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音不倦》 第1章 莫问前路·一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明明是漆黑的夜,却似白茫茫的一片,大雾弥漫,偶有凌厉的风呼啸而过。 浓雾微微散开,其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人在做着什么。 “谁?是谁在那里?”南音光着脚踩在云上,声音因害怕紧张而有些微颤。 远方是五六个身着白色衣衫的人,好似仙风道骨,可却为何黑云压城。 他们围聚在一起,正中的空中似乎有把琴。 南音揉揉眼睛,想再往里走走,却一直处在原地,眼前像糊了一层雾,只能看到虚影。 整个世界好像陷入盘古开天辟地之初,满是混沌,唯有那把琴散发出光芒,在一片荒芜中熠熠生辉。 几道晦暗的光束分别从几人手里释出,像是在对着那琴施展什么法术。 明明连模样都看不清,南音却好像能看见他们的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啊!” 突然之间,巨大的炸裂声迸发,南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蹲下身发出惊叫,蒙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中间的琴一瞬炸开,四分五裂,散向四面八方。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眼前飞过,又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流动却毫无疼痛感。南音伸手一摸,是血。 许是那琴的碎片又划伤了脸。 是的,又。 这不是南音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每过一段时日,这个梦就会出现。南音总是在这个梦境里反复踱步,她好像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却明明走不近也看不清。 “阿音,阿音。” 南音被母亲温柔的声音从梦中唤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说是唤醒,也可以说是从梦中惊醒。南音每每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梦境就会如世界末日一般,天空裂变成碎块砸下,山崩地裂,唯有她脚下的云,虽剧烈晃动但一直依托着她。 “又做那个梦了?”母亲微微蹙眉。 近日南音做这个梦越来越频繁,以前是上百年才梦见一次,这段时日竟每过年就做一次。 母亲知道,能陪伴在南音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阿娘,”睁眼看清眼前母亲担心爱抚的脸庞,南音扑进她的怀里,“我不想离开你。” 南音也意识到了,她就要离开这个她生活千年的地方。 南音是几万年而生的神音族帝姬,她的出生本就意味着使命。自小,族里的长老与父母就倾尽所有教她神音秘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足够强大,肩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同时还能护住自己。 可即使这样,长辈们依旧舍不得对她太过严苛。不用学习的时日里,长辈们把所有的爱与关怀都给予了这个可爱的小帝姬。 南音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解,为何偏偏是她。 在还没有自我意识,蜷缩成小小一团居住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还未曾睁开双眼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人生就被什么东西无形之中规划好了,她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是否愿意视世间大爱为己任,是否愿意以这样的理由出生于世上。 南音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她只想做个普通人,能无忧无虑永生永世陪伴在家人身边。 可她无能为力,她不想让祖辈们失望。身为神音族唯一的帝姬,未来的神音女君,她定要护族人周全。 天族,凌霄大殿。 天帝正襟危坐高台之上,上方有一道霞光照下。周边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伫立在凌霄殿的周围,天族的神仙们直挺挺地站在大殿中央。 一抬头,就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帝。 自上而下的角度,冷眼藐视一切的压迫感。 “预言碑上所刻灾难即将降临,今欲派遣我天族战神风落澄仙君去往神音族寻找神音帝姬,与帝姬一同集齐上古神器神音筝碎片,渡过难关。” 天帝说话的速度很慢,但其中威严不置可否。 “臣接旨。” 一名身着蓝色战服的男子从人群中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抱拳微微鞠躬。 黑发蓝衣,孤傲疏离。 看似不过三千岁,约莫人间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 浅棕色的双眸,眼神泠冽,眉如墨画,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下颌线性感清晰。 风落澄身边似围绕着一股寒气,举手投足间却尽显潇洒不羁少年气。 “此行危机重重,你一定要护神音小帝姬周全,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沉吟片刻,天帝再次缓缓开口。 “若这次任务你顺利完成,本君会让你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风落澄黯沉的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他终于抬眼看向天帝。 “是,臣定不辱使命。”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风落澄并不是对天帝言听计从之人,他有自己的人生抱负和理想。 本想着接了这单活可以顺理成章离开天族游历世间,潇潇洒洒一走了之。可如今天帝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竟用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当作掌控他的砝码。 也好,或许这次,他终于可以看清那个朝思暮想每每出现在梦境中的模糊相貌。 神音一族世代久居流光浴月山谷之中。 这里层层结界,世外桃源,对与世无争的神音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僻静之地。 樱花盛开,山川流水,静谧祥和。 忽的一下,枝叶抖动,一阵风呼啸而过。一个雪白的庞然大物驰骋而过,伴随着南音爽朗的笑声。 “雪桃,能不能飞高点啊?行不行啊你?”南音拍拍承载自己的神兽,挑衅地发问。 这是一头雪白的雄狮,四肢粗壮有力,背上长有巨大的羽毛翅膀。它上下煽动着自己的白翼,带着南音在高处盘旋欣赏流光浴月谷的美景。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很娘。”雪桃并不会说话,但作为神音族的族人,南音拥有感知生灵情绪并与其交流的能力,其中甚至包括人。 “多好听,可别嫌弃了。名字就是给别人叫的,当然要考虑别人的喜好,对不对?”南音跨坐在雪桃背上,上半身也趴在他身上,双手抱着雪桃的背。 她可太喜欢坐在雪桃身上俯瞰自己美丽的家园了。 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她都想刻进脑海中。 雪桃加快煽动翅膀的频率,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快,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缓缓下落将南音安稳送到地面上。 雪桃盘俯在地上休息恢复体力,毕竟这么远的距离,等下还要带着南音再飞回去。 南音便在附近四处走走逛逛,准备摘些果子给雪桃补充体力。 这时南音才发现,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陌生,流光浴月谷不该有她没见过的地方。 除非,这里已经接近结界的边缘。 不知不觉中,竟飞了这么远。 南音走到结界边境,远远望见结界外有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他躺在大石头上,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翘着二郎腿,另一只手正把玩自己的佩剑。 少年的脸十分俊美,少年气十足,意气风发,却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冷气场相伴左右。 倏然,少年好像察觉到南音的存在,歪头向结界的方向看去。南音还未反应过来,躺在石头上的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了南音眼前与她面对面。 只不过南音在结界内,少年在结界外。 虽从未踏出过山谷,但南音知道,结界外看不见结界内的景象,只会觉得是一片荒芜。可为何,南音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来者何人,但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灵力不弱,南音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无措。 雪桃感觉到南音的不安,不出几秒就奔赴到达了南音的身边,深邃的眼眸同样注视着结界外的少年,以狩猎姿态对着少年低吼。 就这样两人一兽僵持了一刻,风落澄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说话。 “可以让我进去吗?” 南音微微蹙眉,她不知来者何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对方已经直白地告诉了她,他能看见她和她的神兽。 “你是谁?”南音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对方灵力是否在她之上,又在她之上多少。她不动声色地抚上雪桃的背给它传递消息,她害怕对方来者不善自己打不过还能马上让雪桃回去通风报信。 “别紧张。我是天族的,来找你们帝姬的。喏,你看,我有腰牌。”从小学着察言观色的风落澄感知到南音的慌乱,直白了当地自报家门,掏出腰牌向结界里一扔。 南音顺势接过,仔细端详起这块玉牌。 风落澄不知南音就是他要找的帝姬,但他知道这一定是神音族王室中人,只有王室才有和神兽签订契约的能力。 等等,这少女约莫两千来岁的模样,琥珀色的瞳仁,皮肤晶莹剔透,身着一袭黛色及地流光裙,手腕上的珍珠银饰闪闪发光。怎么看都不只是一般的王室。 “你就是小帝姬吧。”风落澄轻轻地笑了。 听闻这话,南音抬头望着风落澄。 这少年笑起来,还挺好看,让人感到莫名的平和与心安。 只感受到片刻平静,南音马上意识到这个少年不出意外就是即将带她离开家乡的天族使者,内心的焦躁油然而生。 南音忍不住蹙眉,反手将玉牌往雪桃嘴边一递,这白狮神兽也没有丝毫犹豫,张开血盆大口将玉牌吞了进去。 “欸?我就这一块牌子。”风落澄皱着眉头,嘴里着急,行动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也是,他在结界外,着急也于事无补。 南音也不理会,带着雪桃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见少年没有跟上,确定对方不能自如踏过结界后,南音又回头看着风落澄。 “进来吧。” 手尖转了个圈轻轻微动,结界裂开一条细小的缝,完全不够一个人通行。 明显是故意的。 风落澄无奈地笑笑,直接透过裂缝瞬移到南音身边。 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样子,南音这次完全没有任何讶异。再轻轻转动指尖,结界合上,完好无缺。 二人并肩头也不回地向山谷深处走去。 第2章 莫问前路·二 王室大殿与结界相距甚远,走了没一会儿南音就累了,翻身跃上雪桃的背部。 有狮子不坐是笨蛋,不坐白不坐。 “你叫什么名字?”相顾无言一路,南音终是忍不住开口。 “风落澄。”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好名字。” 风落澄轻笑,他隐约记得当初母亲为他取这名字的确是喜欢这首诗词。母亲走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关于母亲的记忆不知为何,竟仅剩下这一句诗词。 “哪有那么浪漫,不过是落地的尘埃罢了。”风落澄依旧是淡淡的笑意,毫不吝啬地揶揄自己。 南音微微偏头看向风落澄,好看的侧脸,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 这还是南音第一次与除夕年外的同龄男子独处,想到这南音脸颊突然有些泛红,倏地看向别方。 好在风落澄专注于欣赏流光浴月谷的风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雄狮身上少女细微的变化。 俩人一同穿过幽幽深谷,这是风落澄记忆中第一次来到神音族境地,他对周边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参天古树直冲云霄,树干粗壮,感觉抵得上五个他抱在一起。时不时有动物从身边经过,小松鼠,兔子甚至还有狐狸。 在天庭里,风落澄想养只猫都不行,更别说像南音这样有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 他有些羡慕。 痴痴地盯着雪桃看了许久,雪桃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风落澄。 “他一直盯着我看。”雪桃意念呼叫南音。 南音斜睨了一眼风落澄痴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决心逗逗他。 南音轻轻拍了拍雪桃的背,接到指令,雪桃展开双翼,未等风落澄缓过神来就已飞行出大半距离。 风落澄的瞬移天赋每次使用距离有限,而这流光浴月谷内竟也有结界,除本族人与神兽动物外无法飞天。风落澄只得在地上苦苦追着雪桃的身影。 而雪桃保持着风落澄看似能够上却又追不上的飞行速度。 看着风落澄有些狼狈的模样南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和他共行,或许也不是那么地糟糕吧。 两人到达住所已接近酉时,陪南音玩闹了一整天,雪桃落地就去觅食休息了,独剩南音带领风落澄拜见母君。 结界边缘随时有神音族人站岗,边境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递到女君耳边。 女君也早已穿着正式得在神音族的星月大殿上等着风落澄的到来。 “拜见母君,儿臣游玩回来偶遇此人在结界外徘徊,遂将其带回供母君处置。”南音左手摊开搭在右手手掌之上再呈十字状捂至胸前,向母亲行拜神音族礼。 “拜见女君,臣乃天族战神风落澄,奉天帝之命前来保护帝姬并协助帝姬寻找神音族上古神器碎片。” 听到风落澄自报家门,女君微微愣神,却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无人察觉到她这一刻转瞬即逝的失神。 在正式的场合下,风落澄一扫之前的悠闲随意,一言一行让人倍感稳重与可靠。他将衣袍往侧面一撩,单膝跪下向神音女君行半礼。 原来他是天族的战神。 那又如何,还不是来给我做保镖的。南音不屑地撇撇嘴。 “可有信物自证身份?”神音女君并非不知玉牌在雪桃的肚子里存放着,可她偏要试试这个要把宝贝女儿带离身边的所谓战神是个什么能耐。 南音心头一紧,若是风落澄将她出卖,母亲定会怪她又淘气没有帝姬该有的稳重了。 “臣既是天族战神,自身便是最有力的信物。是真是假,女君一试便知。”风落澄完全不提玉牌喂狮子的事情,倒是赢得女君几分认可。 女君默默点了点头,这才让二人起身并让他们退下听候旨令。 “刚刚谢谢你。”一齐从星月殿走出来,南音主动开口道谢。 “帝姬不用客气,不过,你不会真以为女君什么都不知道吧?”风落澄眼含笑意地看着南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说离开天族不过才一天,风落澄却觉得是久违的舒适时光,甚至产生了隐隐的期待。 “小帝姬,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等了你一天半了,啥也没吃,真的好饿啊。”风落澄一副讨好的表情看着南音,与刚才和女君对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是谷外的男人吗?脸变得好快,真可怕,难怪长老们都说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南音暗戳戳地想着,却还是尽了地主之谊将风落澄好好安顿下来。 “你就先住在这个院子里吧,不会有人打扰你。等下会有吃的送到你房里来。别随处乱走,有什么事情找我的话可以摇门前的那柄铃铛。”南音交代着,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不过我不一定会来。” “知道啦知道啦,小帝姬。谢谢你呀。”风落澄明明是笑眯眯的脸庞,却依旧让南音觉得有些疏离,他的身边好像有挥之不去的寒气,让人无法走近。 “叫我南音就行。” “嗯嗯,晚安哦,南音小帝姬。” 南音前脚离去,风落澄转身进入房间,将门关上。 刚刚看起来如沐春风的笑容一秒钟消失殆尽,他打开刚刚南音在门口和他说话间隙时接到的天族密信。 【尽早启程】 看完密信,风落澄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手轻轻一挥,密信瞬间消散融入空气中。 这天帝老儿,自己不和人女君商量好,随便派个人就要把人女儿带走,让人母女分离。 最惨的是,他这个不受天帝待见的私生子偏偏还是这个倒霉蛋。也是,好事不敲门,坏事装满楼。 翌日一早,风落澄就被门前的铃铛声吵醒。 这到底是南音用来方便他找自己的还是方便自己找他的啊。 风落澄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耳朵,想继续睡觉。无奈铃铛摇曳得越来越厉害。 实在忍受不了这刺耳的声音,风落澄躺在床上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模样,终是对着门外轻轻一抬手,铃铛声戛然而止。 一则消息凭空出现在风落澄眼前。 【巳时星月殿用餐】 巳时…巳时…现在才卯时啊姐姐! 风落澄因被无缘由地从梦中吵醒而有些无奈,翻身决定继续睡个回笼觉。 另一边的南音通过传信感知到风落澄烦躁的情绪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 正和南音下棋的夕年正专心地研究着眼前的棋局,头也不抬却感知到对面南音的笑靥。 “笑什么,这么开心。” 夕年与南音从小一同长大,是流光浴月谷里南音最好的伙伴。 听闻这话,南音上扬的嘴角马上恢复正常,顺带还给了夕年一记白眼。 “不准感受我的情绪!” 这是神音族人特有的天赋,能感受其他生灵的情绪并与神兽动物们交流,但只有王族中人可以感受其他同级生物的能力。并且感知强度与个人灵力强弱、双方距离等有关。 “你就坐我对面,你以为我想知道啊。”夕年有些无奈。 这天赋虽说是主动技能,但是夕氏祖辈守护神音王室,夕年更是自小就被当作小帝姬的贴身侍卫培养,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便签下契约。 夕年永远会被动感受到帝姬的情绪,他别无选择。 说来也奇怪,夕年小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或许是夕氏作为神音王室世代守护者的缘由,夕年自身的情绪力很弱。 在与南音见面之前的六百年里,他没有开心没有伤心,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灵。 他经常去深谷中寻找动物,感受他们的情绪。可惜动物们也没有过多的情绪,神兽却又难得一见,并且那时他灵力微弱,即使碰见了也不见得可以接收到对方的情绪。 直到遇见南音。 按理说他不算王室中人,无法感受南音的情绪,但他的身份注定了要为南音服务半生。 二人听从长辈指示签订契约后,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剧烈的情绪波动。 那时二人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契约意味着什么。 夕年第一次感受到开心的时候有些新奇,他想,哦,这就是开心啊。 可不过一会儿,夕年就意识到,这是南音的情绪,不是他的。 他有些羡慕。 后来二人长大了些,南音不想有人随时随刻都能感受到她,便在二人间设置了某种情绪结界,只有在南音情绪变动较大时夕年才能感受到。 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是夕年不用时不时就莫名其妙地伤心或者是开心。坏的是随着年龄增长,南音的情绪变化本就没有以前频繁,若不是面对面,他都很难体会这种久违的快乐。 偶尔夕年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心情,但时间长了,他甚至都分不清那感受到底是南音的还是自己的。 “走吧,午宴要开始了。若是迟了,女君又要说你了。” 一局棋毕,南音又意料之中地输给了夕年。 “没意思没意思,和你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俩人每次见面都会下棋,南音却从没赢过,次次都想着下次一定赢,却从没有意外发生。 “那和谁玩比较有意思?”夕年还不知道神音族来了位不速之客。 南音眼珠子一转,起身收拾棋盘。 “走,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南音和夕年是在星月殿外遇到风落澄的,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衫,步伐慵懒地向他们走来。 远远地看见南音,风落澄挥了挥胳膊,算是和小帝姬打过招呼。 见南音一脸笑意看着陌生蓝衣少年,夕年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两千三百年来,南音身边都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这是谁?”夕年抬眼看向风落澄。 蓝衣黑发,浅棕色的眼眸,明明面带微笑,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喏,天上掉下来的保镖。”南音指指上面。 “什么意思?”夕年没听明白。 沉静了一会儿,无人接话。 蓦然,南音转头看向夕年,先前的笑意全无,是夕年难得一见的严肃。 “夕年,我们得走了。你能明白吗?” 第3章 莫问前路·三 星月殿内,女君身着正装稳坐高台。 帝姬与战神隔着殿堂对坐,夕年坐在南音的侧边,回想着二人刚刚在殿外的对话。 夕年自与南音签订契约后就一直同进同出一起读书练功修行法术,还未成年之时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 历代帝姬都有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而他夕氏一族的使命就是世代辅助帝姬保护帝姬历劫救世。 虽说早就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当这个时刻突然降临,夕年心里还是难逃一些细微的波动。 “这位是天族的战神,落澄仙君。今日他来到我们流光浴月谷是奉天帝之命带走帝姬。”虽说是为风落澄设立的欢迎宴,可谁都知道说是鸿门宴或许更为贴切。 听闻女君的话,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风落澄。 风落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没有一丝慌乱,毫不怯场。反倒是双拳一抱,笑着对大殿环行了一圈礼。 “承让承让啦。本人不才,算是有几分本领。一定不辱使命保护帝姬周全。” 众人议论纷纷,多少对这所谓战神的狂妄自大有些许质疑。 倒是南音虽看起来不为所动,心里却觉得这仙君甚是有趣。 “肃静。”待星月殿重新安静后,女君才又缓缓开口。 “既然这位战神如此自信,那本君便给你个机会。我这有三道难题,若是战神替本君完美地解决了,本君自然认可你的能力,许你带走本君的帝姬。若是失败了,请战神回去转告天帝,让他换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再来打帝姬的心思。” 赤裸裸的挑衅。 这话一出,风落澄代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是天族的尊严和实力。 “那是自然,我定努力不叫女君失望。”风落澄起身抱拳向女君浅浅鞠躬接下挑战。 话毕开席,风落澄终于能吃上些东西了。 前一晚南音说好给风落澄送些吃的,可让人送到门口时风落澄太过劳累已经睡下了。 半夜风落澄因为太饿而苏醒了一时半刻,却实在舍不得离开这软塌塌的床铺,硬生生将这饥饿感压了下去。 看着风落澄此时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南音竟觉有些可爱。 夕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俩人便直接在殿上开启了意念交流模式。 “这小子怎么和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他真不是天族的战犯嘛?” 收到对方发出了聊天申请,南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天族的吃食估计不怎么好吧。你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土包子,昨天竟盯着雪桃出神。” “啊?他们天族难道没有神兽嘛?真的是好土的族群…” “怎么样,观察他是不是比和你下棋有趣多了?” “这就是你说的见见世面啊?我真是谢谢你了,南音帝姬。” “不客气呢,好朋友嘛,有好东西当然是要一起分享啦。” 南音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众人突然都抬头看向她。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南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遂埋头吃饭。 约莫亥时,南音睡不着带着雪桃来到静思湖边赏月。 正是夏季,湖边蝉鸣阵阵,偶有蛙声。 雪桃找了块阴凉地趴下,南音搬来块石头坐下靠在它身上,若有所思。 天空中繁星点点,月光肆意落下,南音很喜欢这种静谧祥和之感。 雪桃正舔舐着自己的毛发,全身发散着王者气息,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 雪桃多少也有些无奈,想它堂堂神兽之王,竟沦落在此替主人避蚊虫。 远远看到一头雪白的大狮子趴在湖边,风落澄没想到自己趁着夜深人静出来欣赏山谷美景会遇见同样出来散心的南音帝姬。 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雪桃的耳朵动了动却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那日一起走了大半个下午,它早已经记住了对方的脚步声与气息。 “小帝姬,这么晚不回去休息呢?”风落澄一边说着一边不等南音的邀请就自如地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 雪桃在感知到风落澄的第一时间就让南音知道了他的靠近,因此南音并没有因为风落澄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 “你为什么在这?明天不是要试炼吗?”南音不答反问。 “睡不着呗,就出来欣赏这里的美景。”风落澄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里一扔,打出几个漂亮的水花。 俩人坐在湖边,天上辰星闪烁,时不时还有流星划过。 风落澄在天上待久了,早已不记得上回这样仰望星空是什么时候,只觉得这一刻真是美好惬意,甚至想将这一幕铭记于心。 “你希望我赢吗?”风落澄向后一仰,枕着双臂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突然发问。 “什么?”南音好看的眼眸充满疑惑地看向风落澄,遂意识到他在问些什么。“你的职责不就是要带我走吗?” “我不在乎那些职责,但我有私心。”风落澄在天族的两千三百多年来,除了二皇子,他没有和任何人袒露过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和南音注定是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或许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莫名熟悉感。 再或许是觉得现在的南音像从前的他。 风落澄多少有些不忍,不想那个让南音母女分离的人是自己。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对母亲残留的模糊记忆也只有当初母亲笑着和他说带有他名字的那句诗。 风落澄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是死是活,身于哪里,又将去往何处,但他知道,母亲留他独自一人并非本心。 他想找到母亲,他也自觉现在的他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母亲,他坚信未来他定会与母亲团聚。 南音对风落澄的感情也很复杂。 她知道对方是即将带她离开家人去往凶险前路的人,她也知道前路未卜,这一去甚至不知生死。她本该厌恶他。 但南音也知道,这是她的使命,无关任何人。不是风落澄,也会有别人,既然逃不开,她反倒希望那个人是他。 “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是我的命运。”南音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悲凉与无可奈何,“也是你的。” 感知到主人的悲伤,雪桃将脑袋凑到南音身边,轻轻地蹭了蹭她。 没有人知道,南音曾独自偷偷进入过王族禁室,除了夕年。 大约是八百年前,那时南音刚过成年礼不久,还非常抗拒接受她的宿命。 直到那天下午。 南音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春风拂面,好不自在。 那日南音拉着夕年一起与族人玩捉迷藏,游戏开始后她便偷偷地溜进了王宫。 正纠结着要躲在哪,南音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六层宝塔上面刻着【藏书阁】三个字。 正逢守阁长老换班,戒备并不森严,她便偷偷地寻了个夹缝溜了进去。 不知不觉中,南音爬上了藏书阁的顶层,王族的禁室。 八方墙壁都放满了神音族收藏的奇珍异宝,正中间的位置是一座高台,上面斜立了一面铜镜。 南音不解,禁止入内日日由长老轮班值守的王族禁室里竟只是供奉这样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怀揣着愈发膨胀的好奇心,她忍不住走上前端详起那面镜子。 因太久无人入内,也没有人打扫,镜面上已覆有厚重的灰尘。 南音用袖子包住食指轻轻拂去镜上的积尘,只稍稍擦拭一角,那些灰尘便自行散开。 镜子里浮现出南音的娇容,却又些许不同。 那镜中女子逐渐倒退,整个景象动了起来,南音这才意识到,这女子是她年轻时候的母君。 她看见镜中的母君骑着一条白龙正匆忙赶往什么地方。 刹那间,砂石四起,雾霾漫天。 画面急转直下,来到一处世外桃源,南音识得,是流光浴月谷。 母君身披铠甲,手执长剑,正与敌人浴血奋战。 似有黑衣敌军上万,族人们倾巢出动,乃至妇孺,均奋力抵抗。 不出片刻,整个山谷一片狼藉。 那条白龙化成一名与母君年龄相近的女子,手持鱼骨状的双锏,与母君一同战斗着。 三天三夜,精疲力竭,族人伤亡惨重,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敌军却还源源不断地加入战争。 神音族不敌,败下阵来。 此时,成千上万的白衣将士奔赴而来,击退敌军,解救神音族于水火之中,替神音族保住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本是春和景明的流光浴月谷一片荒芜,母君与五大长老用仅剩的气力建造了里外三层结界,自此,神音族与世隔绝。 画面戛然而止,镜面恢复最开始的平静。 而受到剧烈冲击的南音一瞬间瘫坐在地上,她四肢无力,好像有石块压在胸前,使她喘不上气,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片刻。 南音感到全身发麻,站不起身,呆坐在地上任凭时间流逝。 躲在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夕年,也是在突然的瞬间感觉到胸闷气躁,郁郁气结,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令人感到窒息的悲怆。 立刻意识到这猝不及防的情绪并不来自于他自身。 只有一个可能。 反应过来的夕年立刻跑了出去四处寻找南音。 越靠近藏书阁,夕年的悲伤感越猛烈。 不知为何,那日的藏书阁无人值守,大门敞开,就好像是在等着夕年的到来。 当夕年找到南音时,她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失神落魄的模样让人揪心。 夕年缓缓走上前去,单膝跪在南音的面前。他看着南音的眼角流下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落下,滴落在地上。 “阿音。”夕年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倍感心疼,他甚至不敢动手去拍拍南音的肩,如此脆弱的她,好像一碰就碎。 听到声音,南音的眼神缓缓聚焦,看清来者是夕年后,她的眼眶里霎时充满了泪水。 “夕年”软糯脆弱又无力的一声叫唤,南音扑进夕年的怀里,眼泪如洪水决堤般流下,不消片刻夕年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衣衫的肩膀处湿漉漉一片。 “夕年夕年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怎么救他们能不能救救他们” 南音反反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 无尽的哀伤瞬间冲撞着夕年的每根神经,他不知道南音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一日所感受到的情绪惊天动地,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即使是八百年后的今天,再回想起那一幕,夕年都还记得那份愤然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悲怆感,深入骨髓。 第4章 莫问前路·四 南音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回到这个房间里的。 似是夏日夜晚的湖风实在过于惬意,也着实有些疲惫,不知不觉中靠着雪桃沉沉地睡去。 许是雪桃昨晚将自己扛回来的吧。 南音下床快速地梳妆了一下便直冲练武场去,她刚刚收到通知,今天将进行对风落澄的第一关试炼。 当南音火急火燎赶到练武场时,正听到女君在宣布第一关的规则。 “昨日本君说过有三个难题需要落澄仙君帮助本君解决,今日就烦请仙君为本君解决第一个难题。” “众所周知,我们神音族对三界之中的各族争斗一直尽力保持中立的态度,但这也导致我们神音族的战场斗争力不如其他族。然而我们也需要有能够保护自己不受他族侵犯的能力。所以今日想请仙君和帝姬的侍卫夕年小将军切磋几招,让我的族人们知道我族与他族之间的差距何在,好刺激他们对武学的进取之心。” 南音趁着无人发现她到来的间隙,偷偷顺着练武场的墙边摸到了观战席上女君身边属于自己的座位。 看到台下武场中间两边各自站着风落澄和夕年,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母君说的第一个难题试炼是什么。 这关考验的是风落澄的个人能力,设置得倒是合理。 夕年是神音族从小为南音培养的侍卫,风落澄若是连他都打不过又哪来的资格成为协助南音的那个人。 风落澄自然明白个中道理,他不能输给对方,但也不能让对方输得难看,以免驳了神音族的面子。 练武场比的是近身肉搏,若说比的是法术,夕年未必会输。但神音族的确在肉搏方面不甚擅长。 夕年知道这一点,自当全力以赴,毫无谦让试探的想法,他也确实想看看他们神音族与其他族在这方面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锣鼓敲响,两个少年面对面抱拳微微鞠躬,比武正式开始。 