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缺陷》
1. 污蔑
《读我缺陷》
文/一页夏
晋江文学城首发
终有一日,缺陷不再是缺陷,而是我展示特殊的勋章。——摘自《小缺陷日记》
*
“姜宝喜,你转来我们学校也一个月了,老师知道你情况特殊,也给你足够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环境,但是这次的事情影响恶劣,也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主任面色不佳,一向不苟言笑的国字脸更是严肃,他眼睛直直定在姜宝喜的身上,仿佛已经认定了此事是她所为。
“说话!”陈主任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办公室原本叽叽喳喳看热闹的吵闹声忽然安静。
陈沥还是第一次见舅舅这么生气的样子。
收起吊儿郎当的抖腿,不禁紧张地乱瞟,直到侧目看到那个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当事人姜宝喜,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姜宝喜都不怕,他怕什么?
“听见没,陈老师让你说话呢。”陈沥有些幸灾乐祸。
窗外淅淅沥沥,雷声渐消,九月的天依旧沉闷。
室内温度打的很低,刚换新的空调一刻不停对着姜宝喜吹着冷风,害得她哆嗦了两下,后悔没有披个外套再进来。
“我没有扎过纸人,也没有诅咒过万樾,只是因为我家是开纸扎店的,老师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吗?”
她声音柔柔的没什么气势,却足以让办公室的几个人听的一清二楚。
陈主任被呛了一句,眉毛早已拧成麻花。
他仔细看了眼这位从隔壁三中转学来的女生,细瘦的身子,刘海乌黑厚重,脸上惨白挂着不符尺寸的大框眼镜,浑身散发着让老师看一眼就觉得头疼的阴郁气质。
更何况,姜宝喜成绩在班里不上不下,那只眼睛还……
思及此,陈主任更加确信姜宝喜是在强词夺理,他叹了口气,声音倒是柔和了些。
“姜宝喜,这件事闹大了可不好看,万樾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他比赛回来后你好好道个歉,老师相信他也不会多怪——”
姜宝喜突然抬头。
透明镜框下那只晶蓝色眼眸倏地看向陈主任,那虹膜纹路破碎而又清澈,像透明的玻璃珠浸在浩瀚的星空,显得旁边那只棕色的眼睛极为普通。
可惜,这么特别的蓝眼睛却只有一个。
她是个异瞳。
“不是我,我为什么要道歉?”姜宝喜下意识咬住口腔肉。
她极力控制情绪,虽然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气愤。
“对啊,陈老师你怎么能一口咬定这纸人就是姜宝喜做的呢,况且中午吃饭,谁都可以进教室把纸人丢在她位置旁边。”
虞枝意作为姜宝喜的朋友,自然也不相信这件事是她做的,只是语气并没有很坚定,声音比姜宝喜还小。
“班上谁不知道就你跟姜宝喜关系好点,你说的话怎么能信呢?这东西既然在她位置发现,那就是她做的。”
陈沥向来讨厌姜宝喜,能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听到反驳,虞枝意也没再帮腔。
“再说了,我们这几个早回教室的倒霉蛋不是都已经配合来办公室了吗,既然没有别的嫌疑犯,那犯人是姜宝喜有什么错吗?”
陈主任一手拍在陈沥的脑袋上,气不打一处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教你这么跟同学说话的。”
姜宝喜知道陈沥犯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她在班级里除了被陈沥针对两下,就和小透明没什么两样。
她才不会给万樾扎纸人,就算要扎,也不可能诅咒他,他那么好的人。
况且给活人扎纸人,这可是要折寿的。
这件事情影响恶劣,搞不好一口黑锅扣上来她连学都上不了,试问哪家学校会接受一个给年纪前五扎纸人的,品行不端的学生。
姜宝喜近视不算很严重,轻轻一瞥就将桌上的东西看清楚。
巴掌大的蓝色小人,做工粗糙,纸糊弄得到处都是,正面贴了不知从哪剪下的万樾亲笔签名。
手腕上还有一截断了的红线。
这看起来倒不像是诅咒人的纸人。
姜宝喜咬紧牙,心底的阴暗面好似这一刻被人开膛破肚,那一闪而过可怕的念头被这纸扎人暴露无遗。
这是求姻缘的纸人。
奶奶曾经说过,很久以前有个男人,因为爱而不得就做了两个纸扎人,在手腕上缠上红线日日祈祷,没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那女人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只是反噬来的也极快,没过几年,那女人就早早病死了。
这种损人阴德的事情,姜宝喜才不愿意做,只眼睛冷冷盯着那只孤零零的纸扎人,心底一阵恶寒。
做这个东西的人还真有够无耻的。
“叩叩——”
随着开门,一股沉闷黏腻的热意扑面而来,姜宝喜却第一次觉得这股热气像解救她溺毙的良药。
“陈老师,您找我。”
柔和,干净,带着一丝水汽的湿润,轻轻飘进她的耳朵里。
霎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身后看去。
除了姜宝喜。
但她只怔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又迅速跟着大家一道将视线转到身后,融入进去,又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收回视线。
她总是装作不在意他的样子。
因为和他视线交错的瞬间,怕自己的心事表露于面,姜宝喜知道,那叫——心虚。
万樾将门轻轻带上,手上的包还没来得及放回去,想来是接到通知就立马赶来了。
他随手将东西搁置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办公室的人,笑了笑:“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柔的声音也让办公室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陈主任神色放松下来,先关心起比赛:“怎么现在回来了,这次数学竞赛有几分把握。”
万樾眨了下眼没说话,张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眉目极其勾人,特别是带着笑意时更是让人挪不开眼,轻而易举夺取所有人的亮光。
看他这样,陈主任也把心放肚子里了。
“这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
男生并未停下脚步,眼神不经意瞥到了桌子上的某个东西,略一挑眉扬了扬唇。
他停在了姜宝喜的身后,将桌子上的纸人尽收眼底。
“这是什么?”
姜宝喜晃了神,心跳漏了一拍,背后陌生的热源将冷风堵得严严实实,好像贴的有点太近了。
头顶的声音实在近的过分,让她误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
姜宝喜下意识回答:“纸扎人。”
万樾点头,又道:“是我?”
空气有一瞬凝滞,姜宝喜似乎反应过来,身后的热源让她莫名口干舌燥,羞耻心在那一刻铺天盖地吞噬着脸颊,明明不是她做的纸扎人,可她心底却有更加阴暗、不可让人发觉的秘密。
“……嗯。”她声音细若游丝。
万樾俯身贴近,胳膊不可避免擦到姜宝喜的肩膀,他越过眼前这人将手上的纸扎人看了个透彻,随后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弯唇。
“不太像我呢。”
听他这语气,像是并未生气。
姜宝喜莫名松了口气,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万樾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很苦恼的笑着,温柔却又无可奈何。
“这事太荒唐了。”陈主任连水都喝不下去。
他任职生涯还从未遇到这类事件,也知晓这次自己稍微心急了,如果只是因为家里开了丧葬用品店就将锅一口扣在她的身上,未免太委屈。
可这事必须有个结果。
虽然万樾并不受重视,但万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思量之下,他站起身便有了结果。
“姜宝——”
“陈老师,我奶奶曾经说过,这种手腕上缠红线的纸人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所以应该不止一个纸人,您可以搜一搜我的桌子。”
姜宝喜转头,依旧小声,细细软软的,但语气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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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让人不得不信服。
她趁此机会用余光贪图了一会万樾。
却没想到这人早已换了站位,抬眼看去便正巧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疑惑的神情只在万樾的眼中留存半秒,下一瞬,就覆盖上温和的笑意。
温柔又礼貌。
*
事情发现的早,因着午休的原因,大多数学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调查起来倒也方便。
结果那只红色纸扎人是在谷雨童的抽屉里发现的。
只是纸扎人上写着的三个字有些模糊了,看不清楚究竟是谁。
但她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有人冤枉她。
“我家又不是开纸扎店的,我怎么可能知道纸人怎么做,我们班除了姜宝喜还有谁会做这些恶心的东西!就是她陷害我!”
“而且这东西是是在她桌子底下发现的,谁能保证不是她偷偷塞到我抽屉的?”
谷雨童咄咄逼人,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真的被冤枉了。
她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追求者众多,一向是硬气惯了的。
闹到最后牵动了校长出面,才让谷雨童闭嘴。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要以谷雨童转学作为句号时,一个星期后,她又跟没事人一样扎着高马尾一摇一晃到学校上课。
好似这些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没有处分,没有惩罚,纸扎人就这么成了悬案。
“姜宝喜。”
有些腻人的香水味冲入姜宝喜的鼻腔,还未抬头,桌子上就扔下几张试卷。
谷雨童甩着马尾,捏着本子怼着她的额头戳了戳。
“这是这两天布置的作业,尽早给我写完吧,我今天放学前要交给老师。”
姜宝喜蹙眉,她不喜欢让人看见她的眼睛,这才故意留着厚刘海,可随着谷雨童的动作,眉眼都露了出来。
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好似深不见底的万花筒,谷雨童怔了怔,有些烦躁将刘海拨弄回去。
“谷雨童,我不欠你的。”姜宝喜扭头避开她的动作。
她只觉得谷雨童恶心。
虽然她也不磊落。
能做出做纸扎人求姻缘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而且,纸扎人都是给死人做的,连小孩都知道这有多损阴德。
“姜宝喜!明明就是你栽赃给我,我既然能好好站在这里,就说明老师觉得我并没有错,你得意什么?”
谷雨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牙齿死死咬住红唇,瞪着她,声音大到离谱。
原本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一瞬间,两人变成风暴的中心,一触即发。
早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整个学校到处都散播着夸张的谣言,有说纸人是谷雨童为了牵万樾的红线,有相信谷雨童不是这种人的,当然也有觉得是姜宝喜反过来陷害谷雨童。
而从始至终,那另一位被迫成为当事人的万樾却游离在外。
毕竟谁会去怪原就众星捧月的受害者万樾呢。
谷雨童的声音越来越大,见姜宝喜还是那一脸阴沉沉的样子,好似全是她在无理取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死鱼眼!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
她伸手就要去拽姜宝喜的头发。
可还没等碰到她的一根头发丝,就被股冲劲阻止向前,倏尔飞来的篮球将谷雨童的手心狠狠磕在课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姜宝喜竖在左脸边的中指。
“傻*。”
她声音偏甜,轻轻柔柔好似羽毛,但她确信这句脏话,谷雨童一定听见了。
姜宝喜虽然性格不阳光,但也绝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她很少说脏话,因为家里人总说要干这一行要积口德,所以她从小到大也没说过几句脏话,这次算是例外。
可她没想到听到这句脏话的,不仅有谷雨童。
还有——
“抱歉。”
万樾拾起滚落在地的篮球,朝两人笑了下。
2. 踩脏
“没事吧。”
万樾略带歉意地看向被篮球打中的谷雨童,身后跟着群闹哄哄的男生,只他声音浅浅的。
宜清高中算是南临市数一数二的私立学校了,成绩好的学生不缺,家里有钱的也不少,学校也比隔壁三中要管的松些,课外活动更是自由。
刚打完篮球回来的男生们蜂拥而上,一个两个蹭着脑袋都想来看个热闹。
谷雨童惊叫的声音可不算小。
可原本火冒三丈的气势见到来人瞬间乖得不行。
“有事啊,手都被砸红了,万樾,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她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捂着被砸红的手背递给万樾看,在喜欢的人面前声音不自觉捏了一点,又娇又软,跟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完全相反。
脸上也没有对几天前闹的沸沸扬扬纸扎人的羞愧之意。
“你不会也以为那个纸人是我做的吧?万樾,你可要相信我,我是好学生,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她信誓旦旦保证。
好像真是冤枉了她似的。
众人窃窃私语,姜宝喜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虞枝意扯住衣角,她手上还拿着一沓英语试卷,正准备发放。
“就她还好学生?也就你蠢的要死好欺负……”虞枝意翻了个白眼,跟姜宝喜不断耳语。
姜宝喜没回她,直到袖子不断被拉扯,这才看了她一眼,想让她安静些。
虞枝意蹙眉,松了手:“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了。”
随后她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但姜宝喜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
不止是她,全班的同学都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毕竟这两天的谣言愈传愈烈,万樾却跟没事人一样,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只笑了两下没有开口,直到察觉谷雨童的神情有些不耐。
万樾无辜地蹙眉:“可篮球是杨杨扔的,而且,我也是好学生,只相信老师说的话。”
他笑意浅浅,脸上线条柔和,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到不真实,让人不禁疑惑,这样完美长相的人真的存在吗。
修长的腿往一边迈开,露出身后低着头的体育委员,清秀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躲在别人后面有多没担当。
可谁让万樾腿长,嘴又快,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门的时候,脚一绊,球就飞出去了。”
怕她不信,齐昊扬又凑近,双手合十道:“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昊扬刚跟朋友打完球,身上正出着汗。
反观一旁的万樾,乌发蓬松,干干净净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修剪干净的指甲没有一丝污泥。
见齐昊扬要靠近,谷雨童嫌恶般捂住鼻子,满脸的不情愿,对他的讨厌表露于面。
“走开走开,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谷雨童扭头看向万樾,刚要解释些什么,就发现旁边已经没了他的影子,直到上课铃打响,万樾都没有再理过她。
谷雨童跺着脚,瞪了姜宝喜一眼。
气得不行。
*
因着谷雨童故意找茬,姜宝喜的小透明生涯彻底打破,宜清全年级都知道了高二三班有两个女生因为万樾差点打起来。
不过大家对姜宝喜的讨论更热烈一些。
“你看她,又在发呆呢,整个人都阴森森的,还有那眼睛……有够恶心的,真不知道怎么转来的我们学校。”
“诶,你听说她家是开殡葬用品店的了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整天低个头也不说话,别是身上沾了什么死人的脏东西,晦气死了。”
“要是真的,那她那个异瞳岂不是阴阳眼了?她不会真能看见阿飘吧。”
“殡葬用品店?难怪能来我们学校呢,别小看这晦气玩意,每分钟挂的人数可比每分钟出生的人数还要多,他们家可不缺生意做,说不定几十年之后我们都要找他家做生意呢。”
“……你他爹讲话真难听。”
刻意经过三班的学生只为了见一见这位奇特的转校生,嘲弄的笑声此起彼伏。
姜宝喜从小就听过这些话,不算很在意。
不过那人说的倒是有理。
几十年后给他们烧的纸说不定还是她亲手折的元宝。
收起笔,姜宝喜的余光看向最里面那排的人影,万樾站起身子,摇摇头对前面笑着说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姜宝喜也拉上笔袋,慢悠悠收拾起试卷。
她坐在过道的最后一排,离后门也最近。
姜宝喜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离楼梯最近的后门出教室,万樾自然也是。
运气好,她甚至能因为一个伸懒腰的动作,一个低头系鞋带的心思。
不经意的触碰到他的衣角、袖子、裤腿。
万樾身上温暖明媚的味道。
他温柔的笑声、指尖划过书本的摩挲声、走路时特有的节奏声、还有经过姜宝喜时,她无人可知的疯狂跳动心跳声。
一想到这里,姜宝喜收拾书包的动作又加快起来。
他要过来了。
宽大的镜框几乎包裹半张脸,姜宝喜咬唇,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她照往常般坐在椅子上弯下腰,系着早就故意松开的鞋带。
一步,两步,三步……
姜宝喜庆幸,此时蹲着的姿势没有人会发现她脸上的笑意,雪白的定制款运动鞋,整齐的没有任何褶皱的裤脚,万樾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试卷,被他不小心踩了一脚。
只要再走一步,姜宝喜就能如愿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柑橘香。
可白色运动鞋没有再前进一步。
她的鞋带已经系好了,等了很久万樾都没有再走动,姜宝喜不免可惜,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眼底的落寞。
心底忍不住抱怨起那张碍眼的试卷。
“姜宝喜。”
一抹白色向前,抵住她的灰色小板鞋,鞋尖对鞋尖还差了一个手掌的距离,悦耳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他在喊她的名字?
