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她靠卖货发家致富了!》
1. 梦境桃林
花容月再次醒来,是被硬邦邦的木板床膈醒的。
睁眼后,望着周围干净到没东西又四面透风的屋里,怔了好一会儿。她只记得昨晚在作坊熬夜研究新的手工皂制作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哪里她都不知道,翻身下床。揉了揉被膈疼的后背,摸到了粗糙又喇手的布料,定睛一看,身上穿着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衣裙。
难道是穿越了?
花容月皱了皱好看的眉,出了房内。不大的院内,坐着个跟她穿着同样补丁衣裙的女人,头发用粗布盘起,别了根木制的素簪子,上面没有什么华丽的坠饰,再朴素不过。
许是听到了身后有动静,院落的女人停下手中清洗衣裳的动作,扭过头看见花容月慈爱的笑了笑:“月儿,你醒了?”
女人是花容月的母亲,姓苏,名媚扶
笑起来的时候苏媚扶眼尾间都是皱纹,脸色布满岁月的痕迹。花容月勉强扯了扯嘴角,嘴张张合合却未说出什么。
“你阿爹一早就出门种地了,锅里有阿娘给你留的蒸芋头。”说着挽了挽衣裳的水又道:“快去洗把脸吃饭。”
阿爹名叫花魄布
花容月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灶房。灶房比她刚睡醒那屋好一点儿,至少还有些锅碗和柴火。
揭开锅盖,里头是一碗用破了缺口的碗盛着的芋头,上面还有细细透亮的东西,看着像糖。花容月身上取起,端出了造访,走到了阿娘身边蹲下。
阿娘亦侧过头看来,花容月捧着那碗芋头开口:“阿娘,你也尝尝。”
苏媚扶手上有衣服还有水,用肘处轻轻推了推道:“阿娘吃过了,不饿。”
花容月心里泛酸,眼瞧着阿娘唇色泛白,刚刚明明对着这碗芋头咽口水,却说不饿。
“阿爹也吃过了吗?”
苏媚扶笑着应了声,花容月垂下眸子,都在撒谎。
这一碗芋头,像是全留给她的。
花容月拿起一块芋头咬了一口,唇齿间被芋头的绵软和糖的甜蜜侵袭,但花容月怎么尝都觉得苦。
只尝一块,就又放回了灶房的锅里。一碗芋头留给她一个人,要是全吃了不知道晌午和晚上还有没有的吃。
她现在清楚了一点,这个陌生的家里很穷苦。
又回到苏媚扶身旁,花容月想帮帮忙的,却被苏媚扶拦着不让。
只好作罢,于是四处转了转。出了院落的门,这里是十几户挨着的小村落,田地大致的连接围绕着一起,田埂间是一群穿着破布烂衫劳作的农户。
不知道那个是她的阿爹,不过花容月现在又清楚了一点,不仅这个家里穷,这个村也穷。
白天就这样混过去,苏媚扶洗好衣裳后便出去了,说去田间帮着阿爹干农活。让花容月自己留在家里守着,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花容月嘴角抽了抽。
不明白这家里有什么可守的,除了一些锅碗和破衣烂衫,还有膈人木板床...
天擦黑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才扛着锄头回来,花容月早就在灶房热好了晨起没吃完的那碗芋头,热饭的时候,柴火她都不敢多使。
晚饭间,苏媚扶瞧见那碗芋头,还责怪了花容月几句。不过花容月并未放在心上,三人平分着吃完了那碗芋头。
花容月眼瞧着,阿爹似乎寻常男子更消瘦。像是时常饥一顿饱一顿,面色蜡黄,唇瓣也泛白起皮。
许是在外劳作一天的缘故,除开刚才吃饭的间隙,几人时不时说了几句话。花魄布早早的就回了屋里,花容月视线顺着花魄布回屋的方向看去。
苏媚扶则是起身收起了碗筷,直到再花魄布消瘦的身影没入屋里关上门不见,花容月的视线才收回来。
苏媚扶手上正拿着三双筷子和一只碗,花容月走上前欲伸手将碗筷拿过来。
“阿娘,你跟阿爹辛苦一天了。这些我来做。”
“月儿孝顺”苏媚扶粗糙的手抚了抚花容月的脸,笑的慈爱。
花容月亦回了个笑脸,直接把碗筷搂过来。嘴上还赶起人来:“阿娘,你快回屋歇着吧。”
“若实在做不了,就放着。明儿晨起时阿娘来就做好啊。”苏媚扶现下确实觉得有些疲乏,再者早些入睡,也能抵消一些饥饿感。
花容月乖巧应下,苏媚扶笑了笑,伸手捋了捋花容月额前的细细发丝,拖着疲累的身子和神色进了屋。
屋内的油灯将花容月的身影映在光秃秃的墙上,随着油灯芯摆动,墙上的影子跟着摇曳,花容月眉头皱着,嘴唇狠狠抿了下。
随后,微微躬了下身子。吹灭了堂屋那残破木桌上的油灯,就着屋外撒进来的月色,抱着碗筷进了灶房。
就一个破碗,三双筷子。费了不了多大功夫,她属于是“瞎子”摸黑,但也做的利落,毕竟此时她正身处,吃不饱饭,穿不好看,连点个油灯都让她觉得奢靡又有罪恶感的穷苦人家里。
回到那间漏风的小破屋,花容月躺回了那张膈人木床。望着房梁发呆,肉眼可见上面还布满着扬尘和蛛网。
内心却又隐隐心事,眼下她更加确认自己是穿越了,总不能一堆人穿着破衣烂衫跟她玩儿角色扮演吧?晚饭间听的阿爹和阿娘闲话几句,说不知如今的域金国是何样貌。
本来她还诧异了下,后面想来,许是阿爹,阿娘未曾出过村子。
想她一个现代化世界的非遗手工传承人,就是熬夜研究个配方而已,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到了古代,穿越就算了,还穿在这么穷的农户里!
好在她有一技之长,既然穷,那就“咸鱼翻身”,不然迟早得饿死在这儿。
何况家里虽穷,可阿爹,阿娘却实实在在疼爱她。宁可多饿肚子,也要把吃的留给她,所以她也理当对阿爹和阿娘好,至少在域金国,在这个地方,阿爹,阿娘是她最亲近的人。
这样想着,带领全家翻身暴富的想法更加坚定和强烈。困意渐渐席卷,房梁上的蛛网愈发模糊,随之便沉沉睡去。
“叮!”
花容月身躯一震,意识穿透,一缕透明的魂魄从身体抽离,穿透薄雾来到了一处桃林仙境。
眼前的景色让她惊叹,依山傍水,十里桃林,如同神仙境地一般。
但是...花容月挠挠脑袋,略有疑问,她记得自己睡着了啊?这难道是梦吗?这样思虑着,周遭却刮起一缕风,瞬间无数花瓣随风而起,一些砸在了她的手上,花容月顺势捏捏,触感是那样真实。
难不成自己又穿越到什么地方了?这个想发才在心中燃起一半,只见刚刚被风吹起的那些花瓣不知什么时候将她周身围绕着打转。
随即一道空灵的青叔音响起,语气顿缓沉稳:“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时。“
花容月惊诧的四处转头:“谁?”
“不必害怕,低头看看身旁。”周遭再次响起这道声音,带着指引。
花容月虽疑惑,但还是低头看了看,心中依然维持着警惕:“是你在说话?”花容月指着周身围绕的桃花瓣问道。
“没错。”
“你认识我?”疑问得到肯定的回答,花容月又再次询问,刚刚那句“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时”听着就像是早就认识她,并且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而“他”却未回答,只低吟浅笑了两声:“你当醒来了。”
花容月眉头皱的紧,听得一头的雾水,这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呀?正当她想继续开口问两句时。
突然旋起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睁不开眼,周身围绕的花瓣竟有无数砸进身体,与之融合,花容月被这强大的张力牵扯,屁股狠狠的撞在了地面上。
疼的她龇牙咧嘴,饶是她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忍不了了,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又莫名遇一男子说些听不懂的话,现在还莫名的被一阵强风吹倒在地。
花容月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揉着屁股,没好气的对着周遭的空气质问:“喂?!你究竟是何人?”
周围静了会儿,没声儿。花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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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的伸手胡乱拍打周身的桃花瓣:“为何将我带来这里?为何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而这时周遭的花瓣瞬时泯灭,彷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消散不见。
而天空之上,再次响起那道青叔音,悠远绵延:“谜底需你自身揭晓。故人,我们自会再见。”
话音尾落,四处静了下来,此刻只有这让人觉得享受的桃林仙境。然花容月却再没了观赏了的兴致。
眼瞧着心情就不是很好,正想着怎么从这桃林仙境回去呢,耳边却又响起“叮”的一声。
不等花容月反应,又一道声音接踵而来:“已开启任务和副本!!!”
这声音听着奶不叽叽的,像个小孩子?经过刚刚那一遭,花容月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惊恐,只是懒洋洋的问:“小屁孩儿,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主,请叫我万能小灵通。”
花容月有些好笑,这听着还不服气?但花容月懒得理这些,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明日还得与阿爹,阿娘商量买卖的要事。
“你干嘛来了?”
“本灵通已悉知小主要做笔大买卖,开创致富之路,所以来给小主送温暖来了。”
送温暖?她正愁手里穷的张不开锅呢,家里啥都没有,连做手工皂的模具什么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弄,这小灵通这么说,倒是勾起她的一点兴趣。
“说说看。”花容月插着腰,饶有兴致的这么问了句。
“小灵通先带小主了解任务与副本。”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灵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听它讲话,总会觉得在这异能世界找到故人的感觉。
花容月点点头,等着小灵通往下讲。
“首先第一个要讲的是任务!”小灵通张嘴激昂,花容月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结果只听见小灵通清清嗓子,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这个得小主自行探索,一切自有定数。”
花容月差点气背过去,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刚刚那神出鬼没的男子...似乎也说了这样的话,大致意思都差不多。
花容月晃晃脑袋,还是先听听副本是什么吧。
“副本呢?”
“副本也就是小主即将要做的事情。”
‘创业暴富?”
“没错!”小灵通语气畅快。
花容月扶额,这用它来讲吗?这本来也是她要做的事情。
“不过...”小灵通语气顿了顿又道:“任务是小主必须要做且要完成的事情。”
“副本就不是了?”花容月没好气的这么说了句,眼下没有什么比赚银子和不饿肚子更要紧的事了。
“主为任务,次为副本。小主,小灵通已为你绑定生产系统,用作手工皂产量用,当然也可以生产除手工皂以外的物品。”
!!!这么好?!花容月眼前一亮:“那制作材料和工序都能一起搞定了?”
本来明日她还打算出村去寻找手工皂需要的材料呢,现在有了生产系统,不省事多了。
“不能,本系统为初级,只能产量和一些用具,用具则需要小主将图纸画好,并用意念传输即可!初级系统附带储存空间。”
花容月眼里的光灭了大半,搞半晌前奏不还是得她亲历亲为吗?算了,细想想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用具和产量方面她无需操心。
“温馨提示!随着系统升级以及小主主要任务的谜底逐渐揭开,蛰伏的危险也会接踵而来,小主要时刻小心哟~”
“且越往后会越困难!小主背负的东西自然会更多!若小主没有疑问,小灵通即刻送小主离开这里。”
这话花容月听着心里隐隐的不适,但先离开这里,改善家中现状才是她当下要做的要紧事。
“行吧!你说的我已知晓,先送我离开这里。”
“好哒!”
花容月满意的点点头,顷刻间,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的重力牵扯,似被什么高高举起又重重砸向地面,而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2. 十里瘴
准确来说,灵魂是重新被砸进身体里的,并且很用力。
灵魂与身体融合一瞬,花容月身子一抖,并着无形的巨力,摔下了床。再睁眼,纯是被疼醒的。
花容月揉着后背和屁股,此时外头天色已然见亮。定睛一看,原本就破旧的木板床,床尾的一脚却断了一只。
捡起断在一旁的床脚,气的她直直叫骂:“你是什么小灵通!?改叫大力士得了!你陪我床脚!!!”
还嫌这个家里不够穷吗?断了一只床脚犹如雪上加霜啊!!!花容月抱着断掉得床脚欲哭无泪,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而房门在此时被敲响。
只听见三声叩门的声响,花容月回过头,随即门外便传来苏媚扶的声音:“月儿,你醒了吗?”
花容月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朝着门边走去,取下门栓,拉开了木门。与苏媚扶四目相对。
“阿娘,何事啊?”花容月扯起一丝笑,乖巧的问道。
苏媚扶神色自若,只浅声道:“方才阿娘起身,经过你房门。听见你在屋内自然自语说些什么,便来问问。”
花容月听完面色僵了下,许是刚刚骂小灵通被听到了,好在阿娘并没有听清在骂什么。
“那个...是我在说梦话呢。”
苏媚扶点头,似是信了。余光一撇,瞧见花容月手中断掉的床脚。
“咦?这是...?”
顺着苏媚扶视线看去,瞧见自己手中的床脚,花容月解释:“我昨夜睡觉不老实,有些梦魇。许是梦中挣扎滚落床下时,不小心把床尾的一脚压折了。”
说完对上苏媚扶的眼睛,只是她眼中并未有责怪之意,而是满满的担忧,伸手将花容月往跟前带了带,轻柔的抚她的脸:“好端端的怎么梦魇了?可有摔到什么地方?”
苏媚扶将花容月的身子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赶快进屋去,让阿娘好好看看。”
“阿娘~放心,我好着呢。”花容月顺势攀上苏媚扶的手臂,语气带着点儿撒娇,宽慰着苏媚扶。
“真不要紧?梦魇可要阿娘寻村里的神婆子来瞧瞧?”虽听见女儿这样说,但苏媚扶还是不太放心。
“不要紧~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也算不得是梦魇,不必寻神婆子来瞧的。”说罢,花容月又看回手里断掉的床脚:“只是这...”
瞧见花容月面色有些愧疚之意,苏媚扶柔声宽慰:“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原是这床榻年久失修,叫你阿爹修补好就是,月儿没伤到便好。”
花容月听得感动,她的阿爹,阿娘怎会这般好?损坏了东西不是责骂,而是关心她伤没伤到。
自然也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阿爹,阿娘过上好日子。
‘现下才卯时,你梦魇醒得这般早,可要再去睡会儿?”
花容月摇摇头:“阿娘,我有些事要与你和阿爹说,怎的没见着阿爹?”花容月伸长脖子四处瞧了两眼问道。
“你阿爹起的早,估计又是到田地看庄稼去了。咱这破落村穷苦,一户人家就分这么点庄稼地,还要靠老天爷给口饭吃,你阿爹最是要紧这个。”
也是,这村子每家农户够穷了,一年到头的辛苦就为这么点粮食,要是没了收成,一家老小不知更要苦成什么样子,可不得看勤点儿。
“你方才说有要事讲,怎的不接着说了?”苏媚扶问。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们说,我想出村子去寻些艾草。”原本想说的创业致富计划,被花容月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阿爹不在,那便等晚些时候再说吧,今日她还得去寻制造手工皂的原料呢。
听完苏媚扶脸色严肃的几分,拉着花容月的手,嘱咐:‘要出村子也行,但切记不可走出三里地远。”
“为什么呀?阿娘?”花容月不明白,都出村子了,还要限制范围?
“这附近有瘴气,变幻莫测。瘴起时泛迷雾,绵延十里,也称十里瘴。”
“十里瘴?”花容月看向苏媚扶。
苏媚扶点点头,继续讲道:“正是,此雾瘴起时毫无章法,听你阿爹说,前些年间村里一小子不听劝诫,出了三里地,不料正是日照当头,却泛起了大雾,此雾迷人方向,乱人心神。”
“等后来寻得那小子时,人已晕倒在离村子两里地一处山沟里,回来后人是清醒了,但似乎吓傻了。”
花容月听的后背冒冷汗,心里也燃起警觉:“这般厉害吗?”
苏媚扶拍拍花容月的手,花容月心下安定不少:“所以,一定要切记阿娘嘱咐你的话,记下了吗?”
“记下了。”
苏媚扶满意的笑笑:“那阿娘先去做饭食,你若不睡了,且去梳洗装扮。一会儿阿娘还得去地里跟你阿爹忙活呢。”
眼瞧着苏媚扶转身要进灶房,花容月赶忙开口:“那你跟阿爹不在家屋里吃了?”
苏媚扶摇摇头:“一会儿将吃食捎去地里就是。”
闻言,花容月没在问了,苏媚扶则进了灶房忙了起来。转身花容月去了院里,院里一角有一处水缸,直接照着水面理弄起头发来。
伸出双手,将水拨弄掌心,随意的往脸上糊糊。抬手就着粗布的袖口擦擦脸上的水珠,就算是梳洗好了。
苏媚扶将吃食弄好,就扛着锄头到田间去了。临出门前,花容月还特意瞧了眼苏媚扶,见她怀中真放着吃食,花容月才放心了几分。还以为阿娘又要骗她,跟着阿爹一起饿肚子。
今日,锅里蒸的不是芋头,而是几个红薯。花容月拿起一个就咬了口,绵软清甜,十分好吃。
再出门时,已过了辰时半晌。好在屋里有竹篮子,还有镰头,取好这些,将房门掩好落上栓子,便朝着村口边去。
村子里的人,躬身低头,在田间劳作着,并没有注意到花容月出了村子。
村外的空气彷佛与村子里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自在感。外头的景色也十分养眼。
“这破落村人穷地穷,不想村外景色竟如此养眼。”花容月向前走着,瞧着眼前的场景,嘴中也不免要感叹几句。
此外不似密林般,树木紧紧相拥,稀攘开来,日光穿透树枝枝叶,每处日光照向地面都那般恰到好处,脚下青葱翠绿,野花遍地,时不时杂草枝叶穿插其中。
苏媚扶的嘱咐在花容月脑子里牢牢记着,饶是被这外头的景色吸引,也断不敢出了三里地。
毕竟听阿娘说起这十里瘴,觉得怪异又危险。
眼下要紧的是寻些艾叶和其它用料,好在这外头的物质富足,走了段路,爬了几个矮脚坡,便寻得不少艾叶。花容月高兴的不行,一下忘记了时辰。直至日阳有逐渐萎落之象,花容月提着满篮子,就要往破落村折返。
沉浸在收获不少的喜悦,丝毫没注意身旁不远处泛起了雾。而一身着战甲的长发男子,骑着一匹黑马,不知何时,闯进了十里瘴。
早已在十里瘴内,盘旋已久。
马蹄来回哒哒的步子,暴露出此刻男子与马匹的焦灼与慌乱。忽然十里瘴里传出马儿啼叫的声音,像是在迷雾中碰撞到了树干,引入花容月耳中。
脚下步子一顿,扭头向身后望去。这才瞧见身后泛起大雾,已绵延致脚前一寸,心中泛起警觉,难道这就是阿娘说的十里瘴?
想着,花容月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瞧了两眼,似乎这雾就在脚前一寸不动了?随即想起阿娘嘱咐的话,此刻她身处的应当是三里地,十里瘴蔓延不到的地方。
然这时,十里瘴里马儿啼叫的声音,再次穿透大雾。花容月站在原地没动,却朝着传出声音的十里瘴方向望去,心下想着,莫不是有人误闯了十里瘴?为何十里瘴里有马儿的叫声?
于是朝着雾里大声唤着:“雾里可是有人?”
听得外头有一女子叫唤,令无城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儿也不再乱串,回应道:“正是!不知如何闯入这迷雾之中,竟被此雾盘困多时,不得脱身。姑娘是何人?为何在此?”
还真是有人闯入了十里瘴,不知怎的。花容月忘却了回村的要紧事,竟然站在三里地内与雾中的男子对起话来。
“我是这附近的农户,出来寻些家用之物。”
闻言,令无城心下涌入欣喜之色:“姑娘既是附近居民,想必知晓此雾破解之法!?”
这...!花容月想来,饶是她知晓十里瘴的厉害,也是从阿娘口中得知。可破解之法,她并不知晓。
“抱歉,这位公子,我也不知此雾破解之法。”花容月略表歉意,有人被困,她自然想帮人摆脱困境,可她有心无力。
令无城心下以为擅闯了人家的地境,不想说出破解的法子,赶忙道:“姑娘,在下无心闯入此地,还请姑娘助我脱身,在下感激不尽!”
花容月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不是她不想帮,是她帮不了啊。
“这位公子,此雾名为十里瘴。乃是禁地,饶是我等居民也不敢乱闯,更别提破解之法。”眼瞧着暮色渐晚,须得回村,以免阿爹和阿娘担心。
“抱歉,我得回村了。”说完,花容月转向要往村口折返。
令无城站牵着马,站在十里瘴里也不敢擅动,听见花容月要走,有些急切道:“姑娘!姑娘今日若助我脱身,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报答姑娘!”