风落澄不知夕年是个什么水平,微微一笑抬手请夕年先出招。 夕年也不客气,直接冲上前去抬起右臂直直地冲着风落澄俊俏的脸庞就是一拳。 风落澄没有一丝慌乱,面带笑意身子轻轻一侧,顺势躲过。 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夕年身后。 夕年反应速度也极快,瞬间转身给了风落澄一记扫堂腿。 风落澄没有接招的意思一直向后退又躲开了这次的进攻。 意识到风落澄刻意躲闪,夕年直接立定,默念法诀,双手中指食指合并,旋转再交错。 指尖淡蓝色的光芒散出。 只消一刻,夕年又再次果断出拳直向风落澄。 风落澄本想用一样的方式躲避,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瞬移。想必是刚才夕年施法设了结界禁止他使用瞬移。 明白过来的风落澄歪嘴一笑,倒是有几分本事和头脑。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握拳带至身前用手臂抵挡夕年的进攻。 约莫就这样一个进攻一个防守地过了十来招,看得众人都觉得有些无聊。 不过这短短十几个回合后风落澄倒是把夕年的招式摸得透透的,既然看清了自然要开始反击。 远坐在看台上的南音注意到风落澄的姿态变化,瞬间明白过来这个人要转变对战策略的意图。下意识地姿态前倾了一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比武台。 风落澄开始出招,夕年也是一边闪躲一边攻击。然而风落澄出招速度愈来愈快,夕年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渐渐地,夕年明显落于下风。 疲于应付的夕年自然破绽百出,风落澄慢慢将其逼退至比武台的边缘,最终夕年不敌,被逼退出了比武台的范围,败下阵来。 输得不算难看,但也明显是压倒性的胜利。 南音率先鼓起掌来,“打得漂亮啊落澄仙君。” 坐在一边的女君冷不丁地看向南音,南音瞬间噤声。 这瓜娃子,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 风落澄依旧是那副自信满满的笑靥。 “夕年小将军,承让承让。” 夕年倒是没有什么挫败感,本就是个工具人让神音族众人看看风落澄到底几斤几两,更何况这才第一关,也不能让远方来的客人第一关都过不了落荒而逃吧。 第一关以风落澄的胜利告终,第二关将在翌日进行,大家便各自散开。 听到结束的锣鼓声,南音便小碎步跑下看台直奔比武场去。 风落澄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笑眯眯地看着南音向他奔来。 “怎么样,小帝姬,我还算是有” 后面想说的【两把刷子吧】几个字还未出口,南音已经越过风落澄跑到了夕年身边,风落澄有些尴尬得立在原地,随后他耸耸鼻子撇了撇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坐在了比武场的台子上听他们二人讲话。 “怎么回事啊你,水平不太行啊夕年。”南音拍了拍夕年的臂膀,带着略微嫌弃的表情揶揄他。 “你行你上?”夕年毫不吝啬地给了南音一记白眼,“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我上?哈哈哈哈哈。”南音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男不和女斗懂不懂,要是我上,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看我挨揍你很开心?”夕年有些无奈,自己在下面打得满头大汗,这大小姐在上面看得不亦乐乎。 “那倒也不是。你没发现他一直在观察你的招式嘛?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全给他展示了一遍,你这样怎么可能打得过。”南音摇了摇头,竟开始和夕年认真复盘起刚才的比武。 夕年也不恼,就这样站在南音身边看南音认认真真地比划刚才的场景并一招招告诉他应对破解的方法。 虽说南音这样属实马后炮行为加纸上谈兵,但是作为旁观者,她确实比身临其境的夕年看得更加清晰。 风落澄靠着比舞台的柱子,慵懒地看着神音和夕年交流刚才如何才能成功打败自己。 此刻的他,在专注的俩人身边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也是,他们俩人看上去好不热闹,而他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看起来又是何等落寞。 虽然俩人这样的马后炮复盘行为在风落澄看来十分幼稚以及异想天开,毕竟他也会见招拆招,他们在讨论的那些招数本就是风落澄的应对之法,根本不会一成不变。 但是他竟感受到一丝羡慕。 能够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该是多美好的事情,而不是像他一样,一直以来在这漫长岁月中都是孤身一人。 南音和夕年说完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风落澄。 “你怎么还在这?” “小帝姬,我初来乍到的,不认识你们神音族的人啊,这不只能跟着你混了?”风落澄可怜巴巴地看着南音,适时地摸摸自己饿瘪的肚子。 “懂了懂了,说吧,想吃什么?”南音无奈。 “嗯…”风落澄闻言也毫不客气,认真地思索了起来,“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夕年看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他:“敢问洛澄仙君,你们天族是有虐待你吗?” 风落澄不恼,反倒是嘿嘿一笑:“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这个天上吧,规矩也太多了。这些破神仙呢只会吃些琼浆玉露,鲜花糕点,偶尔吃个蟠桃就觉得是恩赐了。吃了几千年了,没意思。我以前无聊在天上看话本,里面说除了天族以外都有很多好吃的,这不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嘛。” “欸,在下闻言,人间的烤兔肉十分美味!前几日我刚来到这流光浴月谷时,见到不少兔子!嘿嘿嘿…”风落澄不等二人接话又自顾自地点起了菜。 谁料南音和夕年双双皱眉,各自给了风落澄一记大白眼便转身就走。 不明所以,风落澄潇洒跳下比武台快步追了上去:“怎么啦?你们怎么都不等等我!” 跟在南音夕年的身后吵了许久,南音终于受不了了回头盯着风落澄。 “我们谷里的动物都是灵兽,你竟然想吃他们!” 终于明白了缘由的风落澄有些不好意思,快速道歉承认错误后却依旧一副赖定他们的样子。 南音见他没有要走的样子,也就默许他跟着一起去参加家宴了。 风落澄却完全不知二人是要去参加家宴,若是知道的话他是断不可能跟着去的。 谁知道会不会又变成鸿门宴。 当风落澄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食色厅的门口了。 神音族王室与夕氏一族约莫十人左右,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风落澄。 南音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此时脸上挂着凝滞笑容的风洛澄。 风落澄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稳定,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南音感觉,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风落澄非得把她捏碎了不可。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你们的家宴啊?” “那这不是你也没问嘛?”南音小声回他,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更何况,是你非要跟来的。” “你…” 不再听风落澄要说些什么,南音一边拉着夕年走进了食色厅,一边和在座的长辈们亲切地打着招呼。 “各位长辈们好,阿音来迟了,真是不好意思。”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模样,南音转身拉住门口傻站着的风落澄的衣袖走进了厅堂中。 “阿娘,各位长辈。落澄仙君说来了咱们流光浴月谷这么多天了,却还没有好好地拜访各位,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来和各位叙叙家常。阿音想着,既然落澄仙君一片赤子之心,万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就带他来参加咱们的家宴了。各位长辈请多包涵。” 风落澄就这样看着南音胡说八道,却也无法开口反驳,只得任由她拉入席内坐下。 若是自己会地遁术或者时间回溯术就好了…… 第5章 莫问前路·五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风落澄犹豫许久,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先开这个口,毕竟场上除了王室的人还有刚成为自己手下败将的夕氏族人。 女君浅叹了口气,主动开了这个口。 “来者便是客,诸位也不要如此拘谨,请自便吧。” 女君都开口了,风落澄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早在坐下的时候就开始观察桌上的菜色,一道道做得精巧得很,都是他在天上没见过的玩意儿,让人垂涎欲滴。 见各位长辈动筷了,风落澄才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烤凤梨。 莫说吃了,风落澄甚至都没见过这黄色的玩意儿。 他夹着这块凤梨,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然后试探性低往嘴里放,轻轻咬下一口,慢慢咀嚼。 风落澄眼里一亮,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味道,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他张开嘴一口气把剩下的四分之三包进嘴里,两个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一脸满足。 坐在风落澄斜对面,女君身边的南音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虽说已经在上一次宴会中看到了风落澄狼吞虎咽的样子,但这次风落澄的举动依旧给南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简直,和她以前在话本上、在学堂里了解到的天族战神判若两人! 这也…太土了吧! 南音记得,她在话本上看到的战神是多么威风凛凛。 话本上说,天族战神身披蓝色战甲,头戴白色蛟玉发冠,手持一把只要挥动就会有蓝光相伴的淡紫色上古神剑坠明,所到之处妖魔鬼怪无处遁形,曾经在五百年前的天魔大战中以一当千。 学堂里的先生说过,天族战神智勇双全,年纪轻轻但战力非常,在成年之时就受到举荐成为天族的新战神,并创下许多丰功伟绩,甚至直接执掌天兵天将的训练任务。 可南音眼前这个目不转睛盯着凤梨,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的风落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英姿飒爽的战神啊难不成书上说的已经是先战神了? 女君注意到南音痴痴地看着风落澄进食的模样,干咳了两声提醒她的失态。 然而不仅是南音,在座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年少有为,所谓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战神感到好奇。 “落澄仙君。”女君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请问仙君父母是哪位名家?” “咳咳咳。”风落澄嘴里的凤梨还未咽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到,凤梨趁机从他的嗓子眼一溜而下,直接把风落澄呛得不行。 “慢点慢点,我们这食物管饱,没人和你抢。来人,给仙君奉水。”女君被风落澄这副模样逗笑,觉得他甚是可爱。 风落澄接过侍女递过的杯盏,扬起头就往嘴里灌水,好不容易才把凤梨咽下去。 “咳咳,多谢女君关心。在下无父无母,遥想记得母亲曾陪伴在我身边数百年有余,后来我被天帝接到天庭在师傅宸崖真人的抚养下长大成人。” “你对你母亲可曾还有印象?你又是何岁被接到天庭的呢?”女君听了风落澄的回答后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追问。 “在下约莫是在五百年岁的时候被接至天庭的。关于在下的母亲说来有些惭愧,也不怕各位前辈耻笑,在下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和她有关的记忆也是寥寥无几,唯记得她为我取名落澄是源于一首她很喜欢的诗词。”说到自己的母亲,风落澄虽然脸上波澜不惊,还是像之前一样面带淡然的微笑,但南音却能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一丝落寞与忧伤。 “嗯,我知道了。我暂时没什么想问的了,你把流光浴月谷就当作自己家吧,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随时和我说。”风落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女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爱与珍惜。 “我有问题。”南音接上女君的话直直地盯着风落澄,语气清冷,“你为什么要抢了先战神的位置?你用了什么低劣手段?如实招来!” “啊?”没有明白南音的这个问题从何而来,风落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女君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南音的想法,毕竟知女莫若母。然而明白南音想法的女君却忍不住笑了一笑,随即赶忙出来打圆场。 “南音这孩子,以前话本看多了,对战神有些自己的认知,今日一见,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落澄仙君。望仙君海涵。” “呃,那是自然。”这话一出口,反而激发了风落澄的好奇心,他倒是想看看南音平常看的话本里都是怎么形容他的。 他好奇,到底是如何把他夸大得宛如两个人,才引发南音这样的疑问。 可事实上,话本里没有任何的夸张修辞,出现今天的结果纯粹是因为风落澄自己在美食面前完全不记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倒是也有其他的原因,风落澄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在流光浴月山谷中,他不知为何,毫无之前在天庭里的拘束与压抑感,这里好像有什么魔力,能让人暂时忘记自己所有的不开心。 宴毕。 夕年因被女君留下,风落澄便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主动提出送南音回房。 虽说这神音王室宫殿不算小,但神音族本身就是个毫无内乱、和谐安宁的种族,更何况宫殿处处都有侍卫值守,再不济,南音自身的法力并不弱,何来的【不安全】一说。 南音也懒得和风落澄争辩,自顾自地就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风落澄追上的声音。 “说吧,想干嘛?”南音不喜和人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他。 “嘻嘻,小帝姬,刚才席间听女君说你看过和天族战神有关的话本。里面怎么说的啊?也借我看看呗?” 颜如朝露这几个字南音本觉得该是形容女子的,但放在风落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合适。 南音思考了半晌,终于点头:“我可以给你看看,但我也有要求。” “嗯嗯,你说你说。”风落澄连着点了好几下脑袋。 “我想看看坠明。” 本以为会是什么很难完成的要求,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风落澄右手一摊,一把淡紫色的长剑就躺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那把剑套上刻着一朵莲花和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剑穗上是一块白色的玉玦,尽显优雅与王者气息。 风落澄将坠明向南音一递:“喏。” “真真的是坠明”南音有些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想触碰又有些紧张。 坠明散发着淡淡的悠悠蓝光,在夜晚中透着些神秘。 南音曾在书中看过这把剑的历史。 这剑曾是上古时期四族帝王之争时落入世间的神剑。 那时正值天族、冰海族、地族和魔族即将开战之际,坠明剑有一天突然从天上掉落,直直地插入地面。而坠明的剑套也落入了它掉落时产生的旁边的地缝里。 一瞬间地动山摇,而坠明周围以外的地块也纷纷裂开。 各族众人纷纷慕名而来,前往坠明掉落之地一览此神剑风采,多少也怀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试试自己是不是那个可以将坠明拔出作为己用的命定之人。 千千万各族人来来往往,皆铩羽而归。 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有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坠明从地里拔出,一时间大家奔走相告,不出几个时辰,世人皆知一名唤做伏羲的男子成为了坠明的主人。 伏羲死后坠明剑被封存在冰海的最深处数万年,待坠明再次面世的时候,就是在风落澄的手上,这个小小年纪就已经名扬四海的天族战神。 不过风落澄一向低调,世人只知道【天族战神】,却不知道【落澄仙君】,这也为风落澄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见南音犹豫的模样,风落澄顺势抬高了手臂将坠明送至了她手里。 一阵冰冷感从南音的手心传来,不过数秒又马上感到炙热。 坠明给南音的感觉并不算重,她尝试着将剑拔出,只轻微抽出一点,蓝色的荧光便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好美。”南音情不自禁地赞叹。 风落澄在她身边却沉了沉眼眸。 南音不知道的是,坠明认主,只有他认可的人才能将他拔出。 伏羲是第一个,风落澄是第二个,南音是第三个。 沉溺于坠明绚丽光芒之下,南音眼中好似有星光闪烁。 就这样,天上繁星点点,月色如银,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手里握着一把荧光点点的上古神剑,身旁伫立着一名英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背景是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木,伴着夏日的蝉鸣在时光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伴着悠长岁月默默生长。 良久,南音将坠明送回鞘中,略微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坠明还给风落澄。 “怎么?不试试吗?”风落澄有些不解,他本以为南音会迫不及待地将坠明完整拔出再挥舞两下看看他的溢彩流光。 “不了,能摸到就很满足了。”今晚,南音终于笑了,她的双眸笑起来的时候弯成月牙状,莫名让人也感到开心。 南音抬头对上风落澄的双眼,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看似温柔但透露着坚定。 “现在的我,还不配使用他,但是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落澄仙君。” 霎那间,笑靥如花,风落澄感觉天空好像突然亮了。 第6章 莫问前路·六 并没有给什么休息调整的时间,女君给风落澄的第二关隔日在流光浴月山谷最深处的玉幽林里进行。 玉幽林是流光浴月山谷中最大的一片森林,这里灵力充沛,花繁叶茂,古树参天,是灵兽们最爱的栖息地。 风落澄按照规定的时辰早早来到了玉幽林的入口等待着,女君、南音、夕年等一行观战人员均于星月大殿落座。星月殿的中间放了一面巨大的水镜,他们可以透过这面镜子观察风落澄那边的动向并通过这面镜子与其对话。 “落澄仙君,这第二个难题是想请你帮我们神音族收服一只小小小小的神兽。这神兽就在昨日突然跑了出去,现在就藏在玉幽林中。落澄仙君,可万万,不要伤他性命啊。”女君发布着第二关挑战的任务,并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玉幽林入口前的风落澄笑意盈盈,双手抱拳微微对着空气鞠躬,便毫不犹豫地迈入了林里。 “欸,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神兽?”南音闻言用手肘撞了撞身旁夕年的胳膊,压低声音在殿堂上公然说着小话。 夕年淡淡看了南音一眼,微微摇头,又将视线投向了水镜之中,聚精会神地关注其中风落澄的动向。 南音也只得将视线收回看向水镜里的景象。 这边风落澄刚踏入玉幽林就感觉到一股清爽充盈的力量扑面而来,真是好清澈的灵力。 他向玉幽林深处走去,却时不时地被周边的奇花异草吸引着目光,偶尔蹲下端详又偶尔爬上参天古树眺望远方。 这家伙哪里是来收服神兽的,根本是来春游的吧! 走着走着,风落澄看到几只小兔子从他身边一蹿而过,被兔子吸引了目光,他竟跟着跑了一段,不一会儿又看到两只雪白的灵狐走过。 这时,风落澄才意识到,女君并未告诉他要收服的神兽是只什么动物。所以,他首先得找到目标神兽的位置。 “这土包子,终于想起来干正事了。”星月殿内,南音忍不住小声喃喃。 风落澄先是选了棵离自己最近的古树,这树高耸入云,枝繁叶茂。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越上了最高点,想要登高望远看看自己要找的神兽在哪,无奈玉幽林处处都是生命力强盛的植物,即使已经算是在最高处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地面的景象。 风落澄抿了抿嘴,刚准备一跃而下,突然远方一群灵鸟扑腾着翅膀四散分开,像是有什么东西惊吓着了他们。 风落澄眼中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寒光,轻盈落地便向着刚才有惊鸟的方向直奔而去。 随着距离惊鸟处越来越近,许多灵兽略带惊恐地向着风落澄来时的方向奔逃。 看来他要找的神兽就是在这个方向了。 感到地面在震动,风落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越过剧烈晃动的丛林,风落澄远远地看到一头健硕的黑牛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撞击着周边的大树。 “我要找的不会是你吧,小牛牛。”风落澄轻轻一笑,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个用金丝线编织而成的巴掌大小的乾坤袋。 那黑牛完全没有注意到风落澄的出现,还在不停地摇晃着牛角不知疲倦一般破坏着这玉幽林深处的一草一木。 风落澄也不含糊,将乾坤袋随意向黑牛的方向丢去,瞬间乾坤袋变得百倍大,袋口张开,强力的吸气将黑牛直接收了进去。这乾坤袋收入黑牛后,自动扎紧了开口,还在袋子里四处冲撞的黑牛也突然没了动静,乾坤袋又慢慢变回先前的大小回到风落澄的手里。 就这么简单?风落澄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比昨日与夕年比武还要简单上许多啊,女君莫不是经过昨晚晚宴后察觉到了他的可爱之处不想为难他故意给他放水吧? 正当风落澄深感不可置信之时,这边星月殿上却鸦雀无声,南音扯起嘴角一笑,静候即将到来的好戏。 即使不知风落澄要收服的神兽到底是哪一位,但南音也知道,必不可能是这平平无奇的黑牛。 很快,风落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突然感觉地动山摇,还伴随着乌云密布的时候。 隐约感觉到远方传来凶猛的狗叫声,风落澄心中一紧,快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会是灵犬吗?亦或是狼狗?不对,灵犬与狼狗皆不如黑牛凶猛,必不可能比发了狂的黑牛难以收服。难道是鬣狗?鬣狗似乎不该是这般叫声。 越向深处走去,狗叫声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像是狗却并不急促,伴随着沉闷的低吼,以及剧烈的地面晃动。 风落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是个庞然大物。 突然,风落澄站定了脚步,一头奄奄一息的赤狐滚落到他的右脚边,四周鲜血淋漓,红得有些刺眼。 他低下头,看了看这只尚存一息却无法动弹的赤狐,眼神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一扫平日的慵懒温和。 风落澄的目光顺着赤狐流淌成一道窄窄溪流的血液看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巨型神兽,他满身暗红色形如猛虎却又好似没有角的牛,身上布满了刺猬毛,体型大约有两个雪桃的大小,背上长有两个巨大的蓝色翅膀。 龇牙咧嘴,面目可憎。 风落澄皱了皱眉,他认得这玩意儿,是上古神兽穷奇。想不到神音族以和平为旨,族内竟会饲养穷奇这样残暴的上古凶兽。 先顾不上应对前方这蓄势待发的神兽,风落澄右手双指相并发出一道悠长的蓝光,直指脚边的赤狐,没过一会儿,赤狐踉踉跄跄地重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逃离了现场。 运输了少许的灵力救活这只可怜无辜的赤狐后,风落澄抬眼看向穷奇。 不似平日里的潇洒随性,他身边的寒气开始凝聚,神情严肃,束着高高发馆的紫色飘带也因自身的寒气被吹得上下飞舞。 蓝色的甲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上,与此同时一把淡紫色手柄银光闪烁的剑慢慢生长出现在风落澄的手中。 “是坠明!” 星月殿内观战的众人爆发出了一阵讨论声。 “早有耳闻坠明剑荧光闪闪削铁如泥可挡千军,今日竟有机会可以亲眼见证他的神力。” “是啊,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啊!” 早在昨晚已经感受过坠明的照亮,此时的南音只觉得殿堂上这些说着小话的族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无心再关注他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南音心里有些郁闷,她忍不住为正与上古神兽穷奇对峙的风落澄捏把汗。 你可一定,一定,一定要赢啊。 不似昨日与夕年的小打小闹,风落澄这次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稍微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被穷奇咬去鼻子或是吃下头颅。 那穷奇发出阵阵低吼,骤然向抬起前蹄向风落澄冲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 风落澄蹙眉,反手将坠明举起挡在胸前,一阵蓝光迸发出来形成一个屏障将他的前方包围了个严实,顺利抵挡下穷奇的第一波攻击。 不可伤及穷奇性命,却要成功将其收入乾坤袋中,那就只能让他体力不支或是被定身。 持久战必然是下下策。风落澄想寻个机会施展定身术法封了这凶兽的行动。 在坠明释放出的屏障处吃了个闷亏,穷奇似乎也对这个对手高看了几眼。 穷奇突然仰天长啸,又压低了前身,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冲向风落澄。这次他张开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竟直接将坠明的保护撞了个粉碎。 风落澄的眼眸深不见底,浅棕色的瞳仁似乎暗沉了许多。 受穷奇冲撞之力,风落澄节节后退。身后是一棵千年古树,他借力踩上树干随后纵身一跃到穷奇的身后,速度之快还能让他手里的坠明犹如闪电霹雳似地在穷奇的背上留下几道剑口。 坠明不愧是上古神剑,穷奇厚实的表皮瞬间爆开,皮开肉绽,内里鲜红的生肉裸露在湿漉漉的空气之中,久违的刺痛感冲击而上。 趁着穷奇还未转过身的间隙,风落澄又飞速手持坠明在穷奇的四肢处来回瞬移留下七八道剑痕。虽说穷奇皮糙肉厚,一般的宝剑只能划伤个表皮,但坠明确是剑剑划破了穷奇的血肉。 一时之间,穷奇不知痛感从何处传来。源于□□四面八方的痛意一齐席卷而来,通过神经聚合大脑,如同火花炸裂一般迸发开来。 穷奇发出巨大的哀嚎声,这声音甚至变得有些扭曲。他的尾巴甩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将身侧的风落澄重重地一扫在地。风落澄被扫出好几丈远的距离,单膝跪地,坠明在土地上划出了一道直直的缝隙深坑,就这一下,他的嘴角就渗出了一条细细的血渍。 风落澄抬起衣袖擦去血痕,撑着坠明站起身来。 穷奇也转过了身与风落澄面对面。 不知为何突然有惊雷滚滚,明明是正午的时间,却没有一丝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本该绿意盎然活力满满的玉幽林好像陷入了死寂,只有穷奇和风落澄的存在。 此时,不仅仅是风落澄,星月殿上众人也心头一紧。 穷奇,暴走了。 第7章 莫问前路·七 约莫是许久没有受到这样猛烈的疼痛感了,穷奇有些癫狂,进入了暴走的状态。 风落澄本以为砍伤了穷奇的四肢可以使他短暂地无法做过多的行动,而正好趁机将其一举收入乾坤袋中。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 那穷奇喘着粗气,发了狂似的向风落澄不断进攻,一遍又一遍,好似不知疲倦。 坠明的剑痕在穷奇的背上、腿上留了一道又一道,但这凶兽好像已经失去了痛感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 倒是风落澄因为剑剑不能下死手而受到了诸多限制,稍有不慎就被穷奇扫落在地。 风落澄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不是有些体力不支,再一次撑着坠明踉踉跄跄站起了身,好不容易站定了身,一口血却吐了出来。 不等他喘息的机会,穷奇狠狠地冲向他,那速度、那冲力,分明就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星月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水镜。 南音不忍看到风落澄继续受到冲撞,她死死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长长的指甲因为她的用力嵌入了肉里掐出了几道血痕。 一声撞击声迸发,南音下意识地偏开脑袋不忍心去看水镜里的景象。 再将头转回去,是因为听到了周边众人的惊呼声。 “落落澄仙君他竟然是” 水镜中的少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有龙角的巨蟒! 说是巨蟒,却又长得像没有四足的真龙,这便是风落澄的真身! 那巨蟒粗壮非凡,不知有几丈长,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像是淬了毒一般令人看到就心惊胆跳。 不过分秒之间,那巨蟒就躲过了穷奇的攻击并用肉身死死地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穷奇嚎叫着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无法再挣扎,直直地倒了下去。 一只乾坤袋突然从那巨蟒身体里升到空中,将无力动弹的穷奇收了进去。 而中间蜷缩死缠的穷奇被收了以后,那巨蟒瘫软着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佝偻着身子躺在玉幽林的深谷中,一动不动。 第二个挑战结束,水镜化为乌有,躺着的少年出现在星月殿的大殿上,只是姿势依旧不变。 谁也不知道,少年的真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快!来人!把仙君送入房间!快请巫医!”女君焦急地站了起来,直奔风落澄。 这整个挑战中的生物其实都是幻象,落荒而逃的小动物们是幻象,濒临死亡的赤狐是幻象,就连黑牛也是幻象。 除了那穷凶极恶的穷奇。 并非是女君不想停下,只是这挑战结界一旦开启,在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能进出也不能随意喊停。 没有人预料到,穷奇会发狂。 不愧是战神,与上古凶兽缠斗了四五个时辰而精疲力竭的风落澄只消半天就醒了。 此时已经入夜,虽身体还有些虚弱与无力,但是足以支撑他自由行动。 风落澄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他裹了个棉被穿上了长靴,想要走出门吹吹晚风。 即使是夏日的夜晚,也还是多少有些寒冷。 风落澄想要推开房门,却受到阻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门口。 少女粉色的薄纱一角从闭上的房门缝隙透入,不知是谁坐在门口挡住了风落澄的去路。 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浮现在风落澄的脸上,似乎是南音的衣裳。 此刻正柔弱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撑开了旁边的窗户,压低自己的气息轻轻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刚向坐在门前熟睡的粉纱少女走了没两步,一声响亮的撕拉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咚”的一声,被撑起来的窗户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风落澄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就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挂在身上的棉被被窗边的撑脚划破,顺带还把窗户带了下来。 “落澄仙君看来并无大碍嘛,还能翻窗户了?”清脆的少女声带着些慵懒的困意在风落澄前方响了起来。 忍不住偷偷咂巴嘴,一脸尴尬地皱了皱眉头。风落澄又带着略微讨好的哂笑转过脸来看着一脸玩味正看着他出丑的南音。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帝姬,惊扰了您的美梦。” “怎么会呢,落澄仙君。倒是您,这么晚了还翻窗户出来,总不能是为了赏月罢?” “我就是,躺太久了,出来吹吹风活动活动筋骨。”风落澄愈发感觉到尴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南音偏偏头,瞟了一眼被窗户死死压住的裹在风落澄身上的棉被,瞬间明白了原委。 偏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发问:“落澄仙君为何一直站在那不动?是嫌弃南音年岁小,不屑与南音交谈一二吗?” 一脸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心里却憋笑憋得慌。 “呵呵,”一眼就看出南音的小伎俩,风落澄却也只能干笑两声,再小声嘟囔一句,“明知故问。” 南音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掩嘴偷偷地笑。 一边纤纤玉手轻轻一挥,风落澄身上的棉被掉落下来,终于是给还了他自由。 风落澄紧紧拽着身上的棉被,撇了撇嘴走到南音身旁坐下:“小帝姬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怎么在这堵我的门?” 停住了笑意的南音斜睨了风落澄一眼,声音清冷地答道:“这不是看战神今日与那凶兽缠斗许久,怕战神在我们神音族丢了性命,没法和上面交代么。” “嗯,那倒要谢谢小帝姬的关心了。”风落澄微微点了点头,听出了少女话中的关心之意,又因身体不佳,难得地带着淡然雅致的微微笑意,话语温柔。 可惜,南音正专注看着天空,没有注意到身边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颜。 