姜宝喜不敢抬头,也不敢应声。
原来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喊自己的名字是这样的……好听。
“抱歉,你的试卷被我踩了一脚。”
啊……原来是她的试卷。
姜宝喜抑制住自己的欢喜,浅声回了句:“没关系的,我拿橡皮可以擦掉的。”
手心不自觉出了些汗,因为趴着的原因,眼镜已经滑到鼻尖上了,她突然有些后悔买这么大的眼镜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好像觉得她的回答很有意思。
“可是怎么办呢,我前桌的墨水洒在地上了,所以,你的试卷上被我踩上墨水印子了,应该不太能擦掉。”
带笑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歉意,可惜姜宝喜实在没精力去分辨这点碎末的细节。
墨水?
她猛地抬头,一张被踩脏的沾了墨黑脚印的试卷映入眼帘,名字上写着姜宝喜三个字,整张试卷解题步骤满满当当,确实是她的数学试卷。
教他们的数学老师是年纪出了名的严厉。
就连一向讨厌数学的姜宝喜也老老实实的认真听讲,所以她记得自己早早就写完提前交到课代表手上了。
有点奇怪。
还未等她深思,试卷挪开,万樾那张极好看的脸从后面露了出来。
“我的错。”
他对上姜宝喜发懵的视线,倒是将她整张脸看了个清楚,流畅小巧的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小,许是因为震惊,乱糟糟的刘海都显得有几分俏皮起来。
肤色苍白,眼睛圆而大,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又浓又密。
只是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憔悴,像只睡不饱的猫。
“这样吧,陈老师办公室好像还有几张多余的试卷,我可以帮你誊写,字迹尽量帮你模仿像一点。”
万樾俯下身子,眼皮微抬,看起来多了几分纯真。
这倒是个好办法。
姜宝喜才不会傻乎乎拒绝这种绝佳的好机会,一想到自己名字就要在他的指尖游走,心底就泛起一阵涟漪。
“要是陈老师发现这不是你写的,你只管说自己不知道。”万樾的声音似乎有种让人信赖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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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喜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僵着脸点点头。
事情解决的太快,一切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等万樾迈步离开后,姜宝喜才懊悔。
为什么就是张不开口呢?明明上个星期她还在办公室跟他说了几个字呢。
等了一会,算好时间,姜宝喜正准备从后门出去。
虞枝意正巧从后门回来。
她手里攥着湿漉漉的拖把,校服一角上沾满了黑色的墨水。
姜宝喜突然想起来,万樾的前桌就是虞枝意。
两个人突然碰面,莫名有了一丝尴尬,姜宝喜正在思考要不要出言帮她,虽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虞枝意很快调整好情绪:“小生姜,等我两分钟,我们聊聊吧。”
小生姜是她的小名,除了去世的奶奶,她很少听人这么喊她了。
姜宝喜指甲掐进掌心,点头:“那我在楼下等你。”
*
宜清走读的不在少数,有条件买得起学区房的自然不愿意孩子住宿舍。
姜家有套房子就在康兴路这条街,离得不算很远。
原本想着等姜宝喜上高中就把空房子收拾出来给她住,没想到姜宝喜报名了离家里门店更近的三中。
两个女生在路灯下走得很慢,影子拉长又被弹开。
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虞枝意停下。
“宝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三中会被欺负,我原本以为好学校是不会有坏人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还在气头上才骗了你。”
虞枝意刚开口,眼泪水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她鼻尖红红的,想去擦眼泪,鼻涕却又先掉下来,整个人狼狈极了。
姜宝喜还没来及说些什么,虞枝意又开口。
“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你小时候很仗义帮助我许多,但是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你就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虞枝意曾经好奇打听过那年的事情,但一问起来姜宝喜反应就很大,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她或多或少听到些流言蜚语,也私下打听过。
说是姜宝喜害死过人。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我们两个吵了一架,我那个时候也不懂事,不肯跟你和好,又在气头上,所以才骗了你,没有跟你一起报考三中。”
听着面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姜宝喜也有些触动。
她待虞枝意一直是特殊的存在,除了妹妹,她最在乎的女生就是她了,所以她才会一而再的包容。
姜宝喜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和鼻涕,附近没有垃圾桶,她顺手揣到兜里。
虞枝意:“你不怪我了吗?”
姜宝喜摇摇头,她不善言辞,性格孤僻,朋友也不多,她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段岌岌可危的友谊。
终究是不同路的。
其实就算虞枝意再也不理她了,姜宝喜也不会说些什么。
毕竟三中是她自己要去的。
虞枝意也没有义务陪自己上三中。
在三中的时候,要不是虞枝意每天给她发信息安慰,又说动爸妈给她转学,姜宝喜都怕自己哪天忍不住跟三中的人动刀子。
姜宝喜抽出一张干净的纸递过去:“你放心,我没有讨厌你。”
虞枝意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的不像样子,声音不太自信:“真的吗?”
“你要是再哭,那就是假的。”姜宝喜声音依旧柔柔的。
擦完眼泪,虞枝意松了口气。
知道姜宝喜向来心软惯了,不过是流几次眼泪的事情,姜宝喜没有别的朋友,也不可能离开她,原谅显得那么轻易,实在没意思。
“那……那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吗?”
姜宝喜摇头,斩钉截铁没得商量:“不可以,你刚搬家,我们两现在不同路了。”
虞枝意诧异,鼻翼一缩,又要哭:“好吧。”
姜宝喜又抽了一张纸,堵住她的嘴笑了笑,微微侧头看向校门口的方向,高挑的身材将校服衬得极好看,那个人无论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所以,她要将这颗星星永远保留在这一刻。
3. 跟踪
“不过,谷雨童为什么会把纸扎人丢在你桌子下面?她既然都来不及藏另一个纸扎人,是不是说明她没有想过要陷害你?”
昏暗的路灯伴着细微的蝉鸣,沉闷而又干燥。
天尽头的风吹拂两旁翠绿的梧桐树叶,天色已晚,校门口堆满了来接孩子回家的私家车。
虞枝意走得依依不舍,但她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徘徊在姜宝喜脑中。
其实姜宝喜也不是没有想过,因为谷雨童没道理把纸扎人故意丢在自己桌子底下,就为了给她泼脏水。
而且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带到教室来。
除非真如她虽说,是有人故意把这东西拿到教室,可为什么偏偏放到自己桌下?
她推了推眼镜,不再思索。
目光透过刘海的缝隙去寻找他的身影。
姜宝喜脚步缓缓,一手攥紧书包,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到手机的开机键,不断开机、关机。
开机、关机、开机、关机、开机……
这是她克制紧张的习惯。
今天天气好,姜宝喜原本想多拍几张万樾的背影照,没拍好的就打算画下来。
可惜他旁边有人了,不方便偷拍。
姜宝喜有点失望。
在她前方二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梧桐树下,万樾就站在路灯旁,他身边还有个瘦瘦高高的女生,两个人正在说些什么。
姜宝喜听不清,也分辨不出两人的表情。
下唇被她咬的有些发麻,指尖飞快在手机上的开关键不停按动,眉毛蹙在一起,十分钟前扬起的好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心口一阵发酸。
他们在做什么?是在讨论学习的事情吗?如果她现在佯装路过会不会太明显了?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
她应该安静一点。
走过去,不被任何人注意。
一步,两步,再一步……
直到十米左右的距离,姜宝喜终于看清。
那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红着脸,头发不自然弯曲,应该是烫过,看起来精致又贵气。
她从背后递出一张淡粉色的信封。
“万樾,请你看完这封信,等我后天回学校再给我答复。”
听到她的话,万樾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还没等万樾说些什么,那信封就已经被女生塞进他的怀里。
女生匆匆跑开,扭头就要钻进身后的保姆车。
姜宝喜脚步略有停顿,在快经过两人之前,脑袋不自主低垂下来,没察觉前面突然跑开的女生,两个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手机从口袋重重滑落,滚到万樾脚边。
“啊!”
女生差点站不住,踉跄了好几下。
姜宝喜被撞得不轻,两只手在地上擦过,她比那女生要矮又没有一点防备,此时猛地一撞,屁股摔在地上好像要开裂似的。
她尝试着手撑地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还能站起来吗?”
女生下意识朝后撇了一眼,看见万樾先低头捡起地上的手机,不免有些失望,接着又飞快看向姜宝喜。
继而伸手去拉姜宝喜。
看着眼前细腻白皙的指尖,姜宝喜犹豫起来,抬起尚算干净的左手,往校服上擦了擦再递给她,也不在意擦破皮的掌心有多痛。
“能。”姜宝喜疼出泪花,逞强点头。
女生看了眼她胸口的名牌,拉起姜宝喜便要去翻她手上的伤,脸上歉意十足。
“你叫姜宝喜是吧,实在对不起,但你这手上的伤可能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姜宝喜下意识拒绝。
卷发女生讶异地看了姜宝喜一眼,讪讪收回手。
不远处的黑色保姆车突地按了两下喇叭,女生有些着急地瞧了眼手表,咬唇,秀丽的脸上愧疚更深。
“我是高三六班的郑千语,虽然这个时候我应该陪你一起去医院,但我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要参加,希望你能谅解我,你放心,医药费和其他的费用都由我来付。”
姜宝喜捂着受伤的手臂,思绪翻飞,心底隐隐佩服起女生的坦坦荡荡,连告白和道歉都能说的这么自然。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可她转念一想,这些事情都和万樾有关,心底又涌上一层异样的快意。
“学姐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班的同学,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吧,我会陪她一起去医院的。”
万樾捡起摔在脚边的手机看了眼,左手捏着郑千语的情书在她们看来之前收进了口袋里,朝两人走去。
姜宝喜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这怎么可以呢。”郑千语离得近,看见万樾的动作,心下一软。
万樾朝她看去,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可以,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
郑千语蹙眉还想说些什么。
万樾语气稍显强硬,但依旧是善解人意的样子:“学姐,时间不早了。”
“那你们有任何事情记得联系我。”郑千语点点头,拢了拢耳边长发,又看向万樾:“我后天回学校,别忘了。”
万樾笑意浅浅,并未回她。
郑千语自身的教养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还露出难堪的表情,她尽力忽略方才发生的一切,理了理校服,朝黑车走去。
车子开动的声音让姜宝喜回了神。
梧桐树叶吹拂的沙沙声一阵接一阵,她突然又开始紧张起来,耳垂莫名有些发痒,整个人微微晕眩。
只剩他们两个了。
见她许久不曾动作,万樾向前走了两步。
他保持着礼貌却不疏离的尺寸,将手上即将息屏的手机递过去:“你仔细看看手机有没有摔坏。”
姜宝喜努力学着郑千语刚刚的坦荡:“谢谢。”
她乖乖翻看手机的正反面,屏幕轻轻点击又亮了起来,显示的却不是屏保图片,而是快捷拍照的界面。
左下角的指甲盖大小的小相册隐约看出一个人影。
只有姜宝喜看得出那是谁。
那是她每晚在放学路上偷偷拍下的万樾。
姜宝喜呼吸一窒,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热浪冲击,浑身血脉僵住。
他……看见了吗?
他这么好的人,如果发现了她肮脏的秘密,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唾弃她吧。
可照片这么糊。
应该是没看见的。
“怎么了?很痛吗?”
看她脸色惨白,万樾轻轻勾起唇角,自上而下俯视着她,黑而亮的眼眸阴恻恻闪着光,带着阴冷又淡漠的神情,宛如某种不详的恶鬼,语气却极尽担忧。
姜宝喜咽下跳到心口的嗓子眼,没去看他。
“有点。”
*
这是姜宝喜第一次坐这么豪的车,司机是个寸头大叔,却没多嘴八卦一句,万樾只是打了个电话,车子就到了。
宽敞的后座隔了好几个位置。
姜宝喜垂着手,离万樾坐很远,她心事重重,屁股也有点不舒服,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垫着吧,会舒服一点。”
万樾不知什么时候取来一张软垫,姜宝喜也不扭捏了,轻轻道了声谢,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尖。
她实在紧张。
自然也没注意到两个人擦过的指尖,和万樾微微转动的眼珠,占据大半白色的黑眸,像在看猎物般一眨不眨盯着她瞧。
诡谲而又好奇。
医院离得不算远。
下了车,姜宝喜的书包还背在身上,万樾本想提醒她,但她走得太快,只得快步跟上,不容反抗地伸手拎起她的书包,又从一侧摸出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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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
医生给她开了点药,好在不是很严重。
可看姜宝喜满头冷汗的样子,万樾还是多嘴问道:“真的不要紧吗?我同学好像很痛的样子。”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没伤到筋骨,她是不是太紧张了,要不就是身体太敏感,涂个药两三天就好了。”
万樾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这个时候在医院显得格外醒目,姜宝喜不喜欢别人异样的眼光,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幸好万樾的话分散了她的注意。
“试卷明天写完给你看一眼,方便你确认。”
万樾本就生的惹眼,医院冷白的灯光汇聚在他身上,唇红齿白的,清冽又疏离,似乎有些勾人的慵懒。
姜宝喜有些疑惑:“确认什么?”
万樾眨了眨眼,故意开玩笑道:“假如我坏心眼,特意写错呢?”
姜宝喜愣住,似乎没想到他会跟自己开玩笑,像是发现了他调皮的一面,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身上有股很浓郁的水果味,是石榴的香气。
长长的睫毛噗呲两下,像小猫一样歪头透露着好奇,忍不住质问了一句。
“那你会这么做吗?”
听到这话,万樾笑容愈发大了起来,他黑色瞳仁占比很大,眼睛亮亮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压迫感十足,比河底阴冷的水蛇还要让人窒息。
只轻轻留下一句:“不知道呢。”
拿了药,万樾将袋子塞进她书包的侧边兜里,语气异常柔和,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姜宝喜摇摇头,回得很快:“不用了,我们不顺路的。”
话音刚落,意识到这句话不该从自己口中说出,接着立马改口:“我住元禾雅居。”
万樾弯了弯唇,却什么也没问。
姜宝喜松了口气。
*
折腾了一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康兴路的那套房子虽然离学校很近,但已经签合同租了出去,所以姜宝喜现在还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打开灯,桌上外卖盒子丢在一旁,侧卧的门关的严严实实。
门牌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有事敲门,无事远离!”
姜宝爱现在正是叛逆期。
爸妈没回家,姜宝喜也不会主动和妹妹说话,放下书包,转头去冰箱拿了点水果。
叩叩——
姜宝喜回了房间,与此同时,敲门的侧卧被打开,等了两秒才将地上的水果盘拿走。
倚在门边听着动静的姜宝喜将嘴巴里的桃子糖咬碎,这才笑了声。
借着月光。
她如往常一般坐在椅子上,从书桌底下定制的暗格取出钥匙,再将左手边的抽屉打开。
被撑得鼓鼓囊囊的抽屉终于得以缓解。
一张张画像用密封袋收纳整齐。
一张张崭新的照片被塑封完好。
模糊的、清晰的,大多数是背影,以及身体局部,其中手部特征拍的最好,为数不多的侧脸也如同天使明媚。
只有一张,是正脸照。
姜宝喜清晰记得,那天他在湖边抱着黑猫的样子。
因为不敢拍的太过放肆,所以姜宝喜将图片封存在脑子里,再用画笔一一将他们永久保存。
装药的塑料袋宛若珍宝,被她折得小心翼翼,最后放进抽屉里。
姜宝喜没敢开灯。
除了借来的月光能看见,没有人知道她的抽屉里,密密麻麻塞满了有关万樾的一切。
掏出手机,姜宝喜奇怪地蹙眉,相册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照片,拍摄手法和她极为相似,模糊的局部,昏暗的环境。
可她左瞧右瞧都觉得这张拍的是她自己。
奇怪,她什么时候拍的这张?