鬼使神差,花容月停下脚步。道德与理智在作祟,可想起阿娘的嘱咐...此雾凶险,阿娘说过有人闯入十里瘴后疯掉的,若是不救这男子,是不是也会像阿娘说起的那个人一样呢?可若是要救,将自身置地危险不说,那要使什么样的法子去救他?
花容月踌躇在原地,身后却是令无城一遍遍的呼唤,由期待到失落。
最终,理智还是拧不过道德!花容月将篮子和镰头搁下,谁叫她人美又心善呢?
转过身又冲着雾里唤道:“你且等着,我想法子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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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已经走掉的人,此刻又在与他讲话,令无城原本打算乱杀乱闯出去。听得刚才那道熟悉的声音,眼里重新染上欣喜之色。
“是你吗姑娘?你又回来了?”
不知道这男的在高兴什么,十里瘴这么危险,反正她是高兴不起来。
心下却琢磨起法子。
“姑娘?”令无城试探性的又喊了声。“姑娘若是觉得危险,保重自身便是,在下想法子杀出去就是!”
张嘴闭嘴的打打杀杀,难不成是个士兵吗?正烦着呢,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的喊着。
“闭嘴!”
被花容月这么凶巴巴的喊了句,令无城当下就禁了声。乖乖站在雾中等着被救。
望向三里地前的十里瘴,花容月想起苏媚扶的话,说此雾迷人方向,乱认心神。变换莫测,毫无章法。
可如何要做到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也能救出雾中的男子呢?花容月闭上眼冥想,动用起智慧的大脑。
迷人方向难道是指,雾起时抬头不见人,伸手不见五指吗?却能靠声音勉强辨别方向,难道说此雾如同“障眼法”一般?看不见路,就找不到方向?
那乱人心神呢?难道是指人在陷入困境后的恐惧?支配心智,丢失了清醒与冷静,在恐惧的支配下,毫无章法的乱串?稳不住心神,难怪会乱人心神。
这便是了,可变幻莫测,毫无章法又是指什么呢?若是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闭着眼一直朝这个方向走,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他?只要沉稳冷静,是不是就可以定住心神?
再出十里瘴的话,寻着进雾时的路,丝毫不改的原路折返,应当可以走出来。
心下暗暗确定,花容月再次朝雾里唤着:“等会儿我俩都同时出声,好辨别方向。然后我们各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拢,记下了吗?”
“记下了!”令无城亦大声回应。
“好,那照着我的法子开始做。”
花容月走出了三里地,踏进了十里瘴的雾中,脚刚踏进一只便被雾包裹得看不见。这般厉害,花容月不禁咽了下口水,但还是硬着头头皮朝雾中走去。
两人分别你一言我一句,“公子你在哪儿”“姑娘你在哪儿”雾中两人都看不清方向,就这么靠听着对方的声音慢慢靠拢。
花容月闭着眼睛稳定心神,令无城则是闭上眼仔细倾听花容月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人走一步就睁开眼看一看,眼前全是迷雾。随即又再次闭上眼喊话,听声音辨别方向。
两人丝毫没注意,各自腰间隐隐闪现一枚玉佩。似乎是越靠近,两人腰间的玉佩像是磁石般,之间有着强大的牵力,隐隐闪现的玉佩周遭泛起的白光也越发激烈。
而十里瘴也随着两人不断的移动,逐渐改变了方向。方才花容月所处的三里地,已然被迷雾侵袭。
再次停下睁眼后,花容月隐隐发觉不对劲。理当越来越近的两人,耳中传入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远,花容月朝身后望了望,放在她放篮子与镰头的三里地,全然不见。
花容月心下大惊,难道说,随着两人的移动,迷雾中的方向也会改变吗?
想着,花容月立马叫住了令无城:“你先站在原地别动,十里瘴的方向似乎改变了,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令无城也察觉到两人距离便远的状况,不想这十里瘴如此厉害。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你且继续站在原地喊话,我寻你声音,向你靠拢。切记你不要再动!”
“好!我记下了!”令无城大声回应下,就真的站在原地没动,按照花容月的话,不断的喊话,给花容月辨别方向。
她想,既然两人一起动,十里瘴会发生变化,那一个人呢?花容月寻着声音一步步靠近,似乎这个法子可行,能感觉到离他越来越近。
花容月心下染上欣喜,眼瞧着就要寻到他了。就在迷雾中两人距离只有几步之遥时,花容月还闭着眼往前靠近。
忽然花容月腰间泛着白光的玉佩,泛出一道刺眼的强光。花容月察觉到,不等她睁眼瞧一番,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点点力量往前一扯,接着花容月撞进了一道宽厚又结实的胸膛,男子灼若的气息包围她的周身。
令无城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扶住了花容月的腰身,将她稳稳扣在怀里。而在两人撞了个满怀后,彼此腰间隐现的玉佩紧紧贴合在一起,白光逐渐削弱,随即再隐匿不见。
两块玉佩贴合在腰间消失后,十里瘴像细沙一样散开,逐渐消散。能清楚的看见一高一低的两人在林间山野相拥。
花容月抬眸向上望去,而令无城则亦垂眸看下,四目相对,花容月先羞红了脸。因为此刻,她瞧见,在眼前的是怎样一张好看到惨绝人寰的俊脸。
令无城亦因花容月的容颜征了神色。
花容月泛起傻笑,心里惊叹三连。她置身险地救下这样的美男子,倒也不亏!值了!
3. 故人再遇
垂涎美色还不够,花容月直接上手摸起来了。虽然掌心每到一处都隔着战甲,但她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男人强壮又张力,且又精干的身躯,妥妥一个练家子,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令无城被这身上到处游走的手扯回征住的思绪,意识到还互相抱着,一个大男子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姑娘...我们还要抱多久?”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容月清醒过来,瞧见自己正半个身子依偎在人家怀里,脸还贴着人家的胸膛,还毫无形象和规矩的泛着花痴。
不过一瞬,花容月弹似般的脱开了这份怀抱,细软的腰身在令无城掌间一空。倒让他心里生出丝别样的滋味,空落的掌心藏匿在身后,手指来回在掌心摩擦,感受还遗留下的那般柔软的触感。
花容月朝后退了几步,与令无城拉开了些距离,眼睛却向别处看去,两人都明白此刻彼此之间诡异的氛围。
令无城虽也感到些许羞涩,但到底是男子。且此时站他眼前的人救了他,于是他躬身抱拳对着花容月行礼。
“在下令无城,多谢姑娘方才舍命相救。”
花容月偏头看向令无城,这般行礼倒让她更有些不自在了。便又朝他上前走了两步,姿态随意,双手扶起他躬下的身子。
“我人美心善,无须言谢。”
这等言论倒让令无城觉得诧异又新鲜,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与京中那些寻常或官宦家的姑娘,小姐不同。不过这话却也合情合理。
“敢问姑娘芳名?”
“花容月。”
令无城在嘴中细细呢喃这三个字,便语出惊人:“原来是花姑娘。”
“......”
花容月嘴角抽了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她不想应下这个称谓,便随意扯了个话茬儿出来,瞧得令无城身穿战甲,腰间佩剑,便问:“瞧令公子这身装扮,倒像是行军打仗之人。怎的来到这偏野之地,还误闯了十里瘴禁地?”
令无城眸中快速隐晦掉一抹异色,神色泰若,话语简洁。既说明了误闯禁地的缘由,又丝毫未暴露军机秘要。
“原是随军返京,不想眺望得远处如此美景,一时神往便...”
花容月点点头,此处破落山村外,景色的确迷人雅致,饶是她出村寻艾叶时,也神往了许久。
“只是军中军纪当严,公子擅离。不怕被军法处置吗?”
没想到花容月会这样问,令无城愣了一瞬,到不以为意:“左不过扣些军饷被斥责一番,再不济就挨两鞭子。”
花容月挑眉,军法森严,这人居然毫不在意,语气这般轻佻。
罢了,刚刚救他费了些时辰。花容月抬头看看天,已经擦黑了,得赶快回村子,不然阿爹和阿娘该担心了。
“公子既已脱身,那我便先告辞了。”花容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到底是算得是救命恩人,令无城早瞧得花容月穿着装扮似清贫穷苦。却也不问他要些谢礼?
“花姑娘。”令无城叫住了她。
花容月脚步一顿,她虽很不满意这个称呼,还是转身看去:“公子还有何事?”
令无城走上前两步,从身上取下一枚玉色系的玉佩,上面吊着黑色得穗子,玉佩方方正正,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
“这枚玉佩赠予姑娘,若日后来京中或是遇到要紧事,可凭此玉找我。当时答谢姑娘救我的一点谢礼。”
花容月原想拒绝,可玉佩却先一步放在了她手上。
“还请姑娘收下。”
令无城瞧着眼前的人儿,哪怕不留下这玉佩,去当铺换些银子倒也能改善她的生活,即便没用这玉佩,若她有困难,他也一定会鼎力相助。
左思右想,加之她得赶紧回村。便收下了。
“多谢。公子也快回吧,天色渐晚,这十里瘴变幻莫测,若再着了道,那便不好了。”花容月颔首微微一笑:“告辞。”
随即走向方才被十里瘴淹没得三里地方向,弯腰捡起竹篮子和镰头,便朝着村口而去。
令无城站在原地,望着花容月得背影,直到再瞧不见。方才回神,取而代之是一贯清冷与寒气,随后翻身上马,朝反方向离开。
就在两人都离开这里后,方才消散的雾又缓缓冒出聚拢,而在雾中显现出一个人,雾气环绕瞧不清脸,却瞧的此人一袭仙风白衣,声音似像老者。
只见此人在雾中缓慢开口,沉稳幽静:“千年等故人归,想必就是你们了。”
而后,雾又散去。雾中的人也消失不见,只留漆黑静悄的夜空与山林一阵苍老爽朗的笑声。
花容月紧赶慢赶,赶回村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还有些月色,不然真看不见眼前的路。
两只脚和身子刚踏进村子里,忽的跟前串出来一个人,这人手里还拿着一火把。花容月受惊不小,连连往后栽了几个踉跄的步子,手中装满艾叶的竹篮子差点滚落在地。
等稳住身形,花容月就着那火把的光瞧清了这人的脸,一男子,正傻呵呵的笑呢。
这...花容月细细一想,这人难道是阿娘说的被十里瘴吓傻那小子?
原是村子里的人,花容月放下心来,主动朝这傻小子走近,问他:“你叫啥名字?”
傻小子又傻呵呵的笑了几声,嘴角还淌着口水,说话也憨憨的:“花吏茂”
“你也姓花?”接着花容月又问:“天色这般晚了,你在村口做什么呀?”
“寻...寻你。”说完,花吏茂又傻呵呵的笑起来。
“寻我?”花容月正诧异怎么回事呢,这时不远处乌泱泱的一圈人,举着三四个火把朝村口这赶来。
很快这群人就到了村口,在正中间是花魄布,一旁跟着的则是苏媚扶,身后是破落村的村民。
苏媚扶一脸的焦急与担忧之色,花魄布脸色不太好,但眼中却也流露着担心。
瞧见花容月与花吏茂站一块儿,苏媚扶赶忙上前拉着花容月就细瞧了一番,语气责备,但能听出苏媚扶隐隐的哭腔:“你这孩子,说是出村寻些艾叶。怎的天色这般晚了才回来?阿爹和阿娘担心死了。”
见苏媚扶担心的快哭了,还有这么多人来找她,花容月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心软去救那男子,也不会耽搁了时辰。
花容月拉着苏媚扶的手,又上前走了两步到花魄布跟前,来回看了两眼。
先喊了声阿爹和阿娘,然后乖乖认错:“原是寻些艾叶就早早回村的,不料外头物足富美,太高兴一时就忘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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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让阿爹和阿娘担心了。”
花容月随意便了个借口,并未将她踏足十里瘴救人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回的晚了,阿娘就担心成这样,若是将实情告知,只怕更会让阿爹和阿娘担心。
晨时,苏媚扶将吃食弄好,便去了地里。将花容月要出村的时告知了花魄布,好在苏媚扶再三嘱咐过花容月,听闻后花魄布倒也没说什么。
本以为寻些艾叶费不了什么时辰,苏媚扶以为晌午头子花容月早就在屋里了,却不想日落十分她跟花魄布回家时,屋里漆黑一片,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起初还想着是不是这丫头到村里乱串去了,寻了一遍却不见人影。而村里的村民也自发跟着苏媚扶寻人,中途有人提及,是不是花容月出村时误入了十里瘴,寻些艾叶不过些许时辰,何至于天快黑了还不见回来。
这一说,苏媚扶慌了神。便于花魄布和村里的人往村口赶来,打算出村寻人。只是不知花吏茂这傻小子怎么先他们一步走到了村口,想来是无意间听到了村民之间的对话。
“告诉阿娘,你可有踏足十里瘴地?”苏媚扶神色严肃的询问。
花容月心下还是一惊,但嘴上却道:“阿娘,我没有!你的话女儿牢牢记着呢。”
“真没有?”苏媚扶显然不是很相信。
花容月强壮面色自若,苏媚扶盯得她有些后背发凉。再盯下去,就要露出破绽了。
于是赶忙转移话题,抱着苏媚扶撒娇:“阿娘~真的没有。天色这般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女儿肚子好饿。”
这便是苏媚扶的软处了,花容月一撒娇,她便什么都依她了。
“罢了,月儿既说没有踏足十里瘴,现下又平安回来,那便回屋去吧。”
花魄布站在中间,说道。花容月心里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太深究。
而当中一村民亦开口:“花老兄,既然寻得你家姑娘,那大家伙儿便先回了。”
花魄布颔首道谢:“有劳各位,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大家同是破落村的人,互帮互助也是应当的。”这村民说完,大家伙儿就各自离开了。
花吏茂也傻呵呵的跟在这群村民身后离开。
花容月对着这些村民的背影挥手:“谢谢各位父老乡亲!”
等她把手工皂做出来,你们人手一块。花容月这样想着。
随后,花容月提着竹篮子,跟着苏媚扶和花魄布一同回了屋。
*
令无城骑马赶了半程的路,才与赶来寻他的下属汇合。
远远瞧见令无城骑着黑马绒戟驶来,楚上居下了马匹,领着手下的士兵等在原地。
令无城在快接近楚上居一行人时,放慢了速度。令无城骑着绒戟慢慢停下,却并未下马。
楚上居赶忙领着身后众人,单膝下跪抱拳请罪:“上居来迟了,还请将军责罚。”
令无城牵着马绳子,绒戟脚蹄子在原地来回踱步。他面色清冷威严,冷声道:“此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我等须尽快回京,一切事宜且等回京述职再细细详谈。”
“是。”楚上居应下,也翻身上马,令无城骑着马匹疾驰在前,楚上居一行人则跟着身后。
一行人骑马而过,给泥泞的路面留下深深的马蹄印。
4. 担忧
进了院落,花容月将镰头放回了原处,装满艾叶的竹篮子提到了堂屋。花魄布先进了堂屋坐着,苏媚扶则是去灶房端了吃食来。
放下竹篮子,花容月在花魄布身旁坐下。顺势瞧了眼花魄布,他坐着却佝偻着背,身上穿得破烂又简薄,面色不似寻常人那般光洁和好神色,到差了许多。
苏媚扶只端了个破碗出来,依旧是些红薯。里头有几个晨时花容月没吃完的几个,这会儿看着又添了些新鲜的进去。
苏媚扶坐下后,伸手捡了个上头最新鲜的红薯递到花容月面前:“方才不是说饿了?快吃些垫垫肚子。”
瞧着阿娘慈爱又笑弯了眉眼的模样和阿爹佝偻的身子,花容月心里有些泛酸。伸手接过后在手中将红薯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了苏媚扶和花魄布。
“阿爹和阿娘先吃吧。”
苏媚扶与花魄布对视一眼,相即欣慰的笑了。
“月儿孝顺,你也快些吃,别饿着了自己。”花容月这样懂事孝顺,将苏媚扶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花魄布话虽少些,可也实打实疼爱花容月,眼里也满是欣慰。
花容月乖巧的伸手去拿红薯,并未选择那新鲜的,而是挑了个晨时剩下的红薯吃。特意将新鲜的留给阿爹和阿娘吃。
一口咬下去,还是那般绵软清甜。眼下手工皂的一些大致原料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只是一些用具还须画图纸传入系统制作,晨起时花魄布不在,花容月便将创业这个计划搁置了。
这会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正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花容月讲嘴里的红薯咽下,抬眸先看了眼苏媚扶,而后再看了眼花魄布。心下生出几分紧张,也不知这想法说出来,阿爹和阿娘会不会同意。
压下心底那几分紧张,思轴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阿爹,阿娘,我有件要紧事想跟你们说。”
苏媚扶和花魄布纷纷看向花容月,瞧花容月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媚扶问:“何事啊。月儿?你且说就是。”
花魄布也在旁边点点头。
花容月搓了搓发汗的掌心,随即才缓缓开口:“阿爹`阿娘,我想去京城做生意。”
这话说出口,花容月又紧张起来。眼睛都没敢看苏媚扶和花魄布。
花魄布看不出什么神色,倒是苏媚扶有些吃惊。两人对视一眼后,苏媚扶怔怔的问:“你这孩子莫不是在说些胡话?你自小便长在这破落村里,村子都鲜少出,何况是京城这般遥远之地?”
“阿娘,我不是在说胡话。”花容月有些无奈。
“可...可若是做生意,须得有经商头脑,你可有一技之长?再则...”苏媚扶又看了看花魄布,语气有些窘迫“咱家里穷,我与你阿爹就靠那点儿田地,养活咱三人。日子还照样穷苦,京城路途遥远,若是要做生意也须得大把的银子,可我与你阿爹...”
听出苏媚扶话里的意思,花容月赶忙道:“阿娘,这些你都无须忧心,女儿会想办法的。”
等入夜睡时,她就把小灵通唤出来,问问看若是在图纸上画个银子的样子,能不能也产出银子来。
“而且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苏媚扶不解的问:“什么呀?
“手工皂!”
说这话时,花容月眼里都亮晶晶的,不过转头苏媚扶一句话就给花容月浇得透顶。
“那是啥皂?”
“咳咳...这个等我造出来时再跟阿爹和阿娘解释。”
“你何时学会了这些的?”苏媚扶有些意外,不知自己女儿怎么说些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她一个现代古法手艺人当然会了,然而她居然忘了此时是另一个时代。花容月眼珠子转转,随意就编了句话:“在书本上看到的...”
听完,苏媚扶点点头。并未存疑,早些年间,村里来了位游学先生,因着村子里穷苦,村里的孩子都没上过学,这位游学先生便在村里留了几年。
天明时,村里的农户照旧去地里干活,而一些孩子就跟着这位游学先生学些知识。当时村里的人对这位游学先生很尊敬,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人就突然消失了。就像忽的人间蒸发一般。当时村里的人还在村里四处以及村外三里地找了许久,却也不见人影,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时间太久,苏媚扶都差点忘记这茬儿事了。
未见苏媚扶与花魄布松口,花容月又撒起娇来,苏媚扶最是吃这个。
“阿娘~你便答应女儿吧,女儿如今长大了,瞧不得阿爹和阿娘如此辛苦,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扯着苏媚扶的手撒娇还不算,干脆就过去把脑袋埋在苏媚扶颈间来回的蹭。
“阿娘~女儿是认真思量过的,若是真能赚些银子。阿爹与阿娘也能少些辛苦不是?”
何况这村子,这家里实在是穷得慌,她要不去想法子翻身,真得饿死。
苏媚扶最是吃不得花容月撒娇,方才心就有些松软了。现下心里更是柔软的不行,女儿有想法做娘的本不该反对,理当支持。
只是京城路途遥远不说,也是在担心路途上的危险。若没有马车,马匹什么的,去趟京城来回也得个把月。
何况出了村口,三里地外就是十里瘴,十里瘴本就变幻莫测。若是误入了那可怎么得了?
“可是...”苏媚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若你想做那便去做吧。”
花魄布一直坐那儿没有出声,花容月原本以为她阿爹沉默就是反对了,没想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阿爹...”花容月从苏媚扶怀里起来,这么怔怔的唤了声。
花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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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花容月那双水透的眸子,面色松和:“你若真的想好了去做便是,只是阿爹和你阿娘使不出银子帮你,若是有其它能出得上力的,阿爹与你阿娘不会说一个不字。”
“京城偌大繁华,你能去看看也好。别似我跟你阿娘跟着村子里得人似的,一辈子被困在这破落村中。”
花容月鼻尖泛酸,眼眶微红。重重的点点头:“嗯!谢谢阿爹,阿娘。”
“老花!”苏媚扶眉间还是透着担忧,十里瘴地可是很危险的。
花魄布倪了眼苏媚扶道:“我知道你说想说什么,天色不早。都回屋歇息吧。”
说完花魄布起身进了屋子,而苏媚扶后脚就跟了进去。花容月看了两眼,不明所以,阿爹都答应了,虽说阿娘还有些异议,但终归没有明确的再反对,许是还为进京的事有些担忧。
见花魄布与苏媚扶都进了屋子,花容月便主动将搁在桌上那装着没吃完的红薯收进了灶房,简单的清洗了把脸后,也进了自己屋子。
今夜还有要事做,索性也没多去留意苏媚扶与花魄布那边,用系统将需要用的用具制出来后,就得去制艾草那些,赶着这两天靠系统产些初量,去京卖货试试水。
想想创业暴富的路子已经开始铺起来,花容月就觉得兴奋。
而另一头,苏媚扶跟着进去后,两人也未在房中争吵。花魄布背着苏媚扶站在窗边,还未等苏媚扶开口,花魄布就先一步说了话。
“可是担忧十里瘴的事?”
