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朝夕》 1. 完整朝夕 【Chapter 01】 - 初夏晚,下着雨。 车外雨刷划过挡风玻璃的摩擦声混入淅淅沥沥的雨声,黑沉沉的夜晚在纷飞的雨下模糊而分外厚重。 聿叔目视前方,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一路驶进西府别墅,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抹在雨中的清瘦身影,面露诧异。 不假思索,他轻踩下了刹车。 车忽停下,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眉头微蹙,睁开眼。 周边路灯的昏黄光芒穿过层层雨雾,最后形成一点微弱的迷离光晕照射进了车后窗,映出了他半隐入黑暗的优越身形轮廓。 “有事?” 男人腔调淡漠,鼻梁上的一副金色细框眼镜,令他原本极为英俊的深刻五官,在镜框微泛起的冷光下,无声的多了几分疏离。 聿叔已年过四十,双鬓间染着经岁月洗磨过的痕迹。他半转过脸,眼里还有未完全消散的诧异,但仍然保持着该有的体面礼仪,“抱歉先生,书蕴小姐好像在前面。” 书蕴? 男人波澜不惊的眸色稍微有了变化,转头看向窗外。 外观为复古英伦风设计的别墅门口,一抹清瘦的身影正站立在庭院大门旁,手里打着一把伞,清丽温婉。虽是夏天,下雨天仍然有些冷,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是听到车的动静,女孩才稍微抬起伞,目光望了过来。 穿着单薄的白色T恤,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手臂,淡色牛仔裤,一双笔直的长腿,浅色球鞋几乎被沾湿。 陆泊谦皱起眉宇,不过须臾,随手摘了眼镜下车。 大雨滂沱,他不过走了两步路的功夫,身上就被打湿了不少。 望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直接冒着雨过来,沈书蕴有片刻的愣住,连忙朝他走过去,想给他撑伞,手上却蓦地一轻,男人已经来到她跟前,伸手接过了她的伞,沉稳而有力地撑过两人头顶。 沈书蕴微怔。 他很高,穿着深沉考究的黑色西服,白色衬衫,打着温莎结的领带深入到西服内,除了肩头上那被沾湿的部分,整整洁洁,一丝不苟。共撑在一把伞下,两人的身高差距愈发明显。 沈书蕴只好仰头望着他,熟稔地唤了声:“哥。” 在雨中等了许久,穿得又少,她原本悦耳的嗓音不免显得艰涩。 走近了,他才发现她身上也有被雨水淋湿,薄薄的一层衣料,纤细白皙的手臂还裸露在外,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弱的狼狈感。 陆泊谦嗯了一声,绅士地伸出手,虚虚落在她后背护着,示意道:“先进去。” 话落,他带她往里走。 刚迈出脚步,衣袖倏地一紧,他回头,对上了她窘迫的双眼。女孩纤长漂亮的手正抓着他袖口。 沈书蕴旋即松开手,举起手里的礼盒,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用麻烦了哥。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把东西带到就走了,工作室还要忙呢。” 陆泊谦仅随意瞥了眼礼盒,便将目光重新移到了她脸上。 她扎着蓬松慵懒的丸子头,不少被雨水沾湿的碎发散落在额前,显得有些凌乱,然而她那双眸子却明亮澄净,眼白部分有几根红血丝,沾着点湿气,应该是冷风吹久了。 有段日子没见了,陆泊谦还是没错过她眉间萦绕着的疲态,和上次见到的优雅轻松的样子稍有不同,显然家里公司的烂摊子没少影响到她的生活。 但无论何时,她都礼数周全,也从没想过要来找他帮忙。 想到什么,他眉头皱了下,把手里的伞递了过去,示意她接。 沈书蕴:“我……” 刚吐出一个字,就见他单手解着身上的西服,没几下就解开了几颗扣子,另一只手还顺势把伞往她的方向倾。 伞迁就着她,雨势又不小,男人的肩背顷刻间就被冰冷的雨水浸湿。 生怕他着凉,沈书蕴只好连忙去握伞柄,将伞朝他推了过去。 陆泊谦动作微顿。 手背上是属于女孩子掌心的柔软触感,带着雨夜的沁心凉意,从皮肤慢慢渗透了进来。 这是沈书蕴下意识的举动,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直到目光同他在空气中相接,她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握住了他的手。 沈书蕴指尖微缩,将伞接了过来,举过他头顶,掩饰性道:“我来吧。” 陆泊谦任由她为自己撑着伞,脱掉外套后,不由分说地披到了她身上,又再度将她手里的伞接了过来。 两人站在还算不小的伞下,勉强都能遮雨,他腾出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怎么不给哥打电话?” 身上逐渐回暖,沈书蕴望着男人不容置喙的目光,终是没有拒绝,细长手指捏着外套边缘,“我没想到会突然下雨,知道你很快就回来了,索性就等着了。” 他道,“下次别等。” 沈书蕴微怔,点了下头:“我记住了。” “妈上次让人和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喉头微动,平淡地问出这话的时候,一只手往裤兜揣了进去。 沈书蕴身子微僵,握着礼盒袋的手都不由跟着一紧。 “我……”她试图装糊涂,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考虑什么?” 然而他只看着她,就让她有无尽的压迫感。沈书蕴没扛住,垂下眉眼不敢对上他的目光,“不用考虑。” 她根本就没法说服自己答应。 所以,不用考虑。 “书蕴,”陆泊谦拧着眉头,嗓音清晰地分析利弊,“你和邵杭在一起多久?暂不论他对你的态度,帮沈氏相当于让邵家脱一层皮,他愿意,他家人能愿意?你觉得他能护你多久,嗯?” 沈书蕴哑然,哪里会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陆泊谦会突然对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前几天陆妈妈让管家找到她,提了让她和陆泊谦结婚的事,这样陆家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帮他们沈家,也可以让她通过另一种身份再次回到陆家。 她虽然吃了一惊,但总认为不用她说什么,他都会拒绝。 现在,他竟然主动提了结婚的事。 “哥,”沈书蕴心情复杂地唤了他一声。虽然只有幸做了几年的兄妹,但她一直是拿他当作亲哥哥看待,又怎么可能突然冲破这层桎梏嫁给他。 岂不是胡闹吗? 心中五味杂陈,她仰头看他时,眼里的情绪并不平静,“我知道邵家人对我的态度,也明白我和他很难一直走下去。可结婚……是大事,哥你不用为了让我回到你们身边就委屈自己娶我。”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和邵杭已经走不下去了。 在她来西府之前,邵杭的母亲就专门来找过她。就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棒打鸳鸯的剧情一样,邵夫人话里明里暗里的让她不要和邵杭再有瓜葛,更别妄图让邵家帮他们沈家的忙。 她清楚的知道邵家人已经有了满意的儿媳妇人选,哪怕现在她和邵杭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是决计不会接受她的。 如今的沈氏自顾不暇,左不过是个烂摊子,谁也不想被拖累,所以她能理解邵家人急切于让她和邵杭分手的心情,更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就算没了邵家帮忙,她也不会是用这样的方式接受陆家的帮助。 为了让她回陆家重聚,舍弃哥哥的终生幸福,真的值得吗? 当时听着这个提议,她只觉得荒唐,以为这不过是陆妈妈的一厢情愿罢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素来沉稳冷静的哥哥也同意了,甚至主动提及。 沉默片刻,他问,“真不考虑?” 沈书蕴心头乱得一塌糊涂,刚想开口拒绝,他又道:“陆家的情况你了解。回到陆家,你仍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没有人会为难……” “哥,”沈书蕴越听越心慌,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妈的意思,也明白哥你的用意,但哥……我一直想告诉你们的是,不管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什么身份,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 ”——这点不会改变的。”最后这句话落下,四野就只剩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几乎盖过了周围的所有声响。 两人面对面,沉默地站着。 伞下的女孩穿着他的纯黑色宽大外套,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几乎发光,肩背纤薄,衬得身形越发清瘦,眼眸明亮而坚定,即使素面朝天也美的令人晃眼。 小时后只会朝他撒娇的小女孩,如今成了亭亭玉立,姿态优雅的女人。 甚至会拐弯抹角地堵死他的话。 良久,他深沉的黑眸才落向她手里的礼盒,平淡开腔,“准备了什么?” 腔调平静的,好似一如往常。 沈书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面对年长她几岁的陆泊谦,即使他对她向来很好,也还是让她稍稍有点压力。 “就是一点亲手做的鲜花饼,”沈书蕴仰头朝他笑得眉眼弯弯,语调轻松,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妈过几天的生日宴我应该是没机会去了,到时候哥你也可以跟着吃点儿。” “特意学的?” “嗯。” 陆泊谦伸手将礼盒接了过来,“妈喜欢吃鲜花饼,要是再知道是你亲手做的,哥怕是没福气吃上一块。” 沈书蕴提建议,“那哥今晚可以偷偷吃一块。” 陆泊谦抬眸看向她。 沈书蕴素手莫名一紧,“哥那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工作室。” 陆泊谦:“工作室有换洗衣物?” 沈书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怔怔地应了声:“没。”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张了张口,想补充,“但工作室……” “先进来换身衣服。” 然而他已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进屋,瞳仁深如一片汪海。 沈书蕴站着没动,试图挣扎,“不用了哥,我回工作室换身我朋友的衣服就好了。” 陆泊谦拧眉,“听话。” 毕竟是身居高位的男人,即使全面接管家族产业不久,待人也向来彬彬有礼,可周身就是莫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生畏。 加上此时的他逆光而站,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高大身躯的阴影下,大雨滂沱,他低沉的声音更显严肃。沈书蕴心头微紧,垂眸,不自觉脱口而出,“知道了。” 才拒绝了他。 总不好还拒绝他身为哥哥的一点、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心意 求婚于他,太需要勇气了。 不知道怎么拒绝,沈书蕴只好在心底默默给了自己台阶下。 陆泊谦视线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眼,眸色微动。再度看向身侧明艳动人的女孩时,手往前微伸,几乎把伞都往她的方向倾了过去,另一只手提着礼盒袋,带她进屋。 期间,沈书蕴很沉默。 本来她只是想转交个礼物就走,没成想,把自己也“交”了进去。 西府在市区,因着隔音效果极好,往日里还算清幽安静。加上这边的别墅占地面积都极大,配备着独立花园和私家车库,就更显冷清了。 陆泊谦常年单身独居,偌大的别墅只有佣人会定期来打扫。沈书蕴跟着阿姨去了客房,一路上才真正发现他的生活空间有多简略。 浴室里,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安静的环境让她胡思乱想,闭了闭眼,抬手打开了上方的花洒。 哗哗的水流洒在地上,慢慢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弥漫出氤氲热气。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儿,整个人都是拘谨的,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略显憔悴的脸,越想越后悔。 没一会儿,别墅佣人拿着一套崭新的衣物敲了敲浴室的门。 “书蕴小姐,衣服给您拿来了,是夫人前段时间给您买的,少爷一直没机会转交给您,希望您喜欢。” 佣人话落,浴室水声就停了。 “咔”的一声,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纤细葱白的手伸了出来。被热水浸过,沾着水珠,透了几分淡粉色。 “麻烦您了。” 佣人把衣物递到她手上,即使知道里面的人看不到,也仍旧礼节性地颔了颔首,等浴室门关上,才缓步退出卧室。 2. 完整朝夕 【Chapter 02】 - 忙着回工作室,沈书蕴没敢磨蹭,换上佣人给她的衣服,几乎不到十五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也没洗,只用吹风机将自己被雨水淋湿的部分吹干。 衣服是一套米白色长裙,刚好是她的尺寸,贴身舒适。 从新颖的面料款式,还是到精湛复杂的纯手工刺绣,无一不彰显出陆夫人对沈书蕴的重视。 陆夫人向来是清楚她的喜好的。沈书蕴心情复杂,一手摩挲着衣袖面料,心尖泛起酸涩的、微妙的情绪。 上次见陆妈妈,应该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吧? 沈书蕴没法准确说出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浅吸了一口气,转头把放在床上的手机拿好,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放进阿姨早给她备好的服装袋里,拉开房门出去。 楼下,客厅明亮的主灯晃眼。 沈书蕴从楼梯下来,一眼就注意到了立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管家聿叔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交握放于腹前,立在他身侧。四十左右的年纪,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了温文尔雅的气质,见沈书蕴过来,朝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沈书蕴也回以颔首。 陆泊谦正打着电话,换下了一丝不苟的正装,穿着简单宽松的家居服,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旬老还是不见?” 不知道那端的人回了什么话,他转身看向沈书蕴的时候,深眸带了几分意味不明,“行,可以回来了。” 见他挂了电话,沈书蕴这才出声,“哥。” 陆泊谦吐出烟雾,把手机还给一侧的聿叔,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开腔:“很适合你。” 沈书蕴面上浮过一丝不自然,微微一笑,“是妈的眼光好。” 这身连衣裙虽说款式简单,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交织着蕾丝的柔软缎面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极淡的粉色立体花瓣,用细致精巧的刺绣压住其间钻石的过分耀眼,呈现出复古华美的质感,更好地衬托出了女孩子优雅曼妙的身形。 不会显得过分明艳俏皮,也不会沉重了去。 这身衣服夏天穿正正好,只是今天下雨夜,倒有点寒。 陆泊谦俯下身,朝茶几上的烟灰缸点了点烟灰。 不知道想起什么,指间微顿,又直接将烟头摁灭了,扔进烟灰缸,抬头看向她,“要走了?” 沈书蕴点头,“嗯。” 工作室是真要忙,而且一大早她还得去医院。 “我让人送你。” 他转身往大门去。 沈书蕴以为他要送自己出别墅,下意识跟上,却见他停在置衣架前,把放在上面的西服外套拿了下来。 还是刚才那件,上面被雨水浸湿的部分已然吹干。 沈书蕴还未有所反应,他回身,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已经把衣服往她身上披了上去。 她茫然地抬头。 陆泊谦:“我这里没有其他女士外套,既然还要照顾阿姨,记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嗯?” 沈书蕴本想拒绝,然而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终是没出声。 母亲生病住院,公司还仍旧朝不保夕,这时候她要是再倒下,母亲确实是得急坏了。 况且一件衣服而已。 比起她到他家里沐浴换衣,根本算不上什么。 … 雨夜的天空黑得浓稠,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整个城市因为大雨显得潮湿而浓重。 今天周末,工作室里没有其他人。放置好伞,沈书蕴开始赶自己因为在医院照顾住院的母亲而不得不耽搁下来的后期工作。 工作室名叫“THREES”,是她大三的时候和两位要好的大学同学合伙创立的。她当时技术不过关,只能资金入股,一般不接活。 后来她忙着考研,很少再参与工作室的经营。结果硕士毕业后,却还是选择了与她专业并不太相关的摄影。 她的两位合伙人同学都是厦城大学摄影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只有她是中文系半路转行,摄影全凭自学。 启动咖啡机,沈书蕴正要接一杯咖啡提提神,手下意识往上衣口袋伸了进去,指尖却倏然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质感,愣了下,将里面的手机捞了出来。 望着不属于自己的黑色手机,沈书蕴不禁懊恼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陆泊谦的西服外套,很显然,手机也是他的。 手机蓦地亮屏,两条来自微信的消息接连跃上锁屏界面。 蒋陈:明天中午12点,瑰阁。 蒋陈:别迟到。 沈书蕴猝不及防,看了个清楚。 后面还有消息进来,沈书蕴连忙摁灭屏幕,生怕看到什么机密。 像陆泊谦这样的人,一通电话还是一条消息,应该都是极为重要的。 没办法,沈书蕴只好给陆泊谦的私人管家打电话。 管家有存她的号码,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书蕴小姐?”聿叔疑惑出声的同时,视线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 陆泊谦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袖口微挽起,整个人慵懒而雍容,靠着沙发休息,一派散漫的姿态阖着双眼,浓黑的眉毛间隐约可见倦意。 虽然他没说什么,聿叔也很自觉的把手机开了免提,“晚上好书蕴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沈书蕴歉意道:“抱歉聿叔,突然打扰你,只是我哥的手机落我这儿了。” 手机? 聿叔看向陆泊谦。 陆泊谦一手搭着沙发扶手,节骨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点了两下,也没睁开眼,言简意赅道:“明天。” 聿叔心神领会,带着英式的绅士与礼貌不紧不慢道:“非常抱歉书蕴小姐,可能还要麻烦您再收着手机一晚,先生这边可能不太方便,明天中午我会过来取,您看方便吗?” 沈书蕴愣了下,本以为聿叔会立马过来拿手机,全然没料到他会说明天,甚至堵了她可以主动送过去的另一条路。 可明天就算了,为什么是明天中午? 沈书蕴有点急了:“可是。”明天中午有人约哥哥出门。 还是在厦城素有情人天堂美誉的瑰阁,不少男女约会或相亲的胜地。 看哥哥的样子,现在肯定是还没交女朋友,不然也不会贸然答应陆妈妈那荒唐的想法。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有人给他安排相亲。 所以她要是今晚不把手机还给他,那他的相亲岂不是黄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书蕴委婉道:“要是有人打电话或发消息,会不会影响我哥的工作?” 聿叔笑道:“放心吧小姐,我向您保证,您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沈书蕴迟疑了,下意识想说出有人给陆泊谦发消息的事情,又觉得这样,好像她偷窥他手机似的。 况且聿叔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应该确实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或者说是哥哥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好道:“明天来医院找我吧,我在那。” “好的,小姐。” “还有,”犹豫再三,沈书蕴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刚才有位叫蒋陈的,说让哥哥明天中午十二点去瑰阁,还要麻烦您和我哥说一声。” 话落,沈书蕴还有点不自在。 虽说是无意间窥见的消息,让她这么说出来,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也不知道哥哥那边是有什么不方便,竟要明天中午才能来拿手机,也不让自己给他送过去。 不怕她看见不该看的吗? 但他自有他的道理,她没必要自寻烦恼,只要把蒋陈这件事说了就行了。 其他的一切消息和来电,她全当看不见。 这么一想,沈书蕴才勉强说服自己。 聿叔应了声好,等她挂断。 