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老婆闹离婚,我神医身份藏不住了》 第1章 开局老婆闹离婚? “江辰,咱们离婚吧。” 林晚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生活彻底磨平了棱角后的沙哑和疲惫。 土坯墙壁上,一道昏黄的光晕,来自那盏十五瓦的钨丝灯泡。 光线下,一张签好名字的离婚申请书,被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拍在了油腻发黑的八仙桌上。 纸张很薄,边缘已经磨损,但上面“林晚秋”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一笔一划都透着决绝。 林晚秋看着桌子对面那个男人。 二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可他却总是烂醉如泥。 乱糟糟的头发黏在额前,满是胡茬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油光,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浑浊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白酒的酸腐气,混合着他身上几天没洗澡的汗臭,熏得人阵阵作呕。 江辰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两种截然相反的记忆,正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 一个是活到七十岁,站在中医界顶峰,却一生无妻无子、孤苦伶仃的国医圣手。 另一个,是这个八十年代初,活得人嫌狗憎,酗酒、懒惰、打老婆的窝囊废。 他,成了这个窝囊废。 桌上那张离婚申请书,就是原主留给他最大的烂摊子。 江辰艰难地抬起眼皮,试图看清妻子的脸。 记忆中,这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可现在,只剩下憔悴和麻木。 她眼里的光,已经彻底熄灭了。 江辰的视线从她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缓缓下移。 昏黄的灯光下,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根本遮不住女人窈窕的轮廓。 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过分纤瘦,却依旧难掩那惊人的曲线。 原主那个蠢货,真是瞎了眼! 放着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媳妇在家里不知道疼,偏偏要去当一个人人唾弃的酒鬼懒汉! 简直是暴殄天物! 江辰的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剧烈的头痛让他连一个字都无法拼凑完整。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也对。 林晚秋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波澜也消失了。 打人,骂人,摔东西,然后酒醒了就下跪道歉,发誓再也不喝了。 可下一次,只会变本加厉。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房子和地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小宝。” 她已经想好了,带着儿子,哪怕去要饭,也比守着这个男人强。 就在这时—— “啊——!” 里屋,一道凄厉尖锐的孩童叫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这死寂的空气。 那声音,不像是哭闹,更像是濒死前的挣扎。 林晚秋脸上的麻木瞬间被击得粉碎。 “小宝!” 母亲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离婚的念头,对丈夫的绝望,在这一刻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转身就朝里屋冲去,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板凳,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江辰也被这声尖叫刺得浑身一颤。 小宝? 他的儿子! 记忆的碎片飞速闪过,一个瘦弱胆怯,总是睁着一双清澈大眼睛偷偷看他的小男孩身影,浮现在脑海。 “哇——娘——” 岳母周秀兰的哭喊声紧接着从里屋传来。 “小宝他……他翻白眼了!快来人啊!” 林晚秋冲进里屋,看到床上的一幕,魂都快吓飞了。 四岁的儿子江小宝躺在床上,身体僵直,四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嘴里涌出白色的泡沫,一双眼睛向上翻着,只看得见眼白。 “小宝!小宝你别吓娘!” 林晚秋扑过去抱住儿子,可那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不断地弹动,滚烫得吓人。 “快!快去叫王卫生员!” 周秀兰六神无主,只知道村里的人生了病,都去找王长贵。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扯着嗓子就往村东头跑。 林晚秋抱着儿子,手足无措,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却只能一遍遍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小宝……小宝……”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 岳母周秀兰带着一个挎着药箱,五十岁上下的干瘦男人跑了进来。 他就是下溪村唯一的卫生员,王长贵。 “快,王卫生员,你快给看看,俺大孙子这是咋了?” 周秀兰急得满头大汗,一把将王长贵拽到床边。 王长贵在村里向来很有威严,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凑过去看了看。 只一眼,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症状,高烧、抽搐、口吐白沫、翻白眼……他那点从赤脚医生培训班学来的知识,根本就不够用。 可他不能说自己治不了,那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王长贵眼珠子一转,伸手在江小宝眼前晃了晃,又故作高深地掐了掐人中。 孩子的抽搐没有半分缓解。 他站直了身体,皱着眉头,用一种沉痛又笃定的语气开口。 “这不是病。” 林晚秋和周秀兰都愣住了。 “这不是病是啥?” 王长贵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 “这是中邪了,被不干净的东西给冲撞了。” “怕是……救不回来了。” 他看向江小宝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同情,仿佛在宣判一只鸡鸭的生死。 “准备后事吧。” 这五个字,不轻不重。 却让林晚秋浑身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干了。 她抱着儿子的手臂一软,差点脱手。 “不……不会的……” 林晚秋抱着儿子,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床边,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语。 怀里的小宝,身体已经不再抽搐,只是那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停止。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周秀兰也懵了,她呆呆地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孙子,老泪纵横。 当初她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林晚秋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能干,多少好小伙踏破了门槛,她偏偏就跟中了邪一样,铁了心要嫁给这个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江辰! 就因为江辰当初拍着胸脯,说会对她好一辈子! 好? 这就是他所谓的好?! 悔恨和怒火烧穿了周秀兰的理智,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下一秒,她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门口那个呆立着的男人。 “江辰!你这个丧门星!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周秀兰的怒火找到了目标,她冲过去,拳头雨点般落在江辰身上。 “要不是你这个酒鬼没日没夜地喝酒发疯,小宝能被吓着吗?能招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你就是个讨债鬼!害了晚秋一辈子,现在还要来害死我孙子!” “你赔我孙子!你把我的小宝还给我!” 周秀兰的咒骂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怨毒。 江辰站在那里,任由岳母捶打。 也就在这一刻,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彻底融合。 所有的疼痛和混沌都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 那双原本总是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所有的迷茫和懦弱都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岁月沧桑的锐利与沉稳。 救人。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救他的儿子。 这是压倒一切的念头。 “让开。” 江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拨开依旧在捶打咒骂的岳母。 周秀兰被他这一下推得一个趔趄,当她对上江辰的眼神时,后面的话竟然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还是那个窝囊废女婿吗?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深邃得让她心头发慌。 江辰没有再理会愣住的岳母,大步走到床边,蹲下身。 他看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妻子,和她怀里命悬一线的儿子,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把他给我。” 江辰伸出双手。 林晚秋像是没听到,依旧抱着儿子,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里。 “我说,把他给我。” 江辰加重了语气,伸手直接从林晚秋怀里将孩子接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 林晚秋被动地松开手,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丈夫。 “你能救小宝。” 江辰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完全锁定在儿子的脸上。 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陈述。 一句,对自己说的陈述。 随后,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屋里所有人,最后落在那个准备开溜的卫生员王长贵身上。 那眼神,淡漠,却又带着一种俯视苍生的威严。 “我能救他。” 第2章一针退烧,庸医傻眼 这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长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本来想溜,现在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嘲弄。 “你说啥?你能救?”他指了指江辰,又指了指床上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江小宝, “江辰,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我行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阵仗,你一个酒鬼,拿什么救?” 周秀兰也反应过来了。 她刚对江辰升起的一丝异样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愤怒和鄙夷。 “江辰!你还嫌害得我们小宝不够惨吗?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咒我孙子!” 她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 “娘!”林晚秋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秀兰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看江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怀里气息微弱的儿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颤抖: “你……你说的是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可是,刚才那双突然变得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那一句“我能救他”的平静语气,让她犹豫了。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有办法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试。 江辰没有回答林晚秋,他知道现在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抱着儿子,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床上。 “把他衣服解开。”他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林晚秋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动手去解儿子身上的小褂子。 “晚秋你疯了!你真信这个酒鬼的话?”周秀兰尖叫起来,“他这是要折腾死小宝啊!” 王长贵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林家嫂子,你可要想清楚,孩子现在还有一口气,让他这么一折腾,可就真没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江辰猛地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睛扫过王长贵,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淡漠。 “你诊断为中邪,说要准备后事。现在,人我来救。救活了,跟你没关系。救不活,我偿命。” 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现在,你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 王长贵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小子,邪门了! 江辰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林晚秋,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火,针,烈酒。” 林晚秋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家里的煤油灯,你纳鞋底用的针,还有……我没喝完的酒。”江辰快速说道。 他的脑子里,属于国医圣手的记忆已经完全苏醒。 “国医大脑”飞速运转,瞬间就确定了小宝的病症——小儿惊风,也叫急惊风,是后世常见的小儿高热惊厥。 病因是外感风寒,邪热入里,导致高烧不退,引动肝风,从而出现抽搐、翻白眼等症状。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缺医少药,这种病死亡率极高。 王长贵这种半吊子卫生员看不懂,当成“中邪”再正常不过。 但对他来说,这只是小问题。 针灸,点刺放血,是退热醒神最快的方法! 听到要用纳鞋底的针,周秀兰的脸都白了: “用那玩意儿扎人?江辰,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想扎死我孙子啊!” 林晚秋也吓得手一抖。 用那么粗的针扎在孩子身上,那还得了? “没时间了。”江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再拖下去,高烧会烧坏他的脑子,就算救回来,也是个傻子!你选?” “傻子”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晚秋心上。 她看着床上脸色青紫的儿子,再看看眼神坚定得可怕的丈夫,心一横,咬着牙说道: “娘,让他试!小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很快拿来了煤油灯、一个针线包,还有墙角那个只剩下个底的劣质白酒瓶子。 江辰接过针线包,从里面挑出一根最细的钢针。 他看了一眼那浑浊的白酒,皱了皱眉,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拧开瓶盖,将酒倒在碗里,把钢针丢进去浸泡。 随后,他划了根火柴,点燃煤油灯,将针尖凑到火苗上,来回烧灼,直到针尖变得通红。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看得旁边几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那个连拿碗都哆嗦的酒鬼吗? “把他按住,别让他动。”江辰对林晚秋说。 林晚秋连忙上前,用颤抖的手轻轻按住儿子的肩膀。 江辰左手捏住小宝小小的耳垂,右手持针,目光一凝。 “你要干什么!”周秀兰看他要对孙子的耳朵下手,又想冲上来。 “别动!”江辰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再吵,我就把你丢出去!” 周秀兰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竟然真的不敢动了。 这个女婿,今天像是换了个人,身上那股气势,让她打心底里发怵。 江辰不再分心,目光锁定在小宝的耳尖穴上。 稳、准、狠! 他手腕一抖,烧红的针尖飞快地在耳尖上一刺即收。 一滴暗紫色的血珠,从针口处渗了出来。 紧接着,他依法炮制,刺向另一只耳朵的耳尖。 随后,是双手的大椎、曲池、合谷等穴位。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王长贵站在一旁,本来是想看江辰的笑话,可看着看着,他的嘴巴就慢慢张大了。 他虽然是个半吊子,但赤脚医生培训的时候也学过一点皮毛,知道几个简单的穴位。 江辰下针的这几个地方,好像……好像都是书上说的退热大穴? 可他怎么会?而且这手法…… 还没等他想明白,更让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一直僵直抽搐的小宝,身体猛地一松,那不受控制弹动的四肢,竟然慢慢停了下来! “不……不抽了?”林晚秋第一个发现,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的狂喜。 周秀兰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孙子。真的,真的不抽了! 江辰没有停,他将小宝的身体翻过来,露出背部,找到大椎穴的位置,用针再次点刺,然后用手在周围挤压。 几滴黑紫色的血被挤了出来。 就在这几滴血出来之后,奇迹发生了。 小宝那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的眼球不再向上翻动,慢慢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他嘴里呢喃了一声,虽然听不清是什么,但那微弱的呼吸,明显变得平稳、有力了许多。 江辰伸出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退去。 “烧……烧退了?” 林晚秋也伸手去摸,当她触碰到儿子温热而不是滚烫的皮肤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地一下涌了出来。 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奇迹。 一旁的周秀兰,已经彻底傻了。 她看看床上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的孙子,又看看那个满手是血、一脸平静的女婿,脑子里一片空白。 活了? 真的救活了? 这个她骂了无数遍的丧门星、窝囊废,竟然真的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孙子给拉了回来? 王长贵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中邪?准备后事? 他刚才信誓旦旦的诊断,现在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江辰这个酒鬼,就用一根纳鞋底的针,几下就稳住了病情。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一定是蒙的!对,一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王长贵在心里疯狂地安慰自己,可那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 他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江辰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江辰长出了一口气,这具身体太虚了,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一阵阵发晕。 他扶着床沿站起来,看了一眼面色已经缓和下来的儿子,对林晚秋说道: “高烧是暂时退了,但病根还在,还得吃药才行。” 他走到那张油腻的八仙桌旁,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刺眼的离婚申请书,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坐下。 “笔和纸。”他声音有些沙哑。 林晚秋还沉浸在儿子得救的巨大喜悦和冲击中,听到他的话,像是被惊醒一般,忙不迭地应道: “哎!我……我去找!” 她擦了把眼泪,转身在屋里翻找起来。 江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妻子。 挺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门口那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王长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3章开药方,去镇上抓药! 林晚秋很快就从里屋的一个旧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练习本和一截铅笔头。 这还是小宝大点儿后,她准备教他认字用的,宝贝得不行,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 她把本子和铅笔恭恭敬敬地放到江辰面前,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 周秀兰也凑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江辰。 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道歉?还是该继续骂他?她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王长贵也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两步,他倒要看看,这个酒鬼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装神弄鬼地扎几针也就罢了,他还能开药方?他认得字吗? 江辰拿起那截短得快要握不住的铅笔头,没有立刻下笔。 他在脑中迅速盘算。 小儿急惊风,热毒壅盛,引动肝风。 治疗当以清热解毒、息风镇惊为主。 他前世经手的疑难杂症不知凡几,这种小儿科的病症,闭着眼睛都能开出十几种不同的方子。 但现在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药材有限,必须用最常见、最便宜,也最有效的药。 银花、连翘清热解毒,菊花、钩藤平肝息风,蝉蜕疏风散热,石膏、知母清泻肺胃之火…… 一个经典的方剂在脑中瞬间成型。 他不再犹豫,捏着铅笔头,在那泛黄的纸页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他的字,和原主那狗爬似的字迹完全不同。 一笔一划,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风骨,既有医者的严谨,又透着一股行云流水般的洒脱。 林晚秋和周秀兰都看傻了。 她们是认识字的,可江辰写的这些药名,什么“钩藤”、“蝉蜕”、“生石膏”,她们听都没听过。 更让她们震惊的是,江辰写字的模样。 那个整天醉醺醺,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此刻腰背挺得笔直,握着笔的手指稳定而有力,神情专注,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这真的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江辰? 他什么时候会写这么多字的?还写得这么好? 王长贵也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纸上的字。 他好歹也是个卫生员,常见的药名还是认识一些的。 银花、连翘、菊花……这些他都懂,是清热的。 可这钩藤是干啥的?蝉蜕又是什么鬼?知了壳也能入药?还有这生石膏,用这么大的量,不得把人吃坏了? 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这方子邪门。 “胡闹!简直是胡闹!”王长贵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他指着药方,声音都变了调, “江辰,你这是在草菅人命!