俩人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困意再度向南音袭来,不知不觉中南音又一次地在风落澄身边睡着了。 刚想和南音分享刚刚流星划过的风落澄转头看到她一张安静熟睡的脸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只能又将她抱回去了。 第二天的一早,刚接到战神苏醒的消息,女君便前来慰问。 当女君到达风落澄的住所时,他正房门大开着优哉游哉地喝着神音族厨子为他特制的大补汤。 “落澄仙君。”女君刚踏入院子就唤了他的名字。 “参见女君。”风落澄放下手里的碗出来迎接。 “快快请起。”女君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仙君身体可恢复了?” “已无大碍,多谢女君挂念。” 女君轻轻点头,带着风落澄进了屋。 她摒退了跟着她的随从,并吩咐将门带上。 显而易见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落澄仙君,本君有些话想同你说。” “嗯,看出来了,女君有话可以直说。”风落澄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女君也顺势在厅堂内坐下,并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玦递给风落澄。 “这是?”有些迟疑,风落澄不知该不该接下。 “拿着吧。”女君牵起风落澄的手,将玉玦放到他手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 “我…母亲?” 风落澄摩挲着那块玉玦。 是一块白色的玉,晶体剔透,有些墨色的纹路散在里面,好像一滴墨汁滴在上面晕染散开。那玉状似一片龙鳞,在阳光下还会散发点点荧光。 “你可知自己的真身是什么?”女君淡淡发问。 “是…其实我也不知,或许是个什么四不像吧。”风落澄有些自嘲地笑笑。 自小在天上,他就因为这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的真身受到父君的嫌弃,天族同袍们的嘲笑。也是这个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定不会显示真身。 “你是蛟龙。”女君对上风落澄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风落澄的心里闪过丝丝诧异,是…蛟龙吗? “可我没有脚。”镇定自若的模样,抬头看向女君,完全看不出风落澄心里对这个答案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像是没有听到风落澄的陈述式发问,女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从听到你名字的那刻我就怀疑你是她的孩子却迟迟不敢确认,直到昨日见到了你的真身。你小时候我也曾抱过你,如今倒是…大有不同,许是着实成长了吧。” 女君一脸慈爱地看着风落澄,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一圈,她拉过风落澄的身子到了跟前,一只手捧起他俊秀的脸庞,细细端详着。 默然,一颗泪从女君的眼角留下。 “孩子…这么多年,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天帝待你如何?” 风落澄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本以为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君天帝,再也没有人可以告知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终是犹豫颤抖着试探性地发问了:“女君,我母亲她…她还…还在吗?” “我不知道,我也几千年未曾见过她了。我也在找她。我所知道的并不多,最后一次与她相见时是她带着小小的你来到我们神音谷看望阿音。那时你才那么点大,转眼间却已经是战神了。” “她那时告诉我,你的父亲想要将你要走,她舍不得却无能为力,只得将你送回天庭。再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寄了成千上百封信,却从未收到回音。” “哎,孩子,希望你不要怪她。留下你,不是她的本心。” “嗯,我知道。”风落澄抬眼轻轻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母君不会不要他,他一直相信,从未怀疑。 第8章 莫问前路·八 前脚刚送走女君,坐下还没有独处多久,风落澄看着手上的白墨玉玦,不自觉地开始回味刚才女君说的那些话。 【既然母亲还活着,那她会在哪里呢?】 【这玉玦看起来,灵力充沛,又是何作用?】 【女君和母亲是故交,那她知道我父亲是天帝吗?】 【她又是否知道父亲为何不喜欢我?】 好似获得了些许消息,但却还是一无所知,内心的问题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 他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可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离这些他想知道已久的东西,比之前近了一些。 昨晚夜里醒来,与南音帝姬坐在门前台阶赏月,又将熟睡的帝姬送回房,再早早地享用着早膳等待女君的来临。 风落澄着实有些困倦了。 正准备将脑子里的问题放在一边,先去好好地睡一觉,风落澄就听见门前挂在屋檐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声。 这小祖宗,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吗? 风落澄有些无奈地扶住自己的额头,手轻轻一挥,铃铛声戛然而止,南音的口信浮现在他眼前。 【午时,星月殿门口见】 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刚过巳时。风落澄只得收敛了困倦之意,将手中的玉玦小心翼翼地收好,再转身束发更衣,换了一套红黑色的衣衫出门赴约。 神音王宫星月主殿的殿门极高,却不算宽。门的顶部是尖尖的又像是半圆的拱门形状。门的上方有一个大大的圆形窗户,像是剪纸一般的窗框紧紧地贴在那个窗户上面。 风落澄记得,他在星月殿时曾面向着这面窗户仔细观察过。那日正好是个晴朗的下午,阳光透过那窗户打进来,一道闪亮的光束。看起来确有神明降临的意味。 南音今日身着了一件会反射各种光亮的珍珠色雾纱裙,挽起了长长的棕黑色秀发。 婷婷玉立的袅袅身姿站在星月殿的门前,与那硕大神秘的玫瑰圆窗一齐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 当真犹如神明下凡。 风落澄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愣神停下来脚步痴傻地看着南音入了迷。 直到南音看到他,向他挥了挥手,他才回过神来向南音走去。 宛如义无反顾向神明奔赴,即使自己已是仙人。 “怎么啦小祖宗。这么急急忙忙叫我出来。”虽是责怪的语句,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备的语气。 “母君说你重伤未愈,第三关历炼的时间不得已向后推。今日让我带你四处逛逛,好好休息一下。”南音瞥了风落澄一眼。 “重伤未愈…四处逛逛…好好休息…你自己听听看这几个词串在一起合适吗?”一下就听出南音话语中的漏洞,这丫头,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就说要不要去吧?”被看穿了心思,南音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些不耐烦。 “去去去,当然去!小祖宗,您请带路。”风落澄笑眯眯地微微一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音也不客气,直接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二人并肩同行,途经静思湖,又穿过一个深深的峡谷,就像风落澄刚到流光浴月谷时的那样。 “小祖宗这是要带我去哪?”风落澄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跟着南音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等你就知道了。”南音看也没看他,一直盯着前方要走的路。 带着风落澄不知走了多久,南音的眼里亮堂起来:“到了。” 穿过一片丛林,风落澄伸手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一片芭蕉叶。 芭蕉叶后面的,是一个城镇,神音族的子民们就世代驻扎在这里。 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农田,他们自给自足,邻里间和谐相处孩子们聚成一团在开敞的草地上玩耍。 犹如一幅静谧祥和的画卷。 “这是我神音族的子民。”南音不知是在和风落澄说,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是风落澄从未见过的景象。男耕女织,邻里修好,家家和睦,宛若一个大家庭。 不像他生活了千年的天庭。 神仙们好无聊,每日就是上朝、议事、修炼,偌大的天庭里,一天下来除了宫女恐怕只有他的师父和不知道自己是亲哥哥的二皇子会和他说上几句家常话。 他有些羡慕南音,生活在这样祥和的风景之中。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 俩人站在城镇远处的山头,俯瞰着这整个城镇。 “总感觉,要走了,舍不得。想带你看看我的子民。”南音眼眶有些微微发红,眼神里透露着满满的不舍。 “谁说就要走了,打赢穷奇都废了我这么大力气,最后那个挑战谁知道我能不能过。”风落澄本意是想安慰南音,开玩笑地打趣她,“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战神无所不能?这么崇拜我?” 南音琥珀色的瞳滴溜溜地转过来浅浅看了风落澄一眼,没有答话。 她沉浸在自己对流光浴月谷万物与子民的不舍中,尤其是自己的家人们,暂时没有与风落澄调笑的心情。 “落澄仙君,对你而言,世间的存在是什么意义呢?”南音实在好奇,这个即将和她一路同行的天族战神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给她当这个保镖,在她身上耗费自己的时光。 思忖良久,风落澄表情严肃地回答她:“于我而言,世间或许不过是给了我一方天地以苟活于乱世之中吧。我早与你说过,我不在乎什么天地责任,但我有私心。我想再见见我的母亲。你呢,对你而言,这场旅程又意味着什么?” 少女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淡漠,不似平常喜笑颜开的灵动可爱模样。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只小小的神鸟飞过,南音伸出手,那鸟停在了她的指尖。 “我不解,都说神女爱世人。我作为神音族的帝姬,新一任的神女。为何我感受不到这份对世人的爱呢?我又该,爱他们什么?”南音盯着那鸟看了许久,轻轻将手一扬,那鸟便飞走了,“落澄仙君,你说啊,我就这么多爱。我连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都还没有爱够,就要去爱那些与我毫无交集的世人了吗?” 见南音这副模样,风落澄有些手足无措。他给不了南音答案,他想,他又何尝不像南音一样呢,相比于苍生命运,他更在意他的至亲。 虽说他被唤做【战神】,却从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战。 风落澄在天上的时候,看过许许多多的史书。那些无人与他交谈的日子里,他一个人,尽情地享受着书里的世界。 通过那些书籍,他看到历届战神是如何将保护天下苍生视为己任。那些占据着天庭最重要位置的神明,却愿意为了不曾见过的人们奉献自己的神灵。风落澄对他们有尊敬、有好奇、有敬佩,也有羡慕。他们都视自己的使命为自己的信仰,这个信仰支撑着他们努力地保护世间万物。 可风落澄不同,他没有这种信仰。 风落澄卷翘的长睫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一双浅棕的眼睛好像容纳了许多。似是不想被沙子迷了眼,他眼眸微闭,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输的。” 听到这话,南音终于转头盯着风落澄优越的侧脸。 “我记得我上次说过…” 南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风落澄打断接过了话头:“嗯,你上次是说过,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但是…不会有别人。”风落澄也转过来,紧紧盯着南音好看的琥珀色瞳仁。 “我是天族最能打的,除了我,再无他人。” “所以…只要你想,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的帝姬,我回去复命接受我的惩罚。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好吗?” 风落澄的眼里透着坚定。若那个夜晚他们二人在静思湖边,他的恻隐之心只是瞬间而过的走马灯,那么今日他的言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长叹一口气,南音轻笑道:“你已经赢了。” 微微蹙眉,风落澄不解:“什么意思?” 这第三关的试炼,本就不再是试探风落澄的武力值了。况且,他本就是天族战神,能力有目共睹。 可作为要与神音帝姬一同收集上古神器碎片的人,他还要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尊重帝姬的意志。 “在你说出刚刚那些话时,你就赢了。”有了确切的答案后,南音反而感到有些释然。 虽说,南音在结界边缘见到风落澄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那个人,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她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风落澄,以后就是同行的伙伴了。一路上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南音努力地挤出满不在乎的微笑,她对着风落澄伸出手,“希望仙君日后多多包容,请多指教。” 见状,风落澄知道南音已下定决心,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南音柔软的芊芊玉手:“也请帝姬,日后多多指教。” 俩人终是为出行做好了心理准备,并肩站在山丘之上,眼前是神音族人专注生活的一片祥和,内心是不知前路如何却绝不退缩的一腔孤勇。 愿,我们一路顺风。 第9章 莫问前路·九 距离风落澄顺利通过神音王族的考验已经过去了几天,这些天里神音族全族上下都在为帝姬的出行做准备。 许多族人也纷纷去往灵力充沛的玉幽林内,跪拜天地与自然,由衷地为这位前路未卜的小帝姬送上虔诚的祝福与保佑。 时光如梭,明日,就是南音一行启程离开的日子了。 夜深人静,在南音的寝殿内,丫鬟在为南音收拾行装,而女君正为她仔细梳着长发。 南音透过面前桌上的铜镜看着里面为自己温柔梳头的母亲,想要努力将她的形貌刻进脑海里,永远地留下不要忘记。 而女君专注地为南音松开发髻梳着头,她也不知下一次为女儿梳头会是什么时候。 “阿音,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女君看着铜镜中南音姣好的面容,一脸慈爱地笑了,她的眼睛弯弯的,眼角的鱼尾纹因为笑容深了许多,“不知下次再见到阿音会是什么时候。” “阿娘,我总以为我长大了,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害怕与迷惘。您说,父君会在天上保佑我一路平安吗?” 在南音很小的时候,她便失去了父亲。等她再大些,她也会问母亲为何别的孩子都有父亲,可她的父亲却不见所踪。 那时母君只是轻轻摸了摸南音的头,和她说:“父君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也没办法。但是他很爱你,阿音。” 南音一直知道这一点,她的记忆中还有关于父君的模糊片段,在那段记忆中,父君会给她讲睡前故事,会教她放风筝,会陪她在炎炎夏日的夜晚陪她捉蚂蚱。 似乎偶尔还会有一个男孩儿与他们一起,但南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也看不清他们一起相处的细节。 “阿音,苍生万物都是这样对未知的事情会有不适的情绪,这是你踏出自己熟悉的地方而去涉及全新的世界所必须经历的。你不用害怕,阿娘相信你会克服一切困难的。至于你的父君,他一定会保佑你祝福你的。”女君话语柔和,却十分笃定。 南音转过身,紧紧握住女君一只手,看着女君,目光灼灼:“阿娘,阿音每天都会想你的。阿娘也要想我,记得常常用灵蝶传信给我。” “那是自然。”女君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南音的头,她的宝贝女儿就要离开她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是来得这样快。 “孩子,你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不要逞强,你是阿娘最珍贵的宝藏,阿娘永远爱你,永远在家等着你回来,神音族也永远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阿娘。”南音早已红了眼眶,听到这话扑进了女君的怀中。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滴一滴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一会儿,终是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那声音,忘情而悲伤,满是离别相思之苦。 女君轻轻拍着南音的后背安慰她,动作极其轻柔,好似怀揣着什么琉璃珍宝,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碎了。 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南音奔涌而出的情绪。 这次,夕年不是突然感受到南音的悲伤心情的。 是一点点的循序渐进和到后面的突然爆发。 临行前晚,夕年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囊。 在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他感到心中有丝异样的感受,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那是南音的情绪,只当是吃坏了肚子或是这几天太过疲惫而产生的生理不适。 这淡淡的异样感,起初若有似无,犹如一枚种子种下,慢慢地生根发芽,然后在夕年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之间疯长成参天大树。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做了两千多年的心理准备,等到了这一刻却还是被悲伤与分离冲击得措手不及。 夕年突然也想去和自己的父母,好好地告个别。 夕年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衣物,打算去拜访父母。 他拉开房门,抬头一瞬,清风吹动,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夜晚空气中的淡淡凉意混杂着青草香味扑面而来。 “爹,娘。”似是想到一起去了,夕年的父母正坐在庭院内的茶桌上等着他。 夕将军夫妇看到夕年出来的那一刻,刚刚还因为犹豫是否该敲门打扰夕年而挤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孩子,怎么出来了?”夕将军神音有些微微颤抖。 夕年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把真实的原因说出口:“想再看一次神音的夜空。” 听到这个回答,夕将军有些淡淡的失望,但又马上调整好,却依旧被紧张有些抽动的嘴角出卖:“好,好。” “孩子,来这边坐。”见状,夕夫人对着夕年挥了挥手,笑容可掬。 夕年转身关上房门,走向父母,坐在了他们身边的石凳上。 “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 夕夫人拉过夕年的手,凑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亲亲抚摸着他的脸,终是红了眼眶。 怕孩子见到她的泪水,她别过脸去,用水袖遮挡住自己的脸,豆大的泪水如晨曦间荷叶上的露珠在脸上滚动、滑落。 “母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为我担心。”夕年想安慰一下自己的母亲,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夕氏男儿本就自我情绪感知力薄弱,这个情况要一直到帝姬与自己解除契约才会改变,而帝姬想要解开这个契约,必须在自己完成使命之后。不然,契约一旦建立,永世不得摧毁。 父亲母亲知道夕年的情况,自然不会对他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和期待,毕竟夕将军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 但是夕年心里不这么想。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不像南音这样有决堤的悲伤冲泄而来,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该难过,该感到伤心,该为了与至亲分离而泪如雨下。 还是踌躇着迈出了自己的步伐,夕年将母亲揽入自己的怀里,像他小时候母亲哄他入睡那样,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肩膀学着去安抚她。 本还是轻轻抽泣的夕夫人,因为儿子意料之外的安抚,瞬间溃不成堤,眼泪成溪流绵延不断。 来之前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护族大将军,也陪伴着现在的女君、上一任的帝姬走过那么多艰难险阻,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夕将军看了这一幕也终是忍不住背过身去轻轻抬头强忍心头伤感。 夕将军一直觉得自己对夕年有愧,这种愧疚是对自己的后代而不只是“夕年”。 夕年从小就负担着保护帝姬、守护神音族的使命,夕将军为了不愧祖先不愧夕氏千秋万代的名声,一直对夕年非常苛刻。 虽说夕年的情感力很弱,对夕将军从未有过什么不满的情绪,但夕将军却忍不住地责备自己。因为生在他们的家族里,而被迫承受与普通人的不同。 “一路顺风。”思忖良久,转过身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缄口。夕将军不是没有话想和夕年说,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不出口,他还是想等夕年顺利归来的那天再和他促膝长谈。他想,那时的夕年或许会对自己的情感感受深些,也或许相对于现在更加有成长。 “谢谢父君。”夕年一如往常,对着父亲淡淡地笑了笑。 “孩子,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呀,也要保护好南音帝姬。”夕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努力压下了自己的哭腔,泪眼婆娑地看着夕年,眼神中满满的怜爱与不舍。 “别忘了爹和娘都在家里苦苦等着你回来。” “嗯,我会的。”怕是觉得自己的说的还是太少了,夕年又加了一句,“母君父君都可以随时通过灵蝶传信给我,我应该会很开心的。” 夕夫人点了点头,时不时地低头用手绢擦擦脸上的泪痕。 蓦然抬起了头,对着夕年努力挤出自认为最温暖的笑颜:“走吧儿子,娘给你收拾行李。” “好。”迟疑了片刻,夕年还是应下了。 母子二人双双起身,向着屋内走去。 月光洒下,树影婆娑,蝉鸣阵阵,夕将军一人留在院内,在无人注意被夜晚包裹的阴影中怆然涕下。 另一边王宫的偏院花园里,风落澄靠着廊柱坐在亭子里,他嘴上叼着一根路边随意拔下的狗尾巴草,手里拿着女君交给他的那块带有墨纹晕染的白玉正对着月光仔细琢磨。 “欸,这东西,有什么玄机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在和谁说话,抑或是觉得今日的夜晚太过安静的自言自语。 抱在怀里的坠明忽而亮了亮,闪了几下没有规律的光。 “你也不知道啊,你这上古剑灵都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 坠明的光又闪了一闪,却和刚刚的频率完全不同。 “或许吧,希望这一路上真的能遇见娘亲。” 坠明再次闪了闪,像是在安慰因为思念母亲而感到失落伤感的风落澄。 风落澄不再执着于琢磨那玉,将它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许是嫌弃那靠着的廊柱太硬,他将一只手臂垫在了自己的脑袋下枕着抬头欣赏这处处透露着神秘的夜空。 今夜月明星稀,明日定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罢。 第10章 莫问前路·十 许是因为久违地有母君陪伴在侧一整晚,南音昨晚睡得十分踏实安心,一夜无梦。 “帝姬,该启程了。”南音的丫鬟叩了叩门,提醒着南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南音兀自轻叹了口气,翻身下了床沐浴更衣。 当南音到达星月殿时,启程仪式皆已经准备好,所有该到的人也都已经在场,只欠她这东风。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等南音走到了预留的位置上后,女君霸气挥手,一声令下,送别的启程仪式开始了。 一排女侍从依次走上了大殿站定,她们身着神音族一直以来的仪式特别装束,手里各自端着不同的物件,是呈给帝姬、仙君与小将军的出行必备之物。 “知各位前路慢慢,本君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这些物品未来能帮助你们。”女君话毕,侍女们便纷纷将手中的物件拿到大殿中间展出并开始介绍它们的用处。 第一个侍女拿出来的是二十几个银色的物件和一堆银色的小物件,每一个都噌噌发亮。那大一些的刚好能被一只手握住,小的碎成各不相同的形状。 南音、风落澄和夕年三人对望,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启禀帝姬、仙君、小将军,这是人间的货币,名叫银两,是三位在人间时必不可少的东西。”捧着这些银两的侍女朱唇轻启,仔细介绍着这新鲜玩意的来历。 南音拿起一块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还挺有分量。 第二个侍女也跟着走上前介绍手里托着的东西:“小的手里的是可以装下一切东西的百川袋,这宝物可以容纳万物,这样帝姬就不用带着一大包的行李长途跋涉了。” “好东西啊,帮了夕年大忙了。”南音一面点点头一面还不忘带着稍许幸灾乐祸的笑意瞟了瞟夕年。 无奈地瘪瘪嘴,夕年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第三件是这四海八荒的地图,可以帮助各位找到正确的方向。”第三个侍女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珠球,拿在手上念动咒语,那玻璃球就会释放出光芒浮现出一幅光影地图。 “确实都是好东西。”见侍女们介绍完毕,风落澄点了点头,把那玻璃珠拿在手里端详把玩了一番又放回了原处。 “母君,女儿有一事不明。”看了看眼前的三样东西,行了一个神音族礼仪。 “帝姬请说。” “女儿此次是为了收集神音族上古神器神音筝散落在四海八荒的碎片,您提供的三样东西女儿相信都对这一程的帮助很大,可是这里面却没有指引我们寻找神音碎片方向的神器。请问母君,女儿要如何找到他们呢?”南音有些疑惑,略微蹙眉。 女君闻言,微微颔首,嘴角略微上扬:“阿音,等你遇到他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呃,是。”既然女君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南音也不好再问。但又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不就是让她跟无头苍蝇一样走到哪算哪嘛。 南音撅着嘴皱着眉的微表情被女君尽收眼底,她却笑而不语。 不要目的性过强地去走完这一程,多用心欣赏欣赏路过的风景对南音而言或许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需要带走的东西尽数呈上,接下来就是落水仪式了。 这是神音族特有的为了保佑出行的人一路平安的祈福仪式。 南音一行三人双手合十,闭眼盘腿坐在大殿中心的三个蒲团上,由女君亲自用麦芒穗沾取晨露再轻洒到三人身上。寓意着最诚挚最高的祝福。 仪式结束,三人向女君微微鞠躬,一齐站起身来。 大殿的两边站着的都是王室中人与夕氏一族,如此重要的日子,就连几个神音族长老也都暂时封印了藏书阁中的禁室来到星月大殿上送南音一程。 泱泱一众护着南音三人离开流光浴月谷,谁知一踏出王宫的大门,四面八方就涌来了许许多多的族人,他们手里抱着各式不同的东西,有自己栽植的灵花、仙草,也有编织的衣物,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送到南音的手里。 “帝姬,仙君,小将军,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灵花白音,您们带着点上路吧,包治百病的。” “帝姬啊,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是不是像咱们谷内一样,您多带点衣服,总是好的。” “南音姐姐,回来以后可以告诉阿浩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一个看起来约莫人间四五岁的男孩轻轻地拉了拉南音的裙摆,奶声奶气的充满向往的语气。 南音低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了,她蹲下来,摸了摸那个男孩的脑袋:“阿浩,等姐姐回来一定和你分享外面的风景,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多新鲜玩意儿,你在家要乖乖听你娘的话好不好?” 男孩笑得灿若朝阳,他的眼睛亮亮的,睁得大大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他对着南音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姐姐拉勾!不能骗我!” 南音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明媚,她伸出小指勾住阿浩得指头,眼睛眯得弯弯的,让人见到忍不住地一起开心着。 “嗯,拉勾。” “南音,我们该走了。”一旁的夕年看着被族人们簇拥包裹着的南音,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提醒。 南音抬头看了夕年一眼,站了起身对着身边一圈的族人们鞠了一躬:“谢谢各位今天来送我们,我真的很感动,各位就到此止步吧。剩下的路我们得自己走了,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 围着的族人们默默地叹着气,其中还能听到一些零碎的啜泣声。 但依旧还是悄无声息地让出了一条通往山谷外的阳关大道。 南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她也不再多停留,径自向前走去,夕年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风落澄一面和这些族人们道别一面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明明不是一个人上路,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就像是石子打入湖面,荡起层层漾开的波澜。 离开王宫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结界的边缘。 南音回头看着一路跟在她身后的长老与女君,释然地笑了笑:“母君,长老,就送到这吧。南音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四位长老也走上前来,都是一脸的不舍。其中属长老一直在抹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南音竟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阿音阿。属爷爷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从那么小点长到现在这样了,呜呜呜,爷爷的宝贝哟!” “夕年啊,你小子!一定要给我看好了阿音,不要让她受伤知道吗!”突然,属长老松开南音转向夕年,吹嘘瞪眼得语气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一副【你小子敢让南音出问题你就完了】的模样。 “是,长老,我一定好好保护帝姬。”夕年板正着脸,乖乖地应下。 “哎呀,老属,干嘛呢,都是孩子。”一旁的诚长老忍不住嗔怪了属长老一句,一手拍了拍南音的肩膀,一手拍了拍夕年的肩,“出门在外,你们一定要相互照应。离了这里,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俩人听着长老的教诲,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诚长老又转头看向与他们隔了有一段距离的风落澄:“仙君,我们族里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仙君多照拂一二了。” “那是自然,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保全他们二位。”风落澄向着几位长老浅浅抱拳。 见几位长老都说得差不多了,女君这才走上前来叮嘱一二。 “流光浴月谷出去不久就是人界,你们切记,不可被人发现用法术。万万不可扰乱人间秩序。” “知道了。”三人这次倒是颇有默契,异口同声。 女君看着这三个孩子,眼中满是不舍。她朱唇微张,像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出口。 “唉,走罢走罢,一路平安。” 夕年向女君行了一个正式的告别礼:“烦请女君多多照顾家父家母。夕年在此拜谢女君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本君与你爹娘可是过命的交情,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倒是本君,要请夕年小将军一路上多多包容南音的臭脾气。”女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亲自将他扶起。 “女君,”风落澄甩开自己的袍裙咚的一下双膝跪地,给女君磕了个头,“落澄在此谢过女君了。” “战神说的哪里话,快快请起,本君实在是受不起这大礼。”女君心里知道风落澄拜她的原因,却还是觉得受不起,“小女自小任性,修行的时候也总不认真,要麻烦战神一路照拂了。” 风落澄起身摇摇头:“不碍事的,女君。” 女君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等着的南音,看向南音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更加柔软了几分。 “孩子” \"母君。\"南音紧紧地抱住女君,鼻音中混杂着努力抑制却还是难以掩饰的哭腔。 女君抱着南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 一下两下三下 \"走罢,孩子们,别回头。\" 第11章 云京 告别了神音族的众人,三人出了山谷一路向人族最近的城镇走去。 倒也不是一起走吧,至少南音是坐在雪桃的背上,由雪桃代替她走这长长的一路。 还没有从离别的酸楚中缓过神来,南音一路无话,只是默默地呆坐在雪桃身上,眼角还在流泪但却眼神空洞好像没有知觉的木偶。