4. 坏胚
隔天早上,姜宝喜原本还有点担心谷雨童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但她出乎意料的安静,一来就坐在自己位置上写试卷。
好像真的改了性子似的。
反倒是陈沥开始变本加厉针对姜宝喜。
陈沥直奔后门,书包重重甩在她的课桌上,圆珠笔被震得滚落。
“姜宝喜,我昨天晚上看见你上万樾家的车了。”
这话说的让人很容易误会。
姜宝喜愣了两秒,蹙眉,随后低头捡起圆珠笔,只当他不存在,拿起角落的水杯就要离开。
陈沥贱兮兮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就说万樾不是什么好人吧,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好学生,带头谈恋爱倒是第一个。”
陈沥笑容放大,往前迈了一步,堵住她的出路,一手拉过姜宝喜,凑近,撩开她的刘海,痞气肆意。
接着在她耳边暧昧开口:“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也试试?我接吻也很厉害的。”
不可否认,姜宝喜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白皮小脸,除了性格和眼睛有些缺陷。
她转学来的那天刚好碰见他和谷雨童一伙人在学校抽烟,本来没放心上,结果下午就被通报批评。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举报,但是姜宝喜的嫌疑最大。
所以他一直觉得姜宝喜碍眼。
“说话啊,聋了吗?”陈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被这一闹,全班起哄,反正陈沥胡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也根本不信陈沥的话,只当他又犯贱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姜宝喜的圆珠笔按钮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回弹。
在三中,她就差点把圆珠笔戳进那个欺负她的人眼睛里,他们是看出她有发疯的倾向,这才告了老师。
呼吸渐渐急促,圆珠笔的按钮也跟着加速起来。
她需要,冷静下来。
“说真的,你长得不错。”陈沥旁若无人继续道:“但万樾那种公子哥跟我们可不一样,你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傻乎乎撞上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万家那种顶级豪门怎么会把孩子送到我们这里,他是被抛弃的,你抱错大腿了。”
啪嗒。
圆珠笔停在笔尖冒出来的那一下。
额头的大手让她忍不住想吐,圆珠笔被攥得直抖,扬手就要往那只手戳去,可念头刚起,刘海便被放了下来。
“麻烦,让让。”
清润的声线带着一丝少年独有的明亮,稍显慵懒却不失礼貌。
万樾在陈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个高体壮的陈沥一时不察,松开手刚要扭头,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冲,眼睛直直朝柜角的尖锐处撞去,吓得他心脏骤停。
万樾眼疾手快捂住他的额头,手背却因此重重划过铁柜,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小心点,没事吧。”他语气有些颤抖,但还是先关心起陈沥。
万樾手背已经开始流血,这倒是将班上同学吓了一跳,首当其冲的就是刚从门口进来的谷雨童。
她快步冲过,挤开受惊大叫的陈沥。
“万樾!”
鲜血冲破皮肤源源不断往外流,看起来异常狰狞。
“啊!你流血了。”谷雨童瞪向陈沥:“万樾下个月可是要参加大提琴演出的,陈沥你完蛋了,陈主任要是知道了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等死吧你!”
长长的马尾利落地甩来甩去,谷雨童伸手就要抓万樾的手来看。
陈沥也不是吃素的,随即推了一下谷雨童。
“你知道什么?!明明就是他莫名其妙过来拍我,还突然踹了我一脚,你们他吗的都是瞎子吗?”他气得不行。
被万樾捂住的双眼疼得要死,眼球好像被蒙了层黑雾,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有哪些。
再用点力气,他眼睛就要被万樾捏爆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早上发病要来找姜宝喜的麻烦,我们都看见了。”赵安言放下笔,严肃道。
齐昊扬刚放下书包就挡在两人面前:“你丫是个爷们就别天天在人背后造谣,万樾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帮了你还受了伤,不道声谢还污蔑人家。”
“姜宝喜一小姑娘你也欺负,真不是男人。”
一听这话,陈沥都快气笑了,甩了甩刺痛的双眼,瞪着说话的几个人。
他是断眉,眉尾的地方有道很深的疤。
原本有些痞气的脸上更添了不少野性,可一旦他面无表情,那这道疤就显得极其危险。
“姜宝喜,你离我最近,你肯定看见了吧,你来说,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一直被隔离在外的姜宝喜突然被被点名,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
虽然现在时间还算早,但除了走读的,基本上教室都快坐满了,门口还挤了不少楼上楼下看热闹的。
几天的时间,姜宝喜的名字已经被宜清传了个遍。
“怎么又是她,自从她转来我们班之后就没个安生日子,这女的能不能消停点?”
“姜宝喜?就是那个前两天给万樾扎纸人的女生?我听说她眼睛还长得奇奇怪怪的,她家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好晦气的。”
“你记错了吧,纸扎人不是谷雨童做的吗,姜宝喜很乖啊,上次还帮我画板报呢,她画画超好看的。”
“对啊,明明就是谷雨童做的,抽屉里发现的还有假吗,她家花钱把事情摆平了呗,没想到这种败类还能回来上学,真是逆天了。”
“啊?我听的版本是姜宝喜陷害谷雨童啊,她家不是开纸扎店的吗,这东西肯定是她做的吧,算了算了,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听个乐呵就是了。”
八卦越传越离谱。
一声声的污蔑宛如阴沟里的泔水,又臭又恶心。
姜宝喜按圆珠笔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显然是被逼的不行了。
“我没有看见万樾绊倒你,倒是你,从我转学来的那一天,你就一直对我有意见,我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你了,如果我有错那我道歉……“
姜宝喜抬头看向陈沥,却发现此时大家都在看自己,她稍有停顿,将背后那些诋毁她的人挨个扫了一遍。
最后不经意地掠过万樾,在他伤口处停留了好一会,接着快速挪开视线。
没给两人有对视的机会。
她语气坚定,再次看向陈沥,声音还是一如既然的柔软,说出的话反差极大:“但如果你故意犯贱,我也不建议让你脸上多道疤。”
“还有。”姜宝喜半垂着脑袋,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那些言语侮辱她的那些人。
“扎纸人不是我做的,我只说这一遍,相不相信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沉默不代表我接受,如果言语上的攻击能让你们感到愉快,那下一次,让别人感到愉快的对象或许就是你们当中的每一个。”
说完话,姜宝喜内心的躁动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了,那些隐藏自己心底的暴虐想法总是被她刻意压制。
道德感告诉她,她不能做出伤害同学的事情来。
这一番话让门外看热闹的那些学生霎时愣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像被戳中了什么心事,接二连三都走了不少。
没人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女生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话来。
万樾也不例外。
他若有所思揉着手腕,长睫覆盖,低眉看着身前的姜宝喜,指尖故意搓了几下流血的地方,让伤口开裂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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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故意拉扯的伤口血流的更快了。
可他仿佛察觉不到痛意,只是看向说话的女生,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流露出好奇。
没人发现他现在盯着姜宝喜的眼神黏腻又潮湿。
让人倍感不适。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直到陈沥反应过来后,指着姜宝喜骂道:“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当猴耍是吧?老子今天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脸划破。”
万樾无奈道:“陈沥,你先冷静下来。”
这声音虽然悦耳,但陈沥却敏感听出了丝幸灾乐祸的讽意。
陈沥也是个暴脾气,见同学没一个相信自己,当即拽过脚边的板凳抬手就要往万樾的身上砸去。
“玛的!一群脑瘫!”
这群蠢货,居然没人信他。
“艹!快去找老师来,陈沥要打人了!”齐昊扬吓得不轻,连滚带爬拉着万樾避开。
可陈沥到底是跟校外那些小混混不清不楚的,他反应极快,见一下落空,嗤了声,手下板凳再次举高。
这已经不仅仅是玩闹可以形容的了。
板凳被一只手死死按住,暴涨的青筋上还沾了水珠,单既听一得到消息就从楼下赶了上来,连水都没来得及擦干。
“哪来的疯子。”
陈沥被股狠劲甩到一边,抬眼,直至看到那眼下的小痣才回过神,心下有些发怵:“单既听,关你什么事?”
早知道单既听今天来学校,他就忍着点了。
单既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转头去看旁边的万樾,笑得欠揍:“怎么,还没玩够?你这血再不处理一下,马上你家老太太可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大家才注意到万樾手上还带着伤呢。
别人不清楚他万樾,但跟万樾从小玩到大的单既听可是对这坏胚了解的一清二楚,拿捏人心这方面,万樾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陈沥当真觉得万樾是个软柿子吗。
要是刚刚他不拦着点,等放学后,陈沥这家伙怕是要在医院不省人事了。
万樾这败类下的可都是死手。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后桌、椅子、桌上的书本试卷,被陈沥搞得一团槽,惹得班上的同学敢怒不敢言。
陈沥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有人惊呼:“老师来了,快撤快撤!陈沥这次绝对死定了。”
陈主任和班主任一进来就看到这场面,气得倒吸一口冷气。
*
陈主任把陈沥拉过去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万樾书包还背在身上,话没说几句就被班主任带去学校医务室做简单处理。
他从不缺关心的人,身后跟着大片同学浩浩荡荡前往楼下。
姜宝喜也想跟着去,最后又退却了。
他的伤看得极其可怕,虽然血糊了满手,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可陈沥的处分绝对跑不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究竟谁占理。
因为事情是陈沥先惹起的和其他人无关,姜宝喜交代完事情原委很快就让出去了。
她脚还没迈出门,教数学的王老师就喊住她。
“姜宝喜,你等一下走。”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冷冷的:“今天收上来的试卷就差你一个,你是忘记交了还是忘记写了?”
试卷?
姜宝喜怔住,早上事情太过闹腾,连试卷都忘记跟万樾要,她甚至不确定万樾到底有没有帮她写。
但她现在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要试卷。
“对不起王老师,我马上就去拿来给你。”
王老师点点头,倒也没有多为难她。
姜宝喜轻轻推开门,一出门就飞快往楼下跑去,脸上却丝毫不见焦急的样子,反而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终于,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找万樾了。
5. 上药
医务室在另一栋楼,清宜占地很大,姜宝喜不得不跑起来。
门口挤了些女生以及和万樾关系好的男生,叽叽喳喳,全是来关心万樾伤势的。
“你们跟着一起来干什么,马上就上课了,没事就快点回去。”班主任老李大手一挥就想把人赶回去。
单既听扭头就要走,就听老李开口。
“诶,你不是和万樾关系好吗,你留下来照顾他上药,我马上还有课,医务室的老师过会就来,稍微等一下。”
单既听是被万樾硬拽来的,手劲大到衬衫都要被他扯裂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下打量万樾,嗤笑。
这黑了心的狗东西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被驱赶的众人三三两两离开,有女生还抱怨起单既听不细心,要是伤到万樾就不好了,李老师哪里不知道这些女生的心思,摇摇头无奈叹气。
“对啊老师,我个男生粗俗惯了,让我给人上药肯定不如女生来的细心啊。”单既听吊儿郎当靠在墙边,翻了个白眼。
他哪里不知道万樾就是不想别人碰他给他上药,别看万樾一副天使样貌,实则挑剔又麻烦,心眼多到他看一眼都累的程度。
这狗东西从头到脚都黑透了。
虽然两人关系从小好到大,但并不妨碍单既听唾弃他。
医务室的声音直直传到拐角处。
姜宝喜本想等人全走了再进去,但里面人迟迟不走,距离上课也没多少时间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与万樾的距离也像这条路一样煎熬。
他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
而她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每天跟在后面做些奇怪举动。
不知不觉前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近,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走到了医务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抬头,老李的声音再度传来。
“姜宝喜,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干什么?”
屋里霎时飘来几道疑惑的视线。突然被喊住,姜宝喜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扫了圈医务室里的人,最后跟里头的万樾对上眼。
医务室开了空调,她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闷得慌。
“我,我想来看看这位同学伤的严不严重,毕竟也是为了帮我。”
“她是来找我要作业的,昨天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试卷。”
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同时间开口。
等万樾听清姜宝喜的解释后,破天荒犹豫一瞬,他轻笑出声,声音小到无人发觉,像是仅仅为了嘲弄她的反应,接着又很快消失在脸上。
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姜宝喜。
神情慵懒,目不转睛。
她胆子有这么小吗,有胆子跟踪偷拍,没胆子喊全名?
稀奇。
单既听挑了挑眉,欠揍地拱了拱万樾的胳膊,他懒散惯了,最不喜欢做这种细致活。
笑着对老李道:“老师你看,这位女同学一看就是个细心的,她想帮个忙,我想偷个懒,不冲突吧。”
老李皱眉就要说他,但转念一想。
门口那些女生的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万樾成绩好,家世好,人品更是没话说,还长了一张小姑娘会胡思乱想的脸,他不得不防范。
也幸好万樾没有这个心思,整日只知道看书。
老李看看万樾又看看姜宝喜,接着又瞪了眼单既听:“走走走,看你懒的这样子,走的远远的,最好考试也给你懒死别考了。”
“姜宝喜,你好好给万樾上药,我给你们俩跟数学老师说一声,弄好就来上课。”
姜宝喜还有些不在状态,看起来木得不行。
看她这样老李这才放下心来。
姜宝喜一看就是还没开窍的那种,万樾也是一心都扑在学习上的好学生,猫会狗叫了这俩都没可能。
*
医务室安静的有些诡异,姜宝喜垂着脑袋推了下眼镜,缓缓挪到万樾面前。
脑子乱成了浆糊。
她应该坐着还是站着?要是上药太疼他要哭的话,她是安慰还是当没听见——
“同学。”
姜宝喜没应。
“同学?”
依旧无人回应。
……
“姜宝喜,抬头。”
温和好听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姜宝喜啊了一声,抬头和万樾四目相视,反应过来后,连忙将视线往下挪,直到看见那抹红润。
她曾经听别人说过,万樾的唇形特别好看,跟这种这种唇形接吻应该会很舒服。
接吻……
见她再次愣住,万樾也没说什么,只是兀自将旁边的药水推近,他两只手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当然别人不知道的是,其中也有他故意撕扯的原因。
“姜宝喜,可以给我上药了吗,我现在有点疼。”
像是被人看穿小心思,姜宝喜羞愧不已,连连点头:“啊,对不起,我没有忽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万樾不解:“为什么抱歉?”
姜宝喜更加不好意思了:“这两天你帮了我很多,但今天却因为我受伤了,我很抱歉。”
听完这话,万樾突然起身,他个子很高,身材比例更是没话说,衬衫袖子撩起,长腿没迈几步就走到水池边,一边冲洗污血一边开口。
“姜宝喜,我的伤是你弄的吗?”
女生微微抬头,摇脑袋:“不是。”
“是你让陈沥打我的吗?”
“……不是。”
“所以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抱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关掉水,万樾抽了几张纸将指甲缝都擦了个干净。
然后看着姜宝喜,眉眼弯弯,笑得温柔:“还有,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很好,也很勇敢。”
姜宝喜很少被人这么说,夸奖这种话,在她十一岁之后就很少有了,以至于一时间不知该回些什么。
要郑重道谢吗?
