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国后我走黑粉路线》 1、第一章 建安三年,年仅十三岁的祢和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不仅长得又高又大,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别人都喊他钱和。 借着钱和的视线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路面平整光滑,道旁繁花锦簇,还有无数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人们坐在其中,速度极快。 街道上男女老幼皆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疾者也在其列,无论男女皆赤膊行走,他们的衣服各式各样,款式大胆随意,五彩斑斓。 就连他大兄曾托人从许都带回的最新奇的衣服样式,也不及其一二。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是得了仙人指点,到了仙境。 与此同时,许都祢府。 “大人,在下已经看过,小公子这是见了邪风,导致的风寒,以至发热不止。但公子自幼体弱,故先为小公子写下这两日的药方,一日三次,中间忌辛辣刺激食物,忌凉。以观其效。” “管家,快送先生,随先生去药房抓药。” “唯。” “大郎,我曾听闻曹营中有位神医,名为华佗,你如今也在曹营之中,何不请他前来为和儿医治?” “母亲,我虽在曹营之中,但并不得丞相看中,此事勿再提了。” 母亲的提议,祢衡也曾想过,但今日他才在众人面前做了一场“击鼓骂曹”的好戏,不说曹操今日被下了如此大的面子,是否肯原谅他。 单是他自己,也不想在曹营中待下去,如何还请的到那曹操的私人医师呢。 好在穿越大神保佑,两天后,伴着夕阳的余晖,床榻上沉睡的少年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次醒来,融合了两辈子记忆的钱和,穿越三国,成为了历史中祢衡不存在的弟弟──祢和。 祢和表示奉承巴结是不存在的,打工人的怨气即使在千年前,那也是相当幽怨。 但此刻,他醒来的时机并不好。 好消息,他哥还活着;坏消息,他哥还活着!! 他的兄长,大名鼎鼎的初代“愤青”祢衡,隐形的汉室追随者,此时已经完成了“击鼓”、“骂曹”的壮举。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他哥哥的忘年之交孔融了。 孔融让梨的故事,便是小学的孩子也能说上个大概,更别提祢和这个曾经的大学生了。 他的兄长祢衡自幼便饱读诗书,精于韬略,曾以能言善辩闻名于乡野。 可惜,人无完人,祢衡的性格实在过于自负,且他能言善辩好逞口舌之勇。 建安初年,他曾只身前往许都,为求一展才华,他还亲笔写下一封自荐书,打算毛遂自荐。 可直到自荐书上的字迹都被磨没了,也没派上用场。 期间也曾有“伯乐”想对他一试才华,可都被他那张似淬了毒的嘴给打住了。 他还曾扬言许都内除了孔融和杨修,其他人都是徒有其名。 评价陈郡、司马朗,我怎么能和杀猪卖肉的人结交呢! 评价荀彧,也就只有脸长得好看而已,而赵融则是个只会吃肉的家伙。 此时的许都,天下皆知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汉献帝更是个傀儡皇帝,朝政大权完全被身为丞相的曹操掌控,而有“王佐之才”的荀彧则是曹丞相的心腹大员。 这么肆意的评论,就连祢和这个现代怨念深重的打工人,也十分佩服。 毕竟当代打工人,尽管心中不忿,但最多也不过私下过过嘴。 这里终究是古代,真正杀人如砍草的乱世啊! 天子脚下才华者比比皆是,但命只有一条,在被气亖和被连累亖中,大家都选择了放弃。 可哪都有不走寻常路的,孔融便是。 他们二人碰面交谈一番后,互相为对方才华所倾倒,就像干柴遇烈火一样,相见恨晚。 不久两人便引为知己,成了忘年之交(祢衡20岁,孔融40岁)。 孔融知道祢衡心中有一腔抱负,想要报效汉室,一展才华。 于是他亲自为祢衡写下《荐祢衡表》向汉献帝举荐,期间还多次和同僚夸耀他,说他的才华远在自己之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如今许都新建,尽管曹操手下能臣众多,但人才对上位者的吸引总是巨大的。 曹操也想见见这位有才之士,可祢衡一向厌恶曹操,便故意称病不去,并且对曹操还多有狂言。 尽管曹操心中不忿,可一想到他满身的才华,气就去了大半。 曹操心知祢衡才华出众,但恃才傲物,太过自负。 这种人若是能磨平棱角为自己所用,何愁曹营不能再添一员能臣? 反之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必为己所杀! 这才是真正的一代枭雄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 幕僚们看出曹丞相这是见才心喜,想收服他,于是纷纷开始献策。 更有人提出,将祢衡的母亲、幼弟接入许都,于是远在荆州的祢母和祢和就这么到了许都。 曹操听说祢衡擅长击鼓,就征召他为鼓吏,接着大宴宾客,让鼓吏们演奏,想借此磋磨掉他的锐气。 鼓吏们挨个换上专门的服装,轮到祢衡上场时,他正演奏《渔阳》鼓曲,但服饰却和大家都不同。 他的鼓声节奏悲壮,气氛恢弘,听到的人无不感慨。 下场后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曹操面前才缓缓停下。 下面的官吏见状,大声呵斥道:“你这鼓吏为何不换衣服,就胆敢轻率进见!”。 “诺。” 祢衡听后也不生气,只将衣裳都脱下,毫不避讳的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又取过鼓吏专门的衣服慢慢穿上。 其动作之舒缓,实在优雅。 之后他又前去击鼓,鼓罢,转身离开,面上丝毫不见惭愧之色。 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 曹操见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本想羞辱他,没成想他反倒羞辱了我。” 宴会一散,孔融便直奔祢府责备祢衡,顺便说了曹操对他的诚意。 孔融心知祢衡心怀汉室,可如今大势所趋,汉室已颓。 便是真有“能挽大厦将倾之人”,依自己对友人的了解,此人也绝不会是他。 祢衡最终还是答应去给曹操赔罪。 另一方面,孔融再次拜见曹操,说祢衡先前有狂病,如今他欲亲自前来谢罪。 曹操大喜,特意命令门卫有客人来就立刻通报,可一直等到傍晚,祢衡也没出现。 次日祢衡穿着单衣、缠着头巾,手里还拿一个三尺长的大杖,坐在大营门口,用大杖捶着地大骂曹操。 曹操知道后怒极反笑,对着孔融也不再客气。 “祢衡这小子,我杀他就像杀死鸟雀、老鼠一样。可这人身负虚名,若轻易杀他,恐怕会令天下人觉得是我曹操没有容人之量,不妨把他送给刘表,文举认为呢?” 话虽是这么问的,但曹操心中已然下了决定,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此时刚刚苏醒的祢和想着回忆中兄长之后的遭遇,便一阵心梗。 得罪刘表,羞辱黄祖,死于26岁。 在祢和看来曹操的行为并无不妥。 站在曹操的立场看“宁可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若不是有孔融的力保,兄长难逃一死。 可若真是投靠刘表、黄祖等人,以兄长的性格怕是也难逃26岁死期。 投靠蜀、吴的想法祢和也有想过,但他实在不敢低估自家兄长毒舌的能力,况且现如今三国鼎立局面还未形成,诸葛亮还未出山。 而且这一路旅途漫长,还有曹军的监视,若是私下逃跑,只怕不到兄长26岁,他们一家就能在地下团聚了。 综上考虑,现在的曹操才是最适合祢家的选择。 君不见,曹丞相求才若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不拘于门第。 且看郭嘉、戏志才、魏种、许攸哪个不是。 如今的祢家早已不复祖上的荣光,如今不论仆役,祢府只剩祢母、祢衡与祢和三人。 看着窗外的晚霞,唤来书童安福询问了时间,推算得知如今已是兄长“击鼓骂曹”的第二日,明日那遣往荆州的指令便要送达。 祢和也顾不得躺下,忙令安福为他更衣。 “兄长何在?” “回郎君,老爷如今正在大厅会客。” 此时还敢前来祢府同兄长交谈的,怕是只有他的忘年之交孔融了。 也罢,如今只能先劝兄长低头,之后再做谋算。 若是不成,那便启用第二个计划,曹操想要人才,他便送他一个,兄长不行他来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在安福的带领下,祢和很快来到了大厅,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兄长和孔融的争辩声传来。 “正平兄,你我是忘年之交,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知道你心中厌恶那曹操,可如今汉室势微,曹操势大,以你的才智,又何必以卵击石呢?” “文举兄莫要再提了,我祢衡是绝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为了防止他哥再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祢和赶紧打断。 “今日多谢孔大夫前来看望兄长,说了这么久的话,您也该口渴了。” “安福,带孔大夫去书房稍作歇息,我和兄长稍后就到。” 少年拱手而立,身姿清瘦,但面容如玉,隐隐同自己好友还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位小郎君便是好友口中,多次提及的幼弟。 好友当时只说他幼弟天资聪颖,资质远在自己之上。 可惜娘胎里伤了身,生来体弱,不然凭他的才华,便是自己也比不上其一二。 当时只以为是好友对幼弟的拳拳爱护之心,如今看来,那日的话倒也有几分真实在。 看着安福将孔融领走,祢和狠狠松了一口气。 君不见,有多少能人异士死于口舌之快,反派死于话多。 更不用说祢横,其中的翘楚,在这个凡是皆讲“礼法”的世代,他仅凭唇枪舌剑便让各主公退避三舍,后来更是出言讽刺,气的黄祖不顾道义也要将他杀害,要知道就连那吕布也从未斩杀过手下文臣。 秦朝的黑冰台,明朝的东厂,清朝的粘杆处,哪个不是情报收集所? 他是真佩服自家兄长的胆子,初代“愤青”名不虚传。 祢衡只冷冷的在一旁看着一母同胞的幼弟请走好友,并没有说话。 对于祢衡,钱和了解的并不多,他只知道未来他会因为羞辱曹操而被遣送给刘表,之后得罪刘表,羞辱黄祖,后被杀死,享年26岁。 但作为祢和,他幼时丧父,由于自幼体弱经常生病,所以并没有什么玩伴,是他的兄长陪他玩耍,教他读书识字。 后来兄长即使外出求学,也时不时的向他寄信,给他讲自己的经历,所以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在苏醒了前世记忆,知道兄长未来的命运后,祢和并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 既然穿越大神让他来到这里,还觉醒了记忆,那他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落得那样的下场。 “弟幼时丧父,身体羸弱,是兄长亦父亦兄的照顾我,指引我,方才懂了这许多知识。” “今日我兄弟二人不谈家事,只论国事,还请兄长不吝赐教。” 拱手相让后,祢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上前几步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放在手中酌饮。 “大势之下,兄长以为汉室应如何自救?” “自然是铲除奸臣,挑选贤能,匡扶汉室!” “奸臣都有谁,怎么铲除;谁人来挑选贤能,又用什么标准来挑选?” “奸臣自然是那曹贼,............” 看到祢衡沉默不语,祢和便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汉室倾危,各诸侯野心勃勃,各自为政,纷争四起。” “君不见,昔年灵帝亲信张让等十常侍,任其专恣蠹政,祸乱朝纲,致使国家法度荒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这才有了后面的董卓之乱。” “自董卓之乱爆发后,天下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其中也有不少热血男儿,一心报国之人他们更是自发组成“关东联军”起兵讨伐董卓,但由于各诸侯内部之间也存在着矛盾和利益冲突,最终虽重创了董卓,但也仍未彻底击败他。” “如今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术更是堂而皇之的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广置公卿朝臣,其狼子野心天下皆知。” “各那些世家大族们或冷眼旁观,观察着时局的变化;或浑水摸鱼,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资源,在乱世中谋取更大的利益。他们深知,无论谁胜谁负,只要能够保持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不受影响,便是最大的胜利。所以他们一个个的皆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 “在这场纷乱的历史洪流中,每个人、每个势力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和野心而斗争。诸侯为了自己的权力;世家为了自己的稳固;有志之士为了一展抱负,青史留名;百姓为了能吃上一口粮食,为了活命......他们都错了吗?错的是他们还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 “......” “或许这世间同兄长一般身怀大志,欲以身报国者不知凡几,可更多的是人心各异的诸侯,忠于家族的世家,和挣扎求生的贫苦百姓。” “敢问兄长,今日之大汉是何人造成的?” “......” 今日大汉的境况可以说是十常侍、外戚、董卓、世家、天灾和那些走投无路,胆敢造反的黄巾军造成的。 可归根结底,这些都不过是皇权下的牺牲品,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是那高位之上不可言说之人,是贪婪、傲慢、私欲。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沉重,也太过尖锐了,即便祢衡自负才华,也不敢回答如此大不敬的问题。 “兄长即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可曾想过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同那自怨自艾、不思进取之人有何区别。” “祢和!” “弟在,兄长莫气,饮了这杯茶可好?”边说边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 “哼!” 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亲弟弟,尽管他平日里怼天怼地,口中含剑,但到底不曾出声,生怕一语不及伤到身体有缺的祢和。 “我知兄长必定心中恼怒,但不妨也听听我的看法。” “兄长既是想匡扶汉室,便应该在入许都后寻一官半职以施展才华,再徐徐图之,以图他日可匡扶汉室、报效国家。” “可直至名棘磨损看不清字迹,你也不曾得伯乐赏识,真的是世上再无伯乐,还是兄长自负于世,过于自傲呢?” 祢和抬眼望去,静等他的回答。 “不错,确实也有人想聘用于我,但都被我骂走了,真是什么腌臜货都敢往我这闯了。” 祢横并不避讳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君子有所为,自有所不为。虽然他想用名棘在许都博个出路,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让他效忠的。 “那对荀彧等人的评价呢?他们可不曾同兄长接触。” “不过是看不起,瞧不上那些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呵!兄长还真是大义呢。如此,怎么不见你一举推翻那曹贼,平定四方诸侯,匡扶汉室于危际呢。” 论阴阳人,打工人称第二,谁敢站第一。 小小阴阳,拿下!!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这般牙尖嘴利,你我兄弟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兄长既然不想聊这些,那我们便不谈国事,只说家事。” 见祢衡有些恼羞成怒,祢和也不再激他,只再添了些茶水,换了话题。 “如今的祢家早已落魄,家中也只有母亲和你我兄弟二人,不知兄长是如何打算的?” “自当报效朝廷,一展鸿鹄之志,再现我祢家的大好风光。” “既如此,兄长可曾任了什么一官半职?母亲年迈,我又体弱,兄长在外肆意随性的时候,可曾有想过祢府的一家老小。” “我......” 祢衡想为自己辩解,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母亲和幼弟被迫背井离乡来到许都,为人质子。 幼弟重病,他也只能拜托好友,这才请来名医为他医治。 为子不孝,为臣不义,这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会成为这样的人? 见祢衡因为他的话开始情绪emo,祢和想自己真心不适合劝人。 他也不准备再继续绕弯子了,稍稍安抚了一下祢衡的情绪,就直截了当的切入了主题。 “弟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兄长抱怨什么,你也无需内疚,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自当同甘共苦、同气连枝。” “只是,平日里因我体弱,母亲本就时常担心,现如今她的身体也日益年迈,平时里更受不得什么刺激,还望兄长多替母亲着想一二。” “兄长‘击鼓骂曹’的事,在许都早以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不知兄长有什么对策?” “是再接再厉得罪曹司空,让我祢家老小黄泉相聚,还是大彻大悟,回头是岸呢?” “哦?那曹贼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信服他?” “非也非也,并非是我信服于他,只是如今,兄长若是还想实现你的那一腔抱负,他曹操便是最好的选择。” “若论家世,曹操自是不如出身四世三公的袁术,且他还曾下令屠城、为人心狠手辣,敏感多疑。但他的优点,旁人也自是不及。” “他?呵,贼子也!” “兄长太过武断了。曹操少年时也曾不畏强权,铲除恶霸,后又刺杀董卓,虽然未遂,但也可看出他心中热血。” 祢和晃动着手中茶杯轻轻摇头,似是无奈于祢衡的偏见。 “如今许都初建,百事待兴。” “曹操一向求才若渴,不任人唯亲,而且他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从不拘泥于出身,单看戏志才、郭嘉、典韦等人便可知其一二。” “如今的祢家早已不复祖上的荣光,家中也只有母亲和你我兄弟二人,我知兄长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可如今的祢家在那些世家大族,高官厚禄的人眼中什么也不是,即便兄长才华斐然,可那些上位者中又有哪个愿做这“独具慧眼”的伯乐呢?” “哼,好话都让你给他用上了。” 祢衡也并非执迷不悟之人,听了幼弟的话,先前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也在心底一一浮现,语气也放软了几分。 祢和一听便知兄长有所动摇,于是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上位者或以衣食钱财、名利等收拢人心,拉拢人才,可那些有才之人又何尝不是用自身才华做敲门砖,择主而事,以图他日可以实现自己的凌云壮志,博个好前程。”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不过是双方互相选择罢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好!!好一个互相选择!哈哈,互相选择!不亏是我祢家的麒麟子啊!!” 祢和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口嗨,竟然把他刺激的这么深。 看着兄长这癫狂的表情,祢和心里直呼要完,完了,完了!!他哥不会被他气疯了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兄弟俩整理好思绪后,一同前往了书房。 书房内,孔融正品着静书冲泡的花茶。 这花茶本是祢和为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不想兄长喝后十分满意,硬是把祢和私藏的茶叶里搜刮走了一大半。 书房中冲泡的便是菊花茶,有清肝明目、避暑除烦之效。 “文举兄久等了,这是幼弟祢和,年十三,尚未取字。这是吾挚友,孔圣后裔,孔融,字文举,如今任少府之职。” 双方简单介绍寒暄后,三人先后入座。 孔融见好友心气平和,语速也不急不缓,便知此事有所转圜,只是不知这少年郎用了什么办法,竟收敛了他的倔脾气,难道真是因为血缘关系? “此次,是我之错。” “咳,咳咳!” 听了好友如此干脆利落的认错,孔融惊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只觉得惊悚,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狂士”祢衡吗? “我先前既以答应文举兄,前往司空府谢罪,但再三想来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恶气,当日便不曾前往,次日更是当街击鼓骂曹。” “可我如此这般,他仍不杀我,还让文举兄再三前来规劝于我,可见先前我同世人一般,对司空多有误解。” 他再三观察,确认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好友后,也不由得感慨一句“呃,你若真是如此想,自然是好。” 至于是不是曹操派他前来规劝的,又有什么重要,将错就错也未尝不可。 “听正平之意,可是有归顺曹司空之意?” “不敢,若司空不弃,祢衡愿效犬马之劳。” “先前是我太过年轻气盛,眼中非黑即白。可这世上,哪有如此绝对之事?” “于各世家、诸侯眼中,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可在许都百姓眼中,是曹司空让他们免受了流亡之乱。” “君不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血流成河、易子而食的场面,在这乱世随处可见。” “先前是我眼光太过狭隘了,只一心想着要一展才华、匡扶汉室,却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空谈理想,却看不见百姓疾苦,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说到动情处,他更是泪如雨下,掩面而泣。 就连孔融也被他带动了心绪,想起了身在北海时,牺牲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禁和他一起抱头痛哭。 祢和“......”我不哭,是不是显得很不礼貌? 在三国时期,哭也是有要求的,会哭更是一项重要的才能。 刘备、刘皇叔更是其中佼佼者,他善于用哭来感动于人、取得人心。 各世家、官吏也常以泪明志,笼络人心。 细细想来,这些都不过是常用的政治手段,玩政治的人,心都脏得很! 尽管他并不是个爱哭哭啼啼的小孩,但祢和心中明白,不管是否喜欢如此,他都要会其一二。 人生格言“可以咸鱼,但不能真菜!” 哭过之后,几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很快又继续了话题。 孔融知道曹操早已对祢衡起了杀心,只是碍于他才华斐然、声名在外,且自己同他又是挚友,这才捏着鼻子放他一马,准备将他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自己今日前来说是为了劝他,其实心中也没什么底,只当尽力而为罢了。 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少年的一席话,竟真的改变了好友的观点。 尽管他也觉察得出好友并非全心归顺于曹操,但那又如何? 他虽任少府一职,为大汉效力,可领的到底是姓刘,还是姓曹的令谁又知道呢? 不过从心罢了,人生在世,难得清醒,也难得糊涂。 “正平兄既有定论,那接下来便交由我吧,我这就前往司空府,禀明司空。” “司空一向爱惜人才,不拘小节,只要你真心归顺,他定会不计前嫌,与你握手言和的。” “那一切,就有劳文举兄了。” 双方起身拱手行礼,礼罢,孔融也顾不交谈,连忙招呼仆役前往司空府,他怕自己若是再晚一会儿,祢衡就要被发配走了。 书房内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尽管来之前兄长已经向他说了自己的决定,可真亲眼看着,他又为兄长感到一丝委屈。 姜还是老的辣,祢衡只看一眼,就知道自家幼弟又在胡思乱想了。 时而聪慧、时而发呆,也不知他是如何在二者间变换自如的。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神,我刚才说的并非全是做戏。” “我确实仍心向大汉,可这和我归顺曹操毫无关系,我为的是大汉的百姓,在其位、谋其职。” “兄长说的是。” 他就知道,自家哥哥这头犟驴,怎么会被他一席话就改变了想法,原来是虚与委蛇之策。 ————曹操府内———— 书房中,曹操正与幕僚们商议袁术称帝之事,就听到门卫来报。 “司空大人,孔少府自称有要事求见。” “哦,要事?怕不是又来求情的。”说话的正是郭嘉、郭奉孝。 如今的他虽经荀彧举荐进入曹营,但还不曾做出什么巨大贡献,又因他祖辈虽有余荫,但早已家道中落。 所以尽管他深受曹操信赖,但曹营中看他不爽的也大有人在。 “哼,主公还未说话,哪轮得到你发表意见。” “在下不过一时心直口快罢了,主公还未发话,你倒是先跳出来了。” “你!油嘴滑舌!......” 那人苦于不善口舌之利,脸涨得通红,双手用力握成了拳头。 “够了,这是司空府,一切全凭司空做主。” 看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荀彧忙出声喝止了这场闹剧。 将闹剧尽收眼底的曹操并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门卫将人请了进来。 “拜见司空,此次却有天大的喜事来禀告司空,事出紧急,还望司空莫怪。” “喜事,不知这喜从何来?”曹操端坐在首位,声音不冷不淡。 “有才华斐然者前来投奔,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听闻有人才前来投奔,曹操心中大喜,因祢横而对孔融产生的不喜也降了几分。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吾之好友——祢衡、祢正平。” “呵,孔少府可真会开玩笑,如今许都内外谁人不知他祢衡心高气傲,恃才放荡,不把司空放在眼里。” 听清了孔融口中前来投奔的人才,竟是祢衡那斯,房中众人皆是愤怒不已。 “你张嘴就说他有心投奔,怕不是以为我等皆是老眼昏花之辈,见事就忘!” “自是不敢妄语,正平兄先前所为确有不妥之处,可也正因如此,方体现出司空不拘小节、求才若渴之志啊!” “若得祢衡归顺,天下何人不赞司空大义,又何愁没有贤才志士前来投奔?” “这......” 尽管幕僚们并不相信祢衡会真心投奔,但不得不说,孔融的这一番话正中曹操的下怀。 此前因曹操冒大不违“挟天子以令诸侯!”导致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厌之,以至于尽管曹操做足了求贤若渴的姿态,也少有人前来投奔。 如今祢衡“击鼓骂曹”天下人尽皆知,若祢衡在此时当真归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天下谁人不赞他曹操大义?他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不拘小节的姿态更会广为流传,不愁无人前来投奔。 但前提是,祢衡这头犟驴当真愿意归顺吗?还是说,这只是他想到的又一个羞辱自己方法。 “空口无凭,先前我也是信文举所言的,却不曾想竟被那无耻小儿那般戏耍了一番。” “如今文举既然旧事重提,不知谁又能保证他祢衡此次是真心归顺呢?” “在下今日既然敢当着司空和诸位的面再提此事,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适才我刚从祢府出来,便直奔司空府而来,就是怕误了消息,碍了司空广收天下人才的好机会。” “那倒是要好好听听了。” 于是孔融便将和祢衡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期间也不敢进行什么过多的修饰,只因他心中对好友的转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百姓免于流亡之苦,想不到他祢衡竟将我看的这般高。” “此人,当为我心腹啊!”语罢险些失声痛哭,以袖掩面。 “恭喜司空,贺喜司空!”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跪下,齐声祝贺。 “恭贺司空收服一位贤才,我曹营再添一位猛将啊!” 在众人的声声庆贺下,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各自皆大欢喜。 此时司空府书房内只余三人。 “此次祢衡归顺之事,你们是怎么看的?”曹操站于案前率先发问,烛火摇曳,衬得他的神情越发高深莫测,上位者的姿态展露无疑。 荀彧和郭嘉互相对视一眼后,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答案。 “禀主公,我等认为此事可行。”x2 “主公只需将此事宣扬出去,不论此次祢横是否真心归顺,道义人心皆在主公这里,他若是真心归顺,那我曹营再得一位能臣,天下人人皆赞主公大义。” “他若是想借机再生事端,那天下人都会知道他祢衡是一个反复无常,寡廉鲜耻之徒,旁人也只会为主公鸣不平,届时天下人人皆知主公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之名。” “好,好!那就等明日这场好戏上演了。” “唯。” 将两位心腹也打发走后,曹操走到窗前,向暗处吩咐道:“派人前往祢府收集情报,找到祢衡改变的原因。” “唯!” 四周寂静无声,也让这声回答显得格外明显。 这就是曹家豢养的死士,每一个都是在死人堆里滚了又滚才选出来的,便是曹家努力了这么多年,经历了宛城之战后,如今曹操手中也只余了不足百人,这便是大族的底蕴,尽管曹家并非世家。 感谢曾经看过的小说,让祢和在无意中又救了自己和兄长一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此时正值八月、骄阳似火,烈日高悬。阵阵热浪在空气中翻涌,直灼得人睁不开眼。 然而,再炽热的天气,也抵不过百姓们看热闹的决心。 祢衡却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开启了许都人吃瓜的一天。 