苏媚扶点头,轻声嗯了下:“吏茂那小子闯入那瘴地,如何痴傻的,你是知道的。我们就月儿这一个女儿,实在是...”
实在是不敢随意拿去冒险。
“你我夫妇二人给不得月儿什么,如今她有这般想法。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保她进京。”
“可...可这十里瘴你我二人如何能解,如何保月儿走出十里瘴地,顺利进京啊?”
外头的月色从窗边撒进,花魄布瞧了眼照在身上的月光,沉沉道:“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后转身朝着苏媚扶一笑,柔和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说罢,倒是先躺上了铺里,只是心中隐隐心事藏匿,未让苏媚扶察觉。
*
花容月翻身躺去床上时,便瞧见了床尾那修补好的床脚。似乎这木床睡着跟昨晚比起来更牢固,花容月甜甜的笑了笑。
然后她闭上眼,脑袋放空。让自己彷佛置身一段空旷的境地,昨晚在“十里桃林”时,忘了问小灵通,要找它时该怎么唤它。
想起小灵通说什么用具图纸可以用意念传送,索性她就用意念唤小灵通试试看。
周遭静了会儿,脑子里又“叮”的响了声。
奶叽叽的声音又在花容月耳边想起。
“小主,找小灵通何事啊?”
5. 神婆-邬灵骨
花容月闭着眼,嘴角向上扯起一抹笑。没想到用意念瞎试试,还真让她给试对了。
既然小灵通唤出来了,索性就直接开门见山。
“小灵通,本小主的创业计划路已铺上。只待这两日加紧生产手工皂后,便可进京,不过嘛...”花容月尾音故意拖长了些,眼珠子在眼皮下打了好几圈的转“不过,完事且具备。还差一点儿东风。”
“小主有话不妨直说。”小灵通语调懒懒的道。
“我手头有点紧。”见这小鬼性子直爽,花容月也懒得再跟它拐弯抹角,明示,暗示的味道溢的快满屋子都是了。
“要银子?”
花容月好看的细眉稍扬了扬,一点就透,她喜欢这样的聪明...思绪卡了卡。这小灵通应该算是人呢?还是系统?
算了,这个不重要。
花容月睁开眼从床上翻身盘腿坐起,头猛点:“对对对!”
“没有”
见这小鬼拒绝的这般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花容月瘪瘪嘴,饶之鄙夷,还说送温暖呢?一个破系统这不行那不行就算了,要点什么的也没有
“破落村离京城尚远,若无马车。饶是步行也须得走上十天半月的路程,钱财没有,水粮食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还没赚到银子暴富呢,就先死路上了。”
花容月抱怨了几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想问你,既你说系统可以产,除手工皂产量以外的东西。那要是我在图纸上画出银子的形状,系统是不是也可以产银子?”
说到后面一句话时,花容月又期待又有点兴奋。方才那些个抱怨早抛得十里八村远了
然,小灵通将花容月那点儿期待和幻想浇灭的透透的,小灵通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
花容月皱眉,她怎么从这小鬼的叹气声里听到了无语的气味?
“小主,系统不支持发横财。所以不能造银子。”
“什么叫发横财!?”这小鬼说话是懂怎么气人的,情绪一激动,花容月嘴里的几点唾沫星子就乱飞到了空气中。
小灵通轻哼一声,傲娇回道:“小主既想靠自己双手创造财富,那便不可走捷近。那便失了小主的本心。”
“喂!你这个小鬼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想要些进京赶路的钱而已,等我卖货赚到银子还你便是,这总可以了吧。”
要不是靠意念唤这个小鬼出来说话,见不着它真身。她非得一拳干它脸上!
“新买卖不稳定,一厘也没有。”虽然绑定在花容月身上的系统不能产银子,但它小灵通还是能变的,只是这种有风险的买卖它小灵通不做!
何况,一切自有定数。且不能随意插手,否则很有可能改变一些事情原本的走向,要是能靠系统产银子,那还做什么生意啊?每日就在家中画画图纸,靠系统产银子暴富改变命运得了。
利益熏陶的太久,人是会变的。
一厘都不给?这小灵通人小鬼还挺大的。今日冷眼旁观,来日她花容月暴富一定拿鼻孔看人!狠狠打某个灵通的脸!
兴致乏乏,花容月身子一直又栽回了铺里,拉上被子,闭上眼。动作一气呵成,就赶人:“你走吧,本姑娘要眠一眠。”
“小主若还有要紧事,可随时唤小灵通出来哦~”
花容月没再理会,直到那股奶叽叽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耳边。花容月才再次睁开了眼,偏头望向窗边,屋外的月色似乎不错,透着她这间墙四面漏风的屋子,月色折射的满屋子都是。
躺了小半会儿,花容月再次从铺里翻身起来。今晚她得熬夜赶赶进度,把做手工皂的用具产出来,明日天亮就有的忙了。
不过画图纸要纸张,笔和墨那些东西,这家里穷得连只老鼠都没有,更别提这几样东西了。
下了床,穿上布鞋。花容月轻轻取下了门栓子,小心翼翼的将木门拉开一条身子可以够出去的缝,但这个家里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尽管她这般轻手轻脚。这破门还是发出了些声响,就怕吵不醒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
虽跟阿爹和阿娘说了做生意这件事,但有一些事若是被发觉了...比如她用系统产工具这件事,屋里凭空多些这些东西出来,这是难以用文字去解释清楚的。
好在白天在田地里干了一天农活,回家时又折腾一番寻人。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早就累的睡沉了。
花容月在门边静待了会儿,瞧苏媚扶那间屋子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将身子探出去,摸着黑一路磕磕绊绊去到了灶房。
然后摸到了灶门前,伸手就往灶洞里掏着什么。手在里面瞎摸一番,摸到个光滑又有沙沙感的东西,便是用手碰了下,手心立马沾起一些小颗粒。
手从那灶洞里拿出来,粗布的袖口上沾了不少的灰,还带了一些飘在了空中,呛的花容月打了个喷嚏。
花容月拍拍袖口上的灰,取好碳便从灶房的门出去,到了院落。
月色照的院落透亮,挑了块空旷的地方。花容月蹲身坐到了地上,既然没有纸张墨水那些东西,那她用碳作笔和墨水,这院子的地作纸张,来画图纸总可以吧。
上方的月色就像小灯一样,花容月小小的身子在这半大院落显的无比的清影,一缕长发吹落从细肩向下搭去,影子被照印在地面上,牵的老长,像是长在月色里的仙子。纤细的手拿着碳,手腕灵活的在地面上一笔笔落下在脑中构思的东西。
有条不紊的将需要的用具和脑子里构想的东西,一一排列画出。最后一笔落下时,花容月满意的笑了笑。
现下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一一画好了,只待传输系统制造即可。顾不上清理手上沾的碳,花容月坐直身子,盘好腿。
闭上眼睛,便开始使用意念。一缕清风划过,吹荡了她的发丝,然渐渐的身子彷佛轻了起来,只感觉周遭都很空旷。
接着脑子里响起一道木讷的声音:“生产系统已开启运作。接受图纸中...”
随着这道声音的尾音落下,花容月跟前那一道道画好的图竟然与地面脱离,缓缓升了起来。然后一张张有序的穿透进花容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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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将图纸纳入后,又响起一道提示:“制造完毕后,是否将物品纳入储存空间?”
没有犹豫,花容月选择了是。要是现取,这屋里都没藏的地儿,阿爹,阿娘闻起来,她要怎么解释?
“开始生产中”
这一步算是做完了,花容月慢慢将意识拉回,轻巧的身子逐渐回到原有的重感,空旷的感觉消散后,她睁开了眼。
地面上的图案都已经消失纳入系统制作了,这到省了她要事后消灭证据的这一步。
站起身子,花容月走去了水缸旁,浮了几把清水,洗掉了手上的碳。望了眼不远处树干上月色烙下的阴影,怕是时间很晚了。
伸手揉揉身子四处,这会儿瞌睡虫已经找上来了。
又抹黑回了屋子,轻轻的将房门掩上,把栓子落好。就扑在了铺里,上下眼皮打了会儿架后,便睡着了。
*
次日,叫醒花容月的是脑子里那道木讷的系统提示。
一道“所有物品均生产完毕,已全部纳入储存空间。”的声音响起后,惊醒了铺里睡的死沉睡像又毫无章法的花容月。
只见她身子一腾,胡乱挥舞着手臂就起来了。
足足征了好一会儿花容月才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有人在她床边说话,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仔细回味了番那木讷的声线,想来也是那没有活人味的系统了。
瞧眼外头,天色早就亮了。苏媚扶和花魄布也早早的起身了。
院落外头传来些动静,既醒了,索性便不再睡了,今日可还有得忙呢。
翻身下床后,出了屋子。花容月径直去了院落,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媚扶又在清洗衣裳,这会儿在晾呢。
不过又没瞧见花魄布,花容月站离苏媚扶身后不远处,出声问道:“阿娘,阿爹一早又去地里了吗?”
听见声音,苏媚扶停下了手中晾衣裳的动作,转过身子,眼里一丝异样的情绪飞逝而过。苏媚扶轻声一笑,掩去那原本快要显露的不自然,话语绵柔:“你这孩子何时醒的?竟也没发觉你。”
随后又道:“你阿爹最是要紧这个,晨起若是没见着他,那多半便是去地里了。”
只是这次苏媚扶扯了谎,瞧见院里少了把锄头,花容月没有多想,便信了。
晨起时花魄布如往日般扛着锄头出门了,但今日却反常的没有去地里劳作,而是将锄头搁在地里后,便朝着村里深处那片密闭的青竹林走去。
在那片青竹林后,有间简易的木屋。里头住着苏媚扶口中提起过的那位神婆子。
神婆子名为—邬灵骨。
是这村子的“守村人”,也是这破落村第一个人。
说她是神便也不是,可也绝非是普通人,在后来破落村人口日益渐长,世人却也信奉这位神婆子—邬灵骨,为破落村供养,不可冒犯的神灵。
她瞧病算灾,极为灵验。通晓天文地理,占卦一绝。破落村的人换了好几代,后代世人由轻态而老去,却唯独邬灵骨,容色不见半分衰退。只这些年发丝参了半白。
6. 占卦
花魄布顺着路从平顺到蜿蜒,从平坦到曲折,然后爬了几段坡,才算是快要走到那片青竹林。
原本这段路程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花魄布有些年纪,加上平日里饭食少进。很多时候一天吃个一顿,身子消瘦不说,底子也稍差了点儿。
路一直延顺到青竹林前,便再没有了路。花魄布站在这片竹林面前微微喘着气,仰头瞧了眼这大片竹林,竹叶枝条上还挂着清透的小水珠,薄薄的水雾缭绕。
从远处看,花魄布消瘦佝偻的身形在这片青竹林前和这水雾中,像是一道孤影。
竹林后就是木屋,平日村里的人碰上点病痛或是什么,便会到此处来。不过无路可进竹林后的木屋,里面是何样貌无人晓得,所以一直一来,村里的人来请神婆子便都是在这竹林外边儿。
而神婆邬灵骨,平日也轻易不现身,只在村里的人看病瞧灾或是有事来求时,出现。
花魄布理了理衣裳,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双腿稍合拢,双膝跪了地上。双臂划了个大大的弧度,俯身将头埋的很低,额头贴在手背上,十分的虔诚。
“奉拜神灵,问字求解。”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的尾音落下,一阵吟吟轻声穿透竹林,而后又响起枝叶颤动的沙沙声,那片青竹林间竟岔开一条小道出来。
“进来吧。”
一道女人声线,空旷幽灵,拖着长音尾调。
原本埋着身子低着头的花魄布,寻声抬头,直起了身子。瞧见跟前那道小路,紧排的竹林绕展两侧。
视线顺着小道往里瞧,一眼望不到头。花魄布站起身,拂了拂沾在膝上和手上的脏东西,却没有迈出步子往里走。
虽平日村里的人都唤邬灵骨为神婆子,看病瞧灾也只在竹林外求。虽都见过邬灵骨的面容,却从未有人踏足过竹林里去,邬灵骨为破落村的“守村人”,亦是破落村奉养的神灵。
神灵不可随意侵犯,如此花魄布敬畏却不敢往里进一步。
似是察觉到花魄布的疑虑,里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算得你今日会来此地寻我,既是为女求解,进来便是。”
花魄布在原地踌躇了下,将一只脚迈进了小道。心中的敬畏不增反减,饶是进了竹林小道也是本分的往里走,不敢随意乱瞧半分。
每往里走一步,身后两侧绕展的竹林便合拢一处,而那间木屋也越发清晰在眼前。
在外头望着的时候,本以为里头会是多长的一段小路,进来后却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木屋不大,只有一层,且木屋的门早已打开了一侧。
花魄布到了木屋前,上了三格木台阶,而后缓缓进了那扇门里。里头光线不差,还算亮堂,而邬灵骨早已坐在屋子最里处那扇窗边等着,一袭流沙质感的黑衣,裙摆像水一样摊开。
发丝也只是简略的盘了一些,青白丝交织,还有散在后背和颈间与胸前,脸上未敛半分妆色。
花魄布定了定身子,然后走了过去。邬灵骨顺声偏头瞧了一眼,只淡淡道:“坐吧。”
花魄布微微颔首,便在邬灵骨对面规矩的坐下。
两人之间有张暗色的小方桌子,而上面摆放的是占卦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人骨骷髅。
看起来像是刚占过卦。
都没有先说话,邬灵骨抬手给花魄布添了杯清水,随后又拿起自己面前那一杯抿了口。花魄布却纹丝未动,他既敬畏又是为正事而来,自然喝不下去水半分。
“这水甘甜,到能解你一丝心中烦苦。”邬灵骨放下杯子,神色沉稳。
花魄布叹了口气:“烦苦尚解,但却...”
邬灵骨倪了眼花魄布,未理他眉间的烦苦,而是道起了别的:“上次见人还是半年前,而占卦离迄今为止却是十八年了。”
占卦?花魄布有些不解,虚心发问:“不知神婆何意。”
邬灵骨低眉看了眼桌上刚占过的卦,思绪略有回忆:“十八年前,午夜正时,花家降女。”说完看向了花魄布,又道:“贵女之命,命数所致。”
花魄布饶是没什么文采,却也简单听懂了神婆邬灵骨的话,这不正是在说他女儿花容月吗?只是后面那句话是何意?与他想求解之事又有何关联?
“还请神婆点明一二。”
“十里瘴一事非你夫妇二人所能为也,便是插手也是无解。”
无解?花魄布听见这两字有些情急:“十里瘴气如此凶险,若无解岂非月儿还未进京便要折在这十里瘴中?”
邬灵骨神色未有波动,她道:“无须担忧,她会顺利进京。”
村里人人都知神婆邬灵骨厉害,饶是刚才听见“无解”二字,那般忧心,花魄布现下也放心了许多。
今日他来此地就是来找神婆子邬灵骨求十里瘴解开的法子,破落村人世代没出过村子,这十里瘴更是从建村时便有的,这里彷佛与世隔绝,前些日子花容月听花魄布和苏媚扶口中提及起的域金国,也是那时听来村的游学先生说的。
“既求得答案,无事便离吧。”
花魄布站起身,行了个礼:“多谢神婆。”
邬灵骨轻点头,花魄布快走到木屋门边时,她忽然又开口提点:“切记凡事须她亲历亲为,必要时自有贵人相助。”
花魄布转身,虔诚点头答道:“记下了。”
木屋重新合上,花魄布独自一人走出了竹林,邬灵骨望向窗外,轻声呢喃:“两玉相吸,当解十里瘴气。”
在那次与令无城在雾中相拥时,两人腰间隐现的玉佩相吸,贴合在一起,便解开了这十里瘴气。
*
花容月简单的吃了几口吃食,便在院里坐着。就等苏媚扶去地里跟花魄布干活呢,但今日苏媚扶清洗好衣裳却迟迟未动身,花容月左等右等,实在安奈不住了,她问:“阿娘?今日你不去地里吗?”
“今日不去了,你不是说要做啥皂进城做生意吗?你阿爹叫我留在家看看能不能帮你点儿啥。”
花容月双眼瞪大,心下惊慌,这还得了?要是阿娘留在家里,那她还怎么召唤系统在储存空间拿东西啊?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绝不能让阿娘留在家里!
“阿娘,此皂做法简单,我一个人能行的。”
苏媚扶张嘴想说些什么,花容月又立马道:“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女儿再请阿娘助我如何?~”
“你一个人真的能行?”苏媚扶问,本是想留下帮忙做些什么,不然她也心疼她这个董事孝顺的女儿,但好像这小丫头不是很乐意。
“阿娘~真的能行的~”
又是撒娇,没办法,花容月一撒娇苏媚扶就拿她媚办法了。
“行行行,你这小丫头倒是嫌阿娘无用了~”苏媚扶故意这样说道,花容月笑吟吟的上去搂主苏媚扶的脖子,赶忙哄人。
“才没有呢,阿爹和阿娘在女儿心里是最厉害的人!”
苏媚扶笑着用手指刮了下花容月的鼻子,花容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画面再是温馨不过。
“若是真的忙不过来,便到地里唤阿娘,千万别累着自个儿了,听见没?”
“嗯!”
花容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是做些半成品的活儿,虽然要费些时间,但她一个人还是能搞定的。
不多会儿,苏媚扶便扛着锄头去地里了,见苏媚扶身影愈发的远。花容月放下心来,没再耽搁,从系统储存空间将那些制造的用具取出来后,就关上门在屋里捣鼓起手工皂的第一步。
昨日采回来的那些艾草需要理理,然后清洗。其它寻到的一些原料先搁到了一边,按照做法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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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一步步来,清洗好艾叶捣碎取汁,过滤。
然后将其它原料一步步加进去,这一捣鼓起来时辰便过了大半,每一步都做的很细致,因此当花容月将弄好的半成品倒入模具中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等凝固冷却,花容月用意念将装入模具的成品传入系统,选择好产量数量,花容月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下就等系统生产数量了。
没想去歇着,毕竟她还得在苏媚扶和花魄布回来前,将“战场”收拾好。天擦黑不多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扛着锄头回来了,而花容月早就做好了吃食在堂屋等着。
见两人回来,花容月主动迎了上去。
“阿爹,阿娘~”
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干了一天的农活回来,疲累得不行,但还是扬起笑脸看向这个向他们蹦来的乖女儿,苏媚扶更是给顺了顺毛,跟摸小猫似的。
“饭食得了,快洗洗手吃饭吧~”
花容月开心的这样说着,今天不仅把手工皂完成了,还赶着阿爹和阿娘回来前弄好了饭食。这会儿她心情很是不错,等明日把她设计的包装盒子产出来装好,最迟后日便能出发去京城了。
花容月等两人洗手,三人一起落座。家里的吃食就那几样,反正这几日不是些芋头就是些薯类。
苏媚扶坐下后,眼底泛出心疼:“今日你在屋里忙你自个儿的事,还把饭食做好了,瞧你累的。”
花容月摇摇头,赚钱的事她怎么会觉得累呢?
“我不累的,不过是动动手的事。那有阿爹和阿娘辛苦呀~”
苏媚扶与花魄布互看一眼,便宠溺的笑出了声,他花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仅水灵漂亮,嘴还这么甜。又这般懂事孝顺,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个小福宝。
饭食间,一家三口相谈甚欢。不过到饭后花容月收拾碗筷时,苏媚扶倒是突然问了句话。
“月儿,今日你说在屋里做...什么..皂来着,可做好了?也不见拿出来给阿爹,阿娘瞧瞧?”