是不是太夸张了,会显得她很在意这些话吧,但是她确实很在意啊。
你很好,这三个字像雨后春笋,像孤岛浮冰,丝丝缕缕沁入姜宝喜的心里,甜甜的。
好可惜。
如果可以悄悄把刚才那段话录下来就好了,当成闹钟也不错。
姜宝喜捏着口袋里的手机有些沮丧的想着。
“这是昨天医院配的药膏,我给你涂这个吧,这个不刺激的。”
听她说完,万樾仿佛才想起来她手上也有伤,坏心眼地缓了很长时间才开口,目光却落在别处根本没看她。
“你的伤还好吧。”
姜宝喜低着头没注意,听到他的话,微微弯了眉眼:“谢谢你的关心,已经不疼了。”
怕他不相信,又连忙开口:“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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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药膏肯定比医务室的要好,冰冰凉凉的,一点也没感觉。”
万樾托着下巴,扭头去看姜宝喜。
她咬着唇,下巴绷得紧紧的,好似极为看重他的反应。
要是他现在拒绝姜宝喜的好意,她会哭吗?
万樾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性,到底还是没拒绝。
姜宝喜松了口气,语气也不自觉放轻:“那我小心点给你上药,疼的话记得跟我说。”
万樾没再说话,静静看着面前离他还能塞下一个人距离的姜宝喜,秾长睫羽刮下一片阴影,鼻尖微翘,手腕还带着昨天的擦伤。
棉签蘸取药水,纤细的手指捏着木棒尾端抖个不停。
看起来比他这个伤患还要紧张。
“别紧张。”万樾安慰她。
姜宝喜抬头,在她这个视角看见的万樾就是温顺得不行,松软的乌发自然垂坠,一双眼睛盈盈含笑,又乖又听话。
让人不觉有些自惭形秽。
随之目光又下意识瞄向他红润的嘴唇,因为说话而一张一合的唇珠,甚至能看见里头更红的舌尖。
他的舌头也和嘴巴一样软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她明明是个老实人,怎么一见到万樾就变得这么奇怪。
难道她其实是什么隐性变态吗?
棉签一下子狠狠压在万樾手背上,她反应过来连忙松手,却发现万樾一声没吭也没看她。
推了推眼镜,小小道了声歉,开始认认真真涂抹伤口。
姜宝喜手心烫的像有火炉在烧,轻轻托住他的手,和女生不同的是,他的手心更宽大更有力。
姜宝喜有些煎熬,掌心仿佛被蚂蚁啃食,整个人都找不到重心,全部注意都在手上。
这怕是她和万樾最近的距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了吧。
万樾半靠在床边,头微微仰着,在她低头后,视线再度落在她的脸上,神色慵懒,他知道姜宝喜在偷偷看自己。
那么明显的探究和窥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时间过去的很快。
两只手都擦好药膏,又用绷带在手上仔仔细细扎了两个整齐的蝴蝶结,姜宝喜抬起头,擦拭额角紧张出的细汗。
“昨天的试卷你有带来吗?”她问。
万樾有些好笑地看着两只手上极其突兀的大蝴蝶结,也不看她:“嗯,在书包里,你自己找吧。”
姜宝喜哦了声,往万樾的书包走去,只是步子迈的有点太慢了。
万樾也不催,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就移开,似乎觉得她已经没什么好玩的了,闭目休憩起来。
书包就放在门口的板凳上,姜宝喜扭头看了万樾一眼,原本有点犹豫想确认一下,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但是看万樾闭眼休息也就作罢了。
她刚把书包开了一个小缝,就发现书包里的东西少得可怜。
只有几本书,以及一本黑漆漆外壳长得很奇怪的黑色笔记本。
根本看不见试卷在哪里。
正当她手伸进书包,已经把东西全部掏出来时,身后的万樾突然睁开双眼。
神色清明。
“姜宝喜,你之前发呆是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的声音让姜宝喜根本来不及反应,脑子一热随即就把话扔了出去。
“想接吻。”
6. 救人
“宝喜,宝喜……姜宝喜!”
虞枝意一下课就冲到姜宝喜桌前,她今早起迟了,错过了早上的事情。
想去安慰姜宝喜两句,可她根本不理人。
呆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是学习,但眼镜都要滑到嘴上了,也不见她推一下。
虞枝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我刚听说陈沥要背处分了,你现在可是名人咯,学校到处都在讨论你的‘英雄事迹’。”
最后这句话的咬字有点让人不舒服,姜宝喜没作声。
“对了,我上课瞧见你和万樾前后脚回来的,李老师说你在帮他处理伤口。”
听到这个名字,姜宝喜应激抬头。
“我就帮他擦了药,很快就回来了,什么也没聊。”
虞枝意狐疑看了她一眼:“擦药就擦药,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他欺负你了?”
姜宝喜摇头,咬唇不说话。
他没欺负自己,是她欺负他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出来的后,想死的心都有了,再回过神来,万樾就只笑着把试卷递给她,轻飘飘留下一句。
“姜宝喜,乖学生可不要早恋啊,小心被陈主任抓到。”
之后就离开了。
姜宝喜觉得她应该被万樾当做流氓了。
不过他应该没发现她喜欢他,毕竟他还劝自己不要早恋,但她哪来的早恋对象。
下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走廊上熙熙攘攘,耳边虞枝意还在喋喋不休。
经过早上的事情,同学对姜宝喜的好奇愈发浓烈,但很少再有当面蛐蛐她的事情发生。
“不过你放心吧,他肯定不会欺负你的,我倒是觉得他对你很有兴趣呢,这两天一直跟你牵扯在一起,是个人都会注意到吧。”
姜宝喜怔愣,心底却不赞同那句“很有兴趣”。
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感兴趣。
虞枝意今天扎了个丸子头,她向来话多,一般都是她叽叽喳喳说话,姜宝喜默默听着,但每句都有回应。
虞枝意捧着冰水喝了口,一屁股坐在空位置上。
“但是我总觉得万樾有点奇怪。”
闻言,姜宝喜放下书,在虞枝意的期待下,开口问她。
“哪里奇怪?”
虞枝意仰头思索道。
“他虽然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实际上他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他的笑,他的善意,都浮在表面,让人感觉不真实,就好像……一个不会出错的程序,怪让人害怕的。”
“而且,万樾从高一开始,成绩就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五的位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姜宝喜压了下刘海,余光却在乱瞟:“没有吧。”
她承认世界上或许没有完美的人,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不是吗,万樾在她心里就是这个存在。
虞枝意叹了口气:“年级第一或许会雷打不动,但你见过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五吗?而且他成绩明明比赵安言还要好,怎么偏偏考试就考不过,怪怪的。”
“哪有完美的人,你最好离他远点。”
临近上课,走廊上的学生依次进入教室,虞枝意扫了眼时钟,起身拍了拍裙边,自顾自留下句话就离开了。
“别和这里的人走得太近,还跟以前一样跟在我后面就好了,只有我不会嫌弃你这样的人。”
姜宝喜捏紧笔,耳边是熟悉的打闹声,因为心里藏了事,也没将虞枝意的话听个几句。
她微微低头,垂眼,视线朝地上去瞄,可惜这次直到上课铃打响,她都没看见那双白鞋。
连后门都不愿意靠近吗。
*
下午的体育课有场测验。
姜宝喜最讨厌跑步,她耐力不算很好,一般到第一圈后面就要瘫了。
好不容易捱到自由活动时间。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幸好男女分开跑步,姜宝喜捂着肚子两眼一闭就要往自己的固定点坐,汗水打湿刘海,让她不得已撩开。
耳朵里仿佛塞满了蝉鸣,浑身被汗打湿。
直到虞枝意拍了拍她。
“你坐到别人衣服了,快起来。”
姜宝喜撑起上半身,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件薄外套,做工很板正,触感也很舒服。
有点眼熟。
好像是万樾的外套?
姜宝喜顿时觉得手烫起来,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可她刚跑完,累的连路都走不明白了,哪里有功夫再去分神看地上有什么东西,要不是虞枝意提醒,她估计要把衣服弄脏了。
那万樾呢?他的衣服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宝喜,虞枝意!”
远处一个女生红着脸跑来,她是姜宝喜的前桌,因为生着病,所以老师酌情让她在旁边休息。
她手上拿着偷偷带来的小零食,讨好似的朝两人递去。
“那边羽毛球还差一个人,你们谁去?”
姜宝喜眨眨眼,做贼似的把外套藏在腰后,然后摇摇头拒绝,虞枝意倒是点头同意了,拽着姜宝喜就要走。
“我不会打羽毛球。”
姜宝喜体力不支再次拒绝,却伸手接过林絮枣的糖嚼了两下。
林絮枣有些可惜地嘟了嘟嘴,她脸上有着婴儿肥,梨涡深深镶嵌在两颊,姜宝喜一直觉得她长得很可爱,人也随和,很想和她亲近。
虞枝意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痛快。
抓住姜宝喜的胳膊用力拍了拍,又将林絮枣给的糖果塞回去。
“哎呀,你少吃点,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节制,太胖小心校服都穿不进去。”虞枝意说话莫名冲起来。
虽然话是对姜宝喜说的,但眼睛却是看着林絮枣。
“我——咳咳咳——”
林絮枣有点尴尬,话还没说完,就掐住住喉咙咳嗽起来,脸涨的通红,要吐不吐,表情更是狰狞得不行,痛苦蹲在地上。
“怎么办,她呛到了!”虞枝意惊呼。
姜宝喜也被吓了一跳,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林絮枣一把抱住弯腰,站在她身后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虞枝意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快点喊老师过来啊。”姜宝喜蹙眉,声音有点着急。
虞枝意思绪有点乱,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周围已经挤满了同学。
这下一闹,众人都吓得不轻,幸好姜宝喜救治及时,体育老师随口表扬了两句姜宝喜,就急急忙忙带着林絮枣去了医务室。
虞枝意心有愧疚,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也跟着一起去。
操场上只零星站了几个人,大多都去了体育馆躲暑。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刚要抬手擦汗,才发现手里一直拽着万樾的那件外套。
四面无人。
姜宝喜背过身子,突然将外套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果然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柑橘香,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闻了两下,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将外套抱在怀里,小鹿乱撞。
“姜宝喜,我的衣服在你这里吗?”
万樾站在她背后不知看了多久,脸上没有一点坏情绪,像是算准时间悄悄出声。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姜宝喜吓得不轻,她话还没来得及说,衣服就先一步欲盖弥彰掉在地上。
姜宝喜快速弯腰拿起衣服。
“嗯,刚刚事情有点急,我怕放地上会被人踩到,就一直拿着了。”
万樾看了眼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两只手死死扣住他的衣领拽住,低垂着脑袋,只能看见一小截下巴和抿紧的嘴巴。
姜宝喜身材娇小,站在万樾面前就显得更加瘦弱了。
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万樾的衣服,长长垂坠到大腿的位置,看上去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万樾没着急伸手拿回衣服,他自上而下,垂着眼,眼皮压得很低,也不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宝喜瞧。
好像在试探她到底能低多久的头。
外套在手里渐渐捂出了汗,姜宝喜咬着下唇,她到现在还是懵的,早上的尴尬事件,她还没做好这么快见他的准备。
“姜宝喜,抬头。”万樾总算开口。
姜宝喜小心翼翼抬了半个脑袋,见万樾神色无常,朝她伸了下手,示意她把衣服递到他手心。
外套递过去的时候,万樾的手主动朝前伸了下,不经意擦过了姜宝喜的指甲,又在交换的时候,他的指尖挠到了姜宝喜的手心。
掌心还有层薄薄的纱布,那是她包扎的。
有点痒。
姜宝喜像被触电一样,将手放在胸前攥紧。
万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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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怎么了?”