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强烈的饥饿感涌了上来,南音再无法忽视这种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泪眼朦胧地看向风落澄和夕年,委屈巴巴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我饿了”潜台词是【怎么还没有到】。 “嗯,听到了。”风落澄好看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嘴角翘得老高。嘴上说着听到了却再也没有后话,完全没有要作出反应的意思,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揍模样。 “夕年,你看他!”南音有些恼,不自觉地对着夕年告状。 突然被拉到判定是非正义之位上的夕年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点而选择回应南音的第一个问题,他掏出女君赏赐的玻璃球抛向空中念动咒语看了看那张地图:“我们就要到了。不知为何,山谷外离我们最近的城竟然是人界的都城。” 确定完路程后他便收起玻璃球,接着他看了看雪桃,想起女君的叮嘱,抬头望向南音:“你下来吧,我听说人族不禁吓的。” 明白夕年在说自己的宝贝雪狮,南音只得不情愿地下了坐骑,念动咒语将雪桃收进了腰间系着的荷包里。 三人就这样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模样,终于看到远方一座高大的城墙,门口有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把守,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经由那城门出入,城门的上方清晰地刻着几个大字【云京】。 终于到了。 早就听闻人间美食一绝,赶了一上午的路已经是申时了,几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进城后也来不及看都有些什么美味佳肴,直接挑了进城后看到的第一家饭馆进去坐下。 虽说没吃过猪肉却总是见过猪跑的,南音看过许许多多的话本。上面说人间饭馆中招呼客人的人叫作【小二】。 “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统统给本帝给我上了!”心里太过于急迫,南音差点说错了自我称呼。 “得嘞!客官们稍后,马上就来!”店小二应声答道。 夕年略施小计让那地图变成了一纸羊皮乖乖地躺在桌上,正仔细琢磨着城里的情况。 风落澄四处张望着,滴溜溜的眼珠子四处转着打量着其他客人桌上的美食,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好在菜品上桌的速度并不算慢,小二将第一道菜端了上来:“诶!客官们,这是本店的招牌,也是我们云京的特色!木云糕,欢迎各位细细品尝!” 几块糕点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小的宝塔,模样洁白无瑕,令人垂涎欲滴。 南音和风落澄俩人早就拿好了筷子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老虎,菜一上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真是美味至极! 菜品陆陆续续地上来,每道菜都令人赞不绝口,话本上说的果然没错!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声音愈来愈大,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戛然而止。一群人乌泱泱地聚集在了饭店的门口。 “小兔崽子!把你爷爷的玉佩还回来!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偷!”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一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坐在为首的马背上呵斥着什么人。 看热闹属实是人的天性,即使是神仙也止不住地想吃瓜。 三人坐着的位置正好是抬头就能看见门口的绝佳看台,夕年对这种热闹一向没什么兴趣,南音和风落澄俩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手里的筷子也不忘夹着鲜美的菜肴不断地往嘴里送。 “我我我真的是没有饭吃了。”那马前有一名倒在地上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惨白,身形很是瘦小,透露着一股脆弱的阴柔气。 “没饭吃了关老子屁事!给老子滚一边去,快点把玉佩拿出来!再跑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那大汉怒目圆睁,不停地口出狂言。 少年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恐之色,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向前递去,或许是因为害怕导致面部乃至嘴唇都毫无血色。 那大汉冷笑一声,给了旁边侍从一个眼神。 那侍从收到指令,翻身下马接过玉佩递给了大汉。大汉看也不看就将玉佩揣进了怀里,一脸的轻蔑,微微对着少年扬了扬头。 像是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指令一样,大汉身边的五六人全部翻身下马,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饶命饶命啊好汉饶命”那少年抱着头,弓着身子躺在地上,被这几个打手踢的左右翻滚,在地上哀声求饶,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街上聚集了不少路人纷纷站在旁边围观,隐约能听到他们同情的评论声看到他们意图指指点点却又怕被波及的犹豫模样。 看着那少年被当街凌-辱的惨烈模样,南音忍不住皱了眉头,连嘴里的食物都不觉得香了,下意识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紧紧盯着外面这暴虐无道的一幕。 这不是人界的都城吗?皇城之下,光天化日,大街上竟会发生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南音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与流光浴月谷中大相径庭的场景,她没有拿筷子的那只手紧紧握拳,隐约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青筋。 “勿要多管闲事引人注目。”夕年虽背对着门口,但对发生的事情也猜出了个大概,他不紧不慢地继续吃着东西,看也没看南音一眼。 风落澄时不时地看看外面的骚动,又时不时地看看死盯着外面的南音,嘴里没停下,却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那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地上动弹不得,大汉这才让底下的人停手。 他冷哼一声,向那地上的少年恶狠狠地淬了口痰,这还没打算完,竟驭着马还要从那人身上压过去! 围观的人群被吓得纷纷后退,少年在地上似乎已经是失去了意识,而那马的前肢已经跃起就要轧下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南音终是没忍住,轻功跃到外面的大街上对着那马的腹部狠狠扔了一块她刚顺手拿起的木云糕。 那马受到重击失去了重心,偏向了侧方,那大汉也因为马儿受到惊吓被重重地摔落在地。 “哎哟!”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手底下的狗腿子们纷纷上前去将那大汉扶起。 “你-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那大汉扶着腰踉踉跄跄地刚一站稳就急着找南音的麻烦。 他倒要看看,这都城内,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管他的闲事! 南音站在大街正中间,挡在了那少年的身前,一脸严肃,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正牢牢盯着那大汉,长长的睫毛跟着眼皮微微颤动。 “哟,怎么是个小美人儿啊。”大汉看清来人的窈窕身影,一抹贼笑浮上脸庞,他眼睛眯起,猥琐地打量着南音,“美人儿既然这么爱管本大爷的闲事,不如就跟着本大爷回府吧!” “呵。”南音冷哼一声,眯着眼睛扬起头看着这肥头大耳的腌臜东西,眼里满满的厌恶,“痴心妄想,你也配?” “哟,小美人还是个有心气儿的,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大汉不怒反笑,随即大手一挥,“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给我上!” 那几个走狗一股脑地挥着拳头就要向南音扑来,眼见就要挥到南音的脸上,几秒后几人纷纷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一眨眼的功夫,夕年已经把几个随从尽数打趴在地将南音护在了身后。 饭店内的风落澄一脸笑意地看着这出好戏,手中的筷子还不紧不慢地夹着桌上的好菜。 冷冷地看着地上疼到打滚的几个随从,目光又缓缓地移到了猪脑大汉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一股寒气直冲大汉。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大汉见自己的下人们不敌夕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遂又狠狠踢了倒在他身边最近的那个打手一脚:“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我们走!” 几个随从听了大汉的话赶忙捂着小腹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跟着大汉逃离了现场。 街边围聚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了开来。 “不是说了别管么。”夕年看了一眼南音,语气有些不悦,“人各有命。” 而南音就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转身将那少年扶起,搀扶着他慢慢走进饭店。 见南音直接将他无视了,夕年也只得乖乖跟在身后。 向小二要了间客房,给了他几个铜板,小二便也帮着南音将那少年扶进了房,还顺带送来了一些药物。 风落澄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见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上了楼。 第12章 新人入队 南音让小二打了盆温水,又倒了碗汤药,想了想向里面加了一点点白音花磨成的粉末,一点点地喂到了少年的嘴里。 喂完药又拿脸布沾了沾温水甩干替他认真地将脸上的血痕擦拭干净,见少年的衣衫破烂不堪还沾满了血迹,南音又转头找小二要了套干净的衣物放到床边。 少年的脸虽然毫无血色的惨白,但眉清目秀,却也瘦骨嶙峋。 不知南音是不是碰到了少年哪处伤口,他突然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这肥猪,真是猪狗不如!”南音恨恨地说,一边又将少年新吐出的血擦掉,“别再让我看到他!” 风落澄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盯着那少年的脸微微蹙眉。 南音与夕年正聚精会神地照顾着那个少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风落澄的细微变化。 “咳咳。”神音族的宝贝白音花对凡人而言还真是至臻瑰宝灵丹妙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少年就恢复了意识,半梦半醒地睁开了双眼。 灰暗的世界好像慢慢照进了一道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光,也迷糊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叠影重重,抓不清楚个具体的轮廓。 少年努力地睁开双眼,适应着光线。重影慢慢地叠在了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少年认得那个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担心,真是久违的情感啊。 “你们是?”带着疑惑的语气,少年的气息微弱,声音极轻,“是你们救了我吗?” 见他醒来,南音明显送了口气,脸部线条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南音温柔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担忧。 少年强撑着坐了起来,虚弱地点了点头:“谢谢几位哥哥姐姐的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打你的那个人是谁?你又为什么偷那人的玉佩?”一直靠在门口默默观察的风落澄开了口。 少年微微扭头看了眼风落澄,面露胆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我叫蒋时。我从小无父无母,只得在云京流浪,靠着一些小偷小摸或是翻翻垃圾过活。但是我没有偷拿那人的玉佩,是他自己落在地上的,我凑巧看到便捡了去想换点钱,那玉佩够我生存好几年了。” 少年顿了顿,看着南音又继续说道:“那人是护国大将军的亲弟弟,虽说没有什么官职,但是人人都忌惮他,在都城内除了皇家没人敢插手他的事情。你们今天救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此人报复心极重,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 南音对着少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眉眼间尽是温柔与安抚:“你放心,哥哥姐姐们不会有事的。” “你肯定饿了吧,我让小二拿点吃的上来。”依旧是温柔的语气。 “谢谢姐姐。”南音的存在让少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他看着南音的脸,有些怯生生地小声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没预料到少年会突然赞美她,南音愣了一下“噗嗤”一声低头笑了出来。 “蒋时弟弟,小二等下就会送吃的上来,你就在这养伤吧,我们等下会把账清了,你就安心在这住几天。” 安抚过少年,南音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少年拉住了裙角。 南音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弟弟,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蒋时涨红了脸,沉默了片刻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南音,“姐姐能带上我一起走吗?我我从小无父无母的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了。” “” 虽说南音心里对蒋时满是同情,但她明白自己这次的任务根本不适合带上一个凡人,前路未知且凶险,她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底气与信任去应付突发事件,更别说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南音低头不语,任凭蒋时热烈期待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蒋时弟弟,我们——” “姐姐,我很乖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看出南音的为难,蒋时急忙打断南音的话。 南音实在不忍心直接回绝这炙热的眼神,心知夕年不会管这事情的她只能向门口若有所思的风落澄投去求救的期盼眼光。 见南音主动求助,风落澄微微一笑,歪头看着南音:“那就带上吧,保护两个和保护三个没什么差别嘛。” 听了风落澄这话,南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拜托,是要他严词拒绝!只要他态度强硬不让步,南音就可以顺势显露出为难拒绝蒋时。可这风落澄,怎么偏偏答应了啊! 风落澄倒是像没看懂南音的潜台词一样,对着她笑的更甚了。 “谢谢哥哥姐姐!”这边得到了风落澄的许可,蒋时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哥哥姐姐,我怎么称呼你们啊?” 见事态已定,南音只得轻叹了口气,有些强颜欢笑地看向蒋时:“叫我南音就好,这是夕年,门口的哥哥是风落澄。” “好!谢谢南音姐姐,夕年哥哥,落澄哥哥。”十几年来,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了归宿,蒋时发自内心地笑得很开心。 既然打算带上蒋时同行,又考虑到他重伤未愈,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干脆就在这个客栈住下。 听闻人间的都城最是繁华,南音和风落澄也都想多逗留几日欣赏一下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都城风光。 翌日,南音早早地醒了过来。 昨晚并没有睡好,不知为何,睡梦中总感觉有些胸闷气躁与细微的不适,虽然微弱但是无法忽略。 南音梳妆完毕,迈出房间转身关门,正逢上住在她隔壁的风落澄踏出门崖。 “哟,早啊小祖宗。”见是南音,风落澄大大方方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风落澄今天也是高高挽起的马尾,额前两缕刘海看起来清爽又灵动,少年感满满,一如既往的阳光好看。 “早阿,仙君。”南音看了风落澄一眼。 “我说小祖宗,在这儿,可不能这么叫吧。”风落澄转身关上了门,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颇有君子风范地邀请南音先走。 “呃,也是呢。那叫什么呢?小土包子?”南音挑挑眉,无声地笑了笑从风落澄面前走了过去。 “那倒也不必这么伤人吧,我的小祖宗——”风落澄拖着长长的尾音,略带撒娇的语气,跟着南音走着下了楼。 “要不要出去逛逛?”在前面暗自偷笑的南音问道,“夕年和蒋时好像还没醒呢。” “好啊,你是怕蒋时醒了缠着你夕年醒了又管着你吧。”风落澄清脆爽朗的笑声从南音身后传来。 算是被他说中了,南音回头睨了他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随后并肩出了客栈。 今日艳阳高照,正好是人间二月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芳香和一切初生的新鲜。 “南音南音,我的好祖宗——”风落澄突然站定扯了扯南音的裙子。 突如其来的殷勤和撒娇让南音直接愣在原地,这人一反常态必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果然,南音顺着风落澄灼热明亮的目光看到了几尺外立着的玩意儿。 那是一根顶部包裹着厚重稻草的竹竿,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着红彤彤的东西。 旁边抓着杆子的小贩嘴里大声吆喝着:“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又甜又香的新鲜糖葫芦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南音目光收回,有些无奈地看向风落澄,正对上他像小狗一样的带着期待和渴求的眼神。 好看的眸子,长长的睫毛,配上里面好似只有糖葫芦的浅棕色瞳仁,紧紧看着南音。 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南音默默地把脸别开,不再看风落澄,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然而风落澄虽也向前走着,灼热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南音。南音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不觉得脸颊浅浅地发红。她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浅浅的白眼无奈地停下了步子转身递给风落澄几个铜板。 “真是拿你没办法,去吧去吧。” “嘻嘻,谢谢南音姐姐!”风落澄瞬间笑开了,几颗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接过铜板快步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没过一会儿他就举着三串糖葫芦回来南音的身边。 “喏,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串!”风落澄抽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南音,一面还不忘向南音邀功。 拜托,那本来就是南音的钱啊! “剩下那根留给夕年的吗?他不怎么吃甜的。”注意到风落澄手里还有两串糖葫芦,南音出声说道,“不过可以给蒋时,他们小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东西。” “啊?谁说要给他们啦?”风落澄听了南音的话,急忙用袖子遮住那两串糖葫芦,“见者有份,不见者自然是没有的啊。” “那你这多的一串是?”听了这话,南音有些不解,疑惑地看向风落澄。 “嘿嘿,当然都是我的啦!”风落澄看着怀里的两串糖葫芦笑开了花。 无视了南音一脸的不可置信,风落澄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洋洋地在南音眼前晃了晃,紧紧地又跟着补了一句。 “我要吃两串!” “” 南音对风落澄的战神滤镜,这下可算是碎的差不多了。 第13章 欢怡楼 南音与风落澄趁着朝阳正好,在客栈附近随意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大家伙也该醒了,俩人便往回走。 犹豫再三,南音还是开口问了风落澄:“昨日,你为何答应带上蒋时?我本以为” \"本以为我一定会严词拒绝这个拖油瓶?\"风落澄吃着最后的那串糖葫芦,一边接下南音的话柄。 “嗯。”南音点了点头。 风落澄正了正神色,深邃的眼眸沉了沉,压低了声音:“我自有我的考量,等我有结果了会告诉你的。有我在,你不用想那么多。更何况,在这个地方,我多护着一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听了风落澄一本正经的回答,南音眼里的光闪了闪,她突然觉得十分心安,好似胸口淌过一股暖流。 她转过头看向风落澄,刚要说些煽情的道谢话,风落澄也恰巧转头看向她。 他手里拿着一根空空如也的木棍,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吃完了” 南音瘪了瘪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径自走进客栈。 不愧是山谷外的男人,脸变得真快! 一走进客栈南音便看到蒋时乖乖地坐在夕年身旁一动不动,桌上是丰盛的午餐,夕年趁着等他们回来的间隙又在盯着那地图仔细琢磨路线。 “南音姐姐!”蒋时最先看到进来的南音,开心地叫出声音,“姐姐上午去哪了?” “早啊,蒋时弟弟。第一次来都城,就去外面转了转呢。”南音温柔一笑。 “既然回来了就吃饭吧。”夕年将地图收起。 南音笑着入了席,风落澄紧随其后。 “小笼包,黄金糕,都是特色。”夕年简短地介绍了桌上的菜品。 那一笼笼的小笼包早已飘香四溢。 风落澄的眼睛瞬间亮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不停歇地吃了好几个。 南音看着他如狼似虎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真的是刚刚吃完两大串糖葫芦的人吗 早餐过后,几人决定去都城四处走走,大概看看人间烟火景。 人间着实不太一样,先不说不过一个都城,人数感觉上就已经是神音族的两三倍了。 一路上,街道两边排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与摊贩。人来人往,时不时停留着交谈,又继续行走着。 吆喝声此起彼伏,来自四面八方。 街上尽是些他们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纸鸢、糖人、窗花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诶,蒋时弟弟,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像无头苍蝇似的走了有一阵子,南音开口问道。 “当然有啊!南音姐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娱乐啊?你喜不喜欢看戏曲?或者是说书?”蒋时仰起头看着南音。 “我——”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办事!”刚要答话的南音被急促的喧赫声猝然打断。一队腰戴佩剑的,身着统一服装的人马从南音一行人身旁仓促地奔过。 眼见要被来人撞上,风落澄眼疾手快拉起南音的手腕一把向自己身边揽过。 南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因为惯性扑进了风落澄的怀里,一阵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南音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风落澄的脸。 一抬头就是近在咫尺的精致的下颌角,风落澄平常一副无所畏惧、没心没肺的样子,此刻脸上却毫无笑意只剩下生人勿近的冷峻。他目光犹如利剑,直直地盯着那队人马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风落澄才想起关心还在怀里的南音。 “你没事吧?”风落澄微微蹙眉低头看向南音。 突然投来的关切眼神让南音感觉有电流流过全身,倏然羞红了脸。她像弹簧一样挣开风落澄的手,站离开了他的身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低着头紧紧盯着脚下粗糙斑驳的混凝土地面,完全不敢抬头看他:“没事,谢谢你。” 风落澄上下打量了南音一番,确认她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后顺手抓过一个路过的平民百姓询问刚刚的情况。 “这位兄台,您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刚刚骑着马过去的人都是谁啊?” “你们不是云京的人吧?”那路人是个身穿藏青色布衣的男子,他看了看风落澄以及随行的南音等人。 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无人答话。 “唉,看你们穿着应该也是富贵人家吧!刚刚过去的是我们云京的监理寺,负责处理京中大大小小纠纷的。”见无人搭话,布衣男子也不恼,继续说道。 “敢问兄台,他们为何如此着急?是京中出什么事情了吗?”风落澄追问。 “几位有所不知啊,这云京两个月前开始就总是无缘无故地有女子失踪,且大多在风华正茂的好年岁啊。这些女子有普通人家的良家妇女,也有风花雪月场所的风尘女子。监理办这两个月东奔西跑,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皇城脚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掠走十几名女子,不是在天子头上放肆嘛。这不,当今圣上有旨,要在十五日让案件水落石出。监理办这才如此混乱惊慌。”布衣男子大致将原委讲给几人听。 “多谢兄台。”风落澄礼貌谢过,男子摆摆手走了。 “蒋时弟弟,你可知道这事情?”风落澄话锋一转,看向蒋时。 像是早有预料,蒋时很快地接过话头:“大致是知道一些的,落澄哥哥。我四处流浪,总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能听到有人零零碎碎地讨论这个事情。” “那你可知这些人都是怎么失踪的?”风落澄抱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蒋时。 “这个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过一些传闻,不知真假。只道是这些失踪的人中有是在夜晚中不见的,可也有大庭广众下突然消失的,总之是越穿越玄乎。”蒋时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听说到的说了出来。 “但我确定的是失踪的人里有富家小姐,有风尘女子,还有普通的平民百姓。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妙龄女子。”或许怕是自己提供的消息不够,蒋时又跟着补充了几句。 风落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南音不知风落澄为何对人间悬案如此感兴趣,但是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多问。 倒是夕年乌黑的眼眸看了看他们,淡淡地说道:“别惹事。刚刚不是说要去看人间戏曲吗?走罢。” 在蒋时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地到了一处楼阙前停住了脚步。 这楼约有三四层高,顶层的歇山顶屋檐的四角各挂着一个大大的铃铛,随着吹动的春风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二层是个面向大街的半开放厅堂,楼阙的外立面系着颜色艳俗的大花彩带。 来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却多为成年男子。时不时地有身着艳丽服饰的女子在门口徘徊喜笑颜开地与男子们搭话。 楼阙大门敞开,门顶上挂了一块很大的名牌,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欢怡楼】。 三人一脸狐疑地看向蒋时。 虽说他们都没来过人间,但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跑的,话本里的人间剧院可不是这个架势。 “嘿嘿。”蒋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们云京最有名气的风月场所,云京的达官显贵都会时不时地来这玩一玩。” “可我们不是要去欣赏戏曲吗?”风落澄眯起眼睛,看向蒋时。 “是啊是啊,哥哥姐姐们有所不知。欢怡楼里的戏曲和说书都是整个云京最有名气最好的!”被风落澄审视的目光打量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蒋时赶紧慌忙解释道。 这话倒是不假。欢怡楼的位置正好是在云京城的中心,四通八达,又美女如云,琴棋书画才艺精通,各路达官显贵也就都爱在这美女相伴的地方谈些国事私事。 自然而然地,为了更好地服务这些富家子弟,欢怡楼所有能提供的娱乐项目自然是尽力做到了最好。 见风落澄的目光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蒋时不动声色地往南音身后一躲,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角。 “好啦好啦,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正好我也对这种地方充满了好奇,这不是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啦!”南音赶忙出来打圆场,然后一手拉着风落澄的衣袖一手拉着夕年的衣袖就要往欢怡楼内走。 “啊。”刚向着欢怡楼走了两步,南音猛然松开二人的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轻声叫了出来。 昨晚睡梦中那种胸闷的感觉又袭来了,这次不如之前隐隐的闷热,比昨晚猛烈了许多。 “怎么了?”夕年上前一步扶住南音。 风落澄则在一旁若有所思看着他们。 “最近总感觉不舒服,胸闷气躁的,一阵一阵。不过一下子就好了,许是水土不服吧,应该没什么大碍。”南音摆摆手,自顾自地缓和了一下,“走吧,我们进去吧。” 刚要踏上欢怡楼的台阶,门口招呼的一名女子就迎上前来。穿着露肤度极高的水袖襦裙,妆容艳丽配着玫红色的口脂,额间点有一朵菊花,手里的手绢跟着她的步伐随风飘摇,摇曳生姿。 “哎哟,几位客官生得俊俏啊,快快里面请!” 随后又对着欢怡楼里面吆喝着:“来人啊,招呼招呼这几位!” 第14章 彩棠 一名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女子摇晃着婀娜身姿走了出来迎上四人,一边引着他们进入楼内一边询问他们的来意需求。 “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欢怡楼吧!真是少见带着女子来的呢。客官们是开个雅间还是坐大厅即可呢?哦,对了,小女子花名阿清,各位客官唤我阿清便好。” “听闻你们这里的戏曲演绎十分不错,当得上是天地一绝,不如就给我们找个视野开阔方便欣赏表演的僻静雅间吧。”风落澄环视了一下楼内的景象,回答道。 南音也在细细端详着这欢怡楼内的场景。 整个室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红色戏台子,台上正好有几名女子正轻歌曼舞着。 台下大大小小的桌子坐满了年纪不一的成年男子,皆都色眯眯地盯着台上曼妙生姿的女子,空气中也或多或少地弥漫混杂着猥琐的风情味。 身边不断走过各色各样的漂亮女子,伴着浓郁的花香。 “啧啧,做男人真好啊。”被如云的美女们迷了双眼,南音忍不住默默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这些猥琐的狗男人了。” 四人跟着阿清走上了二楼,寻了个角落的位置。 刚准备入座,纱帐隔壁传来一声尖厉的巴掌声,还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什么丑玩意儿!会不会伺候人啊,不会伺候人就给本少爷滚!真是晦气,什么玩意儿,我呸!”一名男子粗犷的声音传入几人的耳里。 听到辱骂声的阿清也神色骤变,向几人表达了歉意就赶忙赶去隔壁处理突发事件。 “哎呀,管少爷,这是怎么啦。”刚刚在门口招呼几人的女子也赶来圆场,听这声音像是惹怒了什么不该惹怒的富家公子。 “我说锦娘阿,这么多年了我可没少照顾你们家的生意。不是早就说过了不要再让这个丑八怪出现在我面前吗,怎么回事!老子说话现在不管用了是吧?”被唤做管少爷的青年男子面对锦娘的讨好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南音的眼神忍不住向隔壁飘去,她实在有些不解,这人间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却伤天害理的事情。 夕年背对着事发地,毫不关心地品着桌上的好茶。 风落澄虽说也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却暗暗地用余光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是是是,管少爷教训得对。是我的疏忽,今日实在是太忙了,才让彩棠来打下手的,实在是不小心疏忽了,惊扰了少爷。”锦娘一边陪笑着,一边温柔讨好地搭上管少爷的胳膊。 透过淡粉色的纱帐能隐约看到地上倒着一名青衫女子,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还愣那干嘛,快把她带走!”锦娘嗔怪着一旁站着无动于衷的阿清。 “哦哦,好的锦娘。”阿清看起来终究还是不怎么老练,过去了只知道呆呆站着,直到锦娘发声她才匆忙赶去将地上的青衫女子扶起向外带走。 等二人走出纱帐,南音这才看清那青衫女子的模样。 细长柔软的长发轻轻垂下,柳叶细眉,樱桃小嘴,温润柔弱的模样,好美好温婉的一张脸,上面却赫然映着一个深红色的巴掌印记,令人止不住地心生怜惜。 青绿色的长裙湿了好大一块,似乎是刚端上的热茶被人泼了一身。 “她的脸”蒋时的目光追随着俩人离去正要上楼的身影,小声喃喃了一句。 