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不知意[先婚后爱]》
7. 意外
07
孟瑶做完早餐就继续回去休息了,约莫一个小时后,手机的提示音吵醒了她。
屏幕上跳动着“林天海”三个字,平静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林天海把她叫回了林家,和曾经一样,两人在茶几前对坐,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茶,抬了抬下巴:“尝尝,新到的茶。”
孟瑶没时间陪他墨迹,腰背挺直,保持着警惕:“什么事。”
林天海放下茶杯,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这几天没时间问,你和方槐序相处得怎么样?”
孟瑶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就那样,相敬如宾。”
林天海嗤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就方槐序那种满心满眼只有工作的人,能给你多少好脸色。不过也别灰心,瑶瑶,别忘了,你嫁过去是在帮林家谋路,你的任务不是稳住他,是要把他的资源牢牢抓在我们这边。”
孟瑶攥紧了手指,声音也冷下来:“爸,我们当初说好了,我只是替姐姐完成联姻,维持到合作结束,我从来没有答应还要负责稳住谁。怎么和方槐序相处,是我自己的事吧?”
林天海仿佛早有预料,轻蔑地摇了摇头:“联姻只是开头,利益捆绑才是目的。你现在是年轻,他还能看个新鲜,但过了这阵子,他还能有多少耐心。合作一结束,你就被一脚踢开,必须的趁着现在,多帮衬着家里。”
孟瑶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脊背升起,从头到尾,林天海只是将她当做一枚可以随意摆放的棋子,有时候她甚至不解,怎么同为他亲生的骨肉,他对自己和姐姐的差别为什么就可以这么大。
“我做不到”,她拒绝地斩钉截:“我是嫁给了他,但方槐序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人摆布,您太高看我了。”
“不会让你做太麻烦的事,不过就是吹吹枕边风,消息灵通些”,林天海的语气阴沉,冷冷一笑:“别着急拒绝,听说你外婆的情况不太好啊。”
孟瑶瞬间紧张,瞳孔骤然收紧:“什么意思?”
林天海笑地得意:“别紧张,瑶瑶,我是来帮你的,安德森教授确实不太好联系,我肯定会尽全力帮你搭线。但是……”
他故意拖长的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她倒上一杯茶:“这些都需要打点,需要投入,也需要时间。如果我们自家人都不齐心,还凭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去帮一个外人呢?”
孟瑶的脸色苍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天海见她失魂落魄,知道击中了要害,语速放缓了些,带着虚伪的惋惜:“爸爸也是为你、为我们这个家好,方槐序那样的人,不可能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联姻结束,你们注定是要分开的,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还不如趁现在,多为自己、为家里谋点实在的好处,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明白吗?”
孟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的话像是毒蛇一样缠绕着她,一边是外婆的希望,一边是良知的底线,她最终模糊了思绪,对上林天海虚伪的笑脸,见他伸手示意那杯茶:“尝尝吧。”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的一片冰冷的疲惫和麻木。
她扯了扯嘴角,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好,我知道了……安德森教授那边,请您务必尽力。”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林天海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从林家别墅出来,午后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孟瑶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只觉得那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牢笼,而一根新的锁链,再次拴在了她的脚踝上。
回到公寓,巨大的空虚和迷茫感瞬间将她吞没,林天海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中回荡:方槐序的确不可能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但林天海口中那个所谓的家更不是她的归宿。
自从外婆病了之后,前途渺茫地像一团迷雾,似乎怎么都冲不破这道束缚。
考研?出国?就算成功了,外婆等得到那天吗?就算等到了,她能彻底摆脱林天海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住了她,她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索性放下一切走去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满身的疲惫。
洗完澡,心情舒畅了些,她身上匆匆裹了条丝质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也懒得吹干,便到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迷迷糊糊地走向书房,只想能重新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再学进去一些。
半小时后,望着真题卷上满篇的红叉,她失去了继续学下去的信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渐暗的天光透进来。她关了大灯,只拧亮了自己书桌上那盏温暖的台灯,在偌大昏暗的空间里圈出小片光亮之地。
她瘫坐在椅子里,将下巴搁在膝头,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城市灯火发呆,湿发的水珠偶尔滴落,冰凉的触感落在锁骨上,她也懒得去擦。
无数的思绪在脑中盘旋纠缠,今夜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了很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书房门忽然“咔哒”的一声被拧开。
方槐序毫无防备地推开门,就在这昏黄温暖的台灯光晕下,目光彻底愣住。
只见孟瑶穿着一件过于随意的浴袍,柔软的布料贴着身形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微微敞开的浴袍露出了她小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湿漉漉的长发几缕粘黏在她的颈侧和脸颊,整个人散发着沐浴后的润湿热气和淡淡馨香。
“方……”
抬头看到方槐序的一瞬间,孟瑶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起来。
方槐序以她都没有反映过来的速度,迅速背过了身。
孟瑶则将身前的布料裹得更紧,慌乱地语无伦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回来,我以为你……”
她结结巴巴,一边解释,一边起身想往门外的方向跑,临走到了快门前才发现,方槐序正山一样地在门口站着,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把他叫走还是不要跟他说话比较好。
“你等……”
方槐序还没说完,似乎是感应到她正在身后靠近,呼吸一滞,迅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反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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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递去,声音比平时沙哑许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看到灯没开,以为书房没人,我应该先敲门的……你先穿上。”
他的绅士和体贴让孟瑶的慌乱稍稍平息,但羞愧感更甚,接过他的外套,边穿边摇头:“不,这是你的家,你不需要敲门……是我不该这么随便就出来……”
“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方槐序忽然打断她,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既然已经住在了一起,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如过去一个人住着的日子。今天是我的习惯不好,我道歉。”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把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真诚:“所以……我最近把大部分冗杂的工作处理完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剩余的工作会带回家里多陪陪你。这里或许对你来说……太冷清了,我给不了你其他的东西,但至少希望你不会觉得这里四处受限又无聊。”
“你……”孟瑶愣住,裹着还残留着他余温的外套,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挺直的背影。
他最近总是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今天才被至亲的人用最现实和冰冷的方式算计,而现在,这个和她只有交易关系的男人,却给出了这样一份小心翼翼的尊重和体贴。
她说不上感受,轻轻拢紧了外套,沉默了片刻之后,充满真挚地感激:“谢谢你方先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
她离他的后背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方槐序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体猛地紧绷,几乎是应激性地突然避开了半步,迅速拉开距离。
孟瑶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随后反映过来解释:“已经穿上外套了,放心。”
“不能只是衣服……”方槐序依旧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坚硬无比,他仿佛深吸了一口气,才极其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道谢的话真的不必现在说,你先回房间换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将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说出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自制力也并没有那么强……没法面对现在的你正常交流。”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瞬间将孟瑶炸得目瞪口呆,所有的感激迅速被羞赧取代,她脸红得如火烧,方槐序的疏离和有礼太具有麻痹性,让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的人也是个会有正常欲求的男人,而自己的衣着和刚才试图靠近的行为,在一个正常的男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好……我马上去!”
