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大佬穿七零科学驱魔》
1. 穿成炮灰
林炎焱是被一阵窒息感和怒骂声唤醒的。
“个不带把的赔钱货!白长一张嘴吃饭,老娘把你养这么大还好心给你找了夫家,你倒好,人家彩礼都送来了,你在这给俺上脸说不嫁了?!”
女人的尖叫格外刺耳,口鼻中也不知进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很,林炎焱下意识死命挣扎,终于摆脱了后颈那双钳子般的手,剧烈咳嗽起来。
久违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林炎焱因缺氧而混沌的头脑逐渐恢复清明,那女人被她撞倒在地,她则怔怔凝视着掌心里的米粒,正是方才从自己口鼻里掉出来的。
扭头一看,身后靠着的是半人高的米缸,自己刚刚是被人掐着脖子按进了米缸里。
林炎焱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也没有细想21世纪谁家会用这么笨重的米缸,以及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陌生的乡下,跨坐到罪魁祸首的身上,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靠恁爹,你下辈子是不是想投到畜生道?欺负到姑奶□□上来了?!”
“林盼娣你反天了不成?敢打你老娘!!”
身下的女人挨了打,打人的还是平常窝囊好欺负的女儿,一时又急又气,像头愤怒的母牛一头把林炎焱顶开,嗷嗷叫唤着跑去找当家的给自己做主。
林炎焱细胳膊细腿的,被摔了个天旋地转,这才看清屋里的全貌:
天花板上熟悉的电灯吊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木质横梁,还散发着年代久远的霉味,米缸旁是砖土砌的灶台,柴火在底下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险些跳到她眼皮上。
她刚刚还在追一只连害数条人命的厉鬼,那只鬼不好对付,冲破阵法一头撞到了她身上,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林炎焱垂首打量了下自己,是小女孩干瘦的四肢,顶多刚成年的年纪,也不是自己原本的身体。
难道是厉鬼设下的幻境?
正当林炎焱纳闷时,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原主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原主林盼娣,生在七十年代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从小就被冷眼相待,吃不饱穿不暖睡猪圈,一个不顺心就要打骂,刚成年就被畜生爹妈许给了村里的老光棍,换来了一只鸡和□□票的彩礼。
那老光棍又丑又猥琐,小姑娘当然不愿意,哭着要去派出所报警,却被恼羞成怒的妈按进米缸里淹死了。
林炎焱就在这时候穿了过来。
更离谱的是,无论是林盼娣这个名字,还是这小姑娘的遭遇,都和她抓鬼路上打发时间看的一本年代文《七十年代女法医》对上了!
林盼娣,一个刚出场就是尸体状态的炮灰,女主的第一个验尸对象。
原著里,林家夫妇将女儿的尸体丢进河里伪造成溺亡的假象,下乡的知青女主刚到地方就被临时拉去派出所帮忙验尸,这才将夫妻俩绳之以法,开启了她凤傲天一般的法医之路。
不过,既然她林炎焱来了,替林盼娣报仇的活就轮不到女主头上,好歹是新任玄门当家,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折磨这对狗男女。
林炎焱扶着米缸缓缓起身,掸去粗布麻衣上沾着的土灰,乌溜溜的眸子闪过森冷寒意。
“林盼娣你胆肥了,还敢跟你娘动手?!老子看你是欠收拾了!”
林光宗咆哮着从院里冲进堂屋,身后还躲着一边装模作样抹眼泪,一边幸灾乐祸等着看林盼娣遭殃的许兰。
快瘦成骨头架子的小姑娘并未像从前那样哭着求饶,只是漠然打量着他们,仿佛在看死物。
这眼神让林光宗莫名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身为当家的威严受到了挑战,撸起袖子,碗口大的拳头就朝小姑娘身上招呼。
可一拳头落下去,他却仿佛砸到了墙上,手指隐隐作痛,林光宗核桃大小的脑仁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不想在娘们面前丢脸,强忍着剧痛对林盼娣拳打脚踢。
偏偏死妮子这回犟得很,不肯服一句软,林光宗心里也有火,即使越打手越痛,还是下了狠手,非要逼的她求饶不可。
只要他回头,就会发现许兰正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在她眼中,丈夫正边骂边殴打笨重结实的米缸,活似中了邪一样,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林炎焱搓了搓指尖的土屑,农村就这点好处,最不缺的就是土,她方才随手从地上捏一把土挥到林光宗脸上,催动灵力施了个最基础的障眼法,只可惜这具身体太过孱弱,她能用的灵力也不多。
她抬眼瞧了瞧窗外明亮的天色,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白天拘鬼遣魂明显不现实,只能见机行事。
林炎焱打定主意,视线落在了瑟瑟发抖的许兰身上。
许兰本就惊疑不定,见林炎焱忽然诡异一笑,接着转瞬就飘到了她身后,是的,双脚离地“飘”了过来,大嘴一张就想嚎叫出声。
林炎焱一把揪住她的嘴,把她未出口的尖叫塞回肚里,黑发松垮披散半遮住了眼睛,在她耳边呼出一团冷气:
“嘘,别出声,妈,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你一叫,吓到我了,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唔、唔!”
许兰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要不是林炎焱拽着后颈,她老早就两腿发软瘫在地上,只得被迫看着林光宗殴打米缸,将近半小时后才气喘吁吁停下。
他藏起红肿酸痛的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威严模样,撂下一句“在咱老林家,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大剌剌在饭桌前一屁股坐下,拍桌子叫道:
“媳妇儿,甭管那死丫头了,给我盛饭!”
“嗳!”
许兰应了一声,忙奔向灶台前,将蒸熟的槐花从笼屉取出倒入海碗里,连带着稀粥馒头一并给林光宗端上桌,自己则只分了一小碗。
眼看笼上的槐花还剩半屉,她犹豫着给林炎焱也盛了一碗,往常哪里轮得到这死丫头,都是给些剩饭或是猪食,可刚刚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她心里发怵,着实不敢再激怒林炎焱。
林炎焱冷眼瞧着许兰舍不得蒸槐花的肉疼表情,哪里看不出她的那点小心思,可这具身体常年吃不饱饭,现在也是饥肠辘辘,正打算接过碗,那桌边胡吃海喝的林光宗见状却怒喝道:
“谁让你糟蹋东西的?给她干嘛!猪都还没喂呢,正好让她拿了猪食去喂,剩下的给她吃!”
林炎焱眉头微挑,原本想吃完饭再收拾人,现在可是他自找的。
“光宗,老让闺女吃猪食也不是个事,还是……”
许兰看到林炎焱跃跃欲试的表情,吓得连忙阻拦林光宗,可他吆五喝六惯了,容不得一点不如意,拍案而起,一把将猪食瓢塞进林炎焱怀里,骂骂咧咧坐回去吃饭:
“娘了个腿,老子让她吃啥就吃啥,哪那么多事!”
可许兰实际看到的却是,林光宗自己拿着散发着恶臭的石瓢冲向猪圈,一屁股坐在沾满猪粪的稻草上,端着猪食就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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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兰整个人都呆住了,伸在半空的手不住颤抖,又被林炎焱轻柔牵住按在桌前,笑着说:
“妈,愣着干嘛?吃饭啊。”
身为专业抓鬼师,栽在她手里的鬼不下百只,恶鬼戏弄人的把戏她也再熟悉不过,如今用在这作恶多端的夫妇俩身上,也算物尽其用。
许兰战战兢兢坐下,怕林炎焱在饭里下毒,可又不敢不听她的,只得在林炎焱灼热的视线下挑了一筷子菜吃,连筷子拿反了都没发觉。
老天啊,我们老林家是造了什么孽,招来这种邪祟!不行,得赶紧去请村东头的胡半仙收了她!
许兰在心里盘算着,这胡半仙本名胡有为,已经是古来稀的年纪,干了一辈子半仙的营生,也就这几年严打迷信,被迫换了赤脚医生的名头,实则村里人都心知肚明,找他不为看病,只为看命。
七十年代的农村物资匮乏,这么点东西也就是一顿午饭了,平日难得沾荤腥,可让林炎焱这个肉食主义者叫苦不迭,一边接着用障眼法让林光宗去刷锅洗碗,一边坐在门槛上思索着料理了这俩人之后怎么发家致富。
见林炎焱这尊大佛就堵在门口,本想去请半仙的许兰也就住了脚,拿了针线包坐在桌前缝林光宗穿破的衣裳,林光宗今天不上工,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这一家子和谐的午后时光也显得诡异。
林炎焱等了半晌,才终于等到日头西落,到了阴气蓬发的黄昏时刻,白天看不清形体的鬼影也越发清晰,就在她准备动手时,院门却被敲响了。
“老丈人,恁女婿来看新娘子喽,给俺开个门啊!”
院外响起男人猥琐沙哑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和原主订下婚约的老光棍程四海,按耐不住想要来犯贱了。
林炎焱从门槛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好,人都到齐了,戏也该开场了。
原本就心不在焉的许兰被程四海这一嗓子惊得手滑,绣花针扎破了指头,顾忌着中邪的闺女,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开门,却见白天还抵死不从的林炎焱竟主动上前开了门闸。
眼前站着一个干瘦腊黄的男人,腰背佝偻着,一双大小眼色眯眯盯着林炎焱上下打量,一边按捺不住伸手揩油:
“盼娣也是长大了,你小时候俺还抱过你呢,现在又要当俺媳妇了,都是缘分啊!”
林炎焱姣好的面庞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不动声色避开咸猪手,笑着两手重重搭在他肩上:
“你就是程、四、海?”
呼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火焰熄灭的声音,让原本色迷心窍的程四海莫名觉得有些阴森,他下意识应道:
“嗳,是、是我!”
话音刚落,四周一瞬刮起了冷风,咚得他打了个哆嗦。
林炎焱收回手,掌心藏着的是刚才吃剩下的槐花,槐花属阴,又是阴阳交替的黄昏,再加上她拍灭了程四海肩上的两把火,万事俱备,正是驱鬼附身的好时机。
刚巧,她的天眼敏锐捕捉到了紧跟在程四海背后的一只鬼影。
女鬼青白的皮肤上可见大大小小的红斑淤痕,几乎拖地的凌乱长发下是外凸血红的眼球,恶狠狠瞪着程四海,嘴唇已经脱落,露出森白利齿,不停磨砺发出可怖的咔咔声。
就你了。
林炎焱将手中槐花的生气作为贡品献给女鬼,心中默念早已烂熟的法决,右手在空中一抓一握,女鬼便化为虚影从太阳穴没入了程四海体内。
2. 吃屎吗?有点意思 裸奔?更有意思了
“什么东西……嘻、嘻,终于,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被女鬼上身的程四海面色扭曲,看样子她似乎和程四海有旧怨,不等林炎焱下指示,女鬼就操纵着他的身体大踏步冲进了猪圈旁边的茅厕,立刻就响起了不可言说的吞咽声。
一天之内受到多次惊吓的许兰崩溃尖叫,连滚带爬奔进屋里找林光宗:
“不好了当家的,不好了!你赶紧过来看,四海他中邪了!在、在吃粪啊!!”
林炎焱默默捏住鼻子阻隔某种不太下饭的味道,趁着许兰不在,一脚踹开院门,故意朝门外大声嚷嚷:
“四海叔你别吃了我害怕!好好的干啥要去吃屎啊!这要是让乡亲们知道了你还咋抬起头做人?!”
这声叫嚷如水入油锅,在自家门口搬着板凳侃大山的好事邻居们对视一眼,纷纷挤到林家院门口,林炎焱识趣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位置,方便他们看得更清楚。
“这程光棍是发癔症了?跑到人家家里来吃、吃粪?!”
“我记得他以前也没这毛病啊,怎么好上这口了……”
村里有名的媒婆崔二婶砸了咂舌,睨了一旁看戏的林炎焱一眼,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要我说,就是想女人想疯了!老程之前的未婚妻还是老婆子我说的,她死之前老程不都好好的?林家小妹要早听我的嫁过去,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无辜躺枪的林炎焱转过头,面色不善地瞪向崔二婶,在原主的记忆中,这老太婆没少在林家夫妻跟前吹耳边风,也是她一手说的媒,间接导致了原主枉死的悲剧。
“二婶自己不也死了男人?那你和四海叔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可得赶紧嫁过去,别再让他发疯病了!”
林炎焱翻了个白眼,一边掐诀让女鬼干活,人群顿时爆发出讥笑声,崔二婶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茅厕里的程四海带着一身金黄皮肤冲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都在茅坑里盘包浆了,手上还抓着两坨需要被马赛克和谐掉的小可爱,眼露兴奋地左右环顾,正好和从堂屋里走出来的林光宗对上了眼。
下一秒,一坨盘旋着苍蝇的金色传说精准降落在林光宗大张着的嘴里,余波又在他挣扎之际飞到了许兰的脸上。
“啊!!!程四海你疯了?!”
许兰被恶臭熏得睁不开眼,作势要去挠程四海的脸,他却将身一扭从许兰爪下钻过,一边咧嘴大笑化身小陀螺向四周投射,众人屎到临头吓得抱头鼠窜。
女鬼多年没感受过人的躯体,一时兴奋过头,拿着屎就想往林炎焱头上扔,却又在对方凶狠的眼刀下讪讪收手,换了目标。
她隐约察觉到林盼娣这壳子里换了魂魄,还是灵力十分可怖的魂魄,自己可招惹不起。
忽然,女鬼的视线落在了撅着屁股往人群里挤的崔二婶身上,程四海浑浊的鼠眼中漫上一层血丝,四肢着地旋转喷射着精准袭向崔二婶:
“哈、哈哈哈——是你!你、你说他是好男人,但他打我、骂我,还害得我——呜、呜呜”
女鬼尖利的呜咽被林炎焱在空中轻轻一抹悉数噤声,她和崔二婶之间就算有纠葛,人死如灯灭,说得越多,引发的因果纠缠就越多,只会给林炎焱带来麻烦。
崔二婶再没了蛐蛐林炎焱时的神气,被形态诡异的程四海追得嗷嗷叫,林炎焱慢条斯理闪身躲过飞溅出来的一小块金黄,绕到林家夫妇二人背后,轻声道:
“轮到你们了。”
害死林盼娣的,一个都跑不了。
落日西沉,皎月轻悬,天色已完全昏暗,林炎焱就近逮了两只小鬼塞进他们体内,然后不动声色缓缓后退,猫儿一般融入夜色,静静旁观这场闹剧。
这些小鬼都是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婴孩,没有健全的心智,因重回躯壳而躁动不安,呜呜叫着撕扯对方身上的衣物,直到林家夫妻□□为止,他们才满意地振臂高呼,光着屁股就往村道上跑。
“俺嘞亲娘哎,今儿个林家是闹鬼了?怎么光宗夫妻俩也疯了?!”
“嘘!恁个信球!现在上头严打,提什么鬼不鬼的?还不赶紧去派出所报案!”
众人头一次见这种奇葩阵仗,也是六神无主,又想起有困难找警察的教育,便互相推搡着奔向村头的派出所。
这几年政策格外严厉,哪怕是耍浑偷摸人小姑娘一把都是流氓罪,要挨枪子的!大家心里直犯嘀咕,都不知道这林光宗夫妻二人是抽了什么风,在这时候顶风作案。
而始作俑者林炎焱却分外镇定,在门口挥着小手绢送走了裸奔的爹妈和看热闹的人群,转身“嘭”一声把门关好上闸。
林家夫妻暂时是不会回来惹她眼烦了,听村民的意思似乎是要找警察来制止他们,最好能在号子里蹲个十天半月的。
月上枝头,银白光芒流转跳跃,院里的槐花树随风摇摆,散发出阵阵甜香,林炎焱踮起脚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正打算回屋霸占林光宗的床好好睡一觉,鼻尖萦绕的浅淡花香就被更浓烈的恶臭盖过。
林炎焱:……
她盯着地上和砖墙上的黄色痕迹陷入沉默,和猪圈里的猪大眼瞪小眼,最终决定精神胜利法,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把揪起刚从鸡窝出来散步的大公鸡,威胁道:
“你,天亮之前把这些舔干净。”
公鸡还是鸡生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咯咯”尖叫着抗议,却被林炎焱无视,随着屋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林家彻底陷入寂静。
可另一边,派出所反倒热闹非凡。
刚从茅坑里跑出来的程四海哭嚎着摊成烂泥,一边水牛翻身一样把裤子上的秽物蹭到派出所刚打扫干净的地上,所里为数不多的民警捏着鼻子在旁边劝说,却没人敢上前直面他身上的恶臭。
所长王兴顺愁得直薅头顶上苟延残喘的几根毛,已经无暇顾及小黄人程四海,林家夫妻俩浑身□□、光不溜秋地在派出所里上蹿下跳,像极了没人看管的皮孩子,还对着围观的几个村妇上下其手,急得他挡在尖叫的人群前,想要捍卫身为所长的尊严,怒吼道:
“林光宗、许兰!你们两个想干什么?!看清楚,这里是派出所!在公共场合赤身裸体,还、还猥亵妇女,这像话吗?我看你们是想挨枪子了!”
“嘻、嘻嘻,秃子、秃子!”
结果林光宗完全不把所长的威严放在眼里,一把揪住了他头上随风飘摇的毛使劲拉扯,还顺手撕扯起了他的警服。
“瓜蛋恁有种再说一遍——你你你、你扒我衣服干啥?!”
一向注重涵养的王所长被某个词语刺激到了,气得冒出了一句土话,双手制住他扒裤子的动作,可许兰又凑了上来接着解他半开的裤腰带。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和着另一边程四海的哭喊、民警的劝说声一起汇成足以把房顶掀翻的音浪,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被震得一颤一颤的,所长的尊严也摇摇欲坠,即将伴随脱落的裤腰带一起晚节不保。
嘭!
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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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锅粥的局面,骤然被一声枪响击碎。
一瞬间,所有人悄然噤声,默默朝门口看去:
一名身量高大的青年站得笔挺,右臂高举鸣枪,身后月光为他藏蓝色的警服披上银霜,五官深邃硬朗,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地上瘫倒的程四海规规矩矩站直身子。
“所里禁止喧哗,没看到吗?”
见闹剧终于停止,他吹散枪口的硝烟,利落收枪,抬手指向墙上的标语,因为身材过于高大,临时找来的警服在他身上短了几寸,抬手就露出胳膊上结实遒劲的肌肉,鼓起来的几道旧疤清晰可见,更为他增添几分韵味。
“小楚啊,你可算回来了!”
王兴顺见了青年就仿佛看到了救星,双眼放光,提着半搭在膝盖上的裤子,一蹦一跳躲到他身后,受气小媳妇一样告状:
“你瞧瞧你瞧瞧,这一个个都反天了,脱了衣服满村乱跑,上手摸人家大姑娘,闹到派出所了还不收敛!”