南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女子转过身去的另一半侧脸上赫然印着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是烈火灼烧后留下的伤疤,即使长发已经在努力遮挡,却还是透出了若隐若现的褐红色疮痂。 “不是我说啊,锦娘,你留着这丑八怪在店里,是真不怕把客人吓唬走啊?”青衣女子已经离开,管少爷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模样。 “哎呀,管大少,可怜人罢了,你和她计较什么。这次是我不对,今天算我账上,管少吃好喝好啊!”锦娘一脸谄媚的笑容巴结着管少爷,总算是将这大少爷安抚好了。 “呸,人渣。”南音冷笑着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隔壁这个管少爷听到。 “南音!”夕年低愠了她一句,“勿要惹事。” 纱帘“咻”的一下被拉开,一张满是怒气的大饼脸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位小美人,刚刚可是在骂本少爷?”在看清南音漂亮的脸后,这管少爷的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少了几寸愤怒。 “啊?小女子刚刚可什么也没说,莫不是这位公子耳朵不好,听错了吧?”南音换上一副虚假的讨好笑容,满脸的无辜。 “你——”自然是听懂了南音骂他的言外之意,管少爷刚想要发作就被锦娘打断了。 “管少爷,您和她小女子计较啥,这也是我们的客人,少爷,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呢。” 听了锦娘的话,管少爷冷哼了一声,猛猛甩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一脸恶狠狠的模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南音勾起一边嘴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眼神透过隔在中间的纱帐冷冷地盯着管少爷的背影。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管少爷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了。 锦娘安抚好管少爷又赶忙来到南音他们这儿招呼自己的新客。 “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今日吃好喝好,锦娘埋单。” “锦娘,请问,刚刚那姑娘她脸怎么了?”风落澄放下手里的茶杯,礼貌地笑笑,看向锦娘。 “客官说的是彩棠吧?唉,她也是个可怜人,之前可是咱们这的头牌,可惜可惜,经历了一场意外的火灾,把脸给毁了。”锦娘颇为惋惜地叹了叹气,“欸,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各位客官有需要就和我说。” “多谢。”风落澄点了点头。 “怎么,你对那姑娘挺感兴趣?”南音挑挑眉,带点玩味的笑看向风落澄。 风落澄看着南音笑了笑,接着看向楼下戏台边上扬了扬下巴:“喏。” 南音顺着风落澄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彩棠正一脸窘迫地被几个登徒子缠着脱不了身。 “呸,世风日下!”南音一字一顿地骂着,毫不犹豫地就站起来向楼下走去。 “南音——”夕年刚想站起身拦住南音就被风落澄拉住了身子。 “你什么意思?”夕年转过头,一双剑目看向风落澄。 “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了不知道她什么性子?随她去吧。”风落澄语气云淡风轻,手里却加强了力道将夕年拉回了座位上。 “可是”夕年还想说什么反驳风落澄。 “安心啦,坐下吃东西吧。”风落澄无所谓地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菜盘子,“更何况,我会替她兜底的。” 另一边,不一会儿的功夫南音已经走到了戏台附近。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别,别碰我。”彩棠有些着急但无力地恳求着几个将她团团包围的男人。 “哎哟,还当自己是花魁呢?装什么清高?大爷不嫌弃你是你的福分懂不懂?”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紧紧拽住彩棠的手,另一只手说着就想去摸她光滑干净的那边脸。 南音见状,快步走上前去反手打掉了男人意图不轨的手并将彩棠护在身后。 她面露寒光,直接抓住那个男人正拉着彩棠胳膊的手腕。那男人因为手腕吃痛不得不松开彩棠,一边发出痛苦的叫声。 南音微微用力,三下五除二地将男人的胳膊背到了他身后,“咔嚓”一声,是骨头的声音。 “哎哟!!”男人痛的面目全非,一时间说不出话只知苦叫。 “狗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下次再动手动脚被你姑奶奶看到,给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了!”南音面露凶色,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滚!” 男人和他的同行伙伴急着去求医挽救自己的胳膊,什么也没说发着惨叫跑出了欢怡楼。 “呸,杂碎。”南音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道。 “谢谢谢姑娘出手相助”彩棠清冷的声音从南音身后传出。 “不打紧,彩棠姑娘没事吧?”南音回头轻轻牵起彩棠的手,彩棠却冷不丁地往后缩了缩把头别开不看南音。 “姑娘”南音歪了歪头想对上彩棠清澈的双眸。 “我我没事,姑娘我我太丑了,不想吓到你”彩棠避开南音的目光,声音透着满满的自卑。 “不打紧的,彩棠姑娘。更何况,我觉得你很美。”南音眼睛弯弯的,轻轻对她笑了。 彩棠这才唯唯诺诺地将头转了过来,对上南音闪着星光的眸子,微微失了神:“姑娘你也很美。” 南音笑得更甚了,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彩棠的心里。 突然南音忍不住地蹙眉,松开了牵着彩棠的手瞬间捂上自己的心口,怎么这种感觉又来了,还更为强烈。 “姑娘,你怎么了?”彩棠见南音蹙眉捂着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上手扶住了她,并歪头看向她的脸有些关切地问她。 “没没没事”南音忍着疼痛答复着。 彩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缓解南音的不适。 这时,一声好听的男声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不知何时风落澄已经从二楼的包间来到了她们身边。 “彩棠姑娘,我来吧。”风落澄对着彩棠扬起嘴角,伸手就要接过南音。 彩棠紧紧盯着风落澄,她扶着南音,一脸的警惕,完全没有要假手于人的意思。 “没事姑娘,是我朋友”南音虚弱地替风落澄解释,再也撑不住晕倒在了眼疾手快接住她的风落澄怀里。 又是那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心甘情愿地安稳进入梦乡。 第15章 陷阱 南音是在客栈的床上醒来的。 明显能感觉到脑袋沉沉的,还是有些晕晕乎乎。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房间里只有她。 房间里黑不溜秋的,她摸索着下了床点了灯,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看这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了,不多久就要日出的模样。 南音趴在窗边,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闪闪发亮,她抬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对着她眨眼睛。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小麻雀,南音伸手去接,它便稳稳地停在南音的手上。 “小麻雀啊,你要飞去哪里呢,要去找你的阿娘吗?”南音轻哂着自言自语,可惜这人间的生物不比流光浴月谷中的大小神兽,无法听懂南音说的话。 南音有些自嘲地将小麻雀往外送,那麻雀也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轻轻叹了口气,南音有些想家了。 正当南音沉溺于独自一人享受夜晚静谧星空的时候,一把冒着淡淡蓝光的剑慢悠悠地飞到了南音的面前。 “坠明?”南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见坠明的剑尖挂着一颗小小的紫蓝色珠子,南音伸手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摩挲打量着,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 坠明见东西已经送到,还没有等南音张口询问便“咻”的一下飞进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中。 算了,既然给了那就戴着罢,想必风落澄给她这东西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南音紧紧将那紫蓝色透明珠子握在了手里,乘着晚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与前一晚不同,即使是趴在窗户边,这一晚她也睡得格外的踏实。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别挡道!” 第二日一早,南音是在一阵骚乱中被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珠子小心仔细地别在了腰间。 刚想推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房门就被猛烈地撞了开来。 几个昨日穿着统一服饰腰配长剑的人直接闯进了南音的房间,为首的人从腰间掏出一块监理寺的令牌,居高临下地看着南音:“监理寺办案,现在怀疑你们涉及城中的命案!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狗屁命案,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南音刚气急败坏地要发作反抗,就看到风落澄双手被反押在身后从她房门经过,对方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轻轻摇了摇头。 南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得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老老实实地跟着监理寺的人走。 出客栈的路虽然不长,但也站满了围观群众,其中南音看到蒋时一脸的焦急站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看他们。 看来,被抓的只有他们三个外乡客。 不一会儿三人便被押着跪在了监理寺的后院厅堂上,厅堂中坐了一个正在品茶,头戴乌纱帽身体健硕的男人。为首的侍卫对着那男人拱手深深鞠躬,接着向男人汇报:“报告陈大人,三个嫌犯已经带到。” 被唤做陈大人的男人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几位可知我找各位来作客是什么缘由?”陈大人凑近手中的茶杯闻了闻飘出的浓郁茶香,漫不经心地问南音他们。 “不知,还望陈大人赐教。”风落澄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应上。 “哟,来了我们监理寺还能笑出来,小兄弟有胆识阿。但愿你是真的有胆识,哈哈哈。”陈大人将手里的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这才看向三人慢条斯理地说明前因后果。 “我知道,你们是前两天才进城的。可怎么,偏偏一进城就惹恼了齐家小老爷呢?”陈大人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三人。 “齐家小老爷?”南音不解地喃喃重复了一句。 “是阿,这齐家小老爷要找你们麻烦,下官人微言轻,实在是没办法呀。”陈大人语气中虽透露着为难,脸上却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所以陈大人想将我们如何呢?既然大人都诚实告诉我们了,必然是想与我们做什么交易吧,大人不妨直说。”风落澄嗤笑一声,抬头直盯陈大人。 “哟,这位小公子确实聪明阿!有大智慧!”陈大人见已经被风落澄看穿了想法,也不遮掩,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监理寺嘛,抓人是要有理由的。这不正好最近有一桩悬案嘛,当今圣上要我们在半月之内将此案调查得水落石出。如今只剩十日就到了圣上给的期限,下官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了” “陈大人是想我们帮你破案?”风落澄接上陈大人的话碴。 “诶!没错!正是如此!”陈大人一拍大腿。 “若我们不答应呢?” “哎呀,若是不答应,我又不能交不出差。你们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城人当然只能是最大嫌疑人啦。”陈大人显露出为难的模样。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南音忍不住顶了一句。 “被这位漂亮姑娘说对了,就是威胁。那几位觉得,我这个威胁,有没有效用呢?”陈大人完全不因为南音的顶撞生气,站起身来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没问题阿。”风落澄轻轻一笑,抬头对上陈大人深沉的眼眸。 “哎哟,小公子果然是好胆识!”陈大人听了风落澄的回答,双手合着为他大声鼓了鼓掌,随后对着厅堂外面叫着,“诶,快来人,给我的贵客们松绑!” “不劳烦陈大人了。”风落澄挑了挑好看的剑眉,站起了身,身后绑着双手的绳子自然地掉到了地上。这种人间玩意儿,哪里绑得住他。 见状,陈大人笑得更甚了:“不错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不但有胆识,还有能力。” 南音与夕年也纷纷站起身,转了转自己被捆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陈大人。 “来人。”陈大人一声令下,外面进来一个侍卫对着风落澄送上了监理寺的令牌与案件卷宗。 “那就,祝几位一路顺利。请,送客!” “为什么答应他阿,他们根本奈何不了我们。”从监理寺出来,南音皱着眉,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就说别管闲事别惹麻烦吧。”夕年瞟了南音一眼。 南音闻言,不开心地撇了撇嘴,不想应他的话。 “小祖宗,你来了云京之后是不是时不时地身体不适?”风落澄抱着胳膊走在南音身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 “是阿,估计没适应云京的气候和吃食吧。怎么了吗?”南音不以为意。 风落澄无奈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从南音的脸上掠过,这小帝姬,也太不仔细了。 “我怀疑,你身体不适是因为云京有我们要找的东西。”风落澄说出了自己一直怀疑的猜测。 “你是说云京有上古神器碎片?”夕年接过风落澄的话。 “是阿,不然你们想。为什么我们一从流光浴月谷的结界出来,第一个到达的是人间的都城。总不能是因为都城繁华,结界送我们来看风景的吧。”风落澄解释道。 “有理”夕年垂下眼眸,仔细思索着这一路走来的细节,反复回忆寻找自己漏了却不自知的东西。 “你们再看,南音来到这里就身体不适。当初她问女君如何知道碎片在何处,女君说到时她自然明白。现在这不就是碎片在提醒她自己的位置吗?”风落澄继续分析道。 “可我这几日的感觉深度不同阿”南音有些疑惑。 “昨日,你身体不适,竟严重到晕倒,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风落澄提醒道。 “阿!欢怡楼!”南音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昨日在欢怡楼的身体反应如此剧烈。 见大家得出了答案,风落澄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表面上是受陈大人威胁帮他探案,实际上是借着他给的机会四处走动寻找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一个监理寺探案的借口在,城中不管是哪里大约是都拦不住我们吧。” “有理你好聪明阿土包子。”南音有些惊讶地看向风落澄。 明显是对这称呼不太满意,风落澄一脸嫌弃地看了南音一眼:“是你太笨了。” 三人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欢怡楼门口。 抬头看了看这欢怡楼的的牌匾,南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又有反应了?”风落澄注意到南音的蹙眉,问她。 “不是,这次竟毫无反应,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南音不解地问道。 风落澄闻言垂下眼眸,看向南音别在腰间的透明珠子。 那珠子正散发着不易察觉的紫色光芒。 南音顺着风落澄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珠子:“这珠子是?” “送你的。你戴着它,神器对你产生的影响会被珠子吸收,你不会感到不适,珠子也会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提醒你神器的位置。”风落澄解释得云淡风轻。 南音忍不住愣愣地看向风落澄,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也早就在为她考虑解决这个问题了。 “走吧,我们进去。”风落澄收回目光,看向欢怡楼的牌匾,深邃的眼眸沉了沉。 三人并肩向欢怡楼高耸壮阔却好似有些神秘的台阶走去。 第16章 莫名失踪 好巧不巧,这次招呼三人的又是上次的阿清。 “哎哟,三位客官,昨日属实是招待不周了,实在是抱歉。”阿清甩着手绢就要揽过风落澄的手臂,风落澄脸上笑眯眯的模样,身子却不动声色地闪躲开来。 阿清也不觉得尴尬,提起裙子带着三人上了二楼的雅座,并奉上好茶。 阿清刚要离开,却突然被风落澄叫住:“阿清姑娘,您看方便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公子也太客气了,想知道什么您问就是,阿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阿清娇笑着回答。 “我听说,咱们欢怡楼近来丢了些姑娘,此事当真?”风落澄嘴里问的是正事,却语气轻飘飘的,满脸笑意。 “呃”阿清明显没想到风落澄问的会是这件事情,笑容尴尬地凝在了脸上,眼神躲闪努力避着风落澄清澈的眸子,她舔了舔嘴唇咽下了口水,有些结巴地回答道,“公子哪儿听来的谣言啊,我们欢怡楼阿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可从来不犯事儿阿公子。” 阿清的紧张与胆怯显而易见,风落澄轻轻笑了笑,也不勉强她放她离去了。 阿清倒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讨好地笑着麻溜跑了。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南音属实没想明白风落澄竟如此容易地就将她放走了,“这个传闻沸沸扬扬地传满了整个城,她却还对我们隐瞒,明显有鬼。” 风落澄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慢悠悠地吹了吹浮在面上的热气,开始细细品尝。 “我们只是问她,姑娘失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见风落澄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夕年便解释给南音听,“你看她那样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凭她的表现就能看出此人愚笨。哪怕欢怡楼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知晓其中一二。” 风落澄静静听着,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南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夕年的解释。 “不对,”南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她愣是想不出问题在哪,“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对阿清太掉以轻心。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不管她,我们现在只有欢怡楼这一条线,要从中挖下去目前看起来并不容易。先要找到多少有消息可以透露给我们的那个人。”风落澄仔细思索着。 “诶,你们说,锦娘会不会告诉我们一些她知道的情况啊?”突然瞟到锦娘正在挨桌地与那些达官显贵打着招呼,南音灵光一闪,“毕竟她也不想自己的店里总丢人吧,再说谁也不会在自己的店里干坏事吧?” 风落澄点点头:“可以问,她一定会说些什么,不管真假,她说的消息对我们来说都有用。” 好巧不巧,锦娘正好招呼着来到了他们的雅间。 “哎哟,几位客官,今日玩儿得如何?吃食都还合胃口吧?”锦娘甩着手绢,虽看得出已经上了年纪,却依旧是风韵犹存。 “锦娘,您来得正合适呢,正好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风落澄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轻飘飘模样。 “您请说,只要是能说的,锦娘一定如实相告。”姜还是老得辣,锦娘一眼就看出风落澄他们想问的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正了正色压低了声音。 “我们呢,想打听一下最近城里的花季少女失踪案。”风落澄笑了一笑。 这倒是在锦娘的意料之中,毕竟这几个外乡客连着几天光临他们欢怡楼,却明显不是流连风流的人。 “我说呢,几位客官频频光临我们欢怡楼,原来是为的这事。”锦娘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花一边笑着,没有丝毫的紧迫与心虚,“不是锦娘不肯说啊,实在是不能说啊。锦娘虽然与各位萍水相逢,但还是想好心提醒一下各位,这是官府的事情,几位客官可别给自己找麻烦事儿。” 风落澄轻轻笑了笑,将陈大人给的令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看到令牌,锦娘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了,她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后便领着三人上了三楼的内室:“各位随我来吧。” 内室。 “锦娘,现在能请您告诉我们您知道的事情了吗?”南音问道。 锦娘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各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欢怡楼这三个月来总共丢了三位姑娘。第一个是在城中第一起失踪案件发生半个月左右后,那姑娘花名丝丝,失踪的前一日还有其他姑娘见过她,可第二日就再没人有她的消息了,最初姑娘们以为只是被哪位贵人带回了府中小住一二,等众人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一周。” “有了第一个的前车之鉴,又处于特殊时期,欢怡楼就定下了不可出门露宿的规矩。第二个失踪的姑娘,就丢在我们楼里,当时正好轮着阿明和我们家另一个姑娘彩棠在后院打扫收拾,可等有人发现时,阿明毫无踪迹,而彩棠一个人晕在地上。等她醒了之后,我们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等等,您是说,在阿明与彩棠同时在场的时候,只有阿明被掠走了?”风落澄有些疑惑。 “是这么回事,小女子也觉得甚是奇怪,可这彩棠也没有撒谎的理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阿。”锦娘答道。 “那第三个姑娘怎么失踪的?”南音追问道。 “第三个姑娘失踪的更是玄乎,那日失踪的那位姑娘月儿是我们楼现在的花魁,当时她正在台上彩排练舞,台下阿清和彩棠都在陪着,就这么突然一下,月儿竟然直接在台上凭空消失了。”说的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奇闻异事,但锦娘的语气却异常平静。 “您是说?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南音重复了一遍。 “是阿,我也觉得很稀奇。你说这众目睽睽之下,人怎么就没了呢?”锦娘也着实想不明白。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莫不是,这人世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仙魔界的人。 思忖过后,风落澄又开始好奇另一个问题:“请问锦娘,这三位姑娘的失踪可有何异同之处或是规律?” “倒是有,”锦娘歪着头思索了一番,“这三位姑娘消失的间隔差不多都是半个月上下的模样,这样算来,距离月儿失踪已过去半月有余了,若不法之人作案真有规律,最近几日必定还会犯案。” “既然这样,不知锦娘这可有几间空房供我们几人这些时日在欢怡楼住下?”风落澄看向锦娘,“这样我们也可以试着帮您守护一下剩下的姑娘,毕竟在下相信您也不想自己的地盘再丢姑娘吧。” “公子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就劳烦几位了。锦娘这就将客房收拾出来,让各位住下。各位有什么问题,也可随时问我。”锦娘说道。 “多谢锦娘,给您添麻烦了。”三人拱手作揖。 也不知陈大人的人在何处盯着他们,入住欢怡楼的第一晚,陈大人就知晓了此事,案件卷宗也直接送到了欢怡楼。 怕蒋时担心几人的安危,南音也寻人去通知了蒋时但并未多说,只让蒋时安心待在之前住的客栈中。 三人总感觉这欢怡楼不可信,即使已经选了个最角落的房间凑在一起翻阅卷宗却还是谨慎地设置了个结界。 风落澄嘴里咀嚼着不知从哪里薅来的橘子,一边细细琢磨卷宗上记录的细节。 “你在吃什么?”看着风落澄一动一动的嘴,南音忍不住发问。 “嗯?这个吗?”风落澄看向南音,指了指桌上橘黄色的玩意儿,“反正是能吃的,你要不要?” “味道如何?”南音问道。 “很有层次的味道,一开始感觉有点硬,味道很涩,但是后面觉得还挺香甜可口的。试试?” 夕年瞟了那橘子一眼,淡淡地说道:“那玩意叫橘子,要剥皮。” “啊?”风落澄闻言马上把嘴里还在嚼巴的橘子皮吐了出来,“呜呜,难怪这么难咽。” 南音有点无奈:“我怀疑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在食物上下毒害死。” 风落澄脸色一变嘴角一扬:“帝姬这是在担心我吗?” 南音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明明是在骂他土包子吃货,怎么能想着是关心。 “发现什么了吗?”夕年坐在一旁问道。 风落澄点了点头,正了正神色,指着卷宗里的信息:“你们看这里。第一个失踪的姑娘,是大将军府里的六姨太。齐磊齐大将军只有一个夫人,但是他的弟弟齐添齐小老爷除了自己的妻子外竟还有六个小老婆。而这个六姨太才刚刚年过二十,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这这齐小老爷就是陈大人口中的那位吧,应该也就是咱们进城遇见的为难蒋时的那位。”南音实在忍不住粥紧了眉头,这人间怎么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能拥有如此多的小妾。在他们神音族,可都是一夫一妻制,也从来没有纳妾的说法。 人间这莫名其妙的不成文的纳妾制度,简直是荒谬至极! “七个内室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重点,你们绝对想不到,这齐小老爷底下竟然有十八个女儿,两个儿子。”风落澄冷哼一声,就算是猪也没他能生阿,更何况人还不是一胎多生呢。真是可笑。 “而且,还有一个事情。”风落澄满脸神秘地看着另外俩人。 “你们肯定想不到。” 第17章 夜探将军府 风落澄一脸神秘地看着他们,却等着二人主动询问,愣是不肯接着说下去。 “你倒是说啊你,卖什么关子。”南音看着风落澄一脸的傲娇欠揍模样,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风落澄见自己要渲染的戏剧效果达到了,才顿顿着慢悠悠地说出口:“彩棠是齐大将军唯一的女儿。” “彩棠?欢怡楼的这个彩棠?”南音瞳孔睁大了些,又突然缩小,“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欢怡楼!护国大将军的女儿沦落至欢怡楼受人任意欺凌?将军难道不管吗?” “嗯这个就不知道了,别人的家事,卷宗上可没有详细记录,只有基本的人际关系。不过应该不会出错,除非陈大人不想我们破案。”风落澄神色严肃。 “那我们明天要不要去会会这个彩棠?”夕年问道。 风落澄没有搭话,陷入沉思。 “不行,我们已经住下了,彩棠日日都能见到。直接去找她未免有些打草惊蛇了,倒不如从欢怡楼外的案件中先找找蛛丝马迹。”南音摇摇头,否决了夕年的想法。 “小帝姬说得有理,而且你们看这里的记载,每过五日都会有1-2位姑娘失踪,上一次有姑娘失踪约莫就是四日前,算算日子,今晚指不定会出事。不如我们今晚就出去碰碰运气。”风落澄提议。 三人统一了想法,决定分散守在城中不同的位置,看看有没有运气守株待兔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仔细研究了姑娘们失踪的位置,风落澄和夕年决定各自分开守点。风落澄经过观察找了个可以将大半个云京动向尽收眼底的高点,而夕年则选择藏匿于黑暗阴影中伺机而动,南音则留在欢怡楼观察楼内的情况并且等候其他俩人的消息。 安排妥当后,三人各自接收任务分头开始行动。 “南音。”风落澄踏出房间,刚要将房门带上,想了想还是叮嘱道,“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你也是。”南音对上风落澄的视线。 漫漫长夜,又要撑着不能睡着随时等着以防突然需要她的支援,南音觉得有些无聊。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寂寞,也或许是在南音的雪兜中闷得太久了,雪桃不经召唤就自己冒了出来。 “嘭”的一下,桌子直接被撞到地上,不经意间他的尾巴还扫碎了一个花瓶。 本就不算大的房间有了雪桃的存在,显得更加局促了。 “你怎么冒出来了啊!这地方太小了,你待不下。可别被人发现了!”南音被吓了一跳,着急地让雪桃快点回去。 “我闷了好久了,想透透气。”雪桃有些委屈,小主人到了云京三四日,他便闷了三四日。虽说小主人每日都往雪兜里投些新鲜吃食,但是终归还是想见她了。 “那你变小一点,翅膀也给我收起来。被人看到我养了一头有翅膀的狮子,不只是你,我肯定也要被抓走!”南音顺了顺雪桃的毛,催促道。 雪桃不情不愿,但还是怪怪地变小了那么一点点。 “再小点,像猫那么大!”南音还是不太满意。 “猫?我可是雪狮!神兽之王!你让我变成只会缩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猫咪?”雪桃非常不满意,有些不想妥协。 “你不变我就把你收回去!还给你下封印!”南音威胁道。 “知道了知道了!”雪桃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变成了小猫一般的大小。 “真乖,真可爱啊我的雪桃宝贝。”南音笑眯眯地把雪桃抱了起来,像撸小猫一样挠挠雪桃的下巴。 雪桃一边不太乐意被当成小猫咪挠着,一边又不想承认怎么真的还挺舒服呢。 南音实在是觉得太过无聊,便拿起了风落澄留在桌上的卷宗仔细研读。 实在是对彩棠过于好奇,一个人的夜晚又显得尤其漫长,南音当下决定夜探大将军府看看情况。 说干就干,南音怕惊动欢怡楼的其他人,蹑手蹑脚地从三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出来围着欢怡楼像无头苍蝇一样地绕了两圈一拍脑袋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大将军府在哪。 “雪桃,带路。”不过没事,虽然她不知道方向,但是雪桃知道,雪桃记得齐小老爷身上的味道,恶心至极。 雪桃在手,天下我有! 只能说雪桃虽然是只大狮子,但是这个鼻子确实不亚于狗鼻子,没多久就找到了大将军的府邸。 不愧是将军的府邸,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却还有大批的侍卫守在门口。 南音偷偷绕到了后院,轻轻一跃翻上了将军府的围墙,仔细观察了一下府内的情况便轻轻地翻了进去。 南音谨慎地贴着墙脚,四处避开守卫暗中调查大将军府的情况。 后院至少有二十个厢房,不过也是,毕竟小老爷有这么多老婆,厢房又怎么会少。 南音轻手轻脚,顺着那些厢房想悄悄查看这些厢房的住客。 她走到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房间外,念动咒语用气灵推开窗户,第一个房内睡着的是个姑娘,看起来岁数并不算大,南音猜测应该是齐小老爷的某一任小老婆。 第二间、第三间房,南音都用同样的方式察看了屋内的情况,意料之内的,睡着的都是年轻姑娘。 突然听到有不寻常的动静传出,南音被吓了一下,迅速躲进了黑暗中,以防被侍卫发现。 谁曾想,这动静的声音如此明显,这些侍卫却好像是没听见一般,完全没有发现异动的模样。 南音不解,向着响动发出的方向走去。 第四间、第五间 声音正是从这第五间房传来的,这第五间厢房正对着内院的大道,一看就是间主客房。 她轻轻打开窗户,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进去。 那床似乎在抖动着,床幔轻轻垂下,却只拉了一边。 隐约透过床幔,可以看到床上有两个人,赤身裸体地交织在一起。 南音眨了眨眼睛,想努力地看得更清晰。 突然,她瞳孔放大,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蒙住了自己的嘴巴,害怕发出尖叫声引来官兵。 向侍卫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是在向这边巡逻过来。 南音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也不敢再回想刚刚眼中见到的景象,立刻退开了这栋内院,躲到了内院后面更深的里院中。 里院的中间,首先就是一个巨大的花园。 池塘、假山、庭廊、花草,美不胜收。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总觉得这个府里有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吸引着她,她越过花园,继续往里面走。 她能感觉到,这个府里笼罩着神秘,她想拨开那层层迷雾。 这种欲望吸引着她,一步,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不知何时,周围的环境渐渐地开始摇晃,花草树木好像开始旋转扭曲,守卫步行的声音变得遥远。 甚至,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好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在无止境地下坠,却毫无失重感,只感觉周围一片黑暗。 像是一个黑洞,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不论是花草树木,鲜活生灵,日月星辰就连光芒,也无处可逃。 这到底是怎么了 南音终于回过神来。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她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举动之轻,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什么宝贝。 虽说醒了,但南音还是想装作睡着的模样在这个充满清香与安全感的多贪恋一时半刻。 