收起手机,看着陆泊谦阖眼无动于衷的样子,聿叔即使有多了解他,也还是不免意外,想了想,开口,“先生,以邵家人的态度,邵大少爷恐怕无法替书蕴小姐分忧解难。” 若非书蕴小姐的亲生母亲沈薏拒绝接受陆家的援助,以他们的陆家的人脉权势又何需邵家出手。 因此夫人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让书蕴小姐嫁给先生。 这样一来,无论沈薏怎么样,书蕴小姐都会是陆家人。 可眼下—— 书蕴小姐碍着曾是陆家养女的缘故,不愿意嫁他们先生,而邵家那边,能不落井下石也都算是好的了。要是沈氏破了产,书蕴小姐伤心,夫人怕是更得忧心忡忡。 陆泊谦抬手揉着酸涩的眉心,片刻的沉默后,腔调低喑,“告诉莫宇,明天能推的行程全推了。” 包括那所谓的相亲,聿叔明白,应了声好,看他并没有要再谈及沈家的事的意思,只好按吩咐办事。 … 厦城市医院,住院部。 中午,炙热的阳光从窗外落在医院的走廊上。裴颐提着饭盒来到病房门口,护工刚好推开门从病房内出来。见到人,护工礼貌性朝他打了声招呼,“裴先生。” 开门的间隙,裴颐眼尖的注意到了靠在沙发扶手上睡觉的女孩,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难掩清瘦的身形。 他问:“来很早了?” 护工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沈书蕴,如实道:“沈小姐今天凌晨四点就过来了。一直守着沈总,才刚休息。” 裴颐:“行,你先去忙吧。” 护工点头离开。 裴颐推开病房门,刚好见听到动静的沈书蕴醒过来,于是就不进去了,站在门口,反而示意她出来。 沈书蕴闭了闭酸胀的双眼,缓了下浑身的疲惫感,见病床上的母亲还在熟睡,这才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起身。 病房外,她一出来,裴颐就把手上的饭盒递了过去,蹙眉问道:“还没吃午饭?不会连早饭都没吃。” 沈书蕴摇了摇头,没接,“裴叔叔,你给我妈就好了,待会儿我去外面吃。” “邵家……” “裴叔叔。”沈书蕴知道他想说什么,头一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裴颐微怔。 “妈纵然没说,我也知道现在我只能找邵家帮忙了,可邵家并没有什么义务去替我们淌这趟浑水不是吗?况且,”深舒了口气,她浅浅笑着,语气里掺了几分疲意,“我和邵杭其实也不是那么合适。” 邵夫人单独来找她那天,就已经和她说的很明白了,不打算让邵家和沈家扯上关系。 要是她执意和邵杭在一起,或是让他插手沈家公司的事,那么如今自身难保的沈氏,邵夫人去添上一脚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公司上的事她向来帮不了什么忙,一直都是母亲和公司的其他股东强撑着。只怪她当初没尝试学学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裴颐眉头皱得很紧,“怎么回儿事?” 沈书蕴却摇头,“没什么。” 昨晚哥哥说的其实也对,她和邵杭在一起不久,无论家庭还是感情上,很多地方都磨合不过来,她确实是需要好好考虑她和邵杭的这段关系了。 从她和邵杭刚交往时起,邵家人对她的意见就越来越大,邵杭也因此直接都不回邵家了,在外面自己找了房子住。 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公司的事还让人焦头烂额,她实在没精力去讨谁的喜欢。 现在她很矛盾。 是及时止损,还是…… 可以再等等? 邵家人反对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事,裴颐不是不知道,看她不想提,也就没再追问,只安慰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低叹道:“你也别太担心,公司这边暂时还有我撑着,有机会我再给你妈做做心里工作,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沈氏没了。” 公司有股东涉事,这并不是用钱就能摆平的事,也不是解雇了涉世的股东就能解决。现在公司被迫停产清查,所有项目停滞不前,再拖下去,只能申请破产。 偏生这沈薏也犟得很,骄傲的不肯像任何人低头,不就是些陈年旧事,要不是陆家收养了书蕴,都不知道书蕴小时候得受多少苦。 又不是卖女儿,何必钻牛角尖。 沈书蕴颔首,“谢谢裴叔叔。” 裴颐摆手,迟疑着,又道:“要是你妈真铁了心不接受陆家的帮助,那你爸那边……” 沈书蕴抿唇,“不可能。” 裴颐轻咳,“行。” 他忘了,比起陆家这种“大好人”,这人才是她们母女俩真正一致对外的对象。 来电铃声响起,沈书蕴掏出手机,视线触及屏幕上备注显示的聿叔来电人,这才猛然想起聿叔今天中午要来她这儿取陆泊谦的手机。 没想到不知不觉都已经中午了,她都没和裴颐打声招呼,转过头,连忙接通电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端便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楼下。” 沈书蕴愣住。 哥? 3. 完整朝夕 【chapter 03】 - 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雨,今天倒是晴空万里,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住院部的大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不少外卖小哥骑着车过来送外卖。 沈书蕴从住院部里出来,在门口,一眼就见到了站在对面小花园的颀长身影,在一众人来人往的环境中尤为突出。 中午的太阳不如清晨温和,炽烈的光线落下,打在男人挺拔的身形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整个人英俊,清冷而成熟。 但萦绕在他周身的无形疏离感,又莫名让人不敢过分关注。 沈书蕴一直都清楚自己这位哥哥的耀眼程度,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女孩子朝他前仆后继,暗送秋波。 更遑论如今的他更加完美,更加优秀。周身带着独特的,清隽优雅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见到她的身影,陆泊谦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抽了出来,橘黄色的太阳光线在他宝石袖扣上反射出闪光。 沈书蕴站定在他面前,将他的手机递了过去,浑身的疲倦感让她露出的笑意有些牵强。 “哥。” 陆泊谦接过手机的同时,另一只手忽地探上她的额头,望着她泛着倦意的小脸,蹙眉道:“昨晚着凉了?” 额头上是男人微凉的手背,带着属于他的温度沁入皮肤,沈书蕴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过后,她又觉着反应太大,试图用微笑缓解尴尬,“我没事。” 离开陆家后她极少接触他,每次见面都显得生分,昨晚他又主动提了结婚的事,所以现在面对他让她很不自在。 总觉得他们之间不该这样。 陆泊谦扬眉,“怕什么?” 沈书蕴脸上微热,总不能说他的突然求婚,吓到她了吧。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只是陆家的养女,现在也不过是因为陆妈妈的疼爱,才能一直拥有他的照拂。 周围人来人往,两人的相貌气质又都过于的出众,分外惹眼,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沈书蕴移开视线,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故作轻松地问:“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工作不忙吗?” 但她言语间的客气,还是暴露了她急切于拉远两人关系的心理。 陆泊谦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大概能猜出她昨晚回工作室后又一夜没睡。 和风阵阵,比起病房里充满消毒水味的气息,外面的空气让人的心境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沈书蕴深舒了口气,望着他的清隽背影,放大了迈步。 察觉到身后女孩追上来的动静,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泊谦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来到自己身侧,才偏头看向她。 沈书蕴也恰好侧眸。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碰到一起,沈书蕴呼吸微顿,随即率先移开了视线,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陆泊谦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见她不自在,才面向前方,“阿姨后续要怎么治疗?” 沈书蕴双手交握放于腹前,规矩又温婉,摇了摇头:“没确定,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具体还要看最终的病理结果。” 医生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以母亲现在的状况最多也捱不过半年。 平常母亲的体质还算不错,很少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是这段时间经常腰酸的厉害,实在受不住来了医院检查,或许都不知道已经肺癌晚期,全身多处转移。 昨天做了活检,她知道结果不可能尽人意,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确诊结果还有治疗的机会。 到了现在,她都没敢完全告诉母亲真相,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是早期,做个手术或者化疗就行了。 陆泊谦望着她渐渐黯淡下去的双眸,不紧不慢地道:“祖父出国前,陆家曾在国外有个医疗合作项目,对类似病也有深入研究,我让人安排联系。” 沈书蕴错愕地抬头。 在做事这方面上,陆泊谦向来讲究言出必行,知道她定然是需要,说出这番话之前已经在安排。 沈书蕴停住脚步,还未开口,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沈书蕴的手机,陆泊谦目光平静,示意她接电话,自己则抽了根烟出来,往旁边的吸烟区过去。 沈书蕴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手机,又倏地一怔。 自从公司出事,到母亲确诊癌晚期住院,除了她和裴颐叔叔,母亲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平常也是她主动和母亲搭话,这还是住院以来母亲头一次给她打电话。 “妈,”她尽量让自己声音轻松正常,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到电话那端的人,“你醒了?” 沈书蕴说话的声音很小,刻意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远处的陆泊谦完全听不清两人通话的内容。 陆泊谦低头吸了口烟,夹着香烟的两指移开的同时,白色的薄薄烟雾自他唇间升腾散开。 烟雾缭绕间,他眯着眼看向沈书蕴的方向,掸了下烟灰。 大概三分钟,那边的女孩才挂断电话,转身朝他走了过来,干净的面容上有些许窘迫。 站定在他面前,沈书蕴组织着语言。 陆泊谦:“嗯?” 沈书蕴硬着头皮,干脆道:“哥,我妈想见你。” 陆泊谦指尖微动,有些许烟灰顺势掉落下来,沾到他指头。 “想通了?” “……” 前几天邵夫人也问她想通了没,是让她和邵杭分手,那么现在哥哥也问了她这句话,如果她并没有猜错,那应该问的是两人结婚的事。 沈书蕴头皮发麻,其实自己也很震惊,张口结舌道:“不是这个。我妈……我也不知道我妈找哥哥做什么,但我没有和我妈说过那件事。” 这件事她自己都不接受,更别说母亲了,她怎么会傻到和母亲主动提起。 陆泊谦掐灭了烟,将烟蒂往垃圾桶一扔,率先往前走,“走吧。” 沈书蕴还懊恼着。 直到男人离她好远,这才整理好情绪,连忙跟上。 来到病房,沈书蕴跟着陆泊谦进去,然而没半分钟,就被里面的沈薏连带着裴颐一起给请了出去。 沈薏要单独见陆泊谦,沈书蕴震惊之余一脸茫然。 自从十二岁那年跟着母亲回了沈家,暂不论她还有没有再和陆家的人联系过,母亲是真的再从未主动联系过陆家人,甚至是显得淡漠了。 双方其实也没起过什么争执,连一句说嘴都没有,可就是因为母亲若有似无地表现出来的冷淡和戒备,双方也就都默契的慢慢疏离,逐渐陌生,好似中间隔了条一望无际的鸿沟,不能跨越。 然而现在,就算是公司里的骨干级股东的看望,母亲都能强硬拒绝,竟然会主动提出要和陆泊谦单独谈话的要求。 沈书蕴站在门外,下意识竖起耳朵听,还没听到任何动静,一旁同样被撵出来的裴颐轻咳道:“书蕴,刚才我和你的谈话,你妈都听到了。” 沈书蕴整个人僵住。 “啊?” “你妈偷听。” 沈书蕴:“她没睡着?” 裴颐补充了句:“你和陆家那小子在楼下见面,你妈刚刚也看见了” 沈书蕴:“……” “裴叔叔,你每天守在我妈身边,我妈知道您这么八卦吗?” 裴颐被噎了下,“叔叔有么?” 沈书蕴笑而不语。 过去了十分钟,病房里仍然没有动静。刚好微信群里发来消息,沈书蕴拿出手机,看群消息稍微打发一下时间。 郑希桐:你们肯定不知道,郑希宛相亲被人鸽了。 季明雾:嗯? 刚进群就看到这条消息,沈书蕴怔了下,讶然。 郑希宛是谁? 缙市公认的第一名媛。 有着优越不俗的家世,凭着个人能力毕业于斯坦福,样貌品性上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即使是在他们厦城的名流圈里也有极好的盛誉,甚至一度成为了上流社会名媛们竞相效仿的典范。 这样完美的女人从不缺人追,怎么去相亲竟然还被人给放鸽子? 说出去,几乎没人会信。 郑希桐:真的,也不知道是谁办事这么优秀,竟然给她介绍了个普通工薪阶层的男人,一开始她当然是没同意,朋友磨了她许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松口答应了。 郑希桐:结果那男的反而没看上她,直接放了她鸽子。 郑希宛向来自诩高尚,暗地里又眼高于顶,就想处处高人一等,享受着被众人赞誉追捧。实在被人给磨久了,为了表现出自己第一名媛的气度和修养来,怎么着也会同意去见一面。 在别人看来倒显得格外清流。 郑希桐忍不住揣测着,又有点好奇起那素味蒙面就下了郑希宛那么大面子的男人。 连她都惹不起的女人,这男人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这样的都看不上,难不成他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郑希宛虚伪的本质? 沈书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郑希桐:我哪有打听,不仅我那群塑料小姐妹们知道,现在怕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你俩2G网。 季明雾:工作做完了吗。 群里霎时安静了几秒,片刻后,郑希桐发了个求饶的表情包过来。 季明雾:书蕴,你别理她。她们姐妹俩一天不说一次对方坏话,心里或许就不太舒坦。 郑希宛是郑希桐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从小磁场不合,明面上是和气,暗地里实则谁也看不上谁,性格上更是两个极端:郑希宛是上流社会里众多名媛竞相效仿的典范,从不需要家人操心;郑希桐则是根反骨,不顾全家人反对,硬是自己一个人跑来厦城上学、创业。 两人除了同父,同姓,就没有其他地方相似的。 往日里,郑希桐完全被自己这个姐姐的风头压得死死的,现在好不容易逮到对方的笑柄,自然是大吐为快。 没发社交平台嘲笑,都已经是她手下留情了。 沈书蕴确实也不太喜欢私下议论他人,在陆家做大小姐时,受到最多的教育之一便是“闲谈莫论人非”,这个习惯一直跟着她到现在,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恰巧已经几天没联系的男朋友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于是她只在群里回了个可可爱爱的小表情包,随即退出群聊点进与邵杭的聊天框。 邵杭:在医院? 沈书蕴:嗯。 许是觉得过于冷漠,她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上去。 沈书蕴:你今天几点的航班?我去机场接你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沈书蕴低头看着聊天界面等他回复,然而许久没等到他的消息,反而是身后的裴颐突然喊了她一声—— “书蕴。” 沈书蕴茫然地回头。 裴颐一脸无奈,手指了指病房,“你妈让你进去。” 沈书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收起手机的同时,疑惑地推开病房。 为了让沈薏安心住院,沈书蕴特地给她安排了间单独病房。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液晶电视,以及方便让陪护人休息的沙发。 怕自己没法面面俱到,还专门请了位细心的护工帮忙照顾。 进病房之前,沈书蕴还有点忐忑,因为自己实在难以想象母亲和陆泊谦单独谈话的场面。 生怕两人不欢而散。 然而她进去的时候,就见母亲坐在病床上,面容消瘦苍白,没有血色。纯白的被子盖到小腹,双手搭在上面,同立在床边的高大男人说着话。 她面无表情,眼底的情绪看不出什么,“以后就麻烦你了。” 陆泊谦:“应该的。” 沈书蕴进来就一头雾水。 麻烦什么? 沈薏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女儿,见她茫然呆滞的样子,忽地道:“蕴蕴,替我送送你哥。” 沈书蕴更茫然了。 骄傲又自尊心极强的母亲,突然主动说麻烦陆泊谦什么的话,还表现的那么谦逊客气,这不比天上下红雨还要让沈书蕴惊奇。 以前可都是母亲先疏远的陆家人。 在沈薏的示意下,确定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她才如梦初醒般看向陆泊谦,“哥,我送你。” 4. 完整朝夕 【chapter 04】 - 直到再次出了住院部,沈书蕴还摸不着头脑。 妈和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 虽说以前见面也是正常相处,可那气氛却十分怪异。 特别是母亲,就是一副不想与陆家人有过多的交际样子,两家人的场面曾几度尴尬。 把人送出住院楼,沈书蕴觉得礼节差不多也到了,于是停下脚步,“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陆泊谦道:“一起。” 沈书蕴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不是还没吃饭?” 沈书蕴愣住,他怎么知道? 陆泊谦:“阿姨的意思。” 妈的意思? 沈书蕴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竟弄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不仅突然单独见哥哥,还让她专门去陪哥哥吃饭。 然而陆泊谦没打算给她时间想明白,迈步朝前走,不忘道:“跟上。” 沈书蕴头皮发麻。 陆泊谦的车在离住院部最近的4号停车场,旁边停着不少车。两人刚到,就又有两辆车进来找车位。 沈书蕴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径直朝一辆白色卡宴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后,示意她上车。 聿叔不在? 沈书蕴没动作。 见她半晌不上车,陆泊谦扬了扬眉:“怕哥哥车技不行?” 怎么会?这可是能给母亲重获新生的救命稻草,沈书蕴立马反驳,“没有,我知道哥哥车技一直很好。” 话到后面,隐隐带上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陆泊谦眼底难得带了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沈书蕴没捕捉到。见他没生气的迹象,她张了张口,忍不住问:“哥,你刚才说的……” 陆泊谦知道她想问什么,“嗯,已经在安排。” 得到准确的答案,沈书蕴唇边蓦地绽开了笑容,声音是许久未有的轻快,“哥,谢谢你。” 没有找到可以起作用的药物,沈薏的病情每天都在恶化,医生几乎全都束手无策。所以即使只是一点渺茫的、微乎其微的,可以留住母亲的希望,沈书蕴都如获至宝。 陆泊谦没说什么,而是俯身朝副驾里提了个饭盒出来。 关上车门,陆泊谦回过身,将手里的饭盒递过去。见她愣住,简单解释了下,“午餐,妈亲手做的。” 陆妈妈? 有了昨晚的经验,沈书蕴知道拒绝也没用,只好接了过来。 原本以为要她到外面吃饭,她都把自己说服了吃个饭没什么,到时候她请就是了,却没想到其实是来拿哥哥的午餐饭盒。 那他刚刚还一副让她上车的姿态,故意吗? 哥竟然也开始恶趣味了。纵使心里诸多小吐槽,她还是感激他的,面上带着浅笑,“哥,你也记得吃饭。” 午饭给了她,他只好去餐厅了。 自从公司出事,母亲住院,她脸上的笑几乎都带着几分勉强。像今天这样纯粹明艳的笑容,上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陆泊谦瞳仁漆黑而亮,忽地开腔,“沈书蕴。” 从小到大,他甚少喊过她全名,还如此郑重。 沈书蕴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个专做慈善的商人。诚然,”他道,“我也并非真是你哥。” 慈善只不过是资本美化自己的另一种商业活动,真正无利益相关做慈善的商人如凤毛麟角。 他自认不是圣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做慈善,不求回馈。 沈书蕴心头一振。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深眸平静如水,落下这一句,见她没什么要说的,便转身上车了。 