他身着一袭青衫,背上还背负着沉重的荆棘,在烈日的炙烤下,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紧紧地贴在背上,汗水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滑下,又隐入衣衫里,肌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清晨从祢府出发,他缓缓穿行于许都的大街小巷,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而又从容。 祢衡深知,这一举动不仅是对“自我”的一种惩罚,更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戏,一场旨在向世人展示他“改过自新”,实则暗藏锋芒的戏码。 不久,他的身影很快就成为了,许都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过往的行人,无论是真心好奇还是被暗中安排的“托”,都纷纷驻足侧目,议论纷纷。 他们或惊叹于祢衡的勇气,或说他罔顾“礼仪”,或揣测其背后的动机......更有甚者,已经有人为这场“负荆请罪”背后隐藏的政治博弈下注、打赌。 祢衡巧妙地利用了这些“观众”,让自己的行动迅速传遍整个许都,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直至午时(11:00—13:00),阳光也变得灼人时,祢衡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司空府门前。 尽管步行了一个上午,一路围观人也热的满头大汗,但到达目的地后,祢衡的神色却不见丝毫疲惫。 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有对即将上演的戏码的期待,也有对即将面对的曹操的不屑。 他深吸一口气,在百姓的围观下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高声宣布:“平原祢衡,今日特向曹司空负荆请罪!” “平原祢衡,今日特向曹司空负荆请罪!” ...... 早在祢衡到来之前,便有司空府的下人将祢衡今日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曹操。 曹操,这位权倾一时的枭雄,也早已在府内等候多时。 他听闻祢衡今日在许都走街串巷,还在府外高声大喊,直言此次前来是为向自己请罪。 今日他若是不应,只怕在场的众人都可充当其口舌,他曹操的名声更是会跌至谷底,。 名声二字,不过十三笔,却困住了古今多少人。 曹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礼貌性的微笑。 尽管心中对祢衡的意图了如指掌,但他还是缓步走出了府门,目光如炬,直视着祢衡,仿佛要穿透他表面的谦卑,直视其内心的傲骨。 祢衡站于府外,昂首挺胸,面上毫无愧色。 曹操沉声道:“祢衡,你今日负荆前来,所为何事?” 祢衡微微躬身,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慢。 “司空大人,衡昔日心直口快,多有冒犯,今特来请罪,愿为司空效力,将功补过。” “祢衡,你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曹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表面上是在赞许,实则暗含深意。 祢衡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中既有对曹操的轻蔑,也有对自己计划的得意。 “司空大人,衡虽愚钝,却也知忠言逆耳利于行。昔日多有冒犯,实乃衡心直口快,望司空海涵。”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诚恳,但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曹操眯起双眼,目光审视着祢衡。 “祢衡啊祢衡,你既有此心,本司空便给你一个机会。但日后若再有狂言妄语,休怪我无情!” 祢衡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司空大人宽宏大量,衡必当尽心竭力。” 曹操心中暗怒,却仍强压着怒火:“那好,本司空欲委你一重任,不知你可有胆量担当?” 祢衡双手抱胸:“司空尽管吩咐,衡岂会畏惧?” 曹操道:“如今军中粮草紧缺,需派人前往筹措,你可愿前往?” 祢衡心中一怔,知晓这并非易事,但嘴上却逞强应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衡愿往。” 曹操冷笑一声:“好!那你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大步回府。 见没有热闹看了,众人也都一哄而散,纷纷离去。 祢衡面色阴沉的转身离去,心中暗骂曹操故意刁难,也对自家弟弟的眼光多了几分质疑。 最终,这场负荆请罪的戏码以祢衡暂时留在曹操麾下告终,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平和,实则锋芒毕露、暗流涌动。 祢衡的自负傲慢与曹操的深不可测,在这一刻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尽管火光微弱,但这超脱了历史范本的星星之火,终将成燎原之势,为历史书写新的篇章。 一直在家中等待,不得出门的祢和,在听了清竹的“实况转播”后更是气的止不住地牙疼。 祢衡啊祢衡,初代“愤青”的实力真不是杠的,都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这么多戏,终是他见识浅薄了。 其实这也并不怪他,在钱和的那个时代,尽管各个朝代剧比比皆是,但对于“名声”二字,总是被自顾自地套在女性的头上。 可事实上从出现到运用,它更多的体现在了男性的仕途上,如察举制、九品中正制、科举制等。 而汉朝的举孝廉,更是将“名声”二字牢牢固在了世人的头上。 须知现在的东汉,还是双方交战时必须事前“请战”,并约好进攻的时间。 若是不宣而战,则会被视为不义之举,即便后面战胜了对方,也会被世人所唾弃。 待祢衡到家后,首先见到的便是自家幼弟板着一张脸在门口等着他。 “阿奴,我……”(阿奴,祢和的小名) “哼。” 不等他解释,祢和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话,旋即转身迈步向厅堂而去。 走了几步,见兄长没有跟上,又重重的哼了一下。 见祢和似猫儿般孩子气的表现,祢衡心中因曹操产生的不快,也隐隐消失,周身的气场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快步跟上他,两人前后步入书房中。 进入屋内后,还不等祢衡坐下,祢和率先发起质问。 “兄长今日这场“负荆请罪”唱的着实不错啊,竟引得许都百姓纷纷侧目,怕是过不了多久,天下皆知你平原祢衡之名了。” “得天下人共知,那还真是吾之大幸。” “出尔反尔的大名吗?你可知今日之后世人会如何看你?况这筹粮的重任,他分明是在故意刁难你,你岂会看不出来?” 祢和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是真不明白自家兄长到底在坚持什么,顺势而为难道不好吗? “世人如何看我又有何重要,世人眼光?不过凡夫俗子。吾才高八斗,又岂会在意那些凡夫俗子的看法!他们不过是群无知之辈罢了。” “兄长!” 算了,比不过,实在比不过,论脸皮厚,自己还是没修炼到位啊。 他也不再与之逞强,而是换了新套路,正所谓“自古套路得人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夜色如墨,祢府内一片昏暗,只书房里隐隐散发着幽光。 “兄长可是对我不满?” 祢和侧低着头,神情隐在烛火里,忽明忽暗的微光衬得少年越发无辜可怜。 “阿奴何出此言!可是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你告诉阿兄是何人,我定轻饶不了他。” 祢衡猛拍桌子站起身,向他询问是何人造谣,竟敢这般挑拨离间他们兄弟感情,其心可诛。 “此话当真?不论何人,兄长都不轻饶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你平原祢衡。” “我?......” “兄长不认?” “大丈夫立于世,自当顶天立地,言而有信。我未曾做过的事,自是不认。” “那为弟,便帮好好兄长回忆回忆!”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字字铿锵,即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祢衡也不禁后背发凉。 “昨日我兄弟二人,是否商议今日暂时归顺曹操,以图日后实事救国?” “是。” “兄长今日之前曾答应我,此次定安分守己,绝不再生枝节,兄长可认?” “认。” “好,那今日兄长的这出“负荆请罪”又是唱给谁看的?昔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你又意在何为?” “那曹操敢在这乱世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是放了你几次,你便真当他是个懦夫。” “祢衡,你到底是有多自信啊!今日的把戏,许都内但凡有点脑子的哪个看不出来?” “我只是心有不甘,并非......” 并非什么呢?是不愿承认自己无力救国于危难,还是自己空有抱负,却不曾以才华闻名于世...... 他无力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吐出什么话来。 毕竟是自家兄长,祢和也不愿逼他太紧,可有些话终究是要说透的。 “兄长,你一向自诩才高八斗,为何此番行事却如此不智?既然已经应允曹操,暂避锋芒,为什么还要屡屡挑衅,引起众怒呢?” 祢衡哑然,抬头望向幼弟,眼中满是不解。 “阿奴,你这是何意?我祢衡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因一时之权宜而违背本心?” 祢和轻轻叹了口气,实在不理解古人这种“又当又立”是什么心态。 “兄长,你可知这世道险恶?曹公虽表面宽宏,但实则多疑。你的一言一行,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若再如此不加收敛,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祢衡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不屑。 “杀身之祸?我祢衡若惧此等威胁,又何须留在这乱世之中?我之所求,不过是一方净土,能让我畅所欲言,挥洒才情罢了。” 祢和闻言,脸上也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继续用温和的语调同他讲。 “兄长,你可知这天下之大,能容你之人又有几何?曹公虽非完人,但在乱世之中,他确是难得的明主。” “你若能放下身段,与他和衷共济或暂避锋芒,以实事救国,也未尝不能实现心中抱负。” 祢衡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阿奴,你我兄弟二人,自当知晓我的性情,我不愿违背本心,更不屑同那宦官腌臜之后为伍。” “可这天下大势,以吾之才自是能看透一二,我虽瞧不上那曹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乃当世之枭雄,有救世之姿。” “只可惜他为人居心叵测,竟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话都说到这儿,再说就不礼貌了,祢和不准备多说什么,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想想自己前世,二流大学的一流大学生,三流公司的二流牛马,王者峡谷著名祖安喷子,阴阳师首届阴阳人。(全都是自封,和作者无关。) 尽管后面由于多次组织罢工,被sb公司辞退,但他那也是狠狠敲了怨种老板一笔大赔偿,还挖走了骨干人员才走的。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按自己原本的性格早就...... ?不对! 以自己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三番两次的忍受祢衡的找死行为? 他承认自己是个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牛马人,除了缺点德,全是优点。 但他可从不是个包子性格,除非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他。 仔细想想他只记得自己穿越成了祢和,可为什么穿越他却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有什么人拿着橡皮擦,把这段记忆在脑海里擦得一干二净。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令人头皮发麻。 但不管怎样,眼前的事还是要解决的。 沉默半响,祢和终究有些不忍心,原身的情感还在无声无息中影响着自己,他再次开口,只是语气莫名冷了下来。 “兄长,你的理想固然伟大,可在这现实面前,实在不堪一击。如今曹操掌控着朝廷大权,我们若不顺应时势,只会被他除掉。” “你平原祢衡自是悍不畏死,可母亲呢?祢家全族呢?他们便要为你的勇敢赴死吗,祢衡,你凭什么慷他人之慨?” “......” “如今兄长既已在众人面前应了筹措粮草的差事,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做吧。弟,言尽于此。” 拱手行礼,发泄一通后,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祢和迈步出门向着自己的院落,也因此错过了,身后祢衡眼中讳莫如深的神情。 将出院门时,身后猝不及防的传来了祢衡的声音。 “阿奴,你之前都是喊我哥哥的,怎么大病一场后便只唤我兄长了?” 脑子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双手抱胸,眼中满是烦躁,语气也很不平和。 “我叫你一声哥哥,你还敢答应?!” “阿奴若叫,哥哥岂有不应之理。” “呵呵!” 看着弟弟同往日一般的表现,祢衡心中的怀疑也打消了下去,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不就是自家兄弟吗。 回到房间,简单洗漱后,祢和屏退左右仆人,指尖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是他太过自信了,自以为自己是“主角”,便将他人都看作了游戏里的npc,却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 好在这具原身的记忆还在,这才没露馅,毕竟鬼神之说,自古有之。 思索再三,终是辗转发侧,睡不着觉,他便将自己大脑中还记得的,同三国有关的事迹统统记下,以待旁观。 解决完这些后,他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明月,神情恍惚,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两“人”正惴惴不安得等着进入他的梦乡,而答案也终于要开始揭晓。 ———曹家,司空府——— 今日夜不能寐的又何止祢氏兄弟二人,暗室内,烛火通明。 曹操跨坐于首位,听着暗卫的汇报。 “启禀主人,据属下们的打探,孔大夫曾多次前往祢府规劝祢衡,但他皆是不为所动,态度转变那日曾与其弟祢和入室商议。” “但距离太远,我们的人并没有听清,只大概听出那祢和似乎极为推崇主人,一直在劝他哥哥归顺。” “哦,祢和?便是那祢衡体弱多病,前些时日险些夭折的幼弟?” 把玩着手中小摆件,曹操漫不经心的询问。 “正是此人。” “听闻祢衡兄弟二人感情深厚,祢衡更是曾言,其弟之才在他之上。” “那便看看此次筹措粮草之事,他要如何解决,也让我瞧瞧他祢衡的本事。” “隐蔽些,继续派人盯着,尤其是那个祢和,此事过后找人试试他的能力。” 言外之意便是,此事若不过,那便手起刀落。 尽管曹操对外一向求贤若渴,但他也是曾下令屠城,真正上过战场的枭雄。 之前留祢衡一命,虽然有求才之心,但更多也是对他性格的轻视,此人不足为惧。 可如今这祢衡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他,他倒要看看,他的命是不是同他的嘴一般硬。 “唯。” 烛火摇曳,无风自舞,三国这局棋盘,新旧交替,风云欲起。 一个不知名的棋子闯入其中,以天地纵横,人人为子,只是不知道终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此话揭过,后事尤未可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月光轻柔的拥抱住夜晚,窗外的晚风微拂,带着一丝丝凉意,掠过祢和的脸庞,想为他抚平在睡梦中蹙起的眉头。 夜晚天幕低垂,漫天星辰各自闪烁,又好似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异世的旅客。 终于等到祢和入睡的两位来访者,此刻也化作一缕微风,悄然降临至他的梦境。 梦境里,一片璀璨的星河缓缓流淌,仿佛能触及到时间的尽头。 祢和一脸迷茫的站在这无边的星河中,河水从他的身边流过,不曾沾染分毫。 渐渐地,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 灵魂深处,被刻意删除、修改的画面,也如走马灯一般快速的闪过。 星河开始翻涌,越积越多,直至将他周身都彻底吞没。 在时间长河里,他旁观了“钱和”的一生。 钱和出生于一个小康家庭,父母都是孤儿,但都凭借自己的努力完成了学业,在同一所中学任教。 经人介绍后,双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随后便展开了交往,三年后两人结婚,次年便生下了爱情的结晶——钱和。 在他八岁时,父母双双辞职,下海经商。 有幸于贵人相助,祢和父母的生意越来越好,夫妻间的裂痕却愈演愈烈。 在双方正式提出离婚前,一场雪崩带走了这对破镜难圆的夫妻。 好在那会儿的钱和已经成年,他将房产和公司的股份统统变卖,留下自己所需的一部分,剩下的哪些全都匿名捐给了他父母当年长大的福利院。 在休学一年处理完这些事后,他也彻底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大学,由于见证了父母爱情的悲剧,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单身。 但幸运的是,他交到了几个为数不多,能容忍他脾气的好友。 后来凭借他过人的技术和长相,和还看的过去的学历,在j市陆续也入职了好几家公司,但都因种种原因离职了。 在新入职的这家公司,由于老板实在sb,简直是胡搅蛮缠、坑蒙拐骗、指鹿为马、专画大饼、一毛不拔......(罪行罄竹难书) 他再次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优秀的语言组织力(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和不凡的领导力,第七次带领员工组织集体罢工,甚至还带领团队集体跳槽到了竞争对手的公司。 前任老板在得知此事后,恨得简直牙痒痒。 心胸狭隘的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暗中布局,想对他展开了一场精心地报复。 可惜计划还没来的及实施,钱和就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人世。 时间来到这天。 “钱和,赶快起来换衣服,马上要去接新娘了。” 收拾好发型李嘉一边换衣服,一边催促钱和赶快换上伴郎装。 “?什么新娘,谁结婚了?” 钱和挣扎着起床洗漱,冰凉的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宿醉的大脑也逐渐清醒。 “你睡懵了?当然是咱们老大哥啊。” “老大哥?赵宋!” “喊什么呢,叫哥。” “啊!行吧,你老听你的。” 接到来自大学室友,也是他少数几个好友之一——赵宋的婚礼邀请函,钱和特意请了一周假,提前到达。 几年不见,大家都长成了大人模样,好友们三两一聚,侃天侃地,好不快活。 晚上,大家拼命灌对方酒,像是要把这几年漏掉的情谊都给补上。 钱和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喝了不少酒,导致今天早起时十分的头疼。 好在婚礼比较简单,步骤也都经过多次彩排,忙碌许久,总算是吃上了朋友的喜宴。 由于明天要去上班,下午就要回j市。 所以今天整场,他都没有喝一口酒(拒绝酒驾,从你我做起!!!) 但不幸还是发生了,在回家的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无情地向他袭来。 钱和只记得那一瞬间,天崩地裂,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有句话说的好:“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不幸中的不幸,钱和就是这样。 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乌龙事件。 由于生死轮回的人越来越多,地府也开始“鬼”满为患,仅靠判官一人,远远不够。 为了更高效的解决问题,十殿阎王特意派人成立墨算部,意在打造地府ai,实现机械化运行。 事实证明,ai确实无法完全取代人类,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人类可以有十几个不同的名字呢。 一场系统失误,地府的阴差意外勾错了魂魄。 原本在生死簿上,他是享年75岁,与人对骂时太过激动导致的猝死。 可他现在才刚刚27岁,正是大好年华,一切皆有可能的年纪。 但因为现代殡葬业的高效率,他的身体已经被烧成了骨灰渣渣,风一吹,全都没了。 发生这样的重大事故,阴差们难辞其咎,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弥补了。 经过友好的交流(讨价还价),地府为了补偿他,承诺让他下辈子投胎成为富二代,拥有幸福的家庭,享尽荣华富贵。 可命运实在喜欢捉弄人,投胎那天,地府竟发生了暴动。 奈何桥上,鬼魂们你推我挤,生怕被落下一步。 还未饮下孟婆汤的钱和,心中直呼“好家伙!”,混乱之中,不知被谁推搡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似的被吸入了一个光圈。 白光闪过,祢和意识再次回归,他终于想起了这段“被”遗忘的记忆。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醒”来。 早在刚出生时,他就发现自己穿越了,可只清醒到了三岁,他就被这方天地的世界意识发现。 界灵看见了他,也透过他看见了未来的那方世界。 不知是漫长的时间太过孤寂,还是单纯的无聊,界灵同他打了一个赌。 若是他能凭借自身的能力找到“自己”,那么界灵便给他一次改变世界,且不沾未来世界因果的机会。 若是不能,他将迷失自己,承担他人因果,直至沧海桑田。 显而易见,在高烧的生死关头,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而在昨天他也发现了蹊跷,想起了自己被界灵刻意删除、修改的记忆。 钱和是他,祢和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同一个灵魂。 “藏了这么久,不出来见一面吗?”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从刚才开始,他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少年忍不住发问。 少年一身玄衣,大约一米六高,肤色惨白,像是被冰了许久,但也衬得他更加可爱。 “......这是我的梦境。”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两位便是之前勾错他魂的那组阴差——112组。 地府阴差原本各司其职,但由于工作量剧增,各阴差也开始了开班授学,好分担工作压力。 (阴差不限性别、年纪。) 他们便是112组黑白无常,想来玄衣少年应该就是黑无常,另一位身高约一米七五的白衣女子便是白无常了。 “呵!没什么要说的话,是在等我开口问吗?” 听到他满含怒气的质问,尽管白云(白无常112组)和黑土(黑无常112组)有些不爽,但想想他经历的这些无妄之灾,桩桩件件都有自己的原因,反驳的话也变得有些烫嘴。 双方对视一眼后,白云上前一步主动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之前的事我们也很抱歉,由于一些不可说原因,地府内部,发生了大型的暴动事件。” “阴差们全部出动,优先配合平乱,以至于,造成了大量的人手空缺。” “暴动解决后,我们本来以为你是被挤到一旁,提前投胎去了,但在生死簿上并没有找到你的名字,所以我们拜托孟婆帮忙。” “此前我们便发现了你,但这方世界意识太过厉害,我们无法阻止祗,也不能将你带走,好在界灵并不想杀你,更好在你赢了赌约。” “我们如今是借着孟婆的大梦归墟术法,才能在梦中与你见面,接下来我长话短说,你好好听着。” “你跌进的光圈,其实是时间长河里的时空漩涡,它打破了时空的束缚,将你带到了东汉末年,成为时空的异数。” “但好在这方世界此前便吸收了足够多的信仰,早已独立,不至于因为你的存在而崩塌。” “如今你有两个选择机会,一:这一世死后以游魂状态活到2025年,随后按原来的条件,我们安排你转世。” “二:完成这方世界发布的任务,寿终正寝后我们直接安排你转世。若失败,奖励清零,你会再次跌入轮回。” “界灵也将按照你的任务水平,给予礼物。我们只知道达到sss级。界灵将无条件满足你一个愿望,以大道誓约为证。” “游魂状态下,我是否有意识,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吗?别人能不能看见我?” 祢和敏锐的发现了她言语中的漏洞,这显然是个低级的诱饵。 “一般情况下会保留个人意识,会受伤,天师可以看到。” “懂了,无意识,会挂,正常人看不见。” 见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白云只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 “什么任务?” “你选择什么?” 听着白云的答非所问,他便知道,这是要他先做出选择,才会进行下一步,更是对他小小的试探。 恐怕他梦中的一切都在界灵的眼中,毕竟鬼神之力,神秘莫测,更何况是那高台之上,于无形中有形,掌控世界的界灵呢。 “我选二。” “确定吗?” “确定!” “那我有外挂,或者金手指吗?” “呃,这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祢和给打断了。 “你们什么意思?没有外挂,也没有金手指,什么也没有?!” “你们是说,要我顶着这副随时有可能嘎掉的身体,在这个风寒感冒能杀死人的乱世活下去,还和那些名垂青史的聪明人玩脑子?” “ennn......是有些困难哈。” 听了他的话,白云和黑土也不自主的擦了擦额头的了冷汗,毕竟三国时中原政权虽然乱,但各人战斗力可不低,聪明、有能力的人更是从来都不少。 单看匈奴、氐族等外族的兵马,在三国时期可从没踏足过中原一步。 “卧龙”诸葛亮,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一个姓氏的地位。自他之后,凡是姓诸葛的人,仿佛都戴上了一层智慧的光圈。 “你可以先提出自己的要求,在我们能力范围内,且不触碰到规则的前提下,我们可以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但有一点需要说明,我们会原原本本地将你的要求传达给界灵,但最终解释权归界灵所有。” 白云直视着他,告知对方自己的方案。 “呵!要不是你们确实不是人,我都怀疑这是新的拐卖手段。” “?什么意思!他在骂我们?” 黑土挠头,满脸的疑问,他们确实不是人,但这话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啪!别想了。” 白云抬手拍在搭档的头上,就他这情商,想到明年都想不明白。 “没时间了,天快亮了,大梦归墟术撑不了多久,赶快想!” “我要一副加强版无双吕布的身体,满分的双商,再给我一个无限容纳的空间,多的我也不要,把里面用武器库给我填满就行了,核弹、□□、导弹,飞机、航母、坦克......多多益善,再给我来个心想事成、锦鲤附体的光环......” “呵呵,你看我像吗。” “像什么?” “像你做的白日梦。” 白云眼珠翻得飞起,这人可真敢说啊,要有这随心所欲的选择,她早都能一统冥界称霸地府了,还会给他? 经过双方的讨价还价,终于在太阳出来的前一刻,双方达成了最终协议。 “天要亮了,你该醒了。” 此时的无常二人组,好似准点下班的打工人,半秒也不想多待。 “?别走!任务呢,任务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 “我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差评,差评,绝对的差评! 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啊,这和追文断更,看剧被剧透,别人告诉你一半的秘密,有什么区别? 实在是杀人诛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兄弟二人也许久不曾见面了。 这几日,在祢和因梦中白云所说的任务,辗转反侧、食不知味时,祢和也为那日一时口快应下的差事,头痛不已。 所以尽管居住在一起,但碰面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可时日长了,不说底下人,便是祢母徐氏也发觉出不对来了。 用过晡食(晚饭)后,趁着一家人齐聚,祢母率先开口,不给兄弟二人拒绝的机会。 “尽管我身处内宅之中,可也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你兄弟二人比我这妇人多读了那般多的圣贤书,怎么还没我想得明白、看得清楚呢?” 兄弟二人连忙否认,宽慰母亲。 “儿惶恐,可是下面人乱嚼舌根,污了母亲的耳朵?” “哼!我还不曾老眼昏花、不辨忠奸,又怎会那般轻易就中了别人圈套。” “反倒是你,我不曾特意派人上街打听,就能听到你的消息,“负荆请罪”、当街应约,谁能有你平原祢横威风。” “儿不敢。” “砰!” “你比谁胆子都大,我和阿奴被人千里迢迢的从荆州带来许都,是为了让你一解思亲之苦吗?” 茶杯被狠狠砸到地上,发出响声,破碎的瓷片从祢衡身旁划过,险些被伤到。 “是儿子的错,母亲要打要罚,儿绝无半分反抗,只万万不要气到自己,伤了身体。” “你若真有这个孝心,便学会谨言慎行,那我还能多活几年。” “......” 祢衡心中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过错,错的是那些背德忘祖、尸位素餐之人。 见长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摸样,祢母只觉得心累。 当初相看时,她只觉得祢父气质不凡且为人方正,虽是个不善言辞的,但家里人口简单,可免于妇人间的勾心斗角,便从了父母之命,嫁给了他。 