楚泽川浓黑的眉毛皱了皱,长腿一迈就跨到程四海跟前,仅仅只是靠近,他身上强盛的阳气就把附身的女鬼逼出程四海体内,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浮在半空,再三确认他的确看不到自己后才松了口气。
真是鬼见了鬼!
这人身上带着浓烈的阳气和杀孽,她还以为是跟林家那个怪胎一样,是个实力强悍的半仙儿,但他连天眼都没开,应是个八字命数有点玄妙的普通人。
她撇撇嘴,顺手捞走林家夫妇身上的小鬼,恶狠狠瞪了程四海一眼,只得打道回林家,毕竟他们收了林炎焱的供奉,现在也算是她饲养的鬼,任务完成是要回主人身边的。
鬼影渐消,被附身的三人也慢慢恢复了神智,最先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许兰发出尖锐爆鸣:
“娘啊我衣服呢?!”
夫妇俩完全没有自己裸奔到派出所的记忆,众人的视线犹如火烧,臊得他们被迫紧抱在一起,这才勉强遮住关键部位。
“就那么二两肉,还没俺家旺财的大,有啥好遮的……”
有个年轻女警瞥了眼林光宗摇摇欲坠的□□,不满地啐了一口,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发这么一遭疯,她老早就能下班了!
林光宗身为男人脆弱的自尊心被这句话彻底击碎,他头脑一热,歇斯底里吼道:
“这真不关我们的事,都是林盼娣那个死丫头!是她使了妖术,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楚泽川一步步逼近,林光宗中气十足的大嗓门逐渐没了底气,“咔嚓”一声,青年修长的手指将银白拷锁紧准扣在夫妇俩手上:
“公共场合裸露躯体、当众宣扬封建迷信、污蔑他人……数罪并罚,来了就不用走了,小郭,带他们去做笔录,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被点名的女警连忙应了一声,接过同事递来的外套胡乱给林家夫妇披上,把他们押进了审讯室,内心哀叹今晚估计是回不了家了。
“至于你,”楚泽川转向程四海,伸手指了指被他弄脏的墙壁和地面,“天亮之前清理干净,否则,你就给我舔干净再走。”
“是、是!”
程四海汗流浃背,点头如捣蒜,撕下一块衣角就忙不迭开始清理。
所长王兴顺欣慰地看着楚泽川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残局,这个上头派下来的年轻人真是不简单,颇有他当年风范!
楚泽川安抚好受到惊吓的村民,等到人都各自离去后,才抽出空放下巡夜用的手电筒,快步向审讯室走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3. 鸡精
乡间的清晨总是热闹非凡,先是响起第一声雄鸡啼鸣,紧跟着狗吠鹅叫便此起彼伏,隐约能听到生产队上工的脚步声。
天光透过窗帘洒在少女清隽的脸庞上,正蜷缩着四肢熟睡的林炎焱被外头的动静吵得皱了皱眉,艰难掀起眼皮,身为一名玄学人士,尤其专精抓鬼的,大部分时间上的都是夜班,从来没这么早醒过。
她迷迷瞪瞪推开房门,鼻尖敏锐嗅到浓郁的饭菜香,比大脑更先苏醒的味觉让她下意识肉麻喊道:
“母~后~朕饿了——”
无论是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还是熟练挥舞的锅铲,都让林炎焱误以为是自己亲妈林鑫女士在亲自下厨。
直到她和手持锅铲的公鸡对上了视线。
……鸡?
林炎焱迷蒙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
温和日光下,公鸡的大红冠熠熠生辉,覆满羽毛的翅膀人手一般抓着锅铲,鸡脸上竟透着慈爱之情:
“你醒了?饭做好了,我待会给你盛桌上。”
这鸡成精了。
抓妖可不在她的业务范围之内,正当林炎焱思索要去哪找个专业人士时,天眼捕捉到了公鸡身上隐隐冒出来的鬼气。
白天阳气盛,群鬼隐匿踪迹,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来,是昨天受她驱使的女鬼附在了公鸡身上。
“我还以为你会躲我躲得远远的,又跑回来干嘛?”
弄清对方的身份后林炎焱就丝毫不慌了,更何况还是自己最擅长应付的鬼,拉开木板凳大剌剌坐下,抱臂看着公鸡笨拙取下脖子上的围裙,左右翅膀上各端了一方小碗,从灶台上一飞而下。
很快,粗糙不平的小桌上就摆满了饭菜,刚出锅的小米粥还冒着白气,比昨天许兰端给她的稀粥强了百倍,槐花炒蛋散发着诱人甜香,让林炎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接过公鸡双翅奉上的筷子,叨了一块放进嘴里。
“因为我有求于您,不知您怎么称呼?”
女鬼蹲卧在她脚边,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
林炎焱还沉浸在美食的余韵里无法自拔,闻言意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也算是只敏锐的鬼,一眼看出这躯体里换了人。
原主林盼娣死后没有化鬼,说明她没有执念或是怨恨,已经直接入轮回转世了,这也是林炎焱坚持要为她报仇的原因,原主即使被如此虐待都没有心生怨恨化为恶鬼,她那恶鬼一般的父母又凭什么还能像人一样逍遥快活?
“林炎焱,不用这么见外,道上人都叫我焱姐,”林炎焱用筷子在桌面上虚写出自己的名字,“说说吧,你叫什么?想让我替你干啥?只要不是改变他人因果的,我都能办到。”
“谢谢焱姐!!我叫胡慧兰,是……程四海那畜生未过门的妻子,是他杀了我!我要他偿命!!!”
胡慧兰一提到程四海,情绪就立刻失控,连带着喷涌出更多的鬼气,林炎焱不慌不忙抬手挥散,啃了口馒头,含糊不清安抚道:
“好了,别激动,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属实,我也决不会让他好过。”
胡慧兰平静下来,将事情原委都交代了。
她死时林盼娣年纪太小没有记忆,所以林炎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事,也是崔二婶那个缺德媒婆说的亲,结果程四海这个人渣等不及,趁胡慧兰去山上拾柴就想强占她,人小姑娘当然不愿意,挨了不少打,最后被他失手推下山崖,尸骨无存。
事后他谎称是胡慧兰自己失足摔了下去,她爹妈本来就嫌生了个女儿多占一张嘴吃饭,到山上找了几次没找到尸首,回去又生了个儿子,就彻底把这个可怜的姑娘抛之脑后。
林炎焱狼吞虎咽的动作停滞了,信手捏起菜里的几朵槐花,问了胡慧兰和程四海的生辰八字,摆了个最基础的卜算阵,发现两人的命线果真有孽缘缠绕,且代表胡慧兰方位的槐花处于“死”位,确实为程四海所杀。
顿时更恶心那个老光棍了。
“可以,我保证从今天起程四海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林炎焱点头应下,接着捧起碗暴风吸入,“不过你得包下我的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真的吗?!我就知道,焱姐你就是再世活佛!别说三餐了,以后谁惹焱姐不痛快,我就让他把全村的旱厕都吃过来一遍!”
胡慧兰激动地咕咕直叫,林炎焱心说自己才是赚了,身为厨房杀手,能找到一个免费的家政是多么幸福,还能充当打手!
饭后,胡慧兰上道地抢在林炎焱之前夺过饭碗,扑腾着翅膀欢快地飞到院子里的水池边,一边打鸣一边刷碗。
林炎焱酒饱饭足,跑到主屋里搜刮出许兰藏在针线包里的粮票肉票,几张一元、两元的纸币,粮票尚有空余,肉票却少的可怜,不敢想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多清汤寡水,还得提防着林家夫妇被放回来之后报复自己。
她抬掌按在墙上挂着的万年历,盯着上面鲜红的数字,赫然印着1978的年份,才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真实穿越到了书中的年代,不再是人鬼两道通吃的玄门当家,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贫苦农村女孩。
她必须重操旧业,在这个年代打拼出自己的天地,然后才能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
啪嗒
还没等林炎焱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她的口鼻忽然渗出鲜血,滴落在地。
“焱姐,你没事吧?!”
刷完碗的胡慧兰一进来就被这血溅当场的惨状吓了一跳,却见林炎焱朝她摇了摇头,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手指颤抖着掐诀演算,竟然算到林家夫妇有血光之灾,懵逼道:
“啥玩意,裸奔就判死刑啊?!”
虽然觉得林炎焱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胡慧兰还是如实回答:
“这两年管的可严了,就连搞不正当男女关系都要枪毙的!”
林炎焱哑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以现代人的逻辑处事了,无奈扶额:
“真是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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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
按照原著剧情,也就是这夫妻俩原本的命数,是在女主对林盼娣的尸体验过尸后才定罪判刑的,可因林炎焱招魂附身的行为,将他们的死期提前,算是间接改了命数,才受到反噬,估摸着有段日子用不了法力了。
“去球喽,连看家本领都使不出来,这下真要喝西北风了,”林炎焱苦笑着摇头,再次叮嘱胡慧兰,“瞅见没,强行干涉命数不会有好果子吃,我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胡慧兰也隐约猜到了原因,连连点头,拿来干净毛巾替林炎焱把口鼻上的血迹擦干,刚收拾妥当,院里就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胡慧兰太久没有身体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只鸡,林炎焱也因反噬动作慢了半拍,一个没拦住,她就已经扑腾着翅膀熟练拉开门闸开了门。
“你好,同志——”
门外的楚泽川将自行车停好,刚开口就隐约觉得不对,低头一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愣是僵在原地,和那只开门的公鸡大眼瞪小眼。
……鸡会开门?
“——来来来来财!”林炎焱鞋都跑飞了一只,冲过来一把抱起公鸡,狠狠拍了下它的屁股,“都叫你别飞来飞去的!瞧瞧,门闩都被你撞掉了!”
胡慧兰知道林炎焱是在给她打掩护,忙咯咯叫了几声,佯装成一只普通公鸡缩在她怀里。
也是,一只鸡怎么可能会开门?更别提开口说话了,应该是他最近夜巡没休息好,把“来财”听成“来了”,回去得和所长申请换班了。
楚泽川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很快就自己说服了自己,甩了甩头,将那些怪力乱神的瞎想抛之脑后,捡起林炎焱飞到他胸前的那只鞋,双手递给她:
“同志,你的鞋,我是平安村派出所民警楚泽川,请问你是林盼娣吗?”
“嗳,是我是我,不好意思哈警察同志……”
林炎焱匆忙接过鞋穿好,偷偷打量了下眼前这个身着藏蓝色警服的青年,他身姿笔挺,即使刚经历过鸡会开门这样的荒唐事也依旧不动如山,警服包裹下的躯体结实有力,美中不足的是,鼓鼓囊囊的胸前被印上了林炎焱的鞋印子。
她有些愧疚地想伸手替他拍干净,却被楚泽川后退一大步躲开,林炎焱疑惑抬头,却见他耳根微微发红,摆手示意不用了,斟酌开口:
“是这样,我来是想通知你,关于你父母的处理结果——”
“他们不会回来了,这样最好。”
楚泽川本来担心小姑娘一时接受不了,却被她抢先打断,一时有些错愕: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炎焱一时嘴快,为了遮掩过去,干脆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衣袖,露出皮肤上大块的淤青勒痕,顺带猛拍了下鸡屁股,让胡慧兰狠啄自己一口,准备开始表演:
“他们在家就要打我骂我,还让我和猪同吃同住,我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父母!”
4. 相信科学
饶是身经百战的楚泽川,在看到女孩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时仍控制不住皱起了眉头,难以想象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下此毒手。
“这是林光宗他们打的?”
楚泽川沉声问道,林炎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泪点了点头,见小姑娘这副可怜模样,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平常都是和冰冷坚硬的枪械打交道,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只能笨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林炎焱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手帕狠狠擤了把鼻涕,正想清清嗓子再嚎上几句,就听到自行车车轮的转动声,抬头一看,楚泽川已经跨坐在车上,一手整理好有些歪斜的警帽,郑重对她说:
“我现在就回所里汇报,如果属实,他们的罪名就会再添一条,我们已经联系上了你在城里的大伯一家,应该过几天就会到,有他们照顾你,你不用怕。”
林家的小姑娘实在可怜,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安全,楚泽川决定最近巡村要格外关注林家附近,为她排除一些潜在的安全隐患。
说完,他长腿一蹬,自行车就往前窜出老远。
只留下惊闻噩耗的林炎焱无力伸出尔康手:
不儿,哥们,你通知他们干啥!我好不容易送走极品爹妈,你又给我找来一堆极品亲戚?!
可楚泽川早已飞出老远,林炎焱无奈叹气,撸了把胡慧兰硬挺的鸡冠,这下可好,灵力短时间用不了,按照原主的记忆,那大伯一家也都不是什么好鸟,还生了个耀祖儿子,要是跟着他俩一块过来,她这小破院指不定多热闹呢!
现在只能祈祷他们来的路上牛车翻了,撑到她灵力恢复的那天。
“焱姐,不用怕,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
胡慧兰仰了仰锋利的鸡喙表忠心,林炎焱却若有所思望着楚泽川离去的方向,虽然暂时用不了法术,但洞悉鬼怪的双目是天生的,不妨碍她看到楚泽川背后挂着的那只怨鬼。
“白天怨气就如此浓重,可不是个善茬啊……”林炎焱想起自己看向“她”时,还被那怨鬼恶狠狠瞪了一眼,似乎在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同为女鬼,胡慧兰自然也注意到了楚泽川身上的异状:
“这小警察一身正气,看着不像做过混蛋事的人,怎么会被恶鬼跟着?”
“天庭饱满,龙宫突出,将军骨平齐,楚警官这面相,放古代那就是将帅之才,天生有护体阳气,那女鬼奈何不了他。”
林炎焱虽专精抓鬼,可林家对掌门人要求严格,看相算命这些也得系统学习,她一眼就看出楚泽川命数不凡,却只是个小小民警,着实奇怪。
而至于他为什么被怨鬼缠上,林炎焱也无意深究,毕竟干这行的都知道,不可过度干涉他人命数。
林炎焱寻思自己的生计都还没着落,抬脚想进屋再躺会保存体力,正巧住隔壁的曾叔鞋破了回来换鞋子,在门口叫住她:
“嗳盼娣,你今个儿咋没去地里干活啊?这缺了半天,记工分的崔二婶较真儿,指不定要给你全扣了!”
“什么?!”
林炎焱晴天霹雳,她愣愣抬起自己竹竿样的两条胳膊。
谁去干活?她吗?
“你白吭气(别说话)!”曾婶听到门口的动静,冲上来一把捂住自家丈夫的嘴,“你不知道人家都说是这妮儿被神仙上身了,昨儿夜里才有那些怪事,你还敢招她?!”
曾叔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起昨夜的混乱场面,心里也犯嘀咕,嘴上却还是嘟囔道:
“都说了上头不教信这些,村东头的胡有为不还吹着自己是半仙?我干活老是膀子疼他都说是被鬼缠上了,买他恁球贵的符水都没治好,你可白跟那些碎嘴子瞎传,害咱挨个处分!”
两口子就这样自以为小声地当着林炎焱的面蛐蛐起来,浑然不觉常年干活人的嗓子就跟俩大喇叭似的,林炎焱面无表情听着八卦,顺带抬眼看向曾叔的肩膀,果然有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在上头蹦跶,不疼才怪。
“欸你说,既然胡半仙治不好,要不找盼娣试试?”曾婶心疼地替他揉了揉肩膀,不等他阻拦,曾婶的大嗓门就喊道:
“盼娣啊,喝汤(吃饭)了没?来婶儿这,婶儿给你溜(蒸)俩馍!”
曾婶没正经上过学,说话方言味浓厚,幸亏林炎焱老家也是中原地区,理解起来丝毫不费力,立刻爽快答应:
“中啊,谢谢婶儿!”
几人闹哄哄挤进了曾家的小院,曾婶是个实在人,不仅端上来一大碗馒头,还抡起锅铲多加了几盘菜,热情招呼林炎焱动筷,看着一桌子菜,即使没有一点荤腥,也还是让大馋丫头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把怀里的公鸡放在地上,拿起筷子就往嘴里炫。
“看给妮儿饿成啥了!慢点吃慢点吃,白噎着了!”
曾婶见她这么捧场,一时笑得牙不见眼,想到这孩子总被爹妈打骂,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和老曾这么多年一直没个孩子,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舍得对亲生孩子下狠手,只是碍于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现在想来,林家夫妇这回也算是报应了。
把林炎焱的肚子填饱后,曾婶抱着碗筷去洗了,曾叔两手搭在膝上,身子前倾,有些紧张地开口:
“盼娣啊,叔想问你个事儿。”
林炎焱早有预料一般,把公鸡抱在怀里,朝他一笑:
“曾叔是不是老肩膀疼?”
“你咋知道的?!”
曾叔悚然一惊,猛地一拍大腿,把洗碗的曾婶吓了一跳。
咋知道的?听你在我家门口叭叭的呗。
林炎焱压下心里的碎碎念,故作高深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边揉按一边佯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呦,是这么个事啊!”
小鬼原本浑身发青,被她的动作激怒换了个红皮肤,因为死得太早没什么智商,竟不知死活朝林炎焱扮鬼脸,还挑衅地拿爪子想挠她,林炎焱不动声色收手躲开,要是灵力还在,刚才这一下就能把他除掉了。
安静窝在林炎焱怀里的胡慧兰警告性地叫了一声,芝麻大的眼珠子直直瞪着跳脚的小鬼,好歹是怨气深重的女鬼,他有些顾忌地缩到曾叔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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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留意着胡慧兰的动作。
曾叔心下一喜,这小姑娘一眼就看出他的病灶所在,不跟那胡老头似的总糊弄人,困扰自己多年的顽疾说不定真能被她治好!
“怎么样?我这还有的治吗?这病一开始只是干活的时候疼,可后来一天到晚总犯病,有时觉也睡不好,诊所也看了,符水也求了,人说是鬼上身了,结果都没啥用,愁人!”
怕林炎焱觉得他想占便宜,末了还赶紧补上一句:
“放心,叔肯定会给你掏药钱的!”
这话倒是点醒林炎焱了,她完全没必要苦哈哈下地干活,就跟穿书前一样干老本行,帮人抓抓鬼,算算命,收点报酬,这小村子里指定没啥油水,等攒够了钱,她就去大城市找些富豪企业家接委托,这日子不就红火了嘛!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乌溜溜的眸子里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灵动狡黠,不过,她肯定不能在严打期间顶风作案,毕竟有林家夫妇这个前车之鉴,她可不想被打成神棍一枪毙了。
林炎焱收起散漫的笑容,拿出之前玄门当家的端庄从容,斩钉截铁下了诊断:
“世上哪来的鬼?曾叔你不要听那些神棍乱讲,我们做事是要讲科学的!你这就是干活造成的肌肉拉伤,软组织受损恢复起来确实比较缓慢,这样,我有一套独创的按摩技法,让来财给您按按肩膀就好了!”
