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学院里封神》
1. 第1章——缘之晶石
“突突突——”驴车慢悠悠地进了大观园。
那几头驴眼歪嘴斜的,便是连路也看不清,将后边拉着的生铁车拽进了泥土地。
“呃——呃——”驴叫着,又摇晃着身体踏着蹄子,走上修葺良好的大道。
宋钰挤在驴车的角落,左右全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和少年。被颠了几下,她只觉得胃里翻腾,恨不能一口吐下来。
旁边的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吵不停,讨论的都是进入青月沧崆之后的美好生活。也不知道花生米吃了几斤。
“哇,这个学院真大。我从小只在夫子的书本里看到过,不曾想竟真是粉砖玉瓦,百里苍翠,简直是像画中的世界!”
“那还用说,这儿可都是修仙者,和先前的凡世俗尘可不同,闭上你没见过世面的嘴巴。往后,我们可都是要在沧崆学院里修行的人。”少年语调上扬,言语中不乏志气。
“那以后都会有糖果吃吗?”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怯怯出声。
“有。糖霜要多少有多少,甚至连冰糖都有。”
“呵。”宋钰在咳嗽之中冷笑了声。
大家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大部分的目光都是沉默的、谨慎的。
宋钰随着颠簸的驴车摇晃,根本不看向他们,只是淡漠地将视线投向这个金碧辉煌、如梦似幻一般的世界。
不久,驴车缓缓停在一处,俯下头去吃墙角的嫩草。
面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圆柱形建筑,没有顶,三面环绕而一面打开。所以能够清楚看清里边有个方形台被人声鼎沸地拥住。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不是说要去宗门大殿向河海长老报道的吗?”
“这是哪儿?”宋钰手臂紧挨着的少女凑在她的耳朵边,疑惑发问。
宋钰仰头拉开和她的距离,没说话也不正眼看她,只是凝视着外墙上零落的几笔,隐约能够辨认出“角斗场”三个字。
又是那个雄心壮志的少年,他的眼睛里迸发出狂热,旋即大吼,“是东方角斗场!学院仙术排名榜的挑战地。”他从驴车上一跃而下,冲进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而后又有零散几个下车前去观赏的,不过大部分都留在狭小的车内,远远地看着角斗场内的盛况。
宋钰收回视线,将折叠的腿勉强在多出来一丢的空间内放下,歪着头瞌睡。
突然,台中央光芒大盛,人群也爆发出巨大的尖叫与欢呼。
她被刺眼的光芒晃了下,将将睁开双眼。眼前却突然寒光乍现,长剑的银刃从距她眼睛不足一寸的距离擦过。
宋钰偏头闪躲,瞳孔恰好对准了罪魁祸首——那柄剑此刻偏锋侧进,疾速回旋着忽闪至数尺,在半空之中耍了个完美的花刀舞,而后直直地落在那人手中。
她掀起眼皮瞧,那人远在高台中央。
周遭隔绝出绝对的空地,无人敢逾越向前。
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耷拉着眼,懒散地站着。
连正眼也不曾看台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手下败将一眼,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剑。
宋钰的视线挪到他的嘴皮上,虽然远,但还是看见他吐出那个字的嘴型。
——脏。
她收回视线,懒得再向这等装腔作势之人分去半分注意。
宋钰下了车,睨了这些一心一意进食的驴一眼。拿出腰间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将墙角的草全都割下来扬成碎。
吃吃吃,就知道吃,蠢驴。
她心底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无名火。
而后腾身跃上车,屁股坐在车架子边上,双腿悬空中,半躺着闭目养神。
于是驴车又摇晃着出发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宗门大殿。
嘈杂声由远及近,车轮滚动的声音暂停,睁开眼的那一刻,身边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了车。大家围在一起,打量着这座宏伟的大殿。
高耸而花纹繁复的横梁悬在头顶,遮去烈日。檀木做成、散发幽香的椅子此刻置于屁股下,硌得慌。
宋钰拿起青釉陶瓷杯,倒了满杯茶水,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
之后茶壶旁边围着的一圈杯子纷纷被人拿起,只剩下零落几个。
远处爽朗的笑声传来,吸引他们一众人的目光。一座气派的龙头轿撵旁,为首的身后跟了一众训练有素的小厮。
“长老,别来无恙啊。”
浑厚的声音带着真气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只此一句,宋钰便认出了来人。
她兀地抬眼看过去,死死地锁住那位此刻谈笑风生的大儒。
一袭墨黑金丝棉袍,领口绣有象牙白暗纹爪牙,头戴玉冠,仪态儒雅。还有她便是化成灰也难以忘记的一坨花白胡子。
“此前莲花镇一役,多亏师兄出手相助,才保住了我门众多修士。大恩不言谢,我河海必定将毕生所学对弘益倾囊相授,师兄不必多言。”河海长老拱手作揖,起身拍那小儿的肩膀时,笑得脸颊两处横肉抖动。
宋钰攥紧了拳。
寒暄之间,她看见被长辈推向前受众人瞩目的狂妄小儿。
那人年纪十之八九,一身红袍,穿得骚包又张扬,此刻大摇大摆地绕着江河海转了一圈,上下都打量了个遍,“你这老头,有何本事拿出来瞧瞧,可别让我白白拜你为师。”
“放肆,贺弘益!”
怒斥之间,贺弘益剑已出鞘,一众人只看得清他的身形残影猛逼近江河海。
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河海长老仍端正站立于原地,未挪动半寸,而地上划出长长一道磨损痕迹,贺弘益退后了半步。
不过他脸上仍是云淡风轻,只是不做声响收了剑,勾唇作揖,“河海老头,我认你这个师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河海一阵爽朗的笑声,连连称好,“从此你便加入沧崆学院,要勤加修习不得延误。”
“我这逆子,烦请费心了。以后可要在这儿好好修习,听你河海师父的话。”贺廉也笑得皱纹糊了满脸,其中不乏对犬子的骄傲。
宋钰死死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心脏被锁死那般拥挤,面前全是贺廉面无表情拔剑斩时,溅上他花白色胡子的红色血迹。
猩红色在亮堂的大殿之内不断重现。她几近头痛欲裂。
江河海和气地送走了贺廉,命人领着贺弘益好好安顿下来,又处理了几件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的小事,才堪堪施舍了他们这群不显眼而堆在角落的人一眼。
“烦请等等罢。”
他的话倒是说得客气。
说罢,又抬脚走出了宗门大殿,空荡的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们一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会被丢掉吗?”宋钰又听见旁边的双马尾小女孩问。
“怎么会,我们有修行的资质,河海长老才把我们从莲花镇带上来,怎会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是刚刚那个豪情万志的少年,急急地从角斗场摸路到这儿来,此刻满头大汗。
“我再不要回莲花镇那个鬼地方。”
“我也是,我也是。”
“我爸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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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没能带点儿钱回去,就把我卖了。我......”
“只要能留在这儿,我什么都愿意做。”他们这时候才开始窃窃私语,迫切地报名彰显决心。
宋钰盯着大殿内的通天柱子不吱声,大殿坐地十顷,仅一个宗门大殿便足有一整个莲花镇那般大。这顶天立地支撑的柱子粗约需四人合抱,东边已知一十四根,未见方位只得见隐约,并不确切。
整座大殿,柱子数不会少于五十六。
柱子顶端和基底均有铁片加固,上连横梁下连地基深约数尺。
三炷香后。
殿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几近重叠。
她低头,敛下所有神色。
来人为首的是刚刚的河海长老,也正是将他们一众人从莲花镇中带回青月沧崆的人。
跟在他后边的,是一个生面孔——抱着一堆集合红色、粉色和紫色的三色晶石,以至于晶石折射的光芒将整张脸都遮挡住,让他的那张大饼脸白得发光看不清五官。
“河海长老,你确定不要找些测资质的晶石过来,让这群小孩都测测天赋?”他开口。
“不必。“江河海几乎是一口回绝,”年过十八才习得感知,不过都是些下等资质的苗子,修行不了,连筑基都达不成。”
他说着话,根本没避着他们。许是他们根本不足为惧,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等人罢了。谈何与生来便含着金汤匙高高在上、从小就修习仙法的修仙者相提并论。
“那您为何......”生面孔皱眉问,不过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江河海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用目光审视了他们一圈,“临沧,让你准备的缘之晶石,可都蓄足了淮溯的灵气?”
“是,都已准备妥当。”临沧应声。
想来缘之晶石指的就是这三色晶石。宋钰的眸色深了深。
河海大手一挥,“你们所有人都割破手指,将血滴在这些晶石上。”
又是这种令人不爽的命令口气。
宋钰停在原地没动。
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排着队,唯唯诺诺地领了晶石,又眼一闭将食指刺破。
豆大的血珠滴下,流淌过晶石表面,而后顺着滴到了地上。
河海长老和临沧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到了宋钰的身上。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走向前。
手指划破,血珠一滴一滴不间断地落在晶石之上。
刹那间,晶石似乎光芒更亮了些。
不过一瞬之后,缘之晶石恢复如常,毫无反应。
江河海直挺立的脊背一下子垮了,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怎么会......”
“长老,助淮溯渡劫的天定之人,一定藏于他们之中吗?”临沧问。
江河海仔细思索,“天机台星象所指,确在莲花镇。据颜捣所说,所有十八九岁适龄修者均集于此。可如今竟寻不到这天定之人。”
“对了。”临沧突然恍然,“是否与他们未曾引气入台有关,毕竟颜长老所说天定之人乃修行者。”
江河海眼神一凛,“无极命石近来异动,想来确有其人。此人必定藏于其中。”
而后他又站起来,俯视面前众人,“你们一众人,从明日起有人会教导你们如何引气入体。七日之内,有人血液能与此晶石相融,覆盖乃至全朱色,方能留在此地随我修习。”
“其余若干,全都逐出学院。永生不得上清澄山。”灵气带着音浪在大殿之内回响。
2. 第2章——攀高枝
一众人被领入外院,暂时分配了牌子住下。
宋钰随意挑了正对着门口的那间,一间屋子八张床,饶是如此,里面的条件也比莲花镇好了不知多少。
她沉默地寻了最靠内的一张床,将包袱扔下,就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几刻之后,屋子的门槛处才传来瓷实的脚步声。快步间衣摆掀起的风扬起火炉里的灰烬,没彻底灭了的火星子扑腾起来。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睁开眼,白天挤在她身旁怯懦的少女已然站于她面前,细声细语地打着招呼。
宋钰冷眼看向她,目光算不上友善。
“姐姐,我叫阿轩雅,你走得太快了,我赶不上你的脚步。挨着屋子找才找到你。”她眉眼弯弯,“现在我们就是同窗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着,门口处又走进了人。
“里面人满了没有?”走进来几个差不多个子的少女,迅速抬头观察了这个房子一圈,抱团挤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四张床。
宋钰就此翻了个身,背对阿轩雅。
她吃了个闭门羹,自然也不会继续热脸贴冷屁股,识趣地回头掸了掸自己分到的床单被罩,铺平了褥子。
“那个,呃,打扰。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有一个女孩怯怯地站在门槛前,敲了敲木门。
屋内的人除了宋钰外都看向来者。阿轩雅放下手里的活,热切地笑,“我们这儿还少人,快进来。”
后面又悄悄地溜进来一人,个头矮矮的,又瘦又黑,若不是床上突然多了一床被子,她们根本察觉不到这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妹妹们,你们也是莲花镇上的吗?”阿轩雅把这头的两个人都拉着手围到一块。
“嗯......”那个怯些的面露羞赧,只敢抬头瞄一眼。
“我也是。”声音脆生生的。
另一个说话,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啦,我的名字叫阿轩雅,你们呢?”阿轩雅歪了歪头。
“我叫王小倩。”
“我是林初妹。是住莲花镇北边的茅草屋那疙瘩。太好了,这下总算有朋友一起,不会孤单。”
“说什么虚伪的话?”另一头的少女冷哼一声,看起来像是四人中的头头,“长老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吧,真是不懂还是装不懂?这里,玄苍国五大修仙学院之一、令人趋之若鹜的沧崆修仙学院,只能留下一个人。”
阿轩雅抿了抿嘴。
“同窗不同窗,道友不道友的,我们都是群灰麻雀。麻雀、能不能变凤凰,就看这一遭。注定要争得你死我活,才能拿到这个名额。”她的面目冷却下来,定在她们身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出口,没人能接。众人便都不自讨没趣,安静下来。
宋钰也总算能把耳朵里的塞子扒开,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个觉。
-
次日,大清早的,院子里就开始敲锣打鼓。
“砰——”“砰——”“砰——”
这锣鼓还很结实,和莲花镇傍晚清脆的打更声不一样,一声声都像是头盖骨撞墙的动静。
吵得人想死。
宋钰不耐烦地拿枕头压住耳朵,哪知声音还能通过床架子不停钻太阳穴。
“该死的。”她低呵一声,往旁边一摸随手攥了个陶瓶扔到门框上。“砰——啪!”