她再说不出任何话,仓惶地抓着外套直奔卧室。
直到确定远处卧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方槐序才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缓慢地回到自己的桌前,脸上那抹极其鲜艳的红色才没得以被孟瑶发现。
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她桌上那盏台灯还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淡淡沐浴露花香。
方槐序抬头,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掌心还残留着一丝紧张的汗意。
他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
8. 投桃
08
那晚书房的尴尬之后,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让他们都为了让生活回归到“相敬如宾”的正轨,变得更急注重分寸和界限。
第二天傍晚,方槐序下班回来,孟瑶正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有些紧张地攥紧了锅铲。
因为有了昨天方槐序的话,她也知道了方槐序早归的原因,没有太多的意外,轻笑地对他点点头。
方槐序走进来,神色如一贯的平静淡然,目光掠过她的时候,比平时多停留了一刻,方法在确定她是否无恙,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自然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做饭?”
“嗯,煮点面。”孟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顺口一问:“给你也做点吗?”
没成想方槐序想了下,头也不抬:“好,麻烦了。”
孟瑶一愣,她本来也就客气一下,没想到方槐序真答应了。
她沉默地望着自己那碗做好的面和没往她方向看的方槐序,最终无奈地再次点燃了火。
方槐序刚换上一身银灰色的家居服下楼,看着孟瑶还在厨房忙碌,本来想过去帮帮忙,视线瞟到桌边那碗已经做好的面,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无心的话,才是让她现在还在忙碌的罪魁祸首。
孟瑶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和方槐序对视一眼后迅速挪开:“稍等一会,你如果饿了,先吃桌边那一碗。”
方槐序没有直接回答,但端走了那一碗面,孟瑶以为他走了,松了口气,但等到新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捞进碗里,一双大手绕过她端起。
“家里有阿姨,周叔做饭也很不错”,方槐序一边端着碗,一边顺手替她放好厨具,关上了灯光,淡淡开口:“如果你不好意思向他们开口,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跟他们交代清楚。”
“不用不用……”
突然的靠近让孟瑶的神经紧绷起来,努力回答问题保持自己的镇静:“我习惯自己做饭了,而且煮个面不是什么难事,麻烦一点的菜,我会提前给周叔说。”
两人并排走到餐厅对坐,方槐序将刚出锅的那碗放在她面前,坐下后停顿片刻,认真地看向她:“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加一下微信。”
孟瑶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
方槐序轻咳一声,但语气仍然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谨:“我认真想过了,你的不自在和我们之间的不方便,大部分来源于我们的沟通不够。加了微信之后,更加方便同步行程,比如我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需要什么物件,你需要使用什么……都应该有足够的沟通,来……”
他顿了片刻后,眼神微微躲闪了一秒,继续补充:“来避免发生昨晚那样……不必要的尴尬。”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孟瑶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耳根烧得厉害,加上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她想也没想地立刻同意了。
两人迅速扫码加了好友,孟瑶的昵称是“Myao”,头像是她的大粉为她绘制的Q版猫塑头像,而方槐序的头像恰好是一只窝在沙发里睡觉的暹罗猫特写,十分恬静可爱,和他本人的反差极大。
两人的头像之间诡异地产生了连接,孟瑶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谨慎地看了一眼方槐序,但看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继续备注,也便不再多想。
加完好友,空气似乎又沉默了一瞬。
“那……吃饭?”孟瑶率先开口,结束了这短暂的交流。两人不再多言。
孟瑶是当方槐序真的开始每天给她发消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行为是在报备行程。
从那天起,她和方槐序的交流也真的多了起来,只是大部分限于微信。
【F:今晚有应酬,约十一点回。】
【Myao:收到,需要我等你吗?】
【F:不需要,早些休息。】
……
【Myao:明天下午我没课回来,应该会在书房。】
【F:好,我晚上七点后回家,八点在书房梳理一会工作。】
【Myao:好。】
【F:早上走的时候看见花瓶的花快枯萎了,今晚我回来的时候补上,有喜欢的品类吗?】
【Myao:啊?】
【F:没有特别要求的话,我就续上你之前的茉莉了。】
【Myao:……也行。】
……
【Myao:你晚上回来早的话,我让周叔做上你的饭。】
【F:行,还有半个小时到家,有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Myao:刚想下楼补一下家里的饮料。】
【F:(OK手势)】
就是这样简洁明了的对话,但两人的关系还是在连续两周之后变得比以往亲切了。
孟瑶不明白合约夫妻该不该像这样每日报备行程,一开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尽量错开在公共区域同时出现的时间。
但渐渐的,察觉到对方都是很有礼貌的人,两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孟瑶也适应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开始提出一些简单的要求,同时予以一些基本的关怀:他真的是个极其尊重他人又体贴的人。
但有时候,孟瑶也会稍微头疼于方槐序的过分体贴。
考研压力如山,孟瑶常常复习到深夜,用脑过度的时候饿得很快,经常半夜去厨房冰箱加餐。
但无论什么时候去,冰箱里总是塞满了各种新鲜的食材、水果和适合夜宵的零食或半成品。
起初她还以为是周叔补充的,直到有天晚上,她看不进去书,决定先提前去洗澡,站在二楼看到厨房微亮着的灯光,才发现方槐序在冰箱前站着,将餐桌上几大盒的牛奶和蓝莓整齐地码放进冷藏室,旁边的料理台上,还放着几个刚拆开的购物袋。
她终于才知道,冰箱的“魔法”源于谁。
但发现真相对她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她非常不喜欢亏欠的感觉。
当然不是因为她是哪门子的老好人,她不介意接受他人的好,但方槐序对她的好,牵连着联姻和林家,她不想等到有一天联姻结束、有一天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挣脱林家束缚的时候,还会被这其中产生的多余的情愫桎梏住手脚,影响到未来的判断。
所以第二天她会做好早饭,或者为他的书桌上添置些挂件、或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作为回报。
方槐序没有明确表示过他对这些东西的喜恶,但孟瑶只需要看见他使用、收下了,就默认他接受了这样的回报。
发现方槐序做了一分,她就这样做一分回报。
于是出于这种投桃报李的默契,明明是希望这场合作结束的时候,彼此都能觉得这是一段还算愉快、彼此尊重的经历,谁也不肯亏欠谁,但最后却意外地将两人的关系发展得更加亲密。
孟瑶抿不出到底哪一步出了错,工作上的忙碌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功夫。
“小孟啊!你看这数据!只要你每天再多播半小时,就半小时!这个月的流水绝对能翻一番!”
王强几乎天天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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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播时堵在门口,苦口婆心:“哥知道你忙,但你看,你这不也需要钱吗?外婆的病,后期的康复,哪一样不是烧钱的?就当为了外婆,再拼一拼,行不行?”
孟瑶被他念叨得心烦意乱。最终,她还是没能扛住压力,咬着牙妥协了,每天硬生生又多挤出了两个小时的直播时间。
超负荷的运转让她肉眼可见地更加疲惫,黑眼圈用厚厚的粉底都难以完全遮盖。
高频率的黑红曝光也终于带来了反噬。
这天,她刚到公司,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同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进来,眼神都有些闪烁和同情。
前台一脸凝重地把她拉到一边:“瑶瑶,你来了……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
孟瑶不解:“怎么了?”