毕竟,她也不想自己下来走路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风落澄带着南音回到了欢怡楼,将她小心放在了床上。他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南音。 “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冷不丁的突然出声,把南音吓得一怔。 既然小把戏早就被看穿,南音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慢慢睁开双眼。她有些尴尬地坐起身,瘪着小嘴问他:“你何时发现的?” “你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啊。”风落澄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笑看着南音,“你难道不知道,人醒了之后,呼吸频率会变吗?” 他撑在桌上的手白皙细嫩,骨节分明,偶有淡蓝色的血管凸显,看起来就很可口,一定是吸血蝙蝠最爱的那一款饕餮大餐。 “那那你干嘛不揭穿我!”被直截了当地戳穿,南音觉得有些羞。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被人发现了自己想要小心保藏起来的秘密的感觉。 风落澄看她这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也不说话,只是笑容更甚。 可这笑却没有维持多久,不过是分秒间,风落澄神色骤变,眼眸暗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南音。 “谁让你自己单独行动的。”不是询问,是刺骨裸露带着严厉责备的质问。 这是南音第一次见到风落澄这个样子。 曾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围绕在他周身的冰冷寒气此时好像突然凝聚在了一起,从他的双眼中散发出来,直逼南音。 南音以前每次看话本中对战神的描写时脑海里对他的想象就是这般,寒气逼人,神情坚韧,一双眸子深入潭水,好似只需轻轻掠过就能将人心底所有的黑暗看穿。 只是南音从没想过,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风落澄,竟是对着她自己。 南音被风落澄盯得有些脊背发凉,她唯唯诺诺想开口解释,却好像被施了禁言术一般什么也说不出口。 第18章 阴谋显露 看南音一脸局促不安,眼神中隐约透露出些许害怕,风落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呼了口气,看向别处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转过头重新对上南音的眼眸。 不同的是,同样一双浅棕色的瞳仁,这次却满是似水柔情。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我有些,反应过激了,对不起。”风落澄努力地想像往常一样尽力对着南音笑的灿烂一些,但由于还没有从刚才生气的情绪中完全跳脱出来,那笑容看起来实在是过于勉强。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嘴角还在不听使唤地轻微抽动着。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南音正了正神,她下了床走向风落澄,拉过他的手蹲在他身前,声音又柔又清冷,却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你没有错,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是我轻敌,陷入了险境。” 南音看着风落澄的眼睛,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谢谢你救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已经过去啦!” 被南音盯得不自觉有些脸颊微微发红,先前的不悦一瞬间全部抛之脑后,风落澄不动神色地避开她的视线,手却依旧任她牵着。 风落澄不自在地别过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和那讨人厌的天帝老儿交代。你最好别有事,否则我也别想苟活。” “知道啦知道啦。”南音笑着松开风落澄的手,起身坐在他身侧的凳子上。 南音记得,以前她小的时候,每每对什么事情不解或是受了委屈心情郁闷时,母君就是这样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抚她。 如今她不自觉地就对风落澄做了同样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情不自禁地沾沾自喜,这一招果然很有用。 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神经紧紧绷起。 “叩”,“叩”,“叩”,“叩”。 一共四声,俩人松了一口气。这是和夕年约好的暗号。 果然,下一秒,夕年就轻轻推门而入了。 仔细确定屋外没有人在偷偷监视他们后,夕年将门小心关上,生怕动静太大吵醒隔壁的住客。 此时,外面的天已是蒙蒙亮的状态。夕年也还不知道半夜发生在南音身上的插曲,他还以为南音一直乖乖待在客栈里等着他们回来。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我在城中徘徊了一晚,实在是太过安静。”夕年坐下,拿起桌上倒叩的茶杯与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解解渴。 “我一整晚都待在清风酒楼的房梁上,不过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风落澄看了南音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好歹捡回了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猫咪。” 夕年眉头一皱,着实没有明白这个哑谜,一脸疑惑地看向风落澄。 “喏,你让她自己说吧。”风落澄对着夕年,朝南音努努嘴,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 “他什么意思?”夕年闻言,直勾勾地看向南音。 知道自己躲不过,南音深深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自己去了趟大将军府。” “什么?!你这不是胡来吗!”夕年手里的茶杯被他重重地敲在了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巨响,气急地站了起身,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我说,南音帝姬,你能不能稍微安分点。我只是能感受你的情绪,我不能代替你承受皮肉伤害,你要是出什么问题了,我怎么和整个神音族交代?” 夕年只是情绪感知差了些,并不代表着他视责任于无物,这次他是真的着急了。 “好啦好啦,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吗?你俩没必要一个轮着一个地来说我吧,我以后不会了!”南音有些不悦,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但被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责怪,她确实有些接受不来。更何况,她明明是好心,现在也平安无事地坐在房里。 最重要的是,只有她一人得到了新的线索。 “好啦,既然我们的小帝姬诚心悔过,这次就不追究了吧。不如一起听听她都发现什么了。”夕年的反应也确实比风落澄想象得要大一些,他本意只是想借夕年再给南音敲一记警钟,但看二人这反应,他也只能出来打打圆场。 夕年无奈,别过头去不看南音,明显还是带着些不满地坐下。 “好了,说说吧,你都看到什么了。”见将夕年安抚了下来,风落澄转向南音。 “我”南音开始仔细回想,叙述着自己晚上所见的种种。 “我是从后院的外墙翻进去的,进去正好是第一层大院,大约有八九个房间,靠边的几个应该是齐府姨太太的房间。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但是更奇怪的是,那些侍卫,竟然对那声音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施了法术所以听不见,还是根本习以为常” “你肯定顺着声音找过去了对吧,你看到什么了?”风落澄仔细听着,微微蹙眉,思考着南音说的每字每句。 “我我看到了”南音仔细回想着她看到的场景,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匆匆起身跑到窗边对着放在窗户下的花盆吐了出来。 当时看到的景象像走马灯一样,快速又深刻地在她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 “你怎么了?”风落澄和夕年都担心地看着南音惨白的脸。 风落澄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夕年自如地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南音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全身发颤,瞳孔放大,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才缓缓地说出了口。 “我我看到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全身□□,双手双脚被死死捆绑着吊在床的四角上” “然后然后那个男人”说着说着,南音又感觉胸腔内翻滚着,她双腿一软,死死地撑住了桌子。 在齐将军府时,因为实在身处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她没有时间消化她看到的场景。 此时,身边有两个让她如此心安的人,这种时候回想起看到的画面,那时来不及处理的汹涌翻腾的厌恶与恶心毫无预兆地直冲上来,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开在南音的全身,小口啃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不疼,却是无法抵抗的瘙痒与麻痹感。 “那个男人他也□□着,他趴在那个姑娘身上他趴在她身上疯狂地抽搐着” “他他甚至还在撕扯啃噬” 南音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无法将这些字眼连贯成完整的话。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下,伴着眼神中慢慢的不解、难以置信与忿恨。 “那个姑娘肌肤白嫩,貌美如花,风华正茂却已经是具死尸那些鲜红色的血就那样流满了整个床” “那些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真的好大\" \"我真的我好想帮她可是我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真的他真的不是人!他简直禽兽不如!” 南音终是撑不住,身体一软,被身边的风落澄稳稳地接住。 他紧紧抱着南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着安抚着她:“没事,我在,别害怕。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受到剧烈视觉冲击却不得不在当时的情境下死死压下去的南音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不想让自己放声大哭她死死咬着风落澄的肩膀,直到将风落澄的里衣也一便浸湿。 而夕年,因为南音的猛烈情绪,一时没有站稳,跌坐在椅子上努力自我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南音的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阿音的?”缓了过来的夕年见南音平静了下来,这才接着问风落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我那个位置不是正好能一览全局么,从她翻进去不久我就发现并且在往她的方向赶了。”风落澄一边抱着南音安抚她,一边皱着眉头回想当时的情况。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状态很奇怪,像丢了魂。我叫她,她好像听不到我,那些侍卫好像也看不到她,就好像她身处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可是我能看到。我想拉住她,她却毫无反应地一直向里面走着。” “里面?里面是哪里?”夕年瞬间抓住了关键的地方。 风落澄眯起眼睛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如果按照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来说,那里是齐府的里院。但是抛开空间的概念,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南音会无感尽失地被吸引着过去。我也到了那里,可我却一切正常。”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风落澄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时间去调整,信息太多,一时无法冷静下来分析其中的疑点。 看着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有些虚脱的南音,夕年轻叹了口气,对风落澄说:“我们走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也一晚没睡了。” 风落澄点点头,顺势将南音抱起,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刚要离去却被南音抓住了衣角,风落澄回头看着她泪痕满满脏兮兮的脸。 “我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南音的声音轻轻的,却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风落澄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用衣袖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满眼温柔:“我知道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 第19章 暗算 南音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看到的是趴在她床边睡着的风落澄。他侧着脸趴在自己的双臂上,长长的睫毛是浅亚麻色的,看起来软软的,肌肤白皙细嫩,完全不像是一个男人的脸,倒像是刚及年的少女,肌肤一样的吹弹可破。 南音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 敲门声没有要停息的意思,毫无预兆地也吵醒了风落澄。 他动了动,将南音小心翼翼伸出的手吓了回去,长长的睫毛轻颤,慢慢张开双眼。 “你你醒啦?”南音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涨红,不敢对上风落澄的眼睛。 “嗯”他揉着双眼,用力地闭紧又睁开,顺带清了清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懵懂大脑。 “咚咚”,又是两声敲门的声音,风落澄起身去开门。 “公公子,锦娘让我将这些吃食送到您房里。”来者竟是彩棠,她垂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疮疤。 她端着一个大大的方盘子站在门口,盘中装着几个菜和几碗饭。 风落澄的身子一侧,给彩棠一个出个进入房间的口子,好让她将饭菜放到桌上。 “彩棠姐姐。”南音见来者是彩棠,急忙下了床。 她走到彩棠身边,拉起彩棠的手,略带着撒娇的口吻:“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干了一天的活,你肯定又累又饿吧。” 彩棠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了,彩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我先走了。” 彩棠说完,也不等南音与风落澄的回复,就急匆匆地带上房门离开了。 见留人失败,南音也只好作罢,看着桌上三人份的餐食,她在心里呼叫夕年一同过来用餐。 夕年来得很快,三人围坐在桌子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讨论着自己对彩棠的个人想法。 “你们说,这彩棠既然是齐将军的大小姐,沦落到欢怡楼暂且先不提,她待人接物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完全没有话本中说的千金大小姐的骄纵,甚至还是饱受欺凌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南音经过昨晚夜探将军府后,对彩棠的好奇心更加浓重了。 “我敢笃定,她身上一定有我们想要挖掘的东西。你们想想,她现在身上的秘密都有哪些。”风落澄嘴上应着,目光却死死盯着眼前的一盘鱼香肉丝。 “依我看,首先就是她作为齐家大小姐,为什么在欢怡楼端茶倒水。自家小姐在风月场所为奴为婢,怎么看都是见不得光的丢人的事情,将军府上下却没有一人反对制止,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维护她,这本身就很奇怪。”南音说出了最重要的疑点。 “不仅如此,这些人居然无所顾忌地欺负她打压她,实在不像是会有人护她的样子。还有,为什么发生火灾这件事也很让人觉得奇怪。”夕年接过南音的话,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风落澄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突然,他猛的一抬头,手向着门口一挥,房门毫无预兆地崩开。 三人向门口看去,阿清鬼鬼祟祟地猫在门口,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饭桌上的三人。 “阿清姑娘,别来无恙阿。可有何事?”风落澄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我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三位我只是来送信的。”阿清颤抖着蹲下,将信放进了房门的地上,然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将门关上离开了。 “看来她听到了什么,不然不能心虚成这样。”南音皱褶眉头,“她要是告诉彩棠,我们可就不好探消息了。” “不能,她刚出现我就感知到了,我猜她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被吓着了。胆子也忒小了些。”风落澄一边说着,指尖对着信点了点,那封信便自己从地上飞到了他手里。 他拆开信件随意一瞟,便将信件递给南音:“你看看?” 南音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信件,仔细阅读了起来。 “信里说什么呢?”夕年问她。 “看来有神秘人在暗中相助啊。”南音将信递给夕年,“这不是正好来为我们解决难题吗。” 夕年看了看,是不知名人物送来的有关于彩棠的信。虽然不是特别地详细,但是基本上他们想知道的都有写明,剩下的重要细节,怕是写信的人也想好了要他们慢慢地自己摸索。 彩棠是大半年前来到欢怡楼的。那时齐大将军在外打仗得胜回国,齐府一时间好不热闹。 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就传出了齐大将军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复发,那段时间来往齐府的郎中、御医络绎不绝,传言齐将军病入膏肓,活不过一个月。 齐将军卧病在床,据说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变成了个妥妥的活死人。整个齐府的决策权便顺理成章地到了齐老夫人的手里,彩棠也就是这个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而被齐府赶了出来,而且是被指名道姓直接带去了欢怡楼。 这事当时就在整个都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自古上下五千年,从未有过达官显贵主动将自家后代送到风月场所的道理,犯再大的事情也只是会在家中小惩大戒,毕竟家丑不外扬。 彩棠被赶出来后,因为面貌实在过于优秀,直接成为了欢怡楼的头牌花魁,又有着齐府弃小姐的身份,想要一睹其芳容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一时间欢怡楼门庭若市。 可三四个月后,欢怡楼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所有人都逃了出来,除了彩棠。 她晕倒在房间的角落里,待火灾被浇灭后,彩棠的命倒是被保了下来,可惜这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被毁去了一半。 对彩棠而言倒也是好事,为她避开了许多不怀好意的骚扰,却也为那些想诋毁、嘲笑她的人多了一条恶语相向的借口。 “彩棠怎么说也是齐老夫人自家的孙女,怎么能把人赶到欢怡楼呢?”南音下意识地戳了戳手里的筷子,眉头紧锁,她实在想不通个中原因。 也正常,南音本身就初入人间,对这些复杂的人间纠葛少有接触,更何况齐府这个事情就算是正常人也都难以理解。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齐府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在享受美食的风落澄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他们:“没猜错的话,昨晚南音看到的那个应该就是齐小老爷吧。那你们说,那个女人是谁?会不会是失踪的女人之一?” 为了尽量避免让南音又回想起昨天不愉快的场景,风落澄避开了提及那个男人的相貌与身形。 夕年和南音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都觉得这个概率很大。 毕竟这么多失踪的姑娘,想关住她们,需要的地方肯定不小。然而陈大人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现在看来,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找不到的原因可能在于遇害者本身就尸骨无存了。 “但是昨晚我们一直守在城中,一无所获,而且这两天也并没有姑娘丢失的消息传出来。”夕年皱着眉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与不解。 “最近一次丢姑娘,是五天前。”风落澄拿出卷宗仔细翻阅看了看记录,“我们昨晚出去不就是为了守株待兔嘛,现在看来行凶时间应该会在今天了。” “不如找个时间直接登门拜访,杀他个措手不及——”南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欢怡楼内的骚动打断。 “救命啊,救命啊!彩棠!彩棠!”门外好似是阿清的声音在大声叫唤着。 三人听到喊叫声,立刻起身推开房门冲了出去。一个人影正好带着一抹蓝绿色消失在门口。 阿清摔坐在地上,大声嚎叫着:“快!快救救海棠,那个人把她掳走了!” 风落澄眉头一锁,翻身从三楼的围栏边翻了下去,稳稳落地跟着那黑衣人的身影闪出了欢怡楼。 南音和夕年也紧随其后地跟了出去。 黑衣人的轻功很快,彩棠似乎是被敲晕了,她被黑衣人抗在肩膀上,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挣扎。 可黑衣人动作再快也不过是个凡人,何况身上还扛了一个,没多久就被风落澄追上了。 见风落澄已经在自己身后出招,黑衣人转身用空置的那只手回挡下风落澄的一击,眼看着下一次攻击近在咫尺,黑衣人只得将肩上的彩棠丢下好腾出另一只手应付风落澄。 恰好南音及时赶到,眼疾手快乘风飞起接住了被黑衣人从天上抛下的彩棠。 将彩棠稳稳的接落地,南音只得在一旁等着二人打完,而赶到的夕年直接加入了斗争。 黑衣人和风落澄过了两招后已经明显抵挡不住想要找个机会逃脱,可偏偏被风落澄看出了他的想法,招招挡住他的去路,再加上此时夕年的加入,黑衣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之势。 见情势不对,黑衣人向着南音与彩棠的方向扔出几枚气弹。南音看到气弹飞来的第一时间,已经捂上了自己的口鼻,皮肤却还是沾染上了少许,她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风落澄和夕年跟着气弹的飞行轨迹看向南音,而黑衣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转身逃脱而走。 风落澄与夕年再无暇顾及黑衣人的离去,来到南音身边确认她的情况。 他看了看南音的神色,再牵起她的手仔细把了把脉搏,暮地神色一怔,将南音的胳膊跨上了自己的脖颈将她抱了起来:“那玩意儿有毒。快,带上彩棠,咱们回客栈!” 第20章 中毒 风落澄对人间的毒不太了解,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毒。彩棠也沾染上了那毒,他便干脆请了郎中替彩棠诊脉,也正好探听一下这毒的情况。 彩棠此时已经面部开始发青,嘴唇发紫,满脸的汗珠冒出,全身开始变得冰冷。 阿清焦急地在床边站着,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像是在求神拜佛。 “先生,彩棠姑娘中的这是什么毒?”风落澄紧锁着眉头,有些着急。 “公子莫要着急,这毒虽然猛烈难捱,但却不会致死,只是会让人难受个几日。”年过半百的老郎中摸着自己已经发白的山羊胡子回答道。 “可有法子解?”风落澄追问。 老郎中眉头紧锁,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为难地摇了摇头。 “老夫实在不知这毒到底是何物,只能探知不影响生命危险,真是不知如何解。” 见郎中实在无能为力,风落澄也不为难对方,留阿清照料彩棠,便礼貌地送老郎中离开。 将郎中送走后,风落澄与夕年来到南音的房间。 南音毕竟不是普通人,虽然浑身冒汗,但还不至于像彩棠一样看起来如此严重。 夕年将手抚上南音的额头,却又在触到她肌肤的一瞬间缩回了手,就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导致的膝跳反应。 “怎么了?”看到夕年的反应,风落澄问道。 “她在发烧,额头烫得不行。”夕年轻叹口气,一边说着一边出门要了盆凉水,将毛巾打湿敷在南音的额头上。 “发烧?”风落澄疑惑皱眉,“彩棠没有发烧。”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两个体质不同?”夕年看向风落澄,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风落澄没有答话,只是托着腮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夕年。 “你们族人不是送了什么白音花吗?能解南音这个毒吗?” “我试试,应该没什么问题。”夕年说着掏出一片花瓣碾碎成末放入水中,一点点地小心喂给南音喝下。 不知为何,风落澄总觉得这事十分蹊跷,但却想不清楚问题在哪。 见夕年正小心翼翼地照顾南音,而南音一时半会儿也不像是会醒来的样子,风落澄决定出门吹吹晚风。 出门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子时。 一个人走在空空的大街上,风落澄有些恍惚。 虽说已经是初春的时节,风吹过还是带有淡淡的寒潮,风落澄一时没紧神,打了个哆嗦。 这一哆嗦,倒是让风落澄的脑子清晰了许多,一些模糊捉不清的疑点也稍稍显露出了一些端倪,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齐将军府邸旁的街道上。 想起前一日晚上南音遇到的稀奇事,风落澄也想一探究竟。看了看,四下无人,他一个瞬移到了齐府的内院之中。 齐府的侍卫队伍井井有条地巡视着王府的动向,不知为何,今日的守卫感觉比上次的要多了许多。 风落澄才不会像南音那样乖乖听话,说别在人间用法术就尽量不用法术,他站在内院的墙边,默念了一句咒语,便旁若无人地走向了内院的中心。 那晚,南音听见了齐小老爷的不雅动静,可风落澄竟毫无印象有那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丢了魂的南音身上。可仔细想想,风落澄并不认为自己会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 他有些不解,决定按照南音的说法自己先将这一圈将军府走完。 与南音小心翼翼探听情况不同,风落澄也懒得避讳什么人间的礼仪,他直接挨个儿地瞬移进各个房间查看情况。 正如南音所说,靠边的那几个房间住的应该都是齐小老爷的小妾们,他们都正安详地熟睡着。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感觉有安抚人心神的效果。 风落澄没有在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线索的房中多留,他快速地辗转到了齐小老爷的房内仔细端详着屋内的情况。 今晚的齐府格外安静。 房间内点了几座烛台,昏暗异常。相同的香味,却感觉更加浓郁些。齐小老爷肥硕的身躯正紧贴着床面平躺着,一脸的油腻安详。他的身边躺着一个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女子脸上没什么血色,却呼吸平稳,约莫是他的哪个小妾吧。 风落澄面无表情地扫过他,目光落在了床架上。 那日南音说床的四角挂有绳索,血迹遍地,现在却毫无任何痕迹。再说了,即使正如南音所说,齐小老爷的禽兽行为也不能让人尸骨无存吧,可骨头又藏在哪里了呢。 风落澄怎么想都觉得这屋子有密室,他凛冽的眼神细细环顾四周,最终还是看向了自己脚底踩着的地面。 房间的左右都是小老爷姨太太的屋子,前有花园,后有内府,若是有密室也只能在这脚底了。 并没有在小老爷房间多留的打算,风落澄大致记住了房内的情况后便出来了。与小老爷不入流的私生活相比,他对内院吸引着南音魂魄的那股奇妙力量更加感兴趣。 来到内院花园,首先就是扑鼻而来的清香,沁人心脾。 风落澄总觉得这气味像是池塘中的荷花芳香,却能明确感觉到那气味的来源是屋内。 与前院的构造有些许不同,内院的造型颇有依山傍水的设计感,房子后面凿了个不算小的假山,前面是池塘、庭廊。 除此以外,内院的房间数量明显没有前院的多,房间的面积却是显而易见得更大。 风落澄随意走到一间房门口,一个侍女正坐在门口的踏步台阶上靠着廊柱熟睡着,他越过了那侍女,不过须臾之间便神色淡然地出现在了房内。 那间房的主人看起来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她面目慈祥,神色祥和地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应该是这齐府的老太君。屋内墙上挂着几幅男子画像,其中一个风落澄认识,正是正在前院屋内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齐小老爷。另外几幅,他猜测是这老妪的大儿子以及她的夫君、孙儿。 这房间有三个厅室,空间之宽敞。镂空的孔雀状金子做的烛具直直地站立在地面上,半透明的琉璃烛罩散发着微弱的荧荧亮光。正值夏日,老妪的床边还放着一鼎冰块,散发出恰到好处的清凉意。 风落澄走到放有书架的厅堂内,他双眼微眯,轻扫过架子上的书籍,无一例外都是些女德相关的书籍,书桌上除了摆着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突然一阵奇怪的不适感袭来,风落澄眉头微蹙,顺着不适的来源看向那书架子身后的墙面。 那墙后面,似乎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好像在擢取他的灵力。 风落澄想一探究竟,无奈这墙面毫无缝隙,他无法直接从墙的这面施展瞬移的术法到墙的另一边。 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墙后似乎不是密不透风的密室,而是通风良好的房间。 风落澄离开老太君的闺房,来到隔壁大门紧闭的房门口。 而这间房的门口,没有任何的丫鬟守夜。 风落澄伸出张开的右手,紧紧贴在门上。 果然,一股奇妙的热流从房内传来,顺着门冲入他的体内。可没多久,那力量开始回流,带着风落澄的灵力一起。 在不安感涌现的第一时间风落澄就感觉到了,他想缩回自己按在门上的手,却动弹不得。他的右臂开始麻木,他无法操纵,却能清醒地知道房内的什么东西正在掠夺他的灵力。 风落澄不敢拖延,他抬起左手开始单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催动灵力,终是将右手取了下来。 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进去一探究竟。他断定,让南音失神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面。虽然不知为何,他与南音当时的具体表现不同,但是被夺灵力是不容置喙的。这房里,定是有什么摄人心魄吸□□灵的魔物! 没有过多的犹豫,风落澄施法瞬移。他浅浅闭上双眼,催动术语,一股巨大的冲力给了他一个猛烈的撞击,他倏然睁眼。 眼前的,却依旧是那扇门。 风落澄,瞬移被顶了回来。 惊诧的神色从他脸上飞速掠过,他的瞬移竟被反弹了回来。 当初在神音族流光月谷的结界之外,他瞬移失败也仅仅是待在原地,未曾受到任何冲撞感。 这次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即将穿过门板,却马上被里面的力量反弹出来。 这房间里面,到底是什么奇怪玩意儿。 没有再次尝试的打算,风落澄准备转身离开,毕竟已经寅时,也该回去看看南音的情况了。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开门的声响,风落澄的目光循声望了过去。 是一个年约四十多的妇人,她穿着淡紫色的衣裳,发髻挽得干净利落。看起来不像是下人,但衣服的质感却肉眼可见地实在是一般,倒也不像是在这府中受到尊重与什么善待的样子。 妇人将门带上,便转身进了后厨。没一会儿,准备食物的丁零当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既然来都来了,多看一会儿少看一会儿也没有那么重要。 风落澄便转身进了妇人的房间。 与老太君的房间不同,这间房十分狭小,带有微微的潮湿气味,一张雪白的墙面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霉斑。 风落澄忍不住皱了眉头,这屋子如此紧促,着实不是能让人安心休息的地方。 没有过多的留意,风落澄离开了屋子,回去了欢怡楼。 第21章 探查 风落澄轻轻推开南音的房门,正好看见夕年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睡觉。本不想搅醒他清梦,谁知夕年也处于防备状态,在风落澄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就睁开了黝黑的双眼。 “她怎么样了?”见夕年已经醒了,风落澄小声问道。 夕年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南音,摇了摇头:“还没醒,服药后倒是退烧了。” 风落澄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彩棠呢?” “不知道,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的新消息。”夕年对人世间的事情并不会有过多的不应该的关心。 风落澄也不打算追问,走到南音床边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确认没有继续发烧后走回桌边坐下。 风落澄总觉得有些奇怪,即使彩棠是人族,南音是神音族人,也不该出现这样夸张的差异。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有问题,但是他暂时还想不明白。 除此以外,同样让人赶到迷雾重重的就是这个齐将军府。