花容月抱着碗筷往灶房走的身形一顿,这不全送系统去产量了吗?干呵呵一笑,解释:“是手工皂~还没好呢,我放一个阴晾干燥的地方等成形呢。”
“明日...明日便好了,到时我一定拿给阿爹和阿娘看看。”虽然手工皂早就干透在生产了,但为了找个借口先糊弄过去,只能这么说了。
这样的事情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原本也不懂,不过是想起来随口问这么一句,再则她也想瞧瞧女儿口中说的手工皂,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见两人没再问,花容月便快速转身进了灶房。花容月主动担了洗碗这样的活儿,苏媚扶和花魄布便早早洗漱进屋歇着了,这样的事他们从不勉强也不强硬花容月做。就是把碗筷收进去放哪儿不洗也无碍,晨起时苏媚扶顺手就做了。
因为自小便是要娇养花容月的。
说是不觉得累。这晚花容月梳洗好回房后,躺上铺里很快就睡沉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
醒来后苏媚扶和花魄布,早已经在地了干活儿了,饭食照旧给花容月留在锅里。
不过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入系统的储存空间,将已经产好的手工皂取了两块出来。
手感光滑细腻,成色极佳,青绿色放在掌心中,活像块玉石。在制作模具的时候,她还特意画了花样,是艾草叶的图样,加了些自己想的小创意。
若不是今日还要产些包装时的木盒子,她现在定会拿着这两块皂飞奔到地里去,跟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分享的。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不过是在将木盒子产好,把要送给破落村村民的手工皂打包好以后。
花容月拿着手工皂往地里赶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正埋头除着庄稼地里的杂草,来时还贴心的带了水到地里。
7. 送行
苏媚扶和花魄布听见声音抬头,直起了身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远远便瞧见花容月朝他们小跑着来,小脸上扬着笑意,手里好似还拿着个绿油油的小方块,像只小兔子一样在田埂间欢快的蹦跶。
嘴里一声阿爹,阿娘的唤着,看着那样有朝气,有活力。
苏媚扶丢下手中的锄头,便迎上去接她,花魄布也跟在苏媚扶身后,一同去接花容月。
两人刚在田埂上站稳,花容月就一把冲入了苏媚扶的怀中,苏媚扶顺势抱住。向后撞出了个大大的弧度,好在苏媚扶身后站着花魄布,他伸手稳稳的托了一把,母女俩才稳住了身形。
而苏媚扶抱着花容月也没有撒手,而是腾出一只手,用袖口撵着花容月刚跑来额头上出的细汗。
“瞧你,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慢着点儿跑,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好?”
花容月倚着苏媚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但却感到那样幸福和开心,阿娘虽嘴里在责怪她,可是却没有真的生气,明明就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阿娘永远这样好。
花容月笑吟吟的离开苏媚扶的怀里,引着他们坐下,花容月则是坐在两人的中间。斜阳照在一家三口的的后背上,花容月将带来的两块手工皂给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的手中一人递了一块。
分别看着花魄布和苏媚扶两人,甜甜一笑,讲话时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阿爹`阿娘,这就是手工皂,用艾叶做的,上面我还特意刻画了艾叶的图案呢。”花容月边说边把刚一起带来地里清水倒出来,给花魄布和苏媚扶递去。
“阿爹`阿娘给,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苏媚扶脸都要笑烂了,饶是花魄布平日里这样寡言少语的人,也是开口毫不吝啬的夸赞起花容月。
“我家月儿当真是体贴又能干。”说着花魄布将花容月递给他的清水吟入口中,又道:“今日这水吟着如此甘甜,与平日里不同。”
花魄布看着手中的水,假意端详思考,花容月和苏媚扶齐齐看去,而后花容月有些好奇她阿爹喝口水在卖什么关子,正欲问两句。
便听见花魄布自言:“我知道了,水是闺女送来的又是闺女参水递来我手中,难怪喝着觉得这般甜。”
母女俩相视一眼,都笑出了声。不想这寡淡少言的人,夸起人来是这样的。
苏媚扶更起直接打趣:“瞧你阿爹,夸人便夸人吧,还兜这么个圈子。”接着又故意阴阳怪气的道了两句:“平日里见你话少,夸起人来还挺像书生那套嘛。老花,原来你嘴这么会说话,会夸人啊?”
花容月一副看戏的样子,她听出阿娘是故意这样为之,但也听出了一丝的委屈。花魄布和苏媚扶二人一起走过了数十载,饶是花家这般穷苦,日子过的这样艰难,还许多时候无食裹腹,常常饿着。
但苏媚扶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而是坚定的跟着花魄布一起经营着这个家,不仅把家里的事操持的很好,跟着花魄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里的活计也干的井井有条。
抱怨一句没有,更是把花魄布和花容月照顾的很好。
只是花魄布话少,许多时候像是羞于用嘴启齿,表达情谊或是其它。更多会默默做出些行动,偏苏媚扶需要流露表达的话,她虽不说却不是不在意,今日借着这个话茬,就敲打他两句。
花容月只是撒个娇,苏媚扶就受不了,心软的一塌糊涂,要是花魄布开窍了,这好声好气的夸她几句,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花魄布梗着脖子,耳尖却不知何时羞上了点粉红,参在他幽黑的肤色里,形成一种反差。
还是那副不开窍的模样,但心里却在默默的反思,但嘴还是硬:“说闺女便说闺女,扯我身上做什么?”
被打趣了一番,花魄布讲话时有些不自然,吹胡子瞪眼的,苏媚扶瞧他这样子就觉好笑。伸手拍拍花容月的腿,使了眼神让花容月瞧过去。
花容月顺势看去,瞧见她阿爹一副含羞窘迫的模样,夹在两人中间,竟意外嗅到了一丝打情骂俏的味道。
玩笑开开便好,苏媚扶见点了花魄布也不上道的样子,也再没这个趣味。于是也端详起手中的那块用艾叶做成的手工皂。
还拿进鼻间嗅了嗅,一股不清不淡的艾叶香沁入鼻腔,越发觉得这手中的小方块新鲜。
“这皂倒是新奇,从前也未见过,不想艾叶能做这玩意儿出来。”说着又闻了闻味道,“味道也好闻,咦?我瞧着这上面似乎还刻着...像是艾草?”
花容月点头:“嗯!就是艾草的图案。”
苏没扶拿在手里细细的摸着,越看便越喜欢,眼里更是止不住对花容月的赞赏:“月儿当真的聪明又厉害,会的多不说,瞧这皂做的这般好,看这颜色在日阳下瞧着,像个透亮的玉石一样,若拿进京城去卖,肯定受欢迎。”
花容月被夸的嘴角都列到耳朵根了,那脸扬起就没下来过。虽说她一个古法手工皂的艺人,做这些简单的像家常便饭,但是一人来夸一句,这谁受得了啊?
“这皂咋使?有何作用?”苏媚扶问。
“这艾草原是作用药材,不过也可用来做手工皂,可用来净脸。原是女儿家的东西,对皮肤好。”花容月耐心的解释,“若是遇上蚊虫多的季节,也能防这些,它作用多着呢。”
苏媚扶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爹,阿娘。”花容月这么喊了声,似有话要讲。
苏媚扶正瞧着皂新鲜呢,看了眼花容月问道:“怎么了?月儿?”
花魄布也看着她,等着她讲话,花容月捏捏粗糙的衣裙,话语缓慢:“我打算明日动身去京城。”
闻言,花魄布和苏媚扶都愣了下。也顾不得新鲜玩意儿了,神色诧异像是意想不到这么快,花容月就要去京城,从她说出要去京城做生意这个想法也不过才三两日。
“明日吗?会不会太急了些?”
花容月摇头:“进京路上也须耗费数日,若我早些进京也能早些回来。”
况且这手工皂纯手工制作,零添加,放置久了也不太好。
苏媚扶看向花魄布,他没说话。昨日花魄布从神魄邬灵骨那里回来时,讲邬灵骨说的那些话都讲给了苏媚扶听,现在花容月忽的说明日便要动身去京城,还是有些忧心。
再则,破落村此去京城尚远,算上路程,在京城卖货的时日,一来一回,便要分别数月。
可花容月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这样远,这样久。
花魄布沉闷了会儿,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脏东西,转身去地里抗起了锄头,然后道:“既然月儿明日要动身去京城,那今日便早些回去。”
苏媚扶只得无奈的去地里抗起她那把锄头,跟花魄布两人走在前,花容月跟在最后头,敛到苏媚扶情绪有些低落,她心里自然也是有些酸涩不好受。
日阳稍有沉落之像,三人便回去了。路上遇到几位村民笑着打趣今日花魄布这两口子回的早,以往可是要天擦黑才回的,花魄布也只是笑笑没有正面作答,简单的唠了几句活计,这中途花容月又顺带听了几句村里人夸她的话。
无非是些夸她能干懂事之类的,她听的开心也很受用,当然也乖巧又嘴甜了说几句哄人的话,逗的跟他阿爹闲话那些个村民哈哈大笑。
三人回了屋子,花魄布将锄头放在院儿里,人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苏媚扶进了里屋,不知在哪儿翻出块布来,颜色看着老些又那样暗沉,左不过是用来装一些花容月的衣物,放些吃食,便也不拘这些了,实用最要紧。
苏媚扶忙前忙后,花容月站哪儿到成了个闲人。收拾些衣物不费功夫,家里几个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件,花容月稍微多一点点,不过都是些补丁。
苏媚扶一件件叠好,然后放置规矩。花魄布出门半晌后这时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苏媚扶瞧了眼迎上去,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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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来的白米?我记得去年咱地里收成不好,年节用些后,便无了。”
花魄布将那小碗白米放在堂屋的木桌上,回道:“出去走了遭问村里人一家借了点儿,日后新米收成下来,再还。”
“月儿明日进京,总得吃些好的,晚上你便煮了去吧。”
苏媚扶点点头,端起那碗米便进了灶房了,进去时花魄布还嘱咐她小心着点儿,别把米撒了。
这晚,饭吃的比平时还要静,花魄布本来就是话少,苏媚扶就是想到与女儿要分别这么久,还担心路途上她的安全,白米粥捧在手中都有些食不知味。
花容月自然也有些不舍,虽她到这里不过几日,却早就深深融入这血亲里。平日里那少用不敢奢靡的油灯,也在这夜然了许久才灭。
回到屋子里,花容月望着房顶,幻想着进京路上和进京后的事,她既憧憬,内心也有丝不安,毕竟还未看到京城里的样貌,什么都是未知的。
想到什么,花容月伸手在枕下摸出了一块玉佩,是那日在十里瘴地,令无城赠给她的。回来后便放在这枕下压着。
指腹在那个大大令字上来回的抚摸了下,她眼里浮游出一丝她自己都未发觉的波澜,就这么细细的端详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
次日,月亮早已沉去。
破落村天刚见亮,花容月就被苏媚扶从铺里薅了起来,花容月也没有懒床,早起一刻,便早些时候到京城。
行囊和手工皂那些昨夜便收拾好了,起来后花容月就往院儿里走,打开门的一瞬,她倒吸口凉气,被这院儿里的阵仗惊讶到。
院里来了不少的人,都是这破落村的村民,一个个正笑吟吟的看着吃惊的花容月。
花容月忙去到苏媚扶身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阿娘,这咋回事啊?我就出门做个生意,这么多人来送我吗?”
这阵仗,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她逼格真高啊!”,以前她哪儿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这样弄得她好像个大人物般,怪不好意思的。
苏媚扶捏捏花容月鼻子,温声回答:“油嘴滑舌,昨夜你不是嘱咐阿娘说给咱村里人一人留了块皂吗?这不她们就都来当面感谢你,顺带送送你。”
花容月送手工皂的原因其实也就是那日大家伙儿一同出村来寻她,表一点谢意,再者破落村人惺惺相惜,互爱互助,就算不是为这个,她也是要送的。
不知阿娘是何时将这些送去村民手中的,只记得昨夜进屋入睡时,手工皂还在堂屋放着。殊不知,昨夜苏媚扶烦忧的没睡好,今早很早就起了,拿着皂挨家挨户的去送,这些人也是自发跟来的。
因为都知道了,花家的丫头今日要出村进京城。
花容月瞅着大家伙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呢,院里站着的村民里就有人先开了口。
“花丫头,谢谢你送我们手工皂,大家伙儿也祝你顺利进京,生意顺遂。”
说完就接着有人附和起来。
“是呀,你是咱破落村第一个敢走出去的姑娘,日后回村,可要给大家伙儿讲讲京中的趣事啊。”
话又落下,这些村民互相对视,然后统一有序的上前,往花容月怀里塞吃的,什么芋头,什么番薯,什么洋芋。一人塞一下,花容月怀里都快放不下了。
“这算是大家的回礼,破落村穷,进京路途遥远,大家伙儿也只得保你不饿肚子。”其中一个婶子说道。
花容月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吃食阿爹和阿娘有为她准备的,花容月鞠了一躬,朝大伙儿道:“谢谢各位,大家日子都过的紧,还拿出这么多吃食给我,我一定记得大家的恩情。”
众人也只是笑着摆手,说无碍。
“好了,月儿。别再耽搁了,早些赶路吧。”花魄摸了下花容月的脑袋,温声提醒。
花容月点头应了声好,,将大伙儿送来的吃食重新装好后,拿上包裹,朝着村口去。
8. 千古道
花魄布等破落村一行人,跟在花容月后头。
出了村口,花容月转身回头,对着花魄布和苏媚扶扬起笑脸,开口道:“阿爹,阿娘。就送到这里吧。”
然后又对着破落村的那些村民道:“各位叔伯,婶子也请回吧,谢谢你们来送我。”
苏媚扶用手掩面,擦了擦眼眶的泪,不舍的紧:“我与你阿爹再送你段路。”
花容月瞧见苏媚扶哭,心下也酸涩,走上前抱住了苏媚扶,安慰道:“阿娘别哭,女儿就是进京做买卖,不些时日便回来了。阿娘这般伤心,叫女儿如何放下心进京啊?”
苏媚扶伤心,不过是因为花容月从未离她这么远,也从未离开她这么久过,加之出了村,过了三里地,便是十里瘴地。
这是无论去哪儿,都是要过的必经之地。
十里瘴绵延甚广,又变幻莫测,十分怪异。凡是被困进这十里瘴地的人,便很难走出来,外头的人轻易进不来村子,里头的人也难出去,如若不然,花吏茂那小子是如何傻掉的?
那日花魄布从神婆子哪儿离开,到地里时,苏媚扶已经劳作了半晌。见花魄布回来,苏媚扶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满是担忧的问花魄布,神婆子怎么说的,有何指示。
倒是没在花魄布脸上瞧见什么不对的神色,只是说神婆子给的指示,便是十里瘴一事,他二人不要插手,女儿会顺利进京,必要时也有贵人相助。
破落村人人知晓神婆子的厉害,听见花魄布说神婆子给了这样的指示,心放宽了不少。可是到了今日,苏媚扶不免还是担忧起来。
苏媚扶敛了敛情绪,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勉强笑道:“阿娘只是一时不习惯与你分别这样久,若是扰乱了你心绪,还要分神思虑我与你阿爹,倒是阿娘的不是了。”
说完,苏媚扶伸手扶了扶花容月鬓边的青丝,眼神一刻也没从花容月脸上离开过,她柔声又道:“罢了,不过短短数月,阿娘能等。只是月儿孤身在外一定要保重好自个儿,月儿在外头好好的,阿爹和阿娘在家里才放心。”
“好了,快些赶路吧,我与你阿爹送你出三里地。”
花容月点头,知道阿爹和阿娘舍不得,所以苏媚扶再说要送她段路,也就没在拒绝。
而花魄布想着大伙一早便赶来送他家姑娘,饭食还未进不说,地里的活计也耽搁了。
三里地这段路他与苏媚扶送送便好,所以花魄布转身对着身后破落村的大家伙儿道:“有劳各位来与我家姑娘送行,我老花感激不尽。未免耽搁大家伙儿手里的活计,各位便请回吧,三里地这段路,我与贤妻送送便好。”
大家伙却不以为意,只当是小事。道过谢后,花魄布便回头带着苏媚扶和花容月踏上三里地,花容月也笑着抬手跟大家伙儿道别,破落村村民也没有即刻散去,而是目送了一家三口一段路,才逐渐散去,无人闲话,回到各自的庄稼地里,干起了活计。
三里地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花容月三人还是走了好一小会儿,在离快出三里地界到十里瘴地只有几步之遥时,花容月率先停了下来,随即花魄布和苏媚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阿爹,阿娘。便送到这儿吧,再往前就是十里瘴地了。”
花魄布与苏媚扶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二人只能送到这里了。苏媚扶不忍分别,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花魄布情绪也有些波动,他自然是与苏媚扶一般,既舍不得与女儿分别这么久,又担心女儿独自一人进京。
花魄布拍拍花容月的肩膀,语气那样温和,那样慈爱:“月儿,若是在京中有什么不顺或是受了委屈吃了苦,便早些回家来。阿爹与你阿娘,在家中等着你。”
“便是不做这生意也无妨,阿爹多吃些苦,也能养着你和你阿娘。”
不过是日子清贫些,若是因为做生意而让女儿收了委屈吃了苦头,他定是不愿的。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家三口就待在这破落村,平平淡淡的生活。
花容月将视线落在自己阿爹身上,细瞧了一番,发现今日的阿爹与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样子不同,现在看着已然一副慈父的模样,那双眼眶周围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真情实感。
便是刚才那番话,也着实让花容月感动。只是......她不想继续过这样饱一顿,饿几顿的,睡觉屋子还到处漏风的日子啊!!!
知道饥饿侵袭大脑的时候,人会有多么的痛苦吗?!要不是想着那张破床还要留着睡觉,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在饿出幻觉的时候,把那张破床当吃的啃了。
破落村每户人家就这么点儿田地,又靠天吃饭。花魄布年纪又在这里,饶是再怎么吃苦,她想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她出去闯一闯呢,不仅她自己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她也要阿爹和阿娘,还有破落村里的人,都摆脱这样穷苦的日子!
花容月给了一个安慰笑容,语气肯定:“阿爹,阿娘,放心!女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便快些动身吧,我与你阿娘就在这儿看着你走。”
花容月又抱了抱花破魄布和苏媚扶,然后道;“那...女儿走了。”
花魄布点头,花容月将肩上挎着的包袱提了提,再看了眼花魄布和苏媚扶后,便抬脚转身,走出了三里地,往十里瘴地里走去。
原本敛好情绪的苏媚扶在看到花容月转身走进十里瘴地一瞬间,又泛红了眼眶,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前探了一步,花魄布揽着她的肩,没再让上前。
若不是前面就是十里瘴,苏媚扶可能真的会追上前,再送送花容月。
“真的会没事吗?神婆子说的准不准?”
花魄布低眉瞧了眼怀中的人,他们在破落村待了数十载,神婆子的能力几乎是人尽皆知。而现如今因为担心女儿,苏媚扶第一次问出了准不准这样的话,换做平日,花魄布一定会觉得这是在亵渎神灵。
但现下,他心中竟燃起与苏媚扶一样的想法,即便是得到了神婆子的指示,可在女儿面前,他同样选择了冒犯与亵渎。
花魄布将苏媚扶的身子在怀中紧了紧,布满老茧的手替她擦去泪水,轻声安慰:“神婆子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别瞎担心了。”
两人一同望向花容月渐远的身影,花容月也是几步一回头,直到身影完全再瞧不见。
“我还在这儿多待会儿,你可要先回村子?”花魄布问。
苏媚扶摇头,拒绝道:“我与你一同待着。”
其实花魄布没想着回去,是因为他想在这儿守着,十里瘴起雾时毫无章法,他想若是在这儿守上一时半会儿,若是月儿被困在十里瘴或是遇到危险,呼救的话,也能及时的听到,再则也是想看看,是否真如神婆子所说,月儿会顺利出十里瘴地,顺利到达京城。
反正,出了十里瘴地,便可稍稍放心些。
花容月进了十里瘴地后,说不害怕和紧张那是假的。虽说上次闯雾里救人摸出了一点门道,但是也是靠着声音辨别方向,而现在她可是一个人,要是被困十里瘴,不知会不会像那日的男子一样那样幸运,遇见她这样人美心善的人,来救人。
说起来也奇怪,她都进了十里瘴这么久了,也不见起雾。还真是像阿娘说所那般,变幻莫测,又毫无章法。
花容月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将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闷头又继续向前走着。
而破落村深处,那片青竹林后。
那间木屋的门被缓缓的打开,邬灵骨从里头走出来,向村口外十里瘴的方向看去。这儿所处的位置高,视野开阔,这片竹林彷佛是有神力般,外头的人瞧不见里面,而在竹林里面却可以清晰俯瞰整个破落村以及村外的地方。
视线收回,邬灵骨仰头向天上看去,白日里,竟有两颗隐隐闪现的星星,泛着亮光朝着同一方向,缓缓聚拢。
邬灵骨唇腔发出一声低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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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日阳升起,耀眼极了。阳光透过十里瘴地那片林子,穿透枝干与树叶,日光相交,从而四处散落在地面上。
花容月闷头走着,因着赶路,额头上渗出了细汗,用袖口拂了拂,看了眼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这十里瘴地的范围,方才光顾着闷头赶路,也不知走了多远了。
只要还在这十里瘴的范围,就随时有困在瘴气的危险,而且...要是再来个豺狼虎豹什么的,她就死翘翘了。
早知道前几日产用具的时候,该画些图纸产些防身的武器,这样带在身上赶路,也多一分保障。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还没出十里瘴呢,她才不会傻的在这里现画图纸,至少等出了十里瘴这个鬼地方,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随后,花容月又继续向前赶路。
而在她身后,这片林子中的一处,缓缓的升起了一片雾,那雾中走出来一辆马车,随后雾又散去,马车上坐着个身着白衣,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悠哉游哉的拿着竹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马的屁股,马蹄踩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引的花容月回了头。
瞧见一辆马车朝她这个方向驶来,不免诧异,呢喃道:“这鬼地方,哪儿来的马车?”