陶瓶清脆的响声掺杂入规律的打鼓声里,令其短暂停顿一瞬。
然而,只是一瞬。
在锣鼓震天的第二炷香内,宋钰顶着个鸡窝头,不耐烦地站定在早已整齐排好的队伍末尾。
领队的那人睨了她一眼,倒也并未因她姗姗来迟而发作。
“好了,人已到齐,众人随我来吧。”他一马当先,走在前边。
后边哗啦啦地跟随着一众人,大概有二三十人罢,毕竟莲花镇一役后,江河海把莲花镇内每个角落都翻过来找了一遍,就算是树上的鸟儿精,但凡是有点感知力,符合天机台预言的年龄范围的人,都被强压着带上了清澄山。
足以见得,这所谓的天定之人,对于他宝贝儿子的重要性。
宋钰百无聊赖地跟在后边,远远地落下一大截。
“到了,请大家找一块空地坐下罢。”领队的那人一跃而上,站定在一个小山丘上。
这周遭有山有水,青草茂密,绿水潺潺,三面环闭,而有聚气之势。空旷的地上整齐摆着四五十张玉台,晶莹剔透,光滑细腻。
她随便找了个宽敞的,大喇喇半躺下来。
“好。现在请众道友坐定。”玄气放大了声音,足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
一众人有坐个屁股墩的,有岔开腿坐的,有六灶坐的,也有金刚坐的。——当然了也有宋钰这样躺着的。
领队的站在山头,见状身体晃动了下,差点儿要跌下来。
他扶额苦笑,而后盘腿坐下,悬浮于空中。“请众小友随我一同坐定罢。”
大家纷纷跟随着坐定在原地。
他又重复了一遍,“请完成引气入台第一阶——坐定!”
宋钰这才缓缓睁开眼,半撑起来。她扫视了圈,最后疑惑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得到这位黑发黑胡须修仙者的肯定点头,她慢吞吞地起身,照葫芦画瓢掐了个兰花指。
“首先,调息定心,排除杂念,感知到周身环绕的天地灵气,想象自己身体轻盈,四周灵气如水汽涌动,这些灵气便是大自然至纯至真的纯净能量。自然,每个人因天赋不同,所见所感亦均有不同。有人属性木,则能感知天地间木之灵气,有人属性水,则能感知天地间水之灵气......
宋钰撑着腮帮子瞧,打瞌睡的功夫,一睁眼见周遭布满了黑不溜秋......的气泡?
她诧异地眯起了眼睛。
那个修仙人接着说,“不过人之复杂,自然也有古怪稀奇些的感知力,所以小友们看见些不同的,倒也大惊小怪,不过是属性混杂、或是感知力不纯罢了。”
她又瞟了眼跃上来,布满了她全身的气泡,一个个都争抢着撞来撞去才爬上来。
深深浅浅的灵气泡,黑得各不相同,两个融合在一起就更黑。
“有修仙天赋者,大都能感知灵气。一旦感知,便可运用意念将其沿四肢经络引入体内,这便是引气入体。”声音继续传来。
宋钰只感觉身上快要被这些灵气给侵占。
“接着便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引气入台。灵台位于人体丹田处,乃是灵气汇聚中心,要将灵气炼化为己用,必须引导灵气自身体各处而升,保持专注,意念用力,持续炼化,直到灵气与身体融为一体,能够转化为真气或是玄气。玄气主攻,真气则善疗愈。”
她意念一动,哪知这些灵气气泡只顾着竞争融入皮肤,根本不听她的话,一进入经脉便舒舒服服地泡着——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
“啧。”宋钰撇了撇嘴,索性平躺下来,增大它们爬上来的面积。
“小友们,此刻感觉灵台发热是正常的,炼化以热为导,保持专注即可。”
她盯了那师傅一会儿,感觉全身都发凉,索性拢了拢袍子闭上眼睡了过去。
-
“喂,喂,小友,醒醒!”
睡眼惺忪之间,宋钰缓缓撑开眼皮,被头顶上方正的几张脸结实下了一跳。
她猛地弹射起身,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望他们。
“今日的引气入台课程已经结束了,夜间灵气池不开放,小友可以自行回去休息了.....”她看出来那是白天领他们过来的那个修者,脑子还懵懵的,于是缓慢地挪开了视线,机械地要转身走。
不过......话说回来,宋钰看着茂密的丛林和明显暗下来的天色,果断再次转身,“那个......”她看了眼面前的人,“你叫什么来着?”
那个修者再次友好微笑,“小友,我是大山道人,也负责外院的执事。”
“啊.....”她也象征性地鬼笑了下,“这位大哥,请问回去要走哪条路?”她指了指背后通往各处、几乎一比一复制的幽径。
“西南。”另一个年轻许多的修者吐出两个字,一合扇子拉着两边的弟子走了。
“转身面对,自右往左数第一条便是了。”大山道人仍然善解人意,看出宋钰的迷茫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宋钰点了点头,干脆地提步往西南方向那条路走。
自然没看见背后大山道人的笑意不减,在路边幽暗的琉璃盏映照下有些阴恻恻。
太阳下山得快,她沿着路走没一小段天就全黑了。
只剩下一轮弯月长挂于天际。
两边林木遮挡,她是在从大理石阶走到玉石台阶、再到玛瑙铺陈时,发现了不对劲。
外院虽陈设良好,但哪能赶得上这么铺张浪费,这些物件随便拿一样出来便能抵得上莲花镇里务农人一辈子的开销,却被随意垫在脚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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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如此做派,她冷哼了声。意识到走错,想走回头路,却发现身后早已被阵法笼罩,若是强行破阵,不小的动静必定会被人发现。于是她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
没到一炷香的时间,面前便出现了光亮。她猫腰探身过去,借层层叠叠的草木枝叶遮蔽,正想找院门墙边上的垫脚石爬上去看看,反身却瞟到大门开着一条缝隙。
她挑眉停下动作。哟呵,这不正省事了吗?
宋钰躲在门后,放缓呼吸缩小瞳孔瞄门缝。
大院之内,灯火通明,依靠院墙处武器架陈列整齐,刚刚明明听见有人痛苦的低吼声,如今大片空地间却不见人影——
她半咪起左眼,歪过头去看大门遮挡的死角。
“呲——磅!”
就在此时,三道剑气裂空而出,直冲着她的命门而来。
宋钰心下一惊,连退数步,借围栏稳住了身形,却见坚固的大门已然被劈成几块,轰然倒地,零星的碎末被掠起的风夹杂着糊在她脸上。
该死,被发现了。
她当机立断,滚到侧面墙壁窄窄的过道处,借摆放的花盆盆栽藏身。
“何人偷窥。”清冽的声音带着寒霜冷意,要将心脏的血管冻结。
宋钰扒着墙角,眼睛死死盯住过道口那处明暗交界线,手里攥紧了刚顺来的砖头。
一秒、两秒、三秒,她在心底默数。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凉意,宋钰手心顿时沁出冷汗,缓慢地回头——乌黑的瞳孔兀地对准了那柄黑剑。
白天时她见过这柄剑,想来这里就是那个极会装腔作势之人的居所。
它稳稳当当地落于背后,此刻散发出冷冷的剑气。
“艹!”宋钰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而后她垂眸看着这剑,目光格外森冷和危险,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宋钰拿手指在脖子处比划了下,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奈何剑光霍霍,更是不识相地沙沙作响。她见此眼疾手快地握住剑柄。
果不其然,曜黑的剑似是愣了一瞬,但竟对这个陌生又无礼的女人生不出排斥。剑柄处的黑曜石出奇安静下来,待在一旁不作声。
她挑眉,竟不知这看起来不好惹的剑这般好糊弄。于是满意地勾起唇角,靠狭窄的墙体借力,扒着瓦片爬上了墙顶。
视线范围之内正好看见墙角有个男人,正在坐定运息,周遭玄气涌动不断,隐隐有爆发之势,不过他神色凝滞,双拳紧握于胸前,似是经受莫大的痛苦。
玄气虽汇聚于一处,却无法纳入,鼎盛之期骤然削减倒退。
宋钰眨了眨眼,微微侧脸看见那柄剑悬于身后,寸步不离,心下已有了点子。
她从砖头上割下一把碎石粒,而后定准了院内连排的灯盏,挥手之间,玻璃应声而碎,眼前一片漆黑。
而后她猛地跃下墙,择小径飞步踏出。
闷头不知跑了多久,总算见到学院里巡视的守卫。
“道友,你是哪个院的,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是莲花镇新来的。”她随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答。
“外院的啊——”领头的守卫拉长了声调,随即换了个面目,“那还不赶紧出去,内院也是你能够擅闯的吗?外院的就该在外院里好好待着。”
宋钰双手一摊,“大哥,我迷路了啊,还不够明显吗?”
守卫头头审视了她片刻,才不耐烦地挥手让一个小卒来给她带路,“走走走,快点带她出去,早去早回,别想着借此逃晚训。”
“是。”
那小卒恭敬地作揖,而后就打着灯笼给她领路。
“诶,大哥,”宋钰貌似无意地一问,“我走过来那个方向是哪个大人的院子?怎的如此奢华腐败。”
小卒在她面前倒也端起了架子,“诶不用叫我大哥,我姓李,单字一个炎,叫我李哥就是了。”
他回头睨了宋钰一眼,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我劝你少打听,也别想着那些下三滥的法子勾引这江家的太子爷。江家乃玄苍四大大修仙家族之首,多少女子前赴后继,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就是男子也有那不识相的敢往上凑。这点儿伎俩,早被人摸透了,还是安分着点能待一天是一天。”
宋钰敛下眸子跟在他后边,心下有了思忖。
啊——原来那个“奢靡大观园”里的男人就是江淮溯,第一修仙世家江氏的独苗,闻名天下的上一纪剑道魁首。
3. 第3章——死人湖试炼
后边的几天倒也过得安稳,除了宋钰每天早上得被吵醒,挪到灵气池打坐睡觉之外,日子倒还美滋滋。
不过眼看着江河海规定的期限将至,众人肉眼可见的都焦虑起来。
“你怎么今晚这么迟回来?”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平整的空气。
阿轩雅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随即便当没事人似的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摊开来。
对头的那个姑娘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我、在、问、你、话。”
阿轩雅吃痛一声,低声解释,“澡堂里洗浴时间耽误久了,又打了盆热水。”
随后她的手被狠狠甩开,“呵,骗谁呢?”
王小倩在一旁不敢出声,林初妹倒是忿忿不平地嘟囔了句,“钱霞,你别欺人太甚!”
钱霞冷哼着,“我看你是偷偷躲在灵气池地,努力练习引气入台吧。”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阿轩雅身上,她成了众矢之的。
林初妹的视线停顿了下,随即染上怀疑之色,“应该不会吧,灵气池不是晚间关闭吗?”说话时,眼睛却牢牢盯着阿轩雅的脸。
钱霞翻了个白眼,“呵,某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呗。想趁着没人多练,自然成功的概率就大些。”
阿轩雅低头没做声。
王小倩突然抬头看了阿轩雅一眼,目光之中竟是平日里从未得见的憎恨。
她沉默转身,躺上床后背对所有人,将被子拉到头顶。
这么一闹,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宋钰懒得掺和进这些事,屋内倒是因此熄灯得更早,她也乐得自在。
-
到了七日之限的最后一日,最先坐不住的是江河海。
他下令命所有莲花镇人等前往冰湖,美其名曰冰湖试炼——以此考察众人引气入台的合格程度。
冰湖本名深藏湖,被世人戏称死人湖,连从未上山的普通人也对此有所耳闻。
但并不是因为它的景色迷人或者是水质特别什么的理由,而是得名于它淹死过的人数目之多——对了,大多还是些修仙者。
听见这个消息,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了吗?长老想要我们送死吗?”
“我要回家......我不待着了......”
“会出人命的,真的会出人命的,我不要去,我不要!”
“救命啊,有人杀人了!”随着众人的惊叫声,佩剑的弟子都得令,乌泱泱将众人围住。
阿轩雅手脚冰凉,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所有人,前往冰湖试炼。弃权者,剥去修炼天赋。”
宋钰抬头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众弟子,江河海远远地站在高台之上。第一日见到的修仙者和大山道人都笑意盈盈地站在弟子身后,
初春的湖面只结了一层薄冰,被学院弟子拔剑的剑刃折射的太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谁第一个来?”临沧真人朗声问道,举目望去,四下皆目光闪躲。
除了有一个个头高点的,松松垮垮站着,面色不虞地眯眼看他。
他皱眉看过去,正是初次见面那天便展现出非凡刺头形象的宋钰——一双眸子明明平着看人,却总是带点要死不活,不行就死的死人感。
临沧回头用眼神示意大山道人,“要不......就由这位小友先来?”