前台叹了口气,指了指角落一个包裹,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今天早上,前台收到一个你的快递,拆开一看……”
她顿了几秒后,斟酌着用词:“里面挺血腥的……是死羊内脏,还有一张打印的字条……”
孟瑶的心猛地一沉,跟着她走过去。那个简陋的纸盒还扔在角落,里面一片狼藉,旁边那张白色的打印纸上,赫然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贱人!再蹭热度,下次就不是这些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沿着脊椎爬升,让她手脚发凉。
虽然直播以来没少收到网络上的恶意私信和评论,但这种直接找到线下、带有明确威胁意味的行为,还是第一次。
运营主管苏晓刚从会议室匆匆赶过来,本来想把这件事晚些告诉孟瑶,看现在孟瑶已经知道了,收拾好情绪先拨开人群解释:“已经报警了,也调了监控,但对方很狡猾,包裹是匿名的,监控也没拍到清晰正脸。”
苏晓担忧地看着她:“不过瑶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断播一段时间吧,我已经在和董事长协商了。”
孟瑶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她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那是躲就能躲得掉的。
她最大的“罪过”,大概就是顶着这张和林玥相似的脸,还在黑红的路上走得风生水起,偏偏这还是现在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王强也从会议室赶过来,搓着手,语气收敛了许多:“这……这也太吓人了!小孟啊,你看这事闹得,确实是哥考虑得不周到了……咱们最近先收敛点?直播时长……暂时先不加了,避避风头。”
他虽然说着保证安全的话,但眼神里依旧闪烁着对流量和流水的不舍:“你放心,公司肯定会加强安保,也会跟平台沟通处理那些过激的言论!咱们稍微调整下直播内容,未来咱们肯定是要转型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
最终,孟瑶的直播时长被缩减回了原来的两个小时,甚至偶尔状态不好还可以提前下播。
王强虽然肉痛,但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线下威胁吓到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
工作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那份冰冷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了孟瑶的心里。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疲惫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的脸,手机里,方槐序正好发来消息报备。
【F:今晚加班,晚上早些休息。】
她照例在键盘上删删减减地措辞,准备打下一些关心客套的话,却忽然感觉到像是胸腔塞了一团气一样,万分疲惫。
自己仿佛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挣扎,但无论哪一个,都像是带着假面在舞台上哗众取宠。
光鲜是假,只有她才知道,当每一束聚光灯打过来,全身上下的血液,在怎样叫嚣着不安。
9. 身份
09
最终,在苏晓的坚持下,孟瑶还是申请下来了一周的假期。
想到之后即将来到的毕业答辩,孟瑶不再推脱,决定暂时抽离出来处理学业。
搬去方槐序家里已有将近一个月,重返校园,空气中的弥漫着毕业季特有的青春氛围,这种相对单纯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暂时得以放松。
答辩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她扎实的专业功底和清晰的逻辑陈述赢得了导师们的赞许。
从答辩教室走出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身上,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世界上有太多努力了也成功不了的事情,学业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站稳脚跟的领域。
“瑶瑶!这里!”
不远处,好友何嘉兴奋地朝她挥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瑶瑶,终于找到你了!”
今天除了答辩,还有上岸研究生的表彰,何嘉手里还捧着表彰奖状地朝她小跑过来将她抱住:“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等会你还要去工作吗?”
“我最近休息”,孟瑶也是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回抱着她笑容明朗:“太棒了嘉嘉,朋友圈早就刷到你收到复试消息了,恭喜你!”
一提到考研上岸,何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回味:“真的是好险,我初试压线过的,还好大二的时候你拉我一起参加了那么多比赛,不然我复试肯定……”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主播吗?”
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孟瑶循声看去,是她们同班的同学陈雪飞。
此刻她和好几个朋友围在一起,晃悠着手机上孟瑶的直播画面,言辞轻蔑:“不用在网上辛苦表演了吗,怎么有空回学校了?听说考研分数出了,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啊?学业和工作兼顾不上了?”
这话刺耳又刻薄,孟瑶眼神无奈地淡下来。
她和陈雪飞是高中同学,但两人是大学到了一个班,孟瑶才认识她的。
但自打认识陈雪飞以来,她对她的恶意好像就没停下来过。
孟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恨意从哪来的,但和社会上的阴险相比,她这种明目张胆地嘴上占便宜的伎俩,就显得可爱多了。
孟瑶真的懒得和她争辩这种无异议的东西,但何嘉是个暴脾气,立刻呛回去:“陈雪飞你今天没刷牙吗,开口满嘴酸臭?瑶瑶成绩年年前几,想考研随时就考了,不像某些人只会盯着别人挑刺,显着你了?”
陈雪飞气得涨红了脸:“你!”
“你看我们瑶瑶理你吗?”
何嘉对她吐了个鬼脸,陈雪飞见孟瑶始终只是看着不语,自觉没趣地带着人离开了。
何嘉见她走了,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喃喃:“一天天的,这么关注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暗恋你呢……”
“不管她了,今天我还要多谢我们的大辩论家。”
孟瑶笑着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委婉地移开话题:“正好是你的好日子,我昨天就定了餐厅,现在时间快到了,要把宿舍的人都叫上吗?”
“好啊好啊,走吧!”何嘉每次都很容易被她带走注意力。
回宿舍等到另外两人答辩回来,四人一同去了餐厅。
聚餐期间气氛热烈,何嘉喝得脸颊微红,搂着孟瑶的胳膊,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瑶瑶,其实最该上岸的是你……你成绩那么好,要是从大三开始就准备,肯定没问题的,那样我们还能一个学校……怎么就突然不考了呢……”
孟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下。
大三那年,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她被迫四处借钱,光是活下来就足够艰难,更不说考研。
那段灰暗的日子,她谁也没告诉,她一向是不喜欢外露自己的私事和情绪的人,需要的也不是同情。
回想起来,她也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轻松却坚定的口吻说:“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路。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打工攒了不少钱,够我空窗半年备考,说不定来年还能来给你当学妹。”
“那可好……”何嘉傻笑着,很快就高兴起来:“等未来你考上了,我来带你,咱们继续天下第一最最好!”
聚餐临近结束已经是傍晚,孟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陈杰。
孟瑶没有多想地接起来,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声音:“孟小姐,您今天有时间吗?”
孟瑶愣了下,如实回答:“嗯,怎么了?”
“方总吩咐我来接您试婚纱,车十分钟后到您学校东门口,您方便的话就可以过来。”
包厢内一片安静,孟瑶心头一紧,扭头看见离她最近的何嘉,正以和她同样错愕的表情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孟瑶面上不动声色,对着电话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我准备一会就来。”
挂断电话,何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问:“……谁啊?第一次见你这么正式。”
“一个兼职”,孟瑶自然地将手机放回包里,随意地编织了个谎:“之前接了个婚纱的商业拍摄,那边派车来接了,等会我得先过去,可能没时间陪你们吃饭了。”
“商业拍摄?这么厉害?”何嘉神情立刻放松下来,勾走注意:“是哪家公司啊?还专门派车?”
“一个小工作室,可能今天正好顺路”,孟瑶含糊地应付过去,紧紧地抱了抱何嘉:“我先走了,回头有聊啊!”