婚后夫妻间也算和睦,两人还共同生育了两个儿子。 可谁知这长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空有才华,却过于自负,那张嘴就好似淬了毒似的。 好在幼子虽天资绝佳,能言善辩,却从不自视甚高、与人结仇。 只可惜这孩子为自己所累,生得一副孱弱的身子,只怕以后也不能得偿所愿,一展宏图之志。 “好阿奴,母亲知你性格,此事定是你兄长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可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祢字来,你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你兄长的性格和能力你是知道的,他虽然性格莽撞,口无遮拦了些,但若说行文做赋,他也是手到擒来的。” “可眼下这筹措粮草的差事,便是将他绑了送过去,他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知我儿可有什么良策?” 听着祢母的温声询问,尽管已经找回“自己”,但他同祢家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先前哪怕祢衡那般找死,他也不曾真的放下他不管。 只是那天晚上的梦实在太过离奇了,以至于他顾不上去思考其他。 直到今天,他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母亲莫急,如今距离阿兄应下筹粮之约,已经过了快五天了。” “想来那曹操也是知道兄长性情和能力的,这几日,他既然不曾派人催促,或是让人在这此事上大做文章。” “那看来,筹粮之事他也是另有人选的,这次不过是为了给兄长一个教训。” “毕竟兄长在众人面前这般下他的脸,再是豁达之人,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找茬啊。” “若这口气曹操出了,那此事,便算是真正的过了。否则......” 话中未尽之意不必明说,懂得自然都懂。 听过他的一番解释,祢母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只要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那大郎便性命无虞,一切事都好说。 “那依我儿看,这口气,曹操会如何出?” “母亲,人固有一死,岂能如此贪生怕死,向那般寡廉鲜耻之人委曲求全,这般轻贱自己!” 听着母亲这般委声询问,祢衡只觉得满腔愤懑,尽管他也为那个约定而头痛不已,但那不过是不想失信于人,落下话柄罢了。 他祢衡何惧生死,便是舍了这一身性命又有何惧,何至于此! “闭嘴!你只想舍生取义,全了你的圣人之心,可曾想过这祢府上上下下的十几口人。” “他们是我祢家的忠仆,而且世代跟随、忠心耿耿,你这般轻易的舍他人之生死,让我们同你的“大义”身死道消,这便是你学的圣贤之道吗?” “此事本就是你的错,明日你亲自前往,拜见司空,向他真心实意的认真悔过,他何时原谅你,你便何时回来。” “母亲,我......” “我什么我,你闭嘴。” “你......” “你什么你,听我的!” 祢母一口拒绝,不想再听他的废话。 “......” 祢衡满脸的委屈,原本清俊的脸庞也扭曲了几分。 看到兄长这副表情,祢和只觉得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终于有人能治住这个“愤青”了,但解气过后,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儿子以为,认错之事不急,眼下要紧的是如何给司空一个满意的答卷。一个既不失我祢家的风度,又能与他冰释前嫌的答卷。” “如今世道艰难,天灾不断,各地民不聊生,世家们各扫门前雪,岂不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向他们筹集粮草,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那我们出资购买,再赠予曹操?” 祢母听到不能筹集到粮草,唯恐曹操会以此为由发落长子。 “不可,我祢家家资不过几千钱,虽衣食无忧,但如今粮价高涨,纵使舍了全部家当,也不过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祢和赶忙打断了母亲的想法,自家的那点钱财实在不够折腾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儿子再次否决自己的方案,祢母心中也愈发没底了。 “如今若想破局,只有出其不意,攻心为上。忧其所忧、想其所想,方有一线生机。” “我儿可有想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尽管曹操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对于有才之士也总是比旁人多些宽容,可自家老哥的行为,无疑是在风口浪尖呈口舌之快,不想活了。 祢和知道眼下并不是藏拙的时候,唯有一搏,先解决眼前危机,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如今距离承下筹粮差事已过了十日,但曹操那里却不见半分动静,想来不是忘了,便是要准备动手了。 事实上,曹操确实是忙忘了。 如今袁术已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甚至还置公卿百官,效祀天地,简直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可要想轻易剿灭他也绝非易事。 袁术出身于汝南袁氏一族,在各世家望族中可谓顶流中的顶流,正所谓“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 且他如今不仅占据富裕的江淮地区,粮草充足,手下更有不少能兵悍将,实力强大。 为此曹营中的众人,这些时日一直在宵衣旰食、绞尽脑汁的想应敌之策,曹操更是已经接连多日都宿在营中,以至于头痛病都犯了。 可不管如何,祢家人是万万不会忘掉的。 祢和令安福提前去曹府送上请帖,并约好时间,于次日晌午时分再次登门拜访曹操。 前厅内曹操还未到,祢和坐于客位,正品着仆从奉上的茶水,不慌不忙的观察着四周。 四周的陈设都极其简单,但细节处却十分精妙。 光滑的大理石板,镶嵌与隼缪工艺相结合的木雕,朱漆涂抹的房梁...... 更为精妙的是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卷,笔触细腻,意境深远,同两侧的书法墨宝,相得益彰,志存高远。 “可看出什么来了?” 看的入神的祢和,一时竟没发现曹操来了,怔愣片刻后,向曹操行礼,二人先后落座。 “你孤身前来,可知此前你兄长曾于我应下筹集粮草的重任?” 曹操坐于主位,目光锐利地盯着祢和,冷冷开口。 “不敢欺瞒曹公,此事许都皆知,我亦知晓。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事。” 祢和深吸一口气,隐下内心的激动,恭敬回答道。 “哦?可我听说你兄长这十余日只闭门在家,送出去的信倒是不少,但许都内除了孔融曾去拜访,便再无人前去。” 早在进来之前,便有人向他汇报了近来祢家有关的事情。 尽管他早已命人备齐粮草,却并不奇怪祢衡会失约,但他实在有些好奇是谁给祢和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孤身一人前来见他。 “确实如此,曹公实在英明。” 眼见事情已经败露,祢和也没什么要辩驳的想法,只是就事论事。 “我兄长虽恃才傲物,负气刚愎,爱逞口舌之快,但若说行文做赋,他自是手到擒来。” “但筹集粮草的重任,实非我兄长能力范围之内,可眼下出兵在即,便是舍我祢家全部家当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 祢和对自家兄长的性格有所认知,相信曹操看人的眼光更甚于他。 所以早在来之前,他便笃定曹操绝不会真的把筹粮的任务交给兄长。 “你的意思是他祢衡言而无信,戏耍于我。” 曹操微眯起眼睛,将手中茶杯狠狠掷于地上,地面发出巨大的瓷杯碎裂声,前厅内肃然一静。 他的眼神对着的祢和头,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割下更顺手。 “家兄办事不利,可我身体羸弱,便以茶代酒敬曹公一杯,代他向您请罪。” “虽不可解近日之忧,但我有三策,可解曹公未来粮草之忧,望能助曹公一臂之力。” 见曹操凶相显露,祢和反倒镇定了下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还冲曹操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听了他的话,曹操一下愣怔了片刻,心中暗想“这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啊!”。 可又忍不住幻想,若他所言不假,那袁术,不,不止是袁术,便是逐鹿中原、一统这天下也未尝不可啊。 曹操沉思片刻,从思绪中回神,用一种复杂的眼光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少年虽已年满十四,但身形羸弱,肤色苍白,可眉如远黛,目光清明,哪怕只穿着一件碧绿色的长袍,略微在领口处绣了些祥云纹,仍能看出其姿色俊朗。 对于好看的人,大家总是多点耐心,曹操也不能免俗。 “是何三策,你且说来听听?” 祢和拱手称是,起身发表自己的想法。 “下策为掠夺之法。主公可派遣精锐部队,袭击敌军粮草据点,抢夺他们的粮草。” “此策可解一时之困,但风险极大,容易激起敌军强烈反抗,且有失仁义之名。” 曹操听后连忙挥手拒绝。 世人多重名声,众口铄金,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尽管他本人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名声,为了达到目的,非常之时他也会行非常手段。 但他深知仁德之名对一位领导者的重要性,所以尽管此计可行,但现在还不到如此山穷水尽的时候。 “此计不可,行军打仗中讲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且民以食为天,想绕开重围,掠夺敌方粮草,难度太大了。还有何策?” 祢和继续献策。 “中策便是通商之道,同各富商大贾合作。”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其中商人地位最低。曹公只要许以这些商户一定的好处,如免税、赐爵等,他们必会出资出粮,支持曹公的大业。” “同时,曹公还可利用他们的商路,采购粮草,运至军中。” 曹操皱了皱眉,并不满意这个计策。 “与商户合作,虽能解燃眉之急,但这些人往往唯利是图,难以掌控。且通商之事繁杂,易生事端。那上策呢?” 祢和并不意外曹操的不满意,谁让他手下能人智士众多,如此方法自是不缺人想到。 但他还有杀手锏,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同样能让曹操十分满意的粮草大计,也来自于他。 羊毛出自羊身上,不薅白不薅。 “上策为屯田之策,乃是实行军屯。” “如今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大量土地荒芜。曹公可派遣军队在闲暇之时开垦荒地,耕种粮食。”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部分粮草问题,又能让士兵们熟悉农事,锻炼体魄,且不耽误军事训练。” “如此,粮草之源源源不断,我军可无后顾之忧,征战四方。” 祢和自信开口。 曹操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但姜还是老的辣,尽管心中十分满意这个计策,可还是要挑剔一下。 “此策甚妙,然实施起来所需时日长久,非一时半刻可为,短期内恐难解燃眉之急。” 祢和心中也知道此计最佳,可时间不等人,眼下的情况确实不是最优选择。 “曹公,其实这三策若能相互结合,或许能有更好的效果。” “哦?” “比如,在实行军屯的同时,与部分可靠的富商大户合作,获取初期的资金和粮食支持。待军屯有所成效,再逐步减少对富商大户的依赖。” 弥和再次拱手补充道。 “嗯,你所言不无道理。但具体该如何实施,还需仔细谋划。” 曹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说说,若实行军屯,当从何处着手?” 听到超出预期的答案,曹操重新坐回案几前,端起新一杯茶一饮而尽。 “曹公,首先需挑选合适的土地。” “可在靠近水源、土地肥沃的地方划定军屯区域。然后,选派有经验的将领负责管理,组织士兵进行耕种。同时,要配备必要的农具和种子。” 弥和思索片刻,组织好语言后,郑重开口。 “嗯,有理。那与富商大户合作,又当如何筛选可靠之人?” 曹操微微点头,继续发问。 “曹公,可派人暗中调查这些富商大户的背景和品行,选择其中信誉良好的人进行合作。 在合作过程中,还要签订详细的契约,以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祢和不欲过早的展现出自己的不同,他尽量让自己的表达简陋些,可纵观过历史、见识过世界的格局,也终究意味着他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同。 良久沉默后,曹操抬眼直视着祢和,此刻他才真正的把这人看在眼里。 仅凭这三策,便可看出此子的不凡。 古有甘罗十二拜相,今有祢和十三献策,少年天才如熠熠辰星,令人神往。 尚未及冠便已有这般的才华,没想到祢衡那厮竟有这样的弟弟,其才华当真是世间罕有啊! “上策屯田,乃长久之计,当立即着手实施;中策通商,可相机行事;下策掠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吾曹操既要成就霸业,也要顾及天下人心。” 如此才华,曹操不欲同他玩什么心计,而是选择了坦诚直言。 “曹公乃当世之枭雄,麾下能臣众多,素有求才若渴,礼贤下士的美名,小子今日敢孤身一人入府献策,便是出于信任曹公。” 祢和上前一步,继续说到。 “你当真不怕?” 曹操实在好奇,他的自信源自哪里。 “不怕。” 在后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祢和,说一点不怕也不太可能,但一想到他的任务,为了ssr级的任务奖励,冲了。 是的,就在昨日向曹府送上拜帖后,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任务了。 ——昨晚,祢和房间—— “~(>0<)~宿主大大,我终于找到你了!!” 只见一只体型圆润,像个蓬松毛球般的,通体橘色的小猫热情的朝他扑过来,一双如同黄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呔,哪来的妖精,你把我家富贵弄哪去了?” “宿主大大好,我是系统120,不叫富贵。我们现在正在你的脑海里用神经交流。” “由于宿主成功触发任务条件,所以统统我呀,现在终于可以和宿主交流了。” “富贵?触发任务?” 自己从小养大的橘猫,竟然是系统?那他曾经的吸猫行为...... “是的,我叫系统120!” “好的富贵。” “是系统120!宿主是否查看任务?” “等下,我什么时候绑定的系统?” “统统也不知道啊,是无常112组送我来的,他们说有一份实习好工作,还有积分赚,我就来了,还遇到了宿主大大,嘿嘿。” 无常112组?祢和一下想到了上次的梦,还有梦中的白云和黑土,想来又是他们搞的鬼。 “富贵,查看任务。” 祢和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同富贵进行沟通,他率先打开系统面板,查看任务。 只见透明的任务面板上,闪着明晃晃的字眼。 主线任务:创建(划掉)或投靠一方势力,同该势力绑定,帮助其完成统一,结束三国割据局面。 支线任务: 1、解决当前危机。(待完成) 2、投靠一方势力。(待完成) ...... 时间回到现在。 “我兄长那样的性子,曹公都可对其忍让再三,想来并非是无脑滥杀之辈,我又有何惧?” “好,好,好!想不到竟有人这般信我曹孟德,还从未有人如你这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曹操看着弥和,目光逐渐温和。 此时的他早已忘了先前恨不得将祢衡杀之而后快的人,正是他自己。 “同你兄长的约定,我此前并未放在心上,也不信他祢衡有什么能耐可以做到。却不曾想,竟阴差阳错的挖到了你这个不世出的少年天才。” “此计既是你想出来的,不知届时,小先生可愿随我入营一观,以见后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晚间,曹操在府内宴请众人,他高坐于主位,曹营众人依次而坐。 今日之宴,一是为了嘉奖前段时间众人为攻袁计划做出的努力,二是为了共同商讨新策。 “众位将士,此番攻袁,殚精竭虑,?尔等努力,吾皆看在眼里,有尔等如此,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端起酒杯,起身环视众人,语罢,豪迈仰头将酒饮下。 宴会上,众人举杯,气氛热烈。 “今日,有一人献上粮草三策,自称可解我军粮草之忧此三策分别为屯田、经商、掠夺之策。” “上策屯田,实行军屯,自给自足……” “中策通商,同商人合作,以利诱之……” “下策掠夺,夺其粮草,断其后路……” “此三策当如何对待,诸位皆可畅所欲言。” 酒过三巡后,曹操话锋一转,众人听闻,皆纷纷议论。 有人道:“三策虽好,然实施起来都有难度,且下策困难重重,有伤天和。” 又有人言:“上策堪称最佳,若可行,那我军必如虎添翼。”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上策虽好,但终困于时日,不见其效,且军中务粮,自古未有之。只怕军心思变,东施效颦。” ……… 台下众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曹操静听众人之言,心中却早已有了盘算。 听了这粮草三策,尤其是上策时,不止荀彧,郭嘉等谋士震惊,武将们的反应也一点不小。 若可自给自足实行军屯,那军中便再无粮草之忧,况且种地而已,军中哪个汉子没有个把子力气。 依主公所言,各军将士种植所产的粮食,除了供给给中央,随主公处置的一部分外,其余皆留在原处,由各军自行安排。 对于武将而言,此策极好,既解了未来的粮草压力,又可安抚将士,避免士兵们聚众作乱,滋事挑衅,让他们有充足的地方发泄。 “敢问主公,这三策出自何人之手?” 许褚率先提问。 许褚,谯国谯县人,身材高大魁梧,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极具威慑力。 他曾单手拉着一头成年公牛向反方向步行百余步,威震淮、汝、陈、梁之地。 年初,曹操带兵占领淮汝后,许褚率部主动归顺于他。 曹操初见他时,便称赞他为“吾之樊哙”,当天就赐给他都尉一职,负责随身保护。 许褚一时荣宠正盛,风头无两。 尽管他极得曹操看重,但由于他不善于阿谀奉承,也不屑参与进官场的勾心斗角,且常常心直口快,不顾他人脸色,所以他在曹营的人缘并不算多好。 可即便如此,他反而成为了曹操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曹操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 “此人正是此前应下粮草邀约的祢衡之弟——祢和,此三策各有妙处,三策合一可解我军粮草之忧!” 曹操并不意外有人询问,此计甚妙,可传世矣。 “祢横之弟?那般刚愎自用、牙尖嘴利且好逞口舌之快的人竟还有这样的弟弟!?” 真真是祖坟冒青烟,还冒了两次啊! 得知三策出自祢和之手,筵席上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郭嘉也惊讶的放下了酒杯。 全场震惊后,是一室的寂静,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不知主公可曾与他见面,此子可有其兄风范?” 程昱起身,率先询问。 程昱,字仲德,本名程立,因少时常常梦到自己身处泰山,手捧双日,后改名为程昱。 作为曹营少有的“文武双全”,他不仅是曹操麾下资深的谋士,更是曾亲上战场领兵作战,所以尽管他性格刚戾,且常常自命不凡,但众人对他还是有极大包容度的。 程昱内心,五十六岁,正是闯的年纪。 “尽管一母同胞,但他同祢衡性情截然不同。此子性情温和,天真纯良,有赤子之心。” “他身体羸弱,却敢在他兄长同我失约的前提下,孤身一人入我府上献策,这份胆量,便是我少年时也少有。” “舞勺之年就能提出屯田之策,解了我军粮草之忧,可见其才华如皎皎之明月,熠熠生辉。私以为,他可与甘罗相媲美。” 想起今日同少年的一番交谈,曹操也忍不住感概,真是天纵之才啊。 只可惜天妒英才,以至于他生来体弱。 明日便让华佗去瞧瞧,这样的天才,若是早早陨落,实在是我,是天下人的遗憾啊。 “如此天才,当早早拉拢......” 话虽未说完,但却也说出了众人所想,只可惜,少年天才身后还有一个“嘴强王者”,只叹白玉染尘,美玉微瑕。 “此人我另有安排。这三策,诸位既然没有异议,那便自今日起开始实施。” 曹操抬手止住众人议论,将事先规划好的的任务分发下去。 “枣祗,任屯田都尉。任俊,担任典农中郎将。你二人互相协作,负责屯田的具体实施和管理等大大小小的事,任书将于明日下发。” “唯!” “唯!” “如今正值仲秋,各军可在驻地附近开辟一处荒地,以轮换方式派士兵耕耘,待来年开春时播种,届时我将携诸位一起参观,静待各位的佳音。” “关于细节之处,待大战之后再做研究。” “主公放心,必不让主公失望。” “我等定尽心竭力,不负主公所托!” 夜渐深,曹府之宴,在热烈的讨论中落下帷幕。 关于粮草军屯之策的决策,也在曹操的深思熟虑后逐步实施。 回到府中,看见侍从提前备好的醒酒汤,荀彧又令人再备了一碗送来。 “我竟不知你荀彧酒量这般的浅了,还要喝两碗醒酒汤。” 斜倚着门框,郭嘉抱臂轻笑。 荀彧和郭嘉两人本就是旧识,志趣相投。 如今郭嘉更是在荀彧的举荐下入了曹营,任军中祭酒一职,他二人也成了同僚,关系再密切不过,连荀府的门卫都识得他。 “这份是你的。” “喝酒伤身,你身体本就不好,我瞧今日那酒,谋士中也就你喝的最多了。” “罪过,罪过,美酒当前,怎能错过呢?” 荀彧不语,只开窗,望着天边的明月静静思考。 房内的香炉上升起缕缕轻烟,酒后的烦躁也随微风一同消散。 “祢和此人,你可知晓一二?” “我只听闻他和祢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幼时有宿慧,但天生体弱,后又因为养病一直同寡母生活在平原,靠亡父的遗产和族内接济过活。” 荀彧一边回想今日晚宴从公达那得来的信息,一边转述给郭嘉。 “我倒是知道一个新的。” “哦?” “听闻祢和三岁时同伯求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曾赞其为当世之麒麟子,有佐天下之才。” 何颙,字伯求,东汉末年的名士,同袁绍、曹操等人交好。 他善于鉴别人才,曾评价曹操“天下将亡,此人有安天下之能”,对荀彧也赞其有“王佐之才”,而这些也都在后来被一一验证。 可以说,在这为“名声”二字操控的时代,何颙是当之无愧的“热点制造家”。 “文若兄,我记得伯求先生曾赞你有“王佐之才”,不知同他的“佐天下之才”相比,那个更胜一筹?” 郭嘉挑眉看向身旁之人,一双桃花眼更是盛满了戏谑。 “只要他入了主公麾下,能力越强不是越好吗?只怕......不管怎样,此子不容小觑。” 荀彧并不理会郭嘉的调笑,只在沉默中隐下思绪,浅谈即止。 “如此,你我二人所见,殊途同归。” “如此幸事当浮一大白!” “饮汤,禁酒。” 荀彧将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下,随后又将另一碗推至郭嘉面前。 他可还记得华佗医师的劝告,“吾观郭嘉,天纵之才。但他少时体弱,又调养不佳,而今思虑过重,以致气血不调,体内脏腑渐损,若不精心调养,恐寿数不长。期间严禁饮酒。” 戏志才的悲剧近在眼前,他实在不想让好友郭嘉也走他的老路,英年早逝。 但他也明白有些人生来便是要光芒万丈的,何况君子立世,自当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辅佐一代明主,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不仅是他,便是自己哪怕会为此献出生命,也甘之如饴。 如今主公正欲攻袁,这是自郭嘉入曹营后第一场大战。 他本就因家世不显,在曹营中屡屡受人排挤,虽然依他的性格也吃不了什么亏,但终归憋了一口气。 此前他幸得主公赏识,在营中,争得一席之地,可要想让众人心服口服,还需自身努力,所以尽管他不说,但荀彧也知晓,他付出的努力并不比旁人少。 而今少年天才祢和凌空出世,他的压力只怕会更甚。 “好你个荀文若,美酒当前怎能这般冷心冷情,岂不是辜负一场。” 荀彧并不想理会一个酒鬼的嗜好,他不言语,只眼神示意,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 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熟门熟路地将郭嘉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一路护送至郭府上。 “文若兄还是这般开不起玩笑,无趣,无趣。” 说罢,自己便放声大笑起来。 郭府下人早已习惯了主家的言行无状,只各做各的活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曹府晚宴上发生的事情,祢和并不知晓,因为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系统任务。 昨日一回到家中,他就立刻打开了系统面板,仔细研究起来,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几个漏洞。 但还来不及高兴,富贵就告诉他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由于系统认证成功,为了遵守新世界时空秩序,系统120号将进行世界兼容性改造,改造范围包括但不限于,空间商城,任务系统,人物面板等。 更新时间为三个月,在此期间,系统无法正常开启。 此时的书房里,祢和正一边和主系统讨价还价,一边将自己已知的信息进行加密整理,防止再次遗忘,全然不知,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最终,经过据理力争(不要脸),他成功获得了一副健康的身体,阉割版的系统商城,还有新手大礼包里免费赠送的星际世界的基础款基因改良液(被淘汰n久的第一版改良液)。 毕竟现在的医药并不发达,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取人性命。 所以哪怕是最基础款的基因改良液,所产生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可大方(小气)的主系统,也从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祇之所以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也是因为这瓶药剂虽然是基础款,可它各项都很不平均。 服下这款的基因改良液后,会随机强化你的某一项技能,以废柴技能为主。 当然也有极小极小的概率,会觉醒不同的异能或者能力,但出现的概率非常低。 星际世界五百年里,也才仅仅出现了三个人,而成功觉醒的只有一个人。 为了符合剧情的逻辑性,服下药剂后,身体改造将会在半年内缓慢完成。 翌日清晨。 祢府的侍卫们照常开门准备站岗,刚一打开,便被门前那乌泱泱的人群给吓到了。 侍卫们:自家老爷终于是因为口吐狂言,犯了众怒,要被抄家问斩了? 关键时候,还是一个机灵些的奴才跑到前院,禀了管事压制住了局面,才不至于在府门前闹了笑话。 “咳咳!在下是祢府的管事免贵姓王,不知诸位是何人,今日又是因何事而来,烦请告知一二。” “我家乃弘农杨氏,今日前来为我家主人送上拜帖,特邀祢和祢公子一见。” “我家乃颍川荀氏,今日前来为我家主人送上拜帖,特邀祢和祢公子一见。” “我家乃谯县许褚许都尉,今日前来为我家主人送上拜帖,特邀祢和祢公子一见。” ...... 世家们争相邀约,如此门庭若市的场面,便是王管事这位服侍了祢家两代人的老人,也从未曾见过。 侍卫们:我的老天爷啊!老爷成哑巴了?祢府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眼看递上拜帖的人越来越多,大门口也被围得水泄不通,嘈杂声不绝于耳,将原本在书房里习字的祢衡给惊扰到了。 只见一滴浓墨顺着笔尖一路直下,在一副刚刚完成的作品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滴,一副好字就此毁于一旦。 这几日心情本就不佳的祢衡,此刻更是怒意上头,怒拍桌子,以至于墨汁四溅。 他唤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王管事的儿子——王一斗,让他去看是何人前来闹事。 “何人如此大胆?敢坏吾的兴致!一斗,你速去前院看个究竟。” “唯。” 领命之后,王一斗快步向前院跑去,本以为又是被自己老爷得罪过的人前来“骂街”,不曾想竟然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在府门前有序的排队,并递上请帖。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这里是祢府,还是孔府了。 王管事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便见自家傻儿子正待愣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pia!(o‵-′)ノ”(ノ﹏<。)” “臭小子,你不在老爷身边伺候,傻愣着站在那干嘛呢!” “哎呦!” 看自家傻儿子的反应,王管事心里苦啊! 本想让这小子伺候在老爷身边学个一星半点儿的长处,日后也好接了自己的衣钵。 可没成想这小子好的不学坏的学,半大的小伙子了十窍通了九窍,嘴上的功夫是一窍不通,处事圆滑的本领更是没遗传到他老爹的分毫。 “父亲,当真是老爷让我出来看的。老爷在书房习字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便吩咐我出来看一下。” “哼!我看是你自己想偷懒吧。” 话是这样说,可打人的手还是放了下去。 将这里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以后(经过语言的加工),王管事就赶紧打发儿子回老爷身边交差,他也知道自家老爷的性子,生怕晚了一步,自家老爷就要出来当众骂街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先前有序排列的队伍就发生了争执。 由于王管事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场面,便让众人以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递请帖,并派人登记。 这样做本也没什么错,可人多的地方难免会发生一些争执。 这事的起因,便是因为有人想插队。 因不满于前方排队的人明明地位比他家主人低,但只因比他早来了一步,就要他等在后面,如此屈居人后,实在有伤颜面。 只因曹府晚宴上那军屯之策的闪亮问世,一夜之间,祢和的名字便传遍了许都的大街小巷。 曹操的那句“可与甘罗相媲美”,更是和伯求先生的“当世之麒麟子,有佐天下之才”,一跃成为了许都城内新的“热点”。 