大山道人微笑点头,视线却牢牢定在她身上。
宋钰抬着步子走出来,走到一众人的面前,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弟子都围满了冰湖,此刻也都聚焦目光到这位看起来像是个豆芽干的高个女子身上。
“她是谁?拽得二五八万的?”
“鬼知道,就是个穷乡僻壤来的丫头罢了,吓得快尿裤子了还在这装。”
“啧。这人怎么这么瘦,像是被妖精吸成干了。”
“诶,你说,她会不会成功?”
...
宋钰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湖四周,打了个哈欠准备往前走。
“咻”她的肩膀被撞了下,晃过神来时阿轩雅纤细的身影已经一马当先走上了冰面。
她顿了一下,对着临沧真人和大山道人摊手,站定在原地。
先走的冰面完整度越高,能够托底的概率就越高——很显然,有人看出了这一点。
阿轩雅破烂破洞的鞋留在岸上,她小心翼翼地走上第一步,随着薄薄的冰面裂开一道痕迹,她瞬间僵硬住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画面仿佛静止。
周遭躁动起来。
“能不能过啊,不能过就别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
“喂,有这么难吗?”
“这是给大家表演人体雕塑来了哈哈哈哈...”
宋钰站得脚酸,索性也迈步走过去。
“诶诶诶,这位小友,规则只能一人上场,你停下,你别...”临沧着急伸手去拦,她却已经走上湖面。
“就算把自己憋死,你的重量也不会减轻分毫。”宋钰不咸不淡地开口。
阿轩雅抬头看向宋钰,怔愣了片刻,一时不察脚下的真气浇筑冰面,裂纹扩大——
她瞳孔放大,惊惧的神色映在湖面。
“啊——”她双手抱头,猛地跌进了薄冰断裂的水下。刺骨的冷席卷了她,冰水没过头顶,伸出湖面的双手不断扑腾着升、降。
宋钰径直掠过她挣扎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坦荡走了上去。
“咔嚓。”是薄冰面破碎的声音。
她面色不改,身体立刻飞速垂直沉入水中。
当湖水吞没她瘦弱的腰之际,识海之中兀地散发出玄气对着玄台灌注而入。
只是玄气稀薄,只够堪堪托住她的腰际,于是宋钰只能用拳头把面前的薄冰都击碎了,任由玄气将她早已被冰水泡得麻木的双腿拖拽向对岸。
岸边熙攘着来看热闹的人群里传来几声口哨,“哟,终于有人成功引气入体了。”
“这种下等资质的家伙,这辈子能感受一回玄气,已是死而无憾了吧。”“咦——真无聊,能不能都走快点,别磨蹭了,连引气都做不到的话还不如就淹死算了。”
宋钰呼着冷气,青紫的双手抓住岸边的青石,入目都是些金丝软底鞋,鞋侧镶着珍珠、玉珠或是些其他令人眼花缭乱的小件。
浸湿的衣袖扒在岸边,带着湿哒哒的水珠甩开,聚集的人都连忙退后,各式花色的绣鞋留出几寸空地。
指甲用力地扣住青石间上的缝隙,双腿扑了几下没力气蹬壁,只能先暂缓着停下来,咬牙将玄气台上的玄气抽干、抽尽铺在脚底。
——跳!
她把自己甩上岸,连着一个巨大的水坑也被甩上岸。宋钰在地上摔滚了几圈,被周遭人的运起玄气屏障挡住之后硬生生停在原地。
“宋钰,引气入体,合格。”江河海缓缓迈步过来。
她皱着眉仰头看,视线顺着墨蓝色袍子而上到他的平下巴。
“引气入玄台的时间不算长,是个有悟性的。可惜了,耽误太久,就算开始修炼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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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太高。”他说。
闻言宋钰的嘴角没忍住抽动了一下,旋即利落地双手撑地爬起来,坐在地上。她背过身去,专心致志地拧着衣服的袖子和下摆,布料里拧出不少水来。
滴答、滴答。
周遭的空气又流动起来,撩起发丝翻飞。
湖面上出现了透明的绿色真气,几近于白色,似是气体却幻化出液态流动,将奄奄一息的阿轩雅托了起来。
只此一秒。真气破碎。
她又重重地跌入水中。
众人惊呼声间,江河海轻飘飘一挥手,袖口玄气鱼贯而出,包裹住她的心脉,又幻化成实质将其稳稳拖回对岸。
宋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站起身。此刻宽大的袍子已然不再滴水,只是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
阿轩雅呛了水在岸上昏迷不醒。
宋钰低头看她苍白的脸,此时江河海霸道的玄气抽出一缕化入她体内,将喉管内呛进的水震出肺腑。
“咳咳咳——”她咳嗽着醒过来。
“我.....我成功了!”她盯着摊开的手掌中心淡绿色的真气涌动,欣喜若狂。
宋钰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回了外院的屋子。
有了她的开头在前,后边的倒也鼓足了些勇气。大部分都掉进湖里,最后被临沧真人和大山道人捞起来了。自然也有人灵机一动,趴着过湖滴水未沾的。
不过,冰湖试炼的最终目的——是引气入台。
最后成功引气入台的不过寥寥数人,且皆为女子。
江河海捋着胡须沉思,“看来天机台星宿所指天定之人,落在七宫。”
“天劫若金,强直难破,自古唯有以柔克刚,化意绵绵,化劫之道,就在其中矣。”大山道人欣慰地笑,大力拍着一旁的临沧。
“临沧。”江河海叫他。
“哎。”临沧踉跄了两步,俯首作揖,“弟子在。”
“把准备好的三色晶石给今日合格的人发放下去,务必要找到那个女子。”
“是。”临沧神色严肃,起身退下。
-
所有人都被取了几滴夹带灵气的指尖血。
“姐,我帮你拿过去吧。”阿轩雅捧着手里的银玉瓶过来。
宋钰躺在床上,随意地将指尖的鲜血滴了几滴进去,又将用塞子瓶口封上。
她见阿轩雅迫切地伸出右手来,不由地轻笑了声。
阿轩雅有些窘迫地拿手在衣裳上擦了擦,“姐,我擦过了,不脏的。”
宋钰没再看她,随手一抛,就背过身眯眼午睡去了。
大约是午时三刻,六个人,包括宋钰在内,都被召集于院中。面前是六块被帕子遮挡住的晶石。
临沧面无表情地说,“大家可以揭开帕子,知悉结果了。剩余之人在今夜午时之前搬离清澄山,不得有误。”
宋钰将白帕子掀开,三色晶石仍好端端地在那儿。六块晶石,唯有阿轩雅的那块变成朱色,其余四人见状脸色均大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钱霞尖叫,“怎么可能是你这个贱人。”
宋钰淡淡地侧目,看见阿轩雅平静地扬着头不说话。
“要不,再测试一段时间,以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关系淮溯,不是小事。”大山道人适时插话。
临沧大手一挥,“其余人等,除去雅姑娘外都请离开吧。”
宋钰满不在意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正拖着步子准备转身。
院口的歪脖子树却发出了熟悉的沙沙声,伴随着杀意剑气席卷而来。
4. 第4章——针锋相对
一道剑气从她脸旁横劈而过。
她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把柄黑剑和这剑的主人。
那是江淮溯的佩剑淮隐。
它迅疾地冲着宋钰俯冲过来,在宋钰皱眉往后退时才堪堪停住。剑身猛烈晃动起来,随之剑身周遭的玄气磁场也在猛涨,掷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江淮溯踱步走到众人面前,指尖随意往前勾了勾,冲着曜黑的剑示意它回来。
剑停顿了一瞬,慢悠悠地飞到他身后。
江淮溯抬眼,淡淡地扫视了面前排成一排的布衣女子。
宋钰明显觉察到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旋即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挪开了视线,面对临沧冲阿轩雅扬了扬下巴,不屑地说,“不是她。”
在一旁保持着微笑的阿轩雅僵住了嘴角,“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对方,却发现来人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看来手脚不干净。”江淮溯面无表情地出声,“不若将手脚一并砍下来,以作惩戒。”
阿轩雅一时间瞪大了双眼,颤抖着一下子扑通跪下来,“求求你们,只要我能够留下来,浣衣、扫地...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求求......你们........”
她撕心裂肺地伸手去抓他的衣摆,江淮溯皱眉退后了半步。
随手掷去一片锋利的石子,将她腰间系着通行玉佩的蝴蝶结绳子断了。
用剑轻轻一挑,玉佩便轻巧地落到了宋钰的头上。
他投来轻飘飘的视线,在宋钰缩头的动作处停顿了一瞬,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兀地头上一沉,她抬眼看着白衣不羁的背影,心下不爽,歪了歪头。
“砰——”
通行玉佩掉在草地上,不过没碎,只是发出一声闷响,在空旷寂静的学室内格外明显。
江淮溯离开的步伐没有停顿,径直走出了这个院子,未收入剑鞘的淮隐剑倒是在出了院门之后又飞得比墙高,让她看见露出了剑柄。
黑不溜秋的,像主人那样惹人讨厌。
-
沧崆学院里凭空多了几个插班生。
他们之中无一不是受万众瞩目的。
不过也是,没点特别的底牌傍身,能够越过学院雷打不动的三年一招生,以及笔试+武试+天赋测试三轮考核进入学院,想想也是天方夜谭。
除了修仙五大家之一贺家的宝贝独生子贺弘益,听说还有长生楼的少东家,不过长生楼向来低调,少东家更是未曾露面,不知姓名。
据此,修仙学院里的众弟子可都蠢蠢欲动。不论是想见见这大家族里出来的到底多少本事,还是想着上去试探巴结的,反正都等着风声伺机而动。
一时之间,沧崆学院里云波诡谲。
——啊,当然了,还有刚出场就顶着江淮溯“天定之人”头衔的宋钰。说白了,就是他未来的老婆,响当当的关系户。
毕竟江淮溯这个名号,无人不知。
黎苍国内修仙世家之首江家的独子,天生感知,五岁破筑基,七岁炼三阶神级武器,十岁踏破金丹境界,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离阴阳境界只差那么一哆嗦。
在束发之年,江河海曾向修真界公开他的天赋测试结果。
五脉全系,无所不能,天赋全是神级以上。
不过他本人执着于剑道一术,十八那年一剑破轩辕台,成为响彻玄苍大陆的剑道魁首。
作为一进学院便被贴上江淮溯附属品标签的宋钰,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惹人注目。
天赋台下,弟子纷扰,窃窃私语之声盘旋。
“诶,你说这长老破例让这乡野丫头进来,不会真打着让她和江淮溯结亲的目的吧。”
“哪来的野鸡,也望向飞上枝头当凤凰?”
“可是天机台不是放出预言,说是有百年难遇的天定之人,能够与江淮溯双剑合璧吗?”
“呵,那我倒要看看她的天赋如何?”
“别再说那晦气的。”
“话说贺家那位也来了?”
“哎哟,那可是位混世魔王啊。我还是祈祷着他别来我们这吧。”
“他修剑道,已经被河海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只是不知道长生楼那位......”说话的那人压低了声音,“听说那位精通阵法,又通符咒,不知会拜入哪门。”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台阶,直通向高处耸立的天赋台,抬头望时耀眼的白光晃着视线难以看清。
宋钰懒散地插着兜迈上台阶,嘈杂声渐渐模糊。
台上除了专管天赋台测验的临沧真人和他那些驻守两旁的弟子外,还有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那人神情淡漠而倨傲,身着玄色衣袍,一头干练的束发,见她过来,视线只是停顿了一瞬,之后便又视若无人地挪开了。
宋钰轻挑眉,自己倒是也没什么上来就攀谈的习惯。不过她这么藐视于人,倒是生发了些兴趣。
于是主动走过去,“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长孙镰央皱眉看向来人,只觉来人粗鄙无礼,又嚣张跋扈。
她自小生于长生楼,来往虽不说都是些名人雅士,却都是对她恭恭敬敬,再不济也有基本的礼节。遇上这么个像野人的,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于是只咬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长生楼长孙镰央。”
“啊——”宋钰眯了眯眼睛,“孙楼长你好,我叫宋钰。”
长孙镰央这时候才拿正眼打量她,面前的人语气自然,脸上看不出玩笑之意。
可是,在玄苍大陆,谁人不敬长生楼。
“我姓,长孙。”
最后二字,她加了重音。
宋钰态度敷衍地叫了声,“行,长孙楼长你好。”
长孙镰央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单手作诀厉声“定!”