直到他人开车离开,沈书蕴深深舒了口气,往回走。 他的意思她明白。 可又,不太想明白。 人行道上,经过一夜的大雨冲刷清洗,两边的绿化带清爽而明绿。小孩子在花园里嬉戏打闹,窄小的石子路,孩子玩闹奔跑时没注意看路,迎面撞到了沈书蕴。 小孩子胆儿小,见自己撞到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立马一溜烟儿就跑了。 沈书蕴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护住了饭盒。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前方一双幽深的眼眸。 沈书蕴错愕,“邵杭?” 他站在不远处,旁边是医院专门搭起来的篱笆围栏,周围人来人往。他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想透过她的表情看出些什么,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沉的气息。 沈书蕴朝他走了过去,“你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邵杭前几天去了缙市出差,她知道他今天回来,但一直以为是晚上的航班,还想着待会儿没什么事,或许可以去机场接他。 没想到,他人已经在医院。难怪刚才没有回她消息。 邵杭看着她的平淡小脸,竟觉得甚是刺眼,明明刚才她才对另一个男人笑得那么明艳。 “我回来,你不高兴?” 沈书蕴皱了皱秀眉,只以为他是心情不好,贴心问了一句:“事情办的不顺利吗?” “你喜欢我吗?”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 然而唯有她怔住。 “喜欢么?” 沈书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邵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凉,在一起一个月,沈书蕴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却不仅没对着他那么不设心房过,甚至还要让他面对她和其他男人暧昧不清。 看他情绪低落,高大挺拔的身躯好似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霾,沈书蕴以为他十分在意这个答案,但她又不想欺骗他,于是换了种说辞,“邵杭,我是你女朋友。” 他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月了,现在才来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样的回答,邵杭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目光落向她手里的食盒,又看向她的脸,半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朋友?” 沈书蕴微愣,终于反应过来他低落的情绪是为什么,下意识握紧了饭盒,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解释的措辞,“他是我哥,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我有个哥哥在国外,当时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她腰背倏地一紧,整个人就被眼前的男人摁进了怀里,用力抱住。 “书蕴,”他下颚抵着她肩窝,闻着属于她的味道,抱的越来越紧,像是生怕她消失不见。在怀里人推拒之前,低哑着出声,“我们结婚吧。” 沈书蕴整个人僵住。 周围不少人频频回望,皆被两人的气质样貌所吸引。邵杭视若无睹,嗓音无端的忐忑起来,“等我们结婚,你如果不想和我爸妈相处,我们就搬出去别住,你要是觉得应付我爸妈太累,我们也可以出国。你们沈家的事,我也承诺你,我会……” “邵杭。”沈书蕴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 邵杭俊脸微沉,依然没松手。 沈书蕴无奈地推了推他,这次他抱她的力道小了几分,她几乎没用多少力就把人推开了。 “为什么?”他黑眸充斥着红血丝,神色黯淡消沉。 沈书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想结婚,明明他俩交往也不过一月,而且眼下的许多事情都没解决,“邵杭,我们沈氏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你的难处。你家人有所顾虑无可厚非,况且我也不想总让你为难。所以,你不用再为我们费心了。但结婚……对不起,我还没有考虑过。” 邵夫人的警告她还没有忘记,就算她不立时立刻遂了邵夫人的意愿和邵杭分手,也不可能不顾沈氏的安危,非要和邵夫人作对嫁给邵杭。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当时邵杭说会帮忙,过后她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早就想和他说不用了。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抽筋剥骨。 邵杭黑眸里的笑意不达底,“已经有人帮你们沈氏了?” 沈书蕴不是很明白,“谁?” 邵杭深凝着她的双眼,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她澄净的眸里除了疑惑,再也找不出其他, 半晌,他道:“没什么。” 沈书蕴其实是想和他说邵夫人前几天来找过她的事,但看他现在情绪不对,也就打算缓几天。 “你吃饭了吗?”沈书蕴不想两人这样耗着,于是主动缓解气氛,“如果你没吃,我陪你到外面餐厅多少吃点,你再回家好好休息,怎么样?” “不用了。” “那你——” 邵杭眉宇间带着倦态,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回公司一趟。替我向阿姨问好,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沈书蕴怔怔应道:“好。” 邵杭转身离开。 沈书蕴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整个人似乎都透着几分消沉落寞,和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同。 沈书蕴心情微妙。 他是吃醋吗。 还是单纯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 因为她拒绝了求婚,所以他情绪不对? 在一起一个月,两人之间别说吵架,就连冷战这也是头一回。 想起邵夫人明里暗里的威胁之言,沈书蕴深深吸气,觉得自己还是得找时间和邵杭谈一谈。 他家人都那么不喜欢她,甚至以沈氏的安危作为要挟,让她离开邵杭那么老掉牙的方式都用在了她身上。 可她确实有点动摇了。 本来这两天她还在犹豫不决,但看邵杭如今消沉的样子,再回想起过往种种,好像和自己在一起,记忆里的他也并没有多快乐,反而没了从前的恣意潇洒。 沈书蕴心情复杂。 ——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等价的感情,让他心灰意冷。 5. 完整朝夕 【chapter 05】 - 没几天,陆泊谦安排的专家抵达了医院。 来之前,专家早已经提前看过沈薏的各项检查报告,对她的病情大致上有所了解。 但有些检查还是要重做的,于是又重新给沈薏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 出结果要些时间,检查完已经晚上了,沈书蕴站在病房门口的长椅旁,双手紧握着手机,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一侧的男人,“莫宇哥,今天谢谢你。这里现在我可以应付得来,你明天还要工作,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不用麻烦你了。” 这几天陆泊谦没再来过,只派了自己的私助莫宇过来,专门为沈薏的治疗打点安排。 莫宇微微一笑,“大小姐客气了,陆总让我过来,本就是让我好好照看大小姐,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按照陆家传统,每位陆氏的继承人都会有一位陆家专门为其培养的相同年龄阶段的助手。 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十分繁杂,因此很少会去学校上课,大多数时候都是抽出时间请私人教师来家里辅导,而助手需要陪学,以后要负责继承人在工作上的方方面面,以及和管家一起照顾继承人一应的生活起居。 莫宇身为陆泊谦的私人助理,中学起就跟着陆泊谦。从他开始接触公司事务,到后来出国留学都紧随其后,因此沈书蕴在陆家时就知道莫宇,即使多年过去了,两人对双方的称呼也都没有变过。 沈书蕴其实还想和莫宇说,以后都不用这么麻烦专门过来了。想了想又觉得他一向只听陆泊谦的话,肯定不会听她的,只好作罢。 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沈书蕴发现是几天没联系的邵杭,朝莫宇歉意地示意了下,转头接听电话。 那天不欢而散后,沈书蕴几乎都见不到邵杭人了,只主动联系过他几次,只是电话里他太过沉默,发消息也是“嗯”、“好”、“行”等等之类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回复,加上沈薏做检查,她也没找到合适时机同他谈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在一起的事。 “邵……”沈书蕴都来不及说话,那端的男人便又急又忙开口,“嫂子!我给你发了位置,你快过来。不然邵哥就要喝死在这里了。” 沈书蕴皱眉,“他喝酒了?” 邵杭有轻微的酒精过敏,少量喝没什么,喝多了就会身上起红斑,因此他几乎滴酒不沾。 “我们劝不动啊嫂子,再喝下去人可就没了!” 沈书蕴也有点担心,“好,我马上过来。” 看她挂断电话,莫宇主动道:“大小姐,我送你过去。” 沈书蕴迟疑两秒,点头,“那麻烦你了。” … 抵达私人会所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有些凉,沈书蕴穿了件薄外套,怕待会儿照顾邵杭不方便,还特意把自己身上唯一的一样装饰品,女士腕表给摘了,放进包里。 这家高档会所是厦城的富家子弟最常来的销金地。 沈书蕴第一次来,好在身边的莫宇熟门熟路,带她往电梯间的方向过去,一位穿着黑色短T恤的男人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沈书蕴认出他,是邵杭的发小,岑凡,也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人。 两人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有些生疏,沈书蕴客气地颔首,继而才问:“邵杭呢?” 岑凡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她身后的莫宇,又笑盈盈看向沈书蕴,面色堪比京剧变脸,“嫂子,你再不来,咱们邵哥可真没有了。” 沈书蕴没多说什么,“麻烦你带我上去。” 岑凡打了个OK的手势,立马带两人上去。 然而到包厢门口,岑凡停住,转头,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嫂子,邵哥在里面,你俩好好聊一聊,有什么事还是说开了好,不然伤感情。我就不进去了,我们大家都在隔壁包间,有事你打我电话就行。” 沈书蕴没想到岑凡是来做和事佬骗她出来的。都说男人们是劝和不劝分,事情真发生在她身上,一时间还让她有些怔住了,不过也礼貌地点点头。 见沈书蕴进去,莫宇也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看得身后的岑凡差点没直接上手把人抓出来,却晚了一步,里面人反手给他关上了门。 岑凡:“……” 草,没眼力劲儿的! … 包厢内灯光极暗,木质熏香若有似无,混着高档酒香。 打火机砂轮滑动的“沙沙”声蓦地响起,猩红的火苗在昏暗的空间里异常扎眼,沈书蕴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低头抽烟的男人。 半张俊脸隐在昏暗,衬衫领口开着几颗,周身的气息莫名的颓然而随性。 邵杭以前从不抽烟,沈书蕴走过去,注意到了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了好几根烟蒂,烟灰散落了一地,还有一喝了一半的酒杯。 “邵杭。”他不愿意出声,她只好无奈地喊了他名字。 邵杭的视线却是扫向不远处的莫宇,眯着眼睛把手里香烟蓦地掐断,黑眸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他抬头,“你来这儿做什么?” 沈书蕴忽略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你还不回去吗?” “你在意?” 沈书蕴不想和他吵架,可又觉得不能总这样耗着,干脆问道:“邵杭,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邵杭双眼充红,把香烟扔进烟灰缸,借着酒意,低低自嘲一笑,“书蕴,你告诉我,我回国的前一晚你在哪?” 沈书蕴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但抿唇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工作室。” 邵杭大手蓦地握拳,“真的?” 沈书蕴微顿,望着他压抑着怒意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心头微振,还有些愕然。 “邵杭,”沈书蕴只觉得头皮发麻,耐着性子解释,“那天晚上我确实还去了西府,但我只是去送个东西。我和你说过的,我有……” “顺便再换身衣服,是么?” “他是我哥!” 然而他整个人更阴郁了,站起身,淤积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书蕴,你他妈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沈家根本就没有这号人,就连她亲生父亲那边也没有。 这算哪门子哥哥? “你……” “沈书蕴,你不喜欢我,我认了。”当初是他犯贱,明知她心里没有自己,还要做她男朋友。 一侧的莫宇蹙了蹙眉。 确定了邵杭整个人还算清醒,莫宇沉吟半晌,觉得自己也没了非得留在里面看着沈书蕴的必要,于是转身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以沈书蕴的性子,莫宇清楚她不会希望自己看着她和男朋友吵架。 沈书蕴被气的不轻,可很快又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对,他是我养母的儿子,无论如何我都应该保持距离。” “养母的儿子?”邵杭双手握拳,骨节几乎嘎吱作响,“沈书蕴,你是觉得我像蠢货是么?” “邵杭,养父母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 “你还想骗我?” “我没有。” “他能给你什么,你告诉我,”邵杭深眸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的一丝情绪变化,“难道我给不了你吗?” 沈书蕴心口一窒,“你是这么想我的?” 当初她答应他的追求很简单,她对他本就有好感,加上他本人品行兼优,性格上两人也还算合得来,她觉得即使现在没有动心,以后也是可以培养出来,她愿意尝试。 可现在,好像都成了场笑话。 邵杭心也跟着猝然生痛,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太久的女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往前走了一步,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俊脸落寞消沉,“书蕴,你告诉我,如果不是我说了我愿意帮你们沈家,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分手了?” 沈书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误会了自己和哥哥的关系,所以生气,愤怒,她都可以理解。 毕竟她没他喜欢自己那样喜欢他,他自然会有落差。可他竟然认为她是为了利益才和他在一起。 他像是非知道不可,近乎逼问,“是不是,嗯?” 沈书蕴只觉得疲惫极了。 这种感觉从和他在一起没几天的时候就有了,从知道他家里人十分反感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越发强烈了,只是现在达到了顶峰。 可无论他家人如何,她也从没想过随意放弃这段感情。 邵杭看出她生气,这时候他也宁可她和自己吵上一架,或许还能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可她没有。 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邵杭神色微黯,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话锋一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厦城国际机场。”他偏头看向墙面上挂着的名画,像是在回忆,“你穿着白色毛衣,围巾遮了你半张脸,拖着行李箱急急忙忙去安检,我想认识你,所以故意走到你前面让你撞到了我。” 说到这儿,他看向她略显诧异的小脸,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演技很拙劣,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朋友们都忙着笑话我,只有你反而和我认真道了歉,又忙着去过安检。那时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可你转头出现在厦大,成了我的师妹,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么?” 沈书蕴安静地听他话完。 脑海里也跟着回想起自己大一上学期寒假那年,临时决定去美国找陆泊谦的那次。 那个寒假她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是她成年之后头一次独自出国,为了瞒过沈薏,说是和朋友去旅游,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子才成功逃过母亲的法眼,自然行色匆匆。 她不记得那时路上的人和事了,更不记得,原来那时她就遇见了邵杭。 “可我们,”沈书蕴顿了下,“我在大四的时候,才认识你。” 中文系的课程比较多,加上当时忙着考研,她满脑子都是三大史,后来被郑希桐硬拖着去加入了一个摄影社团,大家外出团建的时候才认识的邵杭,是她主动去加的微信。 那时她急着用纸,郑希桐就骗她说,扫他的码可以领卫生纸,过后还被郑希桐笑了整整一个礼拜。 过往的一幕幕重新回想起来,邵杭心头烦闷到无处发泄,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是爱抽烟的,只是太想在沈书蕴面前表现,硬是让自己做到了烟酒不沾。 但他并不是想讨论过往,也不是多想让她知道自己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偷偷看了她多少眼。 “书蕴,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沈书蕴张了张口,他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一直拒绝我?还要给我希望,以为我能打动你。” 既然能一直拒绝他,为什么最后一次却同意了。 哪有人追求人还希望被拒绝的,沈书蕴不是很明白,“我拒绝了,你会放弃吗?” “不会。”他笑了笑,声音笃定的、没有丝毫迟疑的,“所以你在施舍我。” “邵杭!”沈书蕴这次是真生气了,可很快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别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你跟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谁会看轻你?”邵杭显然比她更生气、更怒火攻心,“沈书蕴,我他妈究竟对你哪里不好,非得让你选择这样的方式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嗯?” 沈书蕴脸色蓦地一白,“你真这么认为吗?” 6. 完整朝夕 【chapter 06】 - 邵杭心像被什么生生割裂开,闭了闭眼,不去看她失望的目光,让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找医生给阿姨看病,派人看护你,又替你们沈氏打点安排,这些……”他语气低沉,带着自嘲,“我都知道。” 那男人应该对她无微不至,连如今沈氏这样棘手的事情也愿意承接,足以证明沈书蕴对他而言有着一定的分量,才能将身为她男朋友的他都被生生比了下来。 他甘拜下风。 至少,仅他一人,还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帮助沈氏。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沈书蕴反而没了刚才极力想为自己辩解的欲望,可仍花了好几秒才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我知道我们沈家的事于你而言很困难,你爸妈一直在给你施压,所以我不太敢找你,更怕让你为难,可我从不认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不是邵家愿不愿意帮,而是邵家人从没想过接纳她。 