和何嘉等人告别完,她干脆利落地朝东门走去。
刚到东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奔驰S级停在路边,车旁的陈杰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清秀,风度翩翩,穿着隆重地等待着。
尽管停在了不显眼的位置,这一幕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孟瑶有些尴尬,她向来不想引人注目,正想打电话给陈杰让他先去个不怎么扎眼的停车场,陈杰扫视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孟瑶的身上,很快步地迎上去,微微躬身:“孟小姐,让您久等了。”
“没有没有……”感到有目光挪过来,孟瑶见跑不掉,快步往车的方向去:“别让方先生等久了,咱们快点吧。”
“方先生还在工作,我先送您去公司。”陈杰没有察觉哪里不对,一边微笑一边礼貌地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孟瑶顾不得身后看热闹的声音,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驶离,陈杰坐在副驾,继续递过来一个平板:“孟小姐,这是初步筛选的几家婚纱品牌和高定,您可以先看看,等会都会送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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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方总会议结束之后会陪您一起。”
孟瑶安静地接过平板,浏览着那些奢华至极的婚纱,目光扫过那些惊人的标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应道:“好。”
但即使面上平静,微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触动。
这些华服与她的世界相距甚远,她只是一个暂时的穿戴者。
车停在天暮集团总部大楼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耀眼的光芒,气势迫人。
陈杰在前面带路,领她通过高层专用通道,直达高层。
这里极其安静,地毯厚实,空气里弥漫着和方槐序身上一样的昂贵淡香,认识陈杰的员工路过打招呼,无一不是装扮精致的精英模样,偶有目光扫过身边那位年轻漂亮、但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孟瑶。
但孟瑶表现地超脱常人的冷静,没有好奇张望,也没有怯懦不安,身边的人也不易察觉地移开视线,步履匆匆离去。
“方总会议还没结束,我去确认一下进程,劳烦您在这里稍作休息。”
陈杰将她引入一间宽敞的休息室,给她倒了一杯茶便关门离开。
她进门前注意到,这间休息室是单面镜墙的设计,能让她很好地窥视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终于能一个人独处后,她松一口气,抿了口茶将目光投向外面,工作的人们照旧工作、交谈,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这才完全放松了警惕,露出了二十出头的女孩该有的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像个左顾右盼的小狐狸,新奇地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环境。
过没一会,不远处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群人走了出来。
孟瑶一眼就看到了方槐序,他被许多人簇拥在中间,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身旁的人提到了什么话题,他轻笑一声,周围的人随后很快跟着他陪笑。
与在家的绅士优雅不同,方槐序的眉宇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压迫和高人一等,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松弛和不容置喙的锐利。
陈杰走到他身边说了什么,方槐序抬眸,视线挪到休息的方向,正好和休息室里的她对上目光。
她立刻心虚地背身坐回了沙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槐序又看不见她,但刚才的那一幕俨然在她心里划开了一条线——这里就是方槐序的世界。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差距:若不是这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直到门被推开,陈杰出现:“孟小姐久等了,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应该是要去试婚纱了。
孟瑶没有多犹豫,起身跟上他的步伐,没想到刚扭过头,就看见了方槐序和他身边的那群高管们,正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孟瑶和他们保持着尴尬的对视,继续揣摩方槐序现在的意思,以为他是让她先跟陈杰去换个地方休息,解释道:“陈助刚跟我说换个地方。”
然而,方槐序只是对着陈杰做了个不用的手势,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无波地向身边的人介绍:“这位是孟瑶,孟小姐。”
他停顿了一秒,清晰无误,没有迂回地补充:“我的妻子。”
10. 方向
10
方槐序那句无比清晰的“我的妻子”后,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周围人的目光逐渐从好奇变为了惊讶,随即很快变为一种更深意味的恭维,纷纷向她致意:“孟总好、孟总好……”
在场的人面相无一不德高望重,年纪大都在三四十岁,凭资历,孟瑶哪受得住这几声“孟总”。
但眼下更不能驳了方槐序的面子,孟瑶落落大方地欠身:“幸会幸会,我这才刚来,大家都这么客气,我都紧张起来了。”
众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方槐序身旁某位似乎想找话题:“孟总看起来真是亲和又年轻,不知道平时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咱们之后有没有机会合作合作?”
然而这话却猝不及防地问到了孟瑶的痛处,她的笑容僵住了一瞬,心脏微微收紧。
尽管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黑红主播这个词汇,似乎在这样高雅环境的衬托下,变得尤为难以启齿。
她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但就在她凝住了几秒后,方槐序却自然地上前半步,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的同时漫不经心道:“她年纪小,目前还在读书,在准备考研。”
又是一阵沉默。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孟瑶屏住了呼吸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方槐序也正在看着她,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刻,他轻轻点了下头,似乎是在暗示她不必紧张,很快便收回了手。
她迅速反应过来,是方槐序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在帮她解围,于是也顺势接话,笑容重新变得自然:“是的,今年毕业。”
方槐序对孟瑶的反应速度略感欣慰,转身吩咐:“陈杰,先带孟总去我的办公室,订些茶点。我们大概还需要十几分钟,很快上来。”
陈杰了然:“好的,方总。”
围绕孟瑶的话题迅速结束,众人也散去准备。
方槐序离开前对孟瑶说道:“别紧张。在这里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语气是告知,但却不让人反感。
孟瑶心头似有触动,点头:“嗯,你忙。”
方槐序走后,陈杰带着孟瑶进电梯直奔顶层,整层都是方槐序的办公区域。
孟瑶环顾着这豪华得过分的办公室,除去办公桌椅和成堆的文件,这里的配置几乎和一个家无异,日常起居洗漱一应俱全。
她也总算相信了周叔说的,方槐序的确是把公司当自己第二个家。
随着她坐下后,电梯“叮”的一响打开,和陈杰订好的茶点一同上来的,还有三个拿着大包小包的女孩。
陈杰解释:“不知道您的口味,随便订了些,您先试试。期间她们会替您收拾好妆容,婚纱过一会就送上来。”
造型师们已经熟络地在桌前打开化妆包,孟瑶惊讶地看向陈杰:“直接在这里试吗?”
陈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您在车上看到的那些款式,也会有专门的人帮您穿戴,不用担心。”
孟瑶的耳后窜上一股暖流,不太自然地迎着化妆师们温柔的碰触深吸一口气。
尽管在此之前,因为有在林家渡过过一段时光,有对这样家族的日常奢靡生活有过预设,但当真的经历着这样的日子的时候,孟瑶还是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不自在。
这种从头到脚都有人照顾,处处都有人恭维的日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一个“方槐序妻子”所带来的世界太具有迷惑性,和她熟悉的日常相隔甚远,也很清楚,这样的生活也该是她这样的人追寻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第一次露怯,尴尬到无措又茫然。
方槐序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化妆师已经替她梳妆完毕,婚纱被整洁地排布在空处,几位年轻的女孩站在搭好的帷幕前等待,做好了准备:“方先生,孟小姐,我们就先从左边的开始试穿,您看可以吗?”
方槐序朝她的方向认可,转头示意:“开始吧。”
孟瑶点头,在女孩的帮助下穿上了第一件繁重的蕾丝拖尾婚纱。
沉重的分量勒得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旁边的女孩们却称赞连连:“孟小姐的气质真好!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方槐序似乎并未在意身边的称赞,微微蹙了下眉,和孟瑶商量:“太繁琐,我觉得有些压住你了。你觉得那件缎面的怎么样?”