许都城内,各权势或因一己之私,想将其收入麾下;或是为了暗中试探,想一探究竟......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们纷纷派人前来递上请帖,想见一见这位提出军屯之策的少年天才,究竟能否担得起这名动天下的盛名。 沈氏乃商贾之家,主营米粮生意,至今以历三代,虽称不上富甲一方,但也颇有余财。 世人皆言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有才之人也大多眼高于顶,不屑于商贾之流。 可沈家大公子沈护却听闻这位祢小公子所献三策中,其中策便是通商之道,想来应是不排斥的,便私自做主,特意亲自前来递上拜帖,想结交一二。 祢府门前,众人本依序排队递请帖,正要轮到沈护时,手中拜帖还未送出,便被人从身后猛推了一把,差点被掀翻在地。 艰难起身后,看着对方的言行举止,就知道他来头不小。 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般大的丑,沈护也放不下脸面装聋作哑糊的糊弄过去。 “你是何人?先来后到的顺序懂不懂,怎可这般肆无忌惮的随意插队!” 那小厮听后并不在意,不屑的冷哼两声,仰起头双手抱臂,一脸嚣张地说:“你是何等身份,不过是一介商贾之流罢了,也配排在我家主人前面。” “你!” 被人当众戳穿身份,沈护心中难堪不已,满腔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却也只能把自己气的满脸通红。 人群之中的热心人士,见沈护这般摸样,也觉得对方实在欺人太甚,忍不住上前,想为其讨个公道。 “你家主人是何身份我等并不知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你的言谈举止,你家主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胆!我家主人乃是当今圣上的岳父,辅国将军伏完。” “什么!竟是伏皇后的父亲。” “国丈都派人来送请帖,想来这祢和是真有几把刷子啊。” “我家那小女儿如今正是及笄之年,也不知小公子能否相得上。” ...... 眼见话题讨论的越来越偏,众人都将小厮之前的无礼行为抛诸脑后,也无人在意先前被恶意插队的沈护,如今是何处境。 沈护低着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几个呼吸间便又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对着那小厮,拱手作揖。 “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 “是沈某有眼不识泰山,都怪我一时糊涂,险些被猪油蒙了心,没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小的一般见识。” 说完便将自己的钱包递了过去,还特意又添了几锭银子。 “哼!也就我家老爷良善,放你一马,日后可记住了自己的地位,仔细着瞧。” 抬手颠了颠手中的钱包,那小厮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但仍然故作矜持的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又假模假样得说教了几句。 这件小冲突,便在双方心照不宣得默契下画上了句号,可带来得影响却并没结束。 越来越多的世家仆从想提前插队,原本有序的队伍,又变成了一团乱麻,嘈杂声再次响起。 王管事也顾不得嘱咐儿子了,他连忙跑过去,想维持局面,可惜终究是杯水车薪,覆水难收。 毕竟祢家连世家都谈不上,更远远没有那么大的底气支撑,先前肯遵从先来后到的顺序,已是给足了祢家的面子。 如今节奏被打乱,再想恢复可就难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另一边,王一斗匆匆回到了祢衡所在的书房,将所见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报。 “老爷,大门口来了好多人,都说是来给二公子递拜帖的。好多世家的人都来了,还有些商贾之流。但刚刚似乎发生了些争执,现在大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昨日阿奴为他只身独闯曹府的事,祢衡也是晚间用膳时,在祢母不经意的透露下才知晓的。 为此,他惭愧的一整晚都没睡下,哪怕祢和亲自宽慰他,也没什么效果。 今日,他更是早早洗漱,一头扎进书房里,妄图让先贤们来教导他、告诉他,自己一直以来所学习的、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 他翻了许久,打开书,入目的全是那忠君爱国、忧国忧民的圣贤之道,可却从未有人回答,君与民到底孰重孰轻。 提笔落字,也只写下满纸荒唐言。 只叹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一群乌合之众,扰人清静。” 祢衡原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话,眉头更是紧皱起来,他冷哼一声,甩袖起身,大步向府门口走去。 祢衡一到门口,入目的便是如此混乱嘈杂的场景,脸色更加阴沉得吓人。 他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这一声中气十足,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前院安静了下来。 祢衡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愤怒。 “呔!尔等都是何人?在此处喧闹,当我祢衡是死了吗!瞧瞧你们如今的行径,同那些市井无赖、泼皮腌臜货有何不同?” “只为了排队之事便如此争执不休,一个个好似泼妇骂街,简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说完,又走到那伏完家的小厮面前,眼神阴翳。 “你说你家主人乃是国丈,便觉得高人一等?吾祢衡最看不惯此等仗势欺人之徒。” “国丈又如何?这天下是姓刘的天下,可不是你家主人一人的天下,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随后又转身看向众人,他怒目圆睁,那犀利的眼神好似利刃直刺人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哼!尔等鼠辈,当初因我与那曹操有所龃龉,你们便纷纷同我祢家断绝往来,筹粮之时更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想看我祢衡的笑话。” “如今见我幼弟三策闻名,便如那逐臭之蝇般围拢来。你们这副趋炎附势、谄媚至极的嘴脸,当真可笑至极!” “如今时局动乱,你们不想着如何救国救民,只一味的摇尾乞怜,妄图攀附权贵,以图私利。” “你们这群卑贱之人,实乃世间最可鄙的小人,我羞与你们这群两面三刀、自私自利的谄媚小人为伍!” 众人听了祢衡的话,皆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那伏家的小厮还想开口辩驳几句,可祢衡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去,他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颍川荀氏的一个老仆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祢公子息怒,我等也是听闻小公子大才,真心想结交公子,方才确实是失了分寸,还请公子海涵。” 祢衡却并不领情,哼道:“莫要再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吾心意已决,汝等快走,否则休怪吾不客气。” 王管事在一旁暗自着急,他也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不能轻易得罪,但他更深知祢衡的脾气,此时也不敢多言劝阻。 那些商贾们原本就害怕得罪祢衡,见他如此恼怒,纷纷悄悄收起拜帖,准备离开。 而那些世家的仆从,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直面和祢衡对喷,只能灰溜溜地带着拜帖散去。 一时间,祢府门前的人群顿时作鸟雀散去,只留下祢衡站在原地,脸色依旧阴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的那些话,有多少是骂这些人,又有多少是骂这世人的。 祢家今日发生的这场闹剧,被有心之人悄悄按了下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的人迟早也会知道,更何况如今的祢和,乃至整个祢家都身处舆论的中心。 提早行动,但挨了祢衡一顿臭骂的人,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 “君子自有容人之雅量,看在他弟的份上,我不同他这言行无状之人一般见识。” 还没来得及行动的人,则内心窃喜不已。 “还好没去,省的碰上祢衡这个疯子,凭白挨了一顿骂”。 待祢和从安福口中得知了全部的始末,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他知道自己向曹操进献的“三策”会造成轰动,但没想到这效果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声势浩大。 若说此事背后无人指点,他是万万不信的。 身处乱世,只有一条性命的祢和,从不介意用最卑劣的行径来揣测任何人。 用餐时,隔着案几,他仔细观察着兄长的反应。 见他不似以往那般不拘一格,只默默低头吃饭。 这般反常的行为,不止是他,就连祢母看见也心头咯噔一下,不知为何。 两人相顾一视,皆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愕。 那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敢将生死置之度外,仿佛能将天地都踩在脚下的祢衡,此刻竟也会露出这副低沉消极的模样,实在令人震惊。 祢母抬眼暗示祢和,谁惹的事谁摆平。 “咳!今日的这道菜真好吃,兄长也快尝尝。” “是啊,是啊,今日这菜做的极佳,大郎快尝尝。” ...... ...... 接收到信号的祢和,哪怕内心全是吐槽,也只得照做。 他抬高音量,试图吸引祢衡的注意,一旁的祢母也帮忙搭话。 似是终于感受到了两人灼热的目光,祢衡缓缓抬头,却并不言语,只沉默的用眼神示意。 再次接收到信号的祢和,内心:为什么还是我啊! “咳!兄长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 “......” 他尽量将声音放缓,柔声询问祢衡,可得到的只有沉默的回望。 “兄长你......” “大郎......” 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祢横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够了!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随意扒拉了几下碗里的饭菜,祢横就借口劳累想早早休息,回到了房间。 进屋后,他将下人们都屏退一二,对着烛火独坐到了天亮。 直到天边破晓,黎明划破黑夜,他才如梦初醒般的起身离开,桌案上只留下一盏早已燃尽的烛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祢家今日发生的这场闹剧,被有心之人悄悄按了下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的人总有办法会知道,更何况如今的祢和,乃至整个祢家都身处于舆论的中心。 提早行动,但挨了祢衡一顿臭骂的人,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 “君子自有容人之雅量,看在他弟的份上,我不同他这言行无状之人一般计较。” 还没来得及行动的人,则内心窃喜不已。 “还好没去,省的碰上祢衡这疯子,凭白挨了一顿骂。” 众人的反应不足为道,令祢和心神不定的是祢衡的反常。 他哥这样一个轻狂自负、难以定义的人,也会有如常人一般失意低落的时候,这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思。 猜测的话暂且带过,黎明破晓,带着满腹疑虑他早早地来到祢衡门前等候,却又迟迟不肯推门进去。 只一言不发,一脸沉思的立于门前,好似罚站。 安福不知自家郎君今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过来寻老爷不说。 到了地方,又一声不吭,只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好似下定了决心,深呼一口气,踏着清晨的薄雾向前一步,伸手就要将门推开。 正巧这时,有一股力量袭来,门从内部被砰然打开。 “兄长!” 他惊讶发声,才发现,开门的正是祢衡。 “嗯,一起去母亲那问安吧。” “...好。” 一夜未睡,祢衡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反而目光清明,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一路安静,直到双双走到母亲门前,他都还有些恍惚。 甚至觉得,他哥的身体可能被不可知的东西给穿了。 只因为祢母向来不重这些规矩,又怜惜幼儿体弱,所以在祢家少有晨昏醒定之说。 可祢衡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不问祢和为什么早早就来寻他,还主动提出向母亲问安。 这一切都好似暴风雨前的片刻安静,而祢衡正身处暴风眼中心,一举一动都将带来未知的蝴蝶效应。 由于祢衡昨夜的反常举动,祢母也被搅得心神不宁,以至于迟迟无法入睡,夜深时才将将睡下。 听到丫鬟来报时,她还尚未洗漱,于是忙令仆人们拾掇一番。 客厅内,祢母屏退下人,端坐于上位,祢衡与祢和分别站于两侧。 他二人弯腰行礼,齐声道:“问母亲安。” 作为兄长,本应祢衡先行敬茶,但他主动退居一旁,还让祢和先行敬茶。 这虽然与理不合,但眼下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此,也就无伤大雅了。 等祢和敬过茶后,祢衡才主动上前,屈膝而跪,霎时间,母子二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我儿,何至于此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渡过的。” 祢母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下去搀扶,祢和也上前帮忙。 “母亲勿怪,今日一跪,皆为儿子先前的所作所为,儿子当跪。” 祢衡并不理会拉扯,对着主位连磕三头。 “第一跪,为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只浅读了些书,便自负聪慧过人,从此眼高于顶,目下无尘。鹿鸣三百里,只望青天,不见人间。” “这一跪,跪我的自负狂妄,枉读圣贤书!” “......” “第二跪,为儿子心比天高,被虚荣迷了心窍,自以为恃才傲物便是名士风流。” “我还时常对他人恶语相向,横行无忌,全然不曾顾及家中老幼是否会被我连累,以至于母亲千里奔波,还连累阿奴命悬一线。” “这一跪,跪我的不孝不悌,枉为人子!” 说完头又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望向他们的眼中盛满了自责。 “第三跪,我为大汉百姓,眼见乱世已起,却只在乎自己的前途,恃才放旷,不肯屈居末位。只记个人得失,而忘百姓生死。” “这一跪,跪我的不忠不义,枉为人臣!” 他满心懊悔,身形向前猛力倾去,额头如失控的铁锤般重重砸向地面。 一次又一次,力度之大,似要将心中愧疚都倾尽。 “咚、咚......” 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客厅,也响彻在三人心中。 尽管祢和心中也曾多次埋怨兄长的傲慢自负,不计后果,但在他心中,他又何尝不羡慕,甚至敬佩他的无畏洒脱呢? 所以他才会甘愿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擦屁股”,解决那些麻烦事。 不仅是为了手足之情,他也想看看祢衡,这个世界的“异类”,会选择怎样的一条路。 是追求自我,沿着固定的轨迹走向死亡;还是顺应潮流,被时代的巨浪所淹没? 可出乎意料的是,祢衡为自己,也为祢和选择了一条崭新的,无人涉及的道路。 顶着满头的鲜血,在两人的注视下,祢衡艰难起身。 稳住身形后,他强撑着站起身,缓缓走向祢和。 “我有三问,想请阿奴回答,还请母亲为我们看顾周围,切勿让人接近。” “好。” 祢母掩门而去后,将院中的下人们都一并驱散,自己守在院中,眼神紧紧地盯着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第一问,阿奴以为,大汉可救否?” “...我” “你我骨肉,勿做虚言。” “......有转圜之地,但无转救之机。” “呵呵,原来已是到了这般回天乏力的地步吗?” “此非兄长之过也,兄长不必......” “不!国之如此,吾情何以堪。” “......” “第二问,阿奴以为如何才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弟不知,但我曾听闻一位大先生的诗,其中有两句最是令人不忘,或许,可解兄长之问。” “嗯!哪两句?”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霎时间,祢衡只觉得千万雷霆声在耳边乍起,只震得他灵魂都在呐喊。 可想起古来的朝代变迁,哪个不是用鲜血铸就的王座。 “此话,此话大不敬!勿要再提,勿要......” “弟明白。” 他何尝不知此话对这个时代的杀伤力,这可是伟人的惊涛之言. 是带领中国人民走出封建社会,走出敌国压迫的战天斗地的不朽宣言。 对这个君权神授的时代而言,它的出现就好似美国投放的两枚原子弹,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缓了好一会,祢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用颤巍巍语气接着询问。 “第三问,阿奴以为何人可救这乱世?你是否......” “否!兄长不必多虑,比起坐那高位上的权衡者,我更愿以己之才,为百姓谋一个太平盛世。” “那你?” “曹操此人实为乱世之枭雄,尽管人无完人,但他心中有百姓二字,便值得。” “嗯,你说的我都信。” 枭雄都评价上了,这是没想过?他不信!! 事实上祢和确实不想,毕竟他已经在系统里绑定了曹操阵营,但心里的小九九,谁又说的准呢。 枉他祢衡自负轻狂,却也不曾如此狂妄。 他此前的人生志愿不过是匡扶汉室、青史留名,虽然过程有些走偏,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不敢想阿奴的志向竟远胜于他,敢以一己之力,为天下百姓谋一个盛世太平。 尤其是那两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如此开天辟地、不拘于世的想法,若是传了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诛了他祢家九族也难消那位的心头恨。 祢衡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为弟弟投靠曹操而愤怒,还是庆幸于他选择做了谋士,不曾...... 好家伙,自己一直在批判反贼,结果最大的反贼就在自己家。 祢衡心有余悸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脑袋,还好,还在。 自己幼年便有才名,此后一心想的也不过是出人头地、一展凌云志,可这些说到底同世间庸人又有什么不同? 先己后人,先家后国,皆是私心作祟。 可这样的乱世下,竟还有人能将百姓放在心上,我见青山,唯见青山;君见青山,却遇桃源。 和这样的天才同处一个时代,是自己的可悲。 但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他祢家的麒麟子,那这便是祢家最大的机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阿奴,如今你因那屯粮三策而崭露头角,各方势力定会如饿狼般死死盯咬着你,昨日那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中,未尝不有想一探虚实之人。” “你虽然聪慧过人,但到底不曾见过鲜血,如那庙中菩萨,对于下人们,总爱抱着一颗平常心。” “我知你本性纯良,但这等心性同这乱世本就是格格不入,你须知这世上唯有二者不可直视,一是这灼灼耀日,二则是人心。” 尽管被祢和的大胆发言震的一愣一愣,但祢衡到底也不是多守规矩的人。 缓了过来后,就先给自家老弟开始打预防针。 “阿兄放心,我虽然无意与他人为难,但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也不介意一劳永逸。” 他心中大汗,自己虽然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世纪三好青年,但天地良心的,自己可不是个会任人揉捏的“圣母”啊! 祢和反思,祢和不解! 对于他的这番话,祢衡这个加了十万度弟控的脑子自然不信,只当他是在说大话。 跟着附和,简单敷衍了几句。 “我如今虽已明了你的志向,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既已决定投靠曹操,假以时日,你我兄弟二人只怕早晚有兵戎相向的一天,届时,你当如何?” “我......” 他没想到阿兄会提出这般刁难的问题,可细细想来,若是一切如旧,那终会有这手足相残的一日。 霎时间,他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直冲脑门,就连吐字都变得艰难了。 “若是没想过,那边现在想,我等你的回答。” 祢衡并不着急得到他的回答,只直直的望着他,好似要看透他的灵魂。 他的脑中闪现出不同的小人,正同一时间、异口同声的发声,想决出胜负。但回答的话在口中翻来覆去,却始终吐不出个所以然。 轻咬下唇,直到嘴唇处传来阵阵刺痛,他才好似舍得般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 再次抬眼望向兄长的眼睛时,眼底一片清明,不见刚才半分的茫然。 “自古以来,战场之上无父子,若真有那一日,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知道自己若真的不愿回答,兄长不会强行逼迫他,他也大可敷衍糊弄过去,但终究骗不过自己。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自私,但更不想欺瞒一直疼他护他的兄长。 “哈哈,好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祢衡放声大笑,就连屋外的祢母都听到了动静。 “阿奴,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的敌人是什么人,都记住你今日的回答。” “这也是为兄今日送你的第一课——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弟弟的回答可谓是大大超过了祢衡的预期,先前他虽然也自夸幼弟天赋在他之上,可多多少少是带了亲哥滤镜的。 就连那屯粮三策,和阿奴近日来的改变,他也只当是少年心性,脑子突然开窍了。 可今日他们兄弟间的这一番商谈,确实实在在让他从幼弟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连他这样自诩超凡脱俗的人都不敢想象的可能。 难不成,是祢家的列祖列宗们开始发力,他家祖坟终于开始冒青烟了? “你既已立下鸿鹄志,为兄便助你一臂之力!” 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祢横朗声开口。 “!兄长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什么情况,天上掉馅饼了?他哥这个犟种回头是岸了? “若是你我兄弟同心,那应该是一个意思。” 祢衡神秘莫测得笑了笑,一脸高深的表情。 “待此事风头过去,我会寻个由头,外放出去,真正脚踏实地的躬身入局,走向百姓。” “一来,可以借此远离各方权力,避免拖累于你;二来,没了我和母亲在身边束手束脚,也可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但我这样做,可不是怕了他曹贼,只是为了能更好得帮助百姓。” “我从不曾觉得兄长和母亲是我的拖累!若是......” 他一听也有些急了,刚想打消兄长的念头,就被打断了。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祢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为兄早年行事过于放浪,结了不少仇家,若我还一直留在许都,只怕你会四面皆敌,被我连累。” “......” 这话说得没毛病,他无法反驳。 可私下里他并不认为如今的兄长能做到他的设想,毕竟以他的性格,无论在哪,得罪人的话总是分分钟脱口而出,毫无遮拦。 “既如此,那便先依兄长所言。” “只是祢家如今不便掺和进他们的纷争,还请兄长对外放言,你我二人发生争执,我再犯旧疾,身体严重抱恙。” “什么!阿奴你的身体怎会如此,我这就去请医官。”祢衡一脸震惊的看着弟弟。 古人认为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倘若妄言身体有恙,恐会惹来上苍不满,招惹不祥。 但祢和作为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唯心主义,自然是不信这些的。 可他没想到兄长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想来,全是对他的关心导致的理智全失,心中又是一片感动。 “兄长别担心,我一切安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防范于未然罢了。” 待他再三保证自己身体康健,没有任何不适后,祢衡才放下心来。 脑子转了一圈后,也明白过来他这么做的深意。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曹司空已派了医师为我诊治,华先生也说,我生来体弱,但好在如今年幼,为时不晚。若是想彻底治好还需辅以药剂,多多静养。” 怕他再想太多,祢和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当真!华医师当真是如此说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又怎会在这种事上欺瞒兄长。” 内心: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我有系统帮助。 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啊! 祢衡呆楞了瞬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后放声大笑,身体更是止不住的舞动起来。 想到幼弟自出生以来便药不离口,先前更是差点离世,这一路的艰辛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慰藉。 见兄长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深吸口气,向前进一步诉说自己的计划。 如今各方势力皆关注着祢和,想进一步看他是否如传闻中所言,是当世之“麒麟子”、有“佐天下”之才。 他的选择也将变得格外重要,毕竟这天下是为谁而“佐”,又是“佐”的谁的天下,不到最后,犹未可知。 尽管他心中已经选定了曹操,但如今还不是进入曹营的最佳时期。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等。 等他身体改造完成,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后,也不必再每日药膳不断。 尽管那些药膳也十分美味,但常吃也不是个事。 况且他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多学习,力求让自己更加了解这个时代。 可不要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但就礼仪那一套就足够的繁琐,更别提那些世家门阀间的羁绊,更是复杂。 待半年之后,屯粮之策大放光彩之时,便是他祢和真正入仕之时。 兄弟俩又互掏了对方几次心窝子之后,二人的对话终于结束。 一推门,便看见等待已久的祢母。 “可解决了?” 祢母殷切地上前询问,话虽是问的祢衡,但眼睛却望着祢和。 “都处理好了,母亲放心。” 祢衡回答后,祢母见他身后的祢和也微微颔首,这才真正的放下心。 “吃食早已备好,我们去用餐吧。” 祢母不知兄弟间聊了什么,聊了多少,但他们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况且,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刨根问底儿的必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半年时间早已过去,如今已是五月,暖风和煦,万物蓬勃生长,处处都洋溢着生机和动力。 书房内,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祢和站于书案前,青衫在身,眉眼清俊。 十四岁的少年郎,负手而立,青松般挺拔的身形,让人移不开眼,可他却只目光深邃地望着案几上刚刚写好的字。 那副字一眼看过去,哪怕是不懂书法的人,也要夸一声好! 安福上前一步,将毛笔归置后静静站在一旁,欣赏自家公子的“作品”。 尽管对于书法,他并不了解,但也知道公子的这幅字写的极好。 这些日子里,他看着自家公子除了每日服药,接受华医师的医治外,还坚持每日锻炼、习字、看书,向老爷请教,一日也不曾间断。 这份自制力,知道的无不侧目,令人心叹。 还好结果没有辜负这份付出。 公子的身体不仅彻底痊愈了,书法更是自成一派,就连老爷都多次称赞,只可惜公子并不想太过招摇,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总觉得现在的公子才是更真实的公子,他也由衷地为公子感到开心。 “公子,您这副字写的真好看啊!要是老爷看见了,定要拿回去细细揣摩。” 只见这副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间似有风云变幻,其内核又暗含“柳筋颜骨”之道,看似内敛,实则锋芒毕露,叫人见之不忘。 祢和扭头看着他,笑骂道:“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都敢调侃起兄长来了。” “公子莫气,小的知错啦!” “小的这是见老爷和您手足情深,料想公子也不会怪罪小的这几句玩笑话,一时嘴快,不想竟失了分寸,还望公子恕罪。” 