对于怎么科学地处理灵异事件,她可是专业的。
“肌肉……啥软组织?妮儿,你词儿组到一块叔咋就听不懂了呢?”
曾叔种了大半辈子地,愣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名叫来财的公鸡已经展开丰满的羽翼,优雅落在他的肩上。
“这能行吗?”
曾婶洗完了碗筷,半信半疑地俯身和那只公鸡大眼瞪小眼。
“试试吧,在胡老头那花了不少冤枉钱也没根治。”
曾叔也觉得让一只公鸡来给自己治病不太靠谱,可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法子。
公鸡身上散发的浓烈阴气让攀在背后的小鬼感到了威胁,被迫将畸形的身躯团成一团,只露出血红的双眼盯着胡慧兰。
胡慧兰和林炎焱对视一眼,就扑腾着翅膀在曾叔肩膀上跳来跳去,还张嘴大声啼叫。
公鸡啼鸣有驱邪之用,寻常鬼怪听见公鸡叫都会头痛欲裂,这只小鬼道行不深,自然被吵得不停蠕动,钻进曾叔的汗衫里,企图借薄薄一层的布料隔绝噪音,锋利的爪子在他背上抓挠,惹得他皱眉痛呼:
“嘶,怎么感觉现在连脊梁骨都跟着疼了?”
“啊?!是不是这畜生踩着哪根筋了?要不咱不治了吧!”
曾婶听他说后背也开始疼了,有些慌神,可林炎焱却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质疑,挥手示意胡慧兰继续。
她现在不能用法力,只能靠养着的仙儿——也就是胡慧兰发力驱鬼了。
胡慧兰见这小鬼如此顽固,还是不肯放弃附身,爆脾气也上来了,索性分出一半魂魄脱离这具公鸡的身躯,凝出一双鬼手将小鬼一把从衣服里拽出来,狠狠抛到半空。
“成了!”
5. 林老师
随着林炎焱惊喜的呼声,曾婶赶忙将那只乱蹦的公鸡从自家男人的肩膀上抱下来,凑到跟前询问:
“咋样了,轻点某?”
曾叔甩了甩飘到头顶的鸡毛,试着活动了下自己的右肩,在曾婶忐忑的注视下讶异开口:
“歪日他dei,还真不疼了!!”
“真嘞?!”
曾婶也是又惊又喜,看着丈夫轻轻松松就扛起了锄头,再也没有往日使不上劲的痛苦表情,她激动地抓住林炎焱的手:
“盼娣啊你真是菩萨转世!太谢谢你了,你叔他之前疼的夜里都睡不着,我瞅着也焦心,就怕最后是啥子重病,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要是倒了,我可咋办啊……”
说着眼泪就往下掉,林炎焱安抚地握紧了她的手,一边注意到那只小鬼古怪的行为。
通常情况下,这种智力低下的小鬼被驱赶后要么还会在原地徘徊,不甘心失去了自己附身的对象,要么就是晕头晕脑地乱飞,很快就不知踪影了,可眼前的这只却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笔直地朝某个方向快速飞去,仿佛要回去给谁告状一样。
难道背后有人刻意驱使它附身害人?
林炎焱眉头一皱,面上露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凝重,短时间的附身倒是没什么大事,可要是时间长了,小鬼尝了人的精血变成厉鬼,只会更加贪婪索取,到时轻则散财倒霉,重则家破人亡。
她暗自决定要留心查查,人的命数确实不能过多干预,可要是有人故意作乱害人性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思索间曾叔已经从屋里拿钱回来了,不容林炎焱拒绝一把塞进她手里:
“诺,好孩子,说好的看病钱,你拿着!叔之前当过大队长,每月还能补贴七八块,就是因为这怪病干不动了,退下来让给贾林同志了,家里还是有积蓄的,你以后要是有啥事,尽管来找叔帮忙!”
林炎焱也没有客气,喜滋滋把这两块钱塞进兜里,七十年代可不比21世纪,光是几块钱就够买十斤大米了,林光宗又是个好吃懒做的酒鬼,家里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她要是想去首都发展,哪怕一分、一角钱都得仔细存好!
她抬脚刚要回家把这钱藏进针线包里,曾叔就热情地一把抓住她:
“走吧妮儿!下午早点去地里,跟你崔二婶好好说说,让她别扣你一天的分,我也得给老贾他们跟前夸夸你,全靠你给这怪病治好了,去胡老头那花啥冤枉钱!”
可怜林炎焱这细胳膊细腿的,被笨重的铁锄头一压,更像个瘦弱的小鹌鹑,夹在曾家夫妻俩中间,只能勉强挤出一条胳膊把钱扔在地上,朝门口的胡慧兰挥挥手,示意她先拿了钱回家去。
胡慧兰鸡眼婆娑地目送主人远去,用嘴叨起她的血汗钱,咕咕叫着飞回院里,关门上闸一气呵成。
好在三四月的天气不算炎热,棕褐色的田埂间蚂蚁般分布着辛勤耕作的农民们,间歇刮起的凉风带着一阵浓烈的槐花香,拂过因常年劳作而黝黑粗糙的皮肤,也将人们的惊呼传得更远:
“真嘞假嘞?!胡半仙都说了,缠上你的脏东西不简单,某个三五年治不好,就她一个小妮儿半天可弄完了?!”
跟曾叔交好的郭大鹏一脸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活动自如的好友:
“看着还真某事了,我嘞娘,难道真和他们传的一样,盼娣被神仙上身了?”
“上没上身我不知道,但人家确实有这个本事,我看啊,比那个胡老头强多了!”
曾叔一想起自己被姓胡的坑了大几十的药钱就来气,正巧周围的队员们听到动静,人都是爱听八卦的,纷纷凑上来问怎么回事,他就添油加醋把林炎焱如何如何驱鬼的事迹大肆宣扬了一通,惹得众人惊叹连连:
“不得了啊这小丫头!以后得叫她林半仙了,昨个夜里我可是亲眼所见,她就往那俩人肩上那么一拍——嘿!他俩就疯了!”
“要我说光宗他们也是报应,老子早就劝他们,亲生孩子,就算是个闺女也不该让人和猪一起吃睡啊!非不听,这不,神仙上身来罚他们了!你说是不,四海?”
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子罗爱华,总是看不上老光棍程四海,这时候故意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嘲讽他也被林家小丫头作弄着吃了两家旱厕的屎。
“哈哈哈哈哈!对啊四海,你当时是不是想占人林半仙便宜,才遭报应吃粪了!”
果然,经罗爱华一提醒,大家又想起了程四海吃屎的光荣事迹,纷纷取笑起来,程四海本来就因没娶过娘们心理阴暗自卑,这次更是在村里臭名远扬,气得跳脚:
“什么狗屁半仙?!老子彩礼都给了,她林盼娣就是我老程家没过门的媳妇,看她进门以后老子怎么收拾她!!”
而作为话题焦点的林炎焱本人,被发配去了白菜地里锄地,苦哈哈伺候着自己最讨厌的蔬菜,魂都快飞上天了,她抓鬼的本事是厉害,可现在灵力用不了,身体还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没干一会就开始反胃:
“俺不是、口区……半仙,俺是、心理咨询师……口区、大家要是有啥、口区、想不明白的事,可以、口区……找我开导开导!”
崔二婶见她这副娇气模样,连带着昨天这小丫头嘲讽她的账一起算了,翻白眼道:
“哟,吐成这样,别是怀了哪个野男人的种吧?盼娣啊,婶儿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女人还是得自爱,你都是四海的人了,可不能不知检点!”
林炎焱毫不掩饰她的攻击性,故意朝崔二婶的脚边吐了好几口:
“口区、婶儿啊,你是不是和野男人搞过、口区、才这么清楚啊!”
“——你、你!林盼娣!你上午都没来,今天一天的工分全给你扣了!”
崔二婶像烫了脚的蚂蚱一样,连蹦好几下都没躲过林炎焱的攻击,脚上可是相好的送她的新鞋,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曾婶看不过去,一把撂下手里的泔水桶,心疼地给林炎焱擦汗:
“崔冰玉恁缺心眼儿吧!人一个小姑娘说啥怀不怀的,她成天吃不饱饭,咋干得动活哦!”
崔二婶被噎了一句,颇有些自讨没趣,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继续拿大勺给白菜地施肥,倒也安生了。
林炎焱被曾婶搀扶着坐到田垄上休息,一会功夫就围了一圈人:
“林半仙啊,俺爹老是给俺托梦说有小人要害俺,接连好几次了!你能不能给俺算算到底是谁啊?”
“俺媳妇之前去山上薅野菜,不小心走到野坟里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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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直喊着说有鬼缠着她,我这几天也老是被梦魇着,这可咱弄嘞!”
林炎焱刚想喘口气呢,这乌泱泱一群人就把她的新鲜空气给挤走了,还得憋气不被汗臭味熏到,但玄门当家经受过专业训练,是无论如何不能对客户摆臭脸的,所以她还是敬业地强颜欢笑:
“欸,什么半仙不半仙的,我不过就是多读了些书,懂些心理学,在国外这叫心理咨询,叫我林老师就中!”
这年头社会风气敏感,大家心里都门清,就连大名鼎鼎的江湖术士胡有为都得打着赤脚医生行医的幌子,但凡有人捅到派出所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都对林炎焱这个什么“心理咨询师”的名号表示理解,一时都改口叫起了林老师。
程四海阴暗地躲在人群后,鼠眼恶狠狠瞪着众星捧月的林炎焱,泄愤似的拿锄头砸向刚翻好的新土。
婊子养的,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会些装神弄鬼的小花招,成天在人前抛头露面的,一点都不害臊!
生产队长贾林也听到了这边的热闹,擦了擦汗快步走过来,他一个人精,见程四海的样子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装作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
“人小闺女儿长得排场(好看)吧?也不知道她和老胡谁厉害,她将来和你可是一家人,你可得提醒她,千万别太出风头,闹到派出所就不好看了!”
说者不无意听者也有心,程四海眼睛一转,肚子里就冒出来了坏水。
对啊!胡有为虽然一把年纪,心眼却小的很,他不可能容忍一个小丫头跟自己抢饭碗,撺掇胡有为去收拾她,大家见她没啥本事,她骗不到钱,最后不还是会乖乖和他这样的好男人结婚!
就算胡有为治不了她,他大可以去派出所举报她搞封建迷信,让她挨枪子!他程四海得不到的,毁了也不可惜!
打定了主意,程四海嘿嘿一笑,伪装成一副老实人的模样,摸着后脑勺傻笑说好,贾林也没再跟他废话,两手拨开人群叫嚷道:
“行了行了,干着活呢让你们给这扯蛋!今天的工分不想要了?去去去,干活去!”
大队长发话了,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纷纷作鸟兽散,一边偷偷给林炎焱打手势表示有空一定去找她做心理咨询。
林炎焱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也拎起锄头重返岗位,暗自留意这个大队长的动向。
不是她恶意揣测,实在是上辈子抓鬼见过的幺蛾子太多,对家互撕、子女夺家产……多少起恶鬼作祟背后都是人在操纵,请了些道德败坏的同行给别人下降头,或者再狠点的,直接派家养鬼附身害人性命。
农村经济困难,生产队长每个月比别人多几块钱的补贴,贾林也有可能为了这个位子,请术士暗害曾叔,至于请的是谁——她觉得那个胡半仙就很有嫌疑。
这个贾林面相倒是端庄,脸颊饱满,瞧着和和气气的,但林炎焱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有些不对,奈何用不了灵力,也没法再进一步查探,打算回家问问在村子里逗留十余年的胡慧兰。
林炎焱有一搭没一搭锄着地,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藏蓝色,早上刚光顾过她家的楚泽川再次蹬着他的二八大杠,水灵灵停在了旁边的小路上:
“林盼娣同志,请你过来一下!”
6. 想装精神病?
林炎焱正愁找不到理由偷懒呢,忙不迭应了声好,朝大队长贾林喊道:
“队长,小楚同志叫我呢,怕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去去就回,很快哈!”
贾林笑眯眯点头,倒也没阻拦,她特意晃荡到记工分的崔冰玉旁边得瑟:
“大队长批准了,婶儿这回不能扣我分了吧?”
崔冰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剜了她一眼,跑去和自己交好的几个村妇嚼舌根去了。
见讨厌的人不爽,林炎焱就爽了,她随意在麻布衣裳上擦了擦手,拍掉干活时沾上的泥土,像只欢快的小喜鹊一路小跑到楚泽川跟前:
“啥事啊楚同志?”
这时她才注意到,楚泽川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女警,被他小山一样的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正是郭大鹏的闺女小郭警官,她喘匀了气才向林炎焱解释:
“是这样,你父母在所里闹着说有精神病,要求从轻处理,我们已经请了医生过来检验,但作为家属,还需要你去配合一下调查。”
楚泽川明显感觉林炎焱嘴角的笑垮了下去,原本叽叽喳喳的活泼小喜鹊瞬间熄火,水亮的眸子被一层阴云笼罩。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想装成精神病逃避死刑呗!但命数已经被她修改,想逃脱哪有那么容易,都是徒劳而已!
林炎焱并不把两人的作妖放在眼里,还是把心底喷涌的怒火压下,乖巧说好。
而楚泽川则把她的举动理解为,再次见到禽兽一般的父母,她多少是害怕厌恶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她的感受,便将手里的记事本递给郭洁:
“小郭,麻烦你去给其他人做个笔录,看看林光宗之前有没有出现过精神异常的行为,我带林盼娣回所里。”
“好嘞!”
从所里一路狂奔过来的郭洁愣愣接过纸笔,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在派出所门口拒绝载她的男人,义正严辞说什么啊男女同志应该保持距离要避嫌,现在竟然主动让林炎焱坐到后座上,两人有说有笑走远了。
合着只有她是嫌,需要避啊?怎么不见他对所里的其他同事这么温柔?!
郭洁郁闷地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又听见地里忙活的老爹郭大鹏朝她喊:
“咋了闺女,又躲这偷懒啊?!”
她一时更郁闷了,不耐烦地挥着记事本朝他们跑去:
“偷个蛋!干活呢,白搁那瞎邪乎(叫唤)!”
乡间小路算不上平整,不时有几个土坑石子冒出来绊一下车轮,青年骑得又急又快,裤脚下紧实的小腿线条若隐若现,两旁树影簌簌掠过,少女因这颠簸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乍一看,颇有几分春心萌动的暧昧。
楚泽川则把林炎焱的沉默误以为不安,他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安抚道:
“别怕,只是去配合调查,他们都铐在审讯室里,不会伤害你的。”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楚泽川不由得更心疼这个刚成年的女孩,即使父母受到制裁,也无法弥补她的伤痛,以后孤身一人,又没有家庭托举,可以说是步履维艰。
他轻叹一声,向林炎焱承诺:
“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然而林炎焱不语,只是一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原因无他,只要一开口,她就要哇的一声一吐千里了!
谁能想到让多少恶鬼闻风丧胆的林大师,有朝一日会被农活折磨到呕吐,被这破路一颠更是堪比晕车,要不是还想在帅小伙面前留几分尊严,早就找个臭水沟嗷嗷吐了!
所幸平安村并不大,从庄稼地到派出所也就几里地,再加上楚泽川骑得快,不到十分钟就把人带回了所里。
“小楚,回来了?”所长王兴顺端着保温杯朝他招呼,又扭头同情地看向林炎焱,“一段时间不见,盼娣都长这么高了?别紧张,不是啥大事,来小楚,你带她进去吧!”
楚泽川点点头,把袖口往上别了些,正巧值班民警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他接过对方手里的审讯记录,随口问道:
“来帮忙的白小姐诊断的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这……要不你进去看看?”
值班民警一脸欲言又止,朝审讯室摇摇欲坠的牌子努了努嘴,为他让出一条道。
楚泽川有些莫名,还是带着林炎焱敲门走了进去。
审讯室地方不大,从掉了漆的门牌就能看出所长勤俭节约的美德,墙上也是直接拿红漆写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
林炎焱探头往里一看,凌乱摆着六七把木椅和两张桌子,但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一对年轻男女恰好坐在唯二完好的两把椅子上。
女人面相清秀,柳条眉,丹凤眼,就是唇线紧抿,不带一丝笑意,似雪中寒梅一般,修长的手指将桌上散落的图画和测试题放进包里,一边对林光宗夫妻俩解释:
“哦对了,据我之前的工作经验,精神病大多会学狗叫啊牛叫啊,严重的还会像蛆一样在地上爬。”
林光宗和许兰对视一眼,在得知自己要因流氓罪挨枪子后,两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死!
林光宗索性眼一闭,彻底豁出去了一般,不顾手还被铐在椅背上,两臂一并就在地上前后翻滚,许兰也连忙跟着照做,这个女医生看着不像骗人的,要是真能蒙混过去,不就有救了?
狭小的审讯室里一时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门外的王兴顺听到动静,还纳闷地嘀咕:
“咋回事,哪来的狗钻进去了?”
“噗——”
女人旁边坐着的男子再也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开怀大笑,很显然,在楚泽川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这样戏弄林光宗夫妻很久了。
“白海音同志,我们这里不是戏班子,请你来是为了判断他们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楚泽川冷冷开口,将纸笔一把拍在狂笑的男子胸前,仿佛消音器一般,让地上狗叫的夫妻二人乖乖闭嘴回到原位,虽然是个刚来没几个月的小民警,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没来由的不敢反抗。
而听到“白海音”这个名字的林炎焱一惊,这正是《七十年代女法医》女主的名字!
白海音生在首都的小康之家,父母都是文工团的干部,她本人更是著名医科大学毕业,在学生时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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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教授在医院实操,又响应知青下乡的号召,立誓要推动国内法医学的发展。
她的初登场应该是在原主林盼娣的尸检上,但因为林炎焱的穿越,最后竟变成了给林家夫妻做精神病鉴定,真是造化弄人。
至于她旁边的那个青年——
林炎焱探寻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此人被楚泽川警告了才讪讪收起没个正行的混蛋模样,却依然倔强地翘着二郎腿,发型是当时骚包的常春藤式,打理得油亮顺滑,一看就是富贵家庭出来的知识分子。
很明显,他就是原书男主楚格,人如其名,十分出格,打小就是军工大院的混世魔王,亲爹也是军方高官,实在看不下去儿子这副混蛋样,索性批准他跟着同学白海音一起下乡磨练。
其实原文基本都是围绕白海音的法医事业展开的,而林炎焱之所以对楚格颇有印象,也是因为这男的实在是个紧贴在女主身边的狗皮膏药,女主去哪他去哪,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人家。
事实证明,能和楚格玩到一块的肯定是双向奔赴的病情,即使已经被点名警告,白海音依旧面无表情说完了最后一句:
“以及,有些精神病患者会食用排泄物之类的秽物。”
林光宗两人一听傻眼了,总不能当场自产自销吧?!