孟瑶没想到婚纱还要她来参与挑选,愣了下后,扯了扯嘴角:“那件也挺喜欢的。”
接下来试穿的几件,方槐序都会在她出来之后,仔细给出意见并询问她的看法,孟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正好方槐序的给出来的意见也中肯专业,便顺着他的意思走。
直到试到一件腰线利落的一字肩缎面主纱,方槐序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清晰的赞许:“很衬你,你的意见?”
孟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套婚纱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整体内敛而娴静,她的颈线优美,流畅的剪裁将她纤细的腰身衬托得完美,绸缎舒展的光泽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珍珠般的光。
不喧宾夺主,反而将她衬得像一只优雅沉静的天鹅。
孟瑶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笑:“不愧是方先生的眼光。”
方槐序安静地看着她许久,忽然叫走了其他人,自己也走进了试衣间。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完离开,他刚好换上了和她搭配的白色西装走了出来,上前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示意看向镜子。
镜子里,她的身高刚刚好到他的肩头,一个温婉沉静,一个风光霁月,真是一副相当温馨的画面。
“脊背再挺直一些”,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微微抬手,虚虚地比划了一下她的肩膀:“肩膀打开。”
孟瑶照着他的指示调整,他看着镜子中的她,眼神专注:“就是这样,很好。”
他的目光带着温度,只是隔着镜子就足够让孟瑶紧住呼吸,更不说他现在就站在她身后极近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张力,他的动作恪守着绅士的边界,却忽然低下头,扬起唇哑声:“原来是只纸老虎。”
什……
孟瑶愣住,不敢相信刚才那句俏皮的打趣是出自方槐序的口中。
“怎么这么紧张?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生。”
方槐序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温和地望着镜子里神色僵硬的女孩:“你很好,也值得最好的呈现,不要怯场。”
他的笑无疑是认下了刚才那句玩笑,这次孟瑶肯定他绝对知道了自己的窘迫,被戳破了尴尬后,又难为情又不甘心。
但这个插曲倒是意外地冲淡了方才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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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情绪。短暂的安静后,她决心要为自己扳回一城,重新看向他换了个话题:“就是挺惊讶的,刚才在楼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备考?”
“每天都在书房,不小心看到你的复习资料了”,他重新抬起身:“而且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安于现状的人。”
“看起来?我很像个书呆子?”孟瑶也开玩笑回去,扬起的唇角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也是,我这样的情况,只能幻想一下读书改命。”
方槐序却顿了下,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有梦想是好事。”
梦想。
她垂下眼睫,心中长叹一口气:像她这样在困境中挣扎求存的人,哪里还有时间管什么梦想,简直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但方槐序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继续补充:“如果没有成功就是失责,那么人生所有的尝试都是耻辱。”
他坚定地否定了上一句:“努力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说完,他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温和:“我知道你平时工作也承受了很大压力,这个年纪能同时兼顾着学业和工作,还有能有自己清晰的未来规划,已经很了不起了。”
孟瑶再次陷入沉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中认为最不堪和狼狈的一面,会被他人这样评价。
一股汹涌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冲上鼻尖和眼眶,她迅速别开视线压制住了那股情绪,借口整理并不存在的褶皱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害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喉间的哽咽。
她也没想到,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第一个激励她继续朝着这茫然道路继续前进的人,会是这个只有过寥寥接触的联姻丈夫。
无论如何,向上总是没错的。
她仿佛突然茅塞顿开,了然地笑了笑。
试图平缓住呼吸时,脑后传来温和的碰触,一双温厚的手忽然在她脑后轻柔地揉了揉,她刚收拾好的情绪险些又漫上来。然而等她再次抬起头,镜子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礼貌地转过身,正假装整理着桌旁的配饰。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明亮坚定,确认了自己不会再出意外,挺直了背脊走去他的身侧,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释然笑容:“谢谢,我们继续试剩下的吧。”
方槐序欣然:“好。”
接下来的流程变得异常顺利,孟瑶也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开始主动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婚礼的流程事项也都和方槐序进行了简单的沟通,眼中多了许多从容和自信。
方槐序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但总能精准地指出关键。
两人合作得十分顺利,孟瑶第一次觉得,这场婚姻并不全是一件坏事,至少让她窥见了一个更高、更广阔的世界。
也让她接触到一个……在她此前从未见过的,从骨子里散发着涵养的优雅绅士。
她依旧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想某天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但另一个新的念头,却在和方槐序的日益接触中逐渐滋生。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能凭着努力,真正有资格平等地站在这个她现在不敢肖想的世界,成为像方槐序这样自带光芒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心脏有一瞬间的加速。
也许不只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更是因为她仿佛看到了迷雾前方,属于自己的奔赴方向。
11. 婚礼
11
婚礼的日子如期而至,场地选在一处庄园酒店。
清晨天还未亮透,孟瑶就被接回了林家别墅,巨大的衣帽间里,她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平静地任人替她上妆。
林天海推开门,父女俩的目光短暂交汇,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脸上踌躇满志:“都准备好了?”
“嗯。”孟瑶淡淡地应了声,并不多言。
林天海没有立刻离开,挥手让其他人离开,造型师离开去准备配饰,他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认真端详着镜中盛装打扮的女孩,眼神复杂。
“真是……很漂亮的年纪。”
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随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严肃:“瑶瑶,今天是个大日子,关乎两家人的脸面和后续的合作,演得更像些,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眼中的冷意暗示着不允许她有任何差池,孟瑶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抵着掌心,点头:“明白。”
门后响起叩门声,造型师拿着装备重新走进,林天海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拍了拍她的肩膀:“爸爸不打扰你了,别紧张。”
造型师不明情况,附和地夸赞:“这么幸福的日子,紧张一下也在所难免,不过小姐一定是今天最漂亮的公主。”
孟瑶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胃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错位似的翻涌。
她哪里是什么公主,只是个穿上了水晶鞋,心知肚明十二点钟声总会响起的灰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抵达了婚礼现场,又是怎么捧着花站到了大门前。
宴厅两道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也随之响起。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发出小声的唏嘘。
头纱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犹能隐约窥见一张清冷俊俏的年轻面庞,孟瑶身前捧着一束圣洁的花束,一如她本人一般温婉,在这恬静的灯光下,仿佛也真的做了回童话里的公主。
孟瑶只觉得灯光刺眼,走上前挽着林天海的手臂,一步步地走上铺满花瓣的走廊,林天海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低声在她耳边告诫:“笑一笑,抬头,别丧气个脸。”
孟瑶闭上眼片刻,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视线正好落在站在尽头等待的方槐序。
他今天也将头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五官,身穿经典的礼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英俊得让人屏息,目光沉静专注的望着她。
她下意识地回避视线,余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主宾席的一侧,一个穿着香槟色礼裙的女人。
只一眼,孟瑶就认出来了她:林玥。
她的姐姐。
她忽然愣住,以前对林玥的了解,仅仅来源于网络上精修过的图片和视频,或是父亲口中那个被宠坏了,四处惹是生非的麻烦精,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眼前看到这个娇艳夺目的人。
她们的容貌确实有六七分相似,但林玥的眉目明显要比她精致动人得多,肌肤莹润透亮,举手投足间的那种被万千宠爱浇灌出来的张扬和自信,让她像一朵盛开的极致的红玫瑰,浓郁至极。
孟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一瞬间,复杂的情绪如失控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设想过无数次和她的见面,或许自己可以更加平静,从容地接受这个活在她对立镜像中,生来就拥有她不曾拥有过的一切的姐姐。
但那些被深深压抑住的卑劣情绪,还是在见到她的这一刻迅速疯长。
她人生为数不多的嫉妒和不甘,全都献给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现在更是如同沉渣一般被汹涌翻起。
为什么明明流淌着相似的血,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泥潭挣扎,为什么她们的人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为什么她就要为了生存拾人牙慧,模仿着她的模样,接替她的错误哗众取宠?为什么她只能通过接手她错过的人生和未婚夫,换取来一丝喘息的机会,还要时刻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活?