安福讨巧似的上前解释,不时关注着公子的脸色,知道他并未真的生气,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行了,什么时候你的字能像你说的话一样顺溜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再提及。 在系统的帮助下,他在众人眼中堪称“奇迹”般的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并成功饮下了基因改良液。 要不说是被淘汰n久的,真是“便宜没好货”。 哪怕在系统的提示下,他做足了准备,但也差点被活生生地疼死。 细胞在身体内不断新生、分类、替换的过程,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好在最后时刻,他挺了过来,不仅视力达到飞行员水平,脑子也清明了不少,还得了个过目不忘,和预知危险的异能。 但这个异能只能使用三次,且只能被动触发。 这段时间经过和主系统的“极限拉扯”,他总算是薅到了资本的“羊毛”。 主系统:“感谢您对系统bug的发现,我们将免费奖励您“消消乐”套餐。” 祢和:“魔法?” 主系统:“记忆消除大法。” 祢和:“那我要一副加强版无双吕布的身体,满分的双商,再给我一个无限容纳的空间,多的我也不要,把里面用武器库、粮食库给我填满就行了。核弹、□□、导弹,飞机、航母、坦克......多多益善,再给我来个心想事成、锦鲤附体的光环......” 主系统:“不行。” 祢和:“我要修仙功法和秘籍,还有极品灵根的好身体,再来五万瓶长生不老药和一亿颗辟谷丹......” 主系统:“不行!” 祢和:“......” 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终在祢和“被迫牺牲”了有关自己对三国的一些记忆后,他成功从主系统那“得到”了一个签到系统。 据说曾有宿主在签到时得到了一张世界地图,直接献给了始皇帝,成功完成了任务。 当然,他这种“半道出家”的宿主,和人家的“正规军”肯定没法比。 但每次签到时随机掉落的诱惑,不亚于阴阳师游戏中全新、全能式神的上线,“全图玩家”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祢和:嘻嘻ヾ(≧▽≦*)o,我有“小抄”。 主系统:我删! 祢和:不嘻嘻(* ̄︿ ̄)。 自开始签到以来,他最大的收获便是两副“颜筋”、“柳骨”的字帖真迹。 在系统和努力的加持,他如今的字虽称不上是“青出于蓝”,但也少有人能匹及。 至于别的,不是一瓶矿泉水,就是一包薯片,虽然是挺好吃的,但没啥用处。 在这期间,前来祢府打探的人如过江之鲤,无孔不入。 好在曹老板的名头在许都还挺好使,至于剩下的也被祢衡的毒舌折去了七八。 偶有几个坚持下来的,也被祢和当作免费的劳动力留了下来。 毕竟既不要钱,还得时常遭受兄长冷嘲热讽,能坚持下来的都是“人才”。 何况自己主动给的消息,和在毫不知情状况下传出去的消息,哪怕二者在内容上一字不差,也防不住有心之人的大作文章,那这文章的解释权还是自己掌握更稳妥。 如今的祢和虽然还知道三国时期发生的重大事件,但那些细枝末节和鲜为人知的事,他都忘得个一干二净。 于是借着治病期间,他开始疯狂的汲取“养分”。 凭着阿兄和孔融的关系,他还“蹭”到了去阅览孔家书库的机会。 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将那近百万藏书一览无余。 落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将书随手翻了几页。 最能感受到他变化的就是祢衡。 从开始自己主导的探讨时势,到二人共同探讨,再到自己要听弟弟的适当提示才能理解。 从主动考教到被迫提问,“天才”祢衡的心中所想,无人知晓。 只知道如今一听祢和想找他探讨一二,他不是友人来访,便是要出门去拜访友人。 友人:咱们有那么多话聊? 祢衡:(死亡射线!)你有。 友人:(大汗)我有! “阿兄可在府上?” “回郎君,在的。” “王管家刚刚才派人来通知,说老爷刚回府,如今正在书房歇着呢。” “正好,我也有事找阿兄商议。” “安福,带上这幅字。” “唯。” 祢衡书房外。 “一斗,我阿兄可在?” “啊!老爷说他不在,不是,是老爷不在......” “行了,你可闭嘴吧。” 就他这演技,连安福都看不下去了。 祢和大步上前,躲开王一斗的阻拦,伸手推门直入。 一进门就和躲闪不及的祢衡撞了个正面。 “咳咳,阿奴来了啊,怎么不让人通报呢?” 祢衡到底年长几岁,如此尴尬的场面,也能自顾自地开脱。 “是啊,弟还以为阿兄不在呢,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了阿兄,真是巧了。” “哈哈,是啊,真是巧了。” “但不凑巧的是,我已和友人相约,正准备出门去拜访友人呢。” “此话当真?” “我......” 祢衡知道弟弟早已看透他的把戏,毕竟哪有人能一天恨不得出门拜访三次友人。 若说是别人还有几分可信的,那他,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阿兄莫恼,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和你商量,不是前来讨教的。” “咳,正事好,是该商议正事。” “一斗,上茶。” 随后又将下人们全都请了出去,只留一斗和安福二人在院中把守。 “自上一年九月吕布攻打刘备,大破小沛后,听闻曹公已在十二月出兵擒杀吕布,我观许都近期并不平静,阿兄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我倒是听孔融兄提过几句。” “那袁绍在自立为王攻灭公孙瓒后,已于三月占据冀、青、幽、并四州之地,如今他实力大增,恐有南下之意。” “四月,曹操亲自率大军进临黄河,攻取河内郡,原河内长史薛洪等人纷纷投降,他还任命了魏种为河内太守。” “从前,你夸他曹操有容人之量且不拘一格,我虽听闻,但心中并不在意。” “可如今,连那魏种都被他不计前嫌的任命为了河内太守,我倒是心服口服了。” 阿兄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他知晓此事的时候也忍不住佩服曹操的容人之量。 魏种早年曾因为品行端庄,深受曹操的器重,后被他推举为孝廉。 在三国时期,一旦某人被举荐为孝廉,举荐者便成为其举主。 更有甚者,被举荐者将视举荐者为自己的主公。 但好景不长在兴平元年(公元194年)曹操率兵攻打徐州牧陶谦时,后方兖州军力空虚,吕布趁机偷袭兖州,各郡县纷纷叛降。 他本以为被自己举孝廉,堪称家臣的魏种不会背弃他,却不想魏种直接投奔了吕布。 曹操当时大怒,还立誓定要抓到他。 可不曾想今年四月,曹操在领兵攻下射犬后,竟生擒了魏种。 但最终,曹操因爱其才而选择放过了他。 不仅如此,他还任命了魏种为河内太守,放心的把黄河以北的事务交给他管理。 这么大的“容人之量”,确实罕见。 “曹公的“雅量”确实让人佩服,可这对我们而言岂不是更好。” “如今的曹营可谓是龙盘虎踞,人才济济,我如今在曹营,也只负责做记录整理事宜。” “难为阿兄了。” “这又有何为难的,当初说深入民间脚踏实地的人是我,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只怕我连这侍官之职都不愿当。” 祢衡这话说得真心,祢和也早就猜到他哥必受打击,毕竟他哥缺的不止是对百姓疾苦的了解,还有人情世故的往来。 可话落在祢和耳中,他又忍不住为自家哥哥心酸。 “马上就到了夏收时节,曹操也早已带军重返许都,你心中可有盘算?” “兄长可曾听闻姜太公钓鱼的故事?” 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 “自然听过,你想效仿姜尚?” “不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祢和亦如此。” 祢衡:想法很好,不愧是我弟。 “行吧,你心中有盘算便好,可需我做些什么?” “不用,阿兄静待我的佳音便好。” “今日这幅字写得极好,送与阿兄可好?” 他转身将今日写好字打开,面向祢衡。 “能得你的一声好,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了。” 凑近一看,只见一个大大的“等”字出现在眼前。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日头渐高,芒种的风拂过两岸的金浪。 田间,农夫们弯着腰,手中的镰刀起起落落,割下的麦秸在脚下被堆成一垛又一垛。 远处,牛车缓缓前行,载着今年的好收成。 农田里陈阿达几人,一边割麦,一边胡天侃地的聊着。 “阿达,你家今年这收成不错啊,瞧瞧,这人多就是好。” “哈哈,都是托了大将军的福,咱们才能有今日的好收成啊!” “是啊是啊。要不是大将军大义,允我等入城,还分给我们荒地,我等如今还是那城外的流民,过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呢!” “我听我那大外甥的娘家舅舅说,大将军这次带兵打仗不仅大获全胜,还重新收复了河内郡,如今新任的河内太守,还是他亲自任命的呢。” “大将军可真厉害啊!” “那是,大将军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许都有大将军在,我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就是可惜我娘她们,要是当时再坚持几天,就不会......” 回忆到伤心处,李二牛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涕泣涟涟。 周围人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忆起了流亡时惨死的亲人们,都纷纷低头,掩面痛哭。 哭了一会儿后,大家又开始手脚麻利的收庄稼,毕竟活着的人,还有希望,还要生活。 自诸侯各自为政以来,战乱纷起,百姓们流离失所,田园荒芜,饿殍遍野。 无数的良民被迫背井离乡,沿路乞讨,只求裹腹,有的地方更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乱世中的人们,连活着都是艰难。 祢和深知民以食为天,农为国之根本。 于是在军屯之策以外,他还向曹操建议鼓励招募流民,按人头分给他们荒地,让他们得以安居,重拾耕种之业。 而祢和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美美隐身,充当起曹操背后的工具人。 这不仅为曹操在百姓间博得了美名,更是大大提高了许都及其周边的治安环境。 百姓骨子里都是渴望安稳的,能靠自己的劳动种地,安稳度日,谁又想去过那朝不保夕,风餐露宿的日子呢? 此等良策,犹如春风化雨,滋润着这片干涸已久的土地,也温暖着百姓们的心。 军屯政策下的荒地,也再次得到了治理,焕然一新。 可别小瞧了古代劳动人民对土地的热爱,尤其是种地buff点满的中国人。 给他一个锄头,他能松完整片地。 且说那曹操,此时正在营帐之中,与一众谋士研讨军政要事。 帐内气氛凝重,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悬挂于壁上的那幅军事地图上。 “如今虽已收复河内郡,但各方势力仍虎视眈眈,尤其是那袁绍,如今已占四州之地,绝不可掉以轻心。” 只见曹操剑眉紧锁,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缓缓移动,目光凝重。 帐内众人听后,心中各有揣测。 “主公,那袁本初虽拥兵自重,但其为人优柔寡断、刚愎自用,不足为惧。” “我军如今大获全胜,士气高涨,末将愿率军队与袁军一战,定能趁其不备,大破袁军。” 许褚(字仲康)上前一步,大胆发言,眉目间满是对袁军的不屑。 其余武将也都跃跃欲试,想抢下攻袁的首功,而以荀彧为首的谋士们则与之相反。 眼看他们越说越激烈,仿若已经亲临战场,曹操将目光放到了荀彧身上,想听听他的想法。 接收到信号的荀彧不再沉默,沉思片刻后,冷静开口。 “仲康虽勇猛,少有人敌,但那袁绍也并非等闲之辈。” “主公,我看袁绍此人,刚愎自用,表面为人宽厚但内心猜忌,而且他所任用的人多是亲戚,这正是他的短处。” “这样的人实在算不上英雄,不足为惧。但他野心勃勃,麾下兵多将广,咱们也不可掉以轻心,还需早做谋划。” “文若所言,正是吾之所想。” 曹操目光赞赏的望着荀彧,不愧是“吾之子房”。 随后又转头看向了正在一旁,正气定神闲、品茶作乐的郭嘉。 “奉孝可有更好建议?” “心理大师”郭嘉一听便知,这是“老板”看不过自己偷懒了。 他耸了耸肩,将手中茶盏放下,起身回答。 “回主公,我认为仲康和文若所言皆是事实。” “袁绍为人虽有诸多弊病,但其实力仍不容小觑。” “依嘉之见,我军当下应稳守要地,养精蓄锐,待其内部生乱,再寻机而动。” 众人纷纷点头,对荀彧、郭嘉之言表示赞同。 “主公,我亦赞同他们二位的所言。但在我看来,除了袁绍,还有一人亦是不可忽视。” 出于谋士的直觉,程昱对此有所补充。 “仲德所说何人?” 曹操闻言目光如炬,看向程昱。 “正是袁术。” 程昱沉声开口。 此言一出,营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对此面露不屑,低声轻笑,毕竟此时的袁术,于众人眼中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但也有人瞬间反应过来,其中的蹊跷之处。 曹操神色未变,示意程昱继续说下去。 “诸君莫要轻视那袁术,须知“骄兵必败”。” 程昱环视四周众人的反应后,表情严肃。 “想当年,袁术手握传国玉玺,就敢在寿春贸然称帝,引得天下诸侯共愤,恨不得群起而攻之。” “虽然称帝之举乃大逆不道,为世人所唾弃,但他敢于迈出这一步,足可见其野心勃勃。” “且不说称帝之事,就单论其势力。早年袁术占据南阳之地,不仅人口众多,粮草丰富,其势力也极为强盛,麾下亦有不少能征善战之将。” “之后虽因为种种原因,实力有所削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闻言郭嘉一改先前的懒散之风,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仲德所言有理。袁术虽如今落魄,但他此前的种种行径,足以证明他绝非等闲之辈。” “尤其是他曾意图与吕布结为联盟,还欲通过姻亲关系巩固二者势力。此计若成,吕布与袁术联手,其实力必将大增。” 荀彧神色一冷,目光深邃。 “可惜,袁术此人刚愎自用,又无长远谋略。” “在与吕布的交往中,多次失信,导致吕布心生不满,最终联盟破裂。否则,局势恐怕更为复杂。” 曹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吕布曾于辕门射戟,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与袁术联手,确实会成为吾之心腹大患。” “好在吕布有勇无谋,被我等所破,但袁术也不可轻视。” “他在淮南经营多年,根基尚存,若给他喘息之机,只怕日后又会兴风作浪。” 荀攸目光闪烁,出谋划策道:“主公,依攸之见,我们可趁袁术如今势力衰败,人心惶惶之际,对其发动攻势。” “一方面,可派一支精锐之师,佯攻其边境,吸引其注意力;另一方面,暗中联络袁术麾下的一些将领,许以重利,让他们在内部制造混乱。如此内外夹击,袁术必败。” 曹操听后,大笑道:“公达此计甚妙。就依你所言,速做安排。” 随后,曹操身披玄色披风,大步跨出营帐,身后,一众将领和谋士鱼贯而出。 他望着营帐外欢呼雀跃的士兵,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声如洪钟地说道:“此番大捷,全赖诸位将士奋勇拼杀,谋士们出谋划策。待我进宫禀明圣上后,定要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众将士听闻,欢呼声愈发响亮。 这时,两位位身着青色官服的官员相视一眼后,快步上前,他们正是负责军屯事务的杜袭和枣祗。 他们神色恭敬,眼中却透着欣喜,声音里也难掩激动之色。 “下官还有一喜讯,恭贺主公。” 曹操微微挑眉,目光中满是好奇:“哦?是何喜事,快快说来。” 二人脸上笑意更浓,激动地说道:“主公圣明,自推行军屯之策,鼓励流民归田耕种以来。承蒙上天庇佑,岁岁风调雨顺。” “今次夏收,除去上缴赋税,运往粮仓之余,尚有大量盈余,足以支撑各军未来一年的军粮所需!” 曹操听闻,眼中闪过惊喜,仰头大笑。 “好!好!此乃天助我也!这军屯之策,真是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 说完,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身影。 “若不是那人献策,哪有今日之盛况,也不知他那病弱之体治好了没。” 曹操口中的那人,正是祢和。 当日,祢和向曹操提出军屯三策后,还建议他将荒芜的土地分给流民耕种,这一计,不仅解决了许都内流民肆乱的问题,还借机笼络了民心。 如今,看到军屯成效显著,曹操对祢和愈发欣赏。 “去,派人向祢府递帖,就说,本将军邀请他祢和于两日后一同欣赏这夏收之景。” 曹操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随后转身前往皇宫。 在府中悠闲了大半月的祢和,把玩着手中的请帖,对着来回踱步的祢衡,自信一笑。 “阿兄,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是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章 刘备随侍在曹操身侧,二人前后出了大营。 路上曹操邀刘备共乘一辆马车,刘备几次谢绝后,只好同意。 关羽和张飞二人各乘高头大马随行左右,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众护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而去。 一路上,曹操与刘备看似随意地交谈着,实则都在暗自揣摩对方心思。 曹操状似不经意,提及刘备的身世,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又似有着别样的盘算。 “玄德,今日我便带你进宫面见圣上,也好让你这一身军功和汉室宗亲的身份,为朝堂所知。” 刘备连忙恭敬拱手道:“全凭司空安排,备不过是略尽绵力,得蒙公如此抬举,实在感激不尽。” “玄德,你这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可是大有来头啊。” 曹操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让人捉摸不透。 刘备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一副谦逊姿态,沉稳回应。 “不过是先祖余荫,备出身微末,能有今日,全靠各方相助。” ...... 二人你来我往,时间匆匆而过。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皇宫前。 曹操与刘备下了马,整理好衣冠,在宫人的引领下,踏入了这威严庄重的皇宫。 宫殿巍峨,雕梁画栋,朱红的宫墙在日光下散发着庄重的气息。 二人刚踏入宣明殿时,只见殿内静谧非常,唯有香炉中袅袅升腾的青烟,为这肃穆之地平添了几分灵动。 刘协(献帝)盘坐在殿中的软榻上,身着一袭明黄色常服,衣袂自然垂落,绣着的暗纹,在光照下若隐若现。 他目光紧锁在面前的棋盘上,棋子在手中来回摩挲,却浑然不觉。 听到黄门侍郎来报,才勉强抬头,抽回注意力。 曹操与刘备见状,上前行过大礼。 曹操率先起身,面上恭敬,声音洪亮, “臣不负陛下所托,带军攻关克险,为我大汉荡涤逆贼、收复失地。” “如今,徐州收复,那乱臣贼子吕布也已伏诛,这一切,皆仰仗于陛下恩泽。” “恳请陛下论功行赏,犒赏三军,以慰将士们的艰辛,令三军之人皆可沐浴圣恩。” “准!武平候此次辛苦了,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绫罗绸缎各三百匹,玉如意一对......准,见天子不跪。” “谢陛下。” 一番君臣和睦的戏码过后,刘协的目光才放在一旁安静的刘备身上。 “这位是?” “陛下,今日我还带来了一人,此人正是中山靖王之后,豫州刺史刘备、刘玄德。” “在此次战役中他屡立战功,实乃我大汉的栋梁之才。” 刘协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细细打量起殿下的刘备。 只见刘备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自有一番不凡气度。 “刘备,你且上前,详细说说你的身世。” 刘协开口,声音虽透着几分稚嫩,却也有着身为帝王的威严。 刘备稳步上前,再次行礼,而后不卑不亢地回答。 “陛下,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 “虽历经数代,家道中落,但臣一直铭记自己的身份,不敢有负汉室,愿为大汉效犬马之劳。” 刘协听后,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他命人取出皇室宗谱,亲自查阅。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众人都屏气敛息,等待着结果。 良久,刘协抬起头,眼中满是欣喜。 “果然,论起辈分,刘备乃朕之族叔。” “朕,当称其为皇叔。今日得见宗亲,实乃我大汉之幸。” 说罢,刘协又转头看向曹操。 “曹爱卿,刘备既有军功,又是宗亲,朕欲封他为左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操心中虽有些许不悦,但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拱手回话。 “陛下圣明,刘备之才,足以担当此任。” 就这样,刘备被封为左将军,从此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众人也都开始尊称他为“刘皇叔”。 面圣结束后,曹操与刘备一同走出大殿。 曹操看着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玄德,今日你可算是一步登天了。日后,咱们可得多多亲近啊。” 刘备心中明白曹操的意思,但仍十分谦逊。 “今日一切。都仰仗大将军的提携,备定会铭记在心。” 出了宫门,同曹操告别后,刘备一言不发,只神色凝重的带着关羽和张飞回了府邸。 进到院内,屏退四周后,张飞再也按耐不住,大步迎上前去,声如洪钟。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今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备长叹一声,步履沉重地走进书房,坐下后,才缓缓开口。 “今日我有幸进宫,得见圣颜,却不想竟窥探到曹操那狼子野心,只愿是我多想了。” 书房中,刘备同关羽、张飞讲述今日进宫后的种种,心中感慨万千。 张飞一听,顿时怒目圆睁,双拳紧握在一起,“啪”地一声砸在桌上,震得杯盏都跳了起来,愤慨地抨击。 “这曹操,如此嚣张跋扈!大哥,咱还等什么?不如现在就点齐兵马,杀进曹家,取了那厮的狗头!” 刘备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凉。 “三弟,谈何容易啊!” “如今我们势力尚弱,身卑力薄,在这乱世之中,犹如一叶孤舟,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暂且只能与他虚与委蛇,等待时机。只希望今日发生的,只是我的错觉,他曹操心中仍存着大汉。” 此时,听完一切的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二人。 他面色沉静,如青松翠柏般站定,而后缓缓开口。 “大哥,三弟,莫要心急。曹操势大,我们绝不可贸然行事。” “不论他曹操是否真的包藏祸心,如今之计,应先韬光养晦,积蓄力量。” “我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定能在这乱世之中闯出一片天地,成就大业,到时再与曹操一决高下,为天下除害。” 张飞听了,虽依旧满脸不甘,但也知道关羽所言有理,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好吧,就听二哥的。等俺练好武艺,磨好丈八蛇矛,看那曹操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刘备看着两位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中也燃起坚定的光芒。 刘备深知,从这一刻起,自己便彻底卷入了这朝堂的风云变幻之中。 这汉室的天下,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逐。 而自己,虽得了皇叔之名和左将军之位,但前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虽身处困境,但有如此兄弟相伴,来日可期。 “有二位贤弟在,何愁大业不成。让我们携手共进,共图大事!” 书房内,烛光摇曳,三兄弟的身影在光影中交错,他们的誓言,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坚定而有力。 另一边,曹操回到营帐,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荀彧见此,忙上前询问。 “主公,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曹操冷哼一声,说道:“今日这刘备,被封为左将军,又得了皇叔之名,日后怕是不好掌控了。” 荀彧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不疾不徐道:“主公不必担忧。” “刘备兄弟三人,虽有才能,但目前根基尚浅,只要我们加以防范,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曹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就让我看看,他刘皇叔能有多大的能耐。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想的多了,曹操只觉得脑中如有数人敲鼓,声音嘈杂,难以入耳,令人心神不安。 晚间用过餐后,医师华佗前来为曹操诊治。 因为是老毛病了,所以药方很快就写出了,简单针灸按摩之后,便准备退下。 “慢着!先前让你为祢和诊治,你说他幼来体弱,恐难救治,治疗了这么长时间,效果如何?” “回大将军的话,祢小公子的身体如今已经完全康复,只是还需小心调养,不可太过劳心费神,否则于寿数有碍。” “知道了,退下吧。” 既然知晓了祢和身体康复,那便足够了,至于后者,他营中谋士众多,还能紧着祢和一人使吗? 当然,后来的曹操无数次地后悔,当初怎么就没给华佗下死命令呢。 他那么好用的“麒麟子”,何至于有这么长时间的“待机”。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一副健康的身体,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上辈子忙忙碌碌许久的打工人祢和却知道,不论古今,所有的老板、资本家骨子里都是一个德行。 既如此,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成功给自己立个健康但有病的人设。 这不仅可以降低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威胁,减少阻力。 还能借这个理由,摆脱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又能随时给自己一个“放假”的理由。 虽然有些损害名声,但他祢和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子,这些名声不要也无所谓。 一石二鸟的计策,何乐而不为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七章 夜色昏暗,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只透出几缕微弱的光,勉强洒在皇宫深处那座巍峨宫殿的琉璃瓦上。 宫殿内,静谧的好似能听到风声,只有几盏烛光伴着一人,孤独饮酒。 刘协举起手中的酒壶,对月痛饮,满脸悲愤得痛骂曹操的狼子野心。 “如今温侯已死,这天下又有何人能匡扶汉室。” “还记着,朕才是大汉的天子,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 对于刘协而言,吕布确实是一个复杂多变的人,但也是这世间少有的大汉的忠臣。 刘协年幼时,董卓带兵闯入皇城,纵容其手下士兵烧杀抢掠,强抢百姓钱财,还派人挖掘先祖陵寝,盗取墓中陪葬品。 董卓不仅强行废黜兄长刘辩,还将年仅九岁的刘协扶上皇位,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 更是将朝中与他意见不合,或曾抨击过他的官员们残忍杀害,一时间朝廷上下皆人人自危。 世家、宗室,个个明哲保身,皇城内外,鲜血从白天流到了黑夜。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大汉的江山,也在这一片血色中摇摇欲坠。 如此他仍不满足,竟敢以臣子身份公然夜宿龙床,藐视皇权。 他还将魔爪伸向了后宫,皇宫中的宫女、嫔妃、公主......纷纷难逃董卓的魔掌。 皇室的尊严和声誉也被人狠狠踩在脚下,反复蹂躏。 是吕布亲手诛杀了董卓,使得刘协得以摆脱董卓的控制,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汉室看见了复兴的曙光。 尽管在世人眼中,吕布只是一个“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小人。 但在刘协眼中,吕布一生都在为大汉而战,是实打实的忠臣良将。 丁原想立刘辩为帝,吕布就杀了丁原。 董卓祸乱朝纲,吕布就杀了董卓。 李傕、郭汜犯上作乱,吕布就去平息了叛乱。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吕布就派兵攻打曹操。 在十八岁的刘协眼中,这世间再也没有如温侯般一心一意,支持他,匡扶大汉的忠臣了。 尽管吕布好色、贪杯、反复无常,但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更是从不曾想过自立为王,推翻汉庭,单凭这一点,便胜了无数人。 “朕贵为天子,却被这奸贼如此欺凌,祖宗基业,难道要断送在朕的手中?” 刘协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不甘和绝望,酒壶也被大力摔到地上,碎片飞溅,一室静谧。 突然,他神情一凛,眉峰紧皱,心中无限涌起了一个念头。 只见他快步走到案前,抽出匕首,划破指尖,顿时鲜血不住的涌出。 忍着疼痛,他提笔蘸着指尖的鲜血,在帛书上奋笔疾书,誓要倾诉出满腹的心事。 “曹操欺君罔上,专权跋扈,妄图篡夺汉室江山。” “朕命国舅董承,联合忠义之士,除灭奸党,匡扶汉室。若事成,乃社稷之福;若事败,朕亦死而无憾。” 血书字字泣血,饱含着献帝的悲愤与期望。 写罢,他将血书仔细折叠,放入衣袋,又取来针线,亲手将衣袋缝好,以确保血书不会被旁人发现。 第二日,朝会结束后,刘协便秘密宣国舅董承入宫。 董承匆匆赶来,见刘协面容憔悴,神色凝重,心中不由得一紧。 “陛下,唤臣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对于陛下的突然宣召,董承心中虽有万般揣测,但仍躬身恭敬地问道。 