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进入昨天那个将他回弹出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风落澄起身开门。 “是风公子吧。我奉陈大人之命特来给您传递消息。”门口站着的是监理司的人,“今天一早有一农户报案,说自家女儿昨天在白日里平白无故丢了。” “昨天丢的?”风落澄反问确认道。 昨日他们明明追着掠走彩棠的黑衣人并且救下了彩棠,可因为南音二人中毒放松了警惕竟忘记了黑衣人虽然不小心丢掉了手上的猎物但一定会去找另一个。 监理司的人点了点头,拱了拱手离开:“风公子,陈大人请各位抓紧时间了。” 风落澄点点头,刚想转身进房,一抹熟悉的影子从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他的目光迅速跟上,那是个身着灰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样貌俊朗,身材匀称,正依靠在墙角与一个女人说着什么。风落澄认识那个女人,是阿清。 至于那个男人,风落澄很确定他从没见过这个人的脸,但是这熟悉感他也很确定自己不会认错人,他就是昨日将彩棠掳走的那个黑衣人。 风落澄将房门轻轻带上,向着男子与阿清的方向走去,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阴影处细细听着。 可即使这样,他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姑娘”、“齐府”之类的字眼。 男子与阿清十分谨慎,每说两句就会悄悄用视线的余光四下探探,生怕被人注意到。说了没多久,他俩就各自向不同的方向分开了。 风落澄默默地跟上了男子,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察觉又能将其动态尽收眼底的安全距离,就这样一路跟着他到了齐府的门口。 男子并不遮掩,大摇大摆地从齐府正门进去。门口站岗的奴才们也毕恭毕敬地向他微微鞠躬,嘴里也老实唤了几声。 “刘管家好。” 原来是齐府的管家。 青天白日的,风落澄并不打算跟进去,确认了男子的身份后他便返回了欢怡楼。 风落澄进房间的时候,南音已经醒了。 见风落澄进门,南音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久违的人畜无害的没心没肺的笑容,洒脱随意但好像有温暖人心的魔力。 “哟,小祖宗终于舍得醒了啊。”风落澄笑眯眯地看着南音,背手将门关上了。 南音正坐着喝夕年特意为她煮的小米粥,虽说脸色还是白得吓人,但好歹醒了还能下床,算是恢复了大半体力。 “你去哪了?”南音问道。 “我啊,干大事去了!你在吃什么好东西呢,我也想要。”风落澄想等南音休息得好点再和她说自己的发现,忙了这么久,南音手里的粥飘香四溢,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饿了。 夕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为风落澄添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他。 “彩棠姑娘怎么样了?”南音自从醒后就一直惦念着和她一起中毒的彩棠。 “唔及豆。”风落澄包了一大口的粥,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 南音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说什么呢你。” “他说他不知道。”夕年面无表情地送了一口粥入嘴,替风落澄解释道。 南音转头看向夕年,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还能给风落澄做代言人了? 再转头看看狼吞虎咽的风落澄,他虽然嘴里包着满满的食物,头点的却像拨浪鼓,拿着勺子的那只手还不忘对夕年比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南音看着他俩,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礼貌的假笑,然后继续埋头喝粥。她想快点吃完,好去看看彩棠姑娘的状况。 南音站在彩棠的门口,身边是借口担心南音身体没恢复好怕她再度晕倒实际上想打探彩棠以及阿清的风落澄。 刚要抬手敲门,风落澄突然正色了起来,伸手拦下了南音抬起的小臂。 他神色严肃看着南音,微微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双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房内传来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二人屏息凝神刚想靠近折门仔细听些什么,里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接着门便被打开了,里面站着的是一脸警惕却在看到风落澄与南音的时候转瞬即逝的阿清。 “阿清,怎么了?咳咳。”彩棠柔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伴随着些许咳嗽声。 “哦,是救了姐姐的两位客官。”阿清娇滴滴地回应着里面,又转而问候南音风落澄二人,并让开了进入房间的身位,“公子和姑娘是来看望彩棠姐姐的吧,快快里面请。” 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彩棠本靠躺在床上,她面色苍白,额头还冒着细密的汗珠,之前嘴唇的紫黑色虽已经尽数褪去,却毫无血色。见两人进来,她用力撑着床铺坐起身拼尽了气力想要下床给他们行礼表达对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听阿清妹妹说,是二位救了我。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彩棠姑娘重伤未愈,千万不必多礼。”南音先一步上前去,扶住了差点摔下床的彩棠,“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挂怀。” “彩棠如今身子太弱,等康复后小女子一定登门拜访二位恩公表示感激。”与之前相比,彩棠的话是多了许多,却依旧不敢直视二人,努力遮掩着自己毁容的那边脸不要被看到。 “彩棠姑娘真的无需挂怀,也不用恩公恩公地叫我们。姑娘叫我南音就好,这位是我的朋友,姓风,是他将你从恶人手里救下的。”南音粲然一笑。 “好的,谢谢南音姑娘,谢谢风公子。”彩棠应道。 风落澄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的回应,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对彩棠的伤势和感激毫不在意,他这一趟想要得到的是其他有意义的答案。 “彩棠姑娘,阿清姑娘,请问你们二位可还记得那天的情况?” 听到风落澄发问,彩棠点了点头:“我记得,那日欢怡楼内门庭若市,宾客满堂。我当时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注意不到来往络绎不绝的客人都是谁。然后有一身着黑衣的男子,他戴着面纱走到我跟前向我询问哪家的公子。接着我闻到一股昙花香味,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就是今天一早在欢怡楼房间的床上了。” 风落澄点点头,转向阿清:“那你呢,当时在现场做些什么?” 阿清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那日阿,欢怡楼不是忙吗?我就到处走走看看哪里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彩棠姐姐被迷晕的时候,我正要过去找她给客人加菜。结果正好看到彩棠姐姐倒在那黑衣男子的怀里,手里的盘子也落了一地。这才发觉不对劲,大声叫唤求救着,谁知这些客人都不当回事,理也不理。还好有二位客官出手相助,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阿!” 阿清表情变化之大,多少有些浮夸。风落澄也不说话,只是环抱双臂歪头看着阿清。 “彩棠姑娘,南音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见风落澄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南音开口想得出她一直疑惑的答案。 “南音姑娘但说无妨。”彩棠微微点头行礼。 “我听闻彩棠姑娘是齐府的千金,不知此事是否为实?”南音问道。 “嗯。”彩棠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点了点头。 “那姑娘,为何现在住在欢怡楼呢?”南音追问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小女子在家犯了些事儿,便被家中主母遣送了出来。实在是无处可去,幸得锦娘好心收留,才在这方圆之城中能留有一席之地。”彩棠语气平淡,也没有过多的语调变化,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哀伤。 “请问姑娘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风落澄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彩棠尽力用长长的侧发遮挡住的脸。 彩棠闻言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自己印有疮疤的脸,并向着墙面微微转头,像是想要找一个无人能发现的角落中藏匿起来。 她没有答话,眼神躲闪着看向床边的白墙。 第22章 刘管家 欢怡楼,彩棠房内。 见彩棠神色游离,阿清上前替彩棠答话。 “风公子阿,这着实是我彩棠姐姐的伤心事了。就由我来替她说明吧。” 风落澄点了点头,阿清便开始讲述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大约是三个月前,那是一个大清早。我与彩棠姐姐都在店里收拾打扫卫生,好准备新一天的开门营业。”阿清说道。 “不好意思,阿清姑娘。”南音心里产生了些许疑惑,打断了阿清提出疑问,“这么大个欢怡楼,只有你们二人打扫收拾吗?” “回南音姑娘话,是的。因为我和阿清是这欢怡楼中资历最浅的,当初我来到欢怡楼,也多亏了阿清妹妹的多方照顾。”彩棠许是想到了当初不好的回忆,竟掩面啜泣了起来。 南音见彩棠这副令人怜惜的模样,心中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伸手轻轻抚摸拍打彩棠单薄的背部,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阿清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日不知为何,大堂舞台的后方突然就起了火,我与彩棠姐姐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舞台中央视线之中了。我们二人太过着急,便想着先上楼将众宾客和姐妹叫醒再一同灭火。” “那后来呢?”南音追问道。 “后来阿,我们二人一一敲醒各宾客的房门。说来也奇怪,那日不知为何,锦娘睡得尤其死,彩棠姐姐叫了她老半天,愣是叫不醒。无奈彩棠姐姐说锦娘待她有恩,不肯先行离去,我拗不过她便答应她一起将锦娘搀扶着带走。可谁知”阿清说着说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拿着手绢,掩面而泣,一时情难自控。 见状,南音也不催促她,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通过这种方式给予她一些安慰与鼓励。风落澄就也站在一旁,慵懒地倚靠着床架看着他们。 阿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南音表达了感谢,带着厚重的鼻音继续说着未完的故事。 “火势蔓延得实在是太快了,彩棠姐姐本就体质孱弱,又在滚滚浓烟中被呛了许久,早已体力不支。她实在是再撑不住了,晕倒在地上我身上架着锦娘,只得先带着锦娘出去” 阿清说着说着,一下子坐到了床边抓起彩棠的双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噼里啪啦的滴落在二人握住的双手之上:“彩棠姐姐,我实在是对不住您都是我的错,来得太慢了,害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彩棠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阿清,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怪不得你,是我自己这身子骨不争气,撑不住才落得今日这番田地”彩棠说着说着,哭得更甚了。 两位姑娘情到深处难自抑,紧紧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风落澄看她们二人这悲惨的模样,淡淡地将目光移开走出了房间,南音见他走了,自觉不好再留着叨扰,行了个礼给二人留了个私人空间跟着风落澄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南音小碎步跟上风落澄下楼的步子问他。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风落澄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镶了金边的扇子,反手打开放在胸前随意挥了挥,这才回南音的话:“人家姐妹俩抱头痛哭彼此安慰,我们留在那想看两不厌大眼瞪小眼吗?” 南音不可否认,确实说得有理。 “现在我们去哪,齐府?”顿了顿片刻,南音补问了一句,“还有,你这扇子哪儿来的?” 风落澄偏头看向南音咧开嘴笑眯眯,顾不上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唰的一下把扇子收了起来:“嘿嘿,我看这人世间的儒雅风流公子们都人手拿着一把竹扇时不时就挥两下,看起来十分倜傥,我便也在路边小摊贩处寻了一把。” 说着,他又将扇子举到了南音的眼前晃了晃,那明晃晃的金边闪得南音有些头晕,可风落澄却是一脸的小骄傲:“你看看好看不?我的还镶了金边呢!有没有人间富贵少爷的意思?” 南音眯着双眼,看着风落澄,脸上牵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象征性地鼓了鼓掌:“真好看阿风少爷,真是此人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呐。绝美,绝美!” 风落澄听出南音的讽刺意味也不争辩,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 见南音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反倒觉得有趣,逗这少不经事的小帝姬玩实属这枯燥人生中的一大趣事了。 齐大将军府门口。 南音与风落澄站在门口,几个站岗的仆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二人,好像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强闯民宅的事情。 “走吧。”风落澄抬腿迈上台阶。 南音伸手抓住风落澄的衣角,轻轻用力,让他不好再前进。 不知南音在搞什么名堂,风落澄回头眉头微蹙带有疑惑地看向她。 “再等等。”南音目光直视着齐府的大门,也没有要给风落澄任何解释的意思。 风落澄倒也不追问,收回刚迈出的腿,转身坐在了齐府大门正对的台阶上。 虽说不知南音在等什么,但不知为何风落澄对她有种莫名信任,可能这就是神女的力量吧,能让万物生灵对她产生依赖感。 没过多久,夕年手里拿着一本函册出现在他们眼前。 “可以进去了,走吧。”南音接过夕年手中的文函,递给风落澄。 风落澄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他今日穿了件白衣,若是沾染了什么脏的,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原来你让夕年去找陈大人要了份公事文函,还是你想得周到些。”落澄看了看手上的文函说。 想光明正大地进齐将军府最好找监理司要一纸文函这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但他想着陈大人的令牌或许能起到这相同的作用,另一方面他也想着再不济大不了再用自己的方法进去就是了。毕竟这小小的齐将军府,想要拦住他们三个,属实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南音想得也没错,总是偷偷进去探查能得到的信息是有限的,他们总得有些机会能与齐家的人说上话问出点重要的信息。 三人并肩踏上齐府的台阶,径直向府内走去。 意料之中的被齐府的人拦在了门口:“几位是何人?怎敢擅闯我齐府!” “欸?怎么是擅闯呢?我这可是有文碟的。”风落澄笑着将文函展示给守门的仆人看,言语中却带有威胁的意味。 可即使看了文函,仆人也不敢放三人进去而是差遣了其中一个去唤能做主管事的来看看。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裳的俊秀青年走了出来。 风落澄认得此人,正是那位刘管家。 “刘管家,就是他们拿了监理司给的文函强行要进咱们府。”见刘管家来了,拦住三人的小厮赶忙向他汇报。 刘管家也不说话,从风落澄手中拿过文函细细琢磨了一番,又抬眼打量了他们三人一会儿,终是将文函还给了风落澄同意他们进来。 “不知三位今日到访,有何贵干呢?”刘管家领着三人向府中待客的堂室走去,沿途碰上不少府中的仆人,都一一向刘管家问候。 “实不相瞒,刘管家。我们三人今日是为了拜访齐小老爷而来。我们三人初入城中时,不小心顶撞了齐小老爷,今日特来想向小老爷表达一下歉意,借此机会交个朋友。”风落澄皮笑肉不笑地敷衍着客套话。 这刘管家也是奇怪,明显听出风落澄的虚与委蛇,却没有要拆穿的意思。毕竟谁家人友好拜访会带着官府给的文碟。 他将三人带到了厅堂中,邀请他们坐下:“请三位在此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将小老爷与老夫人请来。” 接着,刘管家找来仆人奉上茶水便退下寻人去了。 “这刘管家,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刘管家一走,南音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疑问。 “怎么说?”夕年反问道。 风落澄倒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完全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你们看,他明明只是个管家。陌生人拿着官府给的公事文函强行擅闯府邸这种事明明很奇怪也很容易让人提起戒备心,他却可以不需要征求主人的意见擅自放我们进来。” “还有啊,这一路上,所有家仆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虽说管家确实是个不小的职位吧,但也不至于让他们见了行大礼吧。” 南音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一路来自己心里的疑虑。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蹊跷。”夕年应道,“而且我发现,他穿的衣服,可是上等的布料,质感很好。一个普通的家奴,怎么看也不该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吧。除非” “除非什么?”南音追问。 “除非,他能掌着这府中的大权。”风落澄接着夕年的话将他猜测的结论说了出来。 的确,风落澄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齐小老爷他们也见过,其残暴与目中无人的性子并不像是会给自己的属下如此高权力的人。 只能说明,这个齐小老爷一定有什么把柄在刘管家的手中,抑或是这刘管家是他最为信任的亲信,而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共同的秘密。 第23章 旧事重提 厚重拖沓的脚步声靠近,三人倏然噤声。 “是谁啊,胆敢擅闯我们齐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三人都认得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声音来自于谁,这整个齐府,约莫除了齐小老爷,再无他人。 齐小老爷走进待客室,目不斜视完全不瞧坐在两侧的三人,径直走到大堂之上正中的高位坐下。他倚着座椅把手,架起了一条腿直直地踩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根剔牙用的竹签。 “这位齐小老爷,我们三人可不是擅闯齐府,好巧不巧我们手里有监理司给的公事通府文碟。”南音冷漠说道,却看也不看这肥头大耳的禽兽一眼,但凡是眼角余光扫到他,南音都能感觉到从心底里翻腾而生的厌恶与恶心。 “哟,是小美人啊。那日一别,叫本大爷好想啊,怎么大爷我还没来得及去寻你,小美人儿倒是自己等不及找来了?”齐小老爷一脸贼笑地看着南音,手指不自觉地触摸着自己的胡须,猥琐模样让人一览无余。 南音不想搭理他,将头斜向另一边好避开他色迷迷的目光。 “齐小老爷,今日登门拜访是有公务想与小老爷交流沟通一下。本少爷听闻小老爷房内有近十位夫人,不知阁下觉得多少位小老婆才能知足呢?”风落澄挑眉直直盯着齐小老爷,言语中尽是挑衅的意思。 齐小老爷听了风落澄的话也不在意,毫不在意地回答他,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南音不曾移动零星半点:“哟,这位小公子定还未享受过闺房之乐吧,不然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女人嘛,怎么都不会有够这一说的。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会嫌衣服太多吗?实在是放不下了,丢了就好了,不碍事的。” 风落澄冷笑一声,身子不动声色地前倾了少许,浮动不算大,却恰如其分地挡住了齐小老爷盯着南音的目光。 “啧。”被挡住视线的齐小老爷发出不满的窸窣声,这才皱着眉头看向风落澄。 “所以齐小老爷即使已经妻妾成群还是心怀不满,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让自己府上的人为你在城中掳掠貌美俊俏的姑娘吗?”风落澄亮如刀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齐小老爷,眼中的寒光好像一柄柄小小的刀子直戳戳的刺向他。 “放肆!哪里来的野东西,敢在我齐府厅堂内口出狂言!”齐小老爷听了这话神色怔了一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虽说言辞猛烈,表情愤怒且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受到污蔑的委屈,但额头依旧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薄薄的一层,不易被发觉。 风落澄细细地观察着齐小老爷的反应,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他神色便柔软了下来。 眼眸微垂,嘴角微扬:“齐小老爷不必动怒,刚刚在下是在试探你呢。但如今看老爷这反应,此事该是与老爷无关了。老爷莫要担心,经此试探,我们三人才好放心与老爷分享我们得知的案情不是?” 听了这话,齐小老爷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却依旧是半信半疑的模样。他刚要应话,便传来一阵咳嗽声,拐杖敲在地面上的碰撞声和虚弱无力老人的说话声。 “咳咳,是谁光临我齐府?” 走进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她身上的衣裳用名贵的金丝与琉璃丝线缝制着几只孔雀,深紫色的布料看起来质感极好,绝对是上乘佳品。就连拄着的拐杖也是千金难求的万年木材所制。 三人默默交换了眼神,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齐府的当家主母了。 “哎呀,娘!怎么惊动您老人家出来了,快快请坐。”那齐小老爷见是老夫人,当下便站起身迎了上去搀扶着她坐在了自己先前坐的主位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 “实在是你这前堂太过喧闹,为娘不得已只能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坐定看了看堂内座下的南音三人,又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儿啊,这几位是何人?” “这几个啊,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跳梁小丑!母亲不必放在心上,儿子自有办法将他们打发走!”齐小老爷回的是老夫人的话,却龇着大牙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三人。 风落澄也不生气,笑容满面地拱手就向老夫人行礼:“拜见齐老夫人。在下和朋友奉了监理司陈大人之命调查今日城中的少女失踪案,此次到访主要是想向齐府求得一些案件的相关信息,希望二位定要如实相告。” “我们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快滚!”齐小老爷不等老夫人答话就急着将他们送走,却未如意被老夫人喝止。 “添儿!既然是监理司的客人,就不要如此鲁莽不敬!如今你大哥卧病在床,若是又惹出什么幺蛾子,你还指望我一个老婆子能将你护住吗?”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 齐小老爷被这么一训斥,虽然还是满脸的不服气,终归是把嘴闭上了。 见这个府中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南音便通过意识给夕年传递消息,让他抓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空档偷溜出去搜查一下齐小老爷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密室的所在。 在南音与风落澄并肩走来齐府的路上,风落澄就将自己猜测齐小老爷房内有密室的事情告诉了她,二人当下也就商量计划好了找个合适的时间让夕年出去搜查一番,顺带熟悉一下府内的构造。毕竟三人中,也就只剩夕年一人从未闯入过这迷雾重重的齐府了。 “三位官爷请说,有什么关于我齐府的各位想知道的?”老夫人的眼皮松松垮垮的,耷拉在眼上,并没有什么神。 风落澄也不客气,直接步入正题:“请问老夫人,彩棠姑娘可是您的亲孙女?” 老夫人斜睨了风落澄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我没有这样的孙女。” 南音蹙眉不解:“老夫人,众所周知彩棠姑娘曾是你齐府的人,还请老夫人如实相告,不要有所隐瞒才好。” 老夫人直勾勾地看着三人,良久终于开口说话。 “彩棠的确是我大儿子齐将军的女儿,不过她在半年前被我们齐府驱逐断绝关系,她也早已不是我们齐家的人。” “为何?彩棠姑娘所犯何事竟如此严重?”南音追问。 “家丑不可外扬,恕我老人家实在说不出口。各位只需要知道,这属实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行了。若不是真的惘为人伦,她毕竟是我的亲孙女,我又何苦将她驱逐出去呢?”老夫人回答道。 “可”南音还想争论一番,风落澄将手轻轻附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不必多言。 “既然夫人不愿提及,强行追问倒是显得我们有些不尽人情。”风落澄将这个话题带过,“刚刚听到夫人说齐将军卧床不起,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唉,此事也是说来话长。”老夫人深叹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她的目光透过厅堂的门廊向外望去,眼神中的视线让人感到一种源远流长的神秘感。 “我大儿子齐磊长年驻扎在边境保家卫国,一直为了保卫国家的疆土浴血奋战。那年战事休止,他终于是好不容易能回家里看看了” “那日整个云京真是好不热闹。距离进城还有百里之处,百姓们就早已在那等候,夹道欢迎的队列从那排进了城内,一直排到了皇城的入口。一时之间,我们齐府的繁华喧闹,在那时简直风头无两。” “我儿齐磊本就是保家卫国驻守边疆的大将军,这次又得胜班师回朝,许是风头实在是太甚,惹得朝中其他大臣侧目嫉妒,又许是老天爷怕我儿子未来功高盖主,不论是何种缘由,我儿都冤呐!” “夫人何出此言?”南音疑惑追问。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湿了眼眶,她轻抹了泪又接着说道。 “我儿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又不是天神下凡,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他曾在战场上受过一致命伤,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索性终是将这条命捡了回来。可不知为何,他回来数月后,这旧伤竟然复发了,而且比之前更为严重。” “许许多多的郎中甚至御医都来为我家大儿看过病,却无能为力。那时我们一家上下走投无路,没有半点法子,我甚至已经开始为我儿准备后事了,唉。” “谁曾想,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我府中刘管家机缘巧合下偶然遇到一江湖术士,他说有法子能保住我儿的一条性命,我们便花大价钱将他请了来。” “这术士先生细细探查之后,告诉我们磊儿此次旧伤复发实际是因为中了邪,我们府中阴气太重,有邪祟之物。” “可惜,先生说他修为不够,无法替我们根除这邪祟物,但却能替我磊儿保住命脉致使肉身不陨。” “虽说我儿不一定能醒来,但身位人母,叫我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我也是十分不忍心呐!只得顺着先生的说辞,先保住我儿的命脉祈盼奇迹的降生。” “所以将军如今便是这副毫无知觉意识的活死人模样了?”风落澄开口确认。 老夫人拿着手帕,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她擦拭着面容决堤的泪水,无奈地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大将军属实是人间豪杰,不知我们是否可以去探望瞻仰一下齐大将军。”风落澄从凳子上站了起身,他走到老夫人的面前,垂首拱手。 又是轻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垂下眼眸,无力地又轻轻颔首。 第24章 分头行动 夕年趁着老夫人讲述伤心事而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了出去,他有重要任务在身。 夕年鬼鬼祟祟地避开齐府众人,确定没有被人发现后才来到后院花园中。据南音所说,齐小老爷的房间该是在这正中的一间,夕年走到门前伸手推门,这才发现紧闭的门底部被一个不易察觉的铁锁扣住了。 夕年垂下眼眸盯着那柄锁思索了片刻,他轻轻闭上眼默念了什么口诀,再睁眼时那锁“啪嗒”一下便打开了。 他谨慎地再次看向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他,这才轻轻推开门缝,一个侧身进了屋内,再将门紧紧关好,以防被人发现。 齐小老爷的房间不知为何,晦暗得很。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下午,这房中却只有昏黄的光线隐约透入。 夕年不敢过多耽误,他只细细扫视了一圈房内的布置,便开始寻找这房内的密室。 在厅堂之上时,南音意念传书告诉他小老爷的房内不出意外有密室,且应该是位于地下。 这为夕年节省了许多琢磨墙面机关的时间。 夕年踩踏了几下地板,回传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的确不像是实心的地面。 确定了密室的位置,夕年开始寻找密室开关的所在。 房间实在是昏暗得不行,在这样的光线下摸索实在是太过于影响效率。谁也不知道齐小老爷什么时候会回来,又或是什么时候会被下人发现这门锁脱落的事情。夕年不敢电灯,怕光线将人吸引过来。 他思索片刻,闭上双眼双指并拢从自己眼前划过,再睁开双眼,视线变得清晰又明亮了起来。 这下,他可以更方便地找寻机关所在了,当然,也瞬间发现了这床上竟还躺着一个人! 夕年眉头一紧,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将人牵制住。 可再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身上被死死裹着厚重的棉被,面无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却没有任何生气。 就像已死之人一般。 原来已经没有气息了,难怪夕年在进入房内屏息凝神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呼吸声。原来是一具死尸。 夕年走上前去看了看这女子,他并未见过这女子的容貌,自然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何人。他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再伸手触碰了女子的肌肤,瞳孔却不自觉地缩小了。 这死尸这死尸竟然是热的!夕年惊得后退了一步。 突然外面传来些许骚动的声响,夕年怕有人进来,情急之下一个翻身滚上了床躺在了女尸的身边,又一个反手将被子连同自己一起盖得严严实实的。 果不其然,他刚藏匿好,门就被推开了。 好在来者并不是齐小老爷,仅仅只是一个奴仆。 那下人推开门借着照射进来的光线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并将门关上。夕年能听到他在门口上锁的声音。 确定那奴才走远后,夕年掀开被子想坐起身离这女尸远一些。可不知他碰到了何处,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开始极速下坠,好似跌落黑洞之中,即使早已开了天眼术,眼前却依旧是乌黑一片。 空气的流动力渐渐变大,夕年猜测就要掉入底部了,他在掉落的过程中调整了自己的降落姿势默念咒语,成功让自己稳稳地落在了密道的底部。 这时他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墙壁是堆叠垒砌的灰褐色巨石,前方是幽暗不知深浅的蜿蜒长廊,深不可测却又好像隐隐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探究竟。 夕年尝试着意念叫了叫南音,告诉她自己已经发现密室在小老爷的床板之下了,可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回复。夕年不甘心又接着喊了南音几声,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想是这里距离上面太深,又或许是这地方被设了结界的缘故。夕年不知,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密室中有灵力的痕迹。他也不解,如此深的一个密室,小老爷是如何进来的。这小老爷一具肉体凡胎,又毫无灵力,一个不小心触发机关掉下床板的暗道,必会摔得粉身碎骨,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夕年担心这暗道中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存在,他手掌对着地面张开,一把银光闪烁的双刃回旋手里剑凭空出现。这神器唤做折镜,是他八百岁那年在神音族月柩谷中得到的一品神器。 神音族的月柩谷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最差的四品到绝佳的一品,应有尽有。神音族的人在八百岁生日那天都会获得进入月柩谷挑选神器的机会,这些神器都是数千万年吸收日月之精华形成的,其中的器灵也拥有极其旺盛的灵力。 与其说是神音族人挑选神器,更像是神器自己选择主人。 也并非是入了这月柩谷就一定能满载而归,神音族里多少也有一些志不在修炼抑或是在其他方面有着更为绝佳天赋的子民,这些人即使在月柩谷中从早到晚地待上一整天,也未必能获得一把四品神器的青睐。 夕年不同,他本就算是半个王室中人,又有着夕氏一族的血脉,再加上世世代代誓死捍卫神音王室保卫神音族人,灵力与天赋自然是上乘。 