邵杭自嘲一笑,“所以你宁愿找他也不找我?” “……不是的。” “那是什么?” 沈书蕴看着男人眼底的轻嘲之色,他已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和陆泊谦不是兄妹关系,于是原本想说的邵夫人的事也逐渐压回了心底。 现在说了,还有意义吗? 无非是让他和自己的家人闹的更僵,也只会让他更为难。 “邵杭,要不我们——”停顿片刻,她看着他阴沉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我们就这样吧,我也不想总让你不高兴。”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头无端的一松,像是有块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 是她的不对,让他一直在她和父母之间挣扎反抗,这很辛苦,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深有体会。 邵杭已经意识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浑身蓦地绷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段时间谢谢你,没有做好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很抱歉。但关于我哥,”沈书蕴不是没看出他眼底因为自己提起陆泊谦而发冷,还是道,“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才对我和我哥的关系下了这样的定义。但我不会,他也不会,他比任何人都不屑于拥有这样的消遣。” 他不听,也不信自己的解释,她只好以这样的方式维护陆泊谦的名声。即使力量微薄,在他眼里还毫无分量,她也是要说的。 陆泊谦一向光明磊落,有自己的原则,如果不是顾念以往的兄妹情意,也不会对她多加照拂。 邵杭心倏然一沉,显然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要为那个男人辩解,眸色更冷了,一字一句,咬牙问:“不后悔?” 邵夫人的话还犹在耳畔,沈书蕴当时顾虑着邵杭的意愿,不想那么自私一个人做了分手的决定。 现在,好像也没了让她坚持下去的必要。 他跟了她好久了吧。 从那晚开始? 更早? 还是去外地出差就是个幌子? 沈书蕴往后退了一步,朝他礼貌性颔首,“我先走了,你酒精过敏,最好也别再喝了。” 邵杭整张脸都沉了下去,见她真转身就走,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沈书蕴,你想清楚,一旦你走了,以后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沈书蕴顺势把手挣脱了出来,看着他逐渐黑下去的俊脸,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转身。 真走了? 邵杭下意识想追上,又克制住了。 眼睁睁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邵杭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憋的浑身发疼,一脚猛地揣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啪”的一声,酒杯应声摔落,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 从包厢出来,迎面碰上守在门口的莫宇,沈书蕴想绕过去,莫宇注意到微红的眼眶,立即担忧着开腔,“大小姐?” 沈书蕴抬头,朝他笑笑,“我没事,走吧。” 莫宇皱着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认真道:“好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莫宇送沈书蕴回了医院,才返去西府。 晚上十点,偌大的别墅仍然灯火通明,刚从集团事务中抽身回来不久的陆泊谦又进了书房,桌上文件堆积如山,一旁搁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他鼻梁上架着金丝细框眼镜,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 那架势,好似是要将书房的灯亮一整夜。 有人轻敲房门,他也没抬头,“进来。” 莫宇推开虚掩的书房门,走了进来。 陆泊谦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文件上,“什么时候出结果?” 莫宇一本正经道:“我以为您会先问书蕴小姐。” 他蹙了蹙眉,抬头,镜框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冷淡的光,“书蕴怎么了?” “结果最早后天中午可以出,最晚一周。” “莫宇。” “书蕴小姐和邵少爷吵了一架,书蕴小姐看起来很伤心,大概率是分手了。” 陆泊谦眸色微深,“原因?” 莫宇看着他,比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腔调,“我想,应该是因为您。” 陆泊谦:“……” … 第三天下午,沈薏的检查结果出来,可却并没有比原来的好上那么几分,反而越发的严峻了。 几天下来,专家联合起本院骨干级别的医生,开了不少有关沈薏病情治疗的大小研讨会,最后的结果仍然不尽人意。 医生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现在做手术无从下手,就算勉强做了化疗,靠药物支撑,以沈薏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也撑不了一年。 从沈薏住院那天起,这样的话沈书蕴已经听了不知道第几次了,可再一次听完医生的分析,只觉得心口生疼,一阵头昏眼花。 出了医生办公室,从走廊尽头吹来的微风拂了过来。沈书蕴腿一软,身边的莫宇扶了她一下,“大小姐。” 沈书蕴站稳,“谢谢。” 莫宇松手,往后退了半步,“大小姐,一切尽人事听天命,您注意身体。” 沈书蕴忍了又忍,勉强把挤到眼眶的泪意憋了回去,嗓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嗯,我知道了。” 靠着墙缓了下,沈书蕴迈步往前走。来到病房门口,站定着,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才敢推开房门进去。 此时,裴颐正在给沈薏汇报最近公司的情况。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沈总,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薏看了眼推门进来的女儿,视线又重新回到他脸上,“公司还能撑多久?” 裴颐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 沈书蕴眸色微动。 她记得财务说过顶多半个月,怎么又变成一个月了。 沈薏揉了揉太阳穴,对他道:“你先出去吧。” 沈书蕴看向裴颐。 裴颐无奈一笑,不忘落下一句,“沈总,好好休息。” 病房门关上,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沈书蕴带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妈,裴叔叔这么关心你,你怎么总赶人走。” 沈薏闭了闭眼,声音虚无缥缈,“和邵杭闹矛盾了?” 沈书蕴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反驳,却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要照往常,邵杭一定跟着她来医院看望母亲,现在已经差不多两周没露面了。加上上次母亲听到了自己和裴叔叔的谈话,当然会发现端倪。 沈薏今天难得话多了点,“不用瞒着,邵夫人来医院找过妈了。” 沈书蕴愕然。 “蕴蕴,”沈薏嗓音许久未有的认真,“纵使公司对妈再重要,也没你重要。” 从小到大,沈书蕴都明白沈薏骄傲到、根本就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现在突然听母亲这么和自己说话,她更多的不是感动,而是心慌。 沈书蕴敛了敛心神,牵强笑道:“妈,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记住了吗?” “可是公司……” “不要了。” 沈书蕴怔住。 “往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去找你裴颐叔叔,或是公司的一些老董事,大家多少都受过你外公的恩惠,不会对你放任不管。妈也还有点积蓄,加上你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补偿了员工的损失,剩下的应该够你过个想要的生活。” 沈书蕴被吓了一跳,“妈,你胡说什么?”什么想要的生活,什么往后不往后。是想吓死她吗。 沈薏皱着眉头,“蕴蕴,你要明白,妈不是不想要公司,而是无能为力。” 沈书蕴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只落下一句,“我知道。” 沈薏也不想把话说那么明白,事已至此,总要牺牲掉些什么。转头看向窗外,静了几秒,她又缓缓说:“人在高处,总有摔下来的一天,没有谁能一劳永逸,足够幸运或许可以长盛不衰,沈氏……没有这个福分。” 说到这,她又回头,深深地看着女儿,“但妈不希望你往后还要背负些乌七八糟的事,这对妈来说,很重要,明白吗?” 沈氏风光过,也曾门庭冷落,到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她都认了。钱债怎么说都可以还上,人情债却是这世间最难把握的一样东西。 它可以复杂,可以简单,也可以压的人喘不过气,以至于舍弃太多宝贵的东西,毫无反悔余地。沈薏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沾上太多。 事到如今,沈氏更不值得让自己的女儿付出那么多。 沈书蕴眼眸黯然了下来。 繁华有憔悴,高大奢华的殿堂也终有一天会破败荒芜。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能眼看沈氏盛极而衰,可又是正因为清楚,所以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总会让她在半夜突然惊醒。 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左不过杯水车薪。 她只怕,只怕母亲有遗憾。 “我知道了……”沈书蕴发现自己有些止不住情绪了。关闸的水一旦决堤,喷涌而出,怎么也流不干净。 压抑的太久,却在这一刻功亏一篑。沈书蕴忍了忍奔涌而来的酸意,蓦地背过身,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这么情绪失控的样子。 “我出去一趟。” 慌不择路的离开,迎面撞上候在门口的裴颐。沈书蕴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了出去。 等裴颐反应过来,只看见她匆匆离开的一道残影。 裴颐疑惑地进入病房,见沈薏掀开被子试图下床,急忙上前按住了她的一边肩头,“沈总,你去哪?” 沈薏皱着眉头,“裴颐,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裴颐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我是希望沈总多想想书蕴,她现在一个人也不容易。” 一会儿要被上头的人叫去问话,一会儿又要去处理公司矛盾,现在还刚刚失恋,经不住折腾的。 沈薏沉默了。 片刻后,才道:“过几天,给我安排出院。” … 日落时分。 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厦城郊区,映出置于其间的庄严肃穆的陆家老宅,周围的高大乔叶树木在微风下沙沙作响。 陆泊谦刚从楼上下来,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皱眉头看向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备注,接通电话的同时,迈步往外走。 出了前厅,来到庭院,前方的路上有不少统一制服的佣人端着客人送来的礼往库房的方向去,远远地朝他恭敬地颔了颔首。 陆泊谦单手插进裤兜里,望着面前的葱郁盆栽,“怎么了?” 沈书蕴紧紧握着手机,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早就组织好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片刻的安静后,他又道:“阿姨的情况哥知道了。” “……嗯。”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 “需要我帮什么忙?” 沈书蕴摇摇头,“哥你已经帮了我们沈家很多了,我只是想和您说一声,现在结果已定,您不用一直派人来医院打点安排了。” 母亲的病已无力回天,病程发展极快,而以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暂时只能接受免疫治疗。 眼下只能等,或许会有手术,或者化疗的机会。 “总之,”沈书蕴抿了抿唇,感激道,“谢谢你,哥。” 本来她让莫宇转达一声就好了,只是她私心里还是想亲自感谢他,甚至希望日后有可以报答的机会。 道理上,他帮了她那么多忙,她也应该是主动说才合适。 陆泊谦明白她的意思,安静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一直忘了问,妈——“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声妈有些难出口,“妈的生日宴怎么样?” 陆妈妈昨晚的生日宴,她不是没有想过去参加。只是母亲这边状况不佳,这两天又刚好出病理分析结果,她放心不下,自然就不可能分心去了。 陆泊谦:“一般。” 生日宴本就是母亲为了能让沈书蕴光明正大回陆宅一趟才举办的,人没来,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沈书蕴低眸,不知道怎么回答。 “妈想见你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书蕴,”他道,“你觉得一直躲着陆家,能改变什么?” “我……” “沈氏最多再撑一个月,邵杭没打算帮你?” 沈书蕴哑然。 “分手了?” 沈书蕴心头微颤,“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他又问:“刚刚哭了?” 沈书蕴怔了下,没料到会被他察觉出自己已经极力克制的情绪,就连他怎么会突然她分手的事都忘了。 然而下一刻—— “纵然没了沈氏,陆家也会是你的底气,何必放不下他。” 啊? 沈书蕴有点茫然。 放不下谁? 7. 完整朝夕 【chapter 07】 - 没想明白陆泊谦什么意思,沈书蕴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但把陆家作为自己的底气……自她决定离开陆家回到亲生母亲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从不敢再想。 鱼和熊掌,怎么可能到了她身上,就能兼得? 然而她的沉默,在陆泊谦看来便是无声反抗。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转过身,面向厅堂的大门,眸色晦暗,“非他不可么?” “什么?” 话落,沈书蕴又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由微微一怔,他好像一直说的都是邵杭?刚要解释,他又忽地问:“还有什么事?” “……没。” “嗯,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 挂断电话,沈书蕴看向走廊尽头,对于陆泊谦认为自己对邵杭还有留恋的态度,还有些茫然。 她有表现出非他不可吗? 但这其实并不重要,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沈薏对她说的话,心头上的沉重感无以复加。 沈氏是外祖父的心血,沈书蕴虽然从未有幸见过生前的外祖父母,但一直有所耳闻。 也知道生前的外祖父母给了年轻时候的母亲,许多娇纵任性的资本。 年轻时候的沈薏随性自由,又我行我素,不仅强硬拒绝了父母为她选好的良婿,甚至不顾父母反对,跟着国内外著名文学作家书择英四处奔波,陪他走南闯北,只为让他寻找灵感。 作家文采斐然,享誉国内外,但显然并不是个良人。 他每天都很忙,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身世过往都漠不关心,只图眼前片刻欢愉。在知道她怀孕后,更是毅然决然选择出国走得干干净净。 只有母亲仍然瞒着所有人,一个人跑去国外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期间,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离世,母亲匆忙回国之际,却不小心将未满周岁的她也丢失了。 找到她后,母亲虽然嘴上从不说,也不表露,向来冷艳强势的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母亲一直在害怕她像外祖父母一样离开。 怕她和陆家走得太近,怕她回陆家后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她才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减少和陆家人的接触,就是对陆沈两家最好。 顾及了亲生母亲,却未料到,十二年的母女缘分,竟让陆妈妈已经在乎她到了可以产生出,让她嫁给陆泊谦这样的念头的地步。 沈书蕴往病房的方向看了过去,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心间微动。 可是, 真要放弃沈氏了吗。 “叮——” 手机蓦地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沈书蕴怔了下,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季明雾:顾客说明天中午就得拿到成片,你在医院不方便,剩下的我来弄好了。 季明雾:顾客说会加钱,最主要的是那边确实挺急的,刚好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沈书蕴皱了皱眉头。 这位顾客的后期是由她负责,原本商量定下的时间是后天完成。改成明天中午,岂不是得熬夜通宵才行。 沈书蕴:我马上过来。 季明雾:你要和我一起?阿姨那边没事吗? 沈书蕴:没事,这边人手够的。 季明雾: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母亲状态还可以,沈书蕴本就打算回工作室一趟,于是打电话和裴颐说了声,这才出门。 大概半小时,沈书蕴出现在THREES工作室。 见沈书蕴推开门进来,季明雾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你要是太累,随便帮衬我几下就好。” 郑希桐被家里人喊回了缙市,这边的顾客又要临时加急,不然季明雾怎么也不会让她这时候过来。 沈书蕴:“这好像不符合我的业务能力。” 季明雾失笑,为她还有闲情逸致打趣,“那开始吧。” 沈书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打开电脑,熟练的开始操作。 “对了,你晒在公寓的西服我给你带过来了。”季明雾滑动鼠标,头也没抬的突然说了一句。 沈书蕴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目光下意识往四周扫了眼。 季明雾注意到了,“那么贵重的西服我怎么会随便放,我给你放在二楼的柜子,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最近事情太多,要不是季明雾突然提起,沈书蕴都快忘了自己这里还有一件陆泊谦的西服。 沈书蕴敛了下心神,继续工作。 时间紧,任务重,客户的要求又比较苛刻,两人忙起来几乎没了时间观念,晚饭都没吃。 直到深夜,才随便点了点夜宵充饥。 沈书蕴见季明雾频繁打哈欠,自己也有点困,回过头的刹那,脑海里莫名闪过了那晚邵杭的话。她迟疑着,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似是随口一问,“明雾,我是不是和我哥走太近了?” “嗯?你们不是几年都见不了几次面么。”季明雾太困倦了,下意识回答了她的问话。 娴熟操作着鼠标,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蓦地顿住,诧异地回头,“是邵杭有意见了吗?” 沈书蕴没想到她脑子转那么快,轻咳了一声,“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因为你哥?” “……不全是。” “怎么回儿事?” 沈书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也不是有多要紧的事,以后有时间慢慢告诉你。” 季明雾欲言又止。 都分手了。 还不是要紧事? 沈书蕴埋头苦干,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季明雾看她现在确实不想谈论这件事,这才重新将注意力回到工作。 时间慢慢在流逝,两人谁也没关注究竟过去了多久,直到灰蒙蒙的天边都隐约泛起了白色。 窗外汽车行人路过的声音似有若无,敲门声也蓦地响起,趴在桌上的季明雾眉心皱了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环视一周,眼尖地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一抹颀长身影。 