花容月向旁边走去,与那马车拉开了些距离。眼里保持着警惕,要是情况不对,她撒腿就跑!
视线落在那马车上,花容月故意等着那马车经过她身旁,然后离去。偏那马车没如她所想,分毫不离的在她身旁几步停下。
马车上的老头翻身下来,捋捋嘴上的胡子,笑眯眯的开口:“小姑娘,可要搭老朽的马车?”
花容月上下打量了下,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但也没有轻易上前,亦扯了个笑脸问道:“老人家,你这附近的居民?从未在此地见过你。”
老头子瞧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花容月皱眉,不明白眼前这个老头子在笑什么,她的话有问题吗?
笑声过后,这老头子才答道:“非也,老朽不过是四处游历的车夫,若是路上遇见赶路的人,便问问是否要老朽捎一程。”
“不过是恰巧游历到此地,又恰巧遇见你这小姑娘,便停下来问一句,算是积德行善。”
这么巧吗?她却也不知这里何时出现了游历车夫?不问钱财,不为利己?只为积德行善?这年头,听着既新鲜又怪异。
花容月未答话,那老头子瞧了眼便主动开口:“瞧你这行囊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不少东西,你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背着也不觉得沉?”
花容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想抢东西?幸好手工皂被她放储存空间了,这包袱里都是些吃的和一些衣物,这也想抢?
想着,花容月又往后退了几步。这动作老头子收入眼底,手指捎捎白眉,心下却不免感叹,“这小丫头居然这般谨慎?”
便有了几分想要逗逗的想法。
“小姑娘,你往后躲什么?我这个老头子又不吃人,还怕我一个头发花白,半百的老头欺负了你不成?”
这么一说,花容月也觉得有些谨慎的太过,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人家真不是什么坏人,自己这些举动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花容月迈回了几个步子,解释:“出门在外,谨慎些总归是好的,若是刚才的举动冒犯老人家,在此向您道歉。”
他摆摆手。
“无妨,老朽也不过是趣味几句。”想到什么,老头子又道:“不知你叫什么?老朽—千古道。”说完颔首欠礼。
花容月亦回了个礼,答道:“老人家,我叫花容月。”
千古道神若有思的点点头:“你我二人既互换了名讳,那你且称我一句千老,我便唤你花丫头如何?”
花容月点头答应,不过是个称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知花丫头要到何处去?老朽游历此地便要赶往京城,若有顺路的地方,也可捎你段路程。”
9. 旧识
花容月抬眼回看过去,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皮上下摆动,眸子澄澈透亮,看着那般有灵气。
千古道这话倒让花容月诧异,便是这般巧了。说是恰巧游历这十里瘴地的附近,偏也同样要去京城。
虽说此前她从未听说过,有游历车夫这一说法。但毕竟现在她身处之地,并非她原有的地方,也许是自己真的少见少闻了。
况且,去京城路途甚远,徒步少不得比坐马车耗费时间和精力。若是真能搭上马车,到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还能早一日到京城。
这样想着,花容月稍稍的心动了,当然心底的那份谨慎还依旧保持着。
花容月浅浅一笑,好声好气道:“倒是巧了,我也同样要去京城。”
千古道手拂了把下颚的胡子,将原本放在花容月身上的目光收回,眼皮向下沉了一分随即又上台,脸上挂起一丝淡谈的笑意。
彷佛是早早便知晓花容月此行之地,只是故意这般抛砖引路。
“花丫头既与老朽同路,若你肯,便搭上老朽这马车同去京城。也算寻得这漫长路程中一解闷之人,如何?”
这当然是好了,不用走路而是坐马车!傻子才会不干呢!
“这自然是好,只是...”花容月顿了下,话语温吞:“若千老要钱财,我是使不出银子的。”
花容月双手拽着包袱,头微低着,那双破旧的布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撵着地面,从而从鞋底两侧吐出新的细沙来,你看着她像是因为没银子而有些窘迫吧,其实她实在欲擒故纵。
就差把想坐”霸王车“几个字写脸上了。
免费的马车坐坐还行,要钱?那不行!她还没开始赚呢,怎么能先倒贴呢?虽然这千老说过自己四处游历的车夫,只为积德行善。
但...那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先把人骗上马车,再坑诈人呢?贼车易上不易下啊!什么都得提前说好了,老头子最会骗人了。
要是等下上了马车,这个让她叫千老的人敢使什么坏。她反手就是一个“①法修散打”,她一个铁骨铮铮得年轻人,还能干不过一个老头?
花容月的话总能引得千古道大笑,再又一个爽朗笑声的尾音落下后,千古道说:“若如花丫头所说,要了银子,岂非坏了老朽积累的功德?便是积德行善,也成了虚假之言。”
“诚心相邀,无关钱财,不为名利。”
花容月神色认真几分,因为她才听了千老这番话,脑子里就感觉有股敲木鱼的声音,在“咚咚咚”,是她的功德在减吗?
心下还有种小人之心占便宜的罪恶感。
“花丫头,可想好要上老朽的马车了?”花容月想什么,千古道像是都能轻易的想到,察觉到,并且猜到,所以方才他也捕捉到了花容月身上的细微表情,不过压根儿没把花容月那点儿不好意思放心上,
花容月再看时,千古道已然坐上了马车的一侧,又特意留出了另一侧的位置,只等花容月上马车。
千古道知道,这小姑娘再谨慎,也还是会选择上马车的。再说了他千古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是一个很好的老头子,而且他跟花丫头之间,原本也是旧识。
花容月站哪儿踌躇了下,还是走近了马车边。这里本来就是十里瘴地,方才对话耽搁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儿就起雾了。
接着,花容月绕道马车另一侧,欠首礼谢:“如此,便麻烦千老了。”然后双脚一垫,屁股一腾,跟打桩似的,稳稳的扎更在另一侧。
待花容月坐稳,千古道嘴角不动声色的向上扬起一个小的弧度,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发展。
马鞭子在屁股上落下不轻不重的力度,马儿嘶叫两声,前蹄抬起又落地,随即牵动车身向前,车轱辘碾,给平坦的地面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马车行驶了段路,一老一小在马车上,闷声不谈。这气氛倒让花容月有些无所适从,虽然是捡了个大便宜,在十里瘴地这鬼地方“恰”巧碰上了马车,还顺理成章的搭上了。
但好像一直不说话也不太好?会不会觉得她免费坐了马车,还甩上脸子了?
刚好有些疑问在心底,索性花容月便主动搭起了花茬儿,便试探性的先喊了句:“千老...”
千古道望着前方的路,只余光撇了眼花容月,问道:“怎么?花丫头像是有话要问老朽?”
花容月先是抿了抿唇,然后缓慢的开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语气停留了下,又看了眼千道,才问:“千老是头一回游历到此吗?您可知这方圆十里乃是瘴气之地,凶险无比。”
千古道稳稳的驾着马车,神色无常:“哦?这老朽倒是不知,不过是见得此地景色雅致,游历时恰巧碰见,便在逗留了些时日。”
恍然间,这翻话倒让花容月脑子里想起一个人,那日被困在十里瘴里的男子,和千老说了同样的话。
花容月淡淡的笑了下,将脑海里那抹高大的身影晃散,怎么青天白日里的,还想起男人来了。
“此地景色的确不错。”花容月没有否定,连带着也夸赞了番十里瘴地周围的风景,然后又好心的提醒:“不过,日后千老若再来这地方,还是小心些。若是被这十里瘴困住,很难脱身的。”
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这雅致的景色,倒也成了引人误入十里瘴的一道障眼法。
千古道心下了然,却不以为意,眼底泛出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很快又掩去。
“那便多谢花丫头提醒老朽了。”
花容月摇摇头,抿唇一笑。
又短暂的沉寂了小会儿,千古道看了眼花容月,瞧她坐马车上还紧紧的拽着包袱,不觉有些可爱。
“倒是你这小丫头,既说此地凶险,也敢独自一人出行?倒也不怕危险?”
她当然怕了,十里瘴她又不是没见过,只是...
花容月有些无奈,回道:“我家去往京城,十里瘴地是必经之地。饶是害怕也无可奈何。”
“哦?这般凶险也要到京城去?”千古道将目光落在花容月腰间,伸手指指她腰间突出的鼓囊处问:“可是因为这个?”
花容月顺着千老手指的地方看去,目光同样落在了自己的腰间。哪儿还有小半黑色穗子落出来,花容月在腰间将那枚玉佩取出来,这还是那日在十里瘴中,救下的叫令无城的公子送的。
说是谢礼,拿回村去也没什么用处,便日日压在枕下睡觉,昨夜睡前翻出来看了会儿就睡着了。
今儿晨起时,随手就揣身上了。
想着做生意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不熟的人。花容月便顺着千老的话茬儿接下,不过她没有开口应话,只是笑着回应点头。
千古道见花容月像是笑着默认,也跟着笑了下,而后说了句:“这玉倒是贵重。”
花容月只以为千老这话,是说这玉值钱,握着玉的手也紧了紧,然她却会错了意。
千古道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抽在了马屁股上,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花容月手中的玉佩垂在空中的黑色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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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颠荡,摇摆不定。
在行了些许时辰后,马车驶出了十里瘴地,稳稳的朝着京城驶去,而雾瘴丝毫未起,也在花容月的心底卖下了一丝疑虑。
*
令无城自那日和花容月在雾瘴分别,已经过去了三四日。与手底下楚上居等人汇合后,便领着军队日夜兼程的赶往赴京。
在今日午时,抵达域金国主城-帝京。
城门外,早已站着一行人特意等候。
兆野将军—苏兆野,率领众人奉命在此接应令无城,令无城一行人快要行至城门外时,苏兆野瞧见,嘴里叼着个狗尾巴草,扬扬手远远便喊了句:“令兄!”
要说奉旨接人,还是接令无城这样的大功臣,这么庄严的场面还敢吊儿郎当的,也就苏兆野一个。
令无城翻身下马,缰绳给了侍从,楚上居亦跟在他身后。见苏兆野迎过来,楚上居躬身先行了礼:“兆野将军。”
苏兆野丢了个眼神给楚上居,然后看向令无城,拿下嘴里的狗尾巴草,笑嘻嘻的道:“令兄,你可比计划的要晚到几日啊。”
令无城看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温度。苏兆野后脊背直了直,假装打了下自己的嘴,却丝毫没使劲儿。
身子往令无城身上靠,还贱兮兮的抛眼色:“你看我这张破嘴,现在你是大功臣,应该叫你令将军,令大将军?是不是?”
这副样子,楚上居在一旁看的触了眉头,令无城更是一把就将他推开。
目光扫了一番四处,眼神冷冽的叫在场众人害怕,头不由得都垂得低低的,除了苏兆野和楚上居。
“不过是回朝,怎么如此兴师动众?”令无城说完,看向苏兆野。
苏兆野收起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令无城不满来这么多人接他,奈何是陛下亲自下旨,他也没办法啊。
“令兄~”苏兆野拍了拍令无城胸前的盔甲道:“这就是你的福气了,涧关南一战,令兄大败敌军,解决了陛下数年的烦心事,声名大噪,你可是一战比一战更出名啊。”
“你说说,同样是从战场回来,我不过比令兄早到两日。怎么我回来的时候陛下没赐我这样的殊荣?回府屁股还没将凳子捂热呢,便下旨让我到城门来迎你。”
说到这儿,苏兆野装的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摇头叹气:“到底是陛下更偏爱令兄你一些。”
苏兆野在令无城跟前晃来晃去,嘴里还不断的叭叭叭,丝毫没看到令无城脸色黑了好几个度。
令无城深吸一口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想要把苏兆野扔十万八千里远的冲动,真是比知了还要聒噪!
“陛下呢?”
令无城冷冰冰的话强行打断了苏兆野那副沉浸在自己遐想中的戏精模样,感觉到演的有些过了。
苏兆野敛了敛神色,正经了起了几分:“陛下同百官正在廷政殿等着令兄你觐见呢。”
“陛下既已在等候,那还耽搁什么?进城入宫。”
苏兆野让开一条道,做了个请的姿势。
而后,令无城准备翻身上马。然这时楚上居上前一步,说道:“将军,现城内恐怕聚集了不少百姓,为避免不要的麻烦,是否派人遣散或是牵制?”
楚上居的话,令无城再明白不过。如今他刚得胜归来,最是风头正盛的时候,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进了城后少不得百姓会拥戴欢呼,自古以来,君臣之间,最忌功高震主。
若是置之不理,也少不得流言传出他令无城,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10. 进宫封爵
苏兆野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令兄,城内的百姓都是自发聚集,你能把她们赶到哪儿去?反正你刚得战功,受些拥戴也属正常。”
说着,苏兆野走近令无城马下,双手放后脑勺拖着头,就这么仰望着他:“况且,陛下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他是难得的明君,只是现在朝堂局势错综复杂,你受与不受的,都免不了口舌是非。”
“陛下不会计较这个的,眼下是要赶紧入宫,切莫叫陛下久等才是。”
是了,作为臣子叫一国之君久久苦等,便是他刚立了战功,居功自傲和藐视君主的罪名可要严重多了,暗党那群人最是难缠。
何况确如苏兆野所说,陛下是难得的明君,不过因为朝堂局势,一直保持中立。且目前以五皇子为首的暗党一派,也就是最难缠的那一派最为伤神。
令无城骑在马背上,倪了眼苏兆野,平日最烦的就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但凡正经起来,说两句话倒也有点儿那所谓的狗屁道理。
视线收回,令无城拽了拽缰绳:“入城。”
一声令下,既令无城下令入城,楚上居自然明白令无城的意思,就方才的问题,楚上居没再多问。
楚上居是令无城的亲卫,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除职责保护令无城以外,还负责许多紧要要事`秘事。
他只秉承忠于令无城一点,不该做的他不做,不该问的他不问。令无城要他做的他都做,若涉及令无城的安危,不该做的他也要做。
而后苏兆也野和楚上居翻身上马,前头有一众士兵开路,其余人分开站在两侧,单膝跪地行礼,令无城在前,苏兆野在他旁边靠后一点点,楚上居则是骑着马跟在两人的身后。
果不其然,令无城刚踏进城门那一刻,城内百姓便立即高声拥戴,声音震耳,三人预料到会受些拥戴,却齐刷刷的没料到呼声会这样高。
百姓排满了长街,同时呐喊挥舞着手臂,两侧幸好是有士兵拦着,不然令无城几人可能会脚跟不着地的被人群驾着走。
苏兆野表情有些没绷住,脸上是大大的吃惊。这场面可比他料想中的超出太多了,你说说同样是从涧关南一战回城,他当时回城的时候怎么就冷冷清清的呢?他拇指和是指比了个勾,拖着下巴,瘪着嘴,想不明白的摇了摇头。
令无城面色倒是从容淡定了许多,楚上居随主,神色也没什么变化。骑马缓缓踏过长街中间,令无城高大俊朗的身形,因着在马背上而前后的晃悠,虽面无表情,却在跟时不时的跟百姓挥手。
恰是这一举动,又迷倒些官家或是普通百姓家适龄未婚嫁的姑娘,小姐。
而人群中,正隐匿着某两派的眼线,楚上居在马背上却没闲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状况,也正是因为他的心细,很快便发现藏匿在人群的那两个眼睛。
目光交汇,人群中的那双眼睛压低了帽檐,而另一只眼睛却早一步就着人多混乱,先一步逃离。
与楚上居对视上那个人,也紧跟其后,楚上居拎了拎手中的缰绳,骑着马上前了几步与令无城平齐。
却未轻易流露出不对的神色,不易叫人察觉,只靠近令无城身边,低声说了句:“将军,有“眼睛”。”
随即令无城不动声色朝楚上居使眼色的那个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点模糊的背影。
令无城勾唇冷笑,跑的够快的。偏是这一笑,又惹的那群小姑娘痴迷大叫。
“怕是五皇子的人,只是另一只”眼睛”,不知是属于哪派。”楚上居说。
令无城只摆摆手,示意无碍,楚上居意会,随即退到后头。但阵型却在隐匿中发生了变化,改为严戒。
与此同时,两党探子分别将密报传入五皇子和域金国主慕容.珩祁耳中。
慕容.珩祁坐在龙椅上,伸手拖着下巴,懒懒散散,身上的帝王之气以及威严却分毫未减,听得下人在他耳边禀报探得的消息,慕容.珩祁看了眼五皇子,慕容.珏,露出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城内的情形,慕容.珏同样知晓的清楚,便是探子暴露,却没显出半分不对的神色。慕容.珏这人,偏执狠毒,披着一副道貌岸然的皮子里,却藏匿着凶猛的利爪和狠辣的心。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慕容.珏凭着感觉看去,抬眸便对上慕容.珩祁的眼睛。毫无防备的心下一颤,慕容.珏盯着慕容.珩祁,眼底都是努力隐藏,想要无数次显露的利刃锋芒。
但他看慕容.珩祁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索性慕容.珏也陪上一个笑脸,不过落在慕容.珩祁眼里,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慕容.珩祁将目光从慕容.珏身上拿开,心底泛起一丝冷意,他这个五弟,表面看着人畜无害,背后却是一头难以驯服的凶猛小野兽呢。
朝堂之下,武将文官分站两侧,却分成了好几派,一派便属于暗党五皇子这一派,一派效忠慕容.珩祁,一派占少数的保持中立。
两位主子在打“眼”战,掉落的小刀子被底下的人嗅到,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言语。
此时,廷政殿的门被打开,从外头进来一小奴才,低着头小跑着进来,嘴里喊着:“报~!”
随即跪下又道:“启禀陛下,令将军和兆野将军已至殿外等候觐见。”
慕容.珩祁懒懒的抬抬眼皮:“宣。”
得令,小奴才起身后退至几步,又快步走出殿外,站在殿门外扯着嗓子喊:“宣,大将军令无城~等人觐见~!”
小太监尖锐的尾音落下,令无城引着苏兆野和楚上居进了廷政殿。瞬间数道目光向这三人看来。
行至殿前,令无城下跪行礼,苏兆野和楚上居紧随其后。
令无城:“臣,令无城...”
苏兆野:“臣,苏兆野...”
楚上居:“臣,楚上居...”
三人混沌有力,齐刷刷的道:“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珩祁撇了眼站在一旁的贴身太监,今安。今安立马会意上前,慕容.珩祁大手一拂就搭在了今安的手上,稍微借力起来。
而后一步步走下龙椅,至令无城跟前。静默的看了几眼令无城,笑了笑,随后弯腰双手拖住令无城双臂,扶他起来。
又对着地上还跪着的两人,顺口捎了句:“你们也起来吧。”
“......”
苏兆野和楚上居对视了一眼,说了句:“谢陛下”,随后起身。
一国之君亲自扶他起身,这是何等的殊荣,令无城自愧不敢受,忙道:“怎敢让陛下亲自扶臣起来?臣受宠若惊。”
慕容.珩祁笑笑,并未接他的话茬儿,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拍拍令无城的肩,令无城斜看下去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并着青筋的手,容色未变。
“令爱卿,可叫孤好等。怎么叫苏兆野去城门外迎你,现下才入宫?”慕容.珩祁又看向苏兆野道:“定是苏兆野这小子,办事不利。”
苏兆野一听,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他就知道,叫他名字准没好事。脸上委屈都挂满了,“我冤枉啊”这四个字快戳到慕容.珩祁的脸上了。
“陛下!我冤枉啊!”
朝堂之上,如此威严之地,这个苏兆野是在干什么?演戏吗?没错,慕容.珩祁和令无城一样,同样受不了苏兆野这垮批垮调的样子。
他不过是虽口说就句,就吓的跪下了?平时烦人的不行,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装什么?