还没等宋钰仔细瞧她快出残影的手势,整个人就被定身阵震飞了出去,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钉在天赋台的墙壁上。
她尝试动了动,却发现全身除了眼珠子都是动弹不得。
长孙镰央一步步走过来,直至于她身前停下。
她拔出腰际的那把匕首,银色的刀刃在天光映照下熠熠,衬得她的双目更残酷得渗人,“宋钰是吧,要不要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好啊。”宋钰倒是应得干脆,嘴角按压不住地扬起,隐隐还有些兴奋。
转瞬之间逼近于前,长孙镰央掐住墙上人的脖子,却在用灵力探测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不是修仙者。”
随着脖子上力气的减弱,宋钰才一下子猛烈地咳嗽起来,“咳...你...咳,管我。”
“怎么不等小爷到场就好戏开场?”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这欠揍的声音。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不用多想就是贺家的混世大魔王。
他这会儿换了件粉色衣衫,发髻上还带了根珠串,总的来说就两个字。
骚包。
贺弘益大摇大摆地上了天赋台,凑到宋钰身边仔细地瞧。
“你就是江淮溯的未婚妻?”他的眼里猛地迸发出精光,紧紧盯着她不放。
宋钰无语地将眼珠子转到眼眶边,不想正眼看到这人。
“诶,这未婚妻被欺负了,怎么没见到这小子?”他随着她的眼珠子转,又赞誉道,“这强势的定身阵,不仅是简单的法阵,还加持了几层咒术,长生楼少主,果真名不虚传。”
长孙镰央把视线放到面前的粉衣男子身上,“你是何人?”
“我?”他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转身拿手指指自己,“不都说长生楼通天下消息、知江湖所有秘闻。连我贺弘益都认不出,看来不过是虚名。”
“贺、弘、益?”长孙镰央冷笑出声,“看来我是没认错人了。”
她神色一凛,双手掐诀,嘴里念咒,呼啸之间腰间围绕几圈的锯齿腰带回环飞出,带着凛冽的真气直冲他而去。
贺弘益迅速反应,拔剑退后几步将剑砍在地上平衡身形,而后一个空翻踹在天赋台的巨大晶石上,“不是吧,你这泼妇,一言不合便动手,以为我贺弘益是什么好欺负的柿子不成?”
宋钰·好欺负的柿子:...
他浑身的剑气高涨,握紧剑柄迅速逼近。剑刃击在长孙镰央的阵法之上,保护障裂开了一角。
“打得就是你这个纨绔泼皮。”
不过长孙镰央只是微微抬眸,手上的结印快出了残影,“破!”
只见她手中不断酝酿出强力的法术球来,如同陨石落地般朝着对手砸去。
“砰——砰——砰——”
此等剑修与法师的魔法对冲,场面一度失控。
天赋台下的众人只能看见不断的剑气和法术对撞,猛烈爆破的力量波及,五颜六色的灵气散落,随机砸到观众的头上烧掉头发。
“我去,火,火,天哪,救火。”
“烫啊啊啊,好烫,快放水字诀。”
“我的头发!”
“神仙打架别伤及无辜啊,有没有人出来主持下秩序啊。”
宋钰无疑是看得最清楚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突然就打起来,大概是王不见王,避她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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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修仙者的对战,心底还是有所冲击。近在咫尺,无数灵力波动冲击了她的肝脏肺腑,血腥味涌上喉咙。
战斗持续了有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正当她厌倦了面前眼花缭乱到处飞溅的真气,眼睛犯困时,突然一道白光伴随着凛冽而强势的剑意硬生生劈开了正在战斗的二人。
此二人兀地被分开,均是一愣,往剑气释放处看。
江淮溯一袭白衣,淮隐剑已入鞘。甚至没人看清剑出鞘的那一刹。
此刻他神色冷淡地迈步上来,径直掠过他们三人坐于主位之上。
贺弘益和长孙镰央见状也不便继续再打,便互相冷笑了声,扭头入座。
——徒留下还被钉在墙上的宋钰额角猛抽动。
似乎是察觉到人还未到齐,这厮才施舍般望了她一眼,随即挥袖解开了她的定身阵。
宋钰从墙上下来,也不见窘迫,松了松手腕大摇大摆地入了座。
临沧真人也是见惯了这等场面,自顾自修好了天赋石,然后对众朗声宣布,“好了,请各位一个一个上来进行天赋测试吧。”
贺弘益打头阵。
这少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本少爷倒要看看,这破石头能测出本少爷几分力量。”
话音刚落的那一秒,晶石爆发出巨大的光芒。临沧伸手覆在天赋石之上,用神器断识感应,“剑修天赋,天级之上。”
台下一阵惊呼,“又来了个天级的?”
“毕竟是贺氏一族后裔,世代剑修,子代天级天赋也属正常。”
贺弘益却皱眉疑惑,用力拍了拍天赋石,“出什么问题了,本少爷再怎么也该来个神级吧。”
眼看着天赋石快在他的掌风之下破碎,临沧说道,“这块天赋石的极限便在天级,若是要测更精准,需前往三观湖。”
“请拿好通行玉牌,测试结束后前往潇湘峰向河海长老报到。”
闻言他这才撇了撇嘴,让到一边。
下一个是长孙镰央,她不疾不徐地将手放在上边,闭眼感知。
整个天赋台被阵法压制,临沧道,“法修,天级之上。请长孙少主前往玉冠峰,衔玉长老会在那等候。”
她颔首,退到一边。
最后一个,是宋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混杂着好奇、探究、嫉妒、质疑等。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全场一眼。
全场屏息凝气。
一秒、两秒、三秒......天赋石毫无反应。
她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看向临沧,随即就要走开。
临沧皱眉盯着这天赋石,有些怀疑这石头是否是年岁已久坏了。
“再试一次。”江淮溯终于开口,神情依旧淡漠。
宋钰的眼皮突然猛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哈——”贺弘益出声吆喝,“别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关系户倒是可以一直试。怎么,多试几次能提高天赋不成?”
她不情不愿地重新测试一遍。结果依旧毫无变化。
临沧皱眉道,“宋钰,天赋,0。”
临沧真人一开口,众人哗然。
有人曾质疑其实力,但从未有人敢相信这名震天下江家少主的天定之人,未来的江家少夫人,竟然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废物。
修仙一道,最重天赋。此消息一出,连江家恐怕都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见结果已出,江淮溯面无表情地起身,檀木椅在地上划出痕迹,伴随着刺耳的摩擦音。
她闻声抬头,看见对方目不斜视地冰着张脸,掐诀之间人与剑已然没了影子。
啧。好一个翻脸无情的家伙。
“啊呀,被抛弃了呢,小未婚妻。”贺弘益遗憾地开口,神情之中却全是幸灾乐祸,随即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宋钰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滑出一片石子,指尖捻起飞掷于走道的台阶之上。
转头时正好对上长孙镰央的视线,她顿了一下,却发现对方藏在衣袖中的手暗自掐了个隐身诀。
这石子便彻底看不到了。
一、二、三。随着“啪”的一声,贺弘益在从天赋台上直愣愣地摔下去,摔得个嘴啃泥。鲜艳的粉红衣裳都沾染了尘土。
“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好事?”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最好别让小爷我抓到。不然我将你碎尸万段!”
宋钰勾起唇角,冲着长孙镰央做口型:
干得不错——长孙楼长。
5. 第5章——轻浮真人
对方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下。
宋钰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她径直掠过旁人,跨着台阶跳了下去。
跳下最后一节台阶时,正好鞋跟压住了刚爬起来的粉色衣摆,对方没显然没料到,向前踉跄了一下依靠剑气的反作用力站稳。
“你。”中指距离她的脑门只有一寸。
她嫌弃地把头往后仰了仰。
没等他再次伸手掐上她的脖子,这次她可学聪明了,侧过身子让他掐了个空。
毕竟也是一回生,两回熟。
凌厉的掌风甩开,擦肩而过时他邪性地勾起唇角,那双丹凤眼眯起如蛇蝎般定在她身上。
“你这女郎,有点意思。”
正欲拔剑,临沧已站于他们两人之间,平静却不容置疑道,“请贺公子前往潇湘峰,长老还在等你行拜师礼。”
“那就让他等着。”他不耐,连正眼都没回头给一个,“没看见小爷忙着呢吗?”
所有人一时语塞。总算是亲眼见识了贺家公子的嚣张跋扈程度,他称第二,没人敢居第一。
“跟我打啊,刚刚不嚣张得很吗。”他拔剑指她的太阳穴。
宋钰无语地翻白眼,摊开手指了指脑子,又摇头。
“什么鬼,打什么哑谜啊。”
“说你蠢啊。”她发出恶魔的低喃,“要杀赶紧杀,别耽误我投胎。”
看见这两个僵持不下的祖宗,临沧的脑瓜子就痛。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调停这两头一头比一头犟的驴。一个追着人杀,一个巴不得被杀。偏偏还接了院长的死命令,不能让这两人有什么大闪失。
他在心里爆粗口,面上却还是体面地笑着。
“违反学院规定,私自斗殴,若是被院长知道了,可能会面临退学。”言下之意,你们也不想刚进学院就被劝退吧。
旁边潇湘峰的大弟子此时看完了好戏,也大咧咧地上前一步,公式化地招呼了句,“走吧,小师弟。”
这人束发散了半边,面上连胡茬都没刮干净,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腰间倒是紧紧悬着一块学院的通行令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七崖。
说实话这名字不像个修仙者,像杀手。
七崖身为河海长老的大弟子,在院里的这几天她对这个名字倒有所耳闻,是个名声远扬的传奇人物。
据说为人放荡不羁,干了很多混不吝的混蛋事。在江淮溯夺魁以前,对大陆同辈几乎是碾压式的实力,也是领悟江河海的独门剑法“江河湖海”之中剑意最有天赋的一位。乃至于江河海都不能拿他怎么办。尽管长老最喜欢的是循规蹈矩的二弟子,也不得不倾尽资源堆砌,对他做的那些离经叛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宋钰看着七崖兴味十足地冲她挑了挑眉,并不理会。
转瞬之间,剑入鞘。贺弘益意犹未尽地抱颈跟上那七崖,一边还不忘回头冲刚从台上下来的长孙镰央抛了个媚眼。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七崖和贺弘益同样狂放的背影,临沧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总有一种蛇鼠凑一窝的感觉。
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于脑后。他偏过头问身旁的弟子,“可都问过了?”
得到肯定的点头,他继续道,“可有哪位师父愿意接纳?”
然后那捧着折扇的弟子,有点欲言又止地将折扇摊开遮在脸前,摇头。
闻言,临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周围乌泱泱的吃瓜群众都是盯着宋钰的,无独有尔,他们都好奇一个0天赋值的麻瓜,如何在青月沧崆留下。
没有哪个修仙者会想要一个没有天赋的弟子。
不过她本人倒是不甚在意。
“再去问问,再报。”他明着对旁边的弟子下命令,暗地里去于袖口掐了个诀,光亮咻的一下飞向天空不见了。
想来估计和他的顶头上司通风报信去了。她心里也门儿清。
等的时间有点久,站得累了便索性席地坐下,借着临沧真人的影子避凉。
不过在等得花儿谢了以前,总算还是被硬塞进了青芙真人的元气馆。
听到这个消息,周围的弟子叫苦一片,“我们医修是什么门槛很低的专业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晕倒了,不能因为我们没有攻击力就默认我们没脾气吧。”
“师父也是惨,被这种关系户给拿捏了。”“你们庆幸着吧,幸亏没硬塞进长老的修行峰里。”
“长老才不会收这种人为内门弟子。真人收了她当徒弟也算是倒霉了。”
“擦,我们游行反抗吧,哪有这么欺负我们医修院的。欺人太甚!”“滚一边,你自个儿送死别拉上咱。人剑修都强成啥样了,抬抬手就能把我们院都砍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从他们的言语里,她渐渐对这个学院的结构有了些了解。这个修仙学院作为玄苍大陆最大的修仙者汇聚地,有着分门别类的修仙学派。而根据每个人的修行天赋不同,进入不同派系修炼,由各位师父进行挑选弟子。长老修为高,不轻易收徒,故弟子稀少。医修主辅助,鲜少具有攻击力,在院中属温和派。剑修则相反,激进派为主。
不过也正好合了她的意,她也懒得修炼,更不想要卷入什么麻烦之中。希望这个真人是个慧眼如炬的,能看出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本质。
没多久,来了个满头大汗的带路弟子。此人穿着院服齐整,头发修于眉毛之上,发带紧缠五圈,袖口恰好遮住手腕,腰带之上的通行玉牌置于正中,简直像是门规典范成精了。
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脸歉意,“抱歉,先前没有通知,来迟了些。”
能不来迟吗,临时通知能来就不错了。
宋钰在旁轻飘飘来了句,“不来也行。话说你们师父——那什么轻浮真人,当真想好了吗?拉弓没有回头路啊,别一时屈服于淫威之下,后悔一辈子啊。”
劝导的语气语重心长。言下之意,要不别收我为徒了呗,耽误事儿。
“请吧,小友。”那小弟子没反应,嘴角扬起个标准假笑,做出“请”的姿势。
见她抬步跟上,那木头人弟子小步跨至前带路。
“你叫什么名儿啊?”宋钰在她背后问。
“鄙人姓林,名林。”她公式化回答。
“琳琳?玲玲?哪个林啊。”见她这幅一板一眼的样子,宋钰想逗逗她。
结果人家不说话了,因为没有回答的义务。
“你也对我进你们学院不服吧,其实你可以表达出来的,没必要憋着,是吧。”
没回答。
“诶你是哪儿人哪,是不是黎苍国人哪。”
没回答。
“你师父对你怎么样?她人凶不凶啊。”
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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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们院里其他人都穿着自个儿的衣服来着,你怎么穿着院服啊。”
没回应。
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热脸贴冷屁股。诶,她就这种人。
偏不喜欢上赶着的。
“这里是我们医修院的正堂。”那弟子终于开口。
面前是一座小院聚居群,竹林的面积大于院子。这仙山上的竹子也是不同寻常,高得是寻常竹子的两三倍不止,密集程度也是令人发指。竹子之中的小屋反而像是竹林里的蘑菇,拨开杂草以后才能看见。
宋钰盯了一眼,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说了,要你锻炼眼力,从正堂找到师父平日里的教习堂。”
宋钰:...