邵航? 好像不对。 季明雾眨了眨眼,定睛看了又看,眼前的一层雾气逐渐消散,也终于看清了门外那人的脸。 男人一身休闲的浅色西服,目光沉静,所有街景都在他身后,清晨朦胧的雾色笼罩着,勾勒出了他挺拔成熟的身形轮廓。 这是…… 陆先生? 季明雾下意识看向旁边还在睡梦中的沈书蕴,迟疑了会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随手理了下自己的仪容,这才去开门。 这时候不过早上七点,季明雾疑惑地打开门。 抬眸,视线同门外的人对上,季明雾不太确定道:“陆……先生?” 虽然季明雾知道陆泊谦是沈书蕴的哥哥,但她从没正式同他见过面,会知道这人就是陆泊谦,还是因为以前偶然在工作场合中见过。 但也不太敢确定。 陆泊谦余光瞥了眼里面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女孩。似乎是睡的不舒服了,她脑袋动了动,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还没吃早饭?” 他的突然问话,令季明雾愣了下。 “应该是还没有,”陆泊谦看着她,低声问,“方便进去么?” 季明雾懊恼了下,连忙侧身让路,“当然。” 陆泊谦迈步走了进去。 季明雾在后面跟上,“我去喊书蕴。” 陆泊谦看向她,“季小姐应该还没吃早餐,若是不介意,”将手上打包好的早餐递过去,他道,“这份早餐还没启封,就当我请季小姐吃饭了。” 季明雾心中诧异,面上倒没表现出来,拒绝道:“不用了,陆先生应该是专门带给书蕴的,我待会儿点个外卖就行。” 陆泊谦也没说什么,只将早餐放到桌上。而后回头,“季小姐不用客气,无非是简单不过的早餐,等她醒了,我会带她去餐厅。” 季明雾张了张口,终是没拒绝。 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让自己喊醒沈书蕴,于是朝他道了声谢,颇为贴心地带着早点去了二楼,把空间留给两人。 工作室虽然有两楼,占地面积倒不大,只不过是一间小公寓改装过来的,经过几年的调整装修,如今看起来很有文艺气息。 沈书蕴的工位靠窗,有些许微弱的光从百叶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落在她一头微乱的纯黑色长发上。 陆泊谦朝她走了过去,见她因为转了个头,身上披着的外套往下滑,俯身替她拉了上去。 外面熙攘的声响大了起来,沈书蕴动了动眉头,似是有所察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猝然望进了男人深黑的瞳仁。 和往常一样,冷静淡然,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哥? 沈书蕴睡意一下就没了,急忙站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滑落,“啪”的几声,连带着放在桌上的文件都被卷了下去, 沈书蕴头皮发麻,蹲下身,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 把东西捡起来,放到桌上,她才看向陆泊谦,窘迫道:“哥,你怎么来了?” 陆泊谦:“还要忙?” 沈书蕴:“啊?”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七点零九分,不忙的话,陪哥吃个饭?” 沈书蕴迟疑了下,最后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推辞,陆泊谦反而有些意外了,不过也没再说什么,率先往外走。 “等下。” 陆泊谦回头,沈书蕴抬手把额前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耳根微微热了热,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意思,“我还没洗漱,哥你要不等我会儿,我这样……应该不太方便。” 陆泊谦目光落到她脸上,自然没漏掉她面颊微微泛起的、不怎么明显的绯红,“嗯。” “我马上。” 沈书蕴如蒙大赦,急忙转身往楼上跑。 … 楼上,季明雾边发邮箱,边吃着早点,桌上摆了满满的吃食。 有小白粥,豆浆牛奶,水煮蛋,以及玉米红薯等等清淡的早餐…… 沈书蕴上来的时候,季明雾正悠闲地喝着粥,听到动静,诧异地回头。 “陆先生走了?” 沈书蕴哪里有空和她闲聊,进卫生间的同时应了声没有,而后便拿了牙膏挤在牙刷上,对着洗漱台,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 洗漱完,她照着镜子,望着自己一头凌乱的长头,随手理了理,用皮筋把长发全都扎了起来,裹成丸子头,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出来。 刚要下楼,又想起什么,转身去翻柜子。 “整理箱后面。”季明雾剥着鸡蛋,见她翻柜子,于是转头提醒了她一声。 沈书蕴把放有西服的服装袋提了出来,关上柜门,“那我先走了,如果成片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季明雾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会情郎呢,知道了。” 对上她缀满笑意的双眼,沈书蕴忽觉心跳慢了半拍。 重新回到一楼,并没有看见陆泊谦,沈书蕴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往外走,一眼就注意到了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 前方远处是时不时行驶而过的车流,红绿灯变换着,他身形伟岸,周身是成熟男人独有的气息,目光平淡,好似前面的一切都在他眼下。 “哥。” 沈书蕴喊了他一声,在他转过身来之际,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你的衣服,洗了之后一直忘了给你。” 陆泊谦伸手接了过来,“先上车。” 沈书蕴点头。 清晨的风有些凉,沈书蕴一路出来忘了穿上自己的外套,好在车里开着暖气,慢慢的也就暖和了起来。 陆泊谦调试了下暖气,收回手的时候忽然问了句,“你一直这么不怕冷?” 沈书蕴茫然,“什么?”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单薄的衣服上,沈书蕴很快反应过来,不免觉着窘迫,若无其事般转头看向了窗外。 是每次见他都有突发状况。 上次是突然下雨。 这次是他突然过来。 她每次都没什么机会做好准备,才总显得毛手毛脚。 陆泊谦眯了眯眼睛,单手扶着方向盘娴熟调转车头,另一只手将她才还回来的西服外套递了过去。 “没必要为了谁亏待自己。” “……?”为谁? 不会又是说邵杭吧。 因为这个猜测,沈书蕴都忘了拒绝他再次给自己外套御寒的举动。本想解释真只是忘了,与他人无关,话到嘴边却莫名转了个弯,“我知道了。” 大多数人分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与其空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还不如表明她已经想通了。 然而她话音一落,车内就死寂的异常了。 沈书蕴疑惑的用余光看了看他的脸色。入目是男人优越的侧颜轮廓,有些许光影落在他脸上,越发的内敛深沉。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陆泊谦回头,身侧的女孩却条件反射的转头往窗外看,表现的十分自然,若无其事。 他问:“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大清早,确实没有什么好挑的。 陆泊谦只看了她一眼,便没再问,兀自往一条道行驶了过去。 沈书蕴喜清淡,从小到大这口味就没有变过。陆泊谦挑了家西餐厅,等两人抵达的时候,聿叔已经提前让餐厅经理安排好了一间雅致的包厢。 这家西餐厅名叫Since,不算有多高档,但在这一带比较出名,因为价位较高,一般来往的都是有钱人。这几年Since的发展态势也呈逐年往上。环境,美食,还是服务态度也都有着自己的专门特色,几乎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服务员很快便上好餐。 沈书蕴捧着热牛奶,身上披着属于男人的宽大外套。刚才下车后,他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让她穿着,还表示以后不用再还,她只好接受了他的绅士。 餐桌上,沈书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垂下眉眼,慢吞吞地喝牛奶。 有些话,她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心中纠结了许久,她抬起头,“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泊谦:“嗯?” 沈书蕴笑了笑,“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你有什么想和哥说?” “不是哥你找我吗?” “我找你,你就不能有事和哥说么?”陆泊谦意味深长道,“这是什么道理?” 沈书蕴噎住。 可明明就是他先来找她的不是么,怎么就绕不回去了。 静默了两秒,沈书蕴张张口,最终还是妥协了,直视着他的双眼,“我只是想和哥道一声谢。” “上次没谢?” “上次是谢谢哥请了专家给我妈看诊,这次……”沈书蕴抿了抿唇,语气格外认真,“沈氏能撑到现在,我知道是因为哥的缘故。” 一开始在医院听裴颐说公司还能撑一个月时,虽然和她所知道的大有不符,她仍没怎么怀疑,还是后来也听陆泊谦说了一次,事后联想起那天邵杭说的话,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在帮衬沈氏。 只是她没用,没能趁机力挽狂澜。 “怎么知道是我?” 沈书蕴抿唇,自己已经确定的事情,也不打算和他争辩出输赢。低头从包里翻了一个方形锦盒出来,摆到桌面上,一只手将锦盒推了过去。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质地温润,上乘的玉佩。 陆泊谦失笑,“这是谢礼?” 8. 完整朝夕 【chapter 08】 - 算是微薄的谢礼吧。 沈书蕴没有反驳,用自己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的措辞,“我读研的时候无意中知道,原来我的导师温俪教授就是旬老先生生平最愧疚的妻子。至于这块玉佩……是老师去世之前送我的,如果哥你仍要同旬老谈生意,它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虽然并不清楚哥哥要和旬老先生谈什么生意,这块玉佩也不能说可以让生意谈成,但起码可以让旬老露面,之后的事情,以陆泊谦的能力,她相信他能轻松应对。 毕竟旬老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谁的面子也不卖,唯独他夫人的面子,怎么说他都会出来卖一卖。 陆泊谦并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和旬家谈生意的事。 估计是前段时间她来西府送礼物时,听到了他和下属的通话,后面又去自己做了些功课。 给了谢礼,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就是要拒绝他的帮助。 “收起来。”他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温水,没有一丝要收东西的样子。 沈书蕴微怔。 陆泊谦放下杯子,有条不紊地道:“既然是老人家留给你的遗物,没必要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沾上利益的成分。好好收着。” 他直接说到了利益与恩义上,沈书蕴自然难以反驳,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了句,“可是哥哥的事业也很重要。” 玉佩本就是老师的,哥哥把玉佩转交给其先生旬老先生,也就是把东西重新交回到老师手上,可以说是物归原主。 老师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怪她。 “有多重要?” “……很重要。” 他蓦地轻笑,“嗯,哥信了。” 沈书蕴语气认真了起来:“我说真的。” “嗯。” 哎? 她忽然有点挫败。 本来自己想谢谢哥哥也找不到方式,好不容易她觉得自己对哥哥而言,好像终于有了点微薄的用处,可好像都是她以为。 哥哥从小少年老成,独立自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更没有一点会有需要她帮得到的地方了。 陆泊谦把蘸好酱的一份面包片朝她推了过去,“不急,有事过后多的是时间和哥慢慢谈。” 沈书蕴欲言又止。 陆泊谦放下餐具,“一定要谢?” 沈书蕴点点头。 “下周回家看看妈,比什么都谢的实意。” 沈书蕴怔住。 他又问,“下周没空?” 沈书蕴张了张口,想起那天电话里,陆泊谦对她过去一直不敢回陆家的行为的质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了。 以前,她是真的很蠢吧。 陆泊谦看出她的动摇,低声问:“我当你是答应了。” 沈书蕴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她低垂着脑袋,“哥也送你一样礼物。” 她点点头,又诧异地抬头,“啊?”她生日已经过了,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节日。 他没解释,而是示意她用餐。 沈书蕴满脸问号。 半小时左右,两人吃好早餐,陆泊谦让聿叔开车送沈书蕴回去。 沈书蕴见他没有要离开餐厅的样子,心中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哥,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刚才被他几句话给带过去了,她都忘了问,哥哥忽然一大清早就来工作室找她是有什么事。 总不能真是单纯来找她吃个早餐。 陆泊谦半开玩笑的语调,“嫌哥哥烦了?” 沈书蕴咬唇,有些恼意,“哥,我是在认真问你。” 难得见她这样,陆泊谦轻笑,大手揉了下她脑袋,“哥来这边见个人,知道你工作室在附近,顺便请妹妹吃个饭。还有什么想问的,嗯?” 沈书蕴耳尖热了热,不太习惯他这么亲昵的动作,下意识就把没过脑的话说了出来,“那哥哥要见谁?”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的不行。 她在问些什么啊? 看着男人眼底浅浅的笑意,沈书蕴面颊都烫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红脸,忙道:“那哥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陆泊谦:“到了给哥发消息。” 沈书蕴点点头。 送走沈书蕴后,陆泊谦又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莫宇站在身侧,把上午的重要行程大致说了一遍,等他说完,陆泊谦才低头看了眼腕表。 刚好八点半。 服侍生颇有眼力劲儿的上前,快速将桌上的餐食餐具收拾干净,又恭敬有条不紊地放了一套崭新茶具上去。确定他没什么吩咐,这才颔首离开包间。 大概几分钟,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适时响起。 他看了眼,摁下接听键。 … Since六楼是VIP区域,地面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地毯,墙面是墨绿色的墙布,装饰着几样名贵的花瓶靠墙放着。 这楼包厢不多,也就四间。 邵杭跟在服务生后面,眉头紧锁,想到约自己来这儿见面的人,一路上也依然没弄明白这人会单独约见自己的原因。 E.R集团主打国外市场,他们邵家在国外没什么影响力,因此两家几乎没有过什么商业上的往来合作,所以能有什么原因是让E.R集团的CEO主动约他见面? 合作? 不见得吧。 来到包间门口,服侍生率先敲了下门,而后双手推开,就势立在一侧,朝身后的男人恭敬示意,“邵先生,请。” 邵杭抬眼,不大不小的包间,里面的装潢一览无余,也让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靠窗侧身而坐,姿态慵懒而散漫的男人。 穿着整洁干净的深色西服,从上到下都透着资本高高在上的味道,看样子是待会儿还要去上班。此时正有条不紊地沏着茶,好似对后方的动静视若罔闻,周身透出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和倨傲感。 这不是邵杭第一次见到秦恩朗,只不过以前都是在会场匆匆一瞥,因着他自己本就对商场上的事一向不热忱,所以也没有和E.R新上任的CEO有什么交谈的机会。 邵杭刚走到两步之外,秦恩朗放下手里的茶具,举手投足优雅从容,抬眼朝他示意了一番,“邵少爷,请坐。” 邵杭最近心情跌到了谷底,也没了和人寒暄猜哑谜的功夫,开门见山道:“秦总有事?” 秦恩朗也不拐弯抹角,“我有位友人,想和邵少爷谈笔生意。” 邵杭往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听他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确定?”他秦恩朗的朋友,能和他谈什么生意,要谈也应该是找他父亲才对。 “自然。” “方便问问,是哪位友人?”邵杭也不傻,没有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信了,“找人谈生意,还有不露面的道理?” “要是生意成了,人你早晚会见到。” 所以就是说还是要打哑谜了,邵杭有些不耐烦了,“什么生……” “娶了沈书蕴。” 邵杭的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听觉出了问题,听错了。 Since六楼的隔壁包间,秦恩朗漫不经心的声音随着隐约的电流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莫宇一怔,似乎也有被惊到了,没想到秦恩朗的条件竟然……他平静的黑眸隐约泛起波澜,下意识看向自家老板。 只见陆泊谦行云流水地沏着茶,没有出声,半眯着眸子听电话里头的两人对话,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莫宇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陆泊谦的意思,于是下一秒又回到了原本镇静自若的模样。 秦恩朗:“沈家的事我那位友人会解决,不用邵家出手。而我友人唯一的条件是,要你正大光明迎沈书蕴进门。” 邵杭面色不太好看,“你什么意思?” “郑家能给你们什么?” 邵杭眼里划过一抹震惊,“你……” 郑邵两家联姻的事,因着他一直不同意,以免最后扫了大家的颜面,因此还没有往外泄露,他怎么会知道? 沈书蕴? 不对,她只知道他母亲有中意的千金,但一直不清楚是谁。 不然…… 秦恩朗淡笑,“郑邵两家联姻,无非是互惠互利的事。况且听闻邵大少爷也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娶了沈书蕴,有利的只会是你们邵家。”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邵家不是想要澳洲市场的渠道?”虽是问句,可秦恩朗的语气是笃定的,仿佛胜券在握,“既然我能找邵少爷谈事,相信邵少爷也能大致猜到我那位友人是什么身份。事成之后,他会助邵家一臂之力,邵少爷可以想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邵杭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蔑视,脸色顿时铁青了,“用钱势买我的婚姻。我这么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么?” 天上哪会掉馅饼,又是美人又是财富。 他是疯了才会信一面之词。 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沈书蕴不喜欢他,怎么可能用买来的婚姻就能让她喜欢自己。 秦恩朗腔调平静,“何必用钱侮辱感情。你想娶沈书蕴,奈何家里人不同意,我们不过是用些手段替你摆平障碍,与你并无关系,不是么?” 做生意的人,向来注重双赢。 然而这次,赢的人只会是邵家,陆家人从不缺这点好处。 算是白给的利益。 邵杭只觉得可笑,“说了这么多,你那朋友怎么就能确定,我还想要沈书蕴。” 望着对面男人隐忍着怒意的模样,秦恩朗登时就忍不住乐了。现在他大概能猜到电话那头的人估计得有多生气,都已经算是倒贴的程度了,偏生人家还不乐意。 “所以,”秦恩朗颇有兴致,“邵少爷的意思是——不娶?” 在他所知道的版本中,是邵杭费劲功夫追求的沈书蕴,平常也是他自己主动往上凑,听说爱的山崩地裂,日月可鉴。 现在给他白娶的机会,怎么,还觉得廉价了? “秦总,你们究竟是高高在上惯了,还是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觉得所有事包括婚姻都可以被作为筹码了么?”邵杭眼里尽是嘲讽。 “这重要么?” “又或者是你那位朋友已经不想要了,又想给自己留点体面,特意把她硬推给我?你看我,像是那么冤大头的人?” 秦恩朗刚要呷一口茶的动作顿住,抬起深眸,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是的,邵杭猜到了。 虽然他查不清其身份,但知道沈书蕴那所谓的哥哥住在西府,他就确定了那男人有着十分不俗的身份地位。 处于市区的西府,是早些年由一位华籍的英国人花了天价多方协调,才能开发出来的高档别墅区,然而只建了两座别墅后就被人给全额买了下来。后来几经辗转,前两年又在私人拍卖会场上被另一位神秘商人拍下,雇人打通了两座别墅,重新修缮装潢,这才成了如今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西府。 加上少有的几次见面,那男人举手投足的尊贵从容,可以肯定,甚至比他们邵家还要有来头。 否则能让E.R集团的总裁亲自替人出面,专门来找他做这种交易? 