不过在苏兆野看来,他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现在他跟前的是域金国的君主,君主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当成是一把锋利的长刀架在脖子上,脑袋随时会搬家的,这他还是怕的。
慕容.珩祁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苏兆野,搞得他现在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刚才跪的太急,膝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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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疼了,那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在朝堂殿上,坐着揉吧?生忍着呗。
令无城瞧了眼地上的苏兆野,正巧看到他把求救的目光投来。
无奈,令无城虽烦他,却还是开口替他好话,解释:“陛下,原是在城外时臣与兆野将军多闲话了几句,耽搁了时辰,与兆野将军无干。”
“你二人感情倒是好。”慕容.珩祁笑笑,衣袖一扶,转身又踏上了龙椅,没好气的道:“起来吧,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苏兆野如获大赦,赶紧起身,便规规矩矩的站那儿。
被冷在一边的五皇子,慕容.珏也这时才被注意到,令无城随即又慕容.珏行礼:“五皇子。”
苏兆野和楚上居跟着作揖行礼,慕容.珏看不上慕容.珩祁,更别说令无城这三人了,冷哼一声,本不想理会的,却发现慕容.珩祁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只能不耐的拂拂手,冷邦邦的说了句:“免礼。”,就不再理人。
战场得胜归来的功臣,理当都一一该奖赏的奖赏,该获封的获封,慕容.珩祁坐龙椅上,俯瞰众人。
“今令爱卿率领三军,就涧关南一战,大败敌军。平孤一心腹大患,替孤安定天下,此战威震四方,想我域金国可享片刻太平,孤心甚悦。”
朝堂百官,饶有眼力见儿,在慕容.珩祁话语结尾后,便齐声恭贺:“臣等贺喜陛下。”
别的不说,涧关南一战大获全胜,这一点慕容.珩祁的心情的确因此而不错。
“令无城,苏兆野,楚上居听封。”
三人又齐刷刷的跪下,等候奖赏。然,慕容.珩祁却给朝堂内所有人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大手笔。
慕容.珩祁先从三人末级,楚上居先晋封,抬了一级,被封为四品校尉,赐白银白俩。
到了苏兆野,慕容.珩祁很粗糙的略过了,苏兆野本就是从二品官衔的将军,慕容.珩祁眼皮都懒的掀:“苏兆野护送粮草有功,赐白银百俩,黄金...”
黄金?苏兆野眼睛都听亮了,那只慕容.珩祁下一刻便浇了一泼凉水下来:“黄金就算了。”
爵位不晋封就算了,银子也不给......知道苏兆野乐意,偏慕容.珩祁就是不再给他个甜枣儿。
今日要演的这出戏,重中之重可是在令无城身上,慕容.珩祁没有再关苏兆野,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令无城身上。
“令爱卿自涧关南一战率领三军,大败敌军。功绩显赫,孤心甚慰,今孤便赐你为大将军王,并加封王爵,意为摄政。“
这话一处,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五皇子,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慕容.珩祁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的人脸色像皮影戏一样精彩,觉得有趣极了。
刹时,百官交头接耳,不禁小声的议论纷纷。今日本是得胜归来的大喜之日,然,慕容.珩祁这一出,令无城几人倒是暂时没看透也看不懂了。
苏兆野收起那副纨绔的模样,神色严肃起来,与楚上居当即皱眉,心下已觉不好。令无城抬眸向慕容.珩祁看去,而慕容.珩祁却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竟还对着他挑眉。
这是何意?令无城脸色也沉了几分,不管如何,这获封王爵是断断不能答应,也断断不行的。
令无城又跪下,拱手行礼,规规矩矩,极为谦卑,礼数上到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臣多谢陛下抬爱,只是加封王爵,臣断断不能领受。”
“哎~,令爱卿此话便差了,孤这龙椅若无爱卿,怕是早就丢了。”说这话时,慕容.珩祁故意看了眼五皇子,慕容.珏。
然,慕容.珏正沉寂在令无臣一个臣子获封王爵的愤怒中,并未瞧的慕容.珩祁在看他,所以慕容.珩祁说这话,算是白说,因为慕容.珏根本没在听,自然也没领会到这话中的意味。
不过,慕容.珩祁却无所谓他这话,慕容.珏有没有听进。
11. 暗涌
慕容.珏被气的脸色煞白,而这正是慕容.珩祁想要的。
“况且...孤能坐稳这皇位,这域金国的半壁江山还是靠爱卿守着,若真论起来...这皇位爱卿也能坐得在。”
慕容.珩祁嘴角噙着丝淡淡的笑意,偏这笑意让人觉得后脊发凉,令无城沉着脸,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皱着眉,仍旧推辞:“效忠陛下,保的一方黎明安泰,是臣职责所在。”
“臣获封大将军王已是极大的殊荣,王爵断不敢受,也恳请陛下切勿再玩笑臣。”
慕容.珩祁啧了声,很不满意令无城这寡淡又油盐不进的样子,这场戏他可是安排好了的,光他一个人演,最重要的角色却不入戏,这要怎么演呢?
“又没说皇位真要给你坐,你急什么?”
然,令无城的脸色仍旧没好到哪里去,五皇子,慕容.珏更是这样,因为完完全全就是把他抛在脑后,不理。
慕容.珏冷眼瞧着,台上台下,几个人一唱一和还真是不把他这个先帝遗子放在眼里,王爵加封居然直接略过他这位皇子,反而对臣子加封,简直是闻所未闻!
慕容.珩祁还真是他的好三哥啊!慕容.珏心底冷笑,强忍着不甘之意。
苏兆野和楚上居更是为此刻朝堂上的局势而为令无城感到担忧,他们不明白,既是得胜归来的有功之臣,为何慕容.珩祁反而要把令无城推到火架子上烤。
慕容.珏往百官里看了眼后便收回了视线,属于暗党一派的人当即就会意,先帝驾崩时,留下了四位辅佐大臣给域金国未来的新帝。
四位大臣分别为左丞相:朱诏合。右丞相:费嗣。太尉:李权启。御史:高孝长(zhang)
慕容.珩祁登基尚不足一年,对先帝留下的臣子并未全然放心,且这四人里有几人还是他这个五弟暗党一派,只是不知那几个吃里爬外的老匹夫,是这四个人当中的哪几个。
朱诏合蠢蠢欲动的身影在群臣中极为显眼,连带着一些攀附慕容.珏以及左相朱诏合的狗皮膏药也渐渐出现。
慕容.珩祁是知道朝中以及外戚有他这个五弟的势力,只是...错综复杂,一时难以全部摸清,今日此举便是要将最主要的几人摸出来。
看来左相朱诏合便是一个了。朱诏合侧身出来走至殿中,拱手行礼,肃穆俨然,一副好臣字的做派模样。
“陛下,自域金开国以来。饶是在战场上立下显赫军功的也有数人,但...域金史上并无臣子因战功便获封王爵的先例,陛下此举,是否有失妥当?”
慕容.珩祁撑着下巴听,觉得还蛮新鲜的,于是点点头意识朱诏合继续讲,朱诏合还以外慕容.珩祁听进去了,便继续进言。
“先帝子嗣不多,驾崩之际也只得陛下与五皇子两位皇子,如今先帝崩逝,陛下继位新帝。五皇子且在先帝在世时尚未封爵,这爵位是否该由陛下加封?”
朱诏合说完,试探性的看了眼慕容.珩祁,然他却一字未言,叫人探究不出分毫思绪。
到了这一步,令无城在一旁中觉今日的事愈发瞧得清晰,只是离谜底还差那么一步。
朱诏合得话,在场的人的听得明白,无非是想提醒慕容.珩祁,应当先加封五皇子,慕容.珏,断无加封臣子为王的道理。
且慕容.珏于血亲上是慕容.珩祁的弟弟,慕容.珏的母妃是先帝的贵妃,如今已尊为贵太妃,如今慕容.珩祁直觉越过他这个弟弟,对臣子封爵,不仅打了贵太妃的脸,更是当众打了慕容.珏的脸。
慕容.珩祁从龙椅上一步步走来,到朱诏合跟前,笑吟吟的:“左相这话有理。”朱诏合因着这话心下也腾起喜悦,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然,慕容.珩祁忽地脸色骤变,方才那般笑容全然不见,不知何时从身上掏出把黑色柄身,刻着龙腾图案的匕首,把出了鞘,利刃架在左相朱诏合脖颈间,眼神仿佛嗜了血一般,望向在场众人。
朱诏合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却还是被慕容.珩祁这一下,惊的失了下神色。
令无城上前一步,肃声喊了句:“陛下!”,慕容.珩祁却给了一个让他少管的眼神。
苏兆野惊的嘴巴长大,手肘拨弄跟他站一起的楚上居。
小声说了句:“陛下是不是疯了?这是要在朝堂上斩杀臣子吗?那可是先帝留下的辅佐大臣啊!我的妈呀!~”
楚上居不管这个,他只管令无臣的安危,所以从刚才慕容.珩祁要封令无城王爵,嗅到不对劲的开始,楚上居的视线就一刻没从令无城身上离开过。
在众人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变故,失了神色时,慕容.珩祁说出了更让在场众人都胆战心惊的话。
“如左相所言,域金国史上无臣子获封王爵的先例,孤既是域金新主,那孤的话便是圣旨,尔等岂敢非议?’
说着,慕容.珩祁视线盯回左相朱诏合,噙着骇人的笑意,一字一句道:“孤心意已决,谁敢再有异议,孤就让谁人-头-落-地!”
此刻在朱诏合眼前,慕容.珩祁完全就是个疯子!他虽面色淡定,可频繁咽口水的动作却出卖了朱诏合的紧张。
而慕容.珏的脸色越来越差,双手在两侧呈握拳的样子,不断用力收紧,这个慕容.珩祁,今日以加封区区一介臣子为王,来羞辱他,眼下居然如此对待他手下的,当真是好极了。
慕容.珏本想上前替朱诏合进言,朱诏合却闭眼,示意他不要擅动。慕容.珩祁刀虽架在他脖子上,但他乃是先帝留下的辅佐大臣,又是左相,新帝登基还未一年,也断不会因加封进言一事,便将他血溅与朝堂之上。
朱诏合在赌这位新帝不敢,至少现在不敢。
朱诏合沉吟出声:“作为臣子,上谏君王之过,下谏群臣之失,乃是臣分内中职责所在。却也算对得起先帝所托,若陛下因此而要臣的性命,臣不敢有二异。”
慕容.珩祁冷笑一声,匕首转而从脖颈间拍在了朱诏合的脸上,匕刃寒凉,这寒意也从朱诏合脸上,蔓延到了心底。
“哦?左相这是...在怪孤的不是了?”
朱诏合咽了咽口水,还秉持着臣子的礼数:”臣不敢。”
朝堂局势因着慕容.珩祁这一出,愈发的沉闷,紧张。导致殿内百官无人敢上前进言。可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出声的是右相费嗣,慕容.珩祁看向费嗣问道:“怎么?右相有何言要谏与孤听?”
费嗣压了压慕容.珩祁眼底透出折射出来的寒意,便不是因为五皇子,臣子封爵一事他自也觉不妥,方才站哪儿看了听了半半晌,本欲先上前进言,却看到朱诏合先他一步,于是便先稳扎着不动。
不想,朱诏合进言之后,居然又闹了这一出来。
此番,他也是冒着要被这位新主刀架脖子上的危险进言的。
“老臣忠言逆耳。”费嗣作了礼,然后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左相所进之言却无不妥,陛下,五皇子乃先帝遗子,且是陛下唯一的弟弟,先帝在世未进行封爵,陛下登基之后合该由陛下为五皇子加封王爵。”
说着,费嗣看了令无城接着说:“臣子越皇子获封王爵,实乃僭越,便也坏了礼数规矩,更是将令将军推至风口浪尖的是非之处,令将军从沙场上归来,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合该奖赏,却断不能因此获封王爵啊。”
其实规矩礼数,不过是顺成天意,因天意所制,既天为天子,天子便是皇帝。皇帝便是规矩,如今坐在这把龙椅上的是慕容.珩祁,只要他想,先破先列,执意要封令无城为王,又有何不可?
只是,若真这样做了。令无城日后便更是举步维艰,深陷淤泥难以脱身。
慕容.珩祁瞧了眼费嗣,心底冷笑,费嗣便是这第二个吃里扒外的老匹夫了吗?太尉李权启和御史高孝长这两个老匹夫还真沉的住气。
可费嗣,慕容.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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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怎么瞧,都觉是一副衷臣模样。他与左相朱诏合一样,身为辅佐大臣进言也属合理,可朱诏合与费嗣相比,给他的却是两个不同的感觉。
他不确定,不确定这该死的老匹夫究竟是两个还是三个,甚至是四个?若费嗣实属忠臣,那便是他的好臣子。
可李权启跟高孝长呢?哪个是该死的老匹夫?还是两个都是?
费嗣进言后,慕容.珩祁就未出声应话了,而是眼神不断的在这些群臣之间扫视,尤其是在李权启何高孝长身上。
这一盯,两人中其中一个便慌了神,另一个倒是从容淡定。慕容.珩祁捕捉到这一细节,心下了然一笑。
原来是他吗?
这戏也不枉他特意唱了这么久,偏丢进来的一颗棋子还不听使唤,他一个人演的还怪辛苦的。
从刚才两位大臣进言,令无城就在一旁细细思量和观测,甚少言语,看到这里,那个谜底逐渐在心中呈现出模糊的轮廓。
苏兆野则是完全看不懂这局势,楚上居随主,脑子聪明也看透了几分。
“陛下,两位丞相所言也属有理,若陛下真封了臣为王,而忽略了五皇子,陛下也会落人话柄。”
“所以臣肯请陛下三思,为五皇子加封王爵。”
慕容.珩祁挑眉,这棋子开口说话了,不过眼下半分用和趣味都无了。
慕容.珩祁将匕首从朱诏合脸上拿开,看了眼众人,眼里那份玩味收起,又回到了龙椅上坐下,换上那副懒散笑吟吟的模样。
慕容.珩祁看着众人,而慕容.珏则看着慕容.珩祁。眼下诸多人进言,若慕容.珩祁执意要封令无城为王,他也只能不甘忍耐,可他这个三哥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弊他不是不晓得。
就看他这个三哥要怎么选了,倘若今日为他加封王爵,尚可留些时日于他多苟延残喘。若执意封令无城为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慕容.珏冷笑,在心底匪夷:“三哥啊三哥,这把龙椅还能坐多久,可就看你怎么选了。”
慕容.珩祁一副笑吟吟不说话的样子,让人看的头皮发麻,总有一种下一刻刀刃就会架在脖子上的错觉。
左相朱诏合脖颈间那条长的红色血痕,触目惊心,众人此刻是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气氛又极为的向下压沉,让人喘不过气,然这时,慕容.珩祁低声笑了出来。
底下百官不敢面视,只一味压低头颅。令无城与苏兆野和楚上居互视,苏兆野摊摊肩,表示看不懂。
左相朱诏合与右相费嗣反而一脸凝重,触着眉头。方才沉寂了半晌,一言不发,现下这笑是何意?莫名的,两相都觉这新帝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几位爱卿所言倒是有理。”慕容.珩祁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是为沙场征战得胜归来的勇士仪表嘉奖,怎么几位爱卿要孤为一个与此不相关的人封爵呢?”
慕容.珩祁将话徐徐道出,透着几分恶意的坏和几分漫不经心。
朱诏合心沉了又沉,费嗣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这话看来是执意要为令无城加封王爵了?
随之,朱诏合脸上还染了几分怒气,他好歹是先帝留下的辅佐大臣,饶是侍奉新的君主,小儿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就算是先帝在世时,也敬他朱诏合几分,如今这新帝竟然如此...
慕容.珏紧握的拳头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胸腔的火愈发激烈的烧着,不相干的人?好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是在讥讽他吗?
慕容.珩祁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今日只为功臣进行嘉奖,其余人靠边站。
“陛下体恤,臣代替三军将士谢过陛下,若...陛下执意封爵...”令无城看了眼苏兆野,苏兆野不明所以,讲话就讲话,看他做什么?
“臣既已被封为大将军王,已乃极致殊荣,只想一心效忠域金效忠陛下,便别无他求。”
“倒是兆野将军...”
12. 恨意
瞬时,重心转移,数道目光在苏兆野身上聚焦,苏兆野被盯的不自在极了。
怎么回事?都看他做什么?苏兆野拼命对令无城使眼色,奈何令无城连看都不看他,只自顾自的继续说。
“兆野将军于涧关南一战,出了不少力,若无兆野将军及时帮衬,涧关南臣要取胜,便也难了几分。”
见是在给自己说好话,苏兆野身上那股不自在的劲儿当即就没了,夸他呢!~
慕容.珩祁听的乐意,说到苏兆野时,他冷哼一声:“他出什么力了?就送个粮草。”
苏兆野本来还喜滋滋呢,慕容.珩祁这么说,他一下就不乐意了,要不是这是在朝堂,君臣有别,他早就蹦高了。
“陛下!粮草乃是行军打仗缺一不可的,要没臣护送粮草,你那三军将士早饿死了。”说到后面,声音渐微渐小。
然后又看了慕容.珩祁道:“再说了,臣也不只是单单送个粮草,不也还与令兄一起上阵杀敌了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能这么说臣呢?”
苏兆野完全就没理会他这等僭越的话有多作死,还只顾自己被贬的一无是处而觉得委屈。
换作别人,早被拉出去砍头了。
慕容.珩祁板着脸,不怒自威,声音一沉:“嗯?放肆!”
苏兆野立马规规矩矩,不敢再造次,准头对着令无城,慕容.珩祁又是另一副脸色,反正对令无城眼里是欣赏,还总是笑吟吟的。
区别对待还是明显,要不苏兆野怎么会对令无城说那句:“陛下到底是更偏爱你一些。”呢?
“令爱卿的意思...是要孤加封苏兆野这混小子了?”慕容.珩祁问。
苏兆野:“...”干嘛又说他?
令无城点头应下:“没错,陛下既说今日特为涧关南得胜的功臣加封,兆野将军当也是功臣,且兆野将军是陛下的表弟,说起来算得是皇室亲缘。”
“若陛下执意要封臣王爵,倒不如封兆野将军,臣想兆野将军比臣更能担得起这份王爵之位。”
慕容.珩祁听完,笑意更深,慕容.珏跟朱诏合更是刹的扭头,看向了令无城。
怎么不按他们想的来走?这令无城倒是会把火盆子往别人身上甩,苏兆野不过是沾点儿皇室的血亲,也配封王爵?
到底把不把他这位纯正皇室的人,放在眼里?
然,此刻,苏兆野看令无城的眼里冒着亮星星,这好啊,你说封爵就封爵吧,还给他求个王爷来封。
令兄啊,我苏兆野定要誓死追随你,做拜把子兄弟!!!
殿内,除了慕容.珩祁,令无城和苏兆野,其余人要不是是一脸凝重和不悦,要不是对此事不敢有外露的神态。
就苏兆野一个人,可劲儿乐呢,令无城瞧苏兆野兹个大牙开心的不行,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慕容.珩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有趣,他这位爱臣...也是头心计腹黑的野兽呢。
罢了,这戏他演的累了,目的也达到了,也该收场了。
慕容.珩祁双手摊开,往两边拂了拂朝服宽大的衣袖,深黑色镶着龙腾图案,并着青筋,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撑在双腿膝盖上。
“既如爱卿所言,那便封苏兆野王爵,是为...”临时起意,慕容.珩祁根本就没想封号,本来今日要封令无城王爵一事就只是个幌子,不过方才动静闹了那么一番大,众人皆信以为真。
话抛出去,他不封也未尝不可,只是加封也该人人平等才是,苏兆野既和他是表情关系,算得是皇室亲缘,于他封王爵,也算可行。
想看半天,慕容.珩祁不耐烦的摆摆手,爵位是封了,不过封号极其敷衍:“便从你名讳中取一个字,封为野王吧。”
......
这封的什么?听起来怪怪的,罢了,野王就野王吧,好歹是个王爷。
苏兆野自己给自己开解了一番,喜滋滋的跪下叩头谢恩。
“另此,嘉奖三军将士,以慰沙场英勇征战之心。”说完慕容.珩祁起身:“无事,便退朝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而后躬身行礼,慕容.珩祁走了两步,忽地又停下,令无城行礼后,抬起头,发现慕容.珩祁正偏头看他。
“令爱卿,你三人晚些时候来醉清亭见孤。”
令无城颔首应下,慕容.珩祁邪魅一笑,对着令无城眨了下眼,令无城皱眉,而心底那团迷雾像是被什么炸开,一下清晰开来。
经过慕容.珏时,慕容.珩祁对他露出了挑衅的一笑。
慕容.珩祁离开后,朝堂众人也相继散去,成派的成派,当然也有独自走的。
令无城和苏兆野还要除楚上居自然是三角一起,四位辅佐大臣,身后各自跟着跟班,朱诏合因着慕容.珩祁反着来,丝毫不顾及他这个老臣的面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与令无城擦肩而过时,趾高气昂,瞧不起般的冷哼一声,费嗣和其他两位辅佐大臣到还算和善,至少情绪不摆在明面,还是给了个笑脸的。
殿内人悉数散去,不会儿就只剩下慕容.珏静静的站在殿中,望着慕容.珩祁离开的方向,整个人寒意外侵,极致阴沉。
眼底的恨意和恶毒溢出,不再那般伪装藏匿。
今日的羞辱他算是记下了,没想到最后慕容.珩祁还是未点头未为他加封,反而封了一个只带一点血亲的贱种为王爷。
慕容.珏笑了,此刻他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眼底泛着猩红,恨不得将慕容.珩祁生吞活剥了。
胸腔因为滔天的恨意和怒火而剧烈的起伏着,他又望向了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是那样的贪婪和势在必得。
甚至因为恨,此刻慕容.珏已经癫狂的在幻想,不久后时机成熟,他逼宫废了慕容.珩祁,自己成为域金国新帝的那一刻,他一定会用世间最残酷的方法,将慕容.珩祁一点一点折磨死。
这样,才能解一丝今日羞辱之恨!