这方子里的药,好几味药性都猛得很,还有这石膏,是能随便给孩子吃的吗?这么吃下去,不出事才怪!” 他这么一喊,周秀兰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江辰,这……这药方真的能行吗?” 她不确定地问道。毕竟王长贵当了这么多年的卫生员,她还是有几分信他的。 林晚秋也紧张地看着江辰,手心里全是汗。 江辰写完最后一味药,吹了吹铅笔末,这才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王长贵一眼。 “你看不懂,不代表这方子不行。”他把练习本撕下来,递给林晚秋, “去镇上的药铺抓药,别去村里的卫生所。” 这话无疑又是在打王长贵的脸。 村卫生所的药都是王长贵弄来的,他说别去那儿,意思就是信不过王长贵,也信不过他手里的药。 “你!”王长贵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好!好!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这胡拼乱凑的方子,怎么把孩子救回来!出了事,你就是故意杀人!我要去公社告你!” 江辰懒得再理他,转头对林晚秋说:“快去,小宝的烧可能还会反复,药越早喝上越好。” 林晚秋拿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手都在抖。 她信江辰吗? 她不知道。 但她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是江辰,把儿子从抽搐中救了回来,把滚烫的额头变回了温热。 这就够了。 “我……我去!”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刚跑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囁嚅着,半天说不出话。 周秀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去啥去啊!拿啥去啊!家里连买盐的钱都快没了,哪有钱去镇上抓药啊!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是啊,钱。 一个最现实,也最让人绝望的问题。 为了给原主还赌债、酒债,这个家早就被掏空了。 米缸见了底,柜子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一分钱? 林晚秋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 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屋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周秀兰的哭嚎声时,江辰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进里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搬开那张破旧的木床,在床头对着的土墙上摸索了一阵,然后用力一抠。 一块松动的土坯被他抠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江辰从洞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他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层一层地打开油纸。 里面,是一沓被抚得平平整整的毛票,五毛的,一块的,两块的,还有几张大团结(十元)。 “这……这是哪来的钱?”周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都直了。 林晚秋也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一笔钱。 这是原主最后的私房钱。 记忆里,这个窝囊废虽然又懒又馋,但还有一点小聪明。 他偶尔会偷偷把家里打的粮食拿出去卖掉一点,或者帮人打短工,把钱藏起来,准备留着自己喝酒。 这笔钱,大概有三十多块,是原主攒了小半年的。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儿子的救命钱。 江辰心里有些感慨,但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数出二十块钱,递给林晚秋。 “够吗?” 林晚秋看着眼前那沓钱,再看看江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以前,她为了几毛钱跟江辰吵得天翻地覆,他都死活不肯掏出来。 现在,他却主动拿出了这么多钱给儿子治病。 “够……够了……”她哽咽着接过钱,紧紧攥在手心,这钱,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 “路上快点,别耽搁。”江辰叮嘱道。 “嗯!”林晚秋重重地点头,把钱揣进贴身的口袋里,转身就往外冲。 这一次,她步子迈得极大,像是要把所有失去的时间都抢回来。 王长贵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又嫉妒又怨毒。 他没想到江辰这个穷光蛋竟然还藏着私房钱。 他心里冷笑,好,就算你有钱抓药又怎么样? 那种虎狼之药吃下去,孩子肯定得出事!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打定主意,今天就不走了,非要亲眼看到江辰身败名裂不可! 屋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晚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从下溪村到红旗镇,走路要一个多小时,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夜了。 江辰回到床边,看着儿子安静的睡颜,心里并没有完全放松。 急惊风最怕的就是烧退了又起,反复折腾。在汤药喝下去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在小宝的额头上,用最直接的方式感受着他的体温变化。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周秀兰坐立不安,一会儿去门口看看,一会儿又凑到床边摸摸孙子的额头。 王长贵则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男人粗俗的调笑声。 “哟,江辰这酒鬼家今天挺热闹啊?” 一个轻佻又带着几分蛮横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 来人正是村里的混子头,王大壮。 也是原主的“酒肉朋友”。 王大壮一进屋,就被屋里的阵仗搞得一愣,随即目光就落在了床上的小宝身上。 他听说小宝快不行了,特地跑来看热闹的,顺便……也想“安慰安慰”他觊觎已久的林晚秋。 “哎哟,这不是小宝嘛,咋蔫了?江辰,你这当爹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把儿子都克得快死了?” 王大壮咧着嘴,说出的话淬了毒一样。 江辰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大壮的眼神,冰冷刺骨。 王大壮被他看得一哆嗦,心里骂了句邪门,但仗着人多,胆子又壮了起来。 他没看到林晚秋,有些失望,于是把目光转向周秀兰: “婶子,晚秋呢?我听说小宝病了,特地来看看,顺便跟晚秋说说话,让她别太难过。” 周秀兰看到王大壮就来气,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天天拉着江辰去喝酒鬼混。 “晚秋去镇上了!你来干啥?来看我们家笑话?滚滚滚!”周秀兰不耐烦地挥手。 “哎,婶子你这话说的。”王大壮嬉皮笑脸地就想往里屋走, “我跟江辰是兄弟,他儿子就是我侄子,我能不关心吗?我进去看看。” 他的真实目的,是想趁机进里屋翻翻,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给我站住!” 一声冷喝,让王大壮的脚步骤然停下。 他回过头,看到江辰已经站了起来,正冷冷地看着他。 第4章谁敢拦我,我就废了谁! 王大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江辰,你他娘的喝多了还是没睡醒?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用手指着江辰,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 “你忘了上次是谁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再赊你一瓶酒的?” 他身后的两个小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在他们眼里,江辰就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蛋,是他们取乐的对象。 周秀兰也被江辰这一下吓到了,生怕王大壮这个浑人动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家。 她连忙上前想拉江辰,嘴里小声念叨:“你跟他横什么,快坐下,别惹事……” 江辰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拨开岳母的手,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视王大壮。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王大壮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不对劲。 今天的江辰,太不对劲了。 以前的江辰,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别说让他滚,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敢。 可现在,这小子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镇定,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 “操!你他妈吓唬谁呢!”王大壮恼羞成怒,被一个窝囊废当众下了面子,他脸上挂不住了。 “兄弟们,看来这小子几天不挨揍,皮又痒了!给我上,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一声令下,身后那两个半大小子立刻狞笑着朝江辰扑了过来。 村里打架,没什么章法,就是王八拳乱抡。 在他们想来,对付江辰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废物,他们俩一只手就够了。 周秀兰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王长贵则往后缩了缩,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打!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酒鬼才好!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左边那个小子一拳挥过来,江辰不闪不避,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在那小子的手腕处轻轻一搭,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小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疼得他满地打滚。 右边那个小子见状,吓得刹住了脚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辰身体前倾,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的脖颈侧面。 那小子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当场晕死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气势汹汹的帮手,一个残了,一个废了。 整个屋子,瞬间死寂。 周秀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王长贵脸上的冷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骇然。 王大壮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两腿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他看到了什么? 江辰这个窝囊废,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那两下,快、准、狠,根本不像是在打架,倒像……倒像是在庖丁解牛!每一招都打在人最脆弱的地方! 这还是人吗? 江辰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落在了王大壮身上。 王大壮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从远古荒林里走出来的猛兽盯上了,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别过来!”他声音发颤,一步步往后退。 江辰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大壮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王大壮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恐惧和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让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变得扭曲狰狞。 “老子跟你拼了!” 王大壮歇斯底里地咆哮一声,抄起旁边桌上一个没喝完的酒瓶,抡圆了就朝江辰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周秀兰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尖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王长贵也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然而,江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只手快得只剩残影,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王大壮握着酒瓶的手腕。 “咔嚓!” 一声比刚才更响亮的脆响在屋里响起。 “啊——!” 王大壮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整条右臂以一个夸张到恐怖的角度扭曲着。 剧痛让他浑身抽搐,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可这还没完! 江辰松开手,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噗通!” 王大壮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江辰面前,正好跪在那一地碎裂的玻璃碴子上。 他抱着自己那条断掉的胳膊,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发出嗬嗬的哀嚎,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气焰。 屋子里,周秀兰和王长贵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惨嚎的王大壮,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江辰,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这……这还是他们之前那个酒鬼窝囊废吗? 这手段,也太狠了吧! “江辰!辰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王大壮一边哭着求饶,一边用额头去撞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也顾不上去看地上有没有玻璃碴子。 “我……我就是个混蛋!我不是人!” 见江辰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一言不发,王大壮心里的恐惧更是攀升到了顶点,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我……我真是来看小宝的!我没坏心!真的,就是来看看孩子……” 江辰终于有动作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大壮的肩膀。 王大壮浑身一哆嗦,差点尿了出来。 “记住,”江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以后,离我老婆孩子远一点。不然,下一次,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但王大壮却听出了一股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江辰说得出,就做得到。 江辰收回手,退后一步,淡淡道:“带着你的人,滚。” 王大壮如蒙大赦,哪里还敢管地上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同伴,连滚带爬地就冲出了屋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江辰这才看了一眼地上那两人。 他走到那个晕死过去的小子身边,在他后颈某个位置捏了一下。 那小子闷哼一声,悠悠转醒。 “滚。”江辰只说了一个字。 那两人如获新生,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直到院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屋里的人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周秀兰看着江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打跑了王大壮这个村霸? 还举手投足间就废了两个人? 这还是她那个窝囊废女婿吗?这简直比县里电影里的武林高手还厉害! 她忽然觉得,这个家,好像……好像有主心骨了。 王长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他悄悄地挪动着脚步,想要趁人不注意溜走。 他现在终于明白,江辰是真的变了。 不仅会医术,还这么能打。 自己今天把他得罪狠了,再不走,万一他跟自己算账…… “王卫生员。” 就在王长贵快要挪到门口的时候,江辰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王长贵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过身:“江……江辰,啥事?” 江辰看着他,眼神平静:“我记得,你刚才说,如果我救不活小宝,你就要去公社告我,说我故意杀人?” 王长贵腿一软,差点跪下: “不不不,我那是胡说八道!我那是眼瞎,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江辰笑了笑,那笑容在王长贵看来,比魔鬼还可怕。 “现在,我儿子的情况稳住了。你觉得,是我在杀人,还是你那句‘准备后事’在杀人?” “是我!是我在杀人!我胡说八道!我不是人!”王长贵想也不想,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现在只求江辰能放过他。 江辰看着他这副嘴脸,心里一阵厌恶。 他不是原主,没兴趣跟这种小角色纠缠。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在村里听到什么闲话。特别是关于我儿子‘中邪’的屁话。” 江辰冷冷地说道,“要是让我听到了,你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我保证!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王长贵点头如捣蒜。 “滚吧。” 王长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连他那个宝贝药箱都忘了拿。 屋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辰走到床边,重新坐下,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 温度很稳定,没有再升高的迹象。 他心里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已经很深了,去镇上的路不好走,晚秋……应该快回来了吧。 第5章媳妇归来,神药显效 江辰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搭在儿子小宝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依旧滚烫但已经不再升高的温度。 屋子里的气氛很古怪。 岳母周秀兰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堂屋门口,一会儿看看床上的小宝,一会儿又看看江辰,眼神里全是搞不明白的困惑。 这个窝囊废女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吓人了? 不光是刚才打王大壮那几下,干净利落,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更是他刚才给小宝扎针的时候,那股子沉稳劲儿,那双眼睛,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醉醺醺的江辰。 周秀兰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外孙的命好像真的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这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可另一方面,这个女婿突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有主意,让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心里头发虚,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以前她可以随便骂,随便打,反正江辰就是个闷葫芦,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她还敢吗? 周秀兰偷偷瞅了一眼江辰的侧脸,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她缩了缩脖子,没敢进屋,也没敢走,就那么尴尬地杵着。 江辰没理会她。 他所有的心神都在儿子身上。 前世记忆里关于小儿急惊风的各种后续处理方案,一条条清晰地流淌过去。 针灸放血只是第一步,是急救,把命吊住了。 但病根还在,孩子的身体因为高热和抽搐,已经伤了元气,必须用汤药来扶正祛邪,固本培元。 他开的那个方子,钩藤、蝉蜕是用来熄风止痉的,生石膏、知母、黄芩是清热泻火的,麦冬、生地是滋阴增液的……君臣佐使,配伍严谨,对症下药,一剂就能见效,三剂就能除根。 现在,就等晚秋把药抓回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从村里到镇上,来回要走二十多里山路,一个女人家,天快黑了还在路上,实在不安全。 他上辈子无儿无女,孤苦伶仃,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孩子,他不想他们出任何一点差错。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出去迎一下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辰!江辰!我回来了!” 是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喜悦。 江辰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里屋。 只见林晚秋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大药包,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布袋。 她一看到江辰,眼泪就“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江辰,药……药我抓回来了!”她把药包递过去,像是完成了一个天大的任务。 “回来就好,没出什么事吧?”江辰接过药包,第一句问的不是药,而是她。 林晚秋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有。我……我一路跑回来的。” 她看着江辰,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丈夫的转变,儿子的生死一线,去镇上抓药的经历…… 她到了镇上最大的那家药铺,把江辰写的方子递过去。 药铺的伙计一看到方子上生石膏的用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什么也不敢抓。 “你这方子谁开的?胡闹!这么小的孩子,用二两生石膏,这是要吃死人啊!” 林晚秋当时就急哭了,抱着药方子,一个劲儿地求人家。 她不知道方子对不对,她只知道,这是儿子唯一的希望。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药铺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师傅,拿过方子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他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最后竟然问她:“这方子……真是给你儿子治病的?开方子的人呢?” 林晚秋只敢说是家里一个亲戚开的,不敢说是自己那个出了名的酒鬼丈夫。 那老师傅盯着方子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妙啊”、“原来如此”、“高人,真是高人”,最后竟然亲自给她抓了药,还特意多叮嘱了几句煎药的火候。 临走时,那老师傅还说,这药要是吃好了,一定要告诉他开方子的人是谁。 林晚秋当时脑子都是懵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差点被药铺伙计骂出门的方子,到了老师傅手里,就成了“高人手笔”? 