方槐序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好到让她恍惚间忘了,她是个被随意卖掉的棋子,这场盛大婚礼的光鲜,实际是建立在一场屈辱的交易上。
事实上,连她不要的婚姻,都能被别人视作她梦寐以求的恩赐。
可又有谁在乎过,哪怕真的要结婚,她也只能想邀请上她的朋友,身边站着最爱的外婆,再由她将她交给对面那个她爱着的人,再听完台下人发自内心的祝福。
可现在呢。
外婆躺在冰冷的医院里前途未卜,甚至不知道她踏上了怎样一条道路。身边这个外人看来最重要的角色,变成了将她当做筹码的父亲,即将把她交给一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男人。
她要瞒着所有她深爱着的人,完成这场她人生中本应是最闪耀幸福的时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甘心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她想着林天海的警告,想着过往所有的不公,又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但那股难以抵抗的洪流,还是逐渐冲垮了她努力维持的镇静。
音乐还在继续,林天海已经将她的手放入了方槐序的掌心,主持人在旁宣读庄严的誓词。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孟瑶张了张嘴,那句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我愿意”却卡在了喉咙。她抬着头,眼底万千的情绪汹涌,最终化作了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直冲眼眶。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一向从容不迫的方槐序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手足无措,看着那精心修饰的脸庞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完全僵在了原地。
直到身边的主持人迅速解围:“新娘子太感动了,但我们的仪式还是要继续的……”
孟瑶猛然惊醒,很快从失控的情绪边缘拉了回来,强行压下眼底的水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仓促却足够得体的腼腆笑容,用不大的声音清晰道:“我愿意。”
不能失态,绝对不能。
“现在时间留给新郎新娘!”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台下欢呼声四起。
然而两枚闪亮的银戒带上无名指,方槐序却清晰地看到了她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空洞,错愕的视线在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后,逐渐恢复沉稳。
他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流程亲吻她,反而抬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的脸颊,为她抹去了脸颊旁未干的眼泪。
指尖温热而略带薄茧的触感短暂地停留在皮肤上,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孟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抬眸时,对上他了然的视线,笑意温和地为她找了个解释:“新娘腼腆,下一个流程吧。”
台下也是一阵细微了然的唏嘘,在他们看来,方槐序这个自然无比的动作,完全是恋人之间的爱怜体贴。
她垂下眼睫,心底的那根弦紧紧绷着,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圆回了场。
仪式照常进行,孟瑶也在极尽所能地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直到中间换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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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时才松一口气。
方槐序陪她一同走向临时休息室,走廊安静,他才问:“刚才……没事吧。”
“没事。”孟瑶回答的很快,不敢看他的眼睛,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搪塞:“就是太紧张了,既然是演戏嘛,当然要演得真一些。”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真是她编纂好的剧情。
方槐序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有很多想要说的,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快去换衣服吧。”
孟瑶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似的走进换衣间换上了敬酒服。
胃里那股翻涌着的恶心自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她想去洗手间静一静,还没歇上一秒,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就从身后响了起来。
“哭得那么真情实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有一腿。”
孟瑶的身体一僵,转过身后,看见林玥正慢条斯理地从门口走进来,不紧不慢地关上手中的化妆镜,眼神轻佻地上下将孟瑶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讥笑道:“不讽刺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孟瑶的呼吸紧促了起来,显然没有想到林玥会主动来招惹自己。
今天对方家和林家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日子,本来婚礼上的插曲就让她有些心虚,孟瑶现在完全不想惹出来什么是非,脑子里正飞速运作着是否该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时,却被林玥视作了软弱。
林玥更加不屑地哼了声,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靠着模仿我才能混口饭吃,让我爸出钱给你那个病痨鬼外婆治病,现在还捡了我不要的男人,才能勉强站在我面前……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乖乖给我们家当条摇尾乞怜的狗,祈祷你风光的日子更长久些吧。”
提到外婆,积压的一整天的负面情绪忽然在这一刻被林玥这番刻薄的话点燃。
孟瑶脑中仿佛有一根被紧绷着的弦被啪地一声挑断。
面前这个自视甚高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她这样的人是怎么为了生存拼命顽强地活着,更不知道她对她的恨和嫉妒,已经积攒了将近数十年。
林玥用冷言冷语维护起来的自尊,比起她付出的努力,有多么的不值一提。
她淡淡地抬起头,视线锐利无比,冷笑一声:“林大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两件事。”
她向前一步,气场陡然压过对方,靠着洗漱台淡淡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是你爸主动出钱出力,让我归林家的籍,求我嫁给方槐序……你不要的男人?你才是被方家退婚那个的人吧。”
“你!”
林玥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和毫不留情的话气得脸色骤变。
她刚想要开口反驳,孟瑶根本不给她机会,极快地竖起第二根手指,字字诛心:“第二,你说的对,我就是拿着你们林家的钱,给我外婆治病。甚至你爸为了我能好好跟方槐序过日子,还要四处牵线搭桥替我外婆找医生……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吧?这次你爸怎么不纵着你了?我猜你也是说服不了你爸,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专程来这里找我两句不痛快过过嘴瘾吧。”
林玥是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副被戳中的心事的表情,眼底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憎恶,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孟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狗仗人势?”
孟瑶不以为意,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林玥难看至极的脸色,嘴角扯出一抹带着快意的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丢过去:“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是拿着你们林家的钱,用着你们林家的关系,去睡你林大小姐怎么也得不到的男人了。你准备怎么办呢?林大小姐。”
12. 维护
12
说出来了。
孟瑶从未觉得像此刻这样痛快,她深吸一口气,心跳狂跳不止,也不管自己是出于自我防御还是私心说出来的那些话,但当看到林玥那张逐渐扭曲涨红的脸,她发自内心地无比畅快。
欣赏完毕,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然而转出门没几步,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里。
方槐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侧身站在了离洗手台不远的走廊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似乎正在等着她。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廊灯下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但孟瑶心中一沉,总有种直觉:刚才在洗手间里的话,他肯定都听到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先带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堪,如果可以体面生活,谁也又愿意踩低自己,说出那些狰狞刻薄的话。
但她此刻冷静异常,伴随着破罐子破摔的冰冷:听见了又怎么样,反正迟早会装不下去。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善妒又记仇,他迟早会知道,早些揭穿也省了之后,还要和他伪装那份本就不存在的温良恭俭。
原本想主动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孟瑶!”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声音,林玥也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再没了平时镜头前的优雅得体,脸色铁青,眼神就差没喷出火。
然而当看到孟瑶和不远处的方槐序时,林玥却怪异地沉默了一瞬。
气氛静得过分,林玥忽然站定,双手抱着胸前,讥讽地扯了嘴角:“哦,我说怎么没走呢,原来这个禽兽也在。”
寻着声音,方槐序淡漠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后又淡淡移开,继续望着窗外的方向呼出一口了然的雾气,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咒骂。
“还没学会别当着女士的面抽烟吗?假绅士。”
林玥压根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离开我之后,眼光变得差了很多嘛,找这么个冒牌货。”
孟瑶心头一惊,眼光摇摆地盯着两人。
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过往?