而一直沉默的林炎焱谨遵“医嘱”,抄起角落里的垃圾桶就埋头猛吐,把刚才积累的存货统统清空,哐当一声把垃圾桶撂到他们面前,擦擦嘴:
“吃吧,吃了我就认你们是精神病。”
白海音:……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林炎焱一眼,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哈!这丫头的性格我喜欢!”
楚格更来劲了,竟当着楚泽川的面鼓起掌来,又很快偃旗息鼓,楚泽川斜睨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措辞。”
林光宗愣愣看着眼前的垃圾桶,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女医生耍了,气急败坏一脚踢翻垃圾桶,再也藏不住心底对女儿的怨恨:
“你个白眼狼!要不是你,老子和你娘会混到这份上?!本来生了个女的就丢人,老子还让你在猪圈里长到这么大,早知道当初就该打死你!!”
此话一出,算是将他们装精神病减刑的路彻底断了。
白海音挑眉,将包里的测试结果递给楚泽川看:
“楚警官,你来之前我们已经结束工作了,这两位同志的智力和认知都没有问题,包括刚刚他说的话,言语清晰逻辑清楚,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
楚泽川简单翻看了一遍她的记录,专业性确实无可挑剔,可性格太古怪,他决定起身送客,再让他俩留在这,所里都要闹翻天了。
出乎他意料的,白海音竟然直接走到林炎焱跟前,友好地朝她伸出手:
“你好,林盼娣,我是今天刚调来平安村工作的白海音。”
林炎焱也顺势握住她的手,笑着开口:
“你好白小姐,我确实是他们的女儿,但从现在开始,我改名了。”
“我叫林炎焱,双火炎,三火焱,过几天我就拿着户口本过来改名!可以吗,楚警官?”
7. 鬼打墙
林炎焱俏皮地朝楚泽川眨眨眼,他哪忍心拒绝,更何况,他也觉得林盼娣这个名字起的并不妥当,改了也好,红红火火的,多喜庆。
“你个逼养的不孝女,谁他妈让你改名的?!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现在反过来陷害我们,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意识到难逃一死的林光宗彻底失了理智,双眼爬满红血丝,像头暴怒的公牛,要不是手还被铐着,怕不是要冲上去给林炎焱几拳。
一旁泪如雨下的许兰也帮着唱起了白脸,装成一幅关心女儿的模样:
“孩子啊,你真是不懂事,没了最亲的人在身边,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林炎焱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这俩人咒骂哭嚎,恶人直到死,都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们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爸、妈。”
她忽而笑了,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许兰惊喜抬头,以为这个死丫头回心转意,要救他们一命。
可很快,他们的痴心妄想就被打碎了。
“你们放心上路,没有你们的日子,我肯定会过的滋润又快乐~”
撂下这么一句话,她大笑着转身,跟着白海音走出审讯室,徒留林光宗夫妇在原地撒泼打滚,又被楚泽川拍在桌上的配枪震住,再不敢造次,等待自己的审判。
楚格一脸惊羡地端详着桌上的黑家伙,就差没把眼睛贴上去了,要知道,在乡下地方,很多民警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是不允许持枪的,他几次想要他爹的真家伙玩玩都没成,不满地嘟囔:
“凭什么你就能成天耍枪玩,这不公平表——”
“哥”字还没喊出口,就在楚泽川凌厉的瞪视下住了嘴。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很想认他这个丢人的亲表弟。
“好嘛,你不稀罕我,我找海音去!”
楚格撇撇嘴,佯装不在意一般,大步流星追着两个女生出了派出所。
他这个表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年纪轻轻进了军队,没几年就立功升上了少校,不知道怎么了脑抽抽非要调来这山沟沟当个小民警,总不能跟他一样是为了追求哪个女同志吧?
由于翻看过审讯记录,所以白海音十分清楚里面那两个人做过什么,对林炎焱的行为表示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
“恭喜,脱离苦海了。”
林炎焱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还差得远,穷得叮当响呢!”
两人就这么聊的热火朝天,一路走到了给知青分的宿舍,浑然把身后跟着的楚格忘得一干二净,还是林炎焱一个没站稳被石子绊了一下,白海音扶她的时候才注意到,猛然想起来了似的,向林炎焱介绍:
“呀,差点忘了,他是楚格,跟我一块下乡的知青,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在同一个生产队上工了。”
“多谢你终于想起我了啊……”楚格无奈耸肩。
听到“上工”,林炎焱的脸一下就垮了,本来已经好转的手脚再次酸痛起来,面色沉重地向白海音告别:
“时候不早了海音,我得赶紧回去睡觉了,明早还得起来干活!”
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别,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聊得来的朋友了,又彻底解决了林光宗那俩祸害,林炎焱喜滋滋踏上了回家路,就连干活的苦都被冲淡了不少。
日头渐西落,不远处群山显露出狰狞的暗色,农村虽然已经陆续通电,但大多数人家都十分节俭,晚上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轻易开灯,唯有头顶的一弯月牙为林炎焱勉强照亮前路。
少女脚步轻盈,避免发出太大声响,快速走过那些不知潜藏着什么的树丛深处,常年跟鬼怪打交道久了,也清楚他们的习性,晚上阴气重,弄出动静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一些喜欢设下迷障作弄人的捣蛋鬼,要是因此迷路耽误了回家睡觉就得不偿失了。
尤其她现在使不出太多灵力,还是小心些好。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当林炎焱第三次路过同一处小山坡时,她皱眉停下脚步,刚才她少说已经走了将近十分钟的路,从知青宿舍到她家并不远,路更不算难走,一条直路拐个弯就能到,按理说她现在早就应该到家了。
随着林炎焱停止动作,一直安静拂过的晚风却起了涟漪,猛然加大了力度,把她的麻花辫都吹到了半空,呼啸的风声变得嘶哑可怖,恍惚间似有奸细的嗓音在说些什么:
“嘻、嘻,你看看我,你回头……”
林炎焱并未理会那瘆人的低语,立刻判断出是遇上鬼打墙了,若拦路鬼不愿放她走,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换作往常,她一锤子就能送作死的捣蛋鬼去见阎王。
要不抽空整把法器出来?手里没家伙事也不好施展。
她托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把幕后作祟的鬼放在眼里,而这明显激怒了对方。
一开始诡异张狂的笑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清晰的咆哮,近了、更近了,仿佛紧贴在她耳边炸响:
“为什么不肯看我?!看看我、你回头——”
“看看我!!!”
林炎焱猛地扭头——一截断掉的脖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头颅不翼而飞,只留下碗口大的断面,还在不停向外汩汩冒血。
不对,没有头,他是怎么说话的?
她心底萌生出不妙的预感,果然,脚边突兀响起了尖锐的狂笑,将她吓了个踉跄:
“哈哈哈哈哈哈!蠢货,你上当了!!!”
只见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男人的头颅,被挖去了双眼,黑洞洞的眼窝直直“看”着他,嘴角以违背人体常理的弧度咧到耳根,那刺耳的笑声吵得林炎焱十分不耐烦。
而这拦路鬼还没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以为这小丫头和之前被他吓得屁滚尿流的路人一样,继续出言挑衅:
“嘻嘻、你可知道,你走的是条什么路?”
“是条不归——唔、啊啊啊啊疼!”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林炎焱就一脚跺在地上呱呱乱叫的头上,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老娘这辈子只走一条路——社会主义道路!”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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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丢了头的鬼,连人话都听不懂,有头就好处理了,只要摁住头就没有问题。
“什、什么主义?”
断头鬼不知道是死的太早还是没被知识浸染过的文盲,被这个陌生的名词弄得一愣。
林炎焱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开始给他上政治课:
“管你是什么时候死的鬼,建国以后通通都得走社会主义道路!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力量,你不仅死前没给社会做过贡献,死后还要耽误同志们努力劳动,我要是今晚回去晚了睡不好,明天怎么有精力给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一时走弯路不可怕,怕的是犯了脱离群众的错误,作为新时代好鬼,更要争先进、干中学,早死不是你不学习的理由,你明白了吗,同志?”
断头鬼只见她嘴皮子一碰一合,无数听不懂但又有点听懂的话语一窝蜂涌进他已经和身体分离的大脑,恍惚间回到了儿时学堂上被先生教训的日子,最后又被一声重于泰山的“同志”猛然敲醒。
他隐约感受到这个称呼的分量,是啊,同志,他太没有思想觉悟了!死后这么多年,一直在虚度光阴吓人为乐,多么低俗的爱好!
林炎焱一身正气,虽暂时用不了灵力暴力驱鬼,但她富有感染力的话语和又红又专的精神堪比灵符,竟将这只断头鬼安然超度。
道上规矩,面对能交流的鬼优先采用话疗超度,并且越是正能量的器物阳气越浓,所以很多同行也都与时俱进携带政治书防身,这可比什么圣经佛经好用多了!
当然,如果鬼拒绝交流,她也略懂些拳脚。
断头鬼的躯体也跟着头部化为光点消失不见,林炎焱长舒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决定尽快为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小姑娘,有点本事啊?”
一只粗糙枯瘦的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林炎焱一惊,手上有温度,应该是人非鬼,可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会这种手段的,很可能是同行。
林炎焱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着六七十岁,双眼浑浊无光,脸皮上的褶皱跟枯树皮一样,手里还拿着一串念珠,看上去十分古怪。
“您是?”
那老头怪笑出声,并未立刻回话,反而抄起手里的念珠击向林炎焱的后背!
林炎焱一个不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她明显感觉到念珠上附着的有法力,可他也并未用尽全力,只是警告性地做了样子,所以她只是被推得踉跄,皮肉上多了处淤青,并没有内伤。
“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可要是争强好胜,那就不好喽~我老胡也是过来人,奉劝你一句,枪打出头鸟,不该管的事,你少管,要是实在想出头,也可以来我这当学生——”
胡有为捻着下巴上的白须,明目张胆地出言威胁,却被林炎焱斩钉截铁打断:
“胡半仙,以你的本事,还当不了我老师,连曾叔身上的一个小鬼都除不掉,不就是想拖延时间多收点人家的药钱嘛!”
她敢肯定,刚刚撞见的鬼打墙,也是这死老头安排的!
8. 极品亲戚
胡有为被一个小姑娘呛了一下,不悦地皱起眉头,枯槁的手指抚上念珠,嘶哑开口:
“人家常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老头子我大半辈子靠这本事糊口,干你什么事?更何况,你自己都是占了别人的壳子,林盼娣是你杀的吧?”
他猛然睁大双眼,那空洞无神的瞳孔忽然闪过一丝精光,林炎焱有些讶异地挑眉,呦,原来是神通眼。
与天眼不同,所谓神通眼并不是靠天生或者正经修炼能获得的,而是需要活祭人命,练成后就能轻易看清一个人的祸福命数,妥妥的阴损邪道。
她毫不客气回怼:
“不好意思,我不像你,没有一点职业操守,我只杀鬼,不杀人。”
胡有为见这小丫头居然看出了他神通眼的门道,果然如程四海所说,她以后肯定会来抢自己饭碗,冷笑出声:
“呵,你如果不听劝,以后可别后悔!”
林炎焱明白他只是来警告自己安分点,还不敢明目张胆动手杀她,便头也不回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夜里黑,您也早点回去,别瞎折腾了,当心摔沟里!”
果然,胡有为也没再为难她,只是默默看着她走远,这时,白天附在曾叔身上的那只小鬼从他手上的念珠里钻了出来,讨好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呵呵,就是她欺负的你?”胡有为语气亲昵,好似在对自己亲孙子说话一样。
小鬼大咧开嘴,露出里面一圈又一圈尖利的牙齿,哇哇哭叫了起来,像是在控诉林炎焱的暴行。
“好了好了,别闹腾了,很快,她就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胡有为笑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搓头发,正是刚才他趁林炎焱不注意拔下来的。
他早年替不少城里的大人物干过脏活,也因此得罪了人,只得放弃积累的家产在这小山村躲仇家过安稳日子,可本事却一点没荒废,只要一块布料,甚至是一根头发,他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色渐深,乌云鳞片般铺满天幕,将为数不多的月光彻底遮蔽,村子里仅剩的几家灯火也次第熄灭,只偶尔听见一声狗叫。
过了几天一到休息日,一大帮子村民就堵到林炎焱家门口,争着抢着要她做“心理咨询”,给林炎焱吓得,生怕过会楚泽川就带人过来把她打成神棍当场抓走,连忙给人塞了号,只留了前五个人进来,其他人都先回家排队等号。
“那我们咋知道啥时候轮到自个了呢?”
郭大鹏焦急地举着手里的纸条,林炎焱则高深莫测笑了笑,指着地上假寐的公鸡:
“郭叔你放心,到时候,它会去你家通知你的。”
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只名叫来财的公鸡身上,经过曾叔的宣传,他们都知道就是这只鸡帮他治的病,一时都惊叹这是只神鸡,看它的眼睛就知道十分通人性,都放心地回家等着了。
林炎焱抱着公鸡回到院里,开始挨个给村民聊起了闲天,最后一个正好是崔冰玉的丈夫陈元,他说话有些结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脖子都跟着一块涨得通红:
“林、林老师,俺想问问有、有没有能让俺在床、床上厉害点的符,俺娘们老是嫌俺……不肯和俺同床。”
林炎焱顺公鸡毛的手一顿,说实话,这还真超出了她的业务范围,如果陈元是因为被谁下了降头,或者被鬼缠身才再起不能,她倒是能帮上忙,可这明显……
胡慧兰悄悄趴在她耳边提醒:
“陈元是崔冰玉二嫁的丈夫,她一个寡妇找不着条件好的对象,只能和结巴陈凑合到一块,她自己不甘心,心里有怨恨,就悄悄到外面偷人,你猜,她偷的谁?”
有瓜不吃王八蛋,刚才林炎焱就是靠胡慧兰多年在村里飘着收集的情报,给那些村民一一做了提示,现在更是急不可耐,眼神示意她快说。
“是程四海!!!”
林炎焱:!
她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做梦都没想到崔冰玉这么饿,连程四海都吃得下嘴!更何况,她自己和人偷情,还要把林炎焱介绍给他,成为他们调情的一环,要不要脸啊?!
看她不狠狠整死程四海!
“陈元叔啊,你这应该是上医院问问,我这里不管这些的,”林炎焱委婉开口,“但是啊,我觉得有些时候,夫妻生活应该创造些惊喜!”
“惊、惊喜?”
陈元是个糙汉子,哪里懂这些,以为林炎焱嫌钱少不愿意管这事,忙掏出一把肉票塞给她,林炎焱越看他头上绿光旺盛,不忍心收太多,就留下几张,剩下的还给他:
“对,比如你某天说有事要出远门,好几天不回来,但其实你是去镇上的供销社给二婶儿买了匹好看的花布,你想想,这样你当天就提前回去,可不就能给二婶儿一个意外之喜!感情也能增进不少,书上都说了,得多实践,才能知道结果嘛!”
得知丈夫不回家的崔冰玉肯定着急叫老光棍过去亲热,到时他回去就能看见满床的惊喜。
陈元闻言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对、对啊!我、我怎么没想到!太谢谢你了盼娣,我这就回去准备,冰、冰玉一定会高兴的!”
说完,他留下一叠几块钱的现金,在林炎焱同情的注视下急匆匆回去了。
相信过不了几天,平安村村口的情报交流处——以碎嘴子罗爱华为首的妇女团们,很快就会有新话题了。
林炎焱累了大半天,决定先去警局改个名,权当给自己休息了,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屋里找出户口本,交代胡慧兰把钱收好,就急匆匆出了门。
有楚泽川帮忙,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回家等信儿就行,还从他那听到了令人愉快的消息,林光宗二人已经被押去枪决,一两天后遗体就会送回来。
“对了,丧事你准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楚泽川替她推开派出所笨重的木门,关切地询问,她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女,这种时候帮忙的人手当然是越多越好。
谁料这一问,可真把林炎焱给问住了。
啥丧事?她为啥要给林光宗和许兰办丧事,不敲锣打鼓庆祝都不错了!
林炎焱嘴角一阵抽搐,眉心也跟着跳,她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打算到时候再说,顺其自然,就含糊应道:
“没事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我心里有数!”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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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川见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多问,觉得也许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决定回头交代一下自己那傻表弟,让他多关照下林炎焱。
林炎焱一路小跑回去,虽说大家伙都知道这夫妻俩的恶行,但人死如灯灭,自己这个身体毕竟是他们的闺女,不给他们办个白事也说不过去,现在到底还是要靠村里人挣钱的,也不能让他们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她匆匆推开门,想问问胡慧兰丧事怎么办,结果刚进院里就险些和一具硕大的身躯撞成一团。
那胖子满身肥肉挤在白衬衫和工装裤里,似乎想打扮得时髦些,可惜身上的气质太过猥琐,地缝一样的小眼眯着,不怀好意地将林炎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呀,表妹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也长成大姑娘了!”
一听这话,林炎焱就知道他是谁了,林光宗有个在城里的大哥林光耀,生了两个女孩才得了一个宝贝耀祖,就是这个林熠。
他勾搭上了纺织厂厂长的女儿,靠岳父的关系在厂里当上了主任,可把林光耀得意的不行,总是写信向林光宗炫耀,看着兄弟比自己过得好,林光宗嫉妒得直跺脚,而每当这时候,林盼娣都会被恼羞成怒的林光宗毒打一顿,骂她不争气是个女孩。
林炎焱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仔细思索才想起,因为有胡慧兰在看家,自己出门前确实忘了锁门,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不等林炎焱回话,林熠仿佛把这当自己家一样,扭头朝屋里喊:
“爸、妈,盼娣回来了!”
紧接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从林炎焱的屋里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热情拉着林炎焱就自顾自说上了话:
“多可怜的姑娘啊,这么早没了爹妈,你放心,伯母在这呢,还有你爹妈给你留的钱,足够咱们一家生活了!”
那女人先是装模作样掉了几滴泪,而后又做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炎焱一个滑铲躲开那只爪子,皱眉质问:
“谁让你们进来的?!”
“什、什么?”