现在,看着眼前沉稳的丈夫,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江辰他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江辰了? “晚秋,快,去把咱家那个熬药的瓦罐拿来,洗干净。”江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好,好!”林晚秋回过神来,连忙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去厨房忙活。 周秀兰也终于动了,她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辰……这药,真的能行吗?镇上药铺的师傅咋说?” 她还是不放心。 江辰一边熟练地拆开药包,将里面的药材分拣出来,一边淡淡地回答:“能行。这药下去,小宝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周秀兰张了张嘴,没敢再多问。 很快,林晚秋就把瓦罐拿了过来。 江辰接过瓦罐,亲自去水缸里舀了清水,然后按照严格的顺序,将药材一一放进瓦罐里。先放需要久煎的生石膏,再放其他……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专注,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林晚秋和周秀兰在旁边看着,都看傻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连灶火都点不着的懒汉? 药罐被架在堂屋的煤油炉上,很快,一股浓郁又复杂的草药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味道,闻着就让人心安。 在等待熬药的时间里,林晚秋才想起手里提着的小布袋。 她献宝似的打开,里面是几个还带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和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猪头肉。 “江辰,你一天没吃饭了,快吃点东西。”她把一个白面馒头递到江辰嘴边,眼睛里全是心疼, “我……我用剩下的一点钱买的。抓药的钱,药铺的老师傅给便宜了些。” 这年头,白面馒头和肉,可是稀罕东西。 江辰看着递到嘴边的馒头,又看了看林晚秋那张布满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心里一暖。 他没有接,而是把馒头推了回去,柔声说:“你跑了一路,你先吃。我不饿。” “我……我不饿……”林晚秋的眼圈又红了。 以前的江辰,有好吃的都是自己抢着吃,哪里管过她和孩子。 “听话,吃了才有力气照顾小宝。” 江辰拿起馒头,不容分说地塞到她手里,然后又拿了一个递给周秀兰,“妈,你也吃。” 周秀兰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手里的白面馒头。 这还是那个见了她像老鼠见了猫的女婿吗?竟然还知道孝敬她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咬了一口馒头,又香又软,可她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药熬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江辰算着时间,等到药汁熬得差不多了,才用一块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把滚烫的瓦罐端下来,将药汁倒进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 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浓的苦味。 他用嘴吹了吹,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在自己嘴里尝了尝温度。 “差不多了。” 他端着药碗,走进里屋。 林晚秋和周秀-兰赶紧跟了进去,紧张地看着。 小宝还在昏睡,小脸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江辰坐在床边,将小宝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小宝,来,张嘴,喝药。”他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汁,递到儿子嘴边。 小宝在睡梦中,似乎闻到了苦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小脑袋一偏,不肯喝。 “这……这咋办啊?孩子不喝药啊!”周秀-兰急得直跺脚。 林晚秋也一脸担忧。 江辰却不慌不忙。 他放下勺子,用手指在小宝的下巴和喉咙处轻轻按揉了几下。这几下看似随意,却是刺激吞咽反射的穴位。 然后,他再次将勺子递到小宝嘴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小宝的嘴巴竟然微微张开,喉咙动了一下,一小口药汁就这么顺了下去。 江辰就用这个方法,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着。 一碗苦涩的汤药,很快就见了底。 喂完药,江辰把儿子轻轻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薄被。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林晚秋和周秀-兰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小宝,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你们看!你们快看!”林晚秋突然压低声音,激动地指着小宝的脸。 只见小宝那原本通红的小脸,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淡,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辰伸出手,再次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已经退下去了大半! “退了……烧真的退了!”林晚秋喜极而泣,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怕吵醒儿子。 周秀兰也是一脸的震惊和狂喜,她凑过去,也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嘴里喃喃道:“真的……真的不烫了……老天爷啊……” 又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小宝忽然动了一下,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转了转小脑袋,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林晚秋,干裂的小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呼唤: “妈……妈妈……” 这一声“妈妈”,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了林晚秋和周秀-兰的心里。 “哎!哎!小宝!妈妈在!”林晚秋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握住儿子的小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的乖外孙,你可算醒了!吓死外婆了!”周秀兰也跟着抹眼泪。 看着眼前这母女俩喜极而泣的样子,江辰站在一旁,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真好。 他看着虚弱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儿子,看着喜极而泣的妻子,觉得这辈子,值了。 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那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撒泼打滚的意味。 “没天理啦!杀人啦!江辰你个挨千刀的酒鬼,把我儿子打得快死了!你给我滚出来!” 第6章泼妇上门,倒打一耙 这声哭嚎,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屋子里的喜悦和温馨。 林晚秋和周秀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这个声音,村里人谁不认识? 王大壮他娘,牛翠花! 全村出了名的泼妇,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这……这个老虔婆怎么来了?”周秀兰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平时自诩厉害,但在牛翠花面前,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牛翠花是真敢躺在地上打滚,往自己身上抹泥巴,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的那种人。 林晚秋更是吓得一把抓住了江辰的胳膊,紧张地说:“江辰,你……你别出去,她就是来闹事的!” 江辰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倒不是怕牛翠花,一个农村泼妇而已,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他是烦。 好不容易把儿子救回来,一家人刚有点安生日子过的苗头,这些苍蝇就又嗡嗡地凑上来了。 “江辰!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滚出来!打了人就想躲起来吗?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儿子一个说法,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牛翠花一边嚎,一边“砰砰砰”地砸着院门。 院门是木头做的,被她砸得直晃悠,好像随时都要散架。 随着她的叫骂声,院子外面很快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三姑六婆,闲汉懒汉,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江家那个酒鬼,今天把王大壮给打了!” “真的假的?他敢打王大壮?王大壮可是村里一霸啊!” “可不是嘛!听说打得可惨了,胳膊都给打折了!” “我的天,这江辰是喝了多少酒啊,胆子这么肥?” “我看八成是疯了,这下牛翠花找上门来,他家可没好日子过了。”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屋里。 周秀兰的脸更白了,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牛翠花就是个滚刀肉,沾上了就甩不掉啊!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打人!” 她又开始埋怨江辰。 林晚秋听了,心里不舒服,忍不住顶了一句: “妈!要不是王大壮他们上门欺负人,江辰会动手吗?他们想冲进屋里的时候,您又不是没看见!” “我……”周秀兰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 确实,当时王大壮那伙人的嘴脸,她也看着来气。可她还是怕啊。 江辰拍了拍林晚秋的手,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转身对周秀兰说:“妈,你和晚秋在屋里照顾小宝,哪儿也别去。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他拉开门栓,打开了堂屋的门。 外面的天已经擦黑,院子里光线昏暗。 江辰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院门外那个撒泼的身影。 牛翠花见门开了,叫骂声更大,一屁股就坐在了江辰家门口的泥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干嚎。 “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啊!没天理了啊!这个江辰,自己是个窝囊废,天天喝酒,现在还学会打人了啊!” “我儿子好心好意来看他家孩子,他二话不说就把我儿子往死里打啊!” “我可怜的儿子啊,现在还躺在家里哼哼唧唧,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啊!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江辰的反应。 在她想来,江辰这个窝囊废,被她这么一闹,肯定吓得腿都软了,不是赶紧出来赔礼道歉,就是躲在屋里不敢出声。 可她没想到,江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那眼神,看得牛翠花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毛。 这……这还是那个见了人就低着头,话都说不利索的江辰吗?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觉得奇怪。 今天的江辰,好像是有点不一样。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看着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牛翠花闹了半天,见江辰不接招,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江辰的鼻子骂道: “江辰!你个哑巴了?你打了我儿子,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要么,赔钱!五十块钱,少一分都不行!要么,就跟我去见村长,去公社!让你去蹲大牢!” 五十块钱! 人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年,也就挣个百八十块钱。她一张嘴就要五十,这简直是抢钱! 林晚秋在屋里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就想冲出去跟她理论。 江辰却抬手拦住了她。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王大壮是自己上门找打的。他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他自己心里更清楚。” “你放屁!”牛翠花立刻尖叫起来,“我儿子就是好心!是你江辰发酒疯,不识好人心!” “是吗?”江辰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那把他叫来,我们当着全村人的面,对质一下。看看他敢不敢说,他今天来我家,是不是想趁我媳妇一个人在家,动什么歪心思!”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王大壮那点花花肠子,村里人谁不知道?他整天围着林晚秋献殷勤,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经江辰这么一点,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八成是王大壮想趁着江家孩子病重,林晚秋六神无主的时候占便宜,结果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被突然“清醒”的江辰给揍了。 牛翠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是不是污蔑,把他叫来一问便知。”江辰步步紧逼, “怎么?你不敢叫他来?还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 “我……”牛翠花被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吵什么吵!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是吧!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四个兜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下溪村的村长,李满仓。 李满仓身后,还跟着两个民兵。 显然,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村长给叫来了。 牛翠花一看到村长,就像看到了救星,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哭丧的脸,扑了过去。 “李村长!李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她抱着李满仓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江辰他……他无法无天了!他把我儿子打成重伤,现在还耍无赖,不认账啊!” 李满仓皱着眉头,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他看了一眼哭天抢地的牛翠花,又看了看门口站得笔直的江辰,脸色沉了下来。 这两家都是村里的老大难。 牛翠花是出了名的搅屎棍,江辰是出了名的窝囊废。 现在窝囊废把搅屎棍的儿子给打了,这事可不好办。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村长的架子,对着江辰喝问道: “江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王大壮?你知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他一上来,就把帽子扣在了江辰头上。 这也是他一贯的和稀泥作风,先压住看着好欺负的一方。 在他看来,江辰就是那个好欺负的。 然而,江辰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李满仓,反问了一句: “李村长,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有人三更半夜,带着人闯进我家,意图不轨,还想对我媳妇动手,我为了保护家人,出手还击,这算犯法吗?” 李满仓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辰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问他。 而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第7章 村长面前,三言两语定乾坤 李满仓被江辰这句反问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当了这么多年村长,处理过的邻里纠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通常情况下,他只要把官腔一端,把“大局”、“团结”这些大帽子一扣,被训斥的一方,尤其是像江辰这种平时就抬不起头的,早就吓得哆哆嗦嗦,赶紧认错了。 可今天,江辰非但没怕,还把问题给他顶了回来。 而且这个问题,还挺刁钻。 按理说,正当防卫,保护家人,天经地义。 可这话要是从他这个村长嘴里说出来,那不就等于直接给江辰的行为定了性,站到江辰这边了吗? 那牛翠花这边,肯定要闹得更凶。 李满仓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江辰这个窝囊废今天不光是胆子肥了,脑子也灵光了,不好拿捏了。 “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李满仓板起脸,官威十足地说道, “牛翠花说的是,王大壮是好心来看你家孩子,你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跟你说的,可完全是两码事!” “是不是两码事,问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江辰依旧平静, “王大壮人呢?让他来。还有,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我们几个人。” 说着,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缩着脖子,想往后躲的身影上。 “王长贵,你出来。” 村卫生员王长贵被点到名,吓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 他今天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先是误诊差点害死江辰的儿子,被江辰警告了一通。 后来王大壮上门闹事,他又被江辰那狠辣的手段吓破了胆。 本以为自己偷偷溜了就没事了,没想到现在又被江辰当着村长的面给揪了出来。 他现在看江辰,就跟看活阎王一样,哪里还敢撒谎。 “王……王长贵,你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满仓指着他,厉声问道。 王长贵哆哆嗦嗦地从人群里走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村……村长……”他结结巴巴地说, “当时……当时我正在给小宝看病……王大壮就带着两个人来了……” “他是不是好心来看孩子的?”牛翠花在一旁尖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王长贵身子一抖,偷偷看了一眼江辰。 江辰的眼神很平淡,但王长贵却从那平淡里,看出了比牛翠花的威胁可怕一百倍的东西。 他想起了自己被拧断胳膊的那个同伴,想起了江辰那句“再让我听到半句关于我儿子中邪的屁话,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当不成医生”。 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长贵一咬牙,豁出去了。 “他……他不是来看孩子的!”王长贵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进来,就说风凉话,说……说江辰是窝囊废,还说……还说要进里屋看看晚秋嫂子……” 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 这跟牛翠花说的,可完全不一样了! “你胡说!”牛翠花疯了一样冲上去,想抓王长贵的脸,“你跟江辰串通好了,你敢诬陷我儿子!” “我没有!”王长贵吓得连连后退,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王大壮就是要往里屋闯,江辰才拦着他,让他滚,他不但不滚,还让他的两个跟班动手打江辰!江辰……江辰那是被逼还手的!” 王长贵一口气把话说完,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真相大白! 所有村民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牛翠花。 搞了半天,是你儿子上门调戏人家老婆,结果技不如人,被人家丈夫给揍了。 现在你这个当妈的,还有脸跑来闹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牛翠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指着王长贵,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李满仓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刚才还义正言辞地训斥江辰,结果搞了半天,错的根本不是江辰。 他这个村长,差点就成了帮凶,帮着一个流氓去欺负一个保护家人的丈夫。 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牛翠花,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娘们! 江辰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他对着李满仓,不卑不亢地说道: “李村长,打人的事情,现在已经清楚了。我江辰虽然穷,虽然以前混蛋,但还没窝囊到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到我老婆孩子头上的地步。” “这事,就算闹到公社去,我也不怕。” “但是,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您作为村长,必须得管一管。” 李满仓一愣:“什么事?” 江辰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抖得跟筛糠一样的王长贵。 “今天,我儿子小宝突发急病,高烧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 “我们请王长贵医生过来看。结果,他看了一眼,就说我儿子是‘中邪’了,救不活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轰!” 这话比刚才王长贵指证王大壮还要劲爆! 村民们全都炸了锅。 “什么?王长贵说小宝中邪?” “我的天,他可是咱们村唯一的卫生员啊!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要是江辰真信了他的话,那小宝不就……” 大家看着王长贵的眼神,瞬间从同情变成了愤怒和鄙夷。 这年头,虽然还很迷信,但卫生员说“中邪”,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渎职!是没本事还胡说八道! 李满仓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如锅底。 村里卫生员的业务水平,直接关系到他这个村长的政绩。 要是村里出了医疗事故,他这个当村长的,也脱不了干系! “王长贵!”李满仓的声音都在发颤,“江辰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长贵“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当时在场的,还有周秀兰和林晚秋。 “村长,我……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当时看小宝那症状太吓人了,我……我没见过,就……就胡说了几句……” 他哭着喊着,对着地上“砰砰”磕头。 江辰冷眼看着他,继续说道: “幸好,我懂一点土方子,用针灸的法子,把我儿子的命给救了回来。不然今天,我们家办的就不是家宴,而是白事了。” “李村长,您说,这笔账,我该不该跟他算?” 江辰把问题,又一次抛给了李满仓。 但这一次,问题变得更尖锐,更致命。 一边,是地痞流氓上门挑衅被打的治安小事。 另一边,是村医误诊,草菅人命的医疗大事。 两件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李满仓的脑门上全是冷汗。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今天的江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这家伙,心思缜密,手段厉害,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和牛翠花逼到了绝境。 