“你好像总对我有误解,我从来没有标榜过我是个绅士。”
方槐序却像是忽然听到了孟瑶的心声似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按灭了烟后双手揣兜转过,缓缓抬眸:“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也让我很惶恐,别把你的个人情绪带到这里。我记得我们唯一有可能的交情,只限于大学四年的同窗时光吧。”
林玥怒极反笑:“你惶恐?”
方槐序的声音平静无波:“诚惶诚恐。”
林玥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不断地点着头,挑了下眉:“行,你贵人多忘事,我也不想提以前的事。现在你既然选择娶了她,是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姐姐?”
孟瑶听着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呆滞地僵在原地。
方槐序静静地看了一眼林玥,随后极其自然地走到孟瑶的身边,视线转向她,突兀地开口:“你叫她姐姐吗?”
孟瑶愣了下,下意识诚实回答:“不叫吧……”
“行。”
方槐序的声音依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瞬间打断了现场所有的声音:“我听她的安排,她不认,我也不认。”
林玥彻底没有了好脸色,孟瑶正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槐序忽然面向她伸出了手:“该去敬酒了,走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玥被他这种无视的态度气得呼吸急促,孟瑶看在眼里,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沉默地搭上他的手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孟瑶用余光瞥到,自始至终方槐序都没有再朝着林玥的方向看一眼。
孟瑶被动地跟着他往前,大脑一片空白:林玥和方槐序似乎很熟络,他和林玥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她从未见过方槐序那样漠然的模样,他们谈话中的交情、假绅士、冒牌货又是指的什么?
还是说……之前对她的体贴和关怀,也都是出于这张和林玥相似的脸吗?
孟瑶紧紧地吸了一口气。
这种可能性简直太过狗血,以至于让孟瑶难以抑制地望了一眼方槐序的脸,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五味杂陈。
敬酒环节还要继续,两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风度,方槐序神色如常,从容地向各位来宾致谢。
孟瑶跟在他身边,努力扮演出幸福新娘的角色,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不断地观察着身侧的这个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来一丝一毫的漏洞。
然而他面色如常,找不出任何异样。
终于,敬酒来到了主宾席,林家所在的一桌。
林天海的脸上堆满了笑,起身说着祝福的话,林玥的母亲陈湘也慢腾腾地起身,眼神和林玥如出一辙的傲慢,冷冷地扫过孟瑶。
林玥本人更是装都懒得装,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低头摆弄酒杯,周身散发着极低的气压。
林玥身旁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正和她窃窃私语着什么,忽然开口看向孟瑶嗤笑,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几桌人都隐约听到:“方总,我们刚刚才说到有意思的事情呢。”
她边说边端起一杯酒,不怀好意地捂了捂嘴:“您这位太太,我看着面熟,所以刚刚上网搜了一下,原来就是那个天天在直播里模仿我们家玥玥的网红,羊呓瑶啊。”
她边说边翻出来了手机中的视频,画面里孟瑶正用夸张的表情动作,模仿着林玥之前在演唱会上的造型。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有眼疾手快的宾客,已经在悄悄地将那女孩手机里的画面调出,实在难以和今天模样温婉恬静的新娘相提并论。
那女孩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里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显然是林玥授意的反击。
孟瑶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尽管从决心从事这一行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觉悟,但在这么众目睽睽下被揭开最不堪的一面,她还是很难立刻平复下心情,端着酒杯的手指缓缓收紧。
“小玥,管好你的人。”
林天海低声的呵斥唤醒了在场的人,林玥身边的那个人闻声,不满地退回到了林玥身后。
孟瑶也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些讥讽是事实,她追究不了,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稳住场面,于是下意识地看向方槐序。
然而方槐序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侧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询问,仿佛是在确认这个信息。
难道说……方槐序其实还不知道她的实际工作吗?
这一刻,孟瑶的心总算彻底沉了下去。
林天海大概给她也编了还算漂亮的背景,但肯定没有提过是这样不体面的工作。
仔细想来,方槐序也只知道她在做直播兼职,并不知道她在互联网上扮演着怎么一个滑稽的角色。
一股绝望感裹挟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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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后,赤条条地被丢到了人群中。
她再也做不出表情,甚至有些释然地想笑。
那又怎么样,想要通过这场联姻获益的人又不是她,她就是拿了钱,卖个人,再来结个婚而已。
更何况现在婚都已经结了。
都沦落到卖自己了,管什么丢不丢脸。
倒是这些命好的家伙们,也换一换位,感受一下和她一样的困窘了。
于是面对方槐序的困惑,她干脆就这么直直地对着他盯了回去,预料到之后的风暴,扯出来一个自己也想象不到模样的笑。
方槐序别开了视线,似在思考。
孟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回怼准备: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又不是她,能怪谁?怪她这个商品不会思考吗?
要怪就怪他婚前不好好做好调查,要怪林天海管不好自己的女儿,怪林玥嘴贱非要来招惹她呗。
然而,预料中的争执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孟瑶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方槐序将她拢得更紧,高大的身躯像是一道宽阔的墙壁,环视一圈后,声音和那道身躯同样威严:“今天在场的某些人,理解能力实在令人费解。看不出来这是一场婚礼吗?”
他的眼神定在林家一众人身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感谢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样的提醒。她的过去我不清楚,但你们最好清楚,她现在、未来,都会是我方槐序的妻子,她的职业、选择、决策,也代表着我的态度。”
没有激烈的反驳,也没有试图辩解。
方槐序用一种更加直白强势的方式,将焦点转移到了自己和林家的身上:“她耳根软,好说话,不代表我也会轻拿轻放。在我们大喜的日子,故意提及她有争议的处境。我可以把你们的行为,理解成对我们的公开挑衅吗?”
这番话犹如巨石投入水中,激起更大的波澜。宾客们面面相觑,眼中有的是鄙夷和好奇。
方槐序这几年的发展本就了不得,更不提他背后的方家。
眼看方槐序的态度如此明确强硬,林天海再也坐不住,厉声拍桌:“林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就是管不住你的嘴!”
“……爸?”从小到大都没被父亲这样吼过,林玥一瞬间红了眼眶。在林天海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愤然地抓起包离去。
她身边的女孩也讪讪地低下了头,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气氛闹成这样,就连一向看不懂气氛的陈湘都察觉出来了,林天海确实需要和方家合作。
此刻大家都僵在原地,她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举起酒杯主动敬过去:“对,槐序说的对!林玥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我回去教训她!重要的是你们小两口以后和和美美的!来来来……”
孟瑶仍被方槐序揽着,僵硬地完成了敬酒。
直到离开那张桌子,她还处在一种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但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是那么真实,他刚才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已经不知道方槐序是怎么想的了,更不理解他今天到底是出于责任还是体面,做出来了维护她的举动。
可不是要和林家合作吗,怎么又当众给他们难堪?