思来想去,他前前后后认识的和沈书蕴相关也就这么些人,自然就能猜到秦恩朗所说的友人究竟是谁。 秦恩朗像是许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儿了,“既然邵少爷认为沈小姐是这样的女人,怎么还花这么大的功夫把人追到手?” 邵杭面色微冷,“这好像与秦总并无多大关系。” “行行行。”秦恩朗笑着站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邵少爷心意已决,我再说多少也是徒劳无益,看来是邵家和陆家没什么缘分。” 陆家? 邵杭心倏地一沉,下意识跟着站起身,“什么意思?” 秦恩朗无声笑了下,“沈小姐的哥哥倒是挺想成全你俩的,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什么哥哥? 情哥哥么? 可看着秦恩朗这幅看好戏的模样,以及让自己娶沈书蕴的态度,邵杭心下莫名一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然而再要问什么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已转身离开了。 … 从西餐厅出来,莫宇见陆泊谦绷着一张俊脸,眼底深处却泛着极浅的寒意,大概知道刚刚邵杭肆无忌惮的话已经触到了陆总的逆鳞。 可他也着实是没料到,自家老板竟然会让秦总和邵大少爷提出这样的条件,就为了让书蕴小姐可以安心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莫宇试探问:“陆总,邵大少爷拒绝了,接下来……” “机会已经给过了。”陆泊谦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腕表,冰冷的金属质感贴着指腹,他眉宇间的淡漠越发浓郁了几分。 陆家的大小姐,被众星捧月都不为过,可以没有人娶,但确实不至于被人贬低还上赶着求着人娶。 莫宇原本还以为邵杭会欣喜接受,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免令他诧异。 陆泊谦:“郑家打算让哪位千金嫁过去?” 莫宇迟疑了几秒,还是如实道:“自然是大小姐。” “邵杭还没同意?” 莫宇见他面色如常,仿佛讨论的不过是一件寻常无比的事情,于是点了下头,“邵大小姐对这桩婚事,似乎也颇有微词。” 否则郑邵两家也不会把打算联姻的事瞒的密不透风,就怕两家人到时候都收不了场,白白被人给看了笑话。 陆泊谦低嘲一笑,“面对强权宁死不屈,现在又说不愿娶喜欢的人,你说他想要什么?” 莫宇沉吟几秒,顺手打开车后座的门,同时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不信您是书蕴小姐的哥哥,又不甘心书蕴小姐以这样的方式嫁给自己。” 而邵杭好歹是个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女人前仆后继,当然不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但据他所知,邵杭是知道书蕴小姐有个哥哥的。 所以…… 应该是有人煽风点火了。 陆泊谦不置可否,俯身坐进了后座。莫宇看他随即闭目养神,关上车门前,多嘴了一句,“陆总,相信您也看得出来,比起邵少爷,书蕴小姐反而更信任您。” 虽然一两年也见不了几面,但曾经的兄妹情分毕竟还在,仅交往一个月的邵杭自然是比不上。 陆泊谦:“嗯?” 莫宇:“以您的身份,书蕴小姐想要什么不都轻而易举,何必舍近求远。” 既然可以迅速做出分手的决定,说明书蕴小姐即使有多为分手的事在意难过,在情爱上还是偏向于理智的。 那么选择更好的,岂不是最好? 陆泊谦半眯起眼睛,俊脸不动声色,“她想要什么,我能不给?” 莫宇哑然。 关键是,想给也给不了。 9. 完整朝夕 【Chapter 09】 - 这件事再谈下去,莫宇觉得自己也极有可能被殃及。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不适合深论下去。莫宇眼观鼻鼻观心,绕到驾驶位门前,只专心的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没再过问。 车子刚行驶,陆泊谦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秦恩朗,有一瞬间,他不合礼数的都有了拒接的念头。 如果不是秦恩朗的身份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最适合去和邵杭谈这件事的人,他怎么也不会让秦恩朗出面。 迟疑半秒,他还是划了接听。 “气坏了?”那端的秦恩朗一出声,便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陆泊谦:“秦总的谈判能力也不过如此。” 秦恩朗也不生气,今天这件事足够让他笑话陆泊谦很多年了。 “沈书蕴究竟是什么宝贝,让你那么稀罕?”秦恩朗嗓音玩味,不放弃任何一次挑衅陆泊谦的机会,“不过人家看起来可没你说的那么稀罕你家的宝贝。” “是么?” 是不是的,秦恩朗并不在乎,“我欠你的人情算是还清了。不过陆泊谦,这种事情你怎么不自己出马?毕竟你的谈判功夫可比我好得多了。” “把人绑过来谈?” 秦恩朗微顿,随即笑出声,“也对,你和沈小姐有一腿,他要是不上来直接揍你可能都不太正常。” 陆泊谦皱起眉头,因为他前半句并不太雅观的话。 秦恩朗无所谓道:“行,以后陆总您走您的道,没事就别联系了。当然,你也可以放心,你和你妹妹的事,我不会和人说半句。” 就算到了最后,不膈应上陆泊谦那么几句,秦恩朗心里似乎都不太舒畅。电话那端的人一直不出声,他反而心情更好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秦恩朗颇有兴致地赋诗一首,嗓音带着玩味儿,“陆总,您坐拥天下,应该也看开点,对么?” … THREES工作室。 季明雾送走最后一位预约的客户后,回头就见沈书蕴垂着脑袋看手机,目光十分专注,就连自己来到她身侧都半点未察觉。 这么入神? 季明雾发现,自从沈书蕴那天出门和陆泊谦吃了顿早餐,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异常了。只要没事忙就时不时盯着手机发呆,偶尔还一脸的惆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到身边的异样,沈书蕴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季明雾:“你心情不好?” “啊?”沈书蕴茫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季明雾往她对面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这都几天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分手?邵杭不是说一定会帮你们沈氏,现在还作数吗?” 沈书蕴正在和客户发消息,一听这话,目光从聊天界面抬起,忍不住笑了,“你这说的好像他非得言出必行似的,再说我也没和他签协议不是吗,帮不帮都是他个人意愿而已。” 季明雾见她看的那么开,忽然就不是很理解了,“是有其他办法救公司了吗?” “没。”沈书蕴摇头。 季明雾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轻柔安慰的语气,“你也别太担忧,或许阿姨忽然有一天就痊愈了也不一定,又或者公司有了转机,一切就皆大欢喜了呢?” 沈书蕴苦恼地趴到桌上, 现在她最大的问题是,待会儿要回陆宅。 虽然离开陆家的这十二年里,她也不是没有和陆家人联系过,就像最近时不时会和陆泊谦见面一样,可她确实是从没再踏进过陆家大门一步了。 现在突然回去,好奇怪。 倒不如像以前一样,在外面约见。 视野中忽地多出来了一份文件夹,沈书蕴怔了下,抬头疑惑地看向季明雾,同时翻开文件夹。 上面是E.R集团推出的历年珠宝系列分析。 “这是……”沈书蕴抬头,诧异之余又带着茫然。 季明雾解释,“微弗过段时间会发起一个摄影师新星计划,前几名不仅可以在官方平台展出自己的作品,还有机会和微弗长期合作。” 微弗作为E.R集团名下的生产相机镜头的专业厂家,本就和E.R来往甚密,很多活动上其实都和E.R的发展息息相关。所以这个影星计划,很大可能也是能和E.R集团合作的一个门槛。 她极为耐心的进一步道:“E.R爱尔系列的新钻戒广告大片,不是早就传出打算任用新的摄影师?我认为,微弗的新星计划和E.R的这个计划多少有点联系。” E.R的人脉可想而知,身为国内外知名的上市大型企业,不说能不能够和E.R合作,单是在微弗展出自己的作品,其实就是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 沈书蕴一边翻看,听着,一边惊讶,“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季明雾:“你最近自顾不暇,当然不知道。” 沈书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E.R珠宝这种奢侈品,代言人都是影视巨星,怎么会找名不经传的摄影师来拍摄?” 季明雾没急着解释,而是把文件翻到E.R集团简介栏一页,手指着上面的E.R总裁几个字,“因为现在的E.R是新上任的CEO,听说他刚从国外回国发展没多久,向来喜欢别具一格,大胆创新的作品,所以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们把握住就好了。” 她笑了笑,又加了一句,“说不定一炮而红了呢?” 奢侈品牌,外加影视巨星,想不出点水花都难好吗? 沈书蕴颇觉压力巨大,“我试试。” 怎么说都是一次机会,能不能入围新星计划,能不能有机会和E.R合作也都不重要了,最主要的是新星计划本身能给她的学习机会。 她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只不过凭着爱好兴趣走上摄影的道路,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沈书蕴偏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陆泊谦的微信消息,简单的“门口”两个字。 沈书蕴下意识往外看,注意到了刚靠边停下的豪车,连忙合上文件,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包站起身,急忙往外走的同时,不忘嘱咐,“我先走了,明雾你也差不多就赶紧回家,趁周末好好休息一下,下个月的拍摄你不用放太多精力在上面,等希桐回来我会和她一起。” 下个月的拍摄也是个麻烦事儿,季明雾欲言又止,本想说到时候她陪着过去,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撇不下工作室,无奈一笑。 “知道了。” … 陆宅靠近郊区,景色宜人。 此时过了下午三点,耀眼夺目的太阳光穿透云层,落在道路两旁专门栽植的银杏树叶上,金光闪闪,颇有一番韵致。 抵达老宅,沈书蕴跟着陆泊谦下车。 陆宅还是如她走时那般,一眼望去,庄严而典雅,复古之余又添着几分现代简约,百年世家的底蕴,依然清晰可察。 踏进大门,沈书蕴又蓦地顿住。 陆泊谦偏头,“怎么了?” 沈书蕴有些紧张地问:“哥,你有和妈说我要来吗?” “没有。” “……” “给你中途反悔的机会。”他似是随口一说,看着她露出诧异的目光,接着道,“妈在观戏台,还记得路么?” 陆夫人闲来无事,一般情况下都会听曲品茶,鲜少出门。 老宅楼阁甚多,布局又错综复杂,过了十多年,沈书蕴能大概想起这里的布局实属不易,哪里还会记得观戏台具体在哪个位置。 陆泊谦能猜到她忘了,“跟着。” 沈书蕴连忙跟上。 … 观戏台。 隔着清澈见底的莲花池,婉转动听的昆曲从戏台悠悠传来。 身穿各色不一的旗袍的几位美妇坐在椅子上,桌面摆着茶水和糕点,正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对面戏台上的演出。 有位贵太太率先注意到了远处的两人。认出是陆泊谦,再看着他身侧温婉毓秀的女孩,不由笑着对旁边的陆夫人道:“秋黎姐,你刚刚不还说泊谦不带女孩子回家。看,”她说着,还示意了一下,“这不就带回了。” 把谁带回来? 闻秋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沈书蕴的脸,心头一振,下意识站了起来。 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半晌没反应过来,差点直接就过去,好在旁边的佣人提醒,她和诸位贵太太简单说了几句,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两人站定在不远处,沈书蕴见她过来,双手不自觉蜷起,“妈……” 闻秋黎应了声,握住她的手,“走,进屋。” 不等沈书蕴回应,闻秋黎只管握紧她的手,好似没看见旁边的陆泊谦,带着人往屋里走。好似一松手,沈书蕴就会消失不见。 陆泊谦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才趋步跟上。 最后又在客厅门口停下了,没进去打扰两人母女叙旧,只沉默地抽了根烟出来,用火机点燃,兀自抽着。 … 闻秋黎带着沈书蕴去了客厅,眉目间皆是掩饰不了的笑意,将人按坐在沙发上的同时,示意里面的佣人们出去。 闻秋黎眼眶微热,握着沈书蕴的手就没松开过,“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等吃了晚饭。待会儿妈亲自下厨,只做你爱吃的菜。” 知道沈书蕴晚上或许还要去医院陪自己的生身母亲,闻秋黎想留人住一晚的念头也只好作罢。 望着陆夫人这般欣喜高兴的模样,沈书蕴鼻头微泛起酸意,也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轻轻应了声。 “好。” 闻秋黎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了,妈让人给你做了好几件衣服,都是妈亲手挑的样式,放在你房间,等会儿穿了看看喜不喜欢。” 沈书蕴浅笑,“妈给我的衣服,当然是最好的。” 闻秋黎笑骂,“贫嘴,也不见你回家来穿走几件衣服,净在外面等着妈给你送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母女俩都是在外面见面,这还是沈书蕴头一次主动回陆宅。闻秋黎高兴之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如今这样,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把女儿时常留在身边的。 沈书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些年,确实是她不好。 白白让陆妈妈难受了这么久,自己却还觉得做了最好的决定。 “蕴蕴,”闻秋黎忽然想起一件事,望着她白净的小脸,眼里的情绪慢慢淡了下去,“妈上次让人和你说的,你要是不愿意,也别怪妈想出这么个……荒唐的想法。是妈有些糊涂了,结婚哪是可以说结就结的,是妈不好。” 当时没想太多,完成沉浸在可以让女儿回来的喜悦中,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儿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他是陆氏的,是她先生的,亦是国外那女人的。 身为陆家长子兼继承人,不说陆老爷子能不能同意他就这么结了婚,陆家耆老们那儿,怕也都是问题。 确实是她糊涂了。 沈书蕴忙摇头,“是我让妈担心了。” 闻秋黎眼神关切,拍了拍她的手,“别想太多坏了自己的身体。放心,妈会让你哥哥保下沈氏。” 沈书蕴有一瞬地怔住,显然没料到陆夫人会突然提这件事。而后却摇了摇头,“妈,不用麻烦了。” “沈家那边……还不同意?” “也不全是。”沈书蕴勉强笑了笑。 沈氏到了如今地步,母亲的病情也每况日下,她已经不敢赌,不敢赌陆泊谦如果插手,会不会对他也产生影响。 哥才刚全面接手陆氏,许多流程都没走完,还没有真正在陆氏站稳脚跟。 丢了沈氏是遗憾,可若为了岌岌可危的沈氏再影响到了哥哥,就像母亲前几天对她的嘱托,她怕自己承受不起后果,也担负不起这么大的人情。 哥哥不欠他们的。 闻秋黎满眼心疼,一时间刚压下让她回陆家的想法,这时候又难以遏制的浮上心头。她摸了摸沈书蕴的头发,“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沈书蕴心头微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没忍住,忽然伸手抱住闻秋黎,声音隐约带了哽意,“妈……” 闻秋黎微怔,也伸手回抱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这是?” 沈书蕴窝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声音很闷,“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想很想您了。” 闻秋黎顺势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咱们回房间,妈带你试试新衣服。” … 陆泊谦在外面站了许久,也没有要进去的样子。刚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蒋陈:今晚天雍,时间到了赶紧过来。 陆泊谦:忙。 蒋陈:你怎么回儿事啊,给你相亲你不去,约你聚一次也不来。 蒋陈:忙什么? 陆泊谦:你们玩儿,开销算我的。 蒋陈:我说你不会又是忙你那个便宜妹妹?实在不行,你直接把人娶回家天天看,省的你操心那么多。 陆泊谦在烟雾中眯起眼睛,没再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 走进客厅,没见到人。陆泊谦俯身将剩下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刚进来的一位佣人看出他找人,于是道:“少爷,夫人带书蕴小姐去楼上卧房了。” 陆泊谦嗯了一声,往楼上走。 沈书蕴虽然走了十二年,她的卧房仍然有人数十年如一日地打扫。闻秋黎时不时去屋里,有时候是让人添置家具,有时候是有了些新的想法,让人重新布置格局。 闻秋黎乐此不彼。 来到卧室门口,陆泊谦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片刻,抬手轻叩了两下。 刚要出声,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咔嚓一声,卧室门倏然打开。沈书蕴一手还握着门把,笑得眉眼弯弯,明艳俏丽,“好看吗?” 陆泊谦目光顿住。 10. 完整朝夕 【Chapter 10】 - 女孩子的长发还未打理,如同泼墨似的披散着,有些乱,亦多了几分风韵,白净的脸也愈发的小。一身素色旗袍,勾勒出她窈窕清瘦的身形,此时笑的一脸纯粹,眼底仿佛有星辰在闪烁。 许是往日里这样的她太过少见,竟美得格外惊心动魄。 沈书蕴笑容却猛地僵住。 “哥?” 陆泊谦像是没看出她的尴尬,还很配合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一副很宠溺的模样,“嗯,好看。” 沈书蕴脸上一阵发热,她以为是出去的陆妈妈回来了,而她也刚好把旗袍换上去,所以就…… “怎么都站在门口?”闻秋黎走过来,见两人干站着,笑着出声。 注意到沈书蕴身上的旗袍,闻秋黎眼里露出满意的目光,一边握着她的手返回卧室,一边道:“你哥来的正好,你是不知道,你哥盘发有多漂亮,生日宴那天就是你哥给妈盘的头发,今天刚好也让他给你盘一个。” 沈书蕴诧异地往后看。 哥会盘发? 陆泊谦不置可否。 闻秋黎把沈书蕴按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女儿白净的小脸,慈爱一笑,回过头对儿子吩咐,“快给你妹妹盘个好看的头发,妈还要去厨房忙活,暂时就不陪你俩在这儿了。” 沈书蕴忙道,“不用不用,我就试一下不用这么麻烦的。”说着,她还要起身,就被闻秋黎给按住了,“放心,你哥盘发可比妈漂亮多了。” 可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 沈书蕴还想拒绝,陆泊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很自然的从梳妆台拿了把梳子,目光掠过首饰盒里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头饰。 “喜欢簪子,还是绒花?” “……绒花。”沈书蕴泄气。 陆泊谦嗯了一声,望着镜子里略显窘迫的她,大概想了下适合她的盘发,才开始动手。 沈书蕴一动不敢动。 干净的镜子里可以映出两人的脸。 男人低垂着眉眼,轮廓分明的俊脸温和儒雅,纯黑色短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打出一小片暗影,显得他的脸部线条越发的深邃,清冷白皙。 男人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穿梭在她的发间,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慵懒而温柔的。 平常沉稳内敛的男人,竟然还会盘发这种事情,不免令人意外。 沈书蕴发觉自己耳根发热,下意识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上的绣花纹路,以掩饰自己并不怎么平静的心跳。 卧室里静悄悄的,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 盘头发还算快,也不是有多复杂的发型,大概十分钟就好了。陆泊谦将最后一根U型夹固定上去,一手搭着她身后的椅背,微微俯身看向镜子,“喜欢么?” 这样的姿势,两人不免靠得极近,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黑影下,好似被他拥在怀里,属于男人的温热呼吸若有似无,只要她偏头,稍不留意就会吻到他的脸颊。沈书蕴大脑似乎都空白了一瞬,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绒花……还没添上去。” 陆泊谦隐约笑了下,视线移向全是绒花的首饰盒,“喜欢哪个?” 沈书蕴下意识往前靠,勉强没再靠他那么近,作势挑选绒花。