他先是澄清打人的前因后果,占据道德制高点。 然后,再抛出王长贵误诊这个重磅炸弹,直接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把皮球狠狠地踢给了自己。 现在,他李满仓要是还敢揪着江辰打人的事不放,那就是不分是非,包庇庸医。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相反,他必须得严惩王长贵,才能平息众怒,保住自己的位子。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李满仓看着眼前的江辰,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决断。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王长贵,怒喝道: “王长贵!你身为村卫生员,不钻研医术,反倒宣扬封建迷信,险些害死村民!你……你简直是愧对组织对你的培养!” “从今天起,你这个卫生员,别干了!卫生所的钥匙,明天就给我交上来!” 王长贵一听这话,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卫生员可是吃商品粮的铁饭碗,这一下,全完了。 处理完王长贵,李满仓转向了还愣在一旁的牛翠花,脸色一沉: “还有你,牛翠花!自己儿子不学好,上门惹是生非,你还有脸来闹!我看你就是闲的!从明天开始,你去给我扫村里的牛棚!扫不够一个月,不准出工!” 这惩罚,虽然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牛翠花气得脸都绿了,但看着李满仓那要吃人的眼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钻进人群,跑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江辰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他不但没吃亏,还顺手把王长贵这个庸医给拉下了马,把牛翠花这个泼妇给治了一顿。 围观的村民们看着江辰,眼神全都变了。 震惊、敬畏、不可思议…… 这个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江辰吗? 就在李满仓宣布事情结束,准备疏散人群的时候,村口的方向,突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辰儿!我的辰儿啊!” 一个苍老又带着哭腔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黝黑,手里攥着一杆旱烟,满脸怒气的老头。 江辰的爹娘,江建国和张桂芬,来了。 第8章爹娘驾到,风波再起 看到来人,江辰心里“咯噔”一下。 麻烦,又来了。 而且,这次的麻烦,比牛翠花和李满仓加起来都难缠。 那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最深,也最复杂的情感羁绊——他的父母。 张桂芬一跑进院子,看到安然无恙的江辰,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眼泪就下来了,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辰儿啊,你没事吧?我听人说……说你跟人打架了?还把王大壮给打了?你……你有没有受伤啊?” 她嘴里问着,手却在江辰身上摸索着,生怕他缺了哪块肉。 而在她身后,江辰的父亲江建国,那张刻满皱纹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旱烟杆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烟灰四溅。 “受伤?我倒盼着他被人打死在外头,省得在家里丢人现眼!” 江建国一开口,就是一句能把人噎死的话。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辰,眼神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啊?!”他往前跨了一步,几乎是指着江辰的鼻子骂, “前几天刚因为喝酒差点死了,这才安生两天?又给我出去打架!你是不是觉得你爹娘的脸,还没被你丢光啊!” 江建国的嗓门极大,中气十足,一通吼下来,刚刚准备散去的村民们,又都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看村长处理事情,不如看老子教训儿子来得精彩。 张桂芬急得直掉眼泪,一边拉着江建国的胳膊,一边替儿子辩解:“他爹,你小点声!有话好好说,辰儿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江建国一把甩开老伴的手,怒气更盛, “不是故意的能把王大壮的胳膊给打折了?人家牛翠花都跑到地里去哭了,说我们老江家出了个杀人犯!我的老脸,今天算是被他给彻底扒下来,扔在地上踩了!” 显然,在来这里之前,牛翠花就已经跑到在地里干活的江建国夫妇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 在她嘴里,江辰成了一个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疯子,王大壮则成了个可怜的受害者。 江建国一辈子最好面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扔下锄头就杀了回来,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肖子。 江辰看着暴怒的父亲,心里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江建国。 在老头子眼里,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是处,只知道喝酒闹事的酒鬼儿子。 儿子打了村霸,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儿子为什么打人,而是儿子又惹事了,又给他丢脸了。 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刻板印象,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江辰开口,声音很平静。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江建国冷笑一声, “难道是王大壮自己把胳膊撞到你拳头上的?你这个逆子,到了现在还敢狡辩!” 屋里的林晚秋和周秀兰听到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 “亲家公,你可别骂江辰了,这事不怪他!”周秀兰这次竟然破天荒地站出来,替女婿说话了。 她也怕啊。她怕江辰被他爹一顿骂,又变回以前那个窝囊样。 好不容易家里有个能撑事的人了,可不能就这么被打回原形。 “是啊,爹!”林晚秋也急忙解释,“是王大壮他们上门欺负人,江辰是为了保护我和小宝才动手的!” 江建国听到儿媳妇和亲家母都帮着江辰说话,愣了一下,但怒气未消。 “保护?”他哼了一声,眼神转向林晚秋,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满, “晚秋,你别替他说话!他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肯定是他又喝了猫尿,发酒疯!” “我没喝酒。”江辰淡淡地说道。 “你没喝酒?”江建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没喝酒你能有这个胆子?你没喝酒你能把人打成那样?” 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江辰只有在喝醉了之后,才会偶尔爆发出一点不正常的“勇气”,然后就是无尽的麻烦。 清醒的江辰,就是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窝囊废。 所以,江辰越是表现得有本事,江建国就越是认定他喝了酒,心里就越是生气。 “我告诉你,江辰!”江建国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你要是不断了你那点喝酒的毛病,我就……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说着,他环顾四周,看到墙角立着的一根手臂粗的顶门杠,二话不说就抄了起来。 “今天我非得打醒你这个逆子不可!” 看到江建国动了真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爹,你疯了!快放下!”张桂芬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抱住江建国的胳膊。 “亲家公,使不得啊!会打死人的!”周秀-兰也慌了神,上前去拉。 “都给我滚开!”江建国眼睛都红了,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儿子不争气,今天这股火,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 他用力一挣,就把两个女人甩到了一边。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木杠,对着江辰的后背,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让你喝酒!” “让你打架!” “让你不学好!” 他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木杠。 周围的村民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林晚秋更是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不要!” 所有人都以为,江辰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落个筋断骨折。 然而,预想中木杠砸在肉体上的闷响,并没有传来。 众人惊愕地睁开眼睛。 只见那根沉重的木杠,在离江辰后背只有几寸的地方,停住了。 江辰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木杠的另一头。 他的手,看起来并不粗壮,但那根木杠,在他手里,却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江辰就那么抓着木杠,抬起头,迎上了父亲那双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睛。 院子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 那个从小被江建国打到大,连躲都不敢躲的江辰,今天,竟然敢还手了? 不,不是还手。 他只是抓住了那根棍子。 但这个动作,比还手更具有冲击力。 江建国也愣住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木杠压下去,可那根木杠,就像是在江辰手里生了根一样,他憋得脸都紫了,木杠却分毫未动。 这……这还是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吗?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江辰看着父亲震惊又夹杂着羞恼的眼神,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砸在江建国的心上。 “爹,”他说,“我说过,这次不一样了。” “以前,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因为那时候的我,确实混蛋,确实不是个东西,确实让你和我娘丢尽了脸。” “但是今天,你不能再打我了。” 江辰的眼神,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因为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江辰了。” 他抓着木杠的手,微微用力。 江建国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手一麻,那根被他攥得死死的木杠,竟然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 江辰随手将木杠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然后,他看着目瞪口呆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来撑。你和我娘,老婆和孩子,我来养。” “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家一个人。” “我说的。” 第9章我儿子,我来养! 江辰的话,掷地有声。 整个院子,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尤其是江建国。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那根沉重的木杠,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手里的棍子,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夺过去了? 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在儿子面前,竟然连一根棍子都拿不稳了? 一股巨大的羞恼和挫败感涌上心头,江建国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反了……反了!你个逆子,你还敢跟你老子动手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辰,嘴唇哆嗦着,却不知道该骂什么。 打,打不过。 骂,江辰那平静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 “我没有跟你动手。”江辰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因为误会,气坏了身子。” 他知道,对付江建国这种固执了一辈子的老头,硬顶是没有用的,必须让他亲眼看到事实。 “爹,娘,你们跟我进来。” 江辰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去。 江建国愣在原地,没动。让他现在跟着这个“忤逆”的儿子走,他拉不下这个脸。 张桂芬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抹了把眼泪,推着江建国的后背: “他爹,走,进去看看,进去看看再说。” 周秀兰和林晚秋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群人,就这么跟着江辰,走进了光线昏暗的里屋。 一进屋,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就扑面而来。 床上,小宝安静地睡着,小脸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额头上那层吓人的红晕已经完全褪去。 “小宝!” 张桂芬惊呼一声,扑到了床边。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孙子的额头。 不烫了! 真的不烫了! 下午的时候,她还在地里听人说,小宝病得快不行了,王长贵都说没救了。 她当时急得差点晕过去,这才火急火燎地往家赶。 现在看到孙子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她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我的乖孙,我的乖孙……” 张桂芬喜极而泣,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江建国也凑了过去,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孙子。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全家最疼这个独孙的,就是他。 看到小宝确实没事了,他那紧绷的脸,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心里那块最重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爹,娘。” 江辰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今天下午,小宝突发急惊风,高烧不退,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没命了。” “王长贵来了,说孩子是中邪,救不活了,让我们准备后事。” 听到这话,江建国和张桂芬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惨白。 尤其是江建国,他猛地回过头,眼神里全是后怕和不敢相信:“你说什么?王长贵那个狗东西,真这么说?” “我亲耳听见的。”站在一旁的周秀兰,第一次在江建国面前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当时要不是江辰,小宝……小宝就真的没了!” 江建国和张桂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江辰。 江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没办法,只能用我以前在外面学到的一点土方子,用针给小宝放血,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我又开了药方,让晚秋去镇上抓了药,刚喂下去,烧就退了。” 他只说是学了点土方子。这样,更容易让人接受。 “你……你开的药方?”江建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全是怀疑。 这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儿子,会开药方? “爹,这是江辰写的方子,还有抓回来的药渣。”林晚秋把桌上那张写着药方的纸,和熬完药的药渣,都拿了过来。 江建国接过那张纸。 当他看到上面那一行行沉稳有力,笔锋老道的字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他儿子写的字? 他儿子的字,他最清楚,歪歪扭扭,跟狗爬一样。 可眼前这些字,比村里最有学问的教书先生写的还好! 他再低头闻了闻那药渣,那股浓郁的草药味,做不了假。 事实,就摆在眼前。 儿子救了孙子。 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江建国沉默了。 他一辈子信奉眼见为实。 他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孙子,看到了那张他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药方,也看到了儿媳妇和亲家母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感激和信赖。 他心里的那股怒火,不知不觉间,已经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欣慰? “后来,王大壮就带着人来了。”江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江建国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看家里只有晚秋和妈,就想闯进来动手动脚。我把他赶出去,他不听,还让手下打我。我才动的手。” “爹,你说,这事,我做错了吗?” 江辰看着父亲,平静地问道。 江建国嘴唇动了动,一个“错”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江辰说的是真的,那他别说只是打人,就是把王大壮的腿打断,那也是应该的! 老江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被外人这么欺负了! “哼!” 半晌,江建国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药方往桌上一拍,转身就往外走。 他还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 “他爹!”张桂芬急忙喊道。 江建国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闷声闷气地扔下一句话: “会救人有什么用?会打架有什么用?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小宝病刚好,连口肉都吃不上!有什么脸在这里充好汉!”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这是他最后的嘴硬。 屋子里,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 林晚秋和周秀兰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江建国说的,是事实。 家里太穷了。 江辰看着父亲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知道,自己这位嘴硬心软的父亲,心里那座冰山,已经开始融化了。 他之所以说这番话,不是还在生气,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江辰提要求,指方向。 别光说不练,拿出点真本事,让这个家好起来! “晚秋。”江辰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 “嗯?”林晚秋抬起头。 “明天,我去一趟镇上。”江辰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去镇上干什么?”林晚秋有些担心。 江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爹不是说小宝想吃肉吗?” “我去给他‘弄’点肉回来!” 林晚秋看着丈夫脸上那自信的笑容,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周秀兰,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女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心里默默地想:这个家,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江辰走到床边,俯下身,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小宝,等着爹,明天让你吃肉吃到饱。” 第10章去镇上,挣第一笔钱 夜色渐深,江家的院子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送走了爹娘和岳母,林晚秋把小宝哄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里屋。 江辰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月光洒在他身上,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醉醺醺的窝囊废模样。 林晚秋的心,怦怦直跳。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丈夫的变化,儿子的痊愈,王大壮被打,王长贵被开除,甚至连一向说一不二的公公,最后都吃瘪了。 这个男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还没睡?”江辰头也没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睡不着。”林晚秋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今天……谢谢你。” 江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月光下,她脸上的担忧和疲惫还没有完全散去,但眼睛里,却多了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光彩。 “谢什么,我是小宝的爹,是你的男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江辰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林晚秋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你……你明天真的要去镇上?”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担忧, “爹今天那么说,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家里还有点钱,我们省着点花,总能过去的。” 她怕江辰是受了刺激,又要去干什么傻事。 江辰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说的不是气话,是实话。”江辰看着她,认真地说, “一个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孩子跟着吃苦。放心,我不是去惹事,是去挣钱。” 挣钱? 林晚秋愣住了。 这个词从江辰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陌生了。 以前的他,除了喝酒要钱,什么时候想过挣钱? “怎么挣?” “山人自有妙计。”江辰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你把家里剩下的钱收好,一分都别动。明天早上,给我烙两个饼子带着就行。” 看着丈夫脸上自信的笑容,林晚秋心里的担忧莫名就少了大半。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辰就起来了。 林晚秋已经把两个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子烙好,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 “路上小心点。”她把饼子递给江辰,又犹豫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毛票, “这……你拿着,万一……” 这是昨天抓药剩下的钱,总共不到两块。 江辰看着那几张被攥得有些潮湿的毛票,心里一暖。 他没有接,而是伸手,轻轻握住了林晚秋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上面还有几个没长好的口子,都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 林晚秋浑身一僵,脸瞬间就红了,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江辰却握得很紧。 “钱你留着,给小宝买点鸡蛋补补身子。” 