陈雪似乎没料到她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印象中林盼娣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屁的闷葫芦,怯生生话都不会大声说的小姑娘,怎么变得这么泼辣?
林光耀看不下去,指着林炎焱的鼻子就骂道:
“林盼娣,你是什么态度?!你都不知道,派出所打电话打到你表哥单位,我们一家子多着急,又是赶火车又是坐板车才赶过来,你别不识好歹!”
可惜林炎焱并不吃他那套,双手一抱,抬脚踹门,朝着外面大喊:
“不经过屋主同意就擅自进门,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去派出所告你的!”
“你这死丫头瞎叫什么呢?!”一向好面子的林熠不乐意了,赶忙伸长脖子朝外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你又不是儿子,难不成还想自个霸占我叔的家产?我可是我们老林家的独苗苗,你早晚要嫁出去跟别人姓,我叔留的那笔钱当然不能便宜了外人!”
“林熠!你这孩子,什么钱不钱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帮盼娣是理所应当的啊!”陈雪拼命朝他使眼色,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乱说话。
9. 争家产
林炎焱听明白了,她就说明明两家有好几年没见了,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一听林光宗死了林光耀一家就急吼吼跑过来,原来是不知道从哪听说林光宗还留了一笔钱,急着争家产啊!
她气极反笑,就林光宗这个穷鬼,等着九子夺雅迪吗?早在把他们送局子的当天夜里,她就已经把这个寒酸的土屋翻了个遍,但凡林光宗给她存的有几十块钱,她现在都不至于天天啃窝窝头!
林炎焱索性一把抓住陈雪,拿头顶开惊慌失措的林光耀和林熠父子俩,指着公鸡卧着的鸡窝:
“看,金窝!”
又调转了个方向,对准猪圈:
“看,银窝!”
接着拉她走到开裂的土墙旁:
“看,四合院!”
陈雪被她突如其来的癫狂举动吓得面如土色,可林炎焱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来劲,大张着双臂向众人展示这座小土屋:
“狗舔过的碗都没我家干净,村里乞丐来了都得留俩子儿再走,全屋上下最值钱的就我这个如花似玉、聪明貌美的小仙女,你竟然还要来抢我的狗窝,是不是人啊?!”
“……她是不是疯了?”林熠往后挪了好几步,对看着脑子不正常的林炎焱颇为忌惮。
陈雪也以为她是突逢双亲去世受刺激了,小心安抚道:
“盼娣啊,伯母真没那个意思,你千万别想不开!你看你,多好一个大姑娘,等伯母给你捯饬捯饬,让表哥把纺织厂的会计介绍给你,人家年轻有为,家里条件也好,你以后嫁进城里,这日子不就好过了?”
林炎焱抱臂冷笑,要真是个条件好的,陈雪会跳过自己俩闺女打起她的主意?不用算一卦都知道,那个什么会计绝对有猫腻!
隔壁曾婶听到这么大动静,原本以为是城里来的亲戚帮着小姑娘料理丧事的,结果听着听着,对方一会嚷嚷着什么钱的家产的,那能是正经人吗?生怕林炎焱受欺负,连忙拽着自家男人站到门口帮腔:
“怎么还吵起来了?孩儿她大伯,你可不能看人闺女一个人,就想着欺负人家!咱邻里邻居的,有的是帮手,你冲孩子叫唤什么?!”
林光耀不乐意了,明明是林炎焱发疯在先,还把他们臭骂一顿,怎么又成他们的不是了?陈雪到底会来事,知道最不能得罪邻居,赔笑脸道:
“哎呦误会、误会!姐,俺们没吵她,就是孩子好久没见,一时太激动了!”
“真嘞假嘞?”曾婶还是半信半疑地嘀咕,林炎焱收起一副疯癫模样,乖巧挽起她的胳膊:
“真的没事,曾婶儿,我大伯一家都是好人,不仅要帮我料理爸妈的丧事,还说要给我介绍城里的对象呢!”
“啊、对对!我们是来帮侄女忙的,她一个小丫头,哪懂得棺材铺上的那些事?”
林光耀见她打圆场,心道果然是乡下丫头,一听见有城里人愿意要自己就巴不得往上贴,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至于丧事……累点就累点,只要能拿到林光宗的那笔钱……
有人接了办丧事这堆烂摊子,林炎焱的目的达到,连哄带骗把曾叔一家送回了隔壁,临走前曾叔还交代她:
“妮儿,家里的钱可得藏好!要是他们不安好心,你尽管来隔壁找叔,叔给你做主!”
林炎焱笑着应下,重新回到了自家院里,还贴心地把门闸拉上了。
这下,她的免费劳动力就有着落了!
林光耀一家三口被她炽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最后还是陈雪出面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盼娣,伯母来得急,也没带啥吃的,你家粮食在哪放着,伯母来给你做饭!”
林炎焱一脚踹开储粮屋的小门,朝里面努努嘴,纠正道:
“伯母,我现在已经改名了,不是林盼娣,是林炎焱,下次你再叫错,我可不应了啊!”
“欸,好、好!”陈雪一面心不在焉应着,一面在一堆红薯白菜里翻找着什么。
她这执着的态度,就连林炎焱都不禁怀疑起来,难道林光宗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藏了一大笔钱?
可惜这个小小的储粮屋除了些农作物外一无所有,陈雪眼底透着些失望,不过很快扬起笑容,找借口把林炎焱支开:
“我现在去做饭,你出门玩会吧,别让油烟气呛着你了!”
林炎焱也乐得清闲,反正只要她在这,他们就不会明目张胆说出心里的那点算计,不如趁机出门,找法子偷听他们说话。
她顺手抱起胡慧兰,路过林熠时他还手贱想摸一下公鸡,结果反被胡慧兰伸长脖子狠狠叨了一下。
林熠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林炎焱却像沾到了脏东西一般,嫌弃地扫了一眼他的油手,然后仔细用袖子给胡慧兰擦了擦嘴,三两步就跑出家门,跟见鬼似的。
他气得在原地跳脚:
“疯子、这死丫头就是个疯子!!”
林炎焱慢悠悠溜达到村东头的晒谷场旁边,隔几个月县里就会派电影放映队到这来放电影给村民看,估计是哪位健忘的大爷看完电影忘把凳子拿回家了,她就挑了个矮凳子坐下。
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地上挖了泥洞打弹珠,林炎焱一边听他们吵闹,一边把从家里拿出来的锤子镰刀扔到地上。
胡慧兰眼珠子一转,发现那些孩子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才小声开口向林炎焱告状:
“林光耀一家跟土匪一样,敲门没人应就直接往里闯,我以为他们是真心来帮忙的,结果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钱在哪!”
“钱收好了吗?”林炎焱抬眼。
“那是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胡慧兰骄傲地挺起胸脯,扬起鸡翅膀,露出下面装着钱的针线包。
林炎焱赞许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继续捯饬地上的锤子镰刀。
抓鬼的法器并不复杂,最主要的还是靠自身灵力和技巧,造法器只是为了有个趁手的工具,揍鬼的时候方便点,林家的传统就是把强大的法器分给刚入行的小辈防身用,老手揣着把菜刀就能直接上阵。
林炎焱咬破指尖,经过数日的恢复,灵力也能运用大半,血液将她的灵力一并滴落在锤子和镰刀上,这就算是开光认主了,原本黯淡粗糙的工具已经变成打鬼的利器。
突然,一旁玩弹珠的孩子们爆发出阵阵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林炎焱循声望去,就见一只脑袋呈倒葫芦状的捣蛋鬼,顶着比寿桃还宽的大额头,兴奋地抓起地上的弹珠跳来跳去:
“嘿嘿,好玩、真好玩!”
她的天眼能看清鬼影,可那些孩子不能,所以在他们看来,就是弹珠平白飘在了半空,还自己晃来晃去,想起长辈给自己讲的那些恐怖传闻,顿时吓得哇哇乱叫,哭嚎着回家找大人告状去了,有胆儿小的还尿湿了裤子,边跑边害臊地捂着裆部。
林炎焱不语,默默提起锤子,三两步移到捣蛋鬼身后,他正玩的高兴,丝毫没有察觉大难临头。
哐!哐哐!!
林炎焱拎起锤子就照着他宽大的脑门结结实实来了三下,打得他在空中旋转了三周半,几百年没换过的门牙都掉了一地,他愣愣看着地上的门牙,两手捂着肿痛的额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喂,你,”林炎焱朝他抬了抬下巴,“帮我办点事。”
胡慧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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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觉炎姐对自己好温柔
捣蛋鬼这才回过神,咬牙切齿瞪向林炎焱,哭得两只鬼眼都眯在了一起,脸颊上两团夸张的腮红随他的动作一起一落:
“你你你、你求鬼办事还这个态度?!你欺鬼太甚呜呜呜呜——”
但当他看到林炎焱又高举起镰刀对着他的脖子比划,哭声戛然而止,委屈地跪坐在地上,一幅视死如归的架势。
“又不是送你去投胎,怕什么?”林炎焱翻了个白眼,感慨几百年前的鬼都太内向,“你去那家的屋里蹲着,听听那家人都在说什么,我用法术把你的五感和我相连。”
捣蛋鬼即使再不情愿,碍于正义在林炎焱手里,也不敢不从,只得恋恋不舍放下心爱的弹珠,飘向了林炎焱指的那家房子。
很快,林炎焱就凭借捣蛋鬼的眼睛和耳朵看到了林光耀一家的身影:
陈雪根本没在做饭,反倒带着丈夫和儿子在堂屋坐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埋怨道:
“孩儿他爹,你这弟弟吹牛皮吹的也太过了吧?信上说自己是什么大队会计,我刚都去打听了,什么狗屁会计,就是个酒鬼!有点钱都拿去喝酒了,怎么可能存着笔大钱?”
“是啊爸,你看他家这房破的,膈应人,白送我都不想要!”林熠跟着附和,“还有林盼娣那个死丫头,要不是我表妹,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有交集!”
林光耀也有些坐不住,本想趁机来占点便宜,谁能想到自家弟弟穷得叮当响,却又碍于面子嘴硬:
“慌什么?光宗以前在信里说的清清楚楚,有贵人给了他一大笔钱呢!指不定是那丫头在装疯卖傻想瞒我们!待会她回来,好好说点软话哄哄她,看能不能把钱的事骗出来!孩儿啊,有了这笔钱,你不就不愁买房了吗?爹妈也是为了你啊!”
一提到买房,可戳到林熠的心窝上了,岳父家是有钱有势,也因此他在女方家根本抬不起头,所以才想尽早买个房,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孬蛋,于是点点头,决定帮着爹妈一起从林炎焱手里抢到那笔钱。
“再说了,咱们也没亏待那丫头,等钱到手,咱把你厂里那会计介绍给她,人家也就是下身有点残疾,又不影响他挣钱,她也算是赚了啊!”
陈雪拍马做了决定,收拾收拾起身,去灶台前添锅做饭。
一家人心怀鬼胎,窝在堂屋里翘首以盼,等着林炎焱什么时候回来。
胡慧兰忍不住啐了一声:
“我呸!给他们美的,真不要脸!”
林炎焱倒是有些好奇地双手托腮:
“林光宗还给他们写信吹牛说自己有一大笔钱?真的假的,我都不知道。”
林盼娣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回事,而林家在原著里也只不过是配角中的配角,根本没有交代他们的后续,所以林炎焱也不知情。
但她对那笔钱很感兴趣,如果是真的就最好了,她离进城就更近了一步。
很快,捣蛋鬼也飘回来复命了,似乎是被那把锤子打怕了,他警觉地双手护头:
“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可以放过我了吧?我、我知道你有点本事,可我也就喜欢捉弄下小孩,又没有搞出人命!”
捣蛋鬼本想偷偷跑掉,却被胡慧兰一记眼刀制止,他瞬间又怂了,这个女鬼戾气深重,总是固执地跟在老光棍身后,在林炎焱来之前可是村里公认最不好惹的鬼,他可不敢在这时候造次。
前有狼,后有虎,他真是欲哭无泪,早知道今天就听隔壁坟的鬼友,一起在墓地里打打牌算了,出来找什么乐子?这下可好,就抢了小孩的一个弹珠,碰上这么一位祖宗,上哪说理去!
10. 夜半惊魂
林炎焱不置可否点头,拿手指戳弄着地上滚动的弹珠,捣蛋鬼的视线也跟着弹珠一左一右打转。
“废话,我当然知道,要是你害过人,早在第一下你就已经去见耶稣或者佛祖了!”
说完,她举起铁锤就把捣蛋鬼宝贝得不行的弹珠砸成了一地碎末,捣蛋鬼气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可紧接着,他手上就出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弹珠,只不过是透明的,肉眼无法看清。
“诺,你的报酬,我又不是资本家,差鬼干活都是有工钱的,”林炎焱将法器收回自己的帆布袋里,“这个你随便玩,也不会被别人看到了,省得你吓唬小朋友~”
胡慧兰默契飞回林炎焱肩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捣蛋鬼原本又惊又怕的眼神逐渐变成了崇拜,他小心翼翼捧着手心里的弹珠,偷偷朝林炎焱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这个道士人还怪好嘞,比那个又凶又丑的胡老头强!仔细一看,长得也怪排场的……”
捣蛋鬼嘿嘿傻笑着,双脚离地一蹦就是半米高,边跳边飘地向周围其他鬼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很快,平安村的群鬼们都知道村里来了个比胡有为还狠的道上人,抡锤子打鬼老疼,但帮她干活有好处拿,一时成为了鬼圈的热谈。
林炎焱回到家已经天黑了,陈雪刚好把饭端了过来,招呼她上桌吃饭。
“盼、咳咳,炎焱,你爸妈之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家里给你存了多少钱啊?”陈雪见林炎焱只顾着埋头大吃,跟个猪一样毫无吃相,一点唠家常的意思都没有,只能先开了口。
殊不知林炎焱早已摸透了她那点小心思,从林熠手里截胡了那一筷子炒白菜,不理会他快要喷出火的眼神,含糊不清回道:
“存钱?存什么钱啊,我们家没有存钱这回事,都是赚多少花多少,还得给我爸买酒喝呢!”
陈雪讪笑一声,把贴近林炎焱的身子缩了回去,林光耀仍是不死心,趁机追问:
“那有没有好心人资助了你们一大笔钱啊?比如村里的那些大队长、支书记——”
“啊!”林炎焱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有有有!”
“真的?!”
三人异口同声爆出一阵惊呼,尤其是林熠,仿佛已经看到了新房子在朝自己招手,兴奋得脸红脖子粗,伸手松了松紧勒在脖子上的衬衫领口,忍不住催促:
“你快说,是谁啊表妹?”
林炎焱咽下一口饭,才不紧不慢开口:
“是村里的老光棍四海叔,他给俺爹了一只鸡,还有好几张肉票呢!说是只要俺嫁过去,那就全都归俺了!”
说完,她眼里直放精光,仿佛已经尝到了肉味,甚至嘴角淌了口水下来,而林光耀一家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几张肉票就把自己卖了,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林熠朝陈雪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想个法子,他可是和厂里的那个老会计说好了,要给人家介绍媳妇的,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啊!
陈雪默不作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脑内飞快运转,她才懒得管林炎焱因为几张肉票嫁给程四海亏不亏!
儿子厂里的会计也是老江湖了,不能轻易得罪,他一开始相中的是自己闺女,可她总觉得亏本,年纪大点就大点吧,好歹会疼人,可下半身不能出问题啊!这让她以后怎么抱孙子?也是因为这点,他一个厂里的会计迟迟找不着媳妇,急得团团转。
她思来想去,才想起丈夫弟弟家还有个闺女,和人家商量好了,退而求其次找林炎焱嫁过去,自己还能拿一笔说媒钱。
可现在这鼠目寸光的村姑就为了一口吃的要和老光棍好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陈雪暗自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长辈架势,语重心长劝说道:
“炎焱,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听伯母的劝,咱把肉票还回去,伯母给你介绍的都是城里人,你嫁过去保准不愁吃穿,天天大鱼大肉!”
“真的?!”林炎焱见鱼儿上钩了,面上装出一派欣喜,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但是四海叔送过来的肉票都被俺爹吃完了,没法还回去啊……”
“这瓜蛋……”林光耀没忍住,小声骂了自家兄弟一句,人到中年了一点财都没留下,还剩下一堆烂摊子!
陈雪也是一肚子气堵在心口,本来林炎焱都要松口了,她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主,虽然自家生活比林光宗家富裕不少,可平白无故掏出几张肉票还是心疼的不行。
“妈,我都和人说好了,本来我在柔柔家就不受待见,这要是王会计再在我老丈人面前说点我的不是,儿子以后可怎么进家门啊?”林熠见自家亲娘犹豫,一时也慌了神,低声在她耳边抱怨。
陈雪一听,实在没门儿了,只得咬牙答应:
“炎焱,你放心,那肉票伯母替你还了,等料理完你爹妈的丧事,你就跟伯母回城里相亲,你看中不?”
“中中中!”林炎焱忙不迭应下,朝她两手一摊,“那伯母,你快把肉票给我吧,正好明儿上工我还给四海叔,和他说清楚!”
陈雪的笑僵在脸上,在林炎焱期待的注视下,颤巍巍从兜里数出来几张肉票,还没在手里捂热,就被林炎焱一把夺了过去,她笑得分外灿烂:
“谢谢伯母,你对我真好!”
陈雪心已经凉了半截,行尸走肉一般去院里洗碗刷碗,在窝里卧着小憩的胡慧兰听见动静瞅了一眼,挺好,她把碗刷了,自己也乐得清闲。
林炎焱则乐呵呵把肉票揣兜里,这一家子人没安好心,忽悠他们替自己干活也没有一点负罪感,明天她就能当众把程四海给的那点穷酸玩意还回去——当然,不包括胡慧兰附身的鸡和肉票,而是用障眼法伪装成肉票的叶子,这样一来,等于陈雪白给了她好几张肉票!
算上今天的收获,她手里已经有了五十六块钱,快赶上厂里工人的薪资了,接着就是稳步发展,过个两三年,她就能去城里大展宏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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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炎焱还没把自己的美好蓝图畅想完,陈雪就装作一幅为难的样子,向她哭诉:
“你看你大伯和表哥赶了好几天路,晚上不能休息不好,家里只有一张床,这样,伯母给你把两张桌子拼一起,上头铺个褥子,也是一样的!你先在院里将就几晚,等办完丧事,你就能去伯母家睡大床了!”
林炎焱高扬的唇角转瞬垮了下来,还没等她说个“不”字,林熠那讨人嫌的就已经吭哧吭哧把堂屋的桌子搬到了院里的槐树底下,幸灾乐祸道:
“妈,你可得给表妹找床厚被子,还没入夏呢,当心冻着她!”
