她巴不得赶紧把这尊大神送走! “好!”文姐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脸上立刻堆起了无比殷勤的笑容。 “江小姐,我马上安排公司的专车送您回去,您稍等,稍等片刻!” 她几乎是小跑着去打电话安排车辆。 五分钟后,文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年轻男人。 “江小姐,车已经到楼下了。这是我们公司的司机阿健,让他送您回去。” 江韶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阿健的年轻人身上。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目测有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普遍身材不高的城市里,显得格外挺拔。 五官端正,眉眼干净,没有陈文远那种油滑,也没有杜小丽那样的乖张。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安静地站在文姐身后。 “江小姐。” 见到江韶容看过来,阿健才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言简意赅。 江韶容点了点头,对他这副沉稳不多话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一路无话。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很快,车辆缓缓停在了酒店的鎏金大门前。 不等门童上前,阿健已经迅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绕到后座车门边,拉开车门的同时,左手虚虚地挡在了车门顶框上。 这是一个极其专业且绅士的动作,为了防止尊贵的客人下车时,因为不注意而碰到头。 “江小姐,到了。” 江韶容微微颔首,正要弯腰下车。 就在她俯身探出车厢,长发如瀑般滑落肩头,而阿健那只干净修长的手,正体贴地护在她头顶上方的那一瞬间——这个瞬间,被定格了。 在酒店斜对面的街角,一辆毫不起眼的老款丰田车里,一个长焦镜头,正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毒蝎,悄无声息地对准了这里。 “咔嚓……咔嚓咔嚓……” 轻微而密集的快门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猎得意的微笑。 完美! 这个角度,简直是天赐的! 从他这个刁钻的位置看过去,由于视觉压缩,阿健和江韶容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那只护着她头顶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亲昵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阿健低着头的侧脸,专注而温柔,仿佛情人间的凝视。 而江韶容俯身下车的姿态,长发垂落,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娇羞依偎。 男才女貌,豪车夜色,酒店门口…… 所有能够引发暧昧联想的元素,都齐了! 这组照片,根本不需要任何文字说明,就足以编造出一百个香/艳缠绵的故事! 男人又飞快地按了十几次快门,从不同的微小角度捕捉着这亲密的一幕,直到江韶容站直身体,走进酒店大门,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相机。 他小心翼翼地将相机收进包里。 车辆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街区的公用电话亭旁。 男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进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