“回家吧。”
等她再度听到方槐序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车前。
他侧脸冷硬,看不出半点情绪:“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13. 心跳
13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公寓。
孟瑶弯腰,脱下折磨了她一天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看向身后的方槐序,背影僵硬,直到灯被轻轻碰开。
空气中还弥漫着熟悉的淡香,她知道方槐序一直在看着她,但尽管已经打开灯,她还是逃避地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换上拖鞋随手取下湿巾擦手,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这里无比了解。
毕竟已经和方槐序在这个空间内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不由得顿住,终于还是选择了正视问题,回头朝方槐序看过去。
他果然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有了想沟通的想法后,也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上椅背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紧绷地像拉满的弓弦。
“你……”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沉默半晌,方槐序淡淡开口:“你先说吧。”
孟瑶平静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吧。”
方槐序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摸样,思绪复杂地走到吧台前倒了杯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今天婚礼上,林玥朋友提到的那个……你的直播,我之前并不知情。”
果然。
孟瑶心跳快了些,但依然强迫着自己坦然面对:“我以为林天海跟你说过,我有兼职,在一家娱乐公司做网络直播。”
方槐序若有所思:“我知道一部分,你平时的直播内容是什么?”
“林玥是网络热议很高的歌手,我和林玥长得很像,在利用她的热度给自己引流”,孟瑶的呼吸逐渐收紧,原本想坦诚一切就好,话到嘴边,却还是没忍住隐藏那些更加不堪的细节:“主要靠模仿她的造型,说一些有争议性的话题,吸引她的粉丝,或者黑粉的流量和打赏。”
“这样的直播形式收益很高吗?”
方槐序思考着,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眉间的郁结更深,或者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你们说的有争议性的话题?是指……”
他微妙地顿了几秒后:“是指你今天在洗手间和林玥说的那种话题吗?很有热度?”
洗手间说什么争议性的话了?
孟瑶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大概说的就是那些对林玥冷嘲热讽的话吧。
她真的累了,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可以更直白一点,是想问我平时在直播间里,是不是今天那样的泼妇形象,对吗?”
“不是那样的意思”,方槐序松开了杯子,语气依然客观:“我接触网络不是很多,所以想了解这份工作的性质,如果你觉得……”
“没有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孟瑶的话打断了他,她压抑了一天的火气,此刻被烧得更旺,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和你想得一模一样,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她骂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在模仿她,装疯卖傻赔笑脸,拾人牙慧,靠几个打赏钱,支持我继续活下去。方先生现在才开始评估我这个合作方带来的潜在风险,是不是有些太晚了?还是说现在才需要重新计算我这个职业给你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吗?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在婚前就问清楚呢?”
方槐序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解读他的问题,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他刚想开口:“我没有歧视的意思……”
“不用解释,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恶心”,孟瑶再次将他打断,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是我不想选择更体面的生活吗?你们这种生来就在云端的人,试过这种在泥潭打滚的滋味吗?我不在乎有多少人会瞧不起我,踩着我的脊梁骨嘲笑我,对我来说,生存下来就是我唯一的准则。”
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直视他,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哗众取宠?在你看来是很不堪的词吧,但这就是我现在唯一能最快赚到最多的钱的方式。我不需要你喜欢,也不需要你理解,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看得起我,我就是要用这种你们看起来,最卑劣、最不堪的方式狼狈地活下去,什么狗屁面子,我要吃饱了饭才能有尊严,才能等到有朝一日,能把你们瞧不起的那一份无数倍的还回去!”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倔强而冰冷,像是瞬间炸了毛的猫,很久才平复下语气:“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觉得我虚荣、恶心、善妒,有辱你们方家的门风,你可以找林天海结束这场闹剧。”
她彻底地累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捂着脑袋慢慢低了下去,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完全没有头绪。
接下来怎么做,怎么跟林天海交代。
但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一边在直播间亢奋,一边在外婆面前若无其事,现在还要抽出精力跟方槐序演相敬如宾。
她不过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真的已经忍受到了极限。
不管了,能畅快一回也算是值得,反正跟现在能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一步步地赚来的,总有机会能再赢回来。
人只要还活着,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受不了这种生活,总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日子,没注意到方槐序彻底地沉默下来。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仿佛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清她,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激烈情绪和深沉的屈辱。
他脸上惯常的冷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安静后,他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孟瑶,对不起。”
孟瑶紊乱的思维忽然被一句话打断:对不起的意思,是要准备离婚?还是说之后的安排?
她没有动,准备继续听方槐序的陈述。
“是我的错”,他继续说道,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背脊上:“我习惯了先去评估价值的沟通方式,忽略了你的感受,可能在你看来,我刚才的语气很像是居高临下的批判,但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我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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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太了解这个行业,想先了解清楚你面对的处境是什么。”
“现在了解清楚了吗?”
孟瑶的语气疲惫,抬起沉重的头看向他:“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不管是什么样的安排,我都可以接受,只是林天海那边,你可能要……算了,我自己去沟通。”
“不用,你如果和他关系不太好,那就由我去说吧。”
方槐序说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征求孟瑶的意见:“你和他关系应该是不太好的吧?”
孟瑶迟疑了一下,想着她和林天海不对付那个样子,确实也没怎么在方槐序演过父慈女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槐序知道也不稀奇。
不过想明白后,她还是扬起来个苦笑,在心里感谢了方槐序的好心,离婚这件事,她过去说确实不太下得了台,有方槐序的授意,林天海也不好说更多,于是认可他的方案:“那就麻烦你了。”
方槐序点点头,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我需要最后确认一下我的判断,刚才你的话其实也表明了,你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对吗?”
孟瑶刚欣慰没多久,就又无语起方槐序怎么又提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但才发完火,现在也没工夫再说那么多话了,只是长出一口气,坚定:“不喜欢。”
方槐序放心下来:“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知道你没有太多精力,会尽量保证这个过程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孟瑶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她说不上自己现在复杂的感受,虽然知道两人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快。
但心里的大石头还是落了下来,除去对前路的迷茫,依然是轻松更多:方槐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麻烦,走到最后一步也如此体面温柔。
“好,辛苦你了”,孟瑶为刚才对他失态的指责有些愧疚:“我今天太情绪化了,但很谢谢你。”
方槐序像是还准备说什么,但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抬步向前,表情僵硬地抬起手。
孟瑶不明所以,直到有温度落在她的发顶。方槐序动作生涩又笨拙地摸了下她的脑袋,动作缓慢地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的小动物。
孟瑶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满脸茫然地看向方槐序,但他已经动作极快地收回了手,沉稳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不是什么难事,别担心。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孟瑶彻底懵了,那短促的触碰像是滴入湖水的一抹温水,荡漾开圈圈涟漪,堵在胸口的愤懑和绝望,逐渐被快蹦出喉咙的心跳声挤了出去。
“……哦,那我回去。”
她在心跳声即将占据她整个鼓膜的时候迅速站起,起身朝着楼上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关上门,耳边的心跳声依然没有停歇,她不自觉地想捂住耳朵,却先一步摸到自己从脸颊烫到了耳根的温度,终于知道了这些心跳声的来源。
这个方槐序……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