陈雪假意附和,实际只是扔了床褥子上去,也不管林炎焱怎么睡觉,就哈欠连天进了屋,和丈夫儿子熄灯睡觉。
林炎焱气极反笑,好啊,就说怎么给肉票给的那么痛快,原来想在这报复回来呢!
“慧兰,上!”
她磨了磨后槽牙,向一旁的胡慧兰下令了,开什么玩笑,她没法睡,那就都不要睡了!
胡慧兰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自觉从公鸡的躯体里飘出,穿墙而过,里屋的榻上三人已经迷迷糊糊入睡,林光耀的呼噜打得震天响,陈雪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就是苦了林熠,被吵得直皱眉头。
胡慧兰咧嘴笑着,很快就选定了目标,慢悠悠飘落在梳妆台前,夜晚阴气正浓,镜中映出女鬼淌血的青白面相,锐利尖长的指甲挑起黑发,一边哼歌一边仔细梳理起来。
躺在榻上的林熠被亲爹的呼噜声弄得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原本在家里他可是能独享一张大床的,谁想到这乡下地方来?旱厕脏臭不说,晚上也黑灯瞎火的,别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怕什么来什么,突如其来的一股尿意让他不得不睁眼,林家的厕所在院里,他如果要去解手就一定会经过房门旁的梳妆台,虽说现在不让宣传封建迷信,可他打小就知道晚上不能照镜子,一时也有些发怵。
奈何箭在弦上,下一刻就如洪水决堤,再不释放恐怕要把榻上的爹妈都冲走,林熠实在没法,壮着胆子起身,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面镜子,三步并作两步想快速冲到门口,结果却被梳妆台前的凳子绊了个正着,下意识把手搭在台子上,这才站稳脚跟。
他松了口气,刚一抬头,就正正好对着那面镜子!
来不及移开视线,只见镜中除了他肥硕的脸盘子,竟凭空多了一张女人的脸,那女人低着头,浓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红的像在滴血的双唇一张一合,在嗫嚅着什么。
可这深更半夜的,家里哪来的陌生女人啊?
林熠浑身抖的快站不住,□□已经湿了大半,明明想要拔腿就跑,也顾不得榻上睡死的爹妈,可双腿灌铅一样根本抬不动,只能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
原本空无一物的凳子上平白多了一个红衣女人,她明明身子是背对着自己的,可头却扭了个圈,嘴角咧到耳根,哧哧笑着问他:
“我美吗?”
11. 当众退婚
“我嘞娘啊!!!”
林熠被吓得失了智,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木梳扫到了地上,动静大到睡死的林光耀都惊醒过来,茫然看着瘫倒在地的儿子:
“娃,你这是咋了?是不是床太小你翻下去了,让你妈也去院里睡得了,也腾腾地方!”
陈雪正要翻身下床,却被林熠哭喊着扑上来抓住了手:
“妈呀,咱赶紧走吧,这屋里闹鬼啊!!!”
“嘘,可不敢胡说!”陈雪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向窗外林炎焱的身影,“你可是厂里的正式员工,得注意言行,万一被别人听见了,对你影响不好!”
“我没有乱说!刚刚就在那,有个女鬼,还在对我笑呢!”
林熠见陈雪不信,一时也急了,壮着胆子想指给她看,结果灯开了以后,凳子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骇人的红衣女鬼?
“你是睡糊涂了吧?赶紧睡吧,明儿个还得去棺材铺看棺材呢!”林光耀没多想,只以为是林熠睡不惯乡下的土炕,做了噩梦,打了个哈欠就接着歪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林熠也傻眼了,不信邪往镜子里又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什么鬼影。
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折腾了这么一遭,他也终于有了困意,从行李里翻出一条新裤子换了,紧挨着林光耀睡下了。
一家三口的呼吸声渐趋平稳,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哼唱声:
“美娇娘,入洞房,新郎皮肉做衣装,新郎骨血点红妆,嘻嘻、嘻……”
“你们瞧,我的妆美吗?”
“林炎焱!你这死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唱什么歌?!”
连着两次被搅了好梦,自己儿子也就不说了,林炎焱却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气得林光耀从床上跳下来,抄起扫帚就想冲进院里好好教训她一顿,却在路过梳妆镜时脚步一顿。
陈雪和林熠也都听见动静,借着月光看到了那抹鲜红的衣角,刚才消失不见的女鬼从凳子上起身,足足有两人高,脚边聚起一汪血水,看得陈雪心惊胆战,率先尖叫出声:
“鬼啊!!!”
这时,林炎焱适时出现推开门,拉亮了灯,女鬼也跟着消失,可已经被吓傻的三人也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从林炎焱脚边奔向院里,陈雪一把将林炎焱推了进去,急切道:
“炎焱,你今晚就睡这吧,你大伯睡得热了,我们仨去院里睡!”
林炎焱抱臂看着窗外他们狼狈的身影,翻了个白眼,将睡脏的床单翻了个面,又换了件被套,这才朝空中的胡慧兰比了个大拇指,心满意足盖被子睡觉。
可睡着睡着,她察觉出了不对,撩开衣袖,发现白皙的手腕上竟出现了一条黑线,仿佛有生命般朝她的心脉钻,明显是有人给她下了降头,还是最凶恶的灾祸降,中招的人三日之内必有恶鬼缠身,大祸临头。
她却无所谓耸耸肩,早已猜到是谁下的手,很可惜,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专治各种鬼怪,碰见她,只能是那些恶鬼的灾祸,没太纠结于此,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林炎焱容光焕发上地干活去了,再反观林光耀一家,个个都顶着黑眼圈,还不敢让别人知道撞鬼的事,就怕有碎嘴的到林熠单位举报他宣扬迷信,有苦说不出,只得哈欠连天去棺材铺选白事要用的东西。
“炎焱,这边这边!”
白海音早早就扛着锄头到了地方,一见林炎焱来了,就忙向她招手。
经过数日的劳作,两人早已混成了狐朋狗友,一上工就跟连体婴一样凑到一起,白海音神秘兮兮从自己包里掏出来了几本书,递给她:
“诺,你让我给你找的政治课本,其他学科的我得再问问一块来的知青有没有带,实在不行我让我爸妈寄过来。”
“好嘞,谢谢你啊海音!”林炎焱双手接过课本,放进自己的布袋里,“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存了点钱,等过几天去镇上书店买就行。”
楚格见两个女同志凑到一起聊得火热,完全忘记了他还在帮两人干着活,不满地插嘴:
“你们说归说,手上活可别停啊!你要是真想参加高考,可以找我表、咳,找楚警官帮忙,买个课本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险些说漏了嘴,想起自家表哥特意交代过,要格外关照林家小妹,还不许让她知道他俩的关系,说是怕丢人,还是亲生表哥吗?!
林炎焱笑着应下:
“好,楚警官每天挺辛苦的,等他不忙了我再去找他吧。”
其实言下之意是拒绝了,林炎焱非常感谢楚泽川的帮助,也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算半个神棍,要是和他走得太近被发现了,到时铁窗泪的可就是她了。
楚格拉长音“哦”了一声,颇有点幸灾乐祸,凭他多年对白海音死缠烂打的经验,楚泽川对林炎焱指定有点想法的,只可惜啊,人家不领情呢,啧啧啧……
可怜他表哥这棵万年不开的铁树,刚有点开花的苗头,就要胎死腹中了!
“你先回去看着,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尤其是数学,我数学可好了!”
一提到自己喜欢的学科,白海音波澜不惊的面上都带着笑意,林炎焱之前和他们提到过,因为父母强制她下地干活的缘故,她经常缺课,才导致去年没考上大学,所以白海音想尽力帮她一把,打牢基础。
林炎焱点点头,她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这些知识虽然和她所学的有出入,但也绝不是没有基础,趁空闲时间努努力,明年高考上一个首都的大学,最好是心理系,就和上辈子一样,打着心理学高材生的名义,再考个证,合理合法给人或鬼做“心理咨询”。
更何况,根据她的记忆,白海音明年就会调回首都继续法医事业,和尸体打交道就免不了和鬼打交道,跟着女主混,她的生意肯定红火!
三人就这样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锄地,曾婶见林炎焱有了同龄玩伴,也打心底为她感到高兴,同曾叔说:
“对嘛,年轻人就该这样,成天傻乐呵,这些知青来了后,炎焱也多了能说上话的人,我看里头还有不少小伙子,长得也不孬,也不知道炎焱喜欢哪个?”
这话落在程四海耳朵里,又刺激到了他身为男人脆弱的自尊心,一把拽住林炎焱的手腕,朝曾婶吆喝:
“刘春花你啥意思?林盼娣是俺媳妇,要什么知青?不就会读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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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俺们种地的会疼人!”
“四海叔你是终于疯了吗?”林炎焱毫不客气甩开他的手,冷着脸讥讽,“和你定亲的是林盼娣,跟我林炎焱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要脸!!”
程四海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海音深表赞同地点头:
“不错,鲁迅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管那个姓鲁的说过什么!就算你改名了,你爹妈拿了老子的东西,你就是老子的人!”
吃了没文化的亏,程四海气急败坏,憋红了脸,作势还要去拉扯林炎焱,却被白海音和楚格拦下,白海音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他自然是不怕,可楚格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家里有背景的公子哥,在他警告的瞪视下,程四海只得讪讪松手。
崔冰玉见相好的吃瘪,也顾不上手里的锄头,挤到两个姑娘跟前献殷勤:
“哎呦白同志,瞧你这么年轻漂亮,还没找对象吧?你崔二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咱村里的都是老实人,跟城里那些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年轻人可不一样!找男人啊,不能只看物质的,改天婶儿给你介绍几个啊?”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林炎焱不识好歹,还想趁机占白海音便宜,更是当着楚格的面挖墙脚,给大小伙子气得急眼了,也顾不上在白海音面前维持形象,冲着崔冰玉骂道:
“你是谁的婶儿啊?我都不知道海音的叔叔在外找了你这么个姘头!老实能当饭吃啊?家里一穷二白锅都揭不开,还做梦想着娶海音?先把门口的大粪挑了吧!”
崔冰玉头一回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说了大半辈子媒,村里人到底是给她留着面子的,可眼前这个小伙子身强力壮的,就算有怨气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灰头土脸扛起锄头,一溜烟跑到一边干活去了,临走还不忘朝程四海使眼色。
程四海自然要为相好的讨回公道,抱臂堵在林炎焱旁边:
“我不管,反正东西已经给出去了,要么还回来,要么乖乖跟老子结婚!”
他就是吃准了林炎焱一个孤女,没钱没势的,还不起他的肉票,就算闹到派出所也是她理亏!
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是来帮白海音和楚格撑腰的知青,已经影响到了生产队的正常工作,大队长贾林不得不过来解决,要是上头派下来的知青在他队里出了事,他免不得要挨一顿骂。
可林炎焱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唯恐天下不乱朝人群招呼:
“正好,来来来乡亲们,我宣布个事!”
贾林不赞同地皱眉:
“林炎焱,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因为你的私人问题耽误大家干活!”
林炎焱却恍若未闻,从包里掏出几张肉票和两块钱甩到程四海脸上:
“诺,你的东西还你,大家都是见证人,从今天开始,我林炎焱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再敢来纠缠我,我就告到派出所,说你骚扰未婚妇女让你吃枪子!”
只有她知道,眼前的肉票不过是随手在地上捡的几片烂叶子,等障眼法的效果过去,程四海就只能对着一地烂叶干瞪眼,也没人会信好好的肉票变成了烂叶,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12. 抓奸
程四海怔怔看着手里的肉票,脑瓜子实在想不通,这死丫头哪来的钱?
“四海,你就别上赶着犯贱了,人林老师又不瞎,谁能看得上你啊?”
罗爱华帮着贾林赶人回去干活,顺道走到程四海旁边冷嘲热讽,这下让他的怒火更旺,想起林炎焱似乎是在搞什么心理咨询的勾当,指不定是卖身子给那些男人赚的钱,也不害臊!
可当着贾林的面,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收起肉票,面色不忿地回到岗位上干活,心底盘算着怎么报复回去。
经过这么一出,程四海确实老实很多,没再来找林炎焱麻烦,她倒是有些惋惜,毕竟准备了许多整他的法子替胡慧兰报仇,不过随手算了一卦,他隔日有大祸临头,林炎焱这几天上工都将胡慧兰带上,让她能第一时间看到热闹。
林光耀一家仍没有放弃打听那笔巨款的事,白天去棺材铺定棺材和办丧事的人手,晚上一回来就轮番对林炎焱死缠烂打,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晚上也没人敢再和她抢床睡,权当听人唠叨了。
就在一天上工时,林炎焱敏锐注意到陈元、崔冰玉夫妻俩以及程四海竟同时请假没来,她就知道,马上要有好戏看了。
果然,村头情报处处长罗爱华紧跟在自家媳妇——大队妇女主任刘锦绣身后,两人脚步匆匆找到贾林,头挨着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贾林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而后撂下锄头就跟着刘锦绣一块走了,留下罗爱华替他看着干活的队员。
不止林炎焱注意到了这番异状,经常和罗爱华一块聊八卦嚼舌根的村头妇女都聚到他身边,缠着他打听:
“爱华,这是出啥事了?锦绣还过来把咱贾队长叫走了。”
面对妇人们灼热到近乎实质的视线,罗爱华假意摆摆手:
“哎呦我家媳妇不让说,恁白问了啊,干活去吧一天天的,甭瞎打听!”
可他刻在骨子里的嘴碎哪是那么好改的,早就心痒痒的不行,都不用村妇们软磨硬泡,直接不打自招,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嗐,还不是男女那点事!老陈今个儿不是请假说要去镇上买东西?他娘们竟然和程四海这个老光棍搞到一起了!我估摸是老陈早就猜到了点什么,故意提前回来了,一回来可去球了——满床都是啊!!!”
罗爱华手舞足蹈笔划,就差没躺那实地演示一下当时的场景:
“给老陈气得啊,追着这对狗男女打,闹的动静可大了!也把俺媳妇惊动去处理这事了,结果老陈杀红眼了,妇联的女同志实在拉不住,没门儿了,只能找大队长过去,要是再不行,绝对得闹到派出所!”
他讲得酣畅淋漓,可算过了一把嘴瘾,周围一圈人听得也餍足,纷纷交流听后感,罗爱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叮嘱:
“俺媳妇不让俺说的,恁自己听听得了,可白给别人说啊!”
她们更是齐齐保证:
“某一点事儿气(没事)!恁还不知道我?我嘴最严了,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说的!”
“就是啊,爱华,你放心,婶儿们肯定给你保密!”
村妇们坚决表示不会外传,各自回到自己负责的田垄,逮着碰见的人,不管男的女的,是人不是人的,张嘴第一句就是:
“欸我跟你说……”
连十分钟都不到,整个平安村的人全都知道了崔冰玉和程四海搞破鞋的事,当然也包括林炎焱所在的田垄。
“我就说,那男的昨天和老八婆一唱一和,原来早就搞在一起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楚格啧啧称奇,一边叮嘱白海音:
“海音,你可千万不能学那老八婆的眼光,挑男人得找长得帅、有担当的,就比如我——”
他分外自恋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却惨遭白海音无视,她凤眼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林炎焱,而林炎焱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起,眨眨眼,挽住了她的胳膊:
“那这事崔二婶做的不对,我们是不是得帮陈元叔抓奸啊?”
“抓奸”两个字一出,仿佛滚水入了油锅,在人们本就八卦的神经上彻底点燃,不知从谁开始喊了一句,而后整片田的人都高举双臂跟着响应号召:
“抓奸!抓奸!帮陈元抓奸!!!”
林炎焱率先抱起兴奋乱叫的胡慧兰,冲在了最前面,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海音紧随其后,还顺带拉上了楚格,三人身后乌泱泱跟着一堆吃瓜群众,急得罗爱华直跺脚:
“哎呦你们这是干嘛?我咋和俺媳妇还有大队长交代啊?!”
他嘴上这么抱怨,身体却格外诚实,脚步一刻不停跟着大部队一起去看热闹: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大队长说了,得让我看着你们呢!”
刚到陈元家旁边的小土坡,就听见里头传来惊心动魄的哭喊还有打砸声,林炎焱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脚踹开院门,就瞧见衣衫不整的崔冰玉靠在门口的石凳子上嚎啕大哭,程四海那狂徒的包浆补丁大裤衩还挂在她腰上,院里暴怒的陈元抄起铁锹追着程四海打,中间插着想拦下他的刘锦绣和贾林。
“你、你个不要脸的鳖孙,老子呼、呼(扇)死你!!”
陈元双眼通红,却仍挡不住头上往外冒的绿光,即使有贾林这个男同志和两个妇联同志拉着都拦不住他,铁锹长了眼睛一样精准拍在程四海的下三路,疼的他嗷嗷直叫:
“谁让你不行啊?自个不中就别怪你媳妇偷人!”
陈元被戳到痛处,更加发狠地追打起来,夹在中间的贾林苦不堪言:
“陈元,你先冷静一下!都是一个村的,有话好好说!”
林炎焱没忍住,跟着接了一嘴:
“是啊陈元叔,没啥是过不去的坎,大家伙都在这呢,肯定为你主持公道!”
本就焦头烂额的贾林和刘锦绣听到声音扭脸看了一眼,感觉天都塌了,只见陈元这个小小的院里挤满了人,院里站不下,甚至门外还有一堆人挤破头想往里头看,更有好事的村妇居然搬来了小板凳,一边坐着议论一边看热闹: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那崔冰玉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男人单着单着就是会出毛病,程四海之前先是吃粪,现在又和崔冰玉搞到一起!啧啧啧,我得劝我家儿子赶紧去相亲,要是和程四海一样疯了可得了?!”
“我不是让你白邪乎(叫唤)吗?!”
刘锦绣恨铁不成钢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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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家男人一声,要不是她现在抽不开手,早就诺死他了!
罗爱华有些心虚地后退一步:
“那也是因为纸包不住火啊媳妇,不能怪我,谁让这俩人不检点!”
陈元一看,全村人都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一时悲上心来,哀怆大叫,一头顶开贾林冲向程四海,贾林的腰正好撞上磨盘,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林炎焱看似劝阻实则拱火,时不时就冒出一句:
“陈元叔你住手吧,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四海叔你跑这么急当心脚崴了!”