他把她的手推了回去,然后拿起饼子,“我走了,在家看好孩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林晚秋站在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真的不一样了。 从下溪村到红旗镇,要走十几里山路。 原主这身子骨,因为常年酗酒,虚得很。江辰走了不到一半,就觉得气喘吁吁,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喘着粗气,心里忍不住苦笑。 想当年,他为了采一株罕见的药草,在深山老林里徒步三天三夜都不带喘的。 现在倒好,走几步路就累成这样。 看来,调理身体也得提上日程了。 他从怀里掏出林晚秋烙的饼子,饼子还带着一丝余温。 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玉米面很粗,剌嗓子,可他却觉得比前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这是家的味道。 吃完饼子,歇了口气,江辰继续上路。 等他走到红旗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八十年代的乡镇,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 街道是土路,两旁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砖瓦房。 街上人来人往,穿着蓝、灰、黑三种颜色的衣服,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 江辰的目标很明确——镇上的药铺,同仁堂。 昨天林晚秋回来说,同仁堂的老师傅看了他的药方,赞不绝口,还称他为“高人”。 这就是他今天挣钱的敲门砖。 他一个村里的“懒汉”,空口白牙说自己会医术,谁信? 但有那张药方打底,就不一样了。 他要让那个老师傅,心甘情愿地把钱送到他手上。 江辰一边想着,一边朝镇中心走去。 路过一个国营饭店,门口挂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肉包子,一毛钱一个,凭票供应。 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肉香味,江辰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昨天从墙洞里拿出来的钱里,自己偷偷留下的两块钱。 这是他的启动资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同志,买个肉包子。”他递过去一毛钱和一张二两的粮票。 卖饭的大姐头也不抬,收了钱和票,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用一张纸垫着递给他。 江辰拿着包子,走到一个角落,慢慢地吃了起来。 白面皮,猪肉大葱馅,咬一口,满嘴流油。 真香啊。 他想起了家里的小宝和晚秋,他们肯定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 等挣了钱,一定要让他们天天吃肉,吃白面馒头! 一个包子下肚,身体里总算有了点力气。 江辰走出饭店,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同仁堂走去。 同仁堂是镇上最大的一家药铺,青砖灰瓦,两层的小楼,门口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看起来就很有年头。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江辰站在药铺斜对面的一棵大槐树下,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观察。 现在是上午,药铺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大多是来抓药的。 柜台后面,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手忙脚乱地称药,正是昨天那个瞧不起林晚秋的伙计。 还有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坐在一旁的桌子后面,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 应该就是那个老师傅了。 江辰心里有了底。 他正准备过马路,忽然,一阵急促的“叮铃铃”声由远及近。 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骑得飞快,在土路上带起一阵烟尘,直奔药铺而来。 骑车的是个中年汉子,满头大汗,脸上全是焦急。 他把车往门口一扔,也顾不上扶,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药铺。 “孙大夫!孙大夫!救命啊!” 那汉子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那个打盹的老头就磕头。 “快!快去看看我家厂长!他……他快不行了!” 第11章药铺里的不速之客 这一声凄厉的呼喊,让整个药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 闭目养神的山羊胡老头,也就是孙大夫,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叫孙百草,是这同仁堂的坐堂大夫,在红旗镇行医三十多年,名气不小。 “是老钱啊,出什么事了?你家厂长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孙百草站起身,一边说一边去扶那个叫老钱的汉子。 那个年轻的伙计也赶忙跑了过来。 “孙大夫,您快去看看吧!”老钱哭丧着脸,指着门外, “我们厂长,刚才在办公室还好好的,突然就……就捂着胸口倒地上了!脸都紫了,喘不过气来,现在……现在嘴里都吐白沫了!” 孙百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捂着胸口,脸发紫,喘不过气,吐白沫…… 这症状,可不是小毛病! “人呢?在哪?”他急忙问道。 “就在外面的板车上!我们不敢乱动,第一时间就拉到您这儿来了!孙大夫,您可是咱们镇上的神医,您一定得救救我们厂长啊!” 老钱死死地抓着孙百草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快,扶我出去看看!”孙百草也顾不上别的,抓起桌上的药箱,就往外走。 药铺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涌了出去,想看看热闹。 站在街对面的江辰,也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眉头微皱。 听这描述,十有八九是急性心肌梗死,这在后世叫心梗,是能要人命的急症。 这种病,最忌讳的就是颠簸和拖延。 从发病的地方拉到药铺,这么一路折腾,病人的情况只怕是凶多吉少。 江辰迈开步子,也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他不是想凑热闹,而是出于一个医者的本能。 药铺门口,一辆破旧的板车上,躺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在当时算很体面的干部服,身材微胖。 但此刻,他的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嘴唇乌黑,双眼紧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角还挂着白色的泡沫。 整个人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眼看就要断气了。 板车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工厂制服的人,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六神无主。 孙百草快步走到板车前,只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他行医一辈子,什么病没见过,但这么凶险的情况,也是头一回。 他赶紧伸出两根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 脉象细若游丝,时断时续,这是……绝脉之相! 孙百草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样啊孙大夫?我们厂长还有救吗?”老钱在一旁焦急地追问。 孙百草沉着脸,收回手,又掰开病人的眼皮看了看。 瞳孔已经开始有散大的迹象。 完了! 孙百草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是心厥重症,心脉已经被瘀血堵死,神仙难救了。 他要是敢出手,病人死在他手里,他这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孙大夫?”老钱看他半天不说话,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孙百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满脸沉痛地说道:“老钱啊,准备后事吧。”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老钱和那几个工友,全都傻眼了。 “什么?孙……孙大夫,您……您再看看,您再好好看看啊!我们厂长不能死啊!” 老钱“噗通”又跪下了,抱着孙百草的腿不放。 “不是我不想救,是实在没法救了。”孙百草一脸为难,“他这是心脉被彻底堵死,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你们现在赶紧送去镇卫生院,不...是县医院,或许……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但别抱太大指望了。快去吧,再晚,人就真的没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病情的严重性,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给对方指了条“明路”。 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就病人现在这个情况,别说送到县医院,就是抬上板车,颠一下,人就没了。 听到这话,那几个工友彻底绝望了。 红旗镇离清河县城,少说也有四五十里路,等他们把人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老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厂长啊!我对不起你啊!” 围观的群众也是一阵叹息。 “哎,可惜了,这可是咱们镇上罐头厂的钱厂长啊!” “是啊,多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孙大夫都说没救了,那肯定是没救了。” 就在一片绝望和叹息声中,一个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还有得救。”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像个乡下泥腿子的年轻人,正从人群中走出来。 说话的,正是江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孙百草眉头一皱,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心里有些不悦。 他刚断定病人没救,这小子就跳出来说这种话,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孙百草沉下脸,语气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你懂医吗?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个年轻的药铺伙计也跳了出来,指着江辰的鼻子骂道: “你谁啊你?乡下来的吧?懂个屁!我们孙大夫说没救,就是没救了!你在这里瞎咧咧什么?滚一边去!” 江辰根本没理会那个咋咋呼呼的伙计,他走到板车前,目光落在那个快要断气的钱厂长身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他这不是普通的心厥,是痰瘀互结,堵塞心窍,导致心阳暴脱。虽然凶险,但还没到必死的地步。” 江辰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孙百草听到“痰瘀互结,心阳暴脱”这八个字,心里猛地一震。 这……这是古医书上才有的说法! 寻常大夫,只会说个心厥、心痛。 能把病机说得这么精准的,绝非等闲之辈! 他再次打量起眼前的江辰,眼神里多了一丝惊疑。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那个已经绝望的老钱,听到江辰的话,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江辰面前。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能救我们厂长?”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江辰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孙百草,平静地说道:“借你的针一用。” 孙百草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年轻伙计又叫嚣起来:“凭什么借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同仁堂的银针,是你能随便用的吗?” 江辰的目光冷了下来,扫了那伙计一眼。 只一眼,那伙计就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江辰不再看他,重新看向孙百草,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命关天,再耽搁一分钟,他就真的没救了。救不活,我江辰一力承担,当着全镇人的面,给你磕头赔罪!” “你救得活?”孙百草下意识地反问,他还是不敢相信。 江辰没有再废话,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能救。” 第12章金针渡命,起死回生! “但如果我救活了……”江辰顿了顿,目光扫过孙百草和他的伙计,“那也和同仁堂没有任何关系。”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接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堵死了孙百草的退路。 你不是怕担责任吗?好,我把责任全包了。 你不是怕我砸了你的招牌吗?好,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借针? 周围的工友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开口帮腔。 “孙大夫,你就把针借给他吧!” “是啊,人家都立下军令状了!” 老钱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就差给孙百草跪下了:“孙大夫,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孙百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行医一辈子,还从没被人这么当众将过军。 他死死地盯着江辰,想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但是没有。 江辰的表情平静得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 这份镇定,这份担当,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好!”孙百草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对伙计喝道,“去!把我那套金针拿来!” 不是普通的银针,而是他压箱底,轻易不示人的金针! 伙计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师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后还是悻悻地跑回了药铺里。 很快,一个古朴的木盒被拿了出来。 孙百草打开木盒,里面是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几十根金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没有把针盒递给江辰,而是自己走了过去,沉声问道:“你要用哪几根?” 他还是不放心,想亲眼看着。 江辰看都没看他,只是伸出手,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精准地从针盒里取出了三根长短不一的金针。 “就这三根。”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弯腰,目光落在了板车上那个已经毫无生气的男人身上。 整个同仁堂门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目光全都聚焦在江辰和他手中的那三根金针上。 奇迹,真的会发生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江辰的身上,看着他捏着那三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缓缓地靠近板车上的钱厂长。 孙百草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行医一辈子,救人无数,但像今天这样紧张,还是头一回。他不是紧张病人,而是紧张江辰要如何出手! “痰瘀互结,心阳暴脱”,病机江辰说对了,可怎么治? 这种濒死的重症,用药都来不及,只能靠针灸。 可针灸穴位千千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一针下去,是救命还是催命,全在一念之间! 他倒要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只见江辰左手捏起钱厂长胸口的一块皮肉,右手的第一根金针,没有丝毫犹豫,快、准、狠地刺了下去! 不是刺向什么常见的内关、神门,而是直直地刺向了胸口正中的一个位置——膻中穴! “嘶——” 孙百草倒吸一口凉气! 膻中穴,气会,乃宗气之所聚。针刺此穴,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心肺,当场毙命! 寻常医者,非万不得已,绝不敢轻易在此处下针!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可江辰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金针刺入后,他的手指轻轻捻动,频率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金针的针尾,竟然开始轻微地嗡嗡作响,仿佛有无形的气流在周围盘旋。 紧接着,第二针! 江辰的手腕一翻,第二根稍短的金针刺入了钱厂长左臂的极泉穴。 第三针! 第三根最长的金针,被他刺入了病人头顶的百会穴! 膻中、极泉、百会! 一针行气开胸,一针通心脉,一针升阳固脱! 三针下去,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了某种玄妙的至理! 孙百草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是看不懂,而是太看得懂了! 这三针,每一针都下得惊心动魄,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救命阵法! 先以膻中之气强冲心脉,再以极泉之针引血归心,最后以百会之针提拉阳气,防止阳气彻底耗散! 这……这是传说中的“回阳九针”里的起手三针! 这套针法,他只在一部残缺的古医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据说早已失传了上百年!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就在孙百草心神巨震的时候,板车上的钱厂长,身体突然有了变化。 他那原本如同死人般青紫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慢慢泛起了一丝血色。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有了! “看!看!脸色变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真的!真的红润了一点!” “我的天,这……这也太神了吧!” 老钱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打扰了江辰。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 江辰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钱厂长胸口的膻中穴附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按压、弹动。 每一次弹动,都仿佛能听到一声沉闷的“咚”声,像是直接敲在了人的心脏上。 一下,两下,三下…… 当他弹动到第九下的时候,异变陡生! “咳!咳咳咳——” 板车上,一直如同死尸般的钱厂长,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紧接着,他猛地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紫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浓痰! 那口浓痰吐出来之后,奇迹发生了。 钱厂长的胸膛,开始有了微弱但清晰的起伏! 他开始自主呼吸了! “活了!活了!!” 老钱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大吼,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工友和围观的群众,也全都炸开了锅! “天哪!真的救活了!” “神了!简直是神医啊!” “刚才孙大夫都说没救了,这小伙子几针下去,人就活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江辰,那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孙百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颤抖着手搭在了钱厂长的手腕上。 脉象虽然依旧微弱,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细若游丝、随时会断的样子了,而是变得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真的活了! 从鬼门关,硬生生地给拉回来了! 孙百草猛地抬起头,看向江辰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仰望! 一个行医者,对于更高明医术的绝对仰望和敬畏!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发涩,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辈子的骄傲和经验,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神乎其技的针法面前,被击得粉碎! 江辰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收回金针,看了一眼已经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的钱厂长,淡淡地说道: “命是保住了,但病根还在。痰瘀清了一部分,但想要根治,还得喝汤药。” 说完,他转过身,对那个已经看傻了的药铺伙计伸出手。 “纸和笔。” 那伙计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进药铺,拿来了纸笔,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江辰手上。 那态度,比对他师父孙百草还要恭敬百倍! 江辰接过纸笔,看也不看周围的人,径直走到药铺的柜台前,俯下身,开始写药方。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专注。 第13章一张药方,换一头猪! 同仁堂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俯身写字的年轻人身上。 江辰手里的笔,是一支最普通的蘸水钢笔,纸,是药铺里裁好的毛边纸。 可当他落笔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衣衫破旧的乡下青年,而是一位浸淫医道多年、胸有乾坤的宗师。 他的字,沉稳有力,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柴胡12克,黄芩9克,制半夏9克,党参9克……” 一个个药名,一个个克数,从他的笔下流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孙百草凑在旁边,伸长了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他越看,心里的惊骇就越深! 这方子,看似平平无奇,用的都是些寻常药材,但君臣佐使,配伍之精妙,简直是巧夺天工! 以小柴胡汤为底,和解少阳,疏肝解郁。 又加瓜蒌、薤白,通阳散结,开胸除痹。 再用丹参、川芎,活血化瘀,疏通心脉。 最后,还神来一笔,添了一味远志,不仅能祛痰开窍,还能安神定志,防止病人醒后心神不宁。 整张方子,层层递进,环环相扣,既治标又治本,将“痰瘀互结”的病根考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 这……这哪里是药方,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孙百草看得手心直冒汗。 他敢断言,这张方子,别说是他,就算是拿到省城里去,那些所谓的中医专家,也绝对开不出来!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哪个隐世不出的国手门下? “好了。” 江辰写完最后一味药,轻轻吹了吹墨迹,将药方递给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老钱。 “按方抓药,一天一剂,水煎服。三剂之后,就能下地走路了。” “哎!哎!”老钱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却感觉重若千斤。 这张纸,是他家厂长的命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方叠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然后猛地转过身,对着江辰就要再次下跪。 “大师!您就是我们厂,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江辰眉头一皱,伸手虚扶了一把。