姜宝喜摇摇头。
他应该是不小心的。
衣服在她手上看起来很大,但在万樾手里却正正好,姜宝喜看了两眼,突然发现那袖口的位置,可疑的沾了一团黏糊糊的紫色糖果渍。
下摆处还有明显的褶皱污渍。
应该是刚刚林絮枣吐出来的糖果沾到上面了,况且她还坐了会。
之前外套一直抓在手里没发现,万樾拿在手里倒是让她看得一清二楚,实在太明显了。
难怪他刚刚不想拿。
姜宝喜有些犹豫:“那个,你的衣服上好像沾了东西,是我刚刚没注意,你要是不介意……”
万樾笑了笑,把衣服递回去:“好啊。”
“我帮你买一件新的。”
……
空气有一瞬间的尴尬,还没等万樾再开口,姜宝喜就已经拽过外套,闭了闭眼朝室内快步走去,没走两步又“嗖”地下飞快跑起来。
丢人。
*
晚上回家,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关上门,姜宝喜把塞到书包里的外套拿了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外套应该很贵,姜宝喜很怕给他洗坏了,又怕姜宝爱发现她在洗男生的衣服。
她动作尽量放轻。
好不容易把污渍洗干净,也不敢全拧干,捧着湿哒哒的衣服托在盆里就往房间跑。
姜宝爱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姜宝喜,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姜宝喜顿了一下,直接就朝房间奔,反手就要把房间门锁起来。
姜宝爱一脚挤进门缝,两只手死死扒住门框,她虽然比姜宝喜小了三岁,但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你、有、鬼!”她拱着脑袋就要进来,嘴里还嘀嘀咕咕:“我就说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你手破了皮,你说!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姜宝喜讶然,像是没想到姜宝爱连这点细节都发现了。
姜宝爱见她松了手,嘴一翘,屁股一撅,就要进房间。
“我没事,你快去写作业去。”
姜宝喜空出手挠了两下姜宝爱的痒痒肉,砰地一声就把门锁了起来。
气得姜宝爱在门外吵着嚷着要打电话给爸妈告状。
“你敢锁门呐,爸妈回家肯定要来我们房间的,你记得把门打开。”
姜宝喜权当自己聋了,没几分钟姜宝爱就骂骂咧咧走了,还吐槽了两句姜宝喜只喜欢使阴招,挠她痒痒肉。
听到这话,姜宝喜忍不住笑了下。
衣服在推搡中被她牢牢固定在盆里。
只是地上滴了不少水,她差点因此摔倒,拿了几张纸小心翼翼盖住擦拭,衣服被晾在房间里,姜宝喜开了电风扇对着吹了会。
等到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闹钟响起。
姜宝喜飞快把飘窗上半干的衣服取下,快速走到门前打开锁,又啪嗒一声关上灯,摸黑爬上床,紧紧将外套压在身下。
门很快打开。
李巧真探头往里面扫了一圈,想都没想就把灯打开:“这么暗怎么学……奇怪,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姜成合把人喊出来,关上灯,两个人的声音愈发小了起来,好在隐隐约约还能听清几句。
“小爱还没睡呢,你把烧烤给她少拿点去,再拿几串辣口的,她学习也累了解解馋也好。”
“不过小喜今天怎么睡这么早,她之前在三中可是很晚才睡的,这清宜是没作业做吗?”姜成合拿了七八串烧烤,见李巧真没说话,又偷偷塞了两三串进来。
见他还要放,李巧真瞪了两眼,接着开口。
“小喜也不算很聪明,当时能考到三中已经很努力了,你看她每天学习到几点,好不容易才跟上点进度,清宜都说是什么贵族学校,自然和三中有点不同。”
“唉。”姜成合叹了口气,莫名觉得有点丢人,怕被邻居听见,连声音都放低了些。
“要是没有那件意外,她说不定也是个正常的孩子,要不还是带她再去医院看看吧,别又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一说到这个李巧真就不开心,用胳膊拱了他一下,抢过他手里的烧烤,扭头就走。
“懒得理你,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7. 窥视
等外头完全安静下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姜宝喜像个小虾一样蜷缩在被窝里,怀里压着外套,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到那件事情了。
愧疚与痛苦从未被时间冲刷,当初知道于家大哥哥是为了救自己才溺亡的时候,她整个暑假都活得浑浑噩噩,每天都跑到于家门口偷偷看,一站就是一天。
丧事还是他们家给办的。
那个哥哥叫于轻冬,比她大了六七岁,原本两家关系很好,也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学习也会温柔监督,考得好了就奖励她水果糖吃。
她把于轻冬看做亲哥哥。
只是忽然某天他就住到医院去了,当时姜宝喜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他。
再次见到他,是在那个暑假。
最后一次见到他,却是在他的灵堂。
于家人都很明事理,那件事发生后他们没有怪过任何人,只是麻木接受了这个事实。
听说,于轻冬原来也是活不久的。
可就算这样,姜宝喜也从来都没有原谅过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于轻冬是可以再多留些美好回忆的,而不是在死亡前一刻都是冰冷的湖水。
她始终记得自己身上背了条人命。
于轻冬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两人却没有一张合照,姜宝喜害怕自己会忘记他,日日翻看他的主页,却不敢保存一张照片,第三年的时候,于轻冬的账号被系统回收了。
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姜宝喜明白了,人存在的痕迹,居然如此微不足道。
之后几年她都活的行尸走肉,除了虞枝意难得来找她聊聊天,姜宝喜空闲时候基本不会出门,但虞枝意脾气不好,总是跟她吵架,两个人和好的时间也很让她疲惫不堪。
大概是初二那年,虞枝意又和她吵架跑了出去。
那天雨落得异常大。
姜宝喜打不通她的手机,只能拿着伞出去找她,她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
可惜最后她并没有找到虞枝意,却意外救了只独眼小猫,她偷偷带回家养着。
和虞枝意吵架那些天,都是这只小猫陪在她身边,却被爸妈发现絮叨了好久,小猫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被待见,一个月后,小猫自己跑出去,再也没出现。
半月后,姜宝喜终于又在几年前差点溺亡的湖边发现那只小猫。
但是它的身边已经有了个温柔的好主人。
它的主人,就是万樾。
睡衣已经完全被万樾的外套浸湿,姜宝喜毫无察觉,只是紧紧拥着外套,冷静下来,迫使自己睡过去。
这一晚,万樾的外套上已经沾满了她的气味。
*
第二天早上,姜宝喜浑身难受,差点没起得来。
直到李巧真进房间要掀被子,姜宝喜才吓得惊醒,连忙将人赶了出去。
她胸腹处凉飕飕的,就连床上也有些潮湿。
想到昨天晚上就那么捂着万樾的湿外套睡了一宿,她连看自己床的勇气都没有了,好像跟她躺在一起的不是衣服似的。
手机的闹钟再次响起。
姜宝喜掐着时间用吹风机吹了会外套,出来的有点晚,桌上给她留了早餐,刚抬眼就瞧见妹妹的眼神有点奇怪。
姜宝爱坐在椅子上整理书包,咳咳嗓子假意要跟父母告状。
姜宝喜皱眉,拿起手机警告:【给你发红包,不许瞎说话。】
姜宝爱:【我要狮子大开口!】
姜宝喜:【……要多少。】
姜宝爱:【你这么有钱啊?】
看见消息,姜宝喜推了下眼镜,回到钱包界面数清金额,松了口气。
【你说吧要多少,少吃点烧烤,多买点水果。】
姜宝爱正在叛逆期,哪里肯听她啰嗦。
她朝姜宝喜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姜宝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低头就要转账过去,还没输入密码,就看见姜宝爱的消息再次传来。
姜宝爱:【我要五十!别给我五块啊,我可不认的,这可是封口费。】
……还真是大开口。
自从姜宝爱进入青春期,就很少和姜宝喜好好聊天了,倒不是不听话,只是有些青春期的敏感和羞耻。
说两句就嫌人唠叨。
也不愿意喊姐姐,只喊她的全名。
一点小事就委屈,一点麻烦就害怕。
等姜宝喜吃完饭准备出门的时候,姜宝爱破天荒跟在她屁股后面要跟她一起出发,还没开心一会,姜宝爱就开始打听起昨天的事情。
“你谈恋爱了对吧?”姜宝爱对着电梯镜子折腾起碎发,随口问道。
姜宝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没有啊。”
姜宝爱嘟着嘴指了指她的书包,眼睛亮得很,好奇心爆棚:“我昨天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你盆里的男士外套啊。”
姜宝喜噎了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姜宝爱笑得愈发合不拢嘴,她孺子可教般点点头,胳膊撑在她肩膀上歪过去。
“说真的,对方一定是个帅气多金的男人,这衣服我在网上看过,要好几万呢,而且敢买这种衣服穿的,身材一定很好。”
姜宝爱再次晃了晃五根手指。
姜宝喜心下一惊。
眼见电梯要到底,姜宝喜快速回答她:“你别多想了,这是昨天我不小心弄脏同学的外套,我答应他清洗干净,不是什么男朋友。”
她昨天居然妄想赔给万樾,虽然她不是赔不起,但是突然少了这么大一笔钱,保不齐会被父母发现。
这可不是小数目。
姜宝爱可惜地摇摇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男朋友也不是不行。”“如果长得帅就更好了。”“如果不是帅哥她就绝不同意。”之类的。
姜宝喜只当听不见,耳根却不受控地红了,最后还是给姜宝爱发了五百的红包。
电梯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
她今天起得有点晚,要赶在学生最少的时候把衣服偷偷塞到万樾的书桌里,想来是不可能的了。
下了车,一路狂奔。
赶到教室的时候,走读生已经零零散散到了大半,姜宝喜站在门口,有些丧气地捏紧衣角。
书包里的衣服突然变得异常棘手。
“姜宝喜,你堵在这里干什么。”体委齐昊扬差点撞到她,吓得拍了两下心脏。
“你昨天也太勇了,早上骂陈沥就算了,下午还救了林絮枣,下次升国旗校长肯定要在全校同学面前夸你的。”
姜宝喜笑的腼腆,脸有些红。
她侧了侧身,又把位置让出来,转头去了楼梯底部。
清宜对手机把控不算很严,带手机来学校的也不在少数,只要不是在老师面前玩都睁只眼闭只眼。
姜宝喜没有万樾的联系方式,但她此时顾不了这么多,打开群聊,熟练地找到他的主页,点击。
他的头像是毛色油亮的小黑猫趴在腿上睡觉的图片,指尖轻轻顺着毛,白皙修长的五指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瑕疵。
极致的黑白对比,看起来异常惹眼。
姜宝喜偷偷看过很多次,这张照片也被悄悄保存,塑封进抽屉里。
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发送好友。
【万樾,我是你的同班同学……】顿了顿,选择,删除。
【万樾你好,我是高二三班的姜宝喜……】再次选择删除。
【万樾,我是姜宝喜,你到学校了吗,我在楼梯——】
“你藏这里干什么?”
林絮枣有点意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直到走近才发现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就是姜宝喜。
楼梯底部的三角段和楼下小树林,可是学生约会接吻的圣地。
她身为学生会的成员今天照例来检查,没想到抓到的居然是姜宝喜。
姜宝喜藏起手机,看见来人,干笑两声,声音软软的:“我发夹掉了,来找找。”
林絮枣扯了扯学生会的红袖章,热心道:“我来帮你找,我可会找东西了,找到赶紧回班,别被谷雨童看见了,她今天升了部长神气得很。”
“还没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呢,要不然我肯定出事了。”
“你没事就好。”姜宝喜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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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絮枣蹲下身子,松了口气:“幸好你是找东西的,我还以为今天要抓到早恋的人了。”
见姜宝喜有些疑惑,她啊了一声,随口解释起来。
“啊,我忘记你是新来的了,清宜早恋的可不在少数,这里是公认的约会圣地呢。”
姜宝喜诧异。
林絮枣破天荒话多了起来,她向来不喜欢谷雨童,在学生会就总欺负她,嘲笑自己的身材,这会又针对姜宝喜,她就更讨厌谷雨童了。
“你知道那件事为什么对谷雨童没有影响吗。”她顺势凑近。
姜宝喜看向她,也有点好奇,为什么行为那么恶劣的事情对谷雨童没有一点影响,甚至还能升部长。
林絮枣哼了声,像个充气的小河豚。
“谷雨童的爸爸是校董的朋友,好像学校今年的空调就是换的她家的,妈妈又是开传媒公司的,新起的那栋楼只要一盖好,谷雨童的事情就可以当完全没有发生过。”
姜宝喜惊呼:“这怎么可能?”
林絮枣叹了口气,似乎也也无法理解:“咱们学校就是这样,谁有钱谁占理。”
“可是,万樾他家里人不管管吗?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知不知道给活人做纸扎人会折寿的。”姜宝喜语气激动,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
“这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公平”两字被她说的很大声,仿佛对她来说这是天大的事情。
细软的刘海被风吹拂,背脊站得直直的,乌黑的发丝静静垂坠,太阳撒下的余韵正巧打在她的脚下,仿佛踩着一圈光晕。
林絮枣完全没瞧见她的不对劲,还在一个劲抱怨。
替自己委屈,也替别人委屈。
“就是就是,一个陈沥,一个谷雨童,咱们高二就他们两个刺头,全在我们班里。”
“我不了解万樾家里的情况,不能跟你瞎说,但是谷雨童好像答应了家里人,这次考试要考进年纪前五呢,他爸爸虽然出钱摆平了这件事,但听说超级凶的。”
林絮枣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姜宝喜掏心窝子。
“而且,我那天在学生会打扫的时候听见一个秘密,那个纸扎人确实是谷雨童做的,但她没想嫁祸给你。”
“她这学期申请了住宿,原本打算带回家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到了,再发现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抽屉里,可给她吓个半死,还以为自己真的遭报应了,这两天家里还请了法师呢。”
说到后面,林絮枣笑了两声摇摇头。
难怪谷雨童这两天老实起来了。
这个点楼梯角的人不多,林絮枣拉着姜宝喜说东说西,完全忘记了要帮她找发夹还有学生会的事情。
直到身后有人喊,林絮枣才猛地惊起。
“中午再聊,我要先走了。”她匆匆戴上袖章,欲哭无泪地朝另一栋楼狂奔。
姜宝喜挥挥手,站起身,拍拍校服裙子,将裙子往下拽了拽。
笔直白皙的两条腿十分醒目。
再次拿起手机,上面显示几条未读信息,皆是来自万樾。
【你在楼梯那里?】
【是要我现在过去吗,你等等,我马上来。】
【我到了。】
时间显示在十分钟之前。
姜宝喜怔了怔,不知为何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既怕被万樾知道自己私下聊他,又怕万樾知道这件事徒增烦恼。
扭头去看,身后没有一丝人影。
她不信邪地往柱子后面瞄去,依旧没有看见人,当下松了口气,背上书包就往楼梯上走。
也是,他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不完整的话,就火急火燎跑来呢。
如果从上往下看,不免觉得此时的姜宝喜很像一只泄了气的兔子,垂坠着耳朵,没了士气。
再次抬眼,那双异瞳正对上一双占据了大半眼球的乌黑眼仁,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白色板鞋挡在她身前,修长的腿慢慢悠悠往下迈了一阶梯,将她整个人堵的严严实实,退无可退。
淡淡的柑橘香被风吹来。
万樾似笑非笑,眼睛却亮得惊人,红唇扬起的幅度恰到好处。
“等你很久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8. 抱歉
万樾离得越来越近。
他眼里的笑意依旧温柔,却无端让姜宝喜感到恐慌。
姜宝喜仿佛抽干了浑身的血液,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要离他远些。
他到底都听了多少?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这么想着,姜宝喜就已经一脚退了回去,瞬间踩空。
坠落下去的那一秒,她分明看见眼前的万樾并未有常人表现出的惊慌失措,只有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脸探去,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看样子是要来推她。
姜宝喜瞳孔猛地收缩,脑中一片空白。
心跳下坠的感觉并不好受,倒涌的血液沸腾在耳朵里,周围的动作在一瞬间变得极其缓慢,连尖叫都忘记,牙齿抵住舌尖。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姜宝喜再次站稳身子,腰后的手掌滚烫到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啊,对不起,被吓到了吗?”
万樾被她一巴掌打歪过头,却还死死拖住姜宝喜的腰不肯放手,手心的部位又软又细,好像无骨的小猫,他不自觉弯了弯小拇指。
悬空的脚再次落地。
姜宝喜还处在慌乱中,但她分明感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貌似……打了万樾一巴掌。
虽然没来得及用力,但她确实打了他一巴掌。
意识到自己恐怖的行为,她想也没想就直接踮起脚将两只手贴了过去,像捧小花一样捧着万樾的下巴,轻轻搓了搓他的脸。
仿佛在擦什么脏东西。
万樾神色如常,既没有救人的欣喜,也没有被打的气愤,只是在姜宝喜伸手贴上揉搓的时候,愣了几秒。
连一向上扬的唇角都有了丝崩裂。
他乌黑的眼睛机械式地往下移了一小格,视线落在姜宝喜的脸上,眼神里流露出脱离正常人范围的冷漠与傲慢,又在姜宝喜抬眼看去时,迅速恢复。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打你,只是以为你要推我才下意识动来动去的,不对,我不是说你想推我,唉,我的意思是……”
姜宝喜急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从始至终万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摆臭脸,姜宝喜脸涨得通红,好像被打的是自己。
“没关系不用紧张,你没事就好。”
腰后的手挪走,姜宝喜根本没注意到他一直扶着自己。
万樾眉眼弯弯,语气轻松,笑着把脸上的手轻轻拿开,又故意揉捏了两下她的手心,看着面前的姜宝喜露出好玩表情,这才松开手。
晨光懒懒散散,热意在这小小的楼梯间骤然升腾。
此时,这个地点,这个动作,都显得异常暧昧。
“你加我联系方式不是为了让我听八卦吧,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姜宝喜不喜欢被人误会,一边解释,一边打开书包拉链,头低得快要掉进书包里去。
“我是来还衣服的,昨天洗好了,只是还有一点点湿气。”
其实只要正常晾在阳台,这个天一晚上也就干了,但是姜宝喜没敢告诉万樾,她抱着衣服藏了一晚上。
就当是个秘密好了。
万樾两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继而又感受到姜宝喜灼热的视线,他低头弯唇,开起了玩笑。
“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脸上留印子了吗?”
印子是不可能有的,刚刚她也被吓了一跳,那巴掌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姜宝喜脑袋跟着两只手一起摇晃,脸上愧疚更深:“不是,我是在想谷雨童和陈沥的事情。”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的手还疼吗?
但说出口的话却又变了一句。
他没着急回答,将外套整齐挂在手臂,这才点点头看向姜宝喜,笑意不达眼底。
“你是怕他们伤害你吗?”
姜宝喜却摇摇头,将脸抬起。
她神色认真,背脊不自觉挺起来,那双奇特的异瞳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万樾看,里头亮晶晶的。
蓝宝石般的琉璃珠异样闪烁。
“世界上很多坏人,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也看不透他们的心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世界怀有善意的。”
“所以万樾,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这么美好。
那些肮脏的事情,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理解吧。
见他静静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姜宝喜有些尴尬,又从书包里掏了掏,翻出两颗淡粉色的水果糖,一颗草莓味一颗水蜜桃味。
犹豫一瞬,似乎在想他会喜欢哪个口味,最后又全部塞给他。
万樾眉梢微挑,指尖捏着两颗糖果。
故意将糖纸捏得刺啦响,眼神却落在姜宝喜的脸上,刚一对视,姜宝喜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开。
他笑着看她,眼里带着姜宝喜没读懂的深意。
好人?好人可不会吓她。
真有够单纯的。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快上课我就先走了。”
不等他说话,姜宝喜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个甩着低马尾的背影给万樾。
手心的糖果被他翻开看了看,随手拆了一颗塞进嘴里,在舌尖滚了两圈,没过多久就吐到纸上。
太甜。
*
下午的课很多,临近小考,谷雨童也真如林絮枣所说乖乖的不再作妖,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
陈沥今天没来上课,班主任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也没回,陈主任急的头发又掉了几根。
姜宝喜的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
她的世界本来也和这些人没有关系,前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意外而已。
只是她心底还是隐隐期盼着什么。
清宜的食堂大,伙食也是三中不能比的,但不乏有学生吃腻了食堂跑到校外吃顿好的,姜宝喜零花钱不少,却从来没有出去吃过。
林絮枣一下课就扭头跟她聊天,还递水果和零食给她分享,明显是想和她更加亲近。
“中午去不去外面吃呀?”