眼见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她以外唯一存在的人要离开,她紧急伸手去拉那弟子的手。
结果哪能拉到手啊,连衣角都没碰到,那人使着轻功便踏竹飞壁地消失了。徒留自己大眼瞪小眼。
没想到这修仙学院里的人,轻功水平都很厉害,连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医修弟子也动如脱兔。
她干巴地笑了笑。
-
硬生生被封在这竹林正堂几个时辰,偏偏这地方还竹叶遮蔽,看不清天光。连到没到晚上也无法分辨。
宋钰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这所谓的师父不识相,自然也得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她果断进了丛林,撅起屁股开始——拔草。
这草可不是什么寻常草,看起来青翠欲滴,而且都有木头小围栏围着,看起来就十分名贵。
我倒要看看,这轻浮真人能忍得到几时。
结果便是,不足一刻就有人施法将她按在地上,又拎着她的衣领子拎到了教习堂。
她被随意扔在地上,这时候爬起来看见一个火气冲天的老太太,“哦呦,终于见面了,师父好啊。”
“谁是你师父!”
青芙真人立于台上,将药材往她脸上一扔。
“叫你的父母过来,我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
“我没父没母。”她大咧咧地开口。
青芙被噎了一下,“那就找你的兄长长姐来。”
“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她双手一摊,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洒脱感。
说实话,对于这种场面,宋钰实在驾轻就熟得很。每一次,公学里的先生们都只能不了了之,从此将她当作个透明人便罢了。这种无亲无故的学生,实在不值得多花费心思,他们的命运本就是如野草般随风生长,又在季节转变时极速地枯黄凋零。
“那就叫院长来。”她气呼呼地将教鞭甩在桌子上。
旁边的弟子适当出声,“河海长老最近在闭关,院里贴了告示。”宋钰还有闲心思认得那位弟子,就是刚刚那位叫林林的叠字名。
青芙气得大喘气,用手指着她,连着晃了好几下。
“你、你、你...要气死我。”
她摆手。
“要不要先通知淮溯师兄一声。”林林凑过来小声询问。
“快去。”她捂着胸口快要晕倒。
宋钰闻言只是耸了耸肩,往桌子上一坐,“他才不会来。”
要是那个江淮溯真来给她收拾烂摊子,那才是见鬼了。瞧他今天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便是她今日死在这儿,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结果“鬼”真来了。
6. 第6章——禁术
当白衣剑修掠至于前,门前竹叶开始轻轻摇晃时,宋钰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面前的这位是如假包换的江淮溯。
他额角的发丝被风凌乱了几根。恍然之间,她竟觉得他也是有些匆忙地赶来的。
“青芙真人。”他冷淡地开口。
不咸不淡的语气一下子将所有的想法湮灭。
青芙真人现在能缓过气,面对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是叹了一口气,“淮溯,你说你爹这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对于这种不轻不重的话,她向来是不在意的。可是如今她却盯紧了面前之人的面容,期待他究竟能说出什么话来。
“所有损失都由我来承担,真人不必介怀。”他开口。
“之后的教习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些真不是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一个资质...”青芙真人连连摇头,话匣子这下被打开。
“五十两。”江淮溯打断了她的话,从袖口掏出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放在木桌上。
“这不是钱的事儿...”她摆手,语气急起来。
“黄金。”
冷淡的口气说出的却是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一锤定音,仿佛只不过一笔小数目。
“剩下的,我让清河送过来。”他轻轻抬眼,扫过青芙真人由于太过吃惊没来及收起的下巴,又礼貌地补了一句,“麻烦了。”
宋钰掰着手指数这笔数目。
若是在莲花镇,不吃不喝一直到死也赚不到这个棺材本。算到后边眼冒金星,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
头晕眼花之间好像感觉江淮溯的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错觉?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却猛地四目对视。
直白的、不加掩饰的,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几秒,薄唇轻启,“出来。”
她下意识便抬步跟了上去,瞟着他洁白无尘的背影,却又暗自恼火自己为何如此听话。
走得不远,江淮溯抬手便在二人四周设了一个结界。
结界之内缄默得有点可怕,一向厚脸皮的宋钰也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先一步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向来是讨厌给别人带去麻烦的,也讨厌别人把自己当成累赘。
“我…”
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宋钰莫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种被师父留下训话,然后散学后兄长来接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奇妙的感觉从头顶窜进来,然后突然像身上长了跳蚤似的到处痒痒。
“不想修炼便老实待着,在学院里不要给人惹麻烦,我也不想总是为你收拾这烂摊子。”他冷声道。
兀地,她罕见地愣住了。
“也别妄想别的事情。”他想了想,自顾自补充了句。
她盯着淮隐剑不作声响,此刻真觉得讽刺到了极致。
随后他连正眼都不曾留下,迈步离开。
于此等境界的修仙者而言,感知力遍布整座山脉,又何需争辩。不过是他急于撇清关系,不屑于与她周旋的话柄罢了。
她冷哼了声,叛逆之心却逆生。
明明是他们为了一己私欲锁住她的自由,仅仅为了一个荒谬的预言,便将她这个“替死鬼”强行留在身边。强大如他,不也在怕天道预言的天雷劫。
懦弱的怕死鬼。
-
回教习堂之后,青芙真人肉眼可见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冲她招了招手,“你来,帮我捣药材。”
旁边正在捣药的林林顿了一瞬,而后让出位置来,将捣药的石臼递给她。
真人循循善诱着,“你今天就和林林学着,加入她们这个小组完成任务。”说完,她便施施然走了。
徒留下她和一众陌生的弟子大眼瞪小眼。
“你来试试,绕着石臼中心打转,用力均匀,不要大开大合。”林林道。
宋钰点点头,挽着袖子便上场大显身手。
“砰——”“砰——”“砰——”石臼连着碎了三个。
林林沉默了。
“抱歉啊,做农活做多了力气大。”她懒散道。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赔我们药材,这些都是我们辛辛苦苦采来的!”一个小弟子的声音尖锐起来,开始便不友好的目光转为怨恨。
“没事啊,我没钱可以赊账。”她狡黠一笑,“叫江淮溯来付钱。”
“你以为你是他的谁啊,还没正式举行道侣大典之前,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那弟子气得脸色通红。
她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这番话听也听厌烦了。
“哦。”
双手一摊,“那就要钱没有,要烂命倒是有一条。”
-
最后宋钰被罚到了藏书阁,一晚的时间,罚抄诫律九九八十一遍。
从前在镇子里,为了卖粮食时候要签订契约,她学过一点儿汉字,但学得不多,也算是个半文盲。这戒律里密密麻麻的生僻字,她是隔着一两行就能碰见几个。
罚抄这么多遍,还这么难,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算了,这里边好歹遮风避雨,老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是了。”她打着哈欠,半躺在书架旁边,用手枕着半眯起眼睛来。
“嘶嘶嘶——”旁边却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又睁开了眼睛。
奇怪了,这藏经阁里,除了她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人不成?宋钰直起身,探出脑袋去张望,冷不丁被身后的人拍了下肩膀。
“喂,新来的,你找什么呢?”
她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刚刚竟然连靠近时她都浑然不觉。
“你是谁?”她防备地开口。
“嘁——我还问你是谁呢,算起来我还是你前辈,你倒是不客气。”那人说话,她才注意到他的样子。身比侏儒,脸蛋似小孩,一双短手一直在捋他的那撮刘海。
宋钰不在意,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我是新来的呗。”
“我猜你是被罚进来的吧,要抄几遍哪。”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是啊,你不会也是被罚的吧。”她随便搭着话。
“对啊对啊,我对这抄书可有经验了,别看我人小小的,我最多一个晚上可抄过八百遍的清心咒呢。”
说起这事儿来,他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便再也掩藏不住。
宋钰随手把纸往他那边一甩,“那你帮我抄。”
他急起来,“诶,这是你的惩罚,怎么能让我抄,我的一百遍还没抄完呢。而且、而且...我还要找我的东西呢...”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放轻,含混不清嘟囔着,还有点心虚地抬头观察着对面人的脸色。
但宋钰听见了。
看口型向来是她最擅长的。
她飞速起身,逼近那人,眼睛半眯起来,“你要找什么。”
敏锐的第六感让她直觉这人有鬼。
“没、没什么啦!”他急忙摆手,欲盖弥彰地转开话题又开始打近乎,“诶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西源。你叫我圆圆就行。”
她可不那么好糊弄,趁其不备将他手里的书抢过来翻开,凭借着身高的优势高举着不让他碰到,凑着藏经阁的灯瞧。
结果那页的内容根本看不懂,不过,她可认得书本封面上用红色字迹大大勾上的大字。
“禁术”。
她的眼睛半眯起来。终于轮到她用正眼瞧这个号称“前辈”的小子,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
而这小子见事情败露,犹如五雷轰顶般颤巍巍跪下,连连叫着姑奶奶求饶。
“这是什么?”她吊儿郎当地问。
“姑奶奶,求你别揭发我,求你了,好姑奶奶。”
“别啊好孙子,好东西要分享嘛,干嘛藏着掩着的。你说说看,你要修炼什么禁术?”她问道,心里倒是真对这从前只存在于话本里的东西有了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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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术。她咀嚼着这两个字,想想就刺激。
“姑奶奶,我真不是要修炼什么歪门邪道。我西源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没想要成为邪修走歧路啊,天地可鉴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他伸出四根手指,义正言辞地对天发誓。
宋钰轻笑了声,用手掂量着这本典籍。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说了我就不告诉别人啊。”她循循善诱着,似乎一颗恶魔的果实。
“我...”他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心一横道,“我是在找清澄山的阵法出口,我想出山。”
闻言她细细思索起来。
“这禁书都是哪儿寻来的?你怎么知道里边有这出山的办法。”
“藏经阁乃开山鼻祖,自建造伊始便致力于收集天下修仙典藏,况且...”他顿了顿,犹豫地盯她。
宋钰不耐烦地反手拎起他的领子悬到半空。
“别别别,我说,快把我放下来。”
“我有一次偷听河海长老的说,说是打开阵法的令牌就藏在藏经阁里。”西源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偷听?宋钰对他投以赞赏的目光。不错啊,小子有前途。
她将他放下来,又弯腰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小友,误会哈都是误会。你看这事闹的,我们是盟友啊。”
爽朗的表情让西源疑心自己的眼睛出错,刚刚撒旦般威胁他的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人吗?他指了指对面,又指了指自己,“盟友?你也想出去?”