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老钱那准备下跪的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了。 “我说了,不用来这套。”江辰淡淡地说道。 他救人,一是为了践行医道,二是为了挣钱。他可没兴趣被人跪来跪去的。 “那……那我该怎么报答您啊?”老钱急得满头大汗,“大师您给个数,多少钱都行!只要我老钱拿得出来!” 钱? 江辰心里一动。 他这次来镇上,最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吗?为了给媳妇和儿子买肉吃。 他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说个数,脑子里却突然闪过妻子林晚秋那张憔悴又充满期盼的脸,还有儿子小宝瘦弱的身体。 他答应过她,要让儿子吃上肉的。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 “钱就不用了。”江辰摇了摇头。 老钱一愣,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救了这么大一条命,连钱都不要?这是什么神仙? “大师,这怎么行啊!”老钱急了,“您救了我们厂长的命,就是天大的恩情,我……” 江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不要钱,但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行!”老钱拍着胸脯保证。 江辰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件印着“红旗罐头厂”字样的工作服上,缓缓说道: “我儿子前两天生了场大病,身子虚得很,需要补补。我听人说,你们罐头厂的猪肉不错。” 他这话说的很含蓄,但在场的人谁听不明白? 老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我懂了!我懂了!”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哪是“请帮忙”,这分明是神医在点化他啊! 神医这是看他老钱实诚,不好意思直接要钱,才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个报恩的机会! 而且,神医连罐头厂的猪肉都知道,说明早就把他们的情况摸清楚了!高人!这绝对是高人啊! “大师您放心!”老钱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别说猪肉了,您等着!我这就回厂里去,跟我们书记说,让他批条子!不!不用批条子!我做主了!我们厂里昨天刚杀的猪,我给您弄一头过来!一整头!” “一……一头猪?!” 这话一出,整个同仁堂门口,瞬间炸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可是八十年代初啊! 一头猪!少说也得一两百斤! 市面上一斤猪肉都得七八毛钱,还得要肉票!一整头猪,那得值多少钱?一百多块! 一百多块钱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 一个农民,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刨去各种开销,能剩下二三十块钱就顶天了。 一百多块,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现在,就因为一张药方,有人要送一整头猪? 所有人都疯了,看向江辰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一丝浓浓的羡慕和嫉妒。 就连孙百草,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在这镇上行医一辈子,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收过最重的谢礼,也不过是几只鸡,几斤鸡蛋,外加一个写着“妙手回春”的锦旗。 这小子倒好,一出手,就是一头猪!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江辰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本来只是想,能弄个十斤八斤的猪肉回去,给老婆孩子改善改善伙食,就算完成任务了。 他哪知道,这个叫老钱的工人这么“上道”,一开口就是一整头猪? 这也太……太实诚了。 不过,送上门的好处,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他现在这个家,穷得叮当响,正需要这些。 于是,江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看着老钱,补充了一句,“送到下溪村,找一个叫江辰的人就行。” “好嘞!下溪村江辰!我记下了!江神医,您就擎好吧!” 老钱得了允诺,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转身就招呼着工友们,“快!快!把厂长抬上车,咱们先送厂长回去,我马上去给江神医办这事!”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小心翼翼地把钱厂长抬回板车上,浩浩荡荡地走了。 临走前,老钱还一步三回头,冲着江辰一个劲儿地鞠躬。 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这么戏剧性地落下了帷幕。 同仁堂门口,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了,但每个人嘴里,都还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那神乎其技的一幕,和那“一头猪”的震撼。 可以预见,用不了半天,“下溪村江辰,神针救厂长,获赠一头猪”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红旗镇! 药铺里,只剩下了江辰,孙百草,和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伙计。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孙百草看着江辰,嘴唇动了动,那张老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佩服,有不甘,还有一丝作为医者的好奇和渴望。 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着江辰,郑重地一抱拳。 “小友……不,江大夫,请受老朽一拜!” 第14章老中医的震惊与折服 孙百草这一拜,是发自内心的。 他活了快七十岁,自问在红旗镇这一亩三分地上,论医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可今天,他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那神乎其技的“回阳九针”,那精妙绝伦的汤药方子,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他这个行医一辈子的老郎中,自愧不如。 医道达者为先,江辰的年纪虽然轻,但这身本事,绝对担得起他这一拜。 江辰侧身让开了。 他可不想折一个老人的寿。 “孙大夫客气了,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江辰的语气依旧平淡。 在他看来,治好一个心阳暴脱的病人,就跟前世做了一台普通的手术一样,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可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落在孙百草眼里,就更显得高深莫测了。 “江大夫,您就别谦虚了。”孙百草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朽行医五十载,自以为见多识广,今日得见您的回阳神针,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江大夫,师承何处?”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样的名师,才能教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 江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几十年后穿越过来的吧? 脑子飞快一转,他想到了一个万金油的借口。 “家师早已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临走前曾交代过,不得在外提及他的名号。”江辰半真半假地说道。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自古以来,高人嘛,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果然,孙百草听完后,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非但没有怀疑,反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绝对是哪个隐世国手的真传弟子! “是老朽唐突了,唐突了。”孙百草连忙拱手道歉,看向江辰的眼神,愈发敬畏。 他身后的那个伙计,叫孙明,是他的远房侄子,此刻已经完全看傻了。 他跟在孙百草身边学徒好几年了,何曾见过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叔爷,对谁这么客气过?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这个叫江辰的,到底是什么神仙? “江大夫,里面请,喝杯茶!”孙百草热情地邀请道,亲自在前面引路,把江辰让到了药铺的里间。 里间是孙百草平时看书休息的地方,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药香。 孙明手脚麻利地跑去沏茶,端上来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孙百草亲自给江辰倒上茶,然后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昨天林晚秋抓药时,他悄悄誊抄下来的那张药方。 “江大夫,实不相瞒,昨天您爱人来抓药,那张方子,老朽斗胆,誊抄了一份。”孙百草的老脸微微一红, “方子里的生石膏,用到了二两之多,老朽当时……唉,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谁在胡闹。” “今日得见江大夫神乎其技的针法,老朽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江大夫不吝赐教。” 他将那张誊抄的药方,恭恭敬敬地推到了江辰面前。 “小儿急惊风,病势凶险,高热抽搐,确是事实。但用如此大剂量的生石膏,药性之寒凉,寻常孩子恐怕根本承受不住。您这方子,到底是有何玄机?” 这才是他心里最大的疑问。 昨天那张方子,给他的震撼,其实一点不比今天的回阳九针小。 江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但入口甘醇,沁人心脾。 他放下茶杯,看了一眼那张药方,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个孙百草,虽然有点固步自封,但医德和钻研精神还是有的,算是个可教之才。 既然以后还要在红旗镇混,跟他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他决定点拨他几句。 “孙大夫,你只知生石膏性大寒,能清热泻火,却不知《神农本草经》里,对它还有一句评价。”江辰缓缓说道。 “哦?哪一句?”孙百草立刻来了精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江辰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写下了四个字。 “除热,解肌。” 孙百草看着这四个字,眉头紧锁,嘴里反复念叨着:“除热……解肌……”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伤寒论》里的白虎汤,重用石膏,就是取其‘解肌’之效,清阳明经之大热!小儿急惊风,热邪深陷,已入营血,寻常清热之药力有不逮,必须用此虎狼之药,直捣黄龙,将热邪从肌肉腠理之间,逼散出来!” “所以,您方子里除了生石膏,还配了知母,是为君臣相济。又用了钩藤、蝉蜕,熄风止痉。最后用甘草、粳米,护住中焦胃气,防止药性过于寒凉伤及根本!” “高!实在是高啊!” 孙百草越说越兴奋,看向江辰的眼神,已经全是崇拜了。 困扰了他一天一夜的难题,被江辰三言两语就点破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豁然开朗! 江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孺子可教也。 这孙百草,基础还是挺扎实的,就是思路被经验给框住了,不敢大胆用药。 “江大夫,您这身本事,就窝在下溪村那个小山村里,实在是……太屈才了!”孙百草感慨万千,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说道。 “江大夫,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我这同仁堂,虽然不大,但在镇上也算有几分薄面。您若是不嫌弃,可否来我这里坐堂?诊金我们二一添作五,不,您七我三!不不不,您拿大头,我只要能时常向您请教一二,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把江辰这尊大佛给请到自己庙里来。 有江辰坐镇,他同仁堂的名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县里去! 一旁的孙明听得心惊肉跳。 叔爷这是疯了吗?要把药铺分一半给一个外人? 江辰却是摇了摇头。 “多谢孙大夫美意。”他拒绝得很干脆,“只是家中尚有妻儿需要照顾,暂时没有出远门的打算。” 开玩笑,来你这坐堂? 一天到晚被人围着,哪有时间陪老婆孩子。 而且,他脑子里装着那么多挣钱的法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比在这当个坐堂郎中强。 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这小小的红旗镇。 孙百草闻言,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 但他也不敢强求,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江大夫日后若是有空,还请常来我这同仁堂坐坐,让老朽能有机会聆听教诲。” “一定。”江辰点了点头。 该办的事也办完了,该立的威也立了。 江辰站起身,准备告辞。 “孙大夫,今日叨扰了。我得先去抓药,然后买点东西,赶在天黑前回家。” “抓药?抓什么药?”孙百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是钱厂长的药吧?这事您就别管了!我亲自给他抓!保证用最好的药材!” 说着,他不由分说,拿着江辰开的方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冲着孙明喊: “小明,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库里那颗最好的老山参给我拿出来!还有那上等的丹参!都给钱厂主用上!” 江辰哭笑不得,这老头,还真是个实在人。 他也没拦着,正好省了他抓药的钱。 他走到柜台前,想了想,对还在发愣的孙明说道:“劳驾,给我称二斤白面,再切二斤猪肉。” 他答应过老婆,要弄肉回去的。 虽然罐头厂那边答应了一头猪,但那毕竟是明天的事了,今天,他就要让老婆孩子吃上肉! “啊?哦,好,好!”孙明回过神来,连忙去办。 就在这时,孙百草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直接塞到了江辰手里。 “江大夫,这是刚才给钱厂长看病的诊金,五十块钱,您务必收下!” “这……”江辰有些意外。 五十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罐头厂的一个正式工,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您别推辞!”孙百草态度很坚决, “您救的是一条人命!五十块钱,不多!这还是老朽做主先垫付的,等钱厂长好了,谢礼只会比这更重!您今天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孙百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辰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他想了想,从信封里抽出了两张十块的。 “诊金我收下,但二十块就够了。剩下的,就当是钱厂长的药钱吧。” 他不是圣人,但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钱要挣,但不能挣得太难看。 孙百草见他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心里对江辰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不贪财,有本事,有风骨!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啊! 第15章带着希望,踏上归途 从同仁堂出来,江辰的手里,多了一包沉甸甸的白面,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 怀里,揣着那二十块钱的“巨款”,还有自己剩下的那点私房钱。 身后,是孙百草和孙明叔侄俩送到门口,依依不舍、满是敬佩的目光。 江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今天这一趟,值了! 不仅成功地用医术挣到了第一桶金,还意外地收获了一头猪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在红旗镇,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头。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他当成那个只会喝酒闹事的窝囊废了。 “江神医”这个名号,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取代“江酒鬼”,成为他新的标签。 他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心里一阵满足。 有了这些,今天晚上,就能让老婆孩子,还有岳母,吃上一顿真正的饱饭了。 一想到林晚秋看到这些东西时,可能会露出的惊讶表情,江辰的心里就暖洋洋的。 这个女人,跟着原主吃了太多的苦。 从今天起,他要一点一点,把过去欠她的,全都补回来。 回村的路,还是那十几里山路。 来的时候,他步履蹒跚,走得异常艰难,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身体的无奈。 回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变得轻快了许多。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精神上的富足,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手里提着的,不只是白面和猪肉,更是这个家的希望。 走到半路,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早上林晚秋给他烙的玉米饼。 饼子已经凉了,又干又硬,剌嗓子。 可江辰一口一口地吃着,却觉得比刚才在镇上吃的那个肉包子还要香。 这是家的味道。 他想起了前世。 七十年的岁月里,他虽然站在了中医界的顶峰,受万人敬仰,但始终是孤身一人。 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一个能让他牵挂的家。 直到临死前,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才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孤独。 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给了他一个虽然贫穷但完整的家,一个美丽坚韧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这是何等的恩赐! 他绝对不能再辜负这份恩赐。 他要让这个家,在他的手里,变得越来越好。 让林晚秋,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让小宝,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吃完饼子,他又喝了几口随身带的凉水,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拎起东西,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下溪村,村口。 几个干完农活准备回家的村民,正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王长贵那个卫生员,被村长给撸了!” “真的假的?为啥啊?他不是村长的远房亲戚吗?” “嗨,你还不知道呢?听说啊,是江家那个酒鬼,江辰,给告发的!” “江辰?他有那个胆子?”一个村民满脸不信,“他见了王长贵,不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此一时彼一时了!”爆料的那个村民一脸神秘地说道, “我跟你们说,现在的江辰,可不是以前那个江辰了!你们是没看见昨天下午那场面,他一个人,把王大壮那三个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啥?!” “就他?把王大壮给打了?” “不止呢!”那人说得眉飞色舞, “后来王大壮他娘牛翠花去撒泼,村长都来了,结果被江辰三言两语,说得哑口无言!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把王长贵给办了!说是他差点把江辰的儿子给治死了!” “我的乖乖,这江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谁说不是呢!都说他邪性了,昨天他儿子发高烧抽风,王长贵都说没救了,结果他自己叮叮当当搞了半天,人给救回来了!” “真的假的?这么神?”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信。 江辰在村里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有数。 好吃懒做,嗜酒如命,打老婆,骂孩子,简直就是个人渣。 现在突然说他又是打架又是救人,还把村长都给镇住了,这事儿听着,怎么就那么玄乎呢? 就在大家议论得最热闹的时候,一个眼尖的村民,突然指着远处的小路,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们快看!那……那是江辰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夕阳的余晖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村口走来。 说熟悉,是因为那身形,那张脸,确实是江辰没错。 说陌生,是因为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腰杆挺得笔直,走路不急不缓,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颓废和醉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和从容。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江辰手里的东西! 左手,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从袋口露出的白色来看,那分明是……白面! 右手,用一张油纸包着,沉甸甸的一大块,还往下滴着油。那形状,那颜色,不是猪肉又是什么?!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白面和猪肉?” “天哪!他手里提着的是肉!” “他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大槐树下的村民们,全都傻眼了。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个年代,白面和猪肉,那可是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好东西! 江辰这个全村最穷的懒汉,怎么可能买得起? 难道是去偷的?抢的? 江辰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一股淡淡的肉香,随着他的走动,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直到江辰的身影消失在村子的小路上,这群人才如梦初醒,瞬间炸开了锅。 “看到了吗?真的是肉!好大一块!” “还有白面!他发财了?” “走走走,跟上去看看!这事儿太稀奇了!” 几个好事儿的村民,连家都顾不上回了,悄悄地跟在了江辰的身后,想去他家看个究竟。 一时间,江辰提着肉和白面回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下溪村。 第16章他提着肉和白面回来了! 江家小院。 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秀兰坐在小马扎上,唉声叹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这都快天黑了,人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在镇上出什么事了吧?” “你说他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还说去镇上弄肉回来,他兜里比脸还干净,拿什么去弄?” “晚秋啊,不是妈说你,你就不该信他!这个江辰,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他就是找个借口,跑镇上喝酒去了!” 林晚秋坐在床边,一边给小宝掖着被角,一边听着母亲的抱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从早上江辰出门开始,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担心的,不是江辰能不能带回肉来,而是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走那么远的山路,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更怕他像母亲说的那样,是旧性不改,拿着家里最后那点钱,又去镇上鬼混了。 