姜宝喜有点犹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下定决心重重点头同意。
“把虞枝意也喊上,今天我请客。”她顿了顿,有些紧张:“我还想再喊几个人。”
请客谁不喜欢,林絮枣笑着点头:“那下次我来请客,还没谢谢你救我呢,不过今天你请客当然都听你的啦,你要喊谁呀。”
姜宝喜起身,理了理衣服,声音轻轻听不出情绪:“齐昊扬,还有万樾。”
本来以为这两个人会拒绝自己的邀请,没想到异常好说话的答应了,知道姜宝喜不熟悉这里,甚至连饭店都给她挑选了几个。
最终几人去了个学校附近的中餐馆。
这里经常招待清宜的学生,做的饭菜也很合学生的口味,只是价钱稍微偏高。
虞枝意看了眼挤在姜宝喜旁边的林絮枣,气得不想和姜宝喜讲话,拿起手边的菜单胡乱点了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林絮枣经常来这家店吃,自然知道这几个菜有多贵,见她还要开口,替姜宝喜心疼起钱来,立马摁住菜单。
声音有些弱弱的:“够了够了,我们就五个人,吃不完也不好打包回学校的呀。”
姜宝喜不知道虞枝意为什么突然生气,就像往常那样没有一点征兆。
她看向虞枝意耐心哄道:“我下次单独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虞枝意看了她们两眼,索性谁也不理。
齐昊扬一看气氛不对劲,举起饮料就要给他们倒,气氛渐渐在他的声音下重新闹腾起来。
姜宝喜偷偷摸摸瞄过万樾好几眼,发现他今天的话异常少,除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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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喊他,他一般都不开口。
“万樾,我们宝喜可从来没有请男生吃过饭呢,你可是第一个。”虞枝意喝了口橙汁突然说话。
又看了眼林絮枣,笑眯眯道:“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交新朋友,她性格有点古怪,你别介意啊。”
这话让姜宝喜有些难堪,蹙眉不解。
餐桌的几个人停下动作,纷纷看向虞枝意,都有点搞不清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万樾没吃多少,擦了擦嘴,礼仪很到位,并未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朝她笑笑。
“都是同学,这是我和扬扬的荣幸。”
林絮枣胃口好吃得很饱,也跟着擦擦嘴,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好脾气道:“她只是有点内向不爱说话而已,何况姜宝喜昨天还救了我呢,我还没好好感谢她。”
真奇怪,虞枝意为什么要当面说这些话,真是一点也不给姜宝喜面子,难道以前她们俩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林絮枣来回观察两人,默默将椅子往前挪了挪,将姜宝喜完全挡在身后,朝她笑了笑。
被完全忽视在外的齐昊扬也满不在意跟了句:“荣幸之至哈哈哈哈哈。”
姜宝喜心知她又耍起小脾气,叹了口气,不免心累。
这几句话就这么被巧妙的带过去,虞枝意有些难堪地起身,她突然有点想哭,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明明姜宝喜有她就够了。
一顿饭吃的很奇怪。
回去的路上,虞枝意一个人走得飞快谁也不等,只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去,问姜宝喜跟不跟她一起走,却只等到拒绝。
她把虞枝意拉到一边,小声商量。
“我刚刚去付钱才发现万樾已经把帐给结了,我得把钱还给他,你先走吧。”
虞枝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喜欢他还是怎么?他付钱就付钱啊,你又不欠他的,给你点好处就屁颠屁颠跑上去献好,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凭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你现在出息了,朋友这么多是不是很开心?你忘了小时候只有我愿意和你玩吗?!你对得起我吗?”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
纵是姜宝喜对朋友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她柔柔出声,一双眼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冷静:“你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聊聊可以吗?”
“烦死了!”
虞枝意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听,推了下姜宝喜的肩膀就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那句话虞枝意故意说得很大声。
万樾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时间,抬头,像是又注意到谁,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的衬衫,三两下走到姜宝喜的身后,因为体型差也将姜宝喜挡得干干净净。
林絮枣跑到另一条街买了点小吃,齐昊扬也跟着去了。
此时巷子口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了段路,姜宝喜心情算不上好,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她对虞枝意的耐心也即将告罄,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总算逮到你了,还想去上学?你丫还有脸去学校吗?”
斜前方路口的位置出现一伙小青年,声音很吵,污秽的言语冲撞着姜宝喜的耳朵,甚至还能听见响亮的巴掌和调笑声。
姜宝喜突然回神,不敢再走,整个人都缩到万樾的怀里。
哪里来的□□……
万樾反应倒是没有姜宝喜激烈,他低下脑袋,入眼的是一片细腻光滑的后颈,上面覆着一层可爱的绒毛。
他扬唇,嘴巴贴到她的后脖颈,坏心眼地呼气,缓缓张嘴。
“别怕,你正常走路,我在后面挡着你。”
灼热的呼吸让姜宝喜耸起肩膀,绒毛被轻轻吹拂,脖子都要烫熟了,酥酥麻麻软了身子。
9. 温柔
好在那几个小混混并未往他们这里看。
姜宝喜被万樾护着走了一会,可奇怪的是,无论她速度如何,身后那个人总是紧紧贴着自己。
应该,安全了吧。
“万樾——”
姜宝喜的话还没说话,就听见不远处小混混的声音近了些,凌乱的脚步声听着让人心慌。
“陈沥你是不是废物,被一个小姑娘当众羞辱,连板凳都没敢砸下去,让别人知道我收了这么个废物,你让老子怎么混?说话!”
“火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陈沥的声音有点发抖:“但跟我起矛盾的是个男生,叫万樾。”
火哥吸了口烟,上去就是一脚。
“昨天这件事情就在圈里传遍了,有个女学生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什么,你被一个阴阳眼的女生给揍了,你还敢狡辩?”
陈沥闷哼,心下一惊:“火哥,哪个女学生给你打的电话?”
火哥拿烟丢他,冷笑:“你还敢问我是谁说的,要不是听见电话那头有学校铃声,老子还不确定这是真事。”
姜宝喜心凉了大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没来上学的陈沥,他居然敢在学校附近跟这些小混混在一起。
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来找她和万樾的麻烦了。
不过这里居民楼很不错,周围治安也很好,姜宝喜倒是不担心他们会乱来,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但以防万一。
姜宝喜抬头瞄了眼万樾,偷偷攥紧了口袋里的圆珠笔,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预备报警。
正要开口提醒他些什么。
就见他把外套脱下,轻轻挂到自己脑袋上挡住脸,又伸手把她拉到一侧揽住,右手亲昵地放在她的肩膀,呼吸凑近。
看起来很像腻歪的小情侣。
“放心,这里到处是监控,他们没空管我们。”
正如他所说,那群小混混只是看了他们背影两眼,啐了一口,就不再朝这里走了。
姜宝喜呼吸一顿,紧张地同手同脚,脑子晕乎乎的。
他的手好烫。
是发烧了吗?
大概是发现她半天没有反应,万樾这才垂眼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里写满了好奇和不知所措,隐隐还有点,担忧?
姜宝喜热出细密的汗珠,小声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烫。”
万樾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将肩膀上的手挪开。
“姜宝喜,我根本没碰到你。”
修长的五指盖住姜宝喜的额头蹭了蹭,掌心还有层薄薄的绷带,蹭的她心慌。
“烫的是你自己啊。”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丝毫不见暧昧,自然到姜宝喜还没表现出惊讶,就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后面的路已经安全,万樾将她脑袋上的外套取下。
像什么都没发生般,一前一后进了学校。
*
回到学校后的整个下午虞枝意都没有再理过姜宝喜。
姜宝喜主动找过两三次,却都被无视,等到虞枝意从她身边经过时姜宝喜也不再看她了,只低头写着手里的试卷。
再好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她们俩从前也总是吵架,多数都是姜宝喜主动求和,初中毕业那次是闹得最严重的一次,当时姜宝喜怎么说好话都没有用。
那个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凉了一半。
姜宝喜其实什么都知道。
虞枝意享受她带给的极致的安全感,而姜宝喜也将自己锁在十一岁之前,无法接受新的事物和人,也无法让自己活得快乐。
趁着休息时间,姜宝喜拿出手机。
中午没来得及说钱的事情,万樾也不在教室,说是被学生会的人给请走帮忙了。
信息在手上删删改改,最终敲定。
【万樾,中午吃饭的钱你收一下,说好我请客的,你怎么先把钱给付了?】
信息回复的很快,姜宝喜不免有些紧张。
万樾:【抱歉,忘记和你说了,这家店的老板认识我,以前总是我请客,以为这次也是,就自动在我卡上扣了。】
姜宝喜:【没事,那我现在把钱给你。】
钱到账的很快,万樾却没着急收。
他坐在学生会教室的椅子上,左手转着笔,右手随意在手机上按着键盘。
【好。】
“万樾,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面前的女生凑得极近,特意烫了大波浪披在肩头,脸上明显精心化过妆,精致又漂亮。
谷雨童拨了拨耳边碎发。
周围学生会的同学自动退避至门外,不少都拿起手机悄悄拍下来。
“抱歉,刚刚没听清。”万樾放下手机,礼貌看她。
谷雨童也不扭捏:“做我男朋友吧万樾,我长得漂亮,家世也不错,咱们这个岁数不正是玩的年纪嘛,我喜欢你,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此言一出,有同学起哄。
其中不免包含了有些男生的愤恨,毕竟像谷雨童这样的大美女,谁都喜欢。
但一想到情敌是那个万樾,又只能认输。
学生会里喜欢万樾的也不在少数,何况万樾还是下一届学生会长的高票候选人,但他今年一开学就把学生会给退了,倒是让人有些可惜,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超高人气。
门外挤满了闻声赶来的女生们。
万樾放下左手的笔,托着下巴,笑得温柔,这眼神让谷雨童心跳加快好几拍,难得紧张。
“喜欢?你喜欢我什么?”
没想到问题这么简单,谷雨童松了口气,回答轻松。
“你长得帅,成绩好,心地善良,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温柔美好的男生,没有一点缺陷,谁不喜欢这样的?”
没有任何悬念,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谷雨童说的话认可度很高。
万樾没有说话。
“滴滴——”
沉默许久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亮开,备注为“猫”的用户跳出几条消息。
万樾没着急点开信息,只是开口回答谷雨童。
“没有缺陷?人怎么可能没有缺陷呢,就算是我,也有缺陷啊。”
谷雨童不懂,还要辩驳。
万樾起身,继而对门口的同学点头致歉,表示很抱歉耽误他们工作的时间。
“干嘛呢,找你半天了知不知道,齐扬那小子嚷嚷着有事求你呢,人都找到我们班来了。”单既听腰上扎着外套,出现在门口喊他。
谷雨童一路追到门口,抓住万樾的袖子不肯放。
这算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为什么拒绝我?”
单既听好奇往后瞄了眼,看见谷雨童的脸,龇牙咧嘴吓了一跳,握着拳头指来指去,夸张道:“万樾!你,你是受虐狂啊,居然喜欢给你做纸扎人的女生。”
他凑到万樾耳边,有些贱兮兮的:“你俩谈了,折寿!”
万樾倒是没反驳最后那句。
只是有些可惜道:“纸人的事情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谷雨童怔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手却松开了万樾的衣服,声音不是很坚定:“真的不是我丢到姜宝喜的位置下的,你相信我!我是被污蔑的!”
单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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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拉长尾调,哦了声。
“那你承认这是你做的纸人了?我可一句都没提到那个什么宝什么宝来着的女生,你重点错了吧谷什么风。”
万樾淡淡看了他一眼,替他纠正:“姜宝喜。”
单既听搭上万樾的肩膀,整个人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但奈何那张脸又实在好看到过分,和万樾靠在一起,冲击力更是让人惊叹。
他眯眼,盯得谷雨童一阵心虚。
“你避重就轻说些什么呢?他万樾或许不会计较这件事,但我单既听从小就不是好惹的主,原本也就是道个歉的事,但你偏偏死不承认。”
单既听嗤笑,他记不住人名只能随口胡诌:“怎么,你不会真觉得那纸扎人有什么奇效吧?谷雨风。”
被说中心事,谷雨童脸上并不好看。
周围录像和照片的声音更是刺痛了她,谷雨童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即吼出声:“谁允许你们拍了?都关掉,不许拍了!”
靠近她手边的手机被她一把夺过,无视旁人的叫唤,删除了那些视频和照片。
碍着她是部长,多数人都没有反抗。
有人嘲讽:“敢做不敢当啊谷雨童,虽然你家出钱摆平了,但是我们都不是傻的,谁不知道你给万樾做纸扎人?”
第一个被顾雨童抢手机的男生也应和起来,他虽然也喜欢顾雨童,但当他知道谷雨童真的给万樾做纸人的时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顾雨童,你真的给人做这东西了?”
被众人注视的谷雨童呼吸急促,却丝毫不见悔改之意瞪向那些人:“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们有证据吗?”
确实没有证据,毕竟正常人是不会把这东西故意带到教室去的。
同学们虽有质疑,但当事人万樾却什么都没说。
难道他真的不在意?真是个烂好人。
谷雨童被他们挤得难受,将最后一个视频删除后,转头拎起座位上的包就要走。
走前还对万樾翻了白眼:“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别嘚瑟了,男人多的是,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谁会真的喜欢你?”
最后指着单既听怒道:“我叫谷雨童!谷雨童!谷雨童!”
谷雨童心里不痛快极了。
把所有人都瞪了一遍,骂骂咧咧走得飞快。万家再有权有势,可万樾一个弃子有什么好拽的,她能看上万樾,是给他机会,真不识好歹。
‘滴滴——’
手机上再次显示来自“猫”用户的信息。
单既听眼疾手快看到了,可万樾却显然没想回复这条信息,随意扫了两下就顺手将手机放进兜里。
“你家猫还会给你发信息?这什么备注啊。”见他不打算回人信息,单既听奇怪道:“不回消息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信息,给我看看。”
万樾避开他的手,笑着警告:“眼睛再乱瞟就给你挖掉。”
单既听:……我**你**他**
“温柔,无害,纯良?他们还真会给你脸上贴金。”单既听随手挥开人群,看着万樾的背影,声音有些嘲讽。
“就该来个人好好治治你这个恶劣的性子,怎么就没人看出你的真面目呢,悠着点吧,小心以后没有老婆要,你这样迟早会跌跟头的。”
万樾没管单既听的冷嘲热讽,径直往前走。
单既听啧了声:“你走哪啊,下楼回班去啊,齐小扬找你呢。”
“让他等会,还有点事要处理。”
声音从楼道远远传来。
单既听小骂了几句,又偷偷比了中指给他:“这些人真是瞎了眼,就他还天使呢,我呸呸呸!”
10. 恶魔
因为前两天差点被万樾当场抓包,姜宝喜已经不太敢再在放学偷偷跟着他了。
手机上还显示三条她发过去的信息。
万樾还没回她。
【今天忘记问你了,你的手有好点吗?】
【中午那顿饭是我考虑不周,如果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单独请你吗?】
第三条发出的时间已经是十分钟后。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好好谢谢你这两天的帮助,或者你不愿意去外面吃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会做些甜品,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姜宝喜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手机屏幕在万樾的聊天页面停留了一下午,她不免有些失望。
早知道就不发这几条信息了。
“姜宝喜,你快尝尝我做的饭。”
姜宝爱推门而入,有点期待地将手里的水果拼盘和一小碗炒饭递给她。
姜宝喜吓了一跳,指尖轻颤,手机滑落砸到下嘴唇,痛呼:“姜宝爱你怎么不敲门啊。”
她声音难得有点生气,却依旧软软的。
被吼的女生没敢说话,默默退出房间,乖乖在门口敲了三下门:“亲爱的姐姐,我可以进来了吗?”