慕容.珏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打理好,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胸腔还在继续燃烧的那股火,眼底那抹猩红退了些。
转身向廷政殿的门走去,只在转身时又看了眼龙椅,又笑了,笑的冰冷阴沉,像个骇然的怪物。
令无城三人出了廷政殿后,便一同向宫门外去。
令无城面色沉凝,像是在想些什么,苏兆野跟令无城并肩膀走着,楚上居跟在身侧稍靠后一点。
“今日封爵一事,你二人怎么看?”令无城突然发问二人。
楚上居抿着嘴,神情也凝着,饶是最后这爵位落在了苏兆野头上,但今日朝堂上闹这一出,还是让人琢磨不透,况且封爵虽是好事,苏兆野也当的。
可无论谁今日得了王爵,只怕日后都不太会好过,苏兆野是他们这一派得的,这是最清楚不过的事,而苏兆野有些皇室亲缘,是陛下的表弟,此前官衔本来就不低,如今封了王爷,那反派势力,特别是五皇子,暗党一派。
只会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他在傻乐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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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想到这,楚上居看了眼令无城,脑中思绪飞速繁衍,如若今日将军封了王爵,那将军和兆野将军...哦不,日后要改口叫野王殿下了。
只怕两人的处境会置地同一境地,如果封了五皇子,为此行了五皇子便利不说,更助长了五皇子的势力。
如今看着是他们这边得利,获封受嘉奖,无限的荣光。陛下来了这么一出,这嘉奖还不如不嘉奖了,先是把将军到炮灰,虽最后未封王爵位,可也为将军树了不少敌,苏兆野就更不用说了。
楚上居越想越担忧,你说将军封王吧要招恨,苏兆野捡个大便宜封王,将军还是招恨,这恨还是从苏兆野身上招来的,就因为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令无城话丢出去半晌,没一个出声儿楚上居在想事情,正为令无城的安危担忧,苏兆野撇了眼,没心没肺。
“哎呀,我说你们俩这么死气沉沉的干什么?本将军今日封了王爷,还不给本王乐一个?”
说话间,苏兆野就把手攀上了令无城的肩膀,令无城无情的撇开:“男男授受不亲。”
苏兆野无语的撇了下嘴:“你管今日封爵一事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便是没有封爵一事,暗处的敌人就不会咬着咱们不放了?”
“五皇子一党,从来就不是善类,今日有封爵一事,明日还会有其它的事等着你。”苏兆野看着令无城:“可你看五皇子罢休吗?谁不知道...”
话说一半,苏兆野瞅了下四周,压低声音,只得他三人听见,一副神秘兮兮的做派。
“谁不知道,当日先帝驾崩,五皇子离帝位只一步之遥,可最后是我表哥登基称帝。其中缘由暂且不说,五皇子早恨的我表哥牙根痒痒了,而你我三人又效忠于我表哥,于这个,五皇子也不会放过我们。”
令无城笑笑,蠢倒是不蠢,只是今日这事却还有一层没看透,随后他看向前方,意味深长的道了句:“咱们这位陛下可腹黑多了。”
苏兆野耸耸肩,这话他听的糊里糊涂的,干嘛又突然来一句他表哥腹黑啊?笑一下算了。
出了皇宫,三人一同去了令无城的将军府,换身常服,晚些时候便要再进皇宫面圣。
皇宫四处都是探子,今日朝堂一事自然也传入了五皇子母妃的耳中,有其母必有其子,慕容.珏算是随了他母妃。
狠辣恶毒,先帝驾崩后,他的嫔妃被该抬的抬,未遵封的也被妥善安置,安享晚年。
像有皇子这样身份贵重,未份又不低的,慕容.珩祁登基之后便循尊封,五皇子的母妃便是,如今被尊为太妃,迁至新的宫殿居住。
此刻熙宁宫主殿内,瓷器碎了一地,殿内跪满了一众宫人,身子俯的很低,因着殿内的主人发泄的怒火,个个抖成了筛子。
接着又是一地瓷器摔到地面碎裂的声音,原本好好放在圆桌上的茶盏被掀翻到了地上。
圆桌上搭放着一只手,染着鲜红的指甲,肉眼可以瞧见坐在圆桌边的女人,胸脯起伏甚快,看着像是被什么气的不轻。
而她姣好的丽容妆色,因着眼底的毒辣和扭曲的面容,显得极为难看,这女人便是五皇子,慕容.珏的母妃,姬摇。
她生的艳丽,饶是到了这般岁数,身姿却还宛如少女一般,便是这样的女人,那妆奁着唇脂玉唇,一张一合却说出了极为难听的毒话。
“慕容.珩祁这个没娘要的野种,今日居然在朝堂上如此羞辱我皇儿!”姬摇气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掌心为此泛起了红痕。
13. 错失
哎哟~!主子!”说话的是姬摇的贴身宫女,桃红,也是她的死忠心腹。
桃红心疼的用自己温软的掌心替姬摇揉搓着泛红的手掌,时不时朝姬摇的手心呼呼气,想要替她缓解些疼痛。
不过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饶是桃红再如何心疼,再怎么做,也比不得今日朝堂上,慕容.珩祁羞辱她儿子,她作为一个母亲那般心痛。
除了心疼慕容.珏,姬摇心中同慕容.珏一样,无比的愤恨和觉得耻辱。
姬摇还在气头上,刷的抽回了手,桃红的掌心随之落空,她低头看了眼,深吸了口气,对着地上跪着发抖的那些个宫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出去吧。”
得令,地上那些个人如获大赦,躬俯着身子向后倒了几步,随后连滚带爬的出了主殿。
待主殿的人都走了,殿中至只剩下姬摇和桃红主仆两人,姬摇脸色依旧很难看,桃红看了眼,然后替姬摇拂背,替她顺顺气,好声好气的哄着:“主子身子金贵着呢,可别因为那个野种而气坏了身子。”
闻言,姬摇偏头与桃红对视上,眼底的厉色不减,上唇微抬,冷笑了声,这话说的倒是合她的心意。
桃红眼底也随之染上一抹毒辣,她又温声开解:“如今新帝登基尚不足一年,根基算不得太稳,先帝驾崩之后,加之那个贱人出事,又操持先帝葬礼和登基事宜,已经够让那野种心力交瘁了。”
“前些日子涧关南一带也刚平息战乱,他要忙的事多着呢,而五皇子早在先帝崩逝前就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且先帝留下的四位辅佐大臣可是有两位唯五皇子和主子您效忠所用啊。”
姬摇的神色松和了些,桃红见状便又继续接着说:“所以主子莫要气坏了身子,咱五皇子势力在暗中恣意生长,待时机成熟,还怕没有逼宫废主那一天吗?”
“届时,主子跟五皇子有的是机会好好收拾那个野种!奴婢相信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
桃红的话,说到姬摇心坎儿上了,心情到愉悦了不少,只是想到还要等,还要在慕容.珩祁这个野种面前低头,她姬摇胸腔就一团火堆在那里。
刚消的一点气,刹时又腾起,姬摇站起身,头上的步摇因着起身的动作而摇曳,在白日透过窗户的亮光下,衬的极为好看。
姬摇走至一扇窗户前,摆弄着盆栽:“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若不是先帝临驾崩前下了那样一道旨意,本宫跟皇儿何至受这样的委屈?”
姬摇的话像是将一张薄纸撕开,桃红跟在姬摇身后,明白姬摇指的是什么。
时间岔回数月前,皇宫传出了一重接一重令所有人哀痛却又震惊的消息,域金国主龙驭殡天,而另一则消息传出,便是三皇子,慕容.珩祁,袭承皇帝位,是为域金国新帝。
这消息一出,是比域金旧主崩逝,还要让众人吃惊的消息。因为在此之前,宫里人都知道,五皇子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新君主那一个。
偏旧主崩逝,成了新帝的却是先前备受冷落,毫不受宠的三皇子,慕容.珩祁成了新帝。
慕容.珩祁生母,为域金旧主的皇后,不过却在慕容.珩祁很小的时候,便仙逝了。
恰恰在慕容.珩祁母妃仙逝后,慕容.珩祁彻底失了宠,数年间不闻不问,极尽散养,就连面都甚少见。
反倒是贵妃姬摇所生的五皇子,慕容.珏受尽宠爱,当时姬摇与她这个儿子在宫里风光的,让众人一度认为,五皇子将来继位的可能很大。
因为当时老皇帝的儿子就只剩下五皇子和三皇子,剩下不过是公主,其余妃子所生的皇子便是夭折的夭折,或连天日都未曾得见。
所以在慕容.珩祁母妃仙逝,失了宠后,便只剩下五皇子,慕容.珏了,当时宫里的人和那些朝臣都在猜忌,若真有意立三皇子为帝,怎么会这般对他?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血浓于水,却能做到数年间不闻不问,冷淡到如陌生人一般。
因此,众人都默认五皇子为域金未来的新帝,偏老皇帝在世时如此宠爱五皇子,却未封爵,也不立太子之位。
底下人虽偶有闲话,却也是不打紧。而姬摇母子也在这捧奉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在老皇帝驾崩前一刻,下了诏书,立三皇子,慕容.珩祁为域金新帝,并昭告天下。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很震惊,暗党一派的人不能接受,尤其是以为皇帝位稳了的慕容.珏和姬摇母子,最不能接受。
甚至质疑诏书的真假,可这却是许多人亲眼所见,老皇帝亲笔御书,半分未参假。
也是在那时,姬摇母子才知,原以为老皇帝早就拟好立五皇子,慕容.珏为帝的诏书,却根本没立,只是她母子二人以为的幻想罢了,新主继位的诏书,是在老皇帝他驾崩前一刻才立下。
所以,这么些年,暗党一派,她母子二人才会如此放松警惕。如今美梦破碎,执念早已在心底深深卖下,眼看到手的帝位却被他人轻松夺取,还是最不起眼,最受冷落的野种!叫她母子二人怎么能甘心?
因此在慕容.珩祁继位新帝,尊循礼制抬了她的身份为贵太妃,她依旧看不上那个野种,便还保留着做先帝妃子时的称谓。
*
看着眼前那盆盆景,姬摇忽地笑了,笑的癫狂。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脑中的猜测不断的翻涌,到底的自己生的儿子,便是真的冷落慕容.珩祁这么些年,可终究还在在意的吧?
要真不待见慕容.珩祁,怎么会把帝位传给他?先帝啊先帝!你可耍的我母子二人好苦啊!
桃红在身后眼瞧着自家主子癫狂的样子,不忍小心询问:“主子?您没事吧?”
说完,桃红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被姬摇那阴骘幽恨的眼神吓到。
姬摇努力平息那股怒火,忍的面容扭曲,忍的额侧血管突起,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本宫只恨...本宫只恨当时下毒毒那贱人时,怎么没想着连那个野种一起下毒!”
‘都毒死就好了!哈哈哈!都毒死就好了!”
姬摇癫狂成这般,殿中都是她那诡异的笑声,这副样子,桃红也是第一次见。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底也泛起一丝畏惧,想上前劝慰几句,又怕此时的主子什么也听不进去。
虽说是在自己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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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人也被遣散到了殿外,可隔墙有耳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如今这位新帝可也不是吃素的。
桃红正瞅该怎么办呢,殿门外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句:“母妃!”
再一看,便是五皇子,慕容.珏走了进来,瞧的自己母妃如此癫狂的样子,慕容.珏本就因今日羞辱之事,心情不太好,眼下脸色又差了起来。
“五皇子。”桃红先行了礼。
慕容.珏沉着脸质问:“怎么回事?”
桃红看了眼姬摇,敛了敛神色,随后走近慕容.珏身边,低而细语,说了些什么,慕容珏深深看了眼桃红,才道:“你且先出去,新弄些茶水来,地上的瓷器晚些时候再来收拾。”
“是。”桃红应下,没多逗留,转身退至门哪儿,轻声掩上,便退下了。
姬摇还笑的疯疯癫癫,慕容.珏脸色很差,走过去将姬摇拉至跟前,手掌用力嵌住姬摇的双臂,以防她挣扎。
“母妃!你清醒点儿!”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姬摇神色清醒了许多,只不过眼神看着还有些呆呆的,手拂上慕容.珏的脸颊,一笑一笑的问道:“珏儿,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母妃吗?”
慕容.珏耐着性子,将姬摇扯到榻椅上坐下,可语气还是有些烦闷:“母妃!儿臣就是怕今日朝堂之事传入母妃耳中,引得母妃烦心,便赶来看看。”
“却不想母妃不仅知道了,还如此...”后头两个字,慕容.珏噎在嘴中没说出来。
还如此癫狂,好在不是真疯了,要是真疯了,岂不是给他添乱?
“母妃,就算是在自己宫里,方才那些话今后还是少说!虽说宫里布下不少咱们的“眼睛”,可慕容.珩祁同样也不傻。”
交谈几句,姬摇神智渐渐恢复正常,不似那般疯魔的样子。
“那岂不是珏儿你身边和母妃身边也有那个野种安插的“眼睛”?”
慕容.珏只轻给了姬摇一个眼神,姬摇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歉意:“是母妃不好,被那野种气的失了神智。”
“可他今日也不该如此对待你,你好歹是先帝的儿子,是他的弟弟!登基之后一直未封你爵也就罢了,如今却要封区区一介臣子?!是母妃没用,叫珏儿受了天大的羞辱。”
“母妃。”慕容.珏这么喊了声,语气也软了些:“今日之事母妃不要气坏了身子才好,否则叫儿臣担心。”
“且,便是封了儿臣王爵,儿臣也看不上!儿臣要的可从来都是帝位!那本来也该属于儿臣,假日时日,这天下和权力还是会回到儿臣手中的!”
姬摇心下柔软,不禁扬起了笑脸,眼里是对慕容.珏止不住的赞赏和骄傲。
*
将军府。
令无城三人,换好常服后便在书房议事。
“上居,放几个探子,去查件事。”令无城盘坐于案前,面容冷淡。
楚上居心下会意,神情严肃,知道令无城说的是什么事,思量了下,他问:“那是否派无心佛的人出去,稳妥些?”
令无城浊饮了口茶,点头:“嗯。”
14. 无心佛
得令,楚上居颔首,神色一凌:“属下即刻去办。”
说完,楚上居欠礼退出了书房,苏兆野看了眼出去的楚上居,书房的门推开又合上,他坐的四仰八叉,没规没规。
拿起一旁盘子里的一块点心,咬了口,只尝了一口,便因点心那股甜腻冲上脑门,而果断将那块点心搁置到了一边。
还嫌弃的摆摆脑袋,太甜。
而后将目光落在令无城身上,方才听令无城调了无心佛的人出去,他有些疑惑加好奇,他问:“令兄,什么要紧事,让你调动了无心佛的人?”
要知道,无心佛可是令无城秘密培养的死士,里头的人全是令无城外出征战时,捡回来的。
无心佛是以武力,智力,剑法,身法,速度等进行培养的死士,聚以忠诚,斩断旧过,不问情丝,不生杂念,不动凡心,便是入无心佛第一条规矩。
他们不生悲不生怜悯,无悲无怜,杀人狠辣如麻,是为无心。
每个人,不留长丝,剃以短寸的黑发,长年一袭紧裹的黑衣,佛经覆面,黑色三角巾挡脸,头顶黑色竹斗笠,只留一双毫无温度的双眼示人,心口位置印一佛字,手掌虎口处印无心二字。
以经渡众生,以佛渡己,常造杀戮,便称无心佛。
无心佛的人任务范围很大,一般不轻易调动,平日里都是在令无城指定的地方,闭关训练,但只要调动了,那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
苏兆野虽没见过令无城手下无心佛的人,但他听还是听令无城说起过的,且在无心佛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他们的刀出鞘,必是刀刀要取首级。
令无城没看苏兆野,手中的茶杯拿起又放下,他冷笑一声,眼底浸出寒光,苏兆野缩了缩脖子,感觉这书房一下入了冬似的。
“几日前,涧关南大获全胜后,我率领三军班师回朝,途中停顿休息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我营帐附近。”
苏兆野听的事情不简单,立马坐端正,他皱起眉头,沉声问:“是暗党的人?还是...豖夷残部?”
令无城摇头,与案前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细想起那日被引到十里瘴那片林子的经过,随后他道:“看着都不是,那日那道黑影将我引离营帐,我骑马追赶却也不及那道黑影的速度,且我隐约瞧见那团黑影周遭,像是冒着隐隐的黑气。”
黑气?苏兆野脸色沉了几分,事情越听越不简单的样子,这怎么听都不像是豖夷残部或是五皇子那边的人。
无论是令无城提到的速度还是黑影,以及周遭冒着隐约的黑气,这些加起来看,哪一个都与豖夷人和五皇子那边的人,没有丝毫关联。
那这道黑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将令无城引离营帐的目的又是什么?
“然后呢?”苏兆野问。
令无城淡淡撇了眼苏兆野,便继续道:“那团黑影将我引入一片林子,便消失不见了,随后我被困在了那片名叫十里瘴的林子中。”
苏兆野腾的一下起身,表情惊讶:“就凭空不见了?还是说...?”
说着苏兆野走近令无城跟前,抓着他的小臂又问:“十里瘴又是什么?”问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令无城,一副好不担忧的模样:“你没事吧?令兄。”
令无城嫌弃的扯开苏兆野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这说的什么狗尾巴草的屁话,都好几日了,他要有事,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他讲话议事吗?
感受到冰冷淬人的视线,苏兆野后退了几步,挠挠后脑勺,干呵呵的一笑,认真分析起令无城刚才的话。
“也就是说令兄你追到那片叫十里瘴的林子后,那团黑影就不见了?而你也被困住了?那那团黑影是凭空就那样消失?还是令兄你追到林子里后,跟不上黑影的速度,来不及继续追就被困了?”
令无城拧着眉头,苏兆野的两种猜测他更偏向与第一种,那日他追在后头,虽说速度比那黑影慢了些,可到底是在他能瞧见的范围内,且那黑影速度快是快,却像是有意无意的在等他,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那黑影是在林间每颗树间像是浮着或是飘着走?不像是会武功的人那样运轻功而行。
“算是...凭空消失吧?”这话令无城说的不是很肯定,之前只顾追赶,今日细细想来,疑点诸多。
“我去!这怎么听着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苏兆野手摸着下巴,不可置信。
令无城亦觉得有些怪异,但相比于苏兆野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要从容的多,怪力乱神不过是虚言而已。
想到什么,苏兆野边回忆边问:“那你说的那个十里瘴是什么东西?就是个林子的名讳?”
“是一处禁地,那地方闯入后会泛起雾,那雾叫十里瘴,当时我就是被困在这雾里出不去。”
苏兆野神若有思的点点头,这雾这么厉害?听起来同样怪异又危险的样子。
“那你最后怎么出来的?是上居赶来救的你?”
苏兆野的话一落下,令无城脑子里就莫名浮现出一道纤瘦的身影,那日瘴雾散去,两人抱在一起,她贴在他胸前的那道余温,此刻彷佛又重现。
令无城身上那股寒气像是被岔开了一道缝隙,那道缝隙里透着温热的光,不自觉的,令无城冷冰冰的脸上添了一丝柔和。
要说方才苏兆野觉得这书房入冬,那现在他就感觉这书房一下入了春。
“被恩人所救,她恰是路过附近的居民。”
恩人?她?还是他?又不道名讳,又不指性别,整这么神秘兮兮的做什么?不过...苏兆野眼珠子一转,悄悄的凑到令无城一侧,瞄了两眼正出神的某人。
瞧见令无城一副冰山渐融,添露柔色的面庞,苏兆野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破不说破,贼兮兮的凑令无城耳边,那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令兄~,你是不是春天到了?~”
令无城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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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苏兆野收获了一枚白眼。
瞧令无城这反应,苏兆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口中那位恩人,肯定是个姑娘!还是让令无城犯春的姑娘!