“对啊,老子被抓上来的。”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这让西源放下了心,语气更开心激动了些,“那正好了,我还愁没人一起呢。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直起身来站好。
“青月沧崆的藏经阁聚集了天下修仙典籍精华,不论是正道剑法还是此类禁术,只要是你想到的,都能有术法帮你实现。别说是出山了,就是招死人的魂这种禁术中的禁术,也是有的。”他介绍起来滔滔不绝,“我被罚在藏经阁也不只一两次了,里面的书看了不少,也不过才窥见冰山一角。”
宋钰席地坐下,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却突然捕捉到“招死人魂”这几个字,脑子反应过来之后她下意识就拽住了西源的小腿。
“你说什么。”
“我,我说藏经阁啊。”他被突然转变了态度的宋钰给吓了一跳。
“你刚刚说,藏经阁里有能招死人魂的术法,是真的吗?”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却也顾不得这些,半爬起来死死地盯他。
他迷茫地挠了挠头,“啊,我有说吗刚刚。”
“有,有的,你说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要那招魂的术法,你给我找来。”她将那禁书细细翻开,但里边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于是将其塞进西源手里,“圆圆,你也不想我告发你的,对吧。你只要把那本术法给我找来,我肯定能找着法子送你出去。”
她的眼神灼灼。
西源咽了一口口水,脚软得站不稳。
“这种禁术,学院里都是明文禁止,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死的。”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再说了,你找破阵的法术,被发现了下场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反正都是死。你只要替我找到,我保证不会连累你。”
清澄山的阵法,乃是第一届学院院长——玄苍大陆内唯一飞升的清澄长老所设,世代传承,保护仙山不受妖魔入侵,没有历代院长的令牌开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思及此,西源眼一闭,“行,那你等着。”
宋钰握紧了拳头等,感觉手掌都是汗。
自莲花镇一役后,她便再没感觉心跳得这么快过。这禁术能招死人魂,只要她能照着书上的步骤修炼,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这个念头一经播种,便再也不能扼制。
她要见到爷爷,哪怕代价是死。
7. 第7章——谋划
这偌大的藏经阁,所汇聚的经文典藏不下万卷。宋钰本以为会费些时间,毕竟这种向来为正道修仙者所不耻的禁书肯定不会摆在明晃晃的地方。
但她还是小瞧了西源对此的熟悉程度。他对这藏经阁里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每一处高度的纹理都烂熟于心,以至于被她威胁之后,便誓死如归地就钻进了西南面的底层书架洞中。
她大步流星地几步跨上去,却已经抓不住他,只能用力地叩书架。
“喂,你给我出来。”她皱眉叩得愈发用力。
这个洞只能勉强容纳他通过。从外往里望,里边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回响。
“艹,你再不出来试试。”
她一拳轰进了洞的边缘,将书洞扩大了一圈的位置,零零碎碎的还有些木屑和木渣滓掉下来。
粗糙又轻飘的做工,和整个藏经阁古朴厚重的风格格格不入。
宋钰凑近扒拉了些细碎下来,才恍然发觉这处的木料用的是桃木,其中还空心了半截。再往上一层便是檀木实心厚半尺的书层,到了这一层便是把拳头打烂也不定能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没待她思索完,西源便又猹一般灵活钻出,怀里捧着烂了的几页纸。
“哎哟,我的姑奶奶耶。你这是做什么,搞这么大动静到时候我们被发现就完啦,天塌啦。”他蹦着想去捂她的嘴。
然而高度还是不够,蹦着只能到她的腰。
“少废话。”她从他怀里抢来那几张泛黄还渗着墨迹看不大清的宣纸,“这就是你说的,就这玩意儿,能成功吗。”
对一直以来生活在凡间的宋钰来说,这无异于天方夜谭。自记事起,她和爷爷便依靠双手生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对于修仙最大的印象,也不过是偶尔村子里的鸡鸭被小妖给偷吃了,就有村长将这事情报到“上边”去,再上供一定的谷物粮食,年末春节前便会有长相稚嫩的号称修仙者之人过来抓妖。
再近些,便是三个月前魔气入侵,她夜里从床上惊起,爷爷拿着刀要砍她,被姓贺的那人给一剑杀死。
他们修仙的会飞,能杀人,她的想象力仅限于此。
忙着收拾碎屑的西源闻言也顾不及收拾了,起身叉腰,脸上露出嫌弃之色,“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这修仙修的便是大千世界,生老病死乃是世界之本源,起死回生一事于修仙传中便有记载,回溯至千百万年前亦可查证。”
宋钰的心又如鼓点般猛烈跳起来。
“好。”她盯着它道,“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西源把这几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细细地看着。
“这古文字符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竟然是繁体字符,看起来也不像是玄苍的国文。”
她站在他面前,灯光投下一片阴影。
“你别急啊,这字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懂,慢慢来慢慢来。”他偷偷抬头瞟了眼。
“你怎么才能看懂。”她等得心里仿佛有蚂蚁在啃噬,
“你等等,我去找几本古籍对着看看,马上,马上啊。”他念叨着一串,起身在书架之间穿梭,回头就已经抱回来一大堆书目,全都厚厚的在旁边。
宋钰就坐在他旁边抓着毛笔罚抄。
照猫画虎地把生僻字儿都歪歪扭扭地画上去。
不知抄了多久,油盏里的灯芯都烧到头,一下子熄灭了。天光却在这一刻从藏经阁高约数尺的窗户照进来。
她还瞌睡着,眼睛将闭未闭。
西源一下子从地板上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看懂了!你快起来,快点,等会儿我就要忘记了!”他用力晃她的手腕。
瞌睡虫被赶走了个彻底,宋钰从地上爬起来,拎着他三两步躲到更深的书柜背后。
灼灼的目光盯住他的嘴唇。
“说吧。”
他对照着古卷说道,“九曲回魂术。以施术者□□魂魄为诱,取死者死前相同气息物品指引,能够令死亡当场时死者暂时回魂,持续时间依施术者炼魂法术高低为限。”
飞速变换的口型里,她皱眉去听,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说简单点。”
“诶呀,反正你没戏。”他把书卷一阖上,“说白了就是你没戏,收收心和我一起逃出去吧。”
“给老子说清楚点!”她一把抓起他额前的那撮刘海。
“放手啊啊啊你放手,我说,你给我放手。”
他幽怨地盯着她道,“我还有没有人权了,尽心尽力帮你找还帮你翻译,结果还动不动就要打我,现在还要抓我最珍惜的刘海!”
声音又在宋钰冷下来的眼神里变轻,他正了正嗓子,掰着手指数,“首先,你得是魂修吧。不然怎么能够引魂出体,作为诱饵。其次!你得在死者头七以前找到杀死回魂人的那件法器对吧。况且你这法力,能释放出实型就不错了,还要支撑这么久怎么可能。禁术禁术,也是为了防止实力强大的人,我们还到不了那个门槛啊。”
她冷静了下,大脑飞速运转。
“不对。”
一定有办法。
宋钰收回视线,大步往藏经阁外走。
“喂,你干嘛去啊!”西源在后边喊。
她没回头,冲后边挥了挥手“天亮了,禁闭时间到了。”
自出藏经阁的那一刻起,刺目的阳光便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
她站在阳光底下眯了眯眼睛,正要往出走时,身后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宋钰。”她从阴影底下走出来,始终保持着间隔一人的距离。
是林林。
“我来接你去教习堂。”
一天的修仙生活又要开始了。学院的作息分为夏令时和冬令时,夏令时自寅时晨起至申时毕,冬令时则自寅时多半个时辰晨起,亦半个时辰晚修习完毕。
宋钰恍惚了片刻,此刻有了上学堂的实感。跟在林林后边,她的步子小,自己也就慢悠悠地走,偶尔脚边有石子就蓄力踢开。
“我不是玄苍国人。”
这句话太突然了,以至于宋钰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意识到是林林主动在说话,她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却不知道后边该接什么话。
两人之间突然又恢复了沉默。
到了医修院前堂,宋钰甚至荒谬地感觉有点儿亲切感,仔细想想也情有可原。毕竟昨日也被困在这儿好几个时辰。
林林双手合十,作势运气之后拉开,繁密的竹子便自动让出了一个小道。
一路往前到了教习室。
宋钰又见到了昨天那个眼熟的同窗,自来熟地冲她挥挥手,“哟呵,起挺早啊。”
引得她满脸涨红地撇过头去。
林林在她旁边入座,淡淡道,“觉华,昨日不是说好了的,你说自己想要道歉的。”
“我......”觉华张了张口,飞速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背身过去。
宋钰闻言有些疑惑道,“她为了何事道歉。”昨日确是她打碎了器皿,也惹得她们辛苦采下的药材全部付之一炬。青芙真人罚她也属情有可原,还看在那五十两黄金的份上惩罚砍了对半,也属实为难她了。
“她一时愤慨,对你说了不好的话。自然是应该道歉的。”林林道。
一码归一码。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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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事该罚,却不该同窗之间相互指责唾骂。她的心中自是有一道公平之秤。
“啊——”宋钰浮夸地张大了嘴,说实话她早不记得昨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更何况骂得比这更狠的比比皆是,这点儿不痛不痒的话还不至于让她挂心。
不过她还是大咧咧地搭上人家的肩膀,“诶呀,没事没事,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要不是被罚进了藏经阁,怎么会让她碰见西源。没碰见西源,又怎么能拿到禁术。这么说来,她也算得上是她的大恩人。
觉华浑身一僵,变个木头人。
旁边零散几个弟子都围上来,绕着她们俩人叽叽喳喳,宋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周围的人是越来越多。
林林被挤出了位置。她站在外边,皱眉看着中心的宋钰。
懒散的姿态,微眯起的双眼,还有与生俱来的从容气质。
她意识到,宋钰绝不可能仅困于此。她会走上属于自己的使命的道路,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早或晚并不阻碍。她是天生的上位者,与林林不同,迟早会吸引来一群狂热的追随者。
林林敛下神色,突然觉得昨日突然泛起的同情心和今早上自以为是的一句话真是自作多情。
因为她和宋钰,绝不是同一类人。
-
一整天的枯燥教习,宋钰趴在桌上,脑子里却全想的回魂术的事儿。
今天上的是课——炼丹。
桌案上放置的炉鼎在法术的催化下开始运转,一股极浓的药材味儿弥散开来。
白烟弯弯绕绕着上升在横梁处化不开。
纵是多次炼丹的林林也微蹙起了眉头,在旁为她解释,“今日炼无极丹,药材多加了一味鱼腥草,味道便重些。”
宋钰没回答,忍不住往窗外眺望——可惜只有密密匝匝的叶子。
身处于医修院的教习堂,实在称得上是与世隔绝。她试图从有时拨开的叶子中间看,但还是无果。
“咚咚咚。”她感受到手肘处被轻轻撞了下,抬头是不远处青芙真人不虞的脸色。
这才收敛了些粗犷的坐姿,将青铜炉鼎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拿一根树枝搅拌搅拌着,汤汤水水晃荡。
“呕——”她一边反呕,一边却还是思虑着下学时的计划。
三月前,领头的那位贺姓修仙者,也就是贺弘益他爹一剑刺穿了爷爷,她对他的佩剑有印象,血红的宝石镶嵌,遇血之时玄力包裹住散发出灼烧的烫。她见过贺弘益的法器——那柄与他爹佩剑几乎一模一样的剑,散发着的气息所差无几,想来该是传承的父子法器,可以用来一试。
贺弘益在潇湘峰,正逢江河海闭关,她得抓住机会将他的法器偷到手才行。
“今天的课就...”还没等青芙真人宣布,宋钰便已然起身,迈步朝外走。
“宋钰!”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不过她早已抛之脑后,只顾着回忆天赋台测试时潇湘峰的方向,一路摸着到了天赋台。
平日里天赋台那一带比较偏远,没人经过。她到那里时,也是空无一人的。
宋钰早不记得那天贺弘益走的具体方向,更何况天色已经暗下来,院内的路又似太极八卦般排列。
晕。这情况怎么似曾相识。
她扶额苦笑。
突然不远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师父,这能行吗?”
宋钰连忙借灌木隐蔽,未见其脸先见其扇。那人将脸躲在展开的折扇后边,颇有种“掩耳盗铃”之意。
“无碍,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她听着这声音还觉得耳熟。
8. 第8章——偷剑
直至月光从水塘上反射出那人的脸,她才将将看清。
是大山道人。
大山道人衣冠整整地面对着弟子,一身正气凛然之气。
眼见那弟子心一横将折扇绑在腰带上,又将袖子一挽便蹲了下去。
宋钰心下感觉不对,随即看见他开始朝她的方向蛙跳过来,嘴里还念叨着数数。
大山道人说道,“欲炼其体魄,必苦其心志,劳其精神。西南方位乃玉冠峰,东北方位是紫苏峰,西北面是钱锦峰,三点连成一片,便绕着这个路径吸收日月之灵气。”
宋钰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青月沧崆有四名峰,以潇湘峰为首。想必这西南方向便是潇湘峰。
这大山道人可真是口渴了递水、天冷了递毯子,来得每次都这么凑巧。宋钰环视四周一阵,看着汗如雨下的折扇弟子正冲着她过来,无奈换了个藏身的地儿。
可关键是,她不识东南西北啊。宋钰挠了挠头。
“诶,扇心,回来。老夫之前说什么来着,绕着三座峰修行,能够吸收形成聚合之势。潇湘峰地势开阔,灵气逸散,你冲着那儿去做什么?”大山道人喊。
啊——这下她知道了。
宋钰勾唇,俯下身体,从野草丛中穿梭而过。
她没有轻功,便全靠一双腿走。这潇湘峰的确地势开阔,在山头眺望过去竟望不到头。院子之间参差错落,点灯的没几处。正在她疑心是否走过了时,终于在院墙之间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潇湘峰,闲信院。
“喂,师兄,你说我这出剑的招式够帅吗?”