姜宝爱自从青春期后就很少喊她姐姐。
“进来吧。”姜宝喜擦了擦疼出的泪花,没好气地笑出了声。
等两人吃完一整份炒饭外加水果,她转眼就将手机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也很怀念这种和妹妹嬉笑打闹的日子。
姜宝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久待在她房间,拿着空餐盘就溜出去了。
姜宝喜拿起纸巾擦嘴,疼得有些厉害。
她拿起镜子看了看。
下嘴唇被撞破了皮,还挺明显的一道红肿,流了不少血。
“滴滴——”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万樾像是终于想起她来,回了消息。
但如果忽略那行醒目小字,姜宝喜或许会更开心。
“我拍了拍万樾。”
……
万樾:【抱歉,下午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没回班里,刚刚到家才有时间看你的信息。】
原来是这样。
姜宝喜收起镜子,手指在键盘上打字,删除,打字,删除,最后什么都没发出去,对面倒是先回话来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手已经没事了。】
这是第一个问题。
【没关系,中午那顿饭我们都吃的很饱,你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你想请我吃饭,随时都可以。】
这是第二个问题。
【甜品的话,巧克力就好。】
第三个问题。
他果然是个很细腻又温柔的人,姜宝喜这么想到。
嘴唇隐隐发麻,姜宝喜下意识舔舐了两下,打字回复:【好,那我明天给你带巧克力派可以吗?】
万樾回复的很快。
【可以,谢谢。】
屏幕冷静下来,万樾再也没有发过一条信息,姜宝喜依旧很开心,抓紧把剩下的几套试卷习题做完之后就跑到厨房做起巧克力派。
大概是两个小时后。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但是姜宝喜并未看见。
万樾:【期待你的巧克力派,明天见。】
发完信息后,万樾也不再看它,随手将手机揣到兜里,百无聊赖顺着窝在腿上打盹的黑猫揉。
那猫通体黑亮,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宛如蓝宝石透彻,眼神犀利。
看着颇为瘆人。
万秦华坐在对面沙发上,肩膀宽阔,一丝不苟的西装穿在身上散发着强势的低气压。
直到他手里的电话响起,面色才好了些。
“嗯,我在南临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看老太太。”不知听到了什么,万秦华揉了揉额头,有点不耐烦:“你说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在家好好带孩子就行。”
“没事就挂了。”
万秦华刚挂断电话,就听万樾开口。
“明天去看奶奶的话,可别接电话,老太太禁不起刺激。”
万秦华蹙眉,他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明明是他的种,但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像是故意和他作对,无法掌控,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别人都说顾楼云生了个天使。
只有万秦华自己知道,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想到妻子,万秦华看向万樾的眼神愈发冷漠,声音也冷冽下来:“怎么,就许你妈出轨?”
万樾眼神温柔,顺着黑猫的手没有一丝停顿。
也没有常人该表现出的愤怒与无奈,宛如仿生人注视人类模拟出的表情,淡漠异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闹到奶奶那里,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奶奶年纪大了折腾不起,烦请你们装恩爱也要装像一点。”
万秦华有点累了,揉了揉太阳穴,没理他。
靠在椅背上招呼张嫂倒杯水,还没等一口热水入肚,万樾就又开口。
“还是尽早给那个私生子测测脑子,不然下次断的可就不是腿了。”
“万樾!你这什么意思?!你给我回来!”
万秦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拽他问个明白。
黑猫就在这时从万樾的肩头蹿出来,独眼犀利,尖牙露出,从喉咙口挤出令人寒颤的声音,凶狠地朝他嚎叫。
“死畜生。”
万秦华对猫有阴影,也不知道万樾怎么就对猫这么上心,老爷子曾经送了只异瞳的残次猫给万樾,他宝贝得不行,可没过几年,那只猫就被顾楼云的小白脸弄死了。
结果第二天庄园里就起了大火,说是那小白脸不小心碰到烛台,还赔了一双腿进去。
这事尚有疑点,可到底还是没查出什么。
万秦华有些忌惮地看了万樾一眼,不过他也并非很在意那个私生子,为他去触这死畜生的眉头,不值得。
别墅外突地刮起一阵狂风,门口若有似无的几声野猫叫,混着树叶婆娑,似婴啼哭闹。
万秦华脸色一白。
也不再管万樾,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就摔门而出。
安静几秒,张嫂上前将门关上,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菩萨心肠的好孩子。
她跟着万樾来这里也有好几年了,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可怜,他心肠好,人好,脾气秉性更是没话说,从未对人黑过脸。
就是运气不好,摊上这么对荒唐父母。
互相出轨较劲却还不肯离婚的夫妻,她当真是头一个见。
“阿樾,门口的那些流浪猫又来了,明天我再去买点猫粮。”
黑猫从万樾身上优雅跳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脚踝,万樾笑着看了它一眼,再次抬头,又是那副天使般的亲和,深不见底的乌黑眼眸弯着恰到好处。
“那就麻烦张嫂您了。”
*
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姜宝喜就下楼了。
她这次做足了准备,从冰箱拿出巧克力派切成不会脏嘴的大小,用油纸包裹塞到盒子里。
毫无疑问,她是除了学委赵安言以外第二个到班的。
姜宝喜松了口气,将盒子塞到万樾抽屉里,还顺带藏了两根山楂棒,上次的水果糖估计太甜了他不会喜欢,山楂棒刚刚好。
“姜宝喜,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座位不是在后门口吗?”赵安言推了推眼镜。
“啊,我来开窗户的,你不觉得有点闷吗?”
姜宝喜破天荒的没被吓到,随口扯谎,耳朵却有些红。
“好像是有点,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继续看书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谢谢你。”
赵安言点点头,没强求,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又低头唰唰写着试卷。
开好窗户,坐到位置上。
姜宝喜没忍住打了个哈气,再次滑到和万樾的聊天记录上,她昨天看见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索性没回他的信息,等到出门前才回了两句。
【昨天睡太早了,抱歉。】
【巧克力派我已经做好了,希望你能喜欢。】
下面是张找好角度的巧克力派照片。
大概是她在路上的时候,万樾才起床回复了句:【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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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一句夸赞:【看起来很好吃。】
姜宝喜想回的话删删改改,直到万樾进了教室也没有发出去。
清宜的校服很好看,种类也很多,藏青色的制服外套,里面配了白衬衫,女生则是及膝灰裙等等,不过现在天气还不算冷,并没有强制要求穿外套。
万樾今天披了件黑色的薄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姜宝喜虽然在低头写试卷,但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先交了作业,又翻开书看了一会,迟迟没有要拿起巧克力派的意思。
她遗憾地收回视线。
“宝喜,你今天来这么早啊!”林絮枣扬着梨涡,放下书包。
姜宝喜掩下眼底情绪,推了下眼镜:“嗯,有几道数学题不会,想过会问问老师。”
林絮枣数学也不好,自然不会是问她。
“你去问学委呀,赵安言之前冲进过年级第一呢,我们不懂的就都去问他,但他不太好说话,耐心也不算很好。”
林絮枣犹豫一下,又开口:“或者,你去问万樾也行,虽然万年老五,但他不偏科,各科成绩都优异说话也温柔,根本不用怕不好意思,我们都爱听他讲题,可惜他周围总是挤满了人,未必有空。”
原来真的是万年老五。
他怎么做到的,是运气不好吗?
正这么想着,班主任老李已经到班,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静。
“我宣布一个事情,因为学校这两天又接到家长举报,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与外面的小混混在一起,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班是不会发生的,这两天放学大家都注意安全。”
老李继续道:“但同样,学校也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下午学校安排的讲座就是关于这一方面,都不许给我打瞌睡。”
“……还不如放半天假呢。”有同学兴致缺缺。
老李喝了口茶,眼神犀利:“要放假现在就可以出去,像陈沥一样,干脆别来上学了,处分直接背到退学!”
底下再没有人说话。
陈沥今天也没来上学。
姜宝喜心下一紧,她下意识朝万樾那边看去,李老师说的小混混和学生应该就是陈沥,昨天肯定是被人看见了。
他不会出事了吧。
“李老师,我把这小子带回来上课了。”
门口掐着时间出现的陈主任脸色铁青,右手在陈沥后脑勺猛地拍打,语气极差。
老李讪讪笑了两下,有陈主任出言规训,没再说什么就让陈沥坐回去。
“检讨不写完今天不许回家!”陈主任恨铁不成钢。
陈沥垂着头,默不作声开始写检讨,他知道舅舅嫌自己丢人,面上无光,急着跟他撇清关系。
要不是昨天被火哥逮住了,他至于夜不归宿吗。
直到下了课,教室都鸦雀无声,同学看着陈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却不敢靠近,毕竟前天他的狠劲都看在眼里。
这人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写检讨?再看你来写!”陈沥断眉一皱,直接把笔扔过去。
同学立马离他远远地,有些同情起姜宝喜。
依照陈沥睚眦必报的性子,姜宝喜肯定要倒霉了,万樾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虽然性子温柔,但是他好哥们单既听可不是好惹的主。
况且这两人家庭背景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陈沥可不敢胡来。
直到中午,陈沥都安安分分在位子上。
就连一向张扬的谷雨童都安静起来,有些神神叨叨地四处张望,像是中邪了似的,不觉让人感到困惑,这俩是真转性子了?
手机传来震动。
万樾发来两条信息:【巧克力派和山楂棒都很好吃,你的手艺很厉害,辛苦了,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得到夸奖,姜宝喜心底涌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再次勇敢起来。
姜宝喜眼神搜寻起那个人影。
教室里没发现他的身影,姜宝喜有些失落:【你喜欢就好,我下次还可以给你做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万樾的信息才慢悠悠传来。
【最近不安全,要不要一起回家。】
11. 坏心
虞枝意今天也没理过姜宝喜。
有的时候故意搀着其他女生在姜宝喜身后经过,但姜宝喜没有任何反应,也没像以前一样来哄她。
气得她在座位上哭了起来。
周围的同学安慰了几句,见没什么效果,就不再搭理她,没有人会为她的情绪买单。
就算是姜宝喜也不会。
实际上,姜宝喜也并不觉得自己离开虞枝意会变得多沮丧,或许曾经的她会这样,但绝不是现在的她,再好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林絮枣正对着帖子跟姜宝喜说着校园怪谈,忽而看见了什么,异常激动:“宝喜,你快,快打开手机看学校的帖子,今天刚上传的一条,评论都爆了!”
姜宝喜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
前两天,对她造谣的帖子还置顶了好几天呢,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
林絮枣也不是个喜欢吃瓜的人,但奈何这次的主人公是自己班同学万樾。
她一把将手机塞到姜宝喜的眼前。
帖子上高赞的那条是一则剪辑过的视频,谷雨童笑眯眯凑到万樾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男朋友,最后是万樾笑着拒绝。
底下评论大多是支持万樾的。
谷雨童到底做过些不光彩的事情,就算她再漂亮,心也不美丽。
林絮枣见她看完,又扒拉两下:“还有这个。”
这是条讨论度更高的帖子,仅仅只有三张背影照片。
照片上是万樾,和一个背影略显眼熟的女生,两个人在天台说着话。
看背影,女生有些羞涩地低着头。
第二张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只是角度不同,女生露了一点点侧脸,但是太过模糊看不清楚。
第三张,万樾递出了一封粉色信封,女生终于露脸,接过信封,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靠!男神要谈恋爱了?对象居然是我的女神郑千语,我磕爆了啊!】
【这就是姐弟恋吗?千语学姐居然喜欢弟弟,不知道多少男生今晚要心碎了。】
【谁说他们俩一定谈了,没看见递情书的是万樾吗?郑千语还未必同意呢。】
姜宝喜心跳漏了一拍。
她就是之前那个不小心撞到的女生,过了好几天,但姜宝喜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滴滴——”
姜宝喜的信息闪烁。
屏幕亮起,显示的正是来自万樾,可她此时却有些不敢看他的短信,心早已乱成一团。
直到下午上课,姜宝喜都没再去管这条短信,也不去有意朝窗边的位置看。
放学前,教室里依旧讨论不休。
姜宝喜情绪不佳,好像一下子回到刚开学的那段时间,整个人仿佛身处阴雨密布中,乌黑的齐刘海遮住眉,也挡住她眼底的落寞。
其实没什么好难受的。
他不会喜欢自己,她一早就应该明白的事情。
万樾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她不会是特殊的那个,一定是这两天的手机聊天,给她了不必要的误会。
千语学姐那么优秀,能被她喜欢,也是因为万樾值得。
优秀的人会互相吸引。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走了大半,姜宝喜拜别了林絮枣,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起试卷。
教室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万樾从办公室下来后原本是要直接回家的。
但他突然又转头回了教室,姜宝喜坐姿很好看,头却低低垂着,明显看不进任何题目,还在发呆。
万樾就这么站在门后静静看着她,也没说话。
随后拿起手机。
“滴滴——”
姜宝喜回过神,看到教室里空无一人,心下一紧,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外树影摇曳,发出诡异的沙沙声,让她有些害怕。
手机里的信息还是万樾发来的。
【回家了吗?】
上一条她没有回复,也没有看,这次倒是看清了。
【最近不安全,要不要一起回家。】
姜宝喜不知道回什么,他都有女朋友了,不应该再给她发信息的,她是个有分寸的女生。
所以她又一次忽略。
正在输入几个字只显示了半秒,万樾的信息再次传来。
【你在哪?】
似乎知道她不会理睬,新的信息再次迅速跳出屏幕上方,莫名带着股誓不罢休的纠缠之意,仅仅几个字,就让姜宝喜心尖颤了颤突觉发慌,咽了下口水。
【还在教室吗?】
姜宝喜犹豫再三还是没理。
‘滴滴’——
又是一条新消息挤出。
【为什么不理我?】
姜宝喜呆滞地看着对话框里的几行字,一时很难将这几句话和万樾联系在一起,他好像有点奇怪。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进口袋,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姜宝喜没听出声音,吓得三魂七窍都丢了一半,还以为自己冲撞了哪路神仙,连忙念起大悲咒。
又想起前两天林絮枣跟她说的校园怪谈,讲的神神叨叨跟真的似的。
不过片刻,笑声消失了。
姜宝喜刚松口气,温润清透的男声就从头顶传来。
“姜宝喜,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姜宝喜惊直身子,猛地站起来,扭头与万樾四目相视,眼神的里的惊慌做不得假,下意识就将手机背到身后挡住。
“啊,吓到你了吗,抱歉。”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中含笑,丝毫也看不出道歉的意味,目光自上而下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黑漆漆的暗影中甚至只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
手机握得滚烫,姜宝喜对上他的眼,有些呼吸不上来了,背脊莫名一阵酥麻,像是猎物遇到天敌一样心虚。
姜宝喜颤着声音,老老实实回答:“是有点害怕。”
万樾笑容加深,他半个身子都藏在黑影里,眼睛里沉重的乌黑化作星点,正在毛骨悚然地灼烧姜宝喜的理智。
“怕?同学之间不应该团结友爱吗,你怕什么。”
姜宝喜僵着脑袋,汗毛直立,努力忽视万樾的诡异,仿佛面对的不是万樾,而是怪谈变出的假人。
等她再次眨眼去看,万樾就已将教室的灯打开,眉宇舒展,笑得有些无奈,仿佛刚刚都是她的错觉:“怕黑为什么不开灯呢?”