刘协目光深沉地看着董卓,似是想将他看透,但见他抬头,眼中又满是信任与期待,随后示意董承靠近。 他缓缓解开衣袋,取出里面的血书,递到董承面前。 “国舅,此乃朕的血诏,曹操专横,早晚要谋害朕。” “朕命你联合忠义之士,除灭奸党,复兴汉室。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走漏风声。” 刘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董承接过血书,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深知此事的危险性,但看着刘协坚定的眼神,想到汉室的兴衰,心中又涌起一股使命感。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董承跪地,郑重地说道。 刘协连忙扶起董承,眼中有泪光闪烁。 “国舅,汉室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董承怀揣着血书,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告辞离去。 他深知,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充满荆棘与危险的道路,但为了汉室,为了天下苍生,他义无反顾。 回到府邸,董承神色凝重的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缓缓展开这份密诏。 借着昏黄的烛光,他反复研读密诏。 “曹贼弄权,欺君罔上,汉室危在旦夕......” 密诏仿佛透过文字,将朝堂上曹操的嚣张跋扈,和天子那无奈而愈发绝望的目光一一展现。 董承心中的使命感更加汹涌澎湃,好似下一秒便要喷薄而出,亮剑于天地间。 但想到如今时势迫人,他深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献帝和无数忠义之士。 他目光一沉,谎称身体有恙,下令闭门谢客,便开始秘密联络忠义之士。 此刻的祢和也应下曹操的邀约,与他共赏夏收美景。 和曹操共坐一辆马车内的祢和,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忍俊不禁。 这日,曹操身着一袭简约却不失华贵的锦袍,只带了少数随从,轻车简从地来到祢府。 他望着祢府那略显古朴的大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 这祢家虽非高门大户,却也是藏龙卧虎,既出了祢衡这等狂傲不羁之人,又有那少年天才的祢和。 两兄弟虽性格迥异,却也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良材美玉。 曹操命随从上前通报,不多时,便有下人引着他步入祢府庭院。 只见庭院中花草繁茂,虽无奢华装饰,却处处透着一股清新雅致之气。 曹操正暗自欣赏,感概自己眼光好时,忽听得一阵冷哼声传来。 “汝这厮怎会来此,莫不是又想来耍什么阴谋诡计?我这陋室庙小,可容不下龌龊之人。” 来人身着素袍,手持竹扇,大步走来。 只是眉间讥讽之意太重,硬是将他的颜值拉低了几分,此人正是祢衡。 曹操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并不理会他的口出狂言。 “正平别来无恙,今日天气甚好,又闻今年是个太平丰年,美不胜收,操特来邀祢和公子一同前往,共赏夏收之景。” 祢衡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太平丰年?曹司空好大的口气!如今汉室衰微,百姓流离,你却在此空谈太平,真是掩耳盗铃。” 曹操闻言,心中一凛,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未减。 “正平所言极是,操日夜忧心天下,只盼能早日平定四方,还百姓安宁。” “今日前来,也望能与祢和公子畅聊一二,共商大计。” 祢衡却丝毫不给曹操面子,继续挖苦。 “共商大计?司空大权在握,又何须与我等草民置喙?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竖子!你......” 曹操的拳头在袖中紧紧握住,他心中怒火中烧,眼中杀意渐起。 却又深知祢衡素有才名,杀之恐惹天下人非议。 且他还是祢和一母同胞的兄长,只能强忍着心中不忿,尴尬地站在原地,努力寻找着化解这尴尬局面的言辞。 周围的侍从们,更是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恨不得自己耳聋目瞎,生怕会被二人的怒火波及,被烧得一命呜呼。 就在这时,祢和也从内堂匆匆赶来。 一年不见,他身姿略显单薄却又不失挺拔,身高约一米六五左右。 一袭青衫,衬得他皮肤白皙似雪,泛着柔和的光泽,又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爽。 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祢和心中暗叫不好。 祢和连忙快步走到两人中间,先是对着曹操深深一揖。 “司空恕罪,兄长性格直爽,言语多有冒犯,还望丞相海涵。” 然后又转向祢衡,轻声劝道。 “兄长,丞相大人今日肯亲自前来,乃是礼贤下士,是一番好意,莫要辜负了。” 祢衡见弟弟如此说,想起二人的约定,也不好再继续发作,只是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曹操见状,连忙顺着祢和的话往下说。 “无妨无妨,正平乃是性情中人,操素来敬重。今日只谈美景,不谈他事。” 祢和见曹操给了台阶下,也笑着迎合。 “司空大人既有此雅兴,和愿与司空同往,一同去田间赏景。兄长若有兴致,也可一同前往。” 祢衡闻言却摆了摆手。 “你们去吧,我可没这闲情逸致。” 言罢,便转身回屋去了。 曹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以往的笑容,只是神情中多了丝勉强。 “如此,那就有请祢和公子与我共乘一辆马车了。” 祢和微笑着点头,与曹操一同走出祢府,来到马车前。曹操亲自撩起车帘,邀请祢和上车,尽显礼贤下士之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八章 马车缓缓前行,一路上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隔着车窗,祢和看着街道两旁沿街叫卖的商贩。 有卖糖人的老头,有挑着担子摆摊卖菜的农夫,还有脂粉摊子前努力招揽顾客的妙龄女子...... 如今的许都,虽然不似后世景区里那样的繁杂多样、富丽堂皇,但也能让人体验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先生可曾一览过洛阳的繁华?” 曹操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忽然叹了口气。 祢和心头一震。 虽然遗憾自己不曾亲眼见过大汉时的国都洛阳,但在古往今来,文人骚客们的笔下和他人的传诵中,他也有幸窥见过它的姝色。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 洛阳地处中原,地势平坦,交通四通八达,北起邙山、南邻洛河,南北九里,东西六里。 不仅规模宏大,布局上更是秉持着“象天设都”的理念,十分严谨。 自东汉时期,便有大量的胡商往来聚集,使其成为天下经济的“焦点”。 在文化上,更是孕育出了无数颗璀璨的明珠,全盛时期的“太学”人数就达到了惊人的三万余人。 《东都赋》、《洛神赋》、《三都赋》...... 一句“洛阳纸贵”,成了多少文人墨客人难以企及的目标。 “不曾见过,但幼时常听人提起。” 整理好思绪后,他轻声回答。 “听说那时的洛阳,乃是天下第一城!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各国商旅往来不绝。” “每逢佳节,城内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文人雅士在酒楼吟诗作对;街市上,胡商带来的香料,更是浸满了整条街。” “只可惜,董卓一把火,将这一切都付之一炬了。” 想到曾经的洛阳,他也不免为之叹惋。 “是啊,那时的洛阳,当真是天下第一城。可惜如今......” 曹操目光悠远,语气里带着几分痛惜,好似在缅怀记忆中的洛阳城,又好似在回忆城中的自己。 他顿了片刻。 “不过先生放心,我保证许都定不会再现洛阳城的结局。” 闻言祢和侧目望去,只见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曹操,不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野心勃勃,“宁可我负天下,休要天下人负我”的枭雄,而是一个心怀天下的雄主。 马车一路前行,驶出了许都,来到了广袤的田野间。 微风拂过,麦香阵阵。 夏收时节,农夫们在田间辛勤劳作,不时弯腰割稻,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野上空。 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起伏,空气中弥漫着麦子的清香,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曹操、祢和两人前后下了马车,并肩走在田间。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曹操一身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纹,腰间佩剑的流苏随风轻晃。 “先生请看,这军屯之策,不仅让我军有了充足的军粮,还让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 “先生之功,功在千秋,我代这田间百姓多谢先生大才。” 祢和望着田间劳作的百姓,眼中也满是欣慰。 “祢和不敢,和只盼能为天下苍生做些实事。如今丞相心怀天下,以民为本,这才是百姓之福。” 曹操轻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曹某冒然邀先生前来,一是为了感谢先生献上军屯之策,解了我军的后顾之忧;二是想与先生一同看看这丰收之景。” 祢和听后,谦逊地笑了笑,别人不知内情,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此乃司空英明,祢和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先生高洁,曹某佩服。” “不知,我可有幸能邀先生与我一同收割,与百姓美美与共?” 祢和愣了一瞬,随即陪笑着开口。 “难得曹公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两人并肩走入麦田,金色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曹操弯腰抓起一把麦穗,用力一割,麦穗应声而落。 他抬头看向弥衡,笑道:“先生可会?” 祢和淡笑不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他刷过的农家视频是干啥吃的。 他利落的接过镰刀,动作虽不熟练,却也有模有样。 割下一把麦穗,放在手中细细观察。 “曹公,这麦穗虽小,却承载着百姓的希望。” 曹操点头,目光深远。 “是啊,这麦穗虽小,却是天下之本。我曹孟德若能得天下,必当以百姓为本,让这麦田年年丰收。” 祢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曹公若能如此,天下苍生之幸也。” “先生,今日这麦田,可还入眼?” 曹操微微侧首,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祢和抬眼望向远方,神色淡淡道。 “麦浪如海,丰收在望,确是美景。只是不知,这丰收之后,百姓能否真正得益,可以裹腹?” 曹操闻言,笑意更深。 “先生果然心系天下。不过,这天下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我曹孟德虽不敢说能造福万民,但至少,不会让这麦田荒废。” 他轻蹙着眉,目光转向曹操。 “曹公此言,倒是豪气干云。只是,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失所,麦田再丰,也不过是权贵之食,与百姓何干?”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笑道。 “先生此言差矣。我曹孟德虽为权贵,却也深知百姓之苦。” “今日这麦田,便是我为百姓所种。待收割之后,粮仓充盈,百姓自可免于饥馑。 曹操停下脚步,看着祢和,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他缓缓开口。 “先生可知,我曾经最想看到的就是这般的景象。” “百姓安居乐业,田地五谷丰登,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可惜时势弄人。” 祢和心中一动。 这世上的豪杰难有不为时世所累,也鲜少有人真正关心百姓的疾苦。 可偏偏是曾下令屠城的曹操,却能为一幅春耕图驻足良久,这份胸襟,着实令人钦佩。 “先生大才,我曹操亦求贤若渴,不知先生可愿留在本司空身边,共图大业?” 祢和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但旋即,眼中又盛满了感动。 这也是他昨日才签到的新技能——“初级、表情管理”。 “承蒙司空如此厚爱,祢和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尚未弱冠,恐怕难当大任。”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 “先生过谦了,先生“麒麟子”之才,我自是深信不疑。若得先生相助,本司空定能如虎添翼,再创佳绩。” 祢和看着曹操坚定的目光,心中稳了。 他深知曹操乃当世枭雄,有平定天下的志向和能力,可作为后世生活在和平年代,接受多年“人人平等”教育的人,有一个问题他不得不问。 思索再三,他微微欠身,神色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肃穆的开口询问。 “敢问孟德公,依您之高见,国之重,在君?在民?” 曹操见他神色认真不似推诿,也缓缓收敛了笑容,认真思考。 “此问,颇有深意。依操之见,国之重,君民皆不可缺。”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目光望向远处着急收粮的农户,似是要透过这群人,看到了天下苍生。 “君者,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君主手握权柄,掌控乾坤,其谋略、决断关乎国家兴衰。” “若无贤明君主,朝堂之上便如一盘散沙,政令不通,何谈国家安稳?” 言罢,曹操目光炯炯,直视着祢和,又继续续道。 “然民为邦本,亦不可忽视。” “百姓如土地,滋养万物。” “若无百姓辛勤劳作,何来粮草充盈,兵源充足?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命人大力推行屯田制,便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根基方能稳固。” 祢和认真聆听,眼中闪过一抹钦佩,这样跨时代的发言,虽然对后世的人们来说称得上封建,但在如今而言,确是少有的“公正”。 “丞相所言,令和茅塞顿开。君为引领,民为基石,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曹□□朗大笑,眼中满是对祢和志同道合的欣赏。 “你能领悟,甚好。” 祢和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不见一丝虚伪,只有满满的真诚。 “承蒙厚爱,祢和愿助孟德公一臂之力。” 曹操大喜过望,大力拍着祢和的双臂,一时失了力道,疼的祢和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好!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随后两人更是一路上谈天说地,从农事到民生,从治国之道到天下局势,相谈甚欢。 曹操心中暗自惊叹于祢和的才学与见识,觉得他与祢衡虽是同胞兄弟,性情却截然不同,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祢和也感叹于古人的智慧,不愧是“乱世枭雄”,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若不是有后世的格局,和他这些时日的积累,他还真不做不到应对自如。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田野染成了一片金黄,伴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曹操和祢和同乘马车,一起返回了许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十九章 董承自那日闭门谢客后,便一直隐于家中反复斟酌谋划。 毕竟“除曹”一事,干系着汉室兴衰,稍有差池便会落得个万劫不复之地,丝毫马虎不得。 听闻那新来许都的刘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气宇轩昂,谈吐不凡。 与他同行的关羽、张飞,皆是武艺高强、能征善战的武将奇才,更是曾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扬。 且刘备平日里,处处彰显着愿为汉室鞠躬尽瘁的赤诚之心,这般人物,正是可以拉拢的不二人选。 不久后,董承便秘密派人暗中接触刘备。 刘备得知刘协不满曹操的专权,暗中与一些忠心的大臣商议,想要趁机除掉曹操。 为了拉拢自己,刘协甚至还特意传来密诏,言辞恳切,满是对他的期许。 刘备展开手中的密诏,看着那一行行字迹,心中百感交集,十分纠结。 他虽一心想要匡扶汉室,但奈何曹操势大,朝中爪牙遍布。 若是贸然行动,不仅自己性命堪忧,还可能会连累无数忠义之士,祸及天下。 经过多日的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刘备还是决定答应献帝之请,舍生取义。 他一面与献帝派来的人保持联系,一面又在曹操面前表现得更加恭顺,好让曹操放松对他的警惕。 这日夜晚,月色朦胧。 董承派人送来密信,相约会面。 刘备准时赴约,同偏将军王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还有国丈董承,齐聚密室。 他们神情严肃的在密诏上一一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歃血盟誓,誓要为汉室除去曹操这一奸佞。 这些人都是朝中坚定的“保皇派”,一心只为汉室江山,是真正的汉室忠臣。 只是他们深知曹操的危险性,由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约定等凑齐十个人时,再设法除去曹操。 另一边,为了防止被曹操发现端倪,刘备这些时日天天在后园种菜,荒废时日。 关羽、张飞道:“哥哥怎么不留心天下大事,却干起这种粗活儿了?” 刘备心想:“正是要干一场大事,才更要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他想着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要舍身取义。 尤其是三弟的性格,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便只是简单敷衍了过去。 “我的心事,你们还不懂得。” 两人听后面面相觑,也不再说话了。 几日后,皇宫内举办了一场宴会,宴请朝中大臣,众人都好奇的“刘皇叔”刘备,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表面上一片欢声笑语,实则各自心怀鬼胎。 刘备坐在席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发现,曹操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许多大臣都对曹操唯命是从。 朝中的“保皇派”四下分散,只能暗中联络,积蓄力量,以图来日。 而刘协虽贵为天子,却处处受到曹操的掣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酒过三巡,曹操突然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刘备面前,含笑举杯。 “玄德公,今日咱们可要好好喝上几杯。你我二人,皆是当世英雄,日后定要携手共创大业。” 刘备心中一惊,他深知曹操这句话的分量。 若应下,便等同于站在了曹操这一边;若不应,又怕得罪曹操,招来祸端。 他略一思索,端起酒杯,笑着说回应。 “孟德公过誉了,备不过是一介粗人,能得公如此看重,实在惶恐。” “天下大事,还需仰仗孟德公这样的豪杰。” 曹操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玄德公太谦虚了。依我看,当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宴会结束后,刘备回到府邸,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深知,曹操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往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与此同时,曹操也在密切关注着刘备的一举一动,还派死士们潜伏在他家附近,以便监视。 他隐隐感觉到,刘备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于是为了试探刘备,曹操时常邀请他到府上做客,表面上是把酒言欢,实则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刘备居于许昌,暂栖于曹操篱下,每天就在府邸后院悉心种菜浇园,看似悠闲自在,实则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一日,刘备正手持木瓢,专注为菜地浇菜。 菜叶上清水滑落,于日光下闪烁如珠。 忽然听到前院一阵喧闹,还未来得及反应,许褚、张辽就已经率领一众士兵闯入。 二人看见刘备,恭敬地行过礼后,许褚声如洪钟,率先秉明来意。 “曹丞相有请刘皇叔,速入曹府一叙。” 刘备心中猛地一震,手中木瓢也险些掉落。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心中暗自揣测,心忧曹操是否知晓了他与董承等人密谋反曹之事,一时间忐忑不安。 又庆幸二弟、三弟如今不在府上,不必受他连累。 但面上却强作镇定,稍作整理后,便随二人前往。 到了曹府,刘备稳步而入,就见曹操正于厅中踱步,显然是等候已久。 曹操抬眸,目光如炬,直射刘备,嘴角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玄德公,你在家中可是做着好大的事啊!” 刘备心中“咯噔”一下,头皮发麻,以为计划败露,心跳急剧加快,脸上却仍努力维持平静。 随后抬眸,拱手谦让。 “丞相说笑了,备不过是一介庸人,能有何事。” 曹操见状,哈哈大笑,上前拉住刘备的手,步入后园。 二人且行且谈,在不露锋芒间彼此试探。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幽静之处。 抬眼望去,一座八角飞檐的小亭映入眼帘。 此亭周身朱漆虽历经风雨,却仍透着古朴雅致。 亭柱之上,刻着几行飘逸的字迹,似是前人留下的墨宝,在岁月的摩挲下,更添几分韵味。 亭顶的琉璃瓦错落有致,于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走进亭中,石桌上已摆好了一瓮热气腾腾的煮酒,酒香袅袅,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气中。 旁边玉盘里盛着青梅,颗颗饱满圆润,色泽诱人,泛着晶莹的光泽,仿若刚从枝头摘下。 亭外,碧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拂,似是温柔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不远处,一湾清泉潺潺流淌,水波潋滟,泉边的荷花正肆意绽放,在阳光的投射下有五彩的斑斓。 曹操抬手示意刘备坐下,亲自斟酒,俯身间状似随意的张口闲谈。 “玄德,你竟亲自学起种菜来,着实不易啊。” 刘备听后,心中的一块巨石方才落地,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接过酒杯,浅饮一口。 “不过是借此消磨时光,让丞相见笑了。” 曹操并不反驳,指着盘中的青梅,向刘备说明了邀他一叙的目的。 “我今日见那园子里的梅子熟了,想来唯有玄德于此事与我最是相通,便特意热了酒请玄德来喝一杯,” “未曾提前通知,是我之过,那我便自罚一杯,以示赔礼。” 刘备听了,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备在家中种菜本只是自娱自乐,能得丞相青睐,是备的福气,又怎会觉得叨扰呢” 随后两个相对而坐,开怀畅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二十章 二人不知饮了几壶酒,忽然天色骤变。 原本晴朗的天际竟如被泼墨浸染,铅云翻涌着自西北方压来,将蓝天白云尽数遮蔽。 远处平原上,一道灰黑色的龙卷正裹挟着黄土拔地而起,如一条狰狞狂龙在天地间肆虐咆哮。 在天际惊雷炸响的刹那,刘备心中暗藏的密诏似有千斤重。 曹操的目光如淬毒银针,穿透他刻意佝偻的脊背。 亭外狂风卷着柳絮撞进朱漆栏杆,在两人中间织成一张翻飞的白网。 刘备见状,忙起身扶住亭柱。 指尖触到冰凉的朱漆时,就听见曹操清朗笑声自头顶传来。 “玄德可知,龙为何能位列四灵?” 曹操并不等候他的回答,转而执起酒壶细细斟酌,鎏金酒壶在掌心折射出冷光,琥珀色酒液注入青玉盏时泛起阵阵涟漪。 “因其善变。”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曹操转身时,衣袖随风轻扫过刘备的鬓角。 “大者兴云吐雾,小者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正如玄德那满园菜畦。” “而今天下英雄,亦当如神龙般屈伸由心。” “玄德又可知龙生九子?” 抬眸时,见曹操负手立于亭心,玄色锦袍被猎猎山风鼓起,面上神情竟比那翻涌雷云更显莫测。 刘备垂眸避开他灼灼目光,袖中双手却已捏得发白。 他望着曹操将酒盏推至案头,盏沿与石桌相触时发出清脆声响,恍若刀兵相交。 远处龙卷风已近在咫尺,灰黑色的风柱吞噬着天际线,将整个相府笼罩在末日般的阴影里。 自入许昌以来,他刻意收敛锋芒,每日只在菜畦间消磨时光,原以为能瞒过曹操耳目,却不想此刻被当面点破。 喉间发苦,但面上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备肉眼凡胎,如何识得英雄?” 曹操大笑,笑声直震亭瓦,也震得刘备心中发紧。 他忽而握住刘备手腕,将其拉至亭边,指尖划过栏杆上斑驳刻痕。 “玄德莫要过谦,且看这中原大地,谁人当得起英雄二字?” 刘备的冷汗浸透中衣。他望着远处愈来愈近的龙卷风,见那风柱已卷起枯木碎石,在灰暗中舞出惊心动魄的轨迹。 深吸口气,斟酌开口。 “淮南袁公路四世三公,麾下甲兵十万,兵多粮足,可为英雄?” “袁术?” 曹操忽然轻笑,指尖在石桌上划出一道深痕。 “不过是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 他屈指弹向刘备面前的青梅,果实应声滚落。 “就像这梅子,看着光鲜,内里早已腐烂。” “河北袁本初出身名门,据有四州,部下谋士如云,可是英雄?” “袁绍?” “不过匹夫竖子!” 曹操猛地拍案,石桌上的青梅被震得滚落数颗。 刘备垂眸避开他如炬的目光,却见曹操突然探身,用银箸扎起一颗青梅。 刀尖穿透果肉时汁水迸溅,在石桌上洇出暗红血渍般的痕迹,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袁绍优柔寡断、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见小利而忘命,不是英雄!” 刘备见他目露凶光,忙以衣袖遮挡飞溅的酒渍。 眼角余光瞥见亭外柳树枝条被狂风扯断,漫天柳絮如雪纷飞,忽想起刘表镇守荆州时,曾赠他二十车蜀锦。 正欲开口,却听曹操已先发话。 “刘表徒有其表,虚名无实,亦不是英雄。” 刘备心下骇然,咽下喉间泛起的血腥气。 他想起昨夜董承派来的密使,想起那些被雨水浸湿的绢帛上,尚未干涸的字迹。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忽然触到一道划痕——那是三年前在徐州,曹操用佩剑刻下的“天下”二字。 “有一人血气方刚,雄踞江东,江东孙伯符该算是英雄吧?” “孙伯符?” 曹操忽然松开手中的银箸,任其“当啷”坠地。 他抓起酒壶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玄色锦袍上洇出深色水痕。 酒壶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青梅纷纷滚落。 “不过是个借父之名的竖子!算不得英雄。” 狂风卷着沙粒扑入亭中,刘备听着曹操对他人的种种评价。 “刘璋暗弱,张绣无谋,这些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刘备思索再三,不知还有何人,只得如实回答。 “除了这些人,我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称得上是英雄。” “玄德真不知?” 话音未落,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劈开云层。 惊雷炸响的瞬间,曹操突然抓住刘备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石桌上。 刘备的掌心触到曹操掌纹间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他听见曹操在耳边轻笑。 “你看这龙...”指尖划过刘备掌心生命线,“既能蛰伏深渊,亦可翱翔九天。” “玄德,你真当我看不出你这韬光养晦之计?” 刘备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他望着曹操瞳孔里跳动的雷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菜畦、自己的谨慎、自己的每一次退让,都不过是曹操棋盘上的棋子。 远处龙卷风的呼啸声中,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不得不强作镇定。 “备...实在不知...” “玄德当真不知?” 