虽然昨天和今天早上的江辰,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二十多年的失望和伤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彻底抹平的。 “妈,您就少说两句吧,他……他应该就快回来了。”林晚秋小声地替丈夫辩解了一句,但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小宝已经完全退了烧,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看着儿子安详的睡脸,林晚秋的心里才稍稍有了一些安慰。 不管怎么说,是江辰救了儿子的命,光是这一点,她就应该再相信他一次。 “哼,回来?他最好是死在外面别回来了!省得在家里碍眼!”周秀兰还在气头上,说话一点不客气。 她正骂着,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母女俩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正是江辰。 他回来了。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跳,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可当她的目光,落到江辰手里的东西上时,整个人瞬间就呆住了。 那……那是什么? 一个布袋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袋口还露着一抹晃眼的白色。 另一只手上,用油纸包着一大块东西,红白相间,还在往下滴着油…… 是肉! 是猪肉! 还有白面! 林晚秋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秀兰也看到了,她那张刻薄的嘴,第一次张成了“O”型,半天都合不拢。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 就是白面和猪肉! 这个窝囊废女婿,他……他真的把肉和白面弄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 “你……你……”周秀兰指着江辰,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辰没有理会岳母的震惊,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妻子林晚秋的身上。 看到她那张写满了惊讶、疑惑和难以置信的脸,江辰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回来了。” 他说着,迈步走进了院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院子当中的石桌上。 “砰”的一声,那块至少有两斤重的猪肉,被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声音,仿佛是敲在了林晚秋和周秀兰的心上。 “江辰,这……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林晚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快步走到桌边,看着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那袋雪白的白面,声音都在发抖。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他哪来的钱买这些? 该不会是……去偷去抢了吧?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周秀兰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板起脸,厉声质问道。 在她看来,江辰这种人,除了偷鸡摸狗,根本不可能有别的本事弄来这些金贵东西。 江辰看着她们俩那副又惊又怕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这个家,到底是被穷成什么样了? 看到点肉和白面,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放心吧,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江辰的语气很平静,他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给自己倒了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走了半天路,他确实是渴了。 “那这是哪来的?”林晚秋追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挣的。”江辰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挣的?”周秀兰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就你?你能挣来这些?你糊弄鬼呢!你除了会喝酒,还会干什么?” “妈!”林晚秋不满地瞪了母亲一眼,然后转向江辰,语气放缓了一些,“江辰,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辰看着妻子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知道不解释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 于是,他便将今天在镇上同仁堂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回阳九针”这种过于玄乎的东西,只说是用针灸的法子,救了一个突发急病快要死掉的病人,病人家属为了感谢他,给了他二十块钱的诊金。 “……我就用那二十块钱,买了二斤肉,二斤白面,剩下的钱还在这儿。” 江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剩下的钱,放在了桌上。 一张十块的,几张一块两块的,还有一些毛票,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有十来块钱。 林晚秋和周秀兰,彻底听傻了。 江辰……去镇上给人看病? 还把一个快死的人给救活了? 挣了二十块钱? 这事儿听起来,比他说他把王大壮打了还要离奇!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林晚秋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是真的。”江辰指了指桌上的肉和面,“不然这些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 周秀兰还是不信,她狐疑地看着江辰:“你什么时候会看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别是跟人合起伙来骗钱吧?” 江辰有些无奈。 看来自己以前那个“酒鬼”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昨天能救小宝,今天就能救别人。信不信由你。饭我已经买回来了,晚秋,去做饭吧,让小宝和妈都好好吃一顿。” 说完,他便不再解释,起身走进了里屋。 他要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林晚秋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肉和白面,又看了看江辰走进里屋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理智告诉她,江辰说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可眼前这实实在在的肉和白面,还有丈夫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稳和担当,又让她不得不信。 难道,他真的变了? 他真的学会了医术?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几个好事儿的村民,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江家院门口。 “晚秋啊,听说江辰提着肉回来了?是真的吗?”一个跟周秀兰关系不错的婶子,扯着嗓子问道。 “我刚才在村口看见了,好大一块肉呢!” “快让我们开开眼,这年头能吃上肉,可是大户人家了!” 周秀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虽然她还不完全相信江辰,但这肉和白面可是实打实的! 能在村里人面前炫耀一下,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她立刻挺直了腰杆,走到门口,故意大声说道: “哎呀,什么大户人家啊,就是我家江辰,今天去镇上办了点事,顺手买了点肉和白面回来,给孩子补补身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她嘴上说着“不值一提”,那脸上的得意劲儿,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门口的村民们一听,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叹和羡慕的议论声。 林晚秋看着母亲那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她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肉和白面,转身走进了厨房。 不管怎么样,先做饭吧。 家里的米缸,已经快要见底了。 可她刚走进厨房,还没来得及生火,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更加嘈杂的声音。 好像是……一辆板车? 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下溪村江辰,江神医的家吗?” 一个洪亮又带着恭敬的男声,在院门口响了起来。 第17章一头猪,震动全村! “江神医?” 院门口,周秀兰和那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听到这个称呼,全都愣住了。 江辰? 江神医? 这是叫谁呢? 下溪村只有一个江辰,就是那个出了名的酒鬼懒汉,什么时候成“神医”了? 周秀兰满脸疑惑地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工装,满脸憨厚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板车旁,恭恭敬敬地朝着院子里张望。 正是罐头厂的老钱。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工装的小年轻,两人合力推着一辆大号的板车。 而板车上…… 当周秀兰和村民们的目光,落到板车上的东西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那是一头猪! 一头刚刚宰杀干净,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条猪! 从猪头到猪尾,完完整整,开膛破肚,收拾得干干净净,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重! 雪白的猪油,鲜红的瘦肉,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一种让人疯狂的诱惑力! “咕咚!” 不知道是谁,又一次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整个院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震撼性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头猪! 一整头猪! 就这么被拉到了江辰家的门口! “请……请问,你们找谁?”周秀兰的声音都变调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老钱看到院子里有人,连忙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大娘,我们找江辰,江神医!我叫老钱,是红旗罐头厂的!” “今天下午,我们钱厂长突发重病,眼看就不行了,是江神医出手,才把我们厂长的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老钱的嗓门极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我们厂长说了,江神医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是我们厂里的一点心意!还请江神医务必收下!” 轰! 老钱的这番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疯了! “什么?江辰救了罐头厂的厂长?” “我的天!还送了一头猪来感谢他?” “这……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江神医……原来那个‘江神医’,说的真是江辰啊!” 院门口那几个村民,一个个跟被雷劈了似的,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刚才还在议论江辰提着二斤肉回来有多稀奇,结果下一秒,人家直接拉了一整头猪过来! 这对比,也太刺激了! 周秀兰整个人都傻了。 她站在原地,张着嘴,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江辰……救了厂长? 一头猪……是给江辰的谢礼? 他刚才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而且,他还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江……江辰……他……他在屋里……”周秀兰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大了,下意识地指了指里屋。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开了。 江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刚才在屋里陪着小宝,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想到老钱的动作这么快,天还没黑就把猪给送来了。 “江神医!” 老钱一看到江辰,眼睛瞬间就亮了,连忙迎了上去,态度恭敬得不行。 “江神医,您真是料事如神啊!我把厂长送回去,喝了您开的药,没过半小时,人就彻底清醒了,都能坐起来说话了!您那方子,真是神了!” “我们厂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这头猪给您送来!他说,这只是先头部队,等他身体好利索了,一定亲自登门,重重感谢您!” 江辰看着一脸激动的老钱,还有他身后那头巨大的白条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个时代的工人,还真是淳朴得可爱。 “有心了。”江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大礼。 他走到板车前,拍了拍那头猪,入手的分量和质感,让他非常满意。 有了这头猪,别说给小宝补身体了,接下来小半年,全家都不用再为吃肉发愁了。 甚至,还能拿出去卖掉一部分,换成钱,办更多的事情。 “江神医,那……那这猪,给您放哪儿?”老钱搓着手,一脸期待地问道。 “就放院子里吧。”江辰指了指院子里的空地。 “好嘞!” 老钱和他带来的那个小年轻,立刻手脚麻利地,嘿咻嘿咻地,把那一百多斤重的整猪,从板车上抬了下来,稳稳地放在了院子中央。 那头巨大的白条猪,就这么横陈在江家的院子里。 雪白的猪板油,厚实的五花肉,精瘦的后腿……每一个部分,都对围观的村民们,造成了成吨的视觉冲击! 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村民,将江家的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震惊! 他们看着院子中央的那头猪,又看看站在猪旁边,一脸平静的江辰,感觉自己这几十年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这还是那个被人人瞧不起的江辰吗? 这还是那个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的江家吗? 什么时候,他摇身一变,成了能起死回生,一出手就挣回一头猪的“神医”了? 林晚秋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院子里那头完整的猪时,她手里的瓢“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捂住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丈夫,没有骗她! 他真的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让她绝望的酒鬼,而是变成了一个能为这个家遮风挡雨,能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巨大的惊喜和委屈,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让她泣不成声。 而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又传来了一阵骚动。 “让让!让让!” 村长李满仓和他婆娘,还有江辰的父母——江建国和张桂芬,正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往里挤。 他们也是听说了消息,赶过来看热闹的。 当他们挤进院子,看到那头刺眼的白条猪,和站在猪旁边,如同换了一个人的江辰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李满仓的嘴巴张得老大,那四个兜的中山装,都掩盖不住他此刻的震惊。 张桂芬则是捂住了嘴,满眼的不可思议。 而江建国,那个昨天还拿着顶门杠要打死儿子的严厉老父亲,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茫然。 他手里的旱烟杆,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嘴边滑落。 第18章爹,这回我没丢人吧?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家小院的中心。 一边,是江辰和他身后那头巨大的白条猪,另一边,是他那刚刚赶到,一脸震撼的父母和村长。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江建国死死地盯着那头猪,又抬头看看自己的儿子。 他想从江辰的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者撒谎的痕迹,但他失望了。 江辰的表情,平静得就像村口的那口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那眼神,不再是过去那种躲闪、怯懦,而是坦荡、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自信。 这真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建……建国哥,这……这是咋回事啊?” 村长李满仓最先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问向身边的江建国,声音都有些发飘。 他身为村长,自认是村里最有见识的人了。 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江建国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头猪的面前。 他伸出那双满是老茧和泥土的手,在那雪白的猪皮上,摸了摸,又用力按了按。 温热的,有弹性的。 是真的猪!不是做梦! 他又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着江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是哪来的?” 这个问题,和刚才林晚秋、周秀兰问的一模一样。 但从江建国的嘴里问出来,分量却完全不同。 这代表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最严厉的审问。 还没等江辰开口,旁边一直激动不已的老钱,就抢着回答了。 他以为江建国是江辰的长辈,连忙上前,把刚才对周秀兰说过的话,又添油加醋地,对着江建国,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 从钱厂长如何病危,到孙百草如何束手无策,再到江辰如何挺身而出,金针渡命,起死回生…… 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仿佛江辰不是个凡人,而是个下凡的活神仙。 周围的村民们,听得是如痴如醉,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 江建国和张桂芬夫妇,则是越听,心里的震惊就越深。 张桂芬是单纯的惊喜和后怕,她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地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而江建国,脸上的表情,却是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怀疑,不解,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骄傲。 他一辈子,都觉得这个小儿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是江家列祖列宗面前的耻辱。 他做梦都想江辰能有出息,能让他这个当爹的,在村里人面前抬起头来。 可他盼了二十多年,盼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没想到,就在他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这个最让他瞧不起的儿子,竟然以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所以啊,大爷!”老钱最后总结道, “您是不知道,我们全厂上下,有多感激江神医!这头猪,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等我们厂长好了,还要给江神医送大锦旗呢!” 老钱说完,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江建国的目光,从老钱身上,缓缓移回到了江辰的脸上。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了昨天晚上。 同样是这个院子,同样是这对父子。 昨天,是父亲拿着顶门杠,要打死这个“惹是生非”的儿子。 今天,是儿子用自己的本事,挣回了一头猪,挣回了全家人的脸面。 江辰看着父亲那张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个固执、严厉、爱面子的老头,其实比谁都希望自己能有出息。 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江辰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用一种平静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 “爹,这回,我没给您丢人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江建国的心上! 江建国浑身一震! 他看着儿子那坦然的目光,那淡淡的笑容,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竟然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一辈子要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骂儿子骂得最凶,却也把对儿子的爱,藏得最深。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一句“我没给您丢人”? 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了。 “哼!” 江建国猛地转过头去,用袖子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嘴里却发出了一声冷哼。 “有啥好得意的!不就是一头猪吗!看把你给能耐的!” 他嘴上骂着,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再也压抑不住,向上扬起的嘴角,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周围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谁看不出来,老江头这是高兴坏了,嘴硬心软呢! 张桂芬更是直接,她几步走到江辰身边,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的儿啊,你……你可吓死妈了!”她一边哭,一边在江辰身上拍打着, “你啥时候学的这本事啊?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救人那是好,可万一……万一有个闪失,可咋办啊!” 这是来自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担忧。 “妈,没事了。”江辰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道,“我有分寸。” 一旁的周秀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再看看院子里那头大肥猪,心里是五味杂陈。 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悔不当初。 她昨天还指着江辰的鼻子骂他是废物,要女儿跟他离婚。 结果今天,这个“废物”就变成了“神医”,还给家里挣回来这么大一份家业。 这脸,打得可真是啪啪响。 林晚秋走到江辰身边,通红着眼睛,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那一个温柔的眼神。 江辰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家,再也不会散了。 “好了好了!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村长李满仓终于找到了自己发挥的机会,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是大喜事啊!江辰为我们下溪村争光了!建国哥,桂芬嫂子,你们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他先是把江家一顿猛夸,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这么大一头猪,放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天热,容易坏。