是贺弘益的声音。
宋钰听见声音后,立刻侧身借院墙的凹凸坑洼处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屋顶,借屋子上的烟囱遮蔽,偷偷观察院内。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便认出了院内的另一人。
慵懒而饶有兴味的姿态,除此人之外别无他人。
七崖手肘靠在水缸边上,剑鞘有意无意地点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听见师弟的问题,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帅什么,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被人一剑踹到地上还帅吗。”
贺弘益倒是满不在意道,“师兄你懂什么,剑修就是要风流倜傥。至于境界什么的,以我的天资,不过是迟早的事。”
啧,还真是他一贯的浮夸作风。骄傲、自大还不知收敛。
宋钰盯着他手里握着的佩剑,这佩剑是他贺家的祖传神剑——名为鸿廌,据说真正读懂其剑意、能与其剑灵心意相通之人能够于穷途末路之时,召唤剑兽——名为廌。此廌乃上古神兽,修炼上百万年已经炼化出一对翅膀,无论多么强大的功法,也有一敌之力。
取剑的机会,只有一次。若这次不成功,下一次再取便难如登天。她攥了攥拳,手心有点冒汗。
这一次使用回魂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暗暗在心里默数着,等着一个恰当好处的时机。
“喂,师弟啊。”七崖突然开口,勾住贺弘益的肩膀,“想不想去师兄的院子里坐坐。”
贺弘益不明所以,如实摇头,“不想。”
“哎哟,那可惜嘞。”七崖遗憾地作痛心疾首状,“师兄房内可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法招数,招招帅得惨绝人寰,保证迷得那些小姑娘眼睛里冒星星。”
贺弘益挑眉,挽了挽袖子,“师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非得去看看不可。”
“行。你端着这缸水去吧。”七崖拍了拍手边的缸,发出一道闷响。
他虽然疑惑,但是照做。晃荡着水缸便出了院门。
鸿廌剑连剑带鞘则被放置在了墙边。
宋钰意识到时机到了。
待那二人声势浩大地走出了院门,便手一撑轻巧地落到了院内。
里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谨慎地环视四周,快步上前将剑抱在怀里,然后起势助跑,将要翻墙过去。
——脚却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拉拽了下来。
然后一屁股狠狠摔在了地上。
宋钰抱着剑的手紧紧不松开,此刻皱眉揉着屁股站起来,目光上挪,看见一张吊儿郎当、眯缝着眼睛打量她的脸。
这不是七崖还能是谁。
艹。这狗崽子鼻子倒还是挺灵,闻着味儿就来了。
她眼神一凛,当即后撤一步摆出战斗的姿势来。
对面的人却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靠近。
“别过来。”她冷声威吓。
距离还是越靠越近。
宋钰用尽全力挥过去一拳,被他轻松侧头躲开。
七崖眼疾手快地拎起她的领子,便施法跃上了屋顶,而后以极快的速度瞬移到了某一处空旷的地方。
“呕——”
她被扔下来的那一刻,感觉胃酸要涌出来。
于是强撑着精神道,“这是哪里。”
“焚香殿啊。”对方把玩着手里的串珠,头也不抬。
她立刻警惕道,“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七崖的性子实在让人捉摸不定。从这短短几面的接触之中,她便感觉这人是个没有行为逻辑的家伙,若说贺弘益虽然骄纵,但也是个懂趋利避害的人而眼前这个家伙,则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
“小妹妹,你的问题太多了。”他伸了个懒腰,随便一挥手,她怀里的几张卷子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看宋钰慌张去捡的样子,他没忍住勾起嘴角。
“现在让我猜猜,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钰见状也不藏了,索性将那几卷纸大咧咧摊开,眸子冷冷地望回去,“别拦我,谁拦我杀谁。”
“诶,我可不是来拦你的啊。”他否认道。
她正要皱眉质问,手里的剑却有了异动,她立即将全部注意力都汇聚在了这柄剑上。
“嘶——”剑柄变得火烫,她的掌心被烫出一个洞来。
不好。贺弘益发现剑不在了,正在施法寻回他的剑。
宋钰死死握住它不松手。眼看着鸿廌剑浑身剧烈抖动,要应主之召唤飞速回去。
七崖见状随手便定住了这剑。
青蓝色的玄力之中,鸿廌剑还在不停燃烧,但很显然远处召唤的力量与它周遭定身的法力相比较,太弱。
百般无奈之下,它也就只能待在原地“任人宰割”。
“啧。”七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撇撇嘴道,“神级法器,也不过如此。”
在绝对的实力之下,单出装备简直鸡蛋碰石头、小鸡逗老鹰。
此刻,他腰间的传音符发出光亮,照亮了昏暗的殿内。它悬浮于半空,片刻以后传出贺弘益的嘶吼:师兄,我的神剑不见了!!!
七崖掏了掏耳朵,衣袖一挥将传音符销毁。
当然了,这可怜的贺弘益也不会料到,帮着藏鸿廌剑的竟然会是他的“好师兄”。
此刻七崖正一屁股坐在祭祀坛上,顺手拿了一个脆桃,嘎嘣脆地咬了一口。口齿不清道,“怎么样,要不要求求我帮你。”
她的眼神迟疑了一瞬,“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大咧咧地将剩了半个的桃子往盘子里一扔,“随你信不信。”
“那你帮我有什么目的,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宋钰向来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所有事情不过是利益交换,她笃定这人必定有自己的盘算。
“好玩儿啊。”他兴奋的眸子蠢蠢欲动,“我还没机会试过这种禁术呢。”
“而且只有我能控制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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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的法器吧,你会答应我的,因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没等她张嘴回答,这时候殿外却跌跌撞撞着有个门童推门而入,一边跑过来一边吼道,“仙人!!!不能再偷吃我的仙桃了!!!被你偷吃完了师父会罚我的!”
宋钰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那门童一把将靠近他那边的盘子都收起来,防备地看向对方。
七崖无辜地举起双手。
宋钰将视线投向他。
他的眉毛则冲着那一脸警戒的弟子一扬,喏,这就是信誉。
片刻以后,那童子才将信将疑地把四周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慢吞吞从殿内退开。
大殿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此刻她真正端正了神色,认真道,“此术于我至关重要,若是你能助我成功,算我欠你一次,当牛做马、刀山火海我也能替你一遭。”
七崖笑开怀道,“帮你倒是没问题。只是你心里没点数吗,此术法一旦开始,你需得以你的魂魄为诱,我虽能够传你法力,但终究非你能承受,到时候是死是活...啊,不是。你到时候就是个死人了。”
宋钰耸了耸肩,“那死就死吧。你下辈子再找我践诺。”
“行。”他利落地从台子上跳下来。
双手合一,眼睛倏地睁开,刹那间青蓝色的雾气包裹住二人。雾气渐渐汇成流动的河流,在周身转动不止。
宋钰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全是迷雾,早已看不清任何。只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七崖低沉的声音。
“那么,你准备好赴死了吗,师妹。”
闻言,她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真心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准备得不能再好了。
施法那一瞬间,宋钰腾空而起。
吸收入玄台的所有灵气都变成了黑色的物质,开始沸腾,变成粘稠的液体咕咚咕咚冒泡。
她慢慢丧失了意识,后脑勺的地方的剧烈疼痛也在消逝,自链接心脉与玄台之处抽离出灵魄。
恍惚之间,面前的场景撕裂着回到了莲花镇山脚下的那处茅屋。
天色将晚,却还没完全变黑。
昏沉的天映照下看不清人的脸色。
宋钰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砍柴归来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推开了柴门,破旧不堪的木屐吱吖吱呀地踏进了家中。
屋子里边有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像往日那样归家。正要拉开笑容,起身迎接。
却看见爷爷高举起了镰刀。
宋钰惊悸着俯冲过去,身体却穿透了那把镰刀。
她现在不是实体,碰不到人的。
她无措地望了望手掌。
下一秒,整间茅草屋都被劈成两半,昏亮的天光一下子照进来,贺廉面无表情地一剑捅穿了爷爷。
宋钰拼命去抓。但爷爷还是趴倒在地上,被绑在背上重重的柴压住了。
“不要,不要…”
她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此刻血红的魔气随着生命体意识的丧失而消散。爷爷的眼睛恢复清明了一刻,她听到了那天自己没来得及听见的话。
“快跑。”爷爷手颤抖着小幅度比出手语。
他看见宋钰了。
面前的色彩都渐渐变淡,她目眦欲裂,感觉身体重重地沉入地下,灵魂却越飞越高。
兀地,宋钰感受到玄台突然贯入一道强势的剑气,将源源不断涌入的青绿色玄气硬生生砍断。
刺目的白光耀眼闪起。
意识昏迷的前一秒,她看见一双淡漠而又高傲的琥珀色眸子。
那人轻蹙眉头,低呵一声。
“别真死了。”
9. 第9章——苏醒
撕裂的疼痛贯穿了整个头颅,疼到她根本连叫都叫不出来。
可耳边分明还在反复爷爷的那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恳切,那是独属于亲人之间的感情。
快逃。
可是宋钰实在四下迷惘。她要快快逃到哪里去,又能够逃到哪里。四海之大,竟再找不到一个相依偎的亲人。上天又如此残忍要将她唯一的心灵寄托也剥夺去。
一滴泪迅速从眼角滑落。
“快看!快看!她有反应了!”
她耳边听见朦胧的声音,隔了一层砂纸般不清楚。通天的耳鸣响着,说话的音调便骤然旋转,囫囵吞枣着。
依稀听见有人大步向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她被他晃动着肩膀,如同飘零的桅杆。
微睁开的眼睛中,只看见那副面孔紧锁眉头,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没死。”
靠,又是你啊。宋钰想扯开嘴角说上一句,没想到喉咙里只能发出“呜阿呜阿”的呜咽声。
“诶,她变哑巴了?”旁边的红衣男上前一步,手指指着她鼻子惊呼。
这又是哪个傻叉。
宋钰费力睁开眼,余光瞟到那红衣男的全脸——啊,是贺弘益,果然是傻叉。
恢复了些力气,她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对着他比了个“智障”的手语。
“她比划这玩意儿什么意思啊?”他随机揪了个旁边人问。
“滚。”长孙镰央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不是我说大小姐,我到底哪儿惹你了,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大打出手,到现在也不给个好脸色。”
贺弘益咋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对方则是不屑地环臂背过身。
看来这两人有过节,过节还不小。
不过照贺弘益的样子来看,这恩怨他是浑然不知。那也可能是长生楼和金陵贺家的恩怨纠葛。
宋钰盯着他们想。
不过也没盯多久,她便感受到了身旁之人无法忽视的、浓烈、不加掩饰而又直白的视线。
眸色之中全是探究,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似乎完全将她当成了个能够随意摆弄的物件。
江淮溯轻阖上眼睑,随意转着手上的杯口,轻描淡写道,“我竟不知你还会魂术。”
一旁的青芙真人闻言大骇,快步上前。
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这医修院的师父也在。她身上的衣袍有了些褶皱,不复往日那般整洁,许是赶得匆忙便急了些。
“魂术…”她低声呢喃着,思绪似乎飘到了从前,想到了某位故人,“此术法自那位被封印以后,便无人能修,我院也再未招入有此天赋者。更何况此术歪门邪道颇多,其中多项被列为禁术,正是因为如果强行施展便会堕魔。”
青芙真人又细细打量起宋钰,摇头道,“不可能,即便她有此天资,魂术讲究强法术加持,一个初学者不可能施展。”
江淮溯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将将掀开眼皮道,“此事疑点颇多,需仔细探查。院长尚在闭关,待我查清后便告知河海院长由他定夺。大家现下便先散了。”
木屋中的人三两走出去。宋钰双臂一敞,坦荡荡接受大家临走时最后的打量。
待人走尽了。屋里只剩下江淮溯和宋钰两人。
一段缄默。
最后他站起身迈步向前,又在出门以前偏了偏头道,“回魂术的法子是在藏经阁里拿的吧。”
只留下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却让宋钰的心猛地皱缩起来。
她并不想让西源也牵扯进这件事来,毕竟她答应过他。
可当下确实也不能死拉住他,用尽苍白的话去辩驳这个斩钉截铁的事实。更何况她现在还说不了话。
他爹的。
真是闭口吃苍蝇。
-
另一边。
七崖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江淮溯掐诀到了他的庭步院子里,张开手掌将摇椅定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道,“七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会子连师兄也不叫了?”七崖笑嘻嘻地反问,“就算咱不是一个师父,那毕竟咱也是同一个学院的。我年纪还比你大呢,高低得叫我声兄长吧。”
“你知不知道她施回魂术会死。难道你的目的就是帮着她去死?”他皱眉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很难过。”七崖回想着那天她死死握住的鸿廌剑,哪怕手被烧焦了也在所不惜的样子,开口道,“她很难过、很绝望,把这回魂术当成是唯一的稻草抓住了。淮溯,她当时需要一个寄托。我实在不能拒绝她。”
“没有你,她根本施展不了这魂术。”江淮溯冷静开口。
魂术需要强大的、源源不断的法术支撑,她不过微毫之末,即便是自燃灵魂之火也难以召唤已故的魂灵。
而且成功施展也不过是重现亡灵,此回魂术法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要将生命之重压在这种注定无意义的禁术上。
“嗯。”七崖笑着点头。
“我倒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有修炼魂术的天赋,本来只是为她输送了点玄力,没想到她已经竟然能够引魂。实在给了我个大惊喜。”
江淮溯想起那天,宋钰悬在半空,那时她的魂魄都已经与身体剥离,只留下一副摇摇欲坠的躯体,若是他来晚了一步,后果难以想象。
“那你又传讯给我做什么?”他当天在清河池修炼,收到七崖的紧急传讯便赶了过去,没成想见到的是这样棘手的场面。
他不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种飞蛾扑火的行径,但还是将此事暂时遮掩下去,不想再大肆追究。
“我不想那个小姑娘就这么死了。她在这儿修炼下去,境界不会低于你我。”七崖如实道。
闻言江淮溯只觉得荒唐,荒唐到了极致。他难得可笑地盯着对方。
一个连天赋石都测不出灵根的家伙,仅仅在强弩之末时施展了一次魂术便能够以修仙者自居,以他来看实在不敢恭维。
七崖望着他,“淮溯,你和小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他想着,在眼前用手比划了下,“那时候你就七八岁,我也就比你年长五六岁,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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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要矮一个头。那时候你哭着要我带你出山,你忘记了?”