曹操的声音突然低沉如虎啸,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所谓英雄,必定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话音未落,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劈开云层。 刘备在耀眼的雷光中,见曹操突然伸手指向自己,又重重按在胸口。 “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只你我二人!” 惊雷炸响的瞬间,刘备手中的青玉箸"当啷"坠地。 他望着在青砖上弹跳的玉箸,忽然想起董承藏在玉带中的密诏,想起昨夜灯下与关张二人歃血为盟的情景。 指尖在石桌上无意识地划过,沾了满手青梅的酸涩。 “好个震耳欲聋!” 刘备俯身拾起玉箸,见曹操正眯起眼睛审视自己,忙以袖口拭去额间冷汗。 “备自幼畏雷,让丞相见笑了。” 龙卷风的阴影掠过亭顶,曹操望着他颤抖的指尖,忽而仰头大笑。 笑声混着渐密的雨点,惊起檐下避雨的寒鸦。 他亲手为刘备斟满酒,杯中倒映着两人交错的身影。 “一声惊雷,便吓成这样,原来玄德你竟还害怕打雷?” 仍凭他如何揣测,刘备都不予反驳。 只是垂眸饮尽杯中酒,舌尖泛起的苦涩混着青梅的酸甜。 筷子的事也被轻轻遮掩过去。 远处龙卷风渐渐消散,云层缝隙间透出几缕阳光,恰好照在石桌上未喝完的酒瓮上。 他听见曹操吩咐仆从添酒的声音,却觉得这春日的惊雷,远比那夏日的骄阳更令人胆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一章 盛宴过后,许都内的局势愈发紧张。 随着冬日的到来,保皇派和曹营的矛盾日益加深,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只是谁都知道,这种平静终究是镜花水月,彼此间的暗流涌动,也在无声处厮杀蔓延。 但是这些,对当前的祢和而言并不紧要,他虽然应了曹老板的邀请,入了曹营,但曹营内也是各派林立,彼此间多有摩擦。 临近年关,各路诸侯皆在修生养息,不愿大动干戈。 他刚入曹营,如今年龄、资历尚浅,身体又是众所周知的羸弱。 且他兄长祢衡同众人间皆有口舌纷争,只是可大可小。 如今便也只领了记事令史这个闲差,三五点卯时去上一遭。 虽然和预想的有所出入,但在古代提前过上,上三休四的清闲工作,也挺合他心的。 (记事令史:九品官职,主要负责记录、整理文书等工作,工作内容较为单一,相对不那么忙碌。ps:作者的私心,我也想要上三休四的工作啊!) 他眼下最头疼不已的是如何劝自己那位“愤青”哥放下屠刀。 虽然失了有关这个时间段的记忆,但也更让他确定其中的危险。 只是不知道保皇派和曹老板是何时何地因何事发生的冲突,但看如今的局势,想来也只在朝夕间。 他虽有把握能够自保,可却实在不放心他哥,生怕他一个热血上头,再向曹老板递出“生死状”。 近几日许都内的氛围愈发古怪,连他也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摸鱼,只好老老实实的按时上下班。 好在他年纪小,身体又是众所周知的差,偶尔早退时,除了郭嘉看到时连连感慨,其他人也都不在意。 铅云低垂的许都城裹着层青灰色霜雾,城墙上的玄色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街边的酒肆飘出的胡笳声混着血腥味催促着行人。 街道上的寥寥几人,皆是不敢停留步履匆匆着急忙慌地往家赶。 这日祢和借口身体不适,又提前下班回府,路上却看到他哥步履匆匆的朝董府而去,不安的雷达瞬间点亮。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想起前几日街角发生的那起械斗,他亲眼看见董国丈府中的下人被侍卫们从侧门拖出,鲜血在青石板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祢府后园的梅树上落满积雪,枝桠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祢和手中捧着渐凉的暖炉立在廊下,皮裘上凝着细碎冰碴也毫不在意,只凝神望着大门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原是他母亲的陪嫁,被一分为二做成了两枚相同玉佩送给了他和兄长。 忽听得木门吱呀轻响,祢衡身穿一袭墨色大氅跨过门槛,乌发随意束着玉冠歪斜,眼角还沾着半片残雪。 他脚步虚浮,却仍保持着体态,墨色的衣袂翻飞,低调得好似要隐于夜色。 “阿兄真是好兴致啊!数九寒天还能日日访友,莫不是踏雪寻梅去了?” 祢和冷着一张脸踏过阶前的积雪,玄色锦靴碾过冰层发出脆响,带起细碎的冰晶。 他目光扫过兄长腰间新换的嵌玉蹀躞带,暗纹织锦靴面上未化的泥点,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祢衡喉头发出短促的嗤笑,斜倚着廊柱解下染着酒渍的大氅。 月白色中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间几处暗红的指痕触目惊心,不像是与人暧昧,倒像是同人撕扯留下的。 “阿奴年幼,自是不知“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乐趣,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 “够了!” 祢和猛地扯开皮裘,露出内里暗绣云纹的月白外衣,腰间玉佩撞出清响。 他快步上前,抓住祢衡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董承府前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还有前日在鸿胪寺门前与王子服低语的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祢衡突然上前一步,弯腰俯视着眼前已经长到他肩膀处的少年郎,酒气混着松烟墨味扑面而来。 他额前碎发垂落,一双丹凤眼在廊下灯笼的昏黄光影里泛着妖冶红光。 “阿奴这是唱的哪一出?我不过是闲得发闷,多吃了几次酒,怎么还扯到旁人身上了?” “阿兄!” 见他顾左右而言它,还想敷衍带过,祢和一把抓住他手腕,掌心沁出冷汗洇湿了袖口。 “曹操帐下眼线如织,你们......” “住口!” 祢衡瞳孔骤缩,反手将他甩开,广袖翻飞间,祢和怀中的手炉被重重砸在地上,早已熄灭的木炭散落一地。 竟在寒风中死灰复燃,溅起的火星飘落在两人的衣摆上,却无人在意。 祢衡的声音中带着酒气的沙哑,却字字如刀,直击心脏。 “我知道你如今已入了曹操麾下,但人各有志、各为其主。” 看着少年人稚气未退的脸庞和满眼的担忧,祢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曾十分挣扎,想过为了母亲,为了你,为了整个祢家装聋作哑一次。” “可是阿奴啊,我忘不掉父亲临终时对我的嘱咐。” “我也曾趴在父亲的肩上亲眼见过大汉的强盛,一直以自己是大汉子民为荣,自进学以来便将匡扶汉室为己任,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厦倾覆。” “看看这许都,天子成了傀儡,朝堂皆是曹贼爪牙,我等若不——” “所以你就打算以卵击石,以命相搏?” 祢和声音发颤,但仍固执地抓住他的衣袖。 “这半年来你躬身民间,亲眼所见的惨剧还少吗?皇室已失民心,汉室倾覆更是必然,非人力所能挽救。” “董承那些人能成什么事?不过是拿命去填曹操的屠刀!阿兄不是说过要助我的“鸿鹄志”,怎么你却先要与我为敌?” 廊下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寒风卷着雪粒扑在两人脸上。 祢衡凝视着这个自小看大的弟弟,忽然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和无奈。 “阿奴果然聪明,是兄长对不住你,但有些路,总要有人去走,去试上一试。” “还记得你的回答吗?“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意已决,莫要再劝。” 风突然灌进回廊,吹得灯笼明灭不定。 祢和望着兄长被阴影割裂的面容,记忆突然回到荆州老家的夏天。 那时兄长也是这般固执,非要爬上最高的槐树去为他掏鸟窝,最后摔断了腿养了将近半年却还笑着说不疼。 此刻兄长眼中燃烧的炽热,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叠,让他喉头发紧,但最终他只是别过脸去重新披上皮裘。 “下个月便是母亲的生辰,母亲一直盼着能家人安康一起吃团圆饭,兄长勿要忘了。” 夜色渐深,祢和立在自己寝室外的游廊,望着兄长厢房依旧亮着的烛火,招来安福低声吩咐几句。 “去查查老爷这几日的行踪,从今日起派人暗中跟着老爷,若是他......” 话音未落,檐角风铃被寒风吹得乱撞,叮叮当当惊起檐下两只寒鸦。 寒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安福领命而去时,祢和望着漫天飞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远处曹营方向传来更鼓声,梆子声混着北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而许都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裹挟着时代的命运,正在铅云低垂的天空下,悄然酝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二章 建安四年冬,酉时(17点-19点)。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许都宫阙的鸱吻檐角,吝啬地不透一丝天光,整座城池被罩进一口冰冷的铁灰巨瓮里。 北风卷着细碎如盐的雪沫,刀子般刮过空旷的长街,抽打着道旁枯死的槐树枝丫,发出呜咽似的尖啸,活像野鬼在哭。 屋檐下,垂落的冰棱泛着冷冽的幽蓝寒光,宛如一柄柄出鞘待饮血的利剑,无声地悬在渐渐沉落的暮色里。 祢衡站在冰冷的铜镜前,动作利落地束起散落的头发。 昏黄的镜面映出一张青白瘦削的脸,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幽火。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顶高高竖起的、样式古朴的玄色发冠。 冠是上好的乌木,打磨得十分温润,边缘嵌着极细的银线,勾勒出简约的云纹。 这是他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耗尽心力,特意从洛阳寻来巧匠,耗时数月打造出的,他的及冠之礼。 这顶冠,承载着亡父要他顶天立地的遗志。 此刻在他冰冷的掌心被反复摩挲,竟也生出一丝奇异的微烫,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胸腔里翻涌如沸的孤愤与决绝。 昨夜,董承府中传出消息,就像块烧红的烙铁,“噗通”砸进他死寂的心湖。 今夜戌时三刻(19:45),董国丈将在城中樊楼设宴! 樊楼。 许都城鼎鼎大名的销金窟,温柔乡。 朱门绮户,夜夜笙歌,美酒流成河,佳肴堆成山,环肥燕瘦的美人穿梭其间,巧笑倩兮,编织着纸醉金迷的幻梦。 传闻这楼原本只是个普通酒楼,自献帝迁都许昌,因位置极佳,被几方势力争来夺去,最终落入神秘人之手。 世人皆说幕后老板必是某位深藏不露的皇室宗亲,但究竟是谁,人们众说纷纭,讳莫如深,给这奢靡地更添一层诡谲。 他深吸一口凛冽刺骨的寒气,压下心中激动。 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边缘已磨出毛边的藏青色旧大氅,将昨夜孤灯下呕心沥血写就的《光复十策》,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塞进内衬紧贴心口的暗袋。 那薄薄的纸页,此刻重逾千斤,是他最后孤注一掷的筹码。 推门欲出,寒气裹着雪沫扑面而来。 门槛外,一道清瘦的身影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祢和手捧着一碗温热的姜茶,白雾般的热气袅袅升腾,氤氲了少年清秀的眉眼。 “天色已晚,阿兄这是要去哪儿?今日雪化路滑,莫要摔了。” 祢衡垂眸不置可否,广袖掠过门框。 “管好你曹营的文书,莫要学妇人啰嗦。” 话虽生硬,脚步却不自觉放缓了些,余光瞥见弟弟裘衣上沾着的雪花,知他定是在这寒风中等了许久。 可此事他心意已决,绝无回环余地。 想到这,他一咬牙,下颌绷紧,再不回头,决绝地踏入漫天风雪,将身后那道炽热得几乎要灼穿他后背、饱含无尽担忧的目光,连同那句未尽的关怀,狠狠甩在冰冷的暮色里。 风雪中,祢和静静伫立,直到兄长藏青色的、挺直又孤寂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 少年清亮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各种情绪。 但他只是转身,对着身旁沉默的安福耳语,语速极快极低。 安福听后神色一凛,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没入风雪弥漫的暗巷。暮色彻底四合,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 许都的冬夜,被无边的黑暗和严寒统治。 城东的樊楼,却像一颗坠落人间的妖异星辰,迸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被无数盏鎏金纱灯映得金碧辉煌。 朱漆大门敞开着,暖光、喧嚣和奢靡泼洒在冰冷的街上。 檐角琉璃风铃在凛冽夜风中叮咚作响,清脆空灵,却奇异地与楼内飘出的丝竹管弦、男女调笑、骰子落盅的脆响绞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甜腻的欲望之网。 空气里浮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醇酒香、烤肉香,甜腻得令人窒息。 祢衡裹紧单薄旧氅,踏入这片与外界冰寒地狱截然不同的灼热“极乐”。 他洗得发白的藏青大氅,磨损的边角,腰间毫无纹饰的古朴青铜带钩,与满楼晃眼的绫罗绸缎、金玉环佩格格不入。 唯有头上那顶束得一丝不苟的玄木银纹发冠,端正肃穆,透着一股不肯折腰的清寒。 行走间广袖翻飞,露出腕间一道旧伤疤痕,在这满目珠光宝气中,他像一株误入牡丹园的枯竹,清冷、孤峭。 刚踏上通往二楼、光可鉴人的青石台阶,一个穿崭新锦缎袄子的店小二就斜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小二眼珠一转,嘴角咧开夸张弧度,拔高嗓门,朝着暖意融融的楼内尖声喊。 “哟——嗬!瞧瞧这是哪位贵人驾临?小的眼拙,这不是咱们许都城鼎鼎大名、‘裸衣骂曹’的祢正平,祢大才子嘛!” 他故意把“裸衣骂曹”喊得又响又亮,满是戏谑。 “今儿个刮的什么仙风?把您这尊真神从清修洞府请出来了?莫不是闻着咱樊楼新到‘和旨酒’的香?想赊上一杯,也尝尝这人间极乐?” 他把“赊”字拖得老长,好似生怕人听不清。 话音未落,廊下暖阁里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富商拍着大腿哄笑。 一人醉眼朦胧,指着祢衡发白的衣摆怪叫: “啧啧啧!都说祢先生一张嘴能把死人骂活,活人气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这身行头,啧啧,怕是把骂人的力气都使在缝补丁上了?瞧瞧这针脚,比那曹营阵前的破旗还寒碜!” 旁边几人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 “嘘——!王兄慎言!” 邻座一个穿官靴的中年人“好心”压低声音,音量却刚好钻进祢衡耳朵。 “人家可是连曹丞相都敢指着鼻子骂的硬骨头!万一待会儿在楼上雅间,兴致一来,把咱们这些只知道喝酒享乐的俗物也骂个狗血淋头,搅了董国丈他老人家的雅兴……嘿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这脑袋,还想多喝几年樊楼的好酒呢!” 他故作惊惧地缩脖子,又引来一片心领神会的、更加放肆的哄笑,如同无数毒蜂,嗡嗡扑向台阶上那孤伶伶的身影,将他周身的清寒与自尊啄咬得鲜血淋漓。 若在往日,依祢衡那炮仗性子,定要将这些蠹虫骂得祖宗十八代不得安宁。 今日,他却紧抿失血的薄唇,下颌绷出冷硬的线,将污言秽语当作耳边呼啸的寒风,目不斜视,脊背挺直如松,一步一步,稳稳踏上光洁的青石阶。 脚下,那打磨得能清晰映出人影的青砖上,倒映着他发白的衣袂和孤峭的身影,在周遭晃动的、扭曲的灯红酒绿中摇曳。 像一尾倔强闯入琉璃金池的瘦鲋,被满池珠光刺得眼疼,却依旧不肯低头,仿佛那单薄衣料下,是一副宁折不弯的铮铮铁骨。 穿越回廊,踏过最后几级台阶,无视两侧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来到那扇紧闭的、雕琢繁复花鸟纹的雅间门前。 将怀中那份带着体温的邀帖递给门口侍立、面无表情的董府护卫。 护卫验看无误,侧身让开。 祢衡深吸气,压下胸腔翻腾的血气与孤愤,猛地抬手,推门直入! “吱呀——” 沉重的雕花木门应声而开。 一股裹着浓郁酒香、脂粉香、以及兰炭(专供皇室贵族的无烟炭)燃烧特有无烟火气的灼热暖浪,如同实质般扑面,瞬间驱散他周身寒气,却也带来窒息般的闷热。 雅间温暖如春,甚至燥热。 巨大的鎏金铜炉中,名贵的兰炭无声燃烧,释放稳定炽热的光。 董承坐于上首主位,满面红光,举着嵌宝金樽与左右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席间众人锦衣华服,气氛看似热烈融洽。 鎏金酒器、银质餐具在摇曳烛光下折射迷离温润的光,映着一张张或谄媚、或得意、或微醺的脸。 就在祢衡踏入雅间的刹那—— 诡异一幕发生! 仿佛有无形寒风随他卷入,或是他格格不入的清冷触怒了此间暖热。 雅间四角高几上、墙壁悬挂的数十盏精致烛灯,烛火猛地齐齐剧烈跳动、摇曳。 光影疯狂晃动、拉扯、扭曲!将席间觥筹交错的影子、墙上锦帛画屏,瞬间拉扯成无数道狂乱舞动、张牙舞爪的诡异黑影,如同地狱洞开,群魔乱舞! 突如其来的光影异变,让席间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如同被无形线牵引,齐刷刷地、带着惊疑、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聚焦在门口那个风雪夜归人般、与满室奢华暖融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祢衡站在门口,逆着光,藏青旧氅沾着未化的雪沫,面色青白,唯有一双眼,在狂乱摇曳的烛影中,亮得惊人,直直看向主位的董承。 暖浪裹着浓烈的酒气脂粉香,几乎让祢衡窒息。 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眩晕,迎着那数十道刀子般刮来的目光,挺直了脊梁骨,一步步向主位走去。 脚步落在厚实的西域绒毯上,悄无声息,却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二十三章 眼见着计划之外的人出现,董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上了一层劣质的釉彩。 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与狠厉,握着金樽的手也微微收紧。 祢衡?他怎会知晓此地?是何人走漏了风声?还是……这狂生自己嗅到了什么? 他心念流转间,飞速审视着今日在座的每一张面孔,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泄露的破绽,但不过一瞬,那丝厉色便被完美地掩藏起来。 他放下金樽,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响,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 “哎呀呀!竟是祢正平来了!快请!快请进!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怕是冻坏了吧?” 他目光如探灯般扫过门口的身影,在祢衡那件洗得发白、边缘已有些磨损的旧氅上停留了一刹,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似是嫌弃。 冲着下人扬声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祢先生看座!温一壶最好的酒来,给正平驱驱寒!” 话音落下,早有伶俐的仆役应声而动,迅速搬来一套崭新的花梨木桌椅。 然而,那座位却被刻意安置在了最末席,紧挨着通往回廊的门口。 寒风不时从门缝窗隙钻入,卷走那一点可怜的暖意。 那个位置,离温暖炙热的黄铜大熏炉最远,恰好对着半扇未曾关严的雕花窗,冷风裹挟着雪沫,时不时地灌进来,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这与其说是看座,不如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 祢衡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风雪的气息似乎还缠绕在他的衣袂间。 他清瘦的面容被冻得有些发青,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星投入古井,激不起暖意,只剩冷澈。 他目光淡淡掠过那张被放置在风口浪尖的、冰冷的“客座”,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雅间,无视了仆役试图引导的手,直直走到董承主位前丈许之地,稳稳站定。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堪称莽撞,失礼至极,全然违背了这高堂华屋内众人所尊崇的虚伪仪轨。 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来时路上所见种种。 樊楼外,穷人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樊楼内,灯火通明,酒池肉林。 形成了何等刺目的对比! 方才在楼下,那些官员肆无忌惮的嘲讽犹在耳畔。 上位者的醉生梦死,他人犀利地嘲讽,这一切,如同冰水浇头,又似烈火焚心,不断冲击、拷问着他那颗近乎赤诚的报国之心。 这样的官员,这样的世道,真是他祢正平该追随、能挽救的吗? 他微微躬身,声音因寒冷和竭力压制情绪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响在骤然安静的雅间里。 “祢衡,赴约而来。听闻国丈高义,聚贤于此。” “衡虽不才,身无长物,亦有赤心一片,愿在此倾囊献策于董公,以效犬马之劳,但凭驱策,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抬手从怀中掏出还带着体温的“自荐信”,光复十策,字字入骨。 他语速不快,可每个字都字正腔圆,如同玉磬敲击,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死寂。 只有铜炉里上好的兰炭偶尔爆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反而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破了沉默,正是之前在大堂嘲讽过祢衡的吴侍郎。 他斜斜倚靠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软榻里,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莹润的白玉酒杯,细长的眼睛眯着,目光像黏腻的冷血动物般在祢衡身上爬过,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啧啧啧!” 他可以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道。 “祢先生......好大的志向啊!肝脑涂地?就凭……” 他上下打量着祢衡,目光如同剔骨刀,从祢衡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内里粗布衣衫纹理的旧氅,缓缓滑到他消瘦的手腕,那目光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凭你这一身''''风骨'''',还有那张能把死人都气活的利嘴吗?” 他转头看向董承,表情浮夸。 ”董公,您听听,这酒还没过三巡呢,就有人急着表忠心了?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樊楼的酒,金贵着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讨一杯喝的!” 坐在董承下首的李御史慢条斯理地捋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闻言慢悠悠地接口,声音尖细得如同锥子,直往人耳朵里钻。 “吴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了。” 他先是假意反驳,随即话锋一转,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光。 “祢先生昔日身陷曹营,面对奸雄曹操,尚能……呵呵,全身而退,这份‘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功夫,我等确实是望尘莫及,自愧弗如啊。” 他刻意加重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几个字,其间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只是嘛……” 他话锋一转,像猫玩弄爪下的老鼠。 “老夫心中尚有一惑,不知祢先生可否为我等解惑?” “先生今日在此,口口声声言说效忠汉室,欲为国丈效力,其志可嘉。” “然则,令弟祢和,曾被曹操盛赞此子可比甘罗,如今似乎仍在曹营主簿衙署之中,颇得重用吧?”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老眼紧紧盯住祢衡,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老夫还听闻,令弟前几日似乎病得愈发重了?咳得甚是厉害?” “你们兄弟二人,倒是有趣得紧。一个在曹营病榻缠绵,一个在樊楼高谈匡扶……呵呵呵,这实在是,耐人寻味,耐人寻味啊!” 他最后几个字“耐人寻味”,咬得极重,像淬了毒的针。 “李御史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一个肥胖如山、浑身裹在名贵紫貂裘里的身影慢吞吞地开口了,正是掌管宗室玉牒的刘宗正。 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陷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宽大坐榻里,像一堆裹着华贵绸缎的肉山。 手里正捻动着一串油光发亮的紫檀佛珠,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只从缝隙里透出两道冷冰冰、充满居高临下鄙夷的精光,在祢衡身上来回刮擦。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傲慢。 “祢衡啊,老夫今日就托个大,说几句不中听的大实话。” “你们这些寒门子弟,虚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能窥破天机,指点江山。” “殊不知,这庙堂之高,远非尔等所能想象。”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刻薄。 “你呀,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可知这匡扶社稷,重整河山,需要的是何等根基、何等家世、何等底蕴?” “那是以天下为棋盘的浩大工程!岂是凭你区区一腔热血、几页妄言就能成的。” “你连自己唯一的亲兄弟都割舍不清,立场不明,首鼠两端!今日投曹,明日投汉,如此反复无常,心口不一,谁人敢信?谁人敢用?” 他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声音陡然转冷。 “你那张绢帛上写的所谓妙策,纵然是花团锦簇,字字锦绣,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无用之物罢了!” “你这样的人,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担得起这泼天的干系?” “听老夫一句劝,莫要再痴心妄想,行差踏错!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怕是还要带累董公,带累我们这些真正心系汉室、肩负重任的老臣!” 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划清界限和冰冷的警告。 “赵公所言极是!字字珠玑!” 吴侍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拍案附和,积压已久的怨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喷薄而出。 “祢衡!你当日辱我如腐草虫豸,可还记得?!” “那时何等威风!如今莫不是在曹操那里混不下去,走投无路了,倒想起‘共襄盛举’了?” “你这等反复无常、卖主求荣的小人,谁知道是不是曹操那奸贼派来探我等虚实的细作。” 他染着蔻丹的手指隔空狠狠点向祢衡,声音尖利刺耳。 “别忘了!你那宝贝弟弟祢和,还在曹营里躺着咳血呢!病痨鬼一个!” “你今日来,莫不是想用我们这些‘忠臣’的头颅,去给你那快咽气的弟弟换一碗续命的参汤?” “董公!此等卑劣无耻、来历不明之人,留之何用?简直是玷污这清雅之地,败坏我等清誉,当速速将其乱棍逐出!” 其余众人仿佛被点燃了引线,也纷纷出声谴责,只有少数人保持沉默,将目光投向了今日的主位,等待他的发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四章 董承心念飞转,祢衡之才,他确有耳闻,或堪一用。 但眼下,这狂生已成功惹起众怒,成了众矢之的。 值此图谋大事的紧要关头,绝不能让一个无足轻重的祢衡破坏了内部的“和谐”,寒了这些人的心。 一个祢衡,远不值得他付出如此代价。 眼见局面愈发剑拔弩张,他心中做了决断,便也不再作壁上观,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够了!” 樊楼内的喧嚣陡然被一声沉喝斩断,像冰棱砸在冻僵的河面。 董承终于抬眼,却没看祢衡半分,只对着那几位面露讥诮的官员微微抬手,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安抚。 “诸位同僚,稍安勿躁。” “不过是个不通世务、不识时务的狂生信口雌黄,痴人妄语罢了,何须与他一般见识?没得气坏了身子,失了体统。” 轰——!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祢衡身上。 一句“狂生”,一句“信口雌黄”,轻飘飘地,就将他满腔赤诚、呕心沥血写就的策论、乃至他这个人全部的价值,彻底否定,碾落尘埃。 