“所以,令兄你让上居动无心佛的人出去,就是为了查那黑影?”说完,苏兆野端起茶盏吟了口茶,但里头的茶水早就凉了,苏兆野吐出来,连“呸”了好几口:“叫你府上的人换盏热的茶水来,忒难喝了也。”
苏兆野这一会儿吊儿郎当,一会儿又正经的样子,令无城早就习惯了,没理后半句话,府上的人都知道,他在书房议事时,不让闲杂人打扰,一般在议事前添茶水,点心进来。
要是不紧着喝,中途凉了,那就...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令无城没否认苏兆野前半句话,但也不全是为了去查黑影,还为了查十里瘴。
准确来说,除查黑影外,连带着花容月他一起查了。
那日在十里瘴地,黑影消失后,他便被困在了雾里,恰恰这时花容月出现在这附近,且于她相救后,这雾便诡异的消散了。
不知当时她是否同样察觉到这一点,动用无心佛的人,其中更深层次的原由,便是他要弄清花容月是否与那黑影有关联和那十里瘴,再则确认她的身份。
不知怎的,想起那日与她相遇的情形,心下竟有些期待再次见到她。
事议的差不多,两人在书房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闲聊几句,楚上居回来时,外头的日阳已沉下,见时辰不早,三人便一同动身,乘马车再次进了皇宫。
*
进宫路上,苏兆野还聒噪的问了几句,说不知道他表哥召他三人去醉清亭有什么事,没一个人理他,令无城嫌烦,楚上居随主,加之性格原因,话不多。
最后,苏兆野瘪了下嘴,扬起高高的下巴,也不讲话了。
到醉清亭时,慕容.珩祁正俯于案前看折子,三人进殿后一同行了礼。
闻声,慕容.珩祁仰起头,见来人,他单手撑着脸,笑吟吟的:“都起来吧,,自个儿挑位子坐。”
三人行过谢礼后,令无城和苏兆野分别坐在了左右两边的头一把椅子上,楚上居跟着令无城,坐在他身后。
底下的宫人,进进出出,快速上好茶水,便都撤出了醉清亭,只留下今安在慕容.珩祁身侧。
“表哥,你召我三人进宫何事啊?”他好奇一路了,封爵也封了,奖赏也奖赏了,也不让人回府好好歇息。
慕容.珩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苏兆野脑子抽的时候,就显的极为蠢笨。
“无事便不能召你吗?谁才是主子?”
又被训了,苏兆野没出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令爱卿,你说孤召你来是为何?”慕容.珩祁看向令无城,两个不同程度腹黑的人,视线交汇那一瞬,像是引咎起什么强大的磁场。
慕容.珩祁坐在正上方,歪着头盯着他,仍旧笑吟吟的。
15. 见鬼
一般,慕容.珩祁这样笑吟吟的样子要分两种来看,一种是好事,心情还不错的话,可能加官进爵或是奖赏什么的,也会纯跟你闲话,一种是坏事,那就是有人要倒霉了,至于倒霉的方式,那就不好说了。
令无城坐在慕容.珩祁的右边,面色平淡,眸色深邃,波澜不惊,与慕容.珩祁那双笑意堆满的眸子对视上。
“涧关南,我域金与豖夷大战,如今取胜还朝,尔等细事,臣应当与陛下共议。”
慕容.珩祁双眉上挑,面上的笑意半分未减退,反而笑的更加深邃,他的这位令爱卿还真是顶呱呱的聪慧,他确实就涧关南一战有些琐碎的事要问令无城。
苏兆野才被训完,这会儿自然乖顺着,自己个儿坐哪儿吃茶用点心,这宫里的吃食味道确实不错,没嫌甜。
嘴里嚼着,耳朵和眼睛却也没闲着,一君一臣的对话和之间产生的那种气氛,苏兆野全都瞧见和听进耳朵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几次每看慕容.珩祁和令无城之间,都像是在看两头漆黑的大野狼,你一句我一言的,都带着官腔。
再一次冒出这种想发,苏兆野的视线在慕容.珩祁和令无城身上来回的落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两人好端端的就在苏兆野眼前变成了黑色的大野狼。
一头狼笑吟吟的,一头狼一副寡淡的模样。苏兆野睁大了双眼,双手差点儿没扶稳椅子的扶手,难不成入夜了,就容易出现幻觉了吗?
使劲儿晃了下脑袋,像摇拨浪鼓那样,再看的时候,眼前又是恢复一片正常的景象,用眼过度,肯定是幻觉!呼了口气后,便重新坐稳。
楚上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面无表情坐令无城身后,细细听着两位主子议事。
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冷冰冰的,跟令无城差不离,随主。
殿内静了片刻,慕容.珩祁脸上的笑意转移了些,转而从鼻内震发出一极轻的笑声,将面前半开的本折子合上,扔到了一边堆着。
而后背靠着那象征着地位和至高权力的椅背,两手摊在两侧的扶手上,极为慵懒。
“听说今日令爱卿入城,城内百姓蜂拥而至,不少人家的适龄女儿和官家小姐只为来看爱卿一眼,你这受欢迎的程度倒是赶过孤了?”
“孤就说孤的民心去哪儿了,原来是到了令爱卿这里。”
“......”
管他什么事?
令无城:“这恰恰说明,臣既为陛下效忠,百姓捧臣亦是爱戴陛下,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臣也不例外。”
这话说的还算悦耳,可慕容.珩祁依旧不打算放过他,还想逗他一逗。
“是吗?孤怎么听说帝京的女子都非你不嫁?”说着慕容.珩祁假意叹口气:“哎哟~,如今都无女子愿意进宫选秀,做孤的妃子了,孤的后宫空落落的。”
令无城:“......”
苏兆野:“......”
楚上居:“......”
令无城触着眉,到底要怎样?还要不要议事了?
苏兆野则是搞不懂,好端端的他表哥抽什么疯?虽说慕容.珩祁后宫是很空,登基以来也只有一位妃子,还是登基时,使国来贺,进献的贡品。楚上居不太懂这些,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他还行。
“表哥,你自己不愿意选秀,怪令兄头上做什么?”苏兆野嘴里没闲着,边嚼边说:“这儿女情长的,心长在人家姑娘身上,你还能把人家心剖开,然后把你装进去不成?”
“再说了,令兄高大俊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杀敌又如此英勇,屡战屡胜,谁会不喜欢长得又好又如此能干的男人啊?我要是个姑娘家,我也喜欢。”
苏兆野只顾一个劲儿的作死,丝毫没注意慕容.珩祁黑了半截的脸,嘴里最后一点点心咽下,刚想看眼慕容.珩祁,一只带着墨水的毛笔就先飞到了他脸上,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后,随即滚落在地。
看了眼苏兆野身旁矮了一节的点心盘子,慕容.珩祁就更来气了:“点心怎么没撑死你?再聒噪就给孤滚出去!”
苏兆野揉着被打疼的脸,手指却沾染上不少墨,他眼神幽怨,委屈极了,敢怒又不敢言,不过是阐述了几句事实,怎么还这样上火较真呢?还打人,大大的君王,小小的鸡肠。
他看慕容.珩祁,慕容.珩祁没个好脸色,看令无城,他居然在令无城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应该说是嘲笑。
这下苏兆野更憋屈了,他被打了,零个人关心他,帮某个人说话,某个人居然还嘲笑他。
殿内几个人他都看遍了,唯独忽略了慕容.珩祁身边的今安,从他作死夸令无城,帮令无城说话起,今安就是一副同情的眼神看他。
今安打小就跟着慕容.珩祁,算是慕容.珩祁身边的老人儿了,他见过许多作死的人,毫无意外下场都很惨,但像苏兆野这样作死还好端端在这儿的,这么多年他还是头次见。
许是皇室亲缘,是慕容.珩祁表弟,加之有实力的缘故,不然今安实在想不到别的,也实在想不到作死还不被拉下去砍头的理由是什么。
想到这儿,今安眼里的同情不免又深了些,刚刚那一下指定是很疼的。
委屈归委屈,苏兆野还是作了个缝嘴的姿势,表示他不再乱聒噪。
片刻的小闹剧后,又回了正事。
“所以令爱卿的回答是什么?”慕容.珩祁没有要打算过这话茬儿的意思。
令无城默声了下,然后回答:“所以这就是陛下放了探子,来窥探臣的缘由?”
令无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侧面接话茬儿,既回答了又直接了当的的引进了今日朝堂上那场戏剧,点了个开头。
于这儿,楚上居倒是有了反应,原来另一个探子,是宫里的人。
慕容.珩祁征了下,笑出了声:“孤体恤臣子,乃是好心,怎么到令爱卿这儿便成了窥探了?”接着他幽幽道:“孤那五弟不也一样放了探子出来吗?,他是不是好心尚且不知,孤的好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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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妥的。”
好心?令无城扯扯嘴,这好心他不知有几分真,倒是今日朝堂局势,他知是眼前这位君主,故意为之。
令无城嘴角噙着冷笑,眼里意味深长:“陛下的好心臣今日已领会,这做棋子在火坑上灼烤的滋味,臣也一并领教了,日后必得时时铭记,亦不能忘了陛下的恩典。”
这恩典二字,令无城咬的极重,慕容.珩祁笑吟吟的,却没说话。
听到这儿,两位默不作声的人有了反应,楚上居与苏兆野对视一眼,今日朝堂上的种种又在脑海中浮现。
唇枪舌战,亦有火药快点燃的趋势,殿内又静了下来,今安在慕容.珩祁身边候着,不断的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降低存在感,不然就要像那位野王殿下一样,要挨一下了。
此刻殿内静的可怕,偏这时慕容.珩祁出了声,他的声线在这殿中显得尤为清晰,悠远空耳,颤动心弦。
“爱卿又不肯为孤花心思。”他这么说了句:“只是棋子不入局,叫孤一人演的好生辛苦,便少了许多趣味,孤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
慕容.珩祁歪着头看着令无城微黑的脸,他的眉头从进殿就没怎么松乏过,慕容.珩祁年岁不大,倒已经是老奸巨猾了。
如此腹黑,把他当炮灰使了,时候居然还先吐苦水,说心凉?怎么不问问他的心够不够凉啊?
令无城意有所指:“可陛下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不是吗?“
话落,慕容.珩祁爽朗的笑出了声:“令爱卿!孤喜欢跟你说话。”
苏兆野看着他表哥突然笑的这般开心,云里雾里的。
笑声过后,慕容.珩祁又拉了坨大的,他头歪着,手撑着脸:“对不起哦~,拿你当炮灰使了。”
几人面面相觑后,一股恶心由底而生,差点儿没吐出来,苏兆更是一口茶水呛进了鼻腔里,涨红了脸,止不住的猛咳。
真是见鬼了,看来入夜得少出门。
殿内充斥着怪异的气氛,除了慕容.珩祁,其余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慕容.珩祁倒是乐的自在。
直至问起涧关南一事,殿内这怪异的气氛才逐渐消散。
慕容.珩祁问:“此次涧关南,豖夷人来犯,令爱卿怎么看?”
谈起正事,令无城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豖夷人自先帝在时,虽一直蠢蠢欲动,倒也算安分。此次来犯,倒不像是临时起意。”
“哦?这么说是早有预谋?”
令无城没否认,慕容.珩祁冷冷一笑:“这群野蛮人,知道忌惮老头子,如今老头子升天,倒不知忌惮孤了。”
要知道,他可比他父皇要难搞多了,俗为“新官上任三把火”,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他这个登基不足一年的新帝,那火沾上身,殃及全族部落,得灭种之祸,那就怪不得他了。
慕容.珩祁一句句老头子,令无城三人乃至今安,都心下明白,因着儿时的遭遇,慕容.珩祁对先帝有恨,有怨,所以不愿尊称一句父皇,只以老头子几字称谓。
16. 嗜鬼血
但这是慕容.珩祁的家务事,作为臣子心知肚明,却不能参半分言语。
令无城眼皮向下垂了片刻又抬起,正欲接慕容.珩祁的话茬,慕容.珩祁的声线却先一步传入耳中。
“豖夷战败,余孽现至何处?还剩多少人?”
令无城回答:“部落首领沙什塔连同手下,亲眷向北逃去,算上老弱妇孺,当还剩百余人。”
“百余人?”慕容.珩祁又是那副笑吟吟的面容,只是他那双噙着笑意的双眼,却隐藏着锋利的刀刃,似以鲜血才能抚平那把“利刃”的饥渴。
随后,他轻飘飘的说了句:“传令,调‘嗜鬼血’赴涧关南以北,豖夷残部尽数绞杀,一个不留!”
令无城眉心一跳,心有些下沉,他问:“老弱妇孺也不留吗?”
若真要杀尽豖夷人,大可从三军动些人便可,可慕容.珩祁偏偏调了“嗜鬼血”,到有些大动干戈了。
“嗜鬼血’是慕容.珩祁养的死士,与令无城手中的无心佛一样,实力各有千秋,不过嗜鬼血平日甚少调动,慕容.珩祁只当是鸡鸭般散养着,这还是令无城第一次明面见慕容.珩祁调嗜鬼血的人,只为绞杀豖夷残部。
慕容.珩祁倪了眼令无城,轻笑出声:“有一次词语叫什么来着?”说着,他还佯装思绪了下:“哦~,叫穷寇莫追。只是这豖夷人与幕后之人勾结,不自量力的来惹怒孤,可他们没想过惹怒孤的后果。”
“你说刀架脖子上的时候,那些豖夷人会不会后悔来招惹孤?啧啧。”慕容.珩祁啧了两声,模样有些可惜:“哎~杀鸡也应当敬猴嘛,所以把他们全杀了。”
苏兆野听的不自觉吞了下口水,虽说他表哥是明君,但他现在怎么觉着,他表哥好像有点疯啊?
令无城皱着眉听完,野蛮人犯我天威,杀便也杀了,只是连老弱妇孺都要尽数斩杀...而令无城也明白了几分,调嗜鬼血,不过是要给这幕后之人一个敲打。
或许...令无城看向慕容.珩祁,或许这幕后之人,他早已猜到是谁。
*
左丞相府,入夜府中四处通明,朱诏合于书房案前坐着,房内烛火只有三两盏,烛芯跳跃,啪的响了声,光线昏暗不清。
案前还站着一个人,戴着面具,看不见脸。
不时,朱诏合递给了那人两张纸条:“密信,一份递给宫里,一份递给...”说着朱诏合招招手,案前的人俯身而下,只见朱诏合在他耳边低语说了句什么,起身后,便迅速消失于书房。
朱诏合靠着椅背,那张横像的脸,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晦暗诡异。
*
令无城三人于醉清亭议完事出来,时辰已然不早。
从左相府出来的那个面具探子,早已悄悄潜入宫里,将一份密信递进了熙宁宫,随后又快速离了皇宫,向另一座府邸翻身而去。
熙宁宫内,慕容.珏母子俩正吃茶,论着闲事,主殿的门被打开,进来一身穿禁服的男子,这是慕容.珏的心腹,屙铎。
进来后,他席地单跪行礼:“主子,密信。”
慕容.珏与姬摇对视一眼,起身走至屙铎跟前,拿起他手中的纸张翻开,只略扫过一眼后,便就着烛火点燃,丢进了香炉里。
而后他转身:“母妃...”
姬摇心领神会,点了下头:“去吧。”
慕容.珏虽未对她言语半字,心下却知一定是有要紧事,所以便没多问,倒不是慕容.珏不同她母妃讲,只是许多事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益处。
“那儿臣先告退。”慕容.珏说完,没多逗留,与屙铎同出了熙宁宫,按照密信上说的,就着夜色秘密朝着某处而去。
*
醉清亭,令无城三人离开后,慕容.珩祁便手撑着头在哪儿闭目养神,头微微偏着,看着极为养眼,殿内不见今安,不知何时出去的,再回来,手中端着一碗安神的汤。
“陛下,喝了这碗安神汤,便早些歇息吧。”
慕容.珩祁连看都没看今安放面前的那碗汤,很是嫌弃,汤汤水水的有什么好喝的。
“母妃如何了?”
今安先是愣了下,随后回话说道:“听御医说,太后娘娘身子有见好转,但却未见清醒之象。”
慕容.珩祁口中的母妃,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当日下旨他继位新帝时,先帝为他寻的养母-展椿眉。
她也是先帝的妃子,只不过位份不高,位至嫔位,先帝在时,她也极不起眼,性子温和老实,不知先帝是何用意,在临驾崩前几月,下旨将慕容.珩祁作为她的养子。
只是她命途不好,先帝丧期,慕容.珩祁未行登基时,便被姬摇下毒毒害,虽命大没死,但却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嗯,叫那些御医好好治着,养着,有情况随时告知孤。”
“是。”
慕容.珩祁对这个只做了她几个月的养母,没什么的太大的感情,只是无形之中她踏进这漩涡,差点陨命,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因为他的缘故。
简短的询问了几句,慕容.珩祁摆摆手,示意今安退下。
今安出去后,便在关上门在门口候着,不多时,殿内忽的,一股凉风散向慕容.珩祁,接着便是一道身形稳稳落地。
慕容.珩祁连眼皮都没抬,嘴唇微启:“何事?”
来人是慕容.珩祁布在皇宫和京城大小处的探子,这人肃声,沉冷,十分恭敬:“回禀陛下,左相府两处密信,现五皇子等人已秘至相府。”
说完探子朝慕容.珩祁看去,恰时他懒懒的睁眼,一双眸子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探子连忙低下头。
“另一处密信递给谁了?”
探子:“是太尉大人。”
慕容.珩祁哼笑了两下,那探子后背发毛,想做奸臣却连他一道眼神都扛不住,能成什么事。
“退下吧。”
“是。”
随后那探子,身形又似一股凉风,很快便于殿内悄然不见。
*
是夜,慕容.珏只带了屙铎一人前往左相府,他前脚刚踏进左相府的书房,不多时,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坐于主位上的两人同时看去,进来的人穿着斗篷,随着书房的门合上,来人取下了带着头上的帽檐,极为清晰的脸庞浮现。
这人正是太尉,李权启。
朱诏合笑着起身迎去,他道:“太尉大人。”
李权启没什么好脸色,他最烦朱诏合这副,火烧屁股还嫌无事的模样。
“陛下已然有所察觉,你竟还能笑的出来?风口浪尖,正应是避嫌才对,还传密信作甚?”
朱诏合笑意收敛了些,同样他看不惯李权启这怕那怕的架势,但眼下他三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决不能先起内讧,坏了大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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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必要,可以先留着这位太尉大人。
“太尉大人莫急,今夜,请五皇子和太尉大人前来,便是有要事商议。”
李权启问:“怎么讲?”
朱诏合没有着急,而是先礼待五皇子和李权启坐下,随后他才开口。
“今日之事,五皇子和太尉大人可看的明白?”
“左相这话的意思是...?”
朱诏合看了眼出声的五皇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慕容.珩祁今日在朝堂上,如此大动干戈的闹一场,不另是为折辱五皇子殿下,更是为先帝留下我等几位辅佐大臣,一番试探。”
今日之事,慕容.珏想起就窝火,当时气疯了,倒是没深想。
“那这慕容.珩祁便是要对我几人动手了?”李权启担忧的问。
朱诏合倪了他一眼,给了几分安心:“倒不至于这般快,只是未雨绸缪。黄毛小儿如此待我,丝毫不顾及我辅佐大臣的身份,今日是刀在我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不知那日,本相的人头就要祭天了。”
李权启心下猛沉,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微颤,今日在朝堂上慕容.珩祁看向他时的那个眼神,在他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朱诏合接着往下讲:“所以,为防我三人人头能好好在脖子上带着,直至安享晚年,慕容.珩祁的脑袋一定要先落地,计划便要提前。”
慕容.珏阴着脸,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朱诏合的话正对他的胃口:“本殿下正有左相此意。”
“计划提前?有把握吗?万一失手,依今日慕容.珩祁在朝堂上那疯癫的样子,只怕下场会很惨。”
李权启有些担忧,这逼宫造反虽早早就在暗地计划,可一直是待时机成熟,如今要提前,这把握有几成都不知道。
“太尉大人这是怯缩了?朱诏合有些瞧不起他:“你我二人一早就踏上了五皇子这条船,站在了对立面,若想船桨握在自己手中,不翻船,那便要主动出手。”
“慕容.珩祁登基不足一年,根基算不得稳,趁着眼下他羽翼还未丰满,抓准时机卸下他的翅膀,总好过来日跪拜在他的刀剑之下,祈求活命的好。”
“可他身边那个令无城和苏兆野不容小觑,如今那苏兆野更是封了王位,势力本就上涨,我心里没底。”
“又没说马上就要做,只是计划提前,若无确切的把握,本相会愚蠢的去动手吗?”朱诏合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怕那也怕的,那还做奸臣干什么?
“太尉大人。”慕容.珏出声:“这些年本殿下以及各位大人养的势力,也不是白养的,大人只需按照计划去做,去走,其余有本殿下与左相,不必如此忧心。”
“既然有那几人在我那好三哥身边效力,那便逐个瓦解,届时只剩他一人,玩儿起来,结局才有意思不是吗?”
李权启看了眼两人笑阴险得意,如今也没有好的退路,咬咬牙,心一横便答应下来:“行吧。”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下三人秘语交谈的背影。
*
花容月到达京城,已经是六七日后。
马车至城门外停下,花容月从马车上下来,瞧着眼前的城门,城墙巍然矗立,眼里满是兴奋。
行了六七日,出门时身上带的那些吃食已经所剩无几,还是两人分着吃。
城门上嵌着两个字,花容月细细念出:“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