江淮溯皱眉望过去,这七崖行事向来诡计多端,此刻打起回忆牌来也是有一手。他知道他的目的,但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拉入到那段记忆。
遥远的记忆笼罩上了白雾,他不愿多回想。
“没有下次。”他冷声道,转身离开。
-
几周后。
医修院,青林所。
宋钰经过几周的调养已经能落地,嗓子也能正常说话,只是哑了点。
林林望着宋钰,默不作声地帮她检查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虽然她平日里也这么沉默,不喜欢说话,但宋钰总觉得气氛比之前还要凝滞些。于是她趁着林林给自己包扎的间隙,打量着四周没话找话道,“这儿倒是挺温馨哈。”
和那片竹林和竹林里的大小堂屋不同,这儿虽然也种植着不少绿植,窗外也是高两米多的郁郁葱葱的“白细树”。
她的心理活动顿了顿。
其实这树应该不叫这名,不过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这样的树,就姑且给它这么个命名。
但是话归正传,这屋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没有一种潮湿和严肃的气氛。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照进来,照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里边还摆着很多精致的玩偶,木雕的,布缝的和陶瓷的都有。
林林还是按照惯例没有回应。
白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腕上,直到可怖的伤口彻底被裹住。
“喂,包这么紧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宋钰道。
林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她忍不住开口,“包扎的是手腕又不是你的脖子。”
“嗯呐。”宋钰笑。
笑这个木头人总算开口说话。
林林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盯着她开怀的笑容,“你在笑什么?”
她不懂,一个从死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人怎么还可以笑得这么开心。本是不该生出探究别人隐私的妄心的,可这几日以来她将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捉摸不清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也忍不住对她感到好奇,不知不觉想要走得更近些。
“笑你终于开口说话了,每天不说话的日子难不难过?”宋钰道。
林林彻底失语。
她郑重地将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用手覆盖在宋钰的额头,刹那间手掌心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
宋钰感觉身上的伤口疼痛舒缓了些,正要开口说谢谢,对方就已经起身离开,留下一句,“师父让你去玉冠峰取药材,别忘了。”
于是她便简单换了身装束,奉命拖着骨头还在嘎吱嘎吱响的身体前去。
这玉冠峰四处都是悬崖峭壁,巨石就这么横亘在小径中间。到处都是小径,到处都是巨石。经过第七七四十九遍走回头路后,宋钰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靠!这鬼地方到底怎么走!”
就在这时,旁边窜出来一个小狐狸,鄙夷地用前爪子指了指旁边。
顺爪子望去,那里有一条笔直的修葺完善的阳关大道。
10. 第10章——问讯
她迟疑地盯了几秒。
不能够吧,堂堂玉冠峰,以迷宫走道和迷惑阵法闻名于世,不会把正确答案就这么明晃晃地扔人脸上吧。
这也是她几次三番试图找规律走山间小径的原因。
结果就是一条大路直通玉冠峰的中心地标——微尘大殿。
她的嘴角猛抽。
果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古人诚不欺我。
大殿来往三三两两的都是法修系的修者,他们大多衣着端庄,经过宋钰时礼貌地点头问好。
“诶,你们好啊。”她咧着大嘴,毫不吝啬地回以热情的问候。
听见回应,他们只是疏离地侧身走过,有些则是勉强拉了拉嘴角。
宋钰也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进了大殿。
于是有个灰衣童子迎上来,恭敬道,“道友您好,请问有何事作访?”
“青芙真人要一株忘忧草,她说让我来这儿取。”她一面打量着大殿,一面回答道。
这微尘大殿修得金碧辉煌,占地面积虽然小于宗门大殿,但是仅观其内饰便知造价不菲。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大殿将内殿和外殿严密地隔开,从外殿根本看不清内殿的样貌。
而先前的宗门大殿和她匆忙暼过一眼的潇湘峰主殿源空大殿,外殿和内殿之间则是用屏风隔开,留出一道走廊,尚且能够窥见一角。
“好的,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童子欠了欠身,退后进了内殿。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钰都快把桌上茶壶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此时里边翩翩然来了个白衣女子,不过肤色有些黑,在白衣衬托下黑得有点发棕,眼睛大大的,穿着一件坎肩的白色马甲。
“不好意思,来迟了。”她欠身道。
“没事,我也闲着没事干呢。”宋钰挥挥手,不在意道。
她配合着笑了几声,“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不好进内殿打扰大家休息,等结束了我便立刻进去取来给你,小友烦请等等。”
宋钰似懂非懂地看了她一眼。
她则落落大方地为她添了一壶茶水,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就取个药材罢了,况且青芙真人说的是一株忘忧草,还特意给了她图片示意以防拿错。那幻图她可仔细看过,不过是握在手里小小一株。
只不过这忘忧草只结于峭壁,于平地土壤中无法培育,故多产于玉冠峰上。
也是清奇。
本来真人不打算把差事交给她的,不过座下的弟子多躲闪,故只能对上她的视线,叹一口气将任务交给她。
“你老实去拿,别闯祸事。”青芙真人临走时嘱咐。
这下倒是更奇怪了。这忘忧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也没有忘忧功效,不过是清神补气的辅助药材罢了。这玉冠峰的主事推推搡搡,是着了哪门子的魔怔。
本着不给青芙真人惹麻烦的心理,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几个时辰。
等得天都黑了,哪有半点午休结束的意思。
这法修修者全是蝙蝠不成,也有昼伏夜出的习性?
宋钰决心进去探探。
走到了内殿,殿内灯火通明,推开殿门的那一刻,殿内的所有弟子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神色皆是一滞,随后都默契地背过身去。
不足半刻,那白衣主事便急匆匆赶过来,面上有些愠怒道,“小友,我不是请你等着吗?擅闯内殿打扰众弟子修炼,岂是你一介医修所能够承担的。”
闻言,她才彻底搞清原来这学院里也有修炼歧视。这一众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法修弟子,不都是装着体面实则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
“我来拿株忘忧草,是挖了你家祖坟了还是撅了你们弟子的脑袋。怎么这么多事儿呢。”她无语道。
“请你出去。”白衣主事重复了一遍,态度隐隐有些强势。
她面无表情道,“我偏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衣主事脸色沉下来,手上掐咒,兀地打开驱逐法阵压过来。
看得出来,她没用全力。毕竟对她来说,面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医修弟子。
呸。
宋钰在心底啐了一口,正打算挽起袖子干一场,身后却突然被一股猛力硬生生拽着出了殿门。
“诶诶诶。”她踉跄着回头看,才发现是那群医修同窗们,他们死死拉着她的衣领,弯腰飞速地退出了这微尘大殿。
她皱眉道,“喂,拉我干什么。我还没拿到忘忧草呢。”
觉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忘忧草,“喏,我神不知鬼不觉拿到手了。”
宋钰见状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我都习惯了,每次师父一派任务,都不要和他们主事的沟通,自己自取当仓库自助就完了。”觉华颇有心得地拍了拍胸脯。
“是啊是啊,他们都那样。听不懂人话来着。”觉华旁边那个小姑娘也怪眼熟,她看到宋钰停留的目光,体贴地补充了句,“我叫阳素,叫我小素就好了。”
宋钰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说着就回到了医修院。
一众人跟着觉华到了一片木头围栏围着的种植地,里面的土都是黑色的沃土,黑得发亮。
宋钰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搞啊。”
“那还用说么?”觉华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这群法修出身高贵呗,拥有法修血脉的大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出身草莽有资质修仙的小孩大多只能引真气,医修又是一门勤能补拙的经验之学。我们医修有容乃大,可招收了很多流落在外的小孩呢...”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有些懊悔地止住了话头,又悄悄瞟了瞟林林那边。
不过林林倒是没什么反应,自顾自专注地运用真气疗愈枯黄的花瓣和芽鞘。
见状她才又开口道,“反正别管他们就行了。我们种我们的,喏,你瞧瞧,这些小花小草这长得多好啊。我告诉你啊,可别小看它们,一个个可都有治愈的奇效,炼成丹药据说在凡间能卖上几十两白银呢。”
觉华深感骄傲,把小铲子塞进宋钰手里,“从今天开始,你也跟着我们种。”
她被猝不及防塞了把铲子,弱弱地开口,“我也要种吗?”
我?
我种这些看起来金贵得要用琼浆玉液浇灌的花草吗?
只种过粮食的粗人·宋钰左看看,右看看,迷茫地挠头中。
旁边的觉华肯定地点头,“我们得掌握一项手艺,才能够支撑自己在这个学院里经久不衰。到时候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大腿。”
闻言阳素在一旁挖得更起劲了。
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
没想到宋钰阴差阳错的,种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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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也种的挺好。
她将这一切功劳都归于之前在莲花镇里的种田经验。所谓行行出状元,这便是了,种什么不是种啊,只要是株活的植物,都能融会贯通。
看着长势愈发喜人的药草,其余几人也是欣喜。
这么多天以来一起上下学,吃饭睡觉都搁在一块,他们可谓是培养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某天下学堂。
一行人刚激烈地商量着晚食的最终归属,在麻辣兔头和鲜香鸡爪的决赛圈内缠斗时,就见周遭的灵力开始不正常地拨冗开,掀起一阵狂风后,临沧真人正拦在她们的去路中央,身后还跟着数名面色狠厉的弟子。
见到临沧真人,众人第一时间便垂眸敛色,端正恭敬地行了个礼。
宋钰便也照葫芦画瓢地潦草一拜。
未及起身,林林扯住她的袖口,低声耳语道,“太极服,他们是惩戒堂的人。”
话音刚落,那群弟子便持剑一字排开,形成一股无法动摇、四面环闭的阵势。
在觉华和阳素惊呼退后之时,临沧直直地盯住宋钰,严肃道,“宋钰,河海长老有请,麻烦和我走一趟吧。”
惩戒堂,一个令青月沧崆的弟子都闻风丧胆的地方。往往是弟子犯了大错以后,由长老堂几位长老坐镇,给予惩戒。
林林目光复杂地看她,心中不禁忧思。
看来先前那一事,是没揭过去,这下子是要重新算账的意思了。进了惩戒堂,不死也得剥一层皮下来。
宋钰见到这阵仗,当下也不辩解跟着临沧真人前去。
待到惩戒堂的弟子都没了踪影,觉华才敢胆战心惊地问道,“宋钰犯什么事儿了?”
先前宋钰施展禁术一事,为避免引起舆论,只有极小一部分的人知道。林林也这下也来不及多解释,只是紧蹙眉头道,“这下麻烦了。”
阳素在一旁沉默着,闻言突然拉起她们一个猛冲向前。
“干嘛去啊。”觉华又被吓了一跳。
“我们得去救宋钰!”
虽然他们人微力薄,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陷入险境。
“那咱偷摸着来?”觉华试探地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三人悄悄潜伏着跟随前往。
-
惩戒堂正厅。
宋钰一进门边被左右两弟子押解在地,膝盖砰地磕在地板上。
堂内灯火通明,头顶上刺目的光直直地正对着她的双眸。
惩戒堂正前方主位坐着江河海。
此刻正值他闭关结束,不见先前疲惫之色,周遭玄气愈发深厚,精神也焕发。
他皱眉抬眸看向下方的宋钰。
本以为就是个好摆弄的乡野姑娘,乖巧温顺地养在身边也就罢了。没成想竟也是个刺头,刚进院便惹出这样的事。
宋钰则是坦荡荡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进了惩戒堂,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像是被灵力压着。使不上力气,也打不起精神。不过她的脸上还是不见惧色,反而将周围的人都扫视了个遍。
堂左右还坐着两位长老,手上按着戒槌。
看起来像是严格符合院规的配置。
再下来点,贺弘益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腰间配着他的鸿廌剑,吃一堑长一智,最近他和这把剑是寸步不离。
江淮溯则缄默地站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