低头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 “夏天……那就玉兰吧。”她把白色玉兰绒花挑了出来,随口诌了一个理由,就怕他问。 玉兰式样的绒花精巧清新,上面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几颗月牙白珠子,似晕染的鹅黄色花蕊形态逼真,淡雅清丽,倒是和她的淡色旗袍相得益彰。 陆泊谦把绒花插在她头发上,抬眸看向镜子。 绒花是弄在她脑后盘起来的头发上的,沈书蕴只大概能通过镜子看到绒花的一点边角,下意识抬手去触摸绒花。 手指轻碰的同时,沈书蕴还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眉目清婉,唇红齿白,头发全部盘起露出全脸,面颊微微泛着红,几缕卷翘的小碎发搭在两侧,平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娇慵妩媚。配上大方淡雅的复古旗袍,好似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样。 “谢谢哥……”沈书蕴回头,眼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呼吸倏地一窒。像是忘了反应,呆呆看着他。 两人离得太近了。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而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眸色浓稠得如同砚台上的墨,逐渐加深。 女孩慌乱无措的眼神就像是失去了庇护,只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微不可查地靠近了半分,感受到了她急促的心跳声,不断轻颤的纤长睫毛,以及来自她身上……清幽的冷香。 沈书蕴手指蜷紧,原本粉润的指甲几乎泛了白,呼吸都漏了半拍,完全没了自己的节奏。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紧张的,又心悸,难以呼吸的,像是有一股力量悄然攥住了她的心脏。明明他都没有做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氛围,下意识慌乱地垂下了眼眸。 紧跟着,脑袋就一重,男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哥先出去了。” 是错觉吧? 她怎么感觉,哥哥…… 沈书蕴轻轻咬了咬下唇瓣,没敢看他,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随着往门口的脚步声,“咔”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偌大的卧室瞬间安静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 吃了晚饭,已经差不多七点了,陆夫人让陆泊谦亲自送沈书蕴回去。 陆宅大门外,沈书蕴双手握着包带,看着陆泊谦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哥,有关沈氏我们已经做好打算,你不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沈书蕴怔了下,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陆泊谦示意道:“先接电话。” 发现是裴颐的电话,沈书蕴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只好接听电话。 “裴叔……” “书蕴!你妈瞒着大家,自己出院了。” 沈书蕴瞳眸倏地扩大,“什么?” “快去公司。” 沈书蕴心跳加快,电话都来不及挂,急急忙忙就想往前跑。 还没跑两步,手腕就被人攥住。 猝不及防就被男人拽回来,沈书蕴抬头,通红着双眸对上了他的视线。陆泊谦微怔,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沉声道:“我送你。” … 沈氏大楼。 经过这段时间的风波,原本每天人来人往的沈氏此时门庭冷落,安静的落针可闻。 车在沈氏大楼门前停下,沈书蕴下车的时候,刚好见裴颐从旋转玻璃门出来,看起来倒是没有刚才电话里声音那么急切。 沈书蕴急着往里走,“裴叔叔,我妈呢?” 裴颐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衿贵的男人,不动声色。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妈在会议室,现在没什么事,她说开完会就回医院,我让人专门看着,你别担心。” 刚才他也是吓到了,以为沈薏想不开,要做什么傻事。 上次拒绝了她出院的想法,却不成想,倒让她自己偷偷跑出了医院。 沈书蕴还是无法放下心,“我上去看看。” 不等裴颐说话,沈书蕴已经急匆匆跑进了公司。 裴颐明白她担心,但跟着她上去之前,还是率先和陆泊谦打了声招呼,“陆总,麻烦您还亲自送书蕴过来。我带您到休息室稍作休息,您看怎么样?” 陆泊谦颔首,“裴总不用顾及我。阿姨应该比我更需要您。” “这……” 看着他毋庸置疑地目光,裴颐难得在小辈面前失了声,顿了片刻,干脆道:“行,那您有事打电话。” 话落,他把自己的名片递给陆泊谦,这才坐电梯上楼。 会议室在三十六楼,裴颐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便疾步往会议室的方向赶过去。 拐了个弯,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清瘦身影时,他不由微愣。 公司出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沈书蕴跟着他和公司的几位股东接触。因此她了解公司现在的状况,加上她也持有沈氏前老董事长的一部分股份,所以直接进去也是没事的。 裴颐边朝她走过去,边问:“书蕴,你怎么站……” “很抱歉各位。”沈薏极为虚弱的声音从空旷的会议室内传了出来。 裴颐微怔,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脚步也顿住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沈薏坐于上首,面容难掩病态的苍白,“我也很想和大家并肩作战到最后。只是有些遗憾,连我都不清楚,我和公司究竟谁更能撑下去,所以只能到这儿了。” 说话时,她声音好似是硬逼着自己大声说出来,脸色苍白的可怕,骨骼轮廓因为过于消瘦而清晰可见,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以前大家面对她或许会有下属面对上司的胆怯。现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面色皆有不忍。 “我父亲当初白手起家,拼尽半生的力气才有了现在的沈氏,我一直视父亲为榜样,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了公司上。所以后来接手公司时,我从不认为我的用尽全力会失败。” “……事实证明,”沈薏自嘲地笑了下,“这都是我的自负,否则也不会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反而让我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女儿在公司跑进跑出,但她做的确实比我这个公司法人要好的多。” “往后,看在她为公司忙前跑后的份儿上,还希望各位能对她稍加照拂。” 最后一句话落下,沈薏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面容越发的没了血色,唇瓣干裂而苍白。 众人看着,眼里皆是担忧。 缓了缓,她看向一侧的护工。护工会意,连忙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 站稳后,她忍着胸口一阵阵传来的扯痛感,望着下首的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实在抱歉。” 沈书蕴站在门外,手捂着口鼻,眼泪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可是这时候不能哭出声,她只能忍着。 里面沈薏艰涩的声音还在继续,伴随着咳嗽声,说话声断断续续。 沈书蕴不忍心再看下去,可越压抑情绪心里越发的难受,好似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她只好急忙转了身。 裴颐担忧地扶住她,“书蕴?” 沈书蕴顺势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通红着一双眼抬头,声音哑到不行,“裴叔叔,公司真的不行了是不是?”如果公司在母亲之前没了,母亲是不是就抱憾终身了。 原本她以为,母亲真的放下了,不再执着于让公司起死回生。可现在,母亲的每一句话里,哪一句不是遗憾? 是她忘了。 母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即使曾经有多不希望她和陆家人接触,也从不直白同任何人开口。就算知道她和陆家人见面,也从不说什么,只是对她比以往更好,好到让她害怕,让她胆战心惊。 母亲以这样笨拙的方式,尽可能的在留住她。 裴颐一脸复杂,不知道说什么,“书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即使公司没了,大家都还是……” “也不是不行的。” 沈书蕴想起什么,喃喃出声。下一秒,急忙往电梯跑,像是突然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 11. 完整朝夕 【Chapter 11】 - 偌大的一楼大堂只有陆泊谦一个人,他看了眼电梯的方向,又低眸看向腕表。 刚过晚上八点。 集团会议即将开始了,陆泊谦掏出手机给莫宇打电话,边从烟盒里抽了根香烟出来,迈步往外走。 天色渐晚,大楼外吹着微冷的风,陆泊谦背过身,拇指滑动火机砂轮的摩擦声混入了风声,夹在他两指间的香烟随即被点燃。 他在白色烟雾间眯起眼,“会议照常,不用顾虑我有没有到场。” 莫宇没问原因,“好的陆总,之后我会给您汇报会议情况。” “事情办的怎么样?” “已经加快了清查进度,不出一周,会有结果。” “嗯。” 挂断电话,陆泊谦抬起黑眸,刚好见到沈书蕴急急忙忙地从大厦内跑出来。白净的脸上都是未风干的泪痕,双眼红肿又狼狈,本就瘦弱的身躯,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因着一股突然而来的冲动跑下楼来找他,目光交接的刹那,沈书蕴满腔的勇气似乎都泄露了一半。 “哥……”她止步于几步之外,喉咙忽然一阵干涩,令她说不下去。 “想保住沈氏?”陆泊谦好似随口一问,却精准的将她的心思说中。 沈书蕴心头一紧,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他的时候,紧张到心跳加快,声音也轻得跟什么似的,“哥,就在刚才,我还想和你说不用再为沈氏出手了,现在又求你保住沈氏,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成年人该有的社交礼仪,她深以为然。当时在餐厅打算用玉佩当作谢礼的时候,她就想拒绝他的帮助了,刚才在陆宅门口想说的话也一样。 可现在,她又反悔了。 “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沈书蕴总怕让陆泊谦为难,可穷途末路的无措感让她鼓起了巨大勇气,“我也怕会因此影响到陆氏,所以我不求哥哥让沈氏彻底翻身,只要能让沈氏在这一个月里看起来是再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了……可以吗?”能让母亲高兴一个月也是好的。之后她会想办法瞒住母亲,也尽量不让母亲接触到公司上的事,那么公司在母亲眼里就算是保下来了。 作为女儿,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生母亲带着遗憾离世。但陆家不一样,陆泊谦更不一样,他们从来就不欠沈家的。 “沈书蕴,”陆泊谦蹙着眉头,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既然知道我一直在帮衬沈氏,你应该明白,我不会拒绝。” 沈书蕴眼眶蓦地一热,原本黯淡的眼眸在莹莹水光下逐渐染上希翼,“那……” 他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目光深谙幽邃,是令她看不懂的情绪。 剩下的半截香烟在他手里燃着,那一点猩红在风中忽明忽暗。指头微动间,时不时有烟灰从他指间被风吹落下去,消散在空气里,好似也一点点燃尽了她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 一段长久的沉默,就在她勇气告结,即将要失去希望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指尖掸了掸烟灰。 “沈家的事我在交涉,很快解决。关于结婚……” 他上前走了一步,凝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指腹温柔地拭去她面颊的泪痕,低声喟叹,“书蕴,我也希望你重新考虑。” 沈书蕴浑身蓦地一僵,目光呆滞。 他显然很有耐心,温和低沉的嗓音一点点打消她的顾虑,“比起邵杭能给你所谓的爱情,我能给你的东西远比爱情本身要多得多。”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找不到,为什么还要在她都拒绝了之后再次提起呢。 “为什么不想和哥结婚?” “我……” “你会选择和邵杭分手,除了客观因素,无非是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你。”他有条不紊地陈述着,眼底的情绪不明,“他给不了你一次,自然会有二次三次,你觉得自己耗得起?” 沈书蕴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什么时候耗着了。 哥不会还在以为,她对邵杭抱有希望,不是真的想分手吧? 沈书蕴试图解释,“哥,我和邵杭的事……” “陆家上下你都清楚,”他打断了她的话,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对哥也还算熟悉,回到陆家,没有人会对你有异议,也没人限制你想做的任何事。告诉哥,你还有什么顾虑,嗯?”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沉静从容,指间的烟头不断有烟灰扑簌簌往下掉落。面前的女孩却咬着唇,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原以为已窥见曙光,她的忽然拒绝,令男人眸色微黯。 女孩张了张口,说出了原因,“爸不会同意的。” 陆爸爸虽说待她还算不错,但也是个精明利己的商客,陆泊谦娶了她,对陆家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 陆泊谦眸色稍缓,声线平和从容,带着一丝隐晦的微妙,“很遗憾。书蕴,父亲对我并没有管束权。” 他自小受祖父教养,从成为继承人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父亲于他而言只有血缘上的父子关系。 仅此而已。 “祖父……也不会答应的。” “祖父出国后已不再过问集团事务,遑论家事。”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 沈书蕴哑然。明明心如明镜,面对他如此笃定的腔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那……”她纠结着,心像在油锅上煎着,熬着,明明已经快把自己说服,却仍试图挣扎,“那陆家其他长辈,也没有异议吗?” 陆泊谦笑了,如沐春风,“书蕴,你先告诉哥,你是怕嫁我,还是怕嫁了我。” 沈书蕴心砰然一跳。 “或者,哥换个问题,”他深深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 这几晚,沈书蕴本就有些失眠的状态,现下更是彻底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或者是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起那天在沈氏楼下陆泊谦对她说的话,以及他当时说结婚时的语气神态,就连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整个脑子里,都是他问自己想要什么的声音,不断回旋往复。 算趁火打劫吗。 在沈书蕴看来,其实应该说是各取所需才准确。 毕竟陆泊谦也说了,沈氏的事他已经在解决,所以无论她答应不答应,他都会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所以,她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她想要爱情,他也给吗。 虽然她并不奢求至死不渝的爱情,余生能与人相敬如宾即可。但她希望哥哥可以。 可是,她能给哥哥爱情吗? 沈书蕴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这么答应了。 她是疯了吧。 坐在病床上的沈薏喝了口热水,放下杯子的时候,察觉到沈书蕴走神,“想什么?” 沈书蕴倏然回神,浅浅一笑,“没什么。” “等谁电话?” “……没有。” 沈薏也不说什么,而是看向她紧握着手机不放松的动作。 沈书蕴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登时耳根一热,迅速给自己找了措辞解释,“最近工作室忙,接的电话多了点而已。” 沈薏嘱咐了句,“该工作就好好工作,别因为大家都迁就你,就整天在医院守着妈,知道吗?” 沈薏心头有些微妙,母亲最近的话变得多了些,反而让她不是很习惯了,但还是笑了笑,“知道了妈。现在您身体越来越好了,我就只在有空的时候过来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不孝顺就行。” “不想让妈说,还不找个能照顾你的人?” 沈书蕴心脏怦然一跳,看着母亲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她素手微紧,只笑了下算作是回应。 以前沈薏从不催沈书蕴找男朋友,甚至希望她多方面了解清楚了再做决定,别急着谈恋爱结婚,以免和自己一样遇到负心汉。 知道她怀孕后,连滚带爬地出了国。不仅没再回来,甚至也从没有再联系过她们母女俩。 但感情上的事强迫不来,沈薏清楚,说了这一句后就没打算再提了。 沈书蕴敛了敛心神,抬眸看了母亲一眼,又垂下眼眸,状似不经意地问:“妈,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这句话问出口,她连手都禁不住颤抖了下。 沈薏问:“最近和你哥经常联系?” 沈书蕴没法否认。 “你哥对你是不是很好?” 沈书蕴抿唇,点点头,“嗯,他从小到大都对我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了。” 所以现在似乎是,按古人的说法,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坦白才好,心里的那道坎儿过不去,完全说不出口。 沈薏看着她,“怪妈么?” 如果不是自己给了女儿那么大的压力,女儿应该能和陆家有正常的来往。或是,找到女儿后不接她回沈家,现在她就还是陆家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无数人艳羡仰慕的贵公主。 沈书蕴现在最不想听这种话,“妈,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沈薏难得温情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底情绪不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难得他还愿意把你当妹妹。” 把她当妹妹? 有想要娶妹妹回家的哥哥吗。 沈书蕴不敢苟同,她现在也没法拿他当作哥哥看待了。 中间隔了太多年,他对自己来说本就有些生疏了,现在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种关系,她怎么可能还把他当哥哥。 他怕是也早没把她当妹妹了。 只不过是因为陆妈妈,加上过去那几年的兄妹情分,才会一直对她那么好,才会说娶她。 这么想,有些狼心狗肺,可她总不能认为是他喜欢她吧? 更不能认为他是个会想娶妹妹的变态。 手机倏地振动了下,将沈书蕴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眼神微怔。 陆泊谦:来医院接你? 沈书蕴抬眸看了眼母亲,而后站起身,往病房外走的同时,手指也在键盘上迅速敲着字。 沈书蕴:好。 陆泊谦:东西带上了? 沈书蕴:带了。 沈书蕴深深舒了口气,又看见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陆泊谦:十分钟。 十分钟? 他十分钟就到了? 沈书蕴忽然有些心绪不宁起来,毕竟是结婚,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旦开始,就容不得她随意叫停了。 12. 完整朝夕 【Chapter 12】 - 从住院部出来,沈书蕴一路慢吞吞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特意绕了远路,竟希望这条路能变的长一些,再长一些。 事实上,拖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没几分钟,停车场就到了。 一排排的车整齐划一地停在属于自己的领地内。规范,秩序井然。 靠在车身的男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穿着熨帖整洁的白色衬衫,下摆扎进系着皮带的长裤内,清隽休闲。 