然后她就派胡慧兰偷偷往程四海脚底下扔了块石子,把焦头烂额躲避铁锹的程四海绊了个狗吃屎,一时躲闪不及,铁锹雨点一般落在他尖嘴猴腮的脸上,不一会就肿成了发面馒头,青一块紫一块的。
“咯咯咯~”
胡慧兰见仇人遭了报应,自然是喜不自胜,当即扬起脖子和着程四海的惨叫做起了伴奏,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哪怕是不了解内幕的过路人都忍不住凑过来想看一眼。
眼看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境地,一向以笑面示人的贾林也彻底撕破脸,抄起石桌上的搪瓷盆猛砸在地上:
“娘恁个脚,再闹、这事老子也不管了,都告到派出所去球!”
看见自家东西被砸,陈元先是肉疼地大叫:
“俺、俺嘞盆啊!”
然后又反应过来什么,慌忙停手抓住贾林的肩膀:
“不、不行,不能去派出所,去、去了,俺媳妇咋整啊……”
贾林见他终于消停了,强压下心头怒火,好言劝道:
“对嘛陈元,凡事得多为自己家人想想,不能那么冲动,你看,你要早这样配合,咱和刘主任坐下一块谈谈,事情不就解决了?”
他朝刘锦绣努努嘴,她也顺势把吓傻了的崔冰玉扶起来,还给她披上了外套:
“走,都跟我进屋,既然愿意调解了,那咱就和和气气坐下来说话!”
等把事主都安顿好了,刘锦绣才有功夫抹了把额头上出的汗,深吸一口气,朝嗑瓜子的好事群众吼了一声:
“都散了都散了,工分都不想要了?!再围在这看热闹,小心我让大队长把你们一天的分全扣了!!!”
大家也是识时务的人,眼见没热闹看了,再因此丢工分就划不来了,立刻抄起小板凳就作鸟兽散,动作快到林炎焱都没来得及跟上,偏偏罗爱华最没眼色,还颇为遗憾地挠挠头,朝林炎焱抱怨:
“啊?这就完了?”
这话落到刘锦绣耳朵里更是彻底激怒了她,一个箭步冲到自家男人身旁,拧着他的耳朵就往门外丢:
“个大地挠(脑袋),成天就你最啊杂菜(恶心),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老娘今儿回去再收拾你!”
一同被“请出”门的还有身为知青的白海音和楚格,刘锦绣顾忌着他们的这层身份,也没太好意思动手,三人同情地看向耳朵肿起老高的罗爱华,他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朝林炎焱挤眉弄眼:
“放心吧林老师,知道你和他俩不对付,要是有啥消息,我保准第一个告诉你!下次心理咨询排队,你可得给我排个靠前的号啊!”
13. 厉鬼回魂
“中,那就麻烦爱华叔了!”
林炎焱也不跟他客气,满口应下,白海音从后面挽起她的胳膊,好奇地问:
“心理咨询?炎焱,你也对心理学科感兴趣?”
此心理咨询可和医生眼里的不太一样,林炎焱有些心虚地打哈哈:
“是啊,之前上学的时候,有位老师研究过这些,经常借我书看,久而久之我也就喜欢上了,现在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帮压力大的叔叔婶婶开导开导,我也能为上大学攒生活费!”
“嗯,我能理解,”白海音点点头,眼中透出狂热的火花,“就像我第一次拿起手术刀切开了尸体的皮肤,去一点点进行切片研究,那感觉真是美妙!”
楚格咂了咂嘴,总感觉她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这出闹剧过后,大家伙还是该上工上工,看似生活无甚变化,实际连村里的孩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次程四海路过,他们都会拍手唱起自己编的童谣:
“程四海,老光棍,偷人媳妇不要脸;□□烂,屎吃完,砸死你个各意蛋!(王八蛋)”
然后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他身上招呼从家里偷拿的臭鸡蛋,程四海又急又气,他们就尖叫一声四散逃开,他想逮也逮不着,灰溜溜回家换衣服的路上还会听见沿途的妇女对他指指点点,俨然成了全村的过街老鼠。
罗爱华倒是说到做到,崔冰玉好几天没来上工,经过他多方打听,才知道陈元最后并没有把这事闹到派出所,只是坚持和崔冰玉离婚,她自己也知道在平安村名声已经臭了,索性收拾行李回老家躲风头,也省得村里的小姑娘遭她祸害了。
很快,林光宗和许兰的遗体被送了回来,陈雪也张罗好了棺材,定下了出殡的日子,只是林炎焱实在嫌弃,拒绝和他们俩共处一室,陈雪心里也多少觉得晦气,就多加了些钱给棺材铺老板,先把遗体停在他铺上,第二天直接让他店里的伙计帮忙抬到山上墓地下葬。
办白事自然要早起,可苦了林炎焱这个夜猫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陈雪薅起来披麻戴孝,脑袋上跟包租婆一样裹了层厚厚的白布,紧紧勒在脑门上,把她的五官都扯成一团了。
“是不是太紧了?”
早早就来帮忙的楚泽川见状,抬手把她的孝布扯松了点,这才解放了她岌岌可危的头皮。
“麻烦你了楚同志,你刚在门口搬了不少东西,快坐下歇歇!”
林炎焱强行把他按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她一个神棍还是有些怵警察的,从供桌上偷拿了一个苹果塞给他,便脚底抹油找门口的白海音聊天去了。
楚泽川愣愣地看向手里的苹果,高大的壮汉缩在给小孩坐的小木椅上,看着滑稽又可怜。
总感觉林炎焱最近好像在躲着他,难道是楚格这厮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正百无聊赖和小孩弹弹珠玩的楚格忽然背后一凉,扭头一看,发现自家表哥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又注意到了身边和白海音咬耳朵的林炎焱,瞬间了然。
他将弹珠扔给小孩,起身走到楚泽川旁边,自顾自地顺走林炎焱塞给楚泽川的苹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啃上了一口,完全没有注意楚泽川攥紧了拳头,还出言挪揄:
“川哥,这你就不懂了,女同志当然更喜欢和女同志在一块耍了,上茅房都得手牵手呢!再说了,凭你的姿色,肯定是比不上我们海音的,要我我也选海——哎呦你干嘛?!”
还没等他说完,忍无可忍的楚泽川抬起长腿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差点没给他踹进泥里吃一嘴,只得嘟嘟囔囔又跑回门口,躲得离他远远的。
林光耀一家子就守在林家门前的小道上,迎接前来上礼的村民,一面统统收下礼钱,一面还佯装悲痛万分的模样,陈雪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们老林家命苦啊,弟弟弟妹才多大,你说说怎么突然就出这种事了?”
“啊?”郭洁今天是替她老爹来的,还以为陈雪是真不知道内幕,实诚开口,“可不是突然出事啊姨,林家这夫妻俩是因为虐待闺女、当街脱衣、猥亵妇女,数罪并罚才枪毙的!”
陈雪:……
她的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妮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忙换了个话题把她推进家门,一直在后头偷听的林炎焱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对着一头雾水的郭洁比了个大拇指。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负责主持葬礼事宜的胡有为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入场,看见林炎焱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主动打招呼:
“这是林家的闺女吧?怪懂事的,丧服也穿得齐整。”
林炎焱最见不得这种装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胡慧兰也在她怀里充满敌意地瞪视着他,这老头上次把林炎焱背上打出淤青的事她可还是记着的!
“呦,不错,引魂鸡都备好了,”胡有为浑浊的双眼看向胡慧兰,又问陈雪,“还有黑狗血呢,我昨个儿和你说过的,得要两名壮汉喷黑狗血在棺木边,这样才不会有阴魂纠缠。”
“嘘,胡老先生,咱们现在都讲科学的,那些封建陋习就免了吧!”
陈雪忙上前制止他,小心翼翼朝楚泽川那看了一眼,还有警察在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昨天也是听了棺材铺老板的话,说是村里的白事都是这个胡半仙负责操办的,请他准错不了,可现在管得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批成封建迷信怎么办?她可不想拿自己儿子的前途开玩笑!
可胡有为却坚持要用,两人一时争执不下,楚泽川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询问: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马上出发!”陈雪慌里慌张想抬手招呼棺材铺的伙计过来,被胡有为拦下,厉斥道:
“我在平安村这么多年,办过几十场白事,黑狗血从来都是要用的,尤其这两人还是枪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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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怨气极重,不照我说的办,等他们找上门来,有你哭的时候!”
罗爱华闻言打了个哆嗦,他虽然嘴碎,可胆子却小的不行,偷偷和曾叔咬耳朵:
“广顺,我也听说这些死于非命的鬼,凶得很!以前老林活着的时候我也没少说他坏话,他不会缠上我吧?!”
曾广顺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发颤的手背,打趣道:
“那照你这么说,凡是和他俩有过节的人,都会被缠上喽?”
村民们都因胡有为的这番说辞议论纷纷,院内一时充斥着紧张的氛围,仿佛那安放的两具棺材下一秒就会被里面的东西破开。
陈雪心里也有些发怵,拿不定主意,可楚泽川峰眉紧拧,出言反驳:
“胡老先生,村里正常的丧事习俗我不干预,可取黑狗血一类的陋习就没有必要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得请你跟我去所里做一下思想政治教育了!”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林炎焱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咱们派出所的同志都在这儿呢,谁敢造次?我看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不然又要错过算好的时辰了!”
生产队的队员都知道林炎焱的本事,既然她都发话了,大家心里也有底了,曾叔劝陈雪:
“妹子啊,你可不能糊涂,还是赶紧让你弟弟弟妹入土为安吧!”
陈雪深以为然地点头答应,胡有为见众人反对,冷哼一声,只丢下一句“出事了别来找我”,就拎起胡慧兰的鸡翅膀,招呼队伍出发,自己则在最前引路,因为林家夫妻俩是挨枪子儿的犯人,不好写多伟光正的悼词,也省得浪费口水念了。
晨起的微光浅淡,难以穿透山上层层叠叠的树丛,山道崎岖不平,不知怎的又起了浓雾,眼前的景象都消失在一片苍白中,抬棺伙计们走在队伍最前,身影也都渐渐模糊,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两具棺木飘在半空,山风刮起胡有为手里扔的纸钱,无端有几分瘆人。
山路难走,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坟场,数个隆起的土堆前杂乱竖着木头制成的墓碑,村里百来年间过世的人都埋在这,四周树木林立,黑压压遮蔽了光线,看着十分阴森。
林家夫妻俩的坟坑已提前挖好,伙计们累的满头大汗,喊着号子齐齐松手把棺材放下,腐旧的木板撞到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也就在棺材落地的那一刹那,变故骤生。
原本平和的微风变得狂躁,可即使如此也没能吹开包围坟场的浓雾,能见度反而更低了,林炎焱几乎都看不清棺材旁的景象,而一直静默的胡慧兰突然察觉到了鬼气,仰天打鸣提醒主人。
可林炎焱此前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也是分外疑惑,屏息凝神关注周围的变动。
很快,那片浓烈到骇人的白雾里响起了凄厉的哭声: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14. 出人命了
罗爱华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哆哆嗦嗦抓住旁边楚格的衣角:
“这这这这是啥声音啊?我咋听到有人在哭……”
楚格也被那怪声吓得腿软,可瞥了眼身前的白海音,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就强装镇定嘴硬道:
“嗐,哪有什么哭声?爱华叔你听错——妈呀什么东西?!”
然而他耍帅的话刚说到一半,眼前就飞速闪过一道虚影,将毫无防备的楚格吓得原地蹦起,白海音则顺手在半空接住了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的雾气,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林炎焱已经十分确定,刚刚那东西是一只厉鬼,并且还刚刚成形,她首先怀疑的就是林光宗夫妻俩真的怀恨在心,化为厉鬼回来报复,可那两具尸体上没有丝毫鬼气,这个鬼更像是凭空出现的。
一时疑点重重,她不由得隔着浓雾望向胡有为模糊不清的身影,猜测他究竟想搞什么鬼。
“估计是放棺材动静太大,惊了树上的鸟吧,”林炎焱不在意地朝楚格笑了笑,“这位男同志,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听到点风声就被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保护海音?”
楚格被林炎焱这么一激,登时将恐惧感抛之脑后,这才看清自己现在毫无男人担当地挂在白海音身上,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气急败坏跳下来:
“我哪有?!我、我胆子可大了,小时候还偷拿我爸的枪耍着玩呢!虽然之后屁股也被打开花了……”
“你闭嘴吧。”楚泽川忍无可忍开口。
这出小插曲成功冲淡了众人恐惧的情绪,都被楚格逗得笑出了声。
而这似乎激怒了某人,队伍最前骤然响起一声惨叫,原本厚重的雾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胡有为正甩着手里的公鸡,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搏斗,原本抬棺的四个伙计只剩下两人,一人凭空没了踪迹,而那发出惨叫的壮汉竟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右手高举指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念叨: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你,你去找林炎焱啊——!!!”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身躯在地上不停挣扎,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之后,便没了动静。
其中一个伙计撞着胆子,连滚带爬冲到他身边,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像是被蛇咬一般迅速收回手,瘫软在地:
“没、没气了……”
周围一片死寂,接着不知是谁先崩溃大吼:
“闹鬼了!!厉鬼杀人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亲眼目睹这诡异情景的人们哪还顾得上什么严打,恐惧如跗骨之疽蔓延开来,林光耀是贪图弟弟的遗产而来,原本就心虚,现在见他变成厉鬼回来报复,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不停把林炎焱往前面推:
“光宗啊你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啊,你、你要找就找你闺女,都是她干的,跟我们一家可没关系!!”
陈雪脸色惨白,夫妻俩怎么也没想到钱都没到手,居然还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时肠子都悔青了,拉起儿子跟着躁动的人群转身就跑。
“肃静!不要乱跑!!”
楚泽川和郭洁伸长双臂努力想维持秩序,可恐惧早已战胜理智,人们不管不顾地就全往山下冲,甚至把膝盖摔出血了都赶紧爬起来接着跑,很快,现场就只剩两名警察、林炎焱三人、拎着公鸡的胡有为,以及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楚泽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看着已经完全被破坏的现场,满是杂乱无章的脚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更别提找到那个在暗处装神弄鬼的凶手。
反正已经成这样了,他也顾不上去找个鞋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尸体旁,再次确认他真的已经死亡后,对身后半是好奇半是害怕探头看的郭洁吩咐:
“小郭,你快点回所里通知王所长,让他赶紧带人过来,记得抬担架!”
“哦、中!”
郭洁这才从看见死人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毕竟这个小山村一直安安稳稳,没怎么出过这种诡异的命案,楚泽川明明看着年龄跟她差不多大,却一点都没有慌乱,反倒像是习以为常一般,还能冷静地下判断。
不过,要是把王兴顺喊过来,看见这幅场景,绝对能吓晕过去。
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快速向山下跑去。
“咯咯咯!”
胡慧兰再也忍受不住,从胡有为手里奋力挣扎了出来,凄厉叫着扎进林炎焱怀里,胡有为也不在意,只是话有所指地小声念叨:
“不听老人言啊,这不,果然招来这些东西,以后可就难办了!”
楚泽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白海音过来看看情况,她掀开尸体的衣服简单翻看了一遍,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有一点外伤?”
这句话让胡有为更加得意了,踱步走过来:
“这种玄乎的事,哪里会有外伤?”
楚泽川严肃地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胡老先生,请你注意言行,现在的情况,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你为了制造恐慌搞封建才害死了被害人。”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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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楚警官这就言重了,我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偶尔接点红白事的活赚点外快而已,你们年轻人不乐意听这些,老头儿我也不多说了,走喽走喽~”
他拄着拐棍一摇一晃地往山下走,临了还给林炎焱留下一句:
“女娃娃欸,你可得小心,近日必有祸事上门!”
“不是这老头有病吧这么咒人?!”
楚格离得近,听见了他对林炎焱说的话,一时也恼了,撸起袖子:
“小爷我就不信了,还真能是闹鬼了?来,海音,咱俩来把他解剖了,看看到底是自己犯病了还是他杀。”
白海音却蹭得一下从地上站起,猛地撞上楚格的下巴,把他疼得闭了嘴。
“没有人家家属的同意,你敢剖人,不怕他们把你剖了?”
楚格这才讪讪收手,缩了缩脖子。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林炎焱,尸体不会说话,可鬼会啊,而这正是她的老本行。
那具尸体上还残留着鬼气,肯定是厉鬼所害,至于害他的人是谁——那就得问问他本人了。
楚泽川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堆烂摊子事,出了人命,可现场被破坏的惨不忍睹,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的样貌,更是在民众间引起闹鬼的恐慌,怎么想怎么麻烦。
他先把白海音和楚格打发走,说是需要他们的时候再过来,林炎焱也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打算下山叫个鬼出来问问,却被楚泽川叫住:
“林炎焱同志,你……可以先留一下吗?”
林炎焱刚要迈出的左脚在空中顿住,有些茫然地指着自己:
“啊?我吗?”
楚泽川点点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碍于白海音和楚格还没有走远,只能咽回肚里,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这一幕当然被楚格尽收眼底,他砸了咂舌:
“啧,瞧瞧,看着是个秉公执法的人民警察,私底下却搞区别对待,怎么对我们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没一点好脸色,对林炎焱就这么依依不舍?”
“纠正一下,是只对你没好脸色,”白海音还沉浸在没法尸检的悲伤中,嘴巴也格外毒,“楚警官那叫含蓄,懂分寸的成熟男人才配得上我家炎焱!”
“我怎么就不成熟了?!海音,你说,难道我不比他成熟吗!”
楚格不乐意了,非得缠着白海音问个清楚,两人就这样一边拌嘴一边下了山。
楚泽川见他们终于走远了,这才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耳根微红,不由分说地塞到林炎焱手里:
“刚刚吓着你了吧?来,先吃点糖。”
15. 卷钱跑路
林炎焱垂眸,看向掌心里躺着的奶糖,熟悉的蓝白包装透着浓浓的奶香味,勾得她馋虫作祟,吞了吞口水,终于忍不住,道了声谢谢,剥开糖纸大快朵颐起来。
楚泽川见她不再躲着自己了,暗自舒了口气,他十分欣赏这个遭遇不幸却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女孩,没来由的,他想多帮她一些,多对她好一些。
“其实我不怎么怕这些的,世上又没有鬼,但还是谢谢你的糖了楚同志,特别甜,你真是个好人!”
林炎焱吃得津津有味,奶糖又有些难嚼,她连腮帮子都在用力,一鼓一鼓的,在楚泽川眼里活像只啃松果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他移开视线,试图将那些不恰当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掩饰似的轻咳一声:
“你说的对,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我接下来要帮所长处理案子,短时间可能抽不出身,现在情况很乱,这个你收好,遇到危险了能防身。”
林炎焱吃人嘴短,这年代糖果零食都是一种奢侈品,楚泽川都舍得给她,她也不好意思再故意躲着人家,只得接过他递来的一个有些笨重的硬家伙。
刚拿到手她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把它举高,哆嗦着打开了开关,前端立刻就冒出了滋滋作响的电流。
电击器?!