姜宝喜第一次知道。
原来,她也是怕黑的。
*
两个人并列走在校园里。
万樾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只要姜宝喜微微一侧头,就能看见他含笑的唇角。
那模样,和平时的笑意又不太一样。
正如虞枝意所说,他之前的笑容或许多少有些刻意,但现在,姜宝喜看得出来,他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吃饱喝足的狐狸精。
姜宝喜突然收回眼,舔了下嘴唇,她很想离万樾远一些,毕竟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必须避嫌。
脚步自然放慢,不动声色跟在万樾的身后。
这样的距离还没保持超过半分钟。
万樾就倏地停下,像是故意等着姜宝喜撞在他身上。
“啊。”
不出所料,姜宝喜捂住嘴唇,昨天的磕伤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一头撞在万樾背后,眼镜直接掉了下来,正巧狠狠压在嘴唇上,很疼。
“怎么不看着点路呢,撞疼了吧,天黑了,别站在后面。”他笑着转头,乌黑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不安全的。”
姜宝喜没去问有什么不安全的,只是努力忽视那一瞬的恐惧。
黑夜中。
好像真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她身后对她露出猩红的长舌虎视眈眈,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确,对一些未知的恐惧也比一般人来得深刻。
姜宝喜扶好眼镜,手背挡住咬破的嘴唇,可她还是没听万樾的劝告,这次走得异常快,将万樾甩在身后,裙摆飞扬。
大概是黑夜始作,她心里有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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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后脊刺挠地像有无数小虫肆意攀爬,从她的头顶、发丝、脖颈、后背、小腿处游移,注视。
让人不寒而栗。
没过几分钟,姜宝喜就乖乖放慢脚步。
跟身后的万樾肩并肩。
她没说话,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阴森的教学楼,许是在万樾身旁,那些黏腻,潮湿的感觉才随之退去。
姜宝喜忍不住抬头,寻求庇护。
却发现身旁的万樾似乎一直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目不转睛,侧头瞥向她的位置,她在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神情温柔,略有担忧。
原来他注意到她的恐惧了。
这是在担心她吗?
“你的嘴唇……”万樾蹙眉,带着歉意,食指覆上她的嘴唇,在破皮的那处轻轻碾过。
他的指尖苍白森凉,刺的姜宝喜愣在原地。
万樾仿佛没发现她的震惊,只是用指腹轻轻去揉,红润的嘴唇渐渐被揉得变了形,不经意擦过整齐的牙齿,带出些透明的黏腻。
他似乎离得近了些,拨弄的手法带着股缠绵的欲望,姜宝喜微微张开了唇,被捻磨的破皮酥酥麻麻带着痒意,攀附在她皮肤上像密不透风的吻痕。
似乎感受到她的战栗。
万樾缓缓上扬嘴角,控制着力道将指尖往更柔软的唇肉探去,来回抚弄。
姜宝喜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活着,是能动的。
他收手,望着指尖上那一小抹晶莹的鲜红,惊讶道:“原来不是脏东西,你流血了,姜宝喜。”
唇上的触感让姜宝喜气血倒涌,一股不可言说的快意涌上心头,却被气恼和羞意占据上风。
同学之间,是可以摸嘴唇的吗。
姜宝喜有点晕了。
她脸色通红,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停,仰头,有些愤怒地看着万樾:“你太过分了!和我道歉!你有女朋友了,不能这样做的。”
万樾眨了下眼。
不像是听进她话的意思,而是被迫接受了一个信号,眼珠缓缓下移,正视她的嘴唇。
他笑意未散,终于达成目的。
万樾笑出声:“姜宝喜,我是乖学生不早恋的,情书当然要物归原主。”
接着拿出纸巾,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语气温和带着难以拒绝的魔力。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嘴巴破了,天太黑了看不清还以为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定很疼吧,我包里还有瓶没喝过的水,你待会冲洗一下。”
姜宝喜反应迟钝,久久不曾应声。
只一句话就将那些流言蜚语攻破,对啊,万樾是好学生,怎么可能会早恋呢?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却没有轻松下来,隐隐觉得今天的万樾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做出出格的举动。
虽然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笑容。
今天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诡异,好似长久以来的人皮面具被他主动扯下,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他。
但是人总有累的时候,或许万樾今天也有点疲惫吧。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糟心事,就光是昨天遇到陈沥跟小混混混在一起,就够他们俩吓个半死。
姜宝喜软下心来。
他一定也很累,很委屈吧,也许是她太过敏感了,可是他们也不是可以摸嘴唇的关系吧,这太奇怪了。
“那你也不能摸……”姜宝喜接过纸巾,声音渐渐变弱,唇上的血红爬上脖颈和脸颊。
万樾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自然拉过她的袖子,笑着抢了她的话:“你很关心我有没有女朋友吗?”
姜宝喜瞳孔骤缩,心底最隐蔽的秘密仿佛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展露成果,她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将方才自己要问的问题全部抛之脑后。
万樾笑了下,说出的话比任何糖衣炮弹都要诱惑,克制地揉搓起指尖尚未消散的滑腻触感。
“放心我不早恋的,车到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12. 遇险
姜宝喜再次坐上了万樾家的车。
她胆子不算特别小,往常看恐怖电影最是意犹未尽,她享受这种未知的环境下带给她的刺激体验,既恐惧又兴奋,像自虐似的强迫自己接受。
无论是□□上,还是心理上。
用父母的话来说,她都是个不正常,有缺陷的孩子。
因为她死过一次。
最接近死亡的那刻,她看见的不是美好的回忆,也不是幻想的天堂,而是无数双注视着她的蓝眼睛。
天地只有黑、白、蓝,三种颜色。
她躺在眼球的正中心。
滑腻的眼珠,让她溺毙的注视,无法呼吸。
“万樾,谢谢你今天等我回家。”
姜宝喜还坐在上次的位置,只是身子不自主朝他那边倾斜。
在密闭的空间里,姜宝喜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青涩的柑橘香,和丝丝巧克力的醇香。
后座的空调打的有点低,姜宝喜喉咙略微发紧,唇上的伤口被清水冲洗过,润着光泽,凝聚成红宝石的水滴状,缓缓滴落在她的裙子上。
万樾的眼神跟随那滴水珠落下。
又抬眸,紧盯水珠的源头,眼眸深邃,笑得温柔:“为什么要谢?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姜宝喜没想到万樾会这么说。
朋友这个词,从来不在她和万樾的考虑范围。
同学、遥不可及的暗恋对象,以及解决麻烦的好心人,姜宝喜是这么想他的,朋友这两个词,姜宝喜从未奢望过。
面前递来一张纸巾。
万樾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红与白的碰撞让姜宝喜有些心跳加速,像是故意引诱自己去看他的嘴唇,又色又纯情。
“嘴巴,有水。”
姜宝喜连忙压下心底的猜忌,伸手接过。
她脸上隐隐发烫,不自觉低下脑袋,刘海搭在眼皮上将心思遮住,想到不久前他就是这么搓揉嘴唇的,更加让她坐立难安。
不能再注意他的嘴唇了,这太超过了。
万樾看了她一会,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声音清润,带着蛊惑的意味:“为什么不把眼睛露出来呢。”
姜宝喜愣住,抬眼看他。
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问她眼睛的事情,没有不怀好意的好奇,也没用让人恶心的嘲弄。
“因为我的眼睛和你们不太一样,小时候被人嘲笑是外星人,所以不想让人注意到。”
女生抿唇,那双破碎的晶蓝色带着懵懂和羞涩,虹膜边缘勾勒一圈如墨染开的幽深,宛如坠落深海的神秘星辰,可她眼神纯净透亮把一切都展露无遗。
在万樾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和不开心。
万樾听出了她的不开心,再次放慢语速,坚定又温柔:“可是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看过猫的异瞳吗?你就像小猫一样,这是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姜宝喜诧异,心脏砰砰直跳。
又听万樾再次开口:“每只猫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地方,特别是它们的眼睛,更是展示特殊的勋章。”
姜宝喜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心却跟随着疾驰的汽车上下起伏,他的话钻进了身体的每一处骨头里,眼睛莫名开始发酸。
对啊,小猫和人类有什么不同呢?
在小猫的世界,异瞳甚至是获取人类的喜爱的加分项,她的眼睛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能早些听到这句话。
那她濒临死亡看见的就不再会是自己的眼睛,而是美好的回忆了。
*
前面的司机已经不是上次的年轻人了,这次年纪稍大一些,但依旧不曾多看,甚至连话都很少出声,只在快到达姜宝喜小区门口时才回头看了一眼万樾。
万樾示意司机停车:“还是在这里停下吗?”
姜宝喜点点头。
她不能让万樾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虽然他们小区不缺有钱人,但是像这种价位的豪车,肯定是没有的。
小区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看见,此处离家还有段距离,路上行人也不算多。
夜色悄悄。
姜宝喜钻进巷子,打着手机灯光,朝尽头走去。
上个月刚刮过台风,今天风也不小。
路灯老旧,踩着姜宝喜的心跳声滋滋作响。
破败的墙角留有狗洞,几只野猫发出奇怪的婴啼,与一墙之隔凶狗扯叫,狂风席卷,树影张着大口将声音湮没。
虽然这个点的巷子有些阴森,但姜宝喜从小走到大,治安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刚在学校里被吓得狠了,现在倒有些怕起黑来。
她默默将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给姜宝爱发送信息。
【我今天可能要晚一会回来,走的楼下巷子,灯好像有点坏了,我马上跟你打视频。】
没等姜宝爱回应,手机弹出电量不足。
姜宝喜皱着眉,脚步加快,继续给姜宝爱发信息:【手机没电了,打不了视频,如果我二十分钟内还没到家,你就打电话给爸妈,让他们来接我。】
不到万不得已,姜宝喜不想麻烦爸妈。
发出短信没多久,姜宝喜的屏幕再次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仅剩的电量连照灯回家都做不到。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
那股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再次爬上姜宝喜的后背,像是有谁在后面默默盯着她,树影在她脚下生了根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将她困住,姜宝喜放缓呼吸声,刻意去听身后的动静,却没敢回头看。
街上阒无一人,前面一大段的路灯都烧坏了。
姜宝喜捏紧书包,打算一鼓作气跑过去,突然听见身后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略显熟悉的调笑声。
“火哥,那天起矛盾的真不是女生,你信我,是个叫万樾的家伙,他脾气好,不会打架,我们——”
陈沥话还没说完就被踹了一脚。
花臂男嗤笑两声,拿烟掸了掸他,替火哥开口:“你以为你小子想什么我们不知道?”
“无非是自己惹不起那小子,就想拿我们哥几个卖命去,你个高中生心思还挺阴,谁管你究竟跟谁起的矛盾?现在隔壁都传疯了你不知道?”
陈沥擦拭鼻血,敢怒不言,只能摇摇头。
花臂男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鞋底的血迹,嫌弃道:“这年头谁管真相,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居然说是我们火哥被一个高中姑娘给拿板凳揍了。”
简直离谱,但这话却没作假。
谁知道是哪个人传的消息,源头也找不到,本来不算多大的事,居然一夜间都传遍了,像是故意找茬似的。
这让他们这些人还怎么在道上混。
身后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姜宝喜听得一清二楚,好在离自己还有些距离。
但她也知道跑不掉。
四面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姜宝喜现在只求陈沥还有些良心,不去主动点明身份。
穿过这道巷子,她就安全了。
手机还剩最后两格电,姜宝喜决定直接给爸妈打电话,无论什么样,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电话拨通中,可惜无人接听。
姜宝喜连忙又给姜宝爱打去,刚一拨通,还没说上一句话,手机再次关机。
“火哥,前面有个女学生。”
姜宝喜呼吸急促,心脏骤停,拔腿就跑。
身后的小混混并未打算追她,只是假意上前朝她吹了下口哨,笑声卑劣。
陈沥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他被打怕了,看着眼前的女生的背影,犹豫再三,心虚开口:“姜宝喜?”
那五六个小混混愣住。
“艹!她就是那个阴阳眼?”花臂男骂了句,反应最快,直接追上去,“你小子最好别再骗我们。”
姜宝喜没敢仔细看,直接把身上的书包扯下,猛地朝花臂男的脸上砸,跑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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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躲,花臂男骂得很脏。
姜宝喜也没闲着,手上有什么丢什么,故意惹出动静,大声喊叫起来,嗓子都快扯破了。
小混混被这阵仗惊了下。
直到楼上有人开窗,睡意惺忪,怒骂:“神经病吧,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不睡觉是吧,你不上班别人不上班啊,老娘加了两个通宵,再吵把你剁碎了喂狗!”
姜宝喜没放过这个机会,边跑边和女人对骂起来。
楼上的上班族气得要拿花瓶砸她:“你个小姑娘嘴还挺脏的,老娘现在就报警,让你爸妈好好管教你。”
见那女人真的要拿手机报警。
火哥脸色一白,随口放了句狠话,吓得连忙带着小弟们灰溜溜跑了。
巷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姜宝喜腿软的不行,瘫坐到地上,一步都走不动,浑身都发着抖,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小姑娘,没事吧。”
楼上的女人一改恶态,脸上虽然疲惫,但还是关心起她:“刚刚我就见你后面跟了那些小混混,但是这里人少,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姜宝喜感谢的看着她,声音发颤。
“谢谢姐姐,可是你刚刚露了脸,地址也暴露了,我怕你有危险。”
女人摇摇头,甩了甩精致的大波浪,一脸无所谓:“放心,我不住这里,跟家里闹矛盾,明天就回去了。”
姜宝喜这才安下心。
女人邀请她上楼,姜宝喜看着她屋里黑黢黢的没开灯,犹豫两下,心有戒备,没有答应。
女人也没有强求,有一搭没一搭陪姜宝喜聊天。
好在姜宝爱聪明,及时给父母打电话求助,三个人来得很快,姜宝喜被接走,原本想着直接报警,却被父亲以不要惹麻烦的理由给拒绝。
李巧真不太高兴,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必须报警,两个人为此争吵了一番。
最后还是没有报警,只是给姜宝喜的生活费又加了不少,让她晚上不要步行,自己打车回家。
*
墙角,泥泞的潮气爬满陈沥的裤脚。
他被那伙人当成出气筒,揍得滚在地上抱着头不敢吭声,血迹斑驳。
在意识消散之际,他远远看见个人影。
烟雾缭绕的,戴着个鸭舌帽看不清眉眼,身形修长,看起来特别高,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上,露出里面的校服,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被打。
单既听?
这下有救了。
“救——”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花臂男一拳头再次落在他头上,陈沥当场失去意识。
循着陈沥的目光,花臂男扭头,恶狠狠警告:“看什么看!想死吗?”
火哥吸了口烟,粗壮的胳膊甩开站在他身前的花臂男,他今天吃了瘪,哪还管的上什么规矩,当即就要喊小弟揍他。
“四儿呢?人又跑哪抽烟去了,给我揍他啊!”
纹身男没应,下意识去寻找人,却发现那男学生的手上似乎沾了艳红的颜料,就连衬衫上大片的污渍都有些鲜艳的可怕。
血?居然全是血。
靠在墙边的男生吸了口烟,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忽视的矜贵让人挪不开眼,劣质的烟味让他皱了眉。
随即丢在地上,用脚碾了两下。
他没去看这些人,扭头走到墙后,拽着晕死过去男人的头发一路拖到他们面前,刺耳的拖拽声磨在水泥路上,男人的指甲展露在众人面前,断的断,脱盖的脱盖。
血淋淋流了一地。
男人下巴处一道长长的血印子,像是自己摔倒在地折了指甲,很难看出是人为。
“你说的人,是他吗?”
万樾松开手,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动听。
火哥愣怔,一阵毛骨悚然的后怕,明明连眼睛都看不清楚,却像被人从头到尾拆分瓦解了似的,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都让他感到不自在。
也让他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