一句句,一字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祢衡耳中,更直直刺向他那想要“救国”的心。 他攥着《光复史册》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页里。 方才还存着的那点希冀,瞬间被这赤裸裸的偏袒碾得粉碎。 他原以为董承是识货的,是能容得下直言之士的,却没想这位国舅爷在众人面前,竟连正眼瞧他一下的体面都吝于给予。 “狂生?” 祢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积压的愤懑终于冲破了隐忍的堤坝。 “我祢衡怀揣一片赤诚,携济世安邦之策而来,欲助国丈共扶将倾之汉室!你们——” 他猛地伸手指向那群官员,手臂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们这群尸位素餐、只知饱食终日、醉生梦死的蠹虫!不懂治国之道,不恤百姓之苦,满腹只剩营营苟且、党同伐异!不懂也就罢了!” 他的目光猛地钉回董承脸上,充满了血丝,字字泣血。 “可你!董承!董国丈!你身负皇恩,口称忠义,竟也如此昏聩不明,不辨贤愚,只听信这群谗佞小人之言?!你太令我失望了!” “放肆!” 董承眉头骤拧,终于正眼看向祢衡,那眼神里却再无半分之前的算计或伪善,只剩下纯粹的嫌恶与不耐。 “董某在此设宴,岂容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撒野?” 旁边的长史立刻顺着话头呵斥。 “区区一个狂士,也敢在国舅面前搬弄是非,真当樊楼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看他是想攀附国舅不成,便恼羞成怒了吧?” “这等货色,也配谈光复汉室?怕不是来混口饭吃的!” 污言秽语再次如箭般射来,祢衡气得浑身发颤,那张素来倨傲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青白色。 他猛地将手中绢帛撕得粉碎,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凄厉的光。 “好!好一个董国丈!好一群‘忠良’!” 祢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癫狂。 “你们这群人,一边高喊着匡扶汉室,一边却容不下半点逆耳忠言!” “曹贼权倾朝野、倒行逆施之时,你们畏缩如鼠,噤若寒蝉!如今不过是寻得一处安稳地,聚在一起喝几杯昂贵的酒,听几曲靡靡之音,倒学会了党同伐异,排挤贤能!好一派‘忠臣’风范!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嘲讽。 “我祢衡!当真是瞎了眼!盲了心!竟会把你们这群庸碌怯懦、只顾私利的冢中枯骨,当成这黑暗世道里最后的希望!是我愚蠢!是我天真——” “给我住口!” 董承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盘叮当作响,终于彻底撕破了脸皮。 “狂犬吠日!不知所云!来人!” “曹贼当权时你们畏缩如鼠,如今不过聚在一处喝几杯酒,倒学会了党同伐异!我祢衡瞎了眼,才会把你们当成救世的希望——” “给我把他拖出去!” 董承猛地拍案,厉声打断他,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再敢胡言乱语,打断他的腿!” 两名膀大腰圆的家仆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似的一左一右狠狠架住了祢衡瘦削的胳膊,巨大的力量捏得他骨头生疼。 祢衡还在挣扎怒骂,污言秽语混着痛心疾首的嘶吼砸向满堂宾客,却只换得一片鄙夷的哄笑。 “放开我!董承!你这鼠目寸光、不辨忠奸之辈!迟早要败在曹贼手里——” 拖拽中,他的手腕狠狠蹭过樊楼坚硬的门槛,粗粝的木刺刮开皮肉,血珠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咚” 一声沉闷的重响。 他被那两家仆毫不留情地、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狠狠扔在了樊楼门外冰冷彻骨的雪地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北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疼。 祢衡趴在雪地里,半天没能爬起来,手腕的伤口被寒气一激,疼得他倒抽冷气。 身后,楼内的欢声笑语隔着厚厚的门板传出来,依稀还能听见里面的人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哈哈哈,扔出去了!” “这不是那个大言不惭的狂士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和董国舅论事?” “被丢出来了?活该!” “看他那样子,怕不是冻傻了吧?” ...... 讥讽的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祢衡却连抬头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裹紧衣衫匆匆而过,投来或好奇、或怜悯、或同样鄙夷的目光,夹杂着低低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雪沫,不断洒落在他身上。 他曾以为自己的才华能劈开这乱世的阴霾,曾以为总有识货之人能懂他的抱负。 可今日,在这樊楼之下,在这漫天风雪里,他才明白,所谓的光复大业,所谓的君臣相得,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梦。 这个世界,从不需要他这样“卑贱”的“清醒者”和“直言者”。 它只需要顺从者、沉默者、以及……樊楼里那些“贤良”们。 一股难以言喻的、比冰雪更冷的悲凉,如同毒藤般迅速缠绕了他的心脏,一点点绞紧,几乎让他窒息。 方才在楼内沸腾的热血,早已彻底冷透,冻成了冰坨,沉甸甸地坠在心底最深处。 他仰头看着早已漆黑的天空,手掌早已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的眼底有不甘、有愤怒、最终却都化成了无奈。 随后,他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荒谬与悲哀,猛地仰起头,对着那漆黑的天幕,爆发出了一阵嘶哑而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穿透风雪,充满了无尽的悲怆、自嘲与幻灭,在空旷寒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厉而孤独。 “哈哈哈哈......竖子!...竖子不足与谋!汉室,汉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二十五章 樊楼外的风雪比内里的酒气更浓烈,祢和立在街角那株老槐树下,玄色大氅的下摆被北风卷得猎猎作响。 他已在此站了近一个时辰,指尖拢在暖炉里,却依旧能觉出寒意顺着靴底往上钻。 方才楼内隐约传来兄长的怒骂声,隔着厚重的窗纸,像困在瓮里的兽吼,沉闷又绝望。 祢和垂着眼,长睫上落了点碎雪,睫毛微动,那点白便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紧抿的唇线旁。 他太懂祢衡了。 那点孤高的才华,那不肯屈就的傲骨,在这等场合里,本就是块会硌伤人的碎玉。 于是他特意高价收来了一张请帖,让他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祢衡眼前。 果然,没片刻功夫,就看见樊楼的朱漆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两道粗壮的身影拖拽着一个人踉跄出来。 祢衡的锦袍被扯得歪歪扭扭,发冠掉了,散乱的发丝上沾着雪沫,半边脸颊红肿着,手腕上还有被拖拽时蹭出的伤口。 “这不是前几日还说要给朝廷献什么策的狂生吗?” “哟,这是让人赶出来了?我就说嘛,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祢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冻住的风箱。 他想抬头,想再骂几句,可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听着那些刻薄的话钻进耳朵——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才华,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笑柄。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轻响,竟盖过了周遭的嘈杂。 祢衡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一双皂色云纹靴停在自己眼前。 靴边沾着新雪,却不染半分泥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带着熟悉的、清冽的冷香。 那是件紫貂大氅,边缘滚着一圈厚实的白狐毛,被轻轻拢在他身上。 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那些窥探的、嘲讽的目光,都一并挡在了外面。 “兄长。” 祢和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却清晰地钻进祢衡耳里。 没有怜悯,没有责备,只是平静的两个字。 祢衡猛地一颤,藏在大氅下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冻得发硬的雪里。 他终于抬起头,透过氤氲的水汽,看见弟弟垂眸望着他,眸色比这寒冬的夜还要深。 祢和的睫毛上还挂着雪,侧脸在檐角灯笼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可方才披大氅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腕伤口的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周围的讥笑声不知何时停了。 路人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公子,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仆从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便知不是好惹的,讪讪地散了。 “抬回去。” 祢和对仆从吩咐道,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那几个方才还在窃笑的路人脚步更快了些。 两个仆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祢衡从雪地里架起来。 祢衡被裹在温暖的大氅里,鼻尖忽然涌上一股酸意,却死死咬着牙没让泪掉下来。 他偏过头,看见祢和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玄色大氅的背影在风雪里挺直如松,竟比樊楼的梁柱还要可靠。 可这份可靠,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曾以为自己是照亮乱世的火,要带着弟弟,带着天下人走出泥沼。 可如今,他这团火被风雪浇得只剩灰烬,反倒是他自以为年幼的弟弟,替他挡住了这刺骨的寒意。 马车帘被放下的瞬间,祢衡听见外面祢和低声对仆从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吩咐处理他方才掉在雪地里的竹简。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点支撑着他闯樊楼、骂群僚的报国之心,在被董承呵斥“拖出去”的那一刻,在被丢进这漫天风雪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碎了。 碎得像他手腕上的血,混着雪水,渗进泥土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车外,祢和立在雪地里,他抬手掸了掸肩头的落雪,指尖触到冰凉的貂毛,眸色沉沉。 兄长碎了的道心,他暂且替他收着。 只是这乱世的风雪,往后该由谁来挡,怕是要换个法子了。 雪,越下越大了。 雅间内,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悲鸣。 短暂的死寂后,炉火重新旺了起来,红彤彤的光映照着几张惊魂甫定又迅速恢复“安定”的脸。 瑞脑香重新占据了上风,努力驱散那丝残留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赵宗正惬意地靠在锦褥中,重新捻动那串油亮的紫檀佛珠,闭着眼,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董公,此等出身卑贱、狂悖无状的疯癫之徒,也配妄议社稷?今日将其逐于风雪,任其自灭,实乃上应天心,下顺人意。”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睁开一条缝,瞥向窗外白茫茫的混沌天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凉的弧度。 “倒是他那位在曹营苟延残喘的胞弟……哼,一个痨病入骨、咳血等死的废人,听闻今晨连汤药都喂不进了,不过是在榻上熬时辰罢了。” 他轻轻摇头,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陈年旧物。 “此等无用之躯,连同他那疯魔的兄长,于汉室存续,于大业……皆如这漫天雪沫,落地即化,无痕无迹。” “死活……何须挂齿?我等,又何必为此等微末尘埃,徒乱心神?” 这番话,如同一道赦令,彻底抚平了李御史眉宇间最后一丝褶皱。 他连忙欠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宗正老大人洞若观火!烛照万里!是我等杞人忧天了。那祢和,冢中枯骨,朝夕不保,岂有余力生事?” 吴侍郎也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重新端起酒杯。 “正是!这狂徒被如此羞辱,又丢在这等酷寒之中,怕是今夜就要冻成冰坨!至于那个痨病鬼弟弟……” 他轻蔑地嗤笑一声,拖长了调子。 “怕是等不到这场雪停,自己就先一步去阴曹地府报到了!一对废物兄弟,倒也是‘生死相随’,黄泉路上不寂寞!哈哈哈!” 低沉而刻薄的笑声在温暖的雅间里回荡,与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呼号交织成一片诡异而冰冷的乐章。 董承端坐上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玉貔貅暖炉光滑温润的表面。 宗正那句“死活何须挂齿”和吴侍郎那声“生死相随”,像两根无形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他心湖深处。 他面上沉静依旧,如同古井无波,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那场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暴风雪的门。 风雪拍打着樊楼华丽的窗棂,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叩问。 那声音,似乎也重重地敲击在董承的心上。 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不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漾开一圈冰冷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深的权衡与固有的冷漠强行压下,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疲惫,为这场风波落下帷幕。 “罢了。扫兴之人已去。诸公,酒尚温,莫负良宵。饮胜!” “饮胜!” 众人齐声应和,笑容重新爬上脸庞,雅间内再次响起觥筹交错的喧哗,将门外那场风雪中的绝望彻底遗忘。 风雪更急了。 那日在樊楼发生的事,自是瞒不过众人的耳目。 不说曹营中的众人,就连刘备兄弟三人,也有所耳闻。 不同于张飞的义愤填膺,刘备听后只连连叹气。 如今保皇派势力本就薄弱,有人前来投诚本是好事。 可偏偏这人是祢衡,被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荼毒过的何止百人,偏他又是个有才华的。 君不见,曹操至今都未杀他。 所以尽管刘备可惜于他的才能,却也无可奈何。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为了一个祢衡,还不值得得罪其他保皇派的人。 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衣带诏”一事怕是难以掀起波澜,曹操对他又多有防备,他也要多做打算的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第二十六章 夜色如墨,将祢家小小的院落彻底吞没。 寒风掠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祢衡浑浑噩噩地被弟弟祢和半扶半搀地弄回住处,那件单薄的旧氅早已被雪水浸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冷意直透骨髓,却远不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寒。 手腕上那道被樊楼门槛刮出的伤口被祢和用清水简单冲洗,撒上止血的药粉,用干净的布条草草缠绕了几圈。 伤口依旧一刺一刺地跳着疼,如同他此刻的心跳,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滞涩。 他瘫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一尊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泥塑木雕。 母亲担忧的询问声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睡意朦胧的焦急。 祢和迅速应了一声,声音是刻意调整过的平稳温和,三言两语,用“兄长饮酒不慎滑倒,已无大碍”的借口,将老人家的忧心轻轻巧巧地糊弄了过去。 打发走母亲,祢和轻轻推开兄长的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祢衡一动不动地坐着,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额角,昔日那双锐利逼人、闪烁着狂傲光芒的眼睛,此刻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败和死寂。 他身上还散发着风雪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幻灭后的颓唐。 祢和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细微的刺痛蔓延开来。 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默然地走到矮桌旁,提起桌上那只粗陶茶壶,为自己缓缓斟了一盏早已冰凉的茶水。 然后,他捧着那盏冷茶,安静地坐在了祢衡对面的阴影里,如同沉默的守夜人。 昏暗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以及彼此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祢和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凉,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兄长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甚至不是指责。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那足以碾碎一个人所有骄傲和信念的巨大耻辱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祢和几乎以为兄长会就这样凝固成一尊石像时。 祢衡的眼珠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破碎的声音。 “那张请帖……是你……故意让我看到的吧?”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飘忽不定,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他没有看向祢和,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虚无的某一点,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晓的……” “那般巧合地出现在我常去的书肆……那般恰到好处地‘遗落’在我必经的路上……那般言辞恳切,仿佛求贤若渴……” “呵!……我竟信了……我竟真的信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弧度,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祢和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明白兄长此刻所指,也明白兄长此刻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悔恨与恍然。 他设的局并不算多么精妙,甚至留下了不少痕迹。 以兄长的聪慧,若非被“国丈赏识”、“共谋大事”的虚幻泡影冲昏了头脑,迷了心窍,又怎会轻易踏入了这显而易见的圈套? 如今泡影破灭,从云端狠狠摔回泥泞的现实,所有被忽略的细节自然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祢衡不再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了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明白了弟弟的意图,祢和也知道他明白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认,比任何激烈的质问都更让人无力。 又过了许久,久到油灯的灯芯爆出一个细微的灯花。 祢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般地平静了许多,那是一种所有情绪被彻底抽干后的疲惫与认命。 “阿奴……” 他唤了祢和的小名,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未曾从他口中吐出。 “此事……你做得对。”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了他最后的气力,他缓缓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有你在……是祢家的福气。我……我……” 后面的话语化作了无声的哽咽,消散在喉咙深处。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弟弟的选择才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唯一的生路。 听到兄长这句话,祢和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下来。 他捏着冰冷茶盏的手指缓缓松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的白痕渐渐消退。 他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脆响。 他站起身,走到祢衡身边,却没有触碰他,只是低声道。 “兄长,夜已深了,好生歇息吧。” 他平静地说:“明日……会是个晴天。”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必然的事实。 “一切,都会好的。” 他明白,此时的祢衡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也不需要任何空洞的承诺。 他需要的只是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和空间。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祢和转身,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房间,细心地将房门轻轻合拢。 门扉隔绝了内外,也将满室的死寂、翻涌的悔恨、无边的绝望,以及那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名为“认清现实”的种子,一并留给了祢衡。 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如同鱼肚翻白,稀薄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却驱不散檐角凝结的、带着凛冽寒气的露水。 祢和几乎一夜未眠。 他知道,昨夜樊楼前的那场风波,虽然发生在宵禁之后,目睹者未必众多,但在这许都城,尤其是在各方势力眼线密布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完全掩盖。 祢衡公然欲投国丈董承,虽是被拒,又几乎是指着鼻子骂遍了那群自诩“忠良”的保皇派,但这件事,迟早会一字不落地传进曹操的耳朵里。 他不能等,不能赌。 不能赌曹操的耐心,不能赌那所谓“用人不疑”的信任能有多坚固。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一点疑虑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他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消息彻底发酵之前,去面对曹操,去表明立场,再为兄长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因此,草草用完“朝食”(早饭),安抚好母亲后,他便便径直出了门,直奔曹府,想要面见曹操。 晨光熹微中,司空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矗立的石狮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威严肃穆,甚至带着几分狰狞。 祢和没有走正门,那是高官显贵通行的路径。 他绕到侧门,那里通常是属吏、仆役往来之所。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形清瘦,洗得发白的衣料更衬得肩背单薄,唯有脊背挺得笔直,像株在寒风里不肯折腰的竹。 他的发丝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露出一双过分清澈明亮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紧紧望着那扇紧闭的侧门,眼底深处压抑着几分不易为人察觉的焦灼与决绝。 他算准了时辰,这个点,曹操通常已在府中开始处理军政要务。 他是来“请罪”的,姿态必须做足。 然而,他甚至未能靠近那扇侧门台阶五步之内,便被两名值守的带甲侍卫面无表情地横戟拦下。 冰冷的戟刃在微弱的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交叉挡在他身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丞相有令,今日不见外客。” 侍卫面无表情地横过手中长戟,戟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祢令史,请回吧。莫要在此逗留,以免……自误。” “自误”二字,被刻意加重,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祢和的喉头瞬间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中狠狠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这该死的阶级! 他知道,这绝非普通的拒客。 这是来自曹操的敲打,是无声的警告和下马威。 昨日兄长那般疯狂的行径,曹操没有立刻派兵锁拿他兄弟二人问罪,或许已是看在他往日那点“微末功劳”和“过人才智”的份上,留了最后的余地。 但这余地究竟有多大?曹操的耐心还剩下多少?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这种悬而未决、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他心念急转,思索着是该继续强硬请求,还是暂且退去以图后计之时,身后忽然飘来一阵清冽中带着微醺酒气的特殊气息。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慵懒散漫、却仿佛能穿透这紧张氛围的含笑话语。 “咦?这大清早的,司空府门前倒摆了尊玉像?” 祢和听到,猛地回头。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料子是极名贵的江东云锦,却被他穿得松松垮垮,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小半截线条清晰的锁骨,非但不显邋遢,反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风流意味。 他面容俊朗,眉目疏朗,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像是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像是藏着钩子,鼻梁高挺,唇瓣因沾染酒气而泛着一种温润的绯红。 明明是副极出色的一副皮囊,偏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没正形的懒散劲儿,手里还晃荡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 正是曹操身边最得信任、也最特立独行的谋士,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