“你从哪弄来的?”
林炎焱吃惊地回头问他,楚泽川则避重就轻,只是赞许地点点头:
“你很聪明,不用教就知道怎么用,这是上头发下来的,还没有推广使用,给你防身足够了。”
虽然在现代的公安局很常见,可这时候应该是大城市都很少见,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偏远山村的小民警手里,楚泽川是怎么弄到的?
林炎焱满腹疑虑,但她识相地没有多问,再次老老实实向他道谢,把电击器和没吃完的奶糖一并揣兜里,小跑着下了山。
出殡当天厉鬼索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一时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和林家夫妻起过冲突的人家,更是吓得门都不敢出,连工都不上了,生产队的耕作任务也跟着停摆,愁得贾林三天两头往派出所跑,询问啥时候能破案,好让队员们能安心上工。
而林炎焱的生意也直接受到影响,有她在场的情况下还是闹出了人命,村民又觉得是她太年轻,镇不住厉鬼,转头去重金求胡有为想法子,他的小诊所从天亮到天黑都挤满了人。
“胡半仙,你可一定得救救我啊!我、我以前糊涂,说光宗喝酒喝的那玩意不行了,所以才生不出儿子,现在他变成鬼回来索命了,我可怎么办啊?!”
罗爱华就差没给胡有为跪下了,急得两眼往外冒泪花,今天也是瞒着他媳妇出来的,就算被发现顶多也是挨顿骂,可万一被林光宗找上门来了,那就只有一死了!
“爱华你这嘴啊……唉,中,这符你可收好了,贴心口放着,千万别让你媳妇发现,再给我举报喽!”
胡有为故作不太乐意出手,却在收下罗爱华一大把粮票肉票后改口,给了他一张符,罗爱华连连道谢,将符纸藏进怀里,低着头往外面走,却和贾林撞了个满怀。
“看着点路!”
贾林正没好气呢,吼了罗爱华一嗓子,后者被吓得一缩脖子,小鹌鹑一样快步跑远了。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胡有为笑呵呵地捻了把胡子,起身去把诊所的门关好,顺带上了锁。
“我能不上火吗?你说你和林家那丫头过不去也就算了,你现在闹的全村都大乱,我这个生产队长还当不当了?万一这儿的派出所处理不了,惊动上边的人,我和你负责的……那件事怎么办?!”
贾林越说越激动,胡有为见他口无遮拦,差点把共同谋划的事情给说漏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没再往下说。
“算了算了,我懒得和你掰扯,你最近收敛点,别被人举报了,我还得到派出所捞你!”
贾林摆摆手,不想和这个固执的老神棍纠缠,开了门快步走出诊所。
翌日
林家院里
“快快快娃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咱赶紧走!”林光耀拎着大包小包,急着招呼自己妻儿院里这个是非之地。
林炎焱一从地里回来就看见他们跟逃荒似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帮他们一次,劝说道:
“伯父伯母,这种刚成型的厉鬼啊,最喜欢找自己的血亲吸□□血了,你们留在这我还能顺手庇护一下,要是走了,难保不会被吸成人干。”
已经将行李抬上板车的林熠闻言,毫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我呸!还庇护?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我们可是花大价钱去胡半仙那里求了符纸,你就在这等死吧!”
事关性命,担心林炎焱连累他们,陈雪也彻底撕破了脸,警惕地看向林炎焱:
“炎焱,做人得有良心,你可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啊?是你害死你爹妈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你就留在这吧!”
说完,这一家三口就急匆匆上了板车,林光耀扬起鞭子抽在牛背上,老黄牛就拉着板车缓缓从乡道上出发往镇上走。
人家一心送死,林炎焱也不好阻拦,也算是他们的命吧,她刚想出门去找白海音一起去派出所问问情况,就发现院门死活推不动,这才发现他们临走时还不忘从外面锁上门,生怕林炎焱偷偷跟上来。
林炎焱气不过,一脚踹上大门,屋里的胡慧兰却突然冲出来,告诉她另一个噩耗:
“不好了焱姐!前几天出殡的时候我怕钱丢,就把针线包藏到床底下了,结果刚刚发现不见了,肯定是陈雪拿走了!!”
“什么?!”
听到自己辛辛苦苦啃馒头攒下来的积蓄就这么没了,林炎焱如遭雷劈,恨不得赶在林光宗和许兰之前弄死他们。
“焱姐,要不我去把他们追回来?”胡慧兰有些自责,钱毕竟是在她手上丢的。
林炎焱磨了磨后槽牙:
“不用,去镇上的路只有这一条,太阳落山之后林光宗就会去把他们吸成人干,你等明天早上沿着这条路找找,肯定能找到他们的尸体,把钱拿回来就行。”
胡慧兰点头应下,林炎焱则大声向隔壁呼救,唤来了曾叔和曾婶,两人合力才拿斧头把门锁劈开。
“这仨瓜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下次要再敢来,看老娘不给她地闹(头)拧下来!”曾婶气得朝地上啐了一口,转头担忧地握住林炎焱的手:
“炎焱,你别怕,干亏心事的又不是咱们!是林光宗他们有错在先,就算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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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爷前,也是咱有理!”
“说啥胡话嘞,咱们炎焱多好一闺女,要见阎王爷也是林光宗他俩见!”曾叔不认同地看了一眼自家媳妇。
看他们这么关心自己,林炎焱心里也是高兴的,笑着安慰道:
“某事儿,婶儿你放心,我可毒气(厉害)了!他俩要敢找上门来,我就要他们好看!”
两个热心肠长辈还想让林炎焱住到他们家去,在她的再三婉拒下才作罢。
林炎焱依旧是留胡慧兰看家,自己则径直前往派出所找楚泽川。
刚到派出所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女人刺耳的尖叫快要把房顶掀翻了,她识相地没有进去,正夹在中间调解的楚泽川一抬头就看到她站在门口,从人群中艰难挤了出来,开门走到她身边:
“让你看笑话了,所里现在……有点乱。”
林炎焱踮脚朝里面瞥了一眼,心道这可不是有点乱啊,她可是看见王兴顺的头发都快被女人薅秃了。
楚泽川简单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抬棺的伙计一共四人,一死一失踪,死者名叫陈大壮,家属得知他的死讯后情绪非常激动,坚决不允许尸检,直接把儿子的遗体给埋了,而由于没有外伤,并且现场没有一个人真正看到凶手的样貌,证据不足,也没法定为刑事案件强制解剖。
“失踪的那个伙计呢?”林炎焱突然想到了什么。
楚泽川十分欣赏她灵活的头脑,抽出夹在腋下的记事本,内页已经被凶残的家属挤得皱巴巴的:
“对,他也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一直在棺材铺老板那帮工,大家都叫他阿良。”
林炎焱若有所思地点头,脑海中隐隐有一个猜测逐渐成型,急于去验证,不等楚泽川再开口,她就匆匆离去:
“谢了楚警官,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鸡还没喂再不喂就要饿死了,先走了!”
“听说你想要高三的课本?我过几天给你送——”楚泽川话才刚说出口,林炎焱已经风风火火跑出了二里地,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她走的急,自己还没提醒她要多注意安全,晚上锁好院门。
楚泽川正想追上去,所里就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王兴顺崩溃的求救:
“我靠恁娘!你咋不给自己娃儿解剖了?!俺孩儿被那姓林的妮子连累命都某了,还是被鬼杀的!我告诉你昨个儿我就让他入土为安了,还要请大师来给他超度念经,你要是敢糟蹋他,老娘跟恁拼命!”
“大壮他娘你说归说,白动手啊!哎哎哎——把桌子放下!小楚、小楚去哪了?!”
楚泽川深吸一口气,胸脯一上一下起伏,认命一般推开门走了进去。
当晚
林炎焱抄起从楚泽川那顺的手电筒,将捉鬼三件套——锤子镰刀电击器塞进帆布袋里背上,趁着夜深人静摸黑上了山,一路爬到半山腰的坟场。
夜晚的坟地没了日光,更显得阴森可怖,微弱的月光照着地上铺满的纸钱,那一方方墓碑上仿佛映照出了无数张惨白的人脸。
可这对林炎焱而言,亲切得就像回家了一样,她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叫道:
“喂,捣蛋鬼,出来。”
16. 小鬼,人类科技~
话音刚落,从坟地里面平白刮起一阵阴风,将地上摆的供果吹得东倒西歪,一簇簇幽蓝鬼火从小鼓包里钻了出来,逐渐显出几个清晰可见的鬼影,为首的正是额头宽下巴窄的捣蛋鬼,他一脸谄媚地飘到林炎焱跟前:
“焱姐,有事吩咐?”
林炎焱也没跟他啰嗦,将楚泽川给她的奶糖掏出来,和之前给捣蛋鬼的弹珠一样,如法炮制,很快,每只鬼手里都躺了一块他们能吃的奶糖,群鬼都是小山村的小鬼,哪里尝过这种稀罕玩意,一时都心花怒放,满脸笑意表示乐意听从她的差遣。
她也就直入主题:
“最近村里有没有来新鬼?叫陈大壮或者阿良的。”
“陈大壮?没有吧?”捣蛋鬼嚼着奶糖思考了一会,可他记性的确不好,就扭头问身后的其他鬼:
“焱姐问的这俩鬼有谁见过吗?”
众鬼都知道林炎焱锤王的名号,又拿了人家好处,吃人嘴短,纷纷凑上来献殷勤:
“这几天都没来什么新人、啊不是,新鬼,也没有叫陈大壮的吧?”
“但是这个阿良……有点耳熟啊,喂,新来的,你是不是说自己叫阿良?”
其中一个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离地三尺的脚踢了一下队伍最末低着头的一个男鬼,他被踢的踉跄,正好摔在林炎焱面前,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那个失踪的抬棺伙计阿良。
已经确认死亡的陈大壮没有找到魂魄,反倒是失踪的阿良,这时候居然变成了鬼,那他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林炎焱正要细问,却听见山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群鬼不用提醒,十分熟练地回到各自的坟包隐去身形,林炎焱也挑了一处半人高的土堆躲了起来,猜测是不是幕后主使来故地重游了。
“海、海音,我们真的要半夜来尸检吗?”人高马大的楚格打着手电筒,小鸟依人地缩在白海音身后,时不时被草丛里的异响吓得一哆嗦。
白海音则没什么顾忌,右手挎着工具包,即使作案的真是鬼,那也得通过解剖找到证据证明,她明显被楚格拖慢脚步,嫌弃骂道:
“都跟到这来了你还废什么话?早干活早收工,你再大点声把陈大壮家属引过来,埋在里面的就是咱俩了!”
楚格明显过分曲解了她的意思,小脸泛红,甩了甩头:
“这不好吧,我们都是未婚男女,现在就讨论死了要不要埋在一起是不是——妈啊!!!”
他飞到九霄云外的少男心被坟地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张发光人脸吓得胎死腹中,林炎焱故意拿手电筒放在下巴底下,不慌不忙走了出来:
“大晚上跑坟地里,品味挺别致啊楚少?”
“你你你你吓死我了!”楚格惊魂未定地拍着小胸脯,白海音惊喜地迎了上去:
“现在案情没有一点进展,缺少证据,我们是来挖陈大壮坟偷摸做尸检的,你怎么在这?”
林炎焱嘴角抽了抽,在目睹闹鬼现场之后还敢半夜跑来挖人家坟,不愧是女主,真猛啊。
“我也是想来看看情况的,当时太乱了,都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事后想想还是觉得有人在装神弄鬼。”
林炎焱真假参半交代了自己来墓地的原因,白海音急着解剖,也并没有多想,指挥着楚格找到陈大壮的坟墓,抡起铁锹就开始挖土。
这处是新坟,土填的不严实,挖着也好挖,不一会就看见了棺材盖,也幸亏这小山村还没推行火葬,这才能保持尸体的完整。
白海音二人忙活着取解剖器材,林炎焱则认真观察起了陈大壮的尸体,里面的确没有鬼气,那就说明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没有执念入轮回了,可陈大壮是莫名被厉鬼所杀,又怎么可能毫无执念离去?
凭以往的抓鬼经验,林炎焱认为他的魂魄是在死亡的一瞬间就被厉鬼吞食了,所以哪里都没有他的鬼魂,至于是谁干的——
她在脑内用灵力和阿良对话: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阿良有些茫然:
“啊?我、我死了吗?我只记得昨晚在铺子里睡觉,第二天还要抬你爸妈的棺材,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林炎焱托着下巴,开始分析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阿良没有说谎,他早在出殡前那一晚就死了,林光宗和许兰中的其中一鬼趁机占了他的身体,才有了出殡当天的那出乱子,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上她,也是因为清楚打不过她,所以才想法设法吸食魂魄壮大自己。
看着眼前憨厚老实的男鬼,她叹了口气,这人实在无辜,执念也不深,怕是很快就会入轮回转世,但她绝不会放过害他性命的恶鬼。
林炎焱不再多问,刚起身,白海音那就传来一声惊呼:
“天哪,明明体表没有异状,心脏上为什么会有一处伤口?”
她也凑到白海音身边,楚格高举着煤油灯照明,三人就这样在跳动的灯光下,在阴森的坟场里,围着一颗成年男子的心脏细细端详起来,边观察还边发出感叹,场面一时十分诡异。
只见那颗心脏的右上方,赫然有一块近似圆形的小血洞,尺寸小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看着像某种又细又长的尖锐物……是指甲?不、不会真是鬼吧?”楚格难以置信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而这正好做实了林炎焱的想法。
被恶鬼附身的躯体,身体确实会产生许多异变,指甲会和僵尸一样变得尖锐,只是和僵尸简单粗暴的吃人不同,恶鬼不会在皮肤上造成伤害,他们只要人的精血魂魄。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夫妻俩其中一鬼今晚会去找林光耀一家,而另一只鬼,在发现她独自出门后,会等不及汇合,迫不及待用阿良的身体前来报仇。
不同于一脸惊恐的楚格,白海音居然露出了成就感十足的微笑:
“不错,既然已经有了凶器的推断,就算是鬼干的,我也要根据它的指甲把它抓出来认罪!”
林炎焱佩服白海音对案件的执着,适时出言提示,避免他们的思维导向鬼魂作祟:
“也不见得是鬼干的吧?我听楚警官说了,还有一个叫阿良的伙计失踪了,他的嫌疑可是很大!我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让真正的犯人隐于鬼神之说。”
三人一边讨论,手上也没停,白海音迅速熟练地把尸体缝好,几人合力把棺材盖合上,正准备填土的时候,耳朵尖的楚格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惊叫出声:
“谁、谁在那?”
林炎焱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鬼气,微微眯起眼睛锁定离自己几步远的枯树,一手悄悄摸进帆布袋里。
很快,树后转出一人,面色发白,眼下乌青浓重,头发也乱糟糟的,正是失踪的伙计阿良,他伸出锐利的指甲,盯着林炎焱桀桀邪笑出声:
“嘻嘻,找到你了~杀那个倒霉蛋只是一个开始,今天,我还要你的命!!”
任谁见了他这种癫狂失常的样子都不敢轻易上前,可林炎焱却一个箭步肘上阿良的下巴,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失去平衡后双手在空中乱挥,她趁机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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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手,将身一扭,以某椰树牌广告的姿势将那尖锐的指甲展示给白海音二人:
“看,凶器!”
接着两手反剪住他的头部,猛扯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疼得他呲牙咧嘴:
“看,凶手!刚刚他也亲口承认了,根本就不是闹鬼,都是他干的!!”
附身在阿良身上的许兰彻底怒了,大吼道:
“林盼娣!老娘都死了你还要欺负——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炎焱一镰刀塞进了嘴里,法器上充盈的灵力让她再也没法发出半点声响,只能干瞪着眼,俩眼珠子拼命朝白海音和楚格使眼色,仿佛是在求救。
目瞪口呆的二人:……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楚格有点发懵。
白海音回神,简要做了总结:
“大概是凶手返回案发地点,想要继续行凶,却被当场反制再起不能,还在向我们抗议不能虐待俘虏。”
亲眼见到了凶手本人,两人也不再相信鬼魂作案一说,都大着胆子上前,想要确认受害者身上的痕迹是不是他留下的,可阿良只是口不能言,在他看来,林炎焱那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困不住他,就开始剧烈挣扎,企图摆脱她的束缚向两个普通人袭去。
可许兰万万没想到,林炎焱不知从兜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黑黢黢的,只是轻轻一碰她的身体,强劲的电流立刻窜过她的四肢百骸,直击灵魂,一下就将她连人带鬼电的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最终狼狈倒地不省人事。
林炎焱学着电影里牛仔的姿势,朝电击器吹了一口气,嚣张笑道:
“人类科技,小子~”
真以为鬼就无所不能为所欲为了?鬼也不过是一种生物电,这就叫用电力打败电力!
“我的乖乖,林炎焱,你这玩意从哪来的?太带劲了!”楚格被电击器的威力震慑到了,好奇地凑到跟前观察这个小玩意。
林炎焱当然选择不给楚泽川添麻烦,快速收了起来,不理会楚格眼馋的视线:
“秘密~”
楚格撇撇嘴,在心里碎碎念,什么秘密,八成是他那偏心眼表哥给的!等他回去就撒泼打滚求着再要一个,反正是亲生表哥,总不能打死他!
“楚格,去我工具箱里把裹尸袋拿过来,里面还有绳子,把阿良捆起来扔进去,方便我们把他抬下山。”白海音生怕到手的犯罪嫌疑人飞了,还往他脸上扇了两巴掌,确认不是装晕后就吩咐楚格开始干活。
楚格屁颠颠就去了,照着白海音说的开始干活,林炎焱身为今晚的大功臣自然是偷的清闲,免于体力劳作,白海音还要背着沉甸甸的工具箱,这苦力活自然就落在了一身牛劲的楚格身上。
月上中天,云层悄然移开,浅淡如雾的光华中,几只小鬼偷偷从坟包冒出头,一边啃着大白兔奶糖一边朝她挥手告别,而不幸被害的阿良也逐渐消散,嘴里甜丝丝的奶糖让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即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林炎焱也趁白海音不注意,转身小幅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又往裹尸袋里踹了一脚。
鬼神之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于阳光下,普通人知道的太多只会徒增恐慌,在众人眼里,是阿良杀了陈大壮,可在人间的法律程序走完以后,林炎焱是不会放过真正的始作俑者的。
三人擒获了真凶,心情都分外愉悦,楚格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可就在这时,前路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了妈,派出所的人真来偷俺哥的遗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