许多人在月柩谷中看中一把嵌在巨石中的神器时,就连将其完好无损地拔出都费劲,更别说要和神器打他个一两百回合并将其收服了。 而夕年当初一进入那月柩谷,说是百来把中乘神器直直脱离巨石向他飞来都不为过,其中也不乏两三把没那么爱面子的一品神器。 被如此多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神器包围着,夕年也不急着做决定,他虽仅有八百岁,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他不慌不忙地原地坐下开始调息打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这么一坐就是五六个时辰。有些器灵等得久了,感受到夕年周身的灵力运转自知不配也就默默回去自己的巨石中重新插好。 时近傍晚的时候他才默默起身,这时他的身边就只剩下那几把一品神器和几把颇为自负的二品神器了。 即使是这样夕年也不急着选,他在谷中闲庭信步,终是在一把散发着耀眼银色光芒的神器前停了下来。那便是折镜。 折镜本就在默默观察这个不过百来岁的少年,感受到他强烈的目光与感召自然也不打算玩那些虚的对抗把戏,便也就自如地从石头中脱落。 可这折镜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虽说心中已经认了夕年,却也不想被夕年如此容易地带走。 他没有直接飞到夕年手中,而是先发动灵力与其中一把正在边上乖乖等着的一品神剑打了起来。电光火石中,那神剑竟败下阵来灰溜溜地飞回自己来时的地方。 见了这架势,几个二品神器都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剩下两把一品神器做着最后的决斗。 毫无意外地,折镜赢下了这场战争。 可此时,夕年还需要驯服这把心气旺盛的神器。折镜将所有与他争主的神器打败后,便要夕年与他对抗。若是夕年不能顺利将他收服,夕年也无法再回头去寻找那些败下阵来的神器,这意味着他将空手而归。 在齐小老爷房内密道中,夕年手里的折镜凭空出现,散发着幽幽银光。他十分警惕,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天眼术可以帮助夕年在黑暗的环境中也能看清周遭的事物。也因此,他看到这悠长狭小的巨石道中,散落在各个角落中的碎布,薄纱,黑色的毛发,以及满地的皑皑白骨。 南音与风落澄跟着老夫人与齐小老爷越过齐小老爷的后院来到了齐府的内院,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 风落澄认得这间屋子,这便是昨晚他使用瞬移术却被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弹回来的那一间。 难不成,这是齐磊大将军的房间吗? 老夫人在房门口停下,摒退了跟着他们的奴才们,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南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被她挂在腰间,风落澄送她的那颗透明珠子正散发出闪烁的紫色光芒,这亮度比上次在欢怡楼门前时可强上不少。南音不动声色地握住它将它藏进衣服中,往常随着南音的体温而变化温度的珠子此时传来冰凉刺骨的实感,让南音禁不住微微蹙眉。 老夫人刚要抬脚迈进房门,齐小老爷便拱手告辞:“母亲,孩儿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 老夫人也不挽留,点了点头便拄着拐杖走进了大将军的房中。 南音见夕年还没有回来,担心齐小老爷回房与他撞个满怀,略微着急地向夕年传送意识信息:“齐家那东西回房了,速速撤离!夕年!”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南音止不住地有些担心,却也不能在现在这种时候离开。南音死死盯着齐小老家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为夕年祈祷,可千万不要被抓了碰上麻烦事。 风落澄见南音失神,伸出手牵过南音的芊芊玉手,紧紧跟上老夫人走进了齐大将军的房内。 南音的手软软糯糯的,好像一用力就会捏碎,风落澄侧头过去看向南音,她正沉迷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少年温柔拉起。 风落澄将头转回去,心里默默想着,也不是那么软糯,和无骨鸡爪也差不多。 这房内昏暗晦涩,有股奇怪的气味,好像是难闻的中草药混杂着潮湿腐坏的霉气。 老夫人虽已经年迈,却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桌上的烛台,将其点亮。明显是时常来这里看大将军的样子。 烛灯被点亮,整个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看清了屋子里的摆设,二人心头一怔,尤其是南音。 风落澄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抓着南音的那只手,突然受到了加重的力道,传递来慌张与些微的恐惧。 第25章 密道 老夫人点亮齐大将军房内的烛光,片刻便将整个房间照射得宛如白日。明晃晃的亮黄色火烛熠熠生辉,将四周照映得一览无余。 南音环顾着这房内的布置,总感觉有些瘆人的寒意。 硕大的房间内立了几根粗粗的雕刻得奇形怪状模样的木桩,凌乱错落的红线交错着绑在木桩上或是窗棂上,再或是房内任何的可以绑上的地方。红线上零稀挂着铜铃,即使只是人走过带来的轻轻微风也吹得铜铃发出响动。 房间四周的墙上还挂着许多不知是何物种身上的毛发,南音认得其中的孔雀毛与狐狸尾,再多的就不好仔细正确辨认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挂有不知象征着何种意味的怪异面具,这其中的面具还有几个竟带有眼球! 南音不经意和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对上视线,吓得快步向前将头埋在风落澄背上好让视线避开那些神神叨叨的物件。 老夫人带着风落澄与南音二人小心翼翼绕过那些错乱复杂的红线走到齐大将军的床边,南音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可这大将军,却也戴了个面具。 只是大将军这面具与周围墙上所挂的诡异面具不同,他戴的是一面蓝色的面具,没有过多的装饰与绘制,简洁而不繁琐。 今日不同前一晚自己独自来到此处探查的感觉,这次风落澄没有感受到任何妄图吸收他灵力的东西。 “请问老夫人,这屋内为何如此?大将军又为何也戴着面具?”风落澄又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景象,疑惑开口问道。 “我刚刚不是在前院客堂中说与你二人听了我大儿子的故事吗?这些布置便是按照那江湖术士先生的要求置办的,先生说我府中阴气太重,这些便是用于与阴气相制衡的阵法。而我儿戴上面具,这阵法便会将我儿认作是自己人,自然就也不会伤及他性命反而会为他延续寿命。”老夫人见到自己卧床不起的大儿子,眼泪又似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流落,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 与阴气制衡?就这阵法看起来如此阴森森的,难不成还能以毒攻毒吗?这玩意儿不加速大将军的死亡都不错了,更别说为他续命。 风落澄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既然是因为阴气过盛,按常理而言更是该放些纯阳的东西。齐老夫人整日将这屋子关得死死的,密不透风,又在里面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巫术玩意儿,将军能有好转就奇了怪了。 南音仔细看着这安详熟睡的大将军的身体,愣是半天没发现他的致命伤是在何处。南音正要向老夫人发问,自己胸口处却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凉感。 南音眉头一紧,唇色褪去变得惨白,她伸手进衣服中去探,是那透明珠子,此刻就像冰块一样散发着锐利的寒冷,只是轻轻一摸南音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冰碴扎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南音有些受不住,她没来得及和风落澄说便撒开了他的手急忙忙地向房间外跑去。短短的一路撞到好几根红线,铜铃摇曳的清脆铃铛声混杂着老夫人哎哟哎哟的嚎叫声在她的身后肆意叫嚣着。 南音逃离出房间来到较为空旷的花园里,她双眼紧闭开始运气调息。 风落澄跟在南音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悦刚刚她将他的手撒开。 南音面目煞白,昔日脸颊上的绯红此刻无影无踪,她的牙齿还打着哆嗦,全身发抖,结印的双手也因为寒冷导致轻轻微动。 风落澄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南音少许,南音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风落澄:“怎么了?” 南音从怀里掏出那颗发着紫色幽光的透明珠子,此时它已经褪去了刚刚的寒冷,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南音将它重新别在腰间,看向风落澄:“这珠子刚刚寒冷刺骨,我将它揣在了怀里,本是怕被有心之人发现它的光芒,却没想到它的剧烈低温直接透过我的衣服影响到了我的心脉与肺腑。” “许是那房间内阴气实在是太重了,这紫凝神珠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应。”风落澄解释道,“不如你先待在外面好好调理一下,我自己进去就好。” 南音点点头:“我联系不上夕年了,不知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等下我休息好若你还没有出来我就自己先去寻他。” 风落澄看着南音,想开口制止,毕竟这齐府阴森森的又处处是散发着奇怪之处,他实在不放心南音一个人走。思索片刻自知拦不住她,便轻轻拉起南音的手,接着施法幻化出一根银白色珍珠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 “这手链可以让我知道你的大概位置,不要离身。” 南音扬起手腕对着阳光下看了看这手串,乳白色的珠子透着淡淡的荧光,与银白色的链条结合在一起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好美的手串。 齐小老爷床板下的地道内。 夕年还在摸索试探着向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感觉到周边的空间开始逐渐开阔起来。 这密道如此长,不知是通向何处。 眼前终于不是狭小的暗道,出现了一块空旷之处。 这显然是有人住过的痕迹,有一张巨大的石床紧紧贴着石壁,上面铺满了许多的稻草,厚厚的一层,看上去能同时躺下五六人。石壁上挂有几柄烛灯,夕年没有点燃烛光,只是借着天眼术仔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环境。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女子衣服的薄纱碎片,像是有过挣扎的痕迹,部分地面还有茶水倒在地上干涸过后留下的湿漉漉的印记。竟还能隐约闻到若隐若现的女子身上的淡淡香囊味儿。 夕年盯着那干涸的茶渍蹲下身,用手中的折镜轻刮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虽然已经淡去了很多,但他还能从中闻到一些刺鼻的辛辣味。 夕年掏出手帕将折镜上的污渍小心擦拭干净,站起身来决定继续向前探探,他总觉得,如此长的密道,在另一端一定还有出口。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有幽暗的淡淡黄光摇曳着飘进了洞中,夕年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贴着石壁慢慢地向前挪动。 突然他定住了脚步,有微弱的对话声传来,是一男一女。 好巧不巧,这俩人声音他都听过,也都恰好能辨认得出。 一个是今天引他们进来的刘管家,另一个则是欢怡楼招待他们的阿清姑娘。 夕年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怕打草惊蛇又不好再向前走。他黝黑的眼珠微动,好看的嘴唇上下张合,默念了一句咒语,一颗水滴凝成的珠子滑落,紧贴着地面飞了过去,在碰到阿清裙摆的瞬间绽开尽数沾上了她的外纱。 待声音渐远,夕年跟着走出了阴影之中。他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恍若根本不认识这在暗处密谋的两人一般。 大致知道了这密室中为齐小老爷干活的是谁,也算完成了任务吧,现在夕年只想知道怎么出去。 原路返回耗费的时间久,且谁知道上去的时候那房间主人在不在外面。密道中暗无天日,时间流逝于无形,夕年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时辰。他开始有些莫名烦躁,他了解南音,再不与南音取得联系他怕南音会独自闯进来。 夕年跟着刘管家与阿清走着,他与他们保持着能听到脚步声又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的安全距离。 这过程中,夕年路过了又一块空旷之地,约莫就是刚刚他们二人谈话待着的地方。这块空地算不上大,其中堆满了木板搭建的板箱,地面还有零碎漏出堆积的黑色粉末。 夕年只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他现在的重心都是如何出去与南音取得联系。 终于,随着刘管家和阿清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有微弱的日光透进,看来终是走到了头。 夕年回头看看身后漆黑的一片,这密道当真是太长了些,也不知出去会是在哪。 出口似乎是一口井,中间吊有一根粗麻绳,夕年抬头便能望见一方天空。 他担心阿清二人没有走远,出去正好撞上,便在井底中多等了一会儿。 “夕年!收到消息快回复!”夕年的意识中突然出现南音着急的声音。 夕年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看来能看到天就能与南音意识交流了。 夕年:“我在。” 南音:“你终于有回应了,吓死我了。你现在在哪?” 虽然不是面对面,但是夕年能隐约感觉到对方松了口气,他也不自觉地无声笑了笑。 夕年抬头看了看陡峭粗糙的井壁,轻轻一跃借着壁上的落脚处出了井口并稳稳落在了地面上。那口井的粗麻绳吊着一个比平常大了许多的木桶,想必阿清就是通过这个木桶进出密道的。 四下无人,但夕年还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融入阴影中再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四周方正的茅草屋,简陋的栅栏是唯一将这房子与野外隔离的开的屏障。透过栅栏看到的是荒野与绿植,附近似乎并没有其他百姓生活过的痕迹。 夕年透过木制的窗棂看向茅草屋内,简陋破败的床上躺了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他双眼紧闭,正安静熟睡着,床边是吃了一半的饭菜。 夕年意念将消息传递给南音:“我从一口井里出来,现在好像在城外。是一家农户的井。” 南音:“那我怎么找你?” 夕年:“不用,我看看怎么回去,正好沿路做些记号。” 南音:“好。” 第26章 夜游 等夕年从郊外回来城中到达欢怡楼时,风落澄与南音早已在房内等着了。 他将房门仔细关好,又设下结界以防被有心人偷听了去,一切做完后这才坐下与俩人开始分享自己获得的情报。 风落澄先开口发问:“如何?有没有什么发现?” 夕年点点头:“齐小老爷的房内的确有密道,而且这密道大有玄机。我进去以后,便被直接切断了和南音的联系。” 南音颔首,原来是这样,难怪一直联系不上夕年,还以为他遭遇不测失去了意识。 夕年继续说道:“那密道有一定深度,而且很长,我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空旷的密室。里面有森森白骨,也有人住过的痕迹,地上有破碎的薄纱,所以我猜测应该是女子。” “对了,我还在密室里遇到了人。” 风落澄来了兴致,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哦?谁?” 夕年回答:“阿清,和刘管家。” 风落澄笑了一笑,他并不意外。 倒是南音看到他的反应问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风落澄:“是阿。那日我看到刘管家和阿清在欢怡楼鬼鬼祟祟的说话。我认识他的身形,与那日下午的黑衣人别无二致。” 南音蹙眉:“那你怎么不早说?” 风落澄淡淡回答:“没有证据,也没有确认,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就想再看看。” 夕年继续说道:“那密道中还有一个密室,装满了黑色的东西,我不知是什么,又急着跟上他们二人就没有多留心。最后他们是从郊外五里左右一家农户后院的枯井中出来的。那家户人不在,只有个孩子睡在床上,我便一路向着云京的方向回来了。” 风落澄提出疑问:“你出来后可有见到他们二人?” 夕年摇了摇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哦对了!那齐老爷床上,有一具女尸,看起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却全身发热,甚是奇怪。” 女尸温热的女尸 南音不解,这齐府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夕年说完,风落澄与南音也把他们二人在齐府碰到的稀奇事儿告诉了夕年,三人互相交换信息后都一致认为城中女子丢失的事情和这齐小老爷有关,而这齐小老爷又与刘管家和阿清脱不了干系。 这时,三人才开始认真梳理他们之前和阿清来往时候的细节。 “前两日我们在彩棠房门口就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刚一靠近阿清就开门了,就好像知道我们在门口一样。”南音先主动说出了她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有上次彩棠姑娘被抓走,她明明也在,却完好无损。实在是叫人怀疑。” “还有一个地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风落澄接过南音的话头,“之前锦娘说这一任花魁丢的时候台下有两个人,便是彩棠与阿清。这么看来彩棠在场的原因就是阿清想用她来给自己开罪,证明事情与她无关。不过确实也与她无关,毕竟动手的都是刘管家。” “可他们为何要抓这么多女人呢?”夕年问道。 “还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给齐小老爷那个禽兽!”南音双手握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 风落澄这次倒是没有做声,他还是觉得有些细微末节的地方没有理清楚,更何况现在也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即使上报给陈大人,恐怕对方也不会借兵给他们去齐府抓人。若不是一击必中,齐小老爷必会反过来找他们麻烦。 “我们现在都是猜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风落澄开口提醒二人。 夕年:“我在阿清身上留了证据。” 风落澄闻言点头:“很好,那我们还差刘管家的,以及如何将他们三人和失踪案联系起来。” 现在三人都知道,他们的调查出现了瓶颈,明明好像已经站在真相的前面,却不知如何跨入那道最关键的门槛。 房间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三人都在冥思苦想着要如何破局。其实方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谁也不想让自己的伙伴去冒险。 见大家一直沉默不语,终究是南音站出来打破了这充满压抑的沉默。 南音轻咳两声吸引二人的注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齐小老爷如此好色,不如就让我作饵如何?” “不可以!”这次倒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反对。 “这太危险了,而且如果那些失踪的女孩确实是曾经被藏在密室中,那我都无法与你意识连接,我不同意。”夕年眉头紧锁,语气也非常坚决。 风落澄听夕年已经如此强硬地拒绝了,也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虽然他心里觉得南音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没关系的,你们偷偷跟着保护我就好啦。而且这里是人间阿,我又不是平术的普通人,堂堂神音族帝姬,不能连区区几个凡人都打不过吧。”南音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虽说人族不是南音的族人,但人间却也算是她需要守护的职责范围之内,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女性,并不想看着人世间那些手无寸铁的温弱妇女被人仗着权势与性别优势如此欺辱。 “这件事绝不可能。南音,不用你我也能找到他们勾结犯案的证据。”夕年神色肃穆,看得出来他这次非常坚决,不论南音说什么他都不肯松口。 按理说,南音是他的主子,但是他身上担负着保护南音的重担,在这种事情上,夕年从不会让步半分。 南音与夕年从小一起长大,也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在尝试说服夕年失败后,南音也不打算与他做过多的纠缠,只是叹了口气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然后悻悻地再没提这件事情。 晚膳过后,三人各自回房。 南音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以身为饵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但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毕竟夕年和风落澄都不会答应她去做这件事。 可在二人都不知情并且意识交流可能会被阻断的情况下,南音觉得还是要为自己留好后路给他们留下自己相关的线索以防万一。 南音先是将自己的房间设置了结界,又使用幻术变化了一个自己的虚影睡在床上。若自己在第二天正午前还没有回来,这个虚影会自动消失但也会将南音走过的路线方向相关信息保留方便在夕年他们寻找她的时候提供有效信息。 南音想起上次被不知名的毒物暗算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她抓了几瓣白音花瓣。不知提前服下有没有预防药物的功效,南音还将一枚花瓣碾碎成粉末吃了下去。最后南音看向手腕上风落澄送的手链,她默念咒语对着手链施法,以防自己一离开欢怡楼就被风落澄感知到。 自觉万事都已经备好,南音这才偷偷翻窗户出了欢怡楼。 南音仔细回想之前在案件卷宗中看到过的失踪事件记录,对比曾经女子失踪事发地点与时间,她可以确认这些时间与地点都没有共通的地方。既然找不到共性,那就只能趁着夜晚独自一人出去溜溜弯碰碰运气。 已入夜色,白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中此时空无一人。南音百无聊赖地独自在街上走着,漫无目的。 今日月明星稀,明天定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来到云京最有名的云霭河边,躺在河岸的草地上抬头望向天空,每次躺在草地里欣赏夜空的时候,南音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流光浴月谷,想起自己的族人,想起阿娘,想起家。 云霭河中有许多活物,红色的鲤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时不时能听到夏日的蛙声与蝉鸣,偶尔还有长得像蜘蛛腿又长又细的小虫子在水面上一跳一跳的,轻轻一跃便能经过很远,落点的地方荡起层层波澜。 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为夜晚平静的云京城增添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南音独自待着无聊,便唤雪桃出来陪她,当然是以小猫咪的形态,不然被图谋不轨的人看到,肯定会把他们吓得落荒而逃,那她还如何守株待兔呢。 雪桃一落地,就不情愿的伸了个懒腰,这么久没放他出来,还以为南音忘记他了。虽说是又以是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出现,但也总比闷在屋子里好——对雪桃而言,他住的袋子就是他的屋子。 雪涛走到河边想看看他此刻的模样,他刚走到河边,河里的小鱼尽数散了开来。水面倒映出他的竖立着的双耳,长长的胡须,俨然已经是一副小猫咪的模样,还好象征着他男子气概的毛茸茸的围脖还在,不然雪桃可能真的会接受不了自己这副娇弱的模样而崩溃。 “你在看什么?”南音对雪桃出来第一时间不是来到她身边而是去看自己的模样这件事不是很开心。 “看看本王的帅气尊容。”不一会儿南音的意识中就收到了雪桃的回复。 天呐,真是不要脸。南音翻了个白眼。一人一兽就这样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主要也是南音说着这些天的新鲜事儿,雪桃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适时给些回复为她捧捧场。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渐渐有些翻白,太阳就要出来了,看来今晚一无所获,只是一个平平无常的聊天局。南音打算说完剩下的就趁着风落澄与夕年还未醒来起身回欢怡楼中。 “唉,总之阿,这些天——”南音说完了大概,正准备总结一下自己这些日的心理变化便被雪桃打断。 “噤声,有人来了。” 第27章 暮曦环 雪桃通过意识将信息传递给南音:“有人靠近了。” 南音瞬间闭上了之前一直在碎碎念的嘴,还以为今晚会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她用意念将消息传递给雪桃,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让他只在旁边看着,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雪桃是头聪明的狮子,尽管万般无奈,他还是努力地表现成一只没有灵识的蠢猫趴在草地上舔毛。 南音能感觉到人越来越近,她默念咒语想将手环上的结界解除,可似乎还没有成功,一阵似曾相识的气味飘过,她的脑袋一沉,失去了意识。 昏暗的光线透进眼底,南音揉揉双眼,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四周黑漆漆的,脚底软塌塌的,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有人隐约叫唤着什么名字:“南音——南音——”。由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 “你是谁?”南音慌乱地四周看着,内心惴惴不安,她分不清音源来自哪一个方向。那是个女声,悠悠却又幽幽,让人听了内心微微发怵。 那人不答话,只是一直吟唤着南音的名字,像是恶魔的低语。晕眩感袭来,南音蒙住自己的耳朵,不想被声音影响,却依旧是莫名的烦躁不安。 这到底是哪里?又是谁在说话? 无形无声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压得南音直不起身子,嗵的一声单膝直直跪在了地上。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因为强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而爆出淡淡的青筋。感觉到呼吸困难,南音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腰间的紫凝神珠光芒四溢,亮度越来越高,逐渐要将这朦胧的黑暗撑亮。 突然,南音感到自己脚下的浮云轻轻一散,依托着她的基奠碎成粉末消散于空气之中,失重感顺势袭来将她的意识淹没,无边的坠落感伴随着无尽的黑暗渗透肌肤融入血管涌上神经,激烈地撞击而来。 南音想出声大叫求救,却感觉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痛着,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久违的恐惧与无力这一刻尽数蔓延她的全身,她全身战栗,不停地冒着冷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刻她好希望有人能出现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 这感觉如此真实,却又莫名地短暂。南音感觉自己好像落了地,双脚稳稳地站立在了踏实的地面之上,她刚要抬头看看她掉下来的地方,意识就好像天旋地转一般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接着,她缓慢地睁开了琥珀色清澈的双眸。她醒了。 南音花了一段时间好缓过神来弄清楚自己此刻的境地,她正坐在冰凉的地板砖上,感觉到自己手脚发麻,低头一看才发现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粗粗的麻绳死死捆住。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想催动咒语让这麻绳松松好感觉舒适一些,却发现此时她灵力尽失。 她开始惶恐不安,在这人间的地方,竟有人下药封了她的灵力,证明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不属于人间的却是她敌人的人存在。 南音是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醒来的,桌上燃烧着又矮又粗的红色蜡烛,烛火轻荡着,火苗肆无忌惮地跳动着,好像在嘲笑南音的愚蠢与不自量力。 房间的四周挂满了黑白画像,分别是笑着的八个女孩和两个男孩,看似明媚的笑容此刻在红色烛光的倒映下显得十分诡异。画像中孩子们的脸还被人用红色的墨汁用力地画着或大或小的叉,有疏有密,面目全非。南音没有见过这些孩子,也不知为何他们的画像会在此处,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紫凝神珠,正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不算亮炫目也不至于令人可以忽视。 南音通过意识呼唤夕年想要得到一些回应,她不知此时是什么时刻,也不知道外面那两人是否已经发现她不见的这件事情。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与回音,南音无奈地垂下眼眸,不知是因为灵力封印的原因还是此处诡异被设了什么结界的原因,她的消息似乎发不出去,也可能是发出去了却得不到回音。 既然人已经在这里了,又毫无反手之力,那就安静等着看看吧。 总会有人来找她的,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风落澄早就想到了南音这个小祖宗会大半夜自己跑出去以身作饵诱敌深入,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南音竟将他赠予的暮曦手环施了法,导致他暂时无法追踪她的位置。 此刻,风落澄正双手环抱坠明剑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南音空空如也的床铺,他脸上毫无表情变化,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眸微垂,低头注视着南音施法留下的幻境散去后静静躺在床上的黑色玛瑙模样的东西。 目光盯着那东西从下移到上,黑色玛瑙也随着风落澄的视线漂浮了起来,投放出虚影模样的信息,显露出南音离开后的画面直到她在云霭河边被人放出毒气带走。 还好这丫头还知道留一手以防万一。而黑色玛瑙也在播放完画面后消散融入空气之中。 然而即使知道了南音是何时何地丢的,却不知道她此时在哪,是被什么人掳走的。黑色玛瑙只能记住施法知人的经历记忆,南音看到什么经历了什么便记下什么,南音没看到的它也无从知晓。 但总比毫无头绪来得好。 夕年还不知南音偷摸离开的事情,他一早起来便出去云京最繁华的街道上认真挑选给自家帝姬准备的早餐。姗姗来迟回到欢怡楼站在南音房门大敞的门口,狐疑皱眉地看着风落澄一脸淡漠的侧脸。空无一人的床铺正处于夕年的视觉盲区,他还不知道南音就这么偷偷跑了。 听到响动的风落澄转头看到正准备进房的夕年,目光又移到他手中抱的紧紧的早餐牛皮纸上,轻轻一笑,语气轻松不见半点担忧:“小祖宗被人掳走了。” 夕年闻言皱眉,步子疾速起来。 不等他开口,风落澄又道:“你是去买了早餐吧。先坐下吃完。” 夕年:“” 两人一同坐在饭桌上,夕年起初听风落澄说到南音不见的事情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试过传音以后毫无回音更是倍感焦躁与不安,好不容易才被风落澄安抚坐下先用了早膳食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一边吃着还热乎的蟹粉小笼包,一边听他分析当下的情况。 “你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南音的那头白狮子吗?”风落澄一边大口包进一个完整的小笼包一边问夕年。 夕年视线虚点风落澄落回手中的面饼上,摇了摇头:“神音族王室签订契约收服的神兽一向只听主人的指令,不会被毫无干系的唤出。” 思忖片刻又补充道:“虽然我们没法找到他,但是若是他想,他便可以找到我们。” 看似似懂非懂的模样,风落澄点了点头。 突然,风落澄眸光一亮,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云京的地图,虽说模糊不清但是能显现出大致的标志物及其方位,一个小红点在某处一点一点地闪烁着,发出微弱却又充满活力的光芒。 是南音的大致位置。施在暮曦手环上的法术时限终于过了。 这暮曦手环是风落澄在天上无聊时自己研究琢磨打造出来的宝贝。起初他只是因为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又不喜收拾,总是随手放在哪里的东西在后面需要的时候找不着,于是他便花费了些精力与灵力打造出暮曦玄铁。 这暮曦玄铁不同于一般的玄铁,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它在使用灵力时被附在任何东西上都会马上变成薄薄的一片紧紧吸住相应的物品上,而且还会记住相应物品的名字。这样在风落澄需要找寻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只要在脑海里描述物品的特点,特定的暮曦玄铁就会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亮光显示出具体的所在位置。 这次去神音族接帝姬,风落澄自知一路不会太过于顺利,出发前一个人埋头待在师父宸崖真人的锻造殿里炼化了不少神奇玩意儿。这暮曦手环便是其中之一。 考虑到一路上艰难困阻,难免会遇上些对上古神器神音筝虎视眈眈的奇能异士,也存在因此对各个法宝设置结界让其失去效力的可能性,风落澄便让这些法宝在对上一般的法术的一定时间后会自己破除结界恢复效力。 不过他倒是也没想过,这第一个给他做的宝贝设置结界的会是此时宝贝的主人。 “我好像大约知道南音在哪里了。”风落澄收敛起神色,记住了暮曦手环提供的大致位置后地图的影像便在他脑海中消散开来。 “哦?”夕年抬眸看向他,“在齐府?” 风落澄抬头接过夕年投来的视线,两人对望。 门外隐约传来阿清招呼客人热络的讨好声,热烈混乱的喧闹声,以及疾速厚重的脚步声。 风落澄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也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几个身着统一服装腰戴佩剑的人站在门口。旁边是神色慌乱想拦住他们的锦娘,嘴里还劝着几位兵家先容她通报一下自己的客人。 是监理司的人。 为首的那位对一旁的锦娘视若无睹,目光死死盯着风落澄与夕年,拱手说道。 “齐府有人报案,说小少爷丢了,陈大人让我来给几位通报一声。” 二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案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