江辰,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李满仓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所有村民的耳朵,都一下子竖了起来。 第19章分猪肉,立规矩! 村长李满仓的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村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猪身上,转移到了江辰的脸上。 是啊,这么大一头猪,怎么处理? 在这个吃肉比过年还稀罕的年代,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就是一笔泼天的财富。 是留着自己家慢慢吃?还是卖掉一部分换钱? 要是卖,卖给谁?怎么卖?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邻里之间的矛盾和嫉妒。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刚刚“一鸣惊人”的江辰,到底会怎么做。 江建国也看向自己的儿子,他虽然心里高兴,但眉头却微微皱起。 财不露白,这么大一头猪,太招摇了。他担心儿子年轻,处理不好,会惹来麻烦。 周秀兰的眼睛里,则闪烁着精明的光。 在她看来,这猪是她女婿挣来的,那就是她女儿的。 最好是全部拉到镇上卖了换成钱,一分都不能给别人!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江辰开口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村长,又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眼神火热的村民,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头猪,既是财富,也是一个考验。 处理好了,他不仅能收获实惠,还能在村里彻底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处理不好,恐怕日后的是非就少不了了。 “这猪,当然是分的。”江辰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分?” 众人都是一愣。 “怎么个分法?”李满仓追问道。 江辰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爹娘,养我一场不容易,理应分一份。” 他这话一出,江建国和张桂芬都是一愣。 张桂芬连忙摆手:“儿啊,这是你自己挣的,我们不要……” 江辰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妈,这事您听我的。”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尴尬的岳母周秀兰。 “我岳母,帮我们拉扯小宝,也辛苦了,也该分一份。” 周秀兰没想到江辰会提到自己,顿时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晚秋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心里暖洋洋的。 他没有因为母亲之前的刻薄就记恨在心,这份胸襟,让她既感动又佩服。 “另外……”江辰的目光,落在了村长李满仓的身上,“村长为了我们村里的事,跑前跑后,也辛苦了。也分一份。” 李满仓完全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顿时喜出望外,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连连摆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做了点分内的工作……” 嘴上客气着,眼睛却已经在那猪身上打转了。 江辰没理会他的客套,继续说道: “最后,今天在场的乡亲们,都是看着我江辰长大的。以前我混账,没少让大家看笑话。” “今天,我江辰算是重新做人了。这猪,剩下的部分,就按人头,每家分一斤,算是我请大家吃个喜庆!” 轰! 江辰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引爆了全场! “什么?我们也有份?” “每家一斤?真的假的?” “天哪!江辰这是疯了吗?” 所有围观的村民,都发出了不敢相信的惊呼! 他们本来就是来看个热闹,顶多是羡慕嫉妒一下,谁敢想自己还能分到肉吃? 一斤猪肉啊! 那可是七八毛钱!还得要肉票! 现在,白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看向江辰的眼神,瞬间就从之前的震惊、羡慕,变成了狂热和感激! “江辰!你真是个好样的!” “我就说嘛!江辰这孩子,打小就仗义!” “以后谁敢说江辰半句不是,我第一个不答应!” 刚才还只是觉得江辰厉害,现在,村民们是打心眼儿里拥护他了! 一斤猪肉,在后世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这就是天大的人情! 江建国看着儿子这番安排,先是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他这个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懂得人情世故,懂得收买人心了! 用一头猪,换来了爹娘的孝心,岳家的体面,村长的支持,和全村人的口碑! 这笔买卖,做得太值了! “江辰,你……”林晚秋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有些心疼。 这么大一头猪,分来分去,自己家还剩下多少? 江辰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事,钱财是身外之物,人心,才是最要紧的。” 他压低声音在妻子耳边说道:“以后,我们家的肉,会多到吃不完。” 这话说得不大,却充满了无穷的自信。 林晚秋看着丈夫深邃的眼眸,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脸颊也微微泛红。 “好了!就这么定了!”江辰提高了声音,对村长李满仓说道, “村长,还得麻烦您一下,找几个人来帮忙,再拿个称过来,咱们现在就分!” “好说!好说!”李满仓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不仅白得一份肉,还能在村民面前落个好,这差事,他抢着干! 他立刻扯着嗓子,在人群里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劳力。 “赵铁柱!你,还有你!都过来帮忙!” 人群里,一个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的汉子,憨笑着走了出来,正是江辰的发小,赵铁柱。 “辰哥!牛!”赵铁柱走到江辰身边,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言语朴实,却充满了真诚。 很快,村里的会计抱着大杆秤来了,几个壮汉拿着刀和斧头,在江辰的指挥下,开始分割那头巨大的白条猪。 江辰的分配方案,也很有讲究。 给爹娘和岳母的,都是最好的五花肉和后腿肉,足足有二十斤。 给村长的,是十斤重的一条里脊。 剩下的,剔除骨头和猪头下水,正好还有一百来斤肉。 院子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满仓拿着账本,挨家挨户地登记,赵铁柱负责称重,江辰亲自操刀砍肉。 他的刀法,精准利落,每一刀下去,分量都八九不离十,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整个下溪村,都沉浸在一种如同过年般喜庆的气氛中。 家家户户的代表,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分到肉的人,对江辰千恩万谢,夸赞的话说了一箩筐。 没轮到的人,也眼巴巴地看着,生怕轮到自己就没了。 江家的院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江建国和张桂芬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指挥着一切,听着耳边一句句对儿子的夸赞,老两口的腰杆,不知不觉间,挺得笔直。 江建国更是破天荒地,从兜里掏出烟叶,给旁边的几个老伙计都散了一圈,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就在这时,江辰的目光落在了人群角落里一个瘦小身影上。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那堆猪肉,不停地咽着口水,却不敢上前。 江辰认得他,是村西头刘寡妇的儿子,叫小虎。 他心里一动,拿起一块带着脆骨的精瘦肉,冲着那孩子招了招手。 “小虎,过来。” 第20章一块肉,种下一份善缘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江辰的声音,聚焦到了那个角落里。 小虎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和胆怯。 他娘是刘玉凤,村里有名的寡妇。男人前几年去山里出意外没了,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因为刘玉凤长得有几分姿色,村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连带着小虎也总被其他孩子欺负,性格变得很内向。 “过来,辰哥给你肉吃。”江辰的声音放得很柔和。 小虎犹豫了一下,旁边一个妇人推了他一把:“傻孩子,江辰叫你呢!快去啊,有肉吃!” 小虎这才鼓起勇气,小跑到江辰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江辰笑着把那块至少有一斤重的瘦肉塞到他怀里:“拿回去,让你娘给你做顿好的,补补身子。” 小虎抱着那块沉甸甸的肉,小脸涨得通红,他抬起头,看着江辰,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谢辰哥。” “去吧。”江辰摸了摸他的头。 小虎如获至宝,抱着肉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有些触动。 江辰这小子,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还知道照顾村里的困难户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点头,觉得江辰这事办得地道。 然而,有人高兴,就有人不爽。 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 “哟,真是发财了啊,都开始当活菩萨了?怎么着,这肉是分不完了,还是看人家孤儿寡母好欺负,想收买人心啊?”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牛翠花抱着胳膊,一脸讥讽地走了过来。 她儿子王大壮被江辰打断了胳膊,她自己又被村长罚去扫牛棚,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刚才村里人跑来告诉她江辰家得了头猪,她还不信,跑来一看,竟然是真的! 眼看着自己恨之入骨的江辰家门口门庭若市,人人都在夸他,牛翠花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就是见不得江辰好! 村民们一看到是这个泼妇来了,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生怕沾上麻烦。 周秀兰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叉着腰就要骂回去:“牛翠花,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家女婿分肉,关你屁事!有本事你也弄头猪来分啊!” “我呸!”牛翠花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他江辰打断我儿子的胳膊,这事还没完呢!现在倒好,在这里装好人!我告诉你们,别被他骗了!这猪指不定是哪儿偷来抢来的!” 这话一出,一些刚拿到肉的村民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江辰眼神一冷。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搅屎棍。 他放下手里的刀,擦了擦手,慢慢走到牛翠花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牛大婶。”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你说我打断你儿子的胳膊,这事村长已经有了公断。是他王大壮带人闯进我家,意图不轨,我那是正当防卫。” “我呸!什么正当防卫!你就是个打人的凶手!”牛翠花不依不饶。 “好。”江辰点点头,“就算我是凶手。那你现在来我家,是想干什么?也想让我给你一顿‘正当防卫’?” 他的声音不大,但话里的那股寒意,让牛翠花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她想起了那天江辰动手时的狠辣,心里有点发毛。 但当着全村人的面,她不能怂。 “你……你敢!”牛翠花梗着脖子喊,“我……我是来要肉的!你们家分肉,凭什么不给我家?我儿子还伤着呢,正需要补补!”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江辰欠她的一样。 周围的村民都听得直摇头,这牛翠花,脸皮也太厚了。 江辰听完,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你要肉?” “对!必须给!还得给最大的一块!”牛翠花以为江辰怕了,气焰更加嚣张。 “好啊。”江辰点点头,转身走到猪肉跟前,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要给牛翠花分肉。 就连周秀兰都急了:“江辰,你不能给她!这个泼妇……” 江辰却没理她,他拿起刀,在猪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噌”的一声,剁下了一块东西,用一张荷叶包了,走到牛翠花面前。 “喏,给你的。” 牛翠花得意洋洋地伸手去接,心里还在盘算着这块肉怎么也得有三五斤。 可她一入手,感觉不对,轻飘飘的。 她狐疑地打开荷叶,下一秒,整个人都炸了。 “啊——!江辰!你个天杀的!” 只见荷叶里包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猪肉,而是一截血淋淋的猪尾巴! 送人猪尾巴,在这十里八乡,那可是骂人“滚蛋”的意思! “哈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 “牛翠花这是自取其辱啊!” “就是,还想要最大的一块,江辰给了她最‘长’的一块!” 牛翠花气得浑身发抖,脸涨成了猪肝色,她举着那根猪尾巴,指着江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江辰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眼神冷得像冰。 “牛大婶,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家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想从我这里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他上前一步,凑到牛翠花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回去告诉你儿子王大壮,让他老实点。再敢打我媳妇的主意,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胳膊了。” 牛翠花吓得一个激灵,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手里的猪尾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江辰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毫不怀疑,江辰说得出,就做得到。 “滚。”江辰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牛翠花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连滚带爬地跑了,那狼狈的样子,又引来一阵哄笑。 经此一闹,再也没有人敢对江辰分肉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现场的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了。 江辰继续分着肉,脸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煞神不是他一样。 林晚秋看着丈夫,心里又是后怕又是骄傲。她的男人,真的能撑起一片天了。 江建国一直沉默地在旁边抽着旱烟,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将一桩可能引来全村嫉妒的“祸事”,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收买人心的“好事”。 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等到最后一块肉分完,天也快黑了。村民们千恩万谢地散去,院子里只剩下了自家人。 江建国磕了磕烟灰,站起身,走到江辰面前,沉声说道:“江辰,你跟我进来一下。” 说完,他便背着手,率先走进了屋里。 周秀兰和张桂芬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江建国要干什么。 林晚秋担忧地看着江辰:“爹他……” 江辰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 说完,他便跟着走进了屋子。 第21章老爹的认可,长远的打算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 江建国坐在炕沿边上,没看江辰,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辰知道,自己今天又是打人,又是分猪肉,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以老爹这爱面子又保守的性格,肯定是有话要问。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着江建国开口。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烟草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 过了好半天,江建国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抬起头,一双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盯着江辰。 “你今天,到底想干啥?”他问,声音沙哑。 “爹,你指的是哪件事?”江辰平静地反问。 “哪件事?你还好意思问!”江建国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声音大了起来, “那是一整头猪!一百多斤!你说分就分了?你知不知道,就这头猪,能让你媳妇孩子吃上半年!你个败家子,你……” 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以前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江辰没有反驳,等他说完了,才缓缓开口:“爹,我知道你心疼。别说你,妈和晚秋她们也心疼。但你想过没有,这头猪,要是不分,咱们家能安安稳稳地吃下去吗?” 江建国一愣。 江辰继续说道:“我以前是什么名声,村里人都知道。今天突然得了这么大一头猪,您猜村里人会怎么想?” “他们不会觉得我江辰有本事,只会觉得我走了狗屎运,只会眼红,只会嫉妒。” “今天这家少个鸡,明天那家丢个蛋,他们都会怀疑到咱们家头上。到时候,咱们家就成了全村的靶子,天天不得安宁。”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江建国的心头。 他是个老庄稼人,一辈子在村里生活,太懂这里面的人情世故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江辰说得没错,要是不把这头猪分出去,他们家以后在村里,恐怕真的寸步难行。 看着江建国沉默不语,江辰知道,自己的话,他说到心坎里去了。 “爹,我把肉分出去,不是败家。”江辰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这是在花钱,买名声,铺路子。” “铺路子?铺什么路子?”江建-国皱着眉头问。 “铺我以后行医的路子。”江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行医?”江建国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你说啥?你会行医?就你那两下子……你别是今天救了个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在他心里,儿子能救活小宝,那是祖上积德,是土方子碰巧管用了。 今天在镇上救了厂长,更是走了大运。让他正儿八经地当大夫,那不是开玩笑嘛! “爹,我没开玩笑。”江辰看着父亲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 “小宝的急惊风,还有今天钱厂长的心厥,都不是碰巧。我是真的懂医术。” 为了让父亲相信,他接着说:“您忘了我给小宝开的方子?那字,那药材,是我能瞎编出来的吗?” “还有今天在镇上同仁堂,孙百草孙大夫,您知道吧?镇上有名的老中医,他看了我的针法和方子,当场就要拜我为师,您觉得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江建国彻底被镇住了。 孙百草的名头他当然知道,那是清河县都挂了号的人物。连他都要拜自己儿子为师? 这……这怎么可能? 可看着儿子那坦然笃定的眼神,他心里的怀疑又动摇了。 难道……这小子真的不是吹牛? “我把肉分出去,一是堵住村里人的嘴,让他们别眼红。二是让他们念我的好,承我的情。”江辰继续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我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又是给小虎肉,又是把牛翠花给怼了回去,就是要立个形象——我江辰,不是以前那个窝囊废了,我有本事,也讲道理,但谁也别想欺负我。” “有了这个名声,以后我在村里给谁看个头疼脑热,收点诊金,或者换点粮食鸡蛋,大家才不会觉得我是在骗钱,反而会觉得理所应当。” “爹,咱们家太穷了,小宝身体又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不能一辈子靠打零工过日子,行医,是我能想到的,最快能让这个家好起来的法子。” 一番话说完,江辰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知道,要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家人的支持至关重要,尤其是父亲这个一家之主的支持。 江建国低着头,又开始闷声抽烟。 这一次,他抽了很久很久。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林晚秋和张桂芬、周秀兰在外面听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江建国把烟杆子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 他走到江辰面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江辰的肩膀。 “你想干,就去干吧。” 他没说太多,但就这一句话,一个动作,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信了。 或者说,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江辰心里一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爹,谢谢你。” “谢我干啥。”江建国别过脸,声音还是那么硬邦邦的, “只要你别再像以前那样混账,能让你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比啥都强。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跟你娘呢。” 说完,他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父亲那不再挺拔但依旧坚实的背影,江辰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就是父亲,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心里却藏着最深的爱。 他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林晚秋和两位母亲正焦急地等着。看到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出来,气氛也不像要打架的样子,都松了口气。 “他爹,你们……”张桂芬小声问。 “没事了。”江建国摆摆手,看了一眼院子里剩下的大半扇猪肉,对江辰说:“这剩下的肉,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回自己屋了。 周秀兰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搓着手凑到江辰跟前:“江辰啊,你看这天都黑了,这肉……是不是该做晚饭了?小宝也该饿了。” “嗯,妈说得是。”江辰点点头,对林晚秋说, “晚秋,你去切几斤肉下来,再和点白面,今天晚上,咱们吃顿好的,猪肉白面饺子!” “哎!”林晚秋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转身就进了厨房。 周秀兰和张桂芬也跟着进去帮忙,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切菜剁肉的声音,充满了烟火气。 江辰看着这一切,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有家,有爱人,有孩子,这样的生活,真好。 他正准备去帮着烧火,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响了起来。 “辰哥!江辰哥!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娘……我娘她快不行了!” 江辰猛地回头,只见小虎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倒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