他正接听着电话,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听到动静才抬头。 望着她几秒,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蹙了下眉头,低声吩咐,“一律发我邮箱。” 现在下午两点半,不同于前几日的晴空万里。天阴,微风带着凉意。 沈书蕴朝他走了过去,一侧的聿叔朝她颔首示意。 “小姐,下午好。” 沈书蕴扯出一抹微笑,“下午好聿叔。” 话落,她又看向刚挂断电话的陆泊谦,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时间纠结在原地。 陆泊谦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先上车。” 沈书蕴嗯了一声,弯下腰坐进车内。期间不免靠近他,鼻息间都是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应该是刚才抽过烟,周身还带着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儿,让她更紧张了。 车门关上,沈书蕴规矩地坐着。 没一会儿,陆泊谦从另一侧坐了进来。聿叔发动车子的同时,把阻隔前后座的挡板缓缓升了上去。 沈书蕴微愣。 “要换身衣服么?”陆泊谦提了两袋服装袋出来,腔调平淡。 “衣服?”沈书蕴接过衣服放在腿面上,低头看了眼。 一件女士白衬衫,配套的裤子,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化妆包,里面装备齐全,就连水乳都有。 准备领证的衣服便算了,沈书蕴没想到他连化妆工具都给带来了。 是觉得她这样不正式吗?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此时的穿扮。 淡蓝色外套,里面是略显单薄的白色半开领纽扣短T恤,修身的浅色长裤,长发仅用同色系的丝巾扎了个低低的马尾,素面朝天,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就是手腕上的那块表。 这几天太过忙碌疲倦,她气色也不太好,确实是不太像是去领证的样子。 可是,怎么换? 她抬眸看向他,极为不确定地一字一句问:“在这……吗?” 陆泊谦体贴地问:“要哥下车么?” 沈书蕴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正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前方几百米内也没有临时停车位,于是双手不自觉地拽紧了服装袋。 “不用了。” 陆泊谦轻嗯了声,双手环胸,面向前方,闭上了双眼。 沈书蕴:“……” 似是察觉到她半晌没动静,陆泊谦睁开眼,伸手拿了一副墨镜戴上,修长食指将之往上推,再度闭上眼,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现在沈书蕴终于确定,陆泊谦没有再开玩笑。难怪聿叔一开始就把挡板升起来了,原来是因为知道他给她准备了衣服。 早知道这样,他提前让人送过来不就好了。 沈书蕴咬了咬牙,纠结了好半晌,给自己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后,才用“马上就是夫妻了,没必要那么矫情”,而且“她T恤里面还有一件小背心并不碍事儿”的自我暗示让自己鼓起勇气。 但毕竟是在车上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她想着把衬衫穿上就好了,裤子就没必要换了。 把衬衫拿出来放在腿上,沈书蕴悲壮似的低下头,先慢悠悠地把外套给脱了,解开T恤上的两颗纽扣,接着手指捏住衣服下摆,刚作势从下往上脱掉T恤,又停住,没忍住转头看了眼男人。 他笔直地端坐着,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打在他一边刚毅分明的侧脸上,光斑略微晃动,他周身似乎都莫名多了一层淡淡的暖意,慵懒雍容。 应该是不会看吧? 沈书蕴自我安慰了下。 即使陆泊谦向来冷静自持的形象深入人心,她到底还是没在任何男人面前这么大胆过,无法控制的羞涩令她难以镇静自若。 车子平稳行驶着,白噪音舒缓柔和,只是沈书蕴太过紧张,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上衣脱了。 手忙脚乱,她褪去上衣的动作幅度大了些,纽扣勾住了头发,生生扯了她头皮一下。 “嘶……”她不禁哼了声。 下意识抬手去揉被扯到的脑袋,身上笼罩过来一片黑影,清冽的男性气息瞬间淹没了她的嗅觉。 她仓惶的抬头,眼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喉头一紧,“哥……” 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墨镜将他的神色遮得模糊,轻抿着薄唇,看起来再正经不过。 “别动。” 低沉平缓的嗓音带着力度,一下子就让她愣住了。 T恤还没完全脱下来,半挂在她一边的胳膊上勾住着她的头发。 褪去了上衣,女孩里面只剩下一件用来打底的轻薄吊带背心,隐约露出她里面纯白色的无肩bra。 刚才她一番折腾,背心被稍微往上翻了上去,露出了她小片白皙如玉的后背,因为过分紧张,柔和光滑的肌理线条跟着她僵硬的身躯,犹如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视线下,是女孩半遮半掩的春色。她紧咬着唇,面红如傍晚的迷人晚霞,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慌张地颤动着。 几根碎发散落于她裸露在外的大半肩头上,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锁骨不断跟随她紊乱的呼吸起伏不定。 修长指尖落在她的发间,陆泊谦尽量以最温和的方式去解缠绕在纽扣上的发丝,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她手腕上缀着钻石时标的表盘时,动作有略微的停顿,眼底也划过了一抹异色。 缠绕着纽扣的发丝被分开,沈书蕴这才解放了头皮。 下一刻,手臂传来柔软布料接触肌肤的凉意。 沈书蕴还没来得及拽住衣服遮住自己,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把衬衫披到了她身上,大手顺势将衬衫压在她肩头,像是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低哑而笑,“让你把衬衫穿上,你脱衣服做什么?” 沈书蕴只觉得身体都快僵硬坏了,一听他这话,顿时想要反驳不脱衣服怎么把衬衫穿上,下一刻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他刚才的意思是,让她把衬衫穿在T恤外面。 不是让她脱掉T恤? 沈书蕴呆滞了大概有半分钟,终于反应过来,大脑猛地涌上来一股势不可挡的热气,烫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几乎像是要着火。 “我……” 本来被看的人是她,现在反而是她浮想翩翩,不怀好意了。 陆泊谦看她的小脸一瞬间变得像是熟透了的虾米,怕她自己把自己憋死,于是松开手,替她把衬衫往上拉,一本正经地温声安慰,“戴着墨镜,哥看不清。” 刚才确实存了些许逗她的心思。但也是因为十分清楚她面皮薄的性子,所以也并不认为她会上钩。 却没料到,她竟然真傻乎乎的把衣服脱了。 还笨手笨脚地勾了自己的头发。 沈书蕴咬了咬唇,赶紧把衣服穿上,扣着扣子的时候,都快被自己蠢死了,也懊死了。 既然是这样,那聿叔开什么挡板。他还又是闭眼保证,又是墨镜,她会不想歪吗? 本来她面对他就挺紧张了,更紧张起来完全没了平常的冷静。只想着自己里面还有一件小背心,脱了上衣也没多大的事,毕竟现在不少女孩子都穿着性感吊带出门,哪里还想得起来其实是可以叠穿的。 他就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她看着他的目光除了羞愤,还隐约带了怨气。 陆泊谦诚恳道歉,“是哥的错,不该逗你。” 沈书蕴坐正身子,低头叠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默不作声,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可想而知是有多气自己刚才的行为了。 “没事……”她闷闷回了一句。 反正里面还有一件,只是她从小到大没再哪个男人面前有过主动脱衣服的行为,加上误解了他的意思,羞愧难当,所以反应大了点。 陆泊谦摘了墨镜,“哥哥让你看回来?” 沈书蕴:“……” … 今天是工作日,但最近都没有什么特殊日子,加上是个阴天的下午,因此几乎没有来民政局领证的小情侣。 两人刚到就去了柜台办理,填完表,又去拍了照片。 一系列流程走完,沈书蕴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红色结婚证,跟着陆泊谦来到大厅,总觉得很没真实感。 聿叔正在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发喜糖。她看着,心情有些微妙。 她竟然,真的结婚了。 嫁给了自己曾经视作亲生哥哥般看待的男人。 每人一盒的巧克力,包装十分精致,包裹着红色蝴蝶结丝绸。工作人员看了眼上面的英文字,就算不是有多见多识广的人,也清楚这是什么牌子,不免有些唏嘘。 果然是有钱人,那么贵的巧克力,随便一送就是一堆,还真是毫不心疼啊。 见聿叔差不多送完了,陆泊谦握住身侧女孩的手,带她出去。 沈书蕴浑身一僵,下意识把手抽了出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掩饰性问:“车上有水吗?” “后座。” 沈书蕴点头,转头往停车场过去。 陆泊谦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没回的快步走远,目光意味不明。似乎是还觉得不够,片刻后,她又逐渐加快了步伐。 到停车场,车门锁着,沈书蕴也进不去,只好站着等。 直到聿叔率先过来,亲自给她开了车门,她才拿到放在后座上的保温杯。即使是随口才一说的脱身词,为了把戏做足,她还是喝了几口水,刚好压压惊。 没一会儿,陆泊谦拉开车门,从另一侧坐了进来。 “砰”的一声。 车门关上,连带着她心头都不自觉地颤了下。 13. 完整朝夕 【Chapter 13】 - 沈书蕴双手捧着保温杯,听着车内舒缓的白噪音,也不好意思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脱衣服”事件的影响,只觉得这车的空间竟莫名地变得逼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她就连要往哪儿看都不知道。 以前还能和陆泊谦随便说上几句,现在变了个关系,反而让她愈发无所适从了。 “什么时候有空?” 猝不及防被问话,沈书蕴反应了会儿,才应道:“……我这几天都不怎么忙。”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还是如实说了。 “跟我回趟家?” “啊?” “你打算隐婚?”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这个念头沈书蕴没勇气说出口,握着保温杯的手更紧了紧,“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妈。还有,我母亲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陆妈妈那边还好,就是她母亲这边是个问题,她怕母亲接受不了。 陆泊谦像是在思考她的顾虑,片刻后,温声询问她的意见:“下周末去陆宅,方便么?” 下周? 沈书蕴哑然。 陆泊谦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你打算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沈书蕴看着他的双眼,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点点头。 “好。” 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 倒不如早点去,免得这几天她净想着这些事情,吃不好睡不好。 话说回来,这婚,本来就是因为陆妈妈才结的。 沈书蕴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忽然,眼前掠过了一座城市地标建筑,她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倏然一怔。 这条路,如果她没记错,好像并不是去医院的方向。 她茫然地回头,“这是要去哪?” 他平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若有所思道:“跟回我西府?” 沈书蕴面颊一热。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在试探。 夫妻本就是要住到一起的,但他俩之间有点特殊,和寻常夫妻不一样,她需要点时间去适应,去接受。 陆泊谦薄唇微扬,顺势往下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果然是故意吓唬她的。沈书蕴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回,“……过几天吧。” 陆泊谦语气轻松,毫无压力,“嗯,现在先给阿姨买点东西,待会儿送上去。” 沈书蕴都没松口气,又蓦地睁大双眼,急切道:“不用了。” 说好了的,明天先去见陆妈妈的,怎么突然又要是见她母亲了。 还是今天? 她不要命了吗。 陆泊谦意味深长道:“妹妹,我只有你老公这一个身份?” 沈书蕴脸一热。 她忘了。 现在除了聿叔知道她和陆泊谦领了证,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呢。所以在大家眼里,他们两人还是十分单纯的兄妹关系。 除了丈夫,他当然还能以她哥哥的身份去看望她母亲。 … 下车后,聿叔看着沈书蕴和陆泊谦一前一后径直往商场走了进去,深凹陷在眼窝里的黑眸染了几分笑意,十分有眼色的没跟上。 一楼大厅里,沈书蕴走在男人身侧,现在商场里的人并不多,豪华干净的瓷砖地板映出行人的黑影。 两人安静地走着,坐电梯上了二楼,望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商铺,她忍不住偏头看向他,疑惑地问,“哥,你打算买什么?” 母亲好像什么都不缺。 加上身体缘故,更没有任何心情拾掇什么了。 吃的喝的,更没胃口。 陆泊谦偏头,余光注意到她后方的异样,眸色猝然一寒,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背,猛地将她拉了过来。 沈书蕴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生生扑进了他宽厚的怀里,撞得眼冒金星。同时,一个篮球倏地从她身侧划过,“砰”的一声,砸向了旁边的扶梯。 周围有人群惊呼声。 靠在男人硬朗的胸膛,沈书蕴心跳乱了几分,余光注意到掉下一楼的篮球,还有些心有余悸。 陆泊谦搂着她腰身,皱着眉头看向一侧,淡漠的眉眼,无声的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扔球的小男孩当场愣住,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浑身颤了颤。 “对……对不起。”小男孩心虚道。 “然然!”一抹清丽的身影小跑着过来,见到小男孩,连忙紧张地扣住他的双肩,担忧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看清女人的侧颜,沈书蕴眼眸微怔。 郑希宛? 小男孩局促地看了看两人,才朝郑希宛摇了摇头。 郑希宛松了口气,偏头,“实在抱歉两位,是我没有看管好……” 目光触及陆泊谦的视线,话又倏然终止了。 郑希宛握着孩子的肩头的手不自觉收紧,看着被他护在怀里气质出众的女孩,微微一笑,“抱歉,然然太顽劣了,希望没有吓坏这位小姐。” 沈书蕴从陆泊谦怀里出来,自然没错过郑希宛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不由看了眼陆泊谦,并不怎么在意道:“没关系。” 郑希宛还觉得歉意,“要不这样吧,我请两位吃饭,就当是我……” “不用。”陆泊谦打断了她的话。 郑希宛愣住。 陆泊谦嗓音平淡,“我们虽无妨,楼下未必。” 沈书蕴下意识往楼下看。 有人被伤到了? 还没看清楼下的状况,手蓦地一紧,男人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走了?” 沈书蕴回头,对上他温和的眉眼,心尖微颤。 陆泊谦当她同意了,带着人离开。 两人远离,直到再感受不到陆泊谦迫人的气场,然然才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吓死我了。” 郑希宛气笑了,转头示意了下,保镖们立即下楼去查看。 用食指戳了戳然然的脑袋,她无奈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然然努了努嘴,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反正小杭叔叔也不会怪我。” 郑希宛:“不是你小杭叔叔被吓到,他自然不会怪你,只会教育你。” 然然睁大双眼,“当然有关系,刚才那位姐姐不就是小杭叔叔的女朋友,那她就是我小婶婶,才不会和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五六岁的小男孩古灵精怪,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郑希宛抓住了重点,“你说谁是你小杭叔叔的女朋友?” 然然看她不知道,洋洋自得道:“刚才那位姐姐咯!我不会记错的。” 小叔还经常拿着那位姐姐的照片看,他都见过好几次了。 郑希宛抿唇。 原以为两人是普通的情侣关系,穿着情侣衬衫逛街。 未成想,那女孩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然然,听阿姨说,”郑希宛蹲下身,握着他的双手,温柔笑着,“今天你看到的别和任何人讲,可以吗?” 然然不理解,“为什么?” 郑希宛:“如果然然听话,阿姨就经常带你出来玩儿。” 然然眼珠一转,小手作势和她击掌,“成交!” … 在外面吃了晚饭,天色乌黑暗沉了下来,沉甸甸的压在城市上空,颇有一番风雨欲来的样子。 陆泊谦开车送沈书蕴回家,抵达小区楼下,沈书蕴手里拿着他刚才在商场上买给沈薏的东西,刚从车内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阴风吹得打了一个激灵。 陆泊谦:“冷?” “是有点。”沈书蕴回答。都到家楼下了,也就没逞能说反话。 两人相对站着,沈书蕴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主动和他说再见,然而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哥,要不要上去坐坐?” 虽然这么问,她也没觉得他会去。 陆泊谦:“嗯。” 沈书蕴:“……” 其实,她也只是客气一下。 为了方便,沈书蕴在工作室附近和朋友一起合租了间小公寓,工作期间一般都住在那儿。 今天周末,所以她回的是和母亲住的毓林别墅区。 坐电梯直达十七层,沈书蕴输了密码开门,转头看向身后的陆泊谦,“哥,你把东西给我吧。” 刚才上楼,陆泊谦把她手里的东西全都接了过去。 陆泊谦把两袋礼品递给她,跟着走至玄关,目光扫过里面客厅的大致布局。 沈书蕴放好东西,又蹭蹭跑过来,弯腰从鞋柜拿了一双男士拖鞋出来,微微窘迫道:“这是给裴颐叔叔准备的,他很少过来,也没穿过几次。” “没事。”陆泊谦看起来也并不介意,换上鞋,跟着她进屋。 客厅很宽敞整洁,窗明几净,装饰品也各式各样,颇有生气。 女人家的房间布置总是丰富得多,比起陆泊谦的房子,奢侈归奢侈,但总让人觉得过于冷清了些。 视线往沙发处移,陆泊谦注意到了茶几以及周围散落着的不少纸张,还有一部分被揉成了团。 干净整洁的客厅,几乎一尘不染,这么一片“景致”,自然显得有些突兀了。 拉开窗帘,沈书蕴一回头,顺着陆泊谦的视线也看到了茶几周围的凌乱,面上不由一热,连忙蹲下身去收拾。 收拾完,一股脑全扔进垃圾篓,沈书蕴浅浅地松了口气,起身,“哥,你先坐着,我去给你……” 注意到他手里被揉皱得不成样子的图纸,沈书蕴的话戛然而止。 这些都是她平常工作上画的策划图,还有下个月要参加的微弗的新星计划,她也有意的找了不少以往E.R珠宝系列的图像,画了草图让自己感受。 虽然最主要的还是新星计划本身能给她的学习机会,不是能和微弗合作,亦或是能成为E.R珠宝品牌广告大片的摄影师,但看看总是没错的,毕竟她还没有接过类似珠宝品牌的广告。 虽然不确定他手里的草图是哪一张,但被他这么看着,她只觉得很不自在。 “想去E.R?” 沈书蕴没想到仅凭这一张草图,就被他看出是E.R品牌的珠宝。 她抿了抿唇,也不好说谎话,但也没说是,而是换了方式,“哥,不是应该很少会有人不想去E.R吗。就像人人挤破了头都想进陆氏一样。” 陆泊谦笑了下,为她反而回过头来问他,也因为她后半句恭维陆氏的话。 “那么书蕴想去哪?” “我……” 他问的具体了些,“是E.R,还是陆氏?”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落入她耳中,循循善诱,如同涓涓流水,舒缓而温润,莫名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看着他湛黑的深眸,恍惚间,竟产生了某种错觉,他问的并不是她想去E.R,还是陆氏。 而是—— “要不要来他身边。” 14. 完整朝夕 【Chapter 14】 - 大雨骤起,沉闷的雨声从室外传了进来,淅淅沥沥,令人猝不及防。 沈书蕴偏头看了眼落地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雨雾下,朦朦胧胧。 “我去泡杯茶。” 这场大雨来得及时,沈书蕴刚好可以避开这个问题,不等陆泊谦说话,兀自往中岛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家里很少来客人,但有常备的茶叶。不知道陆泊谦爱喝什么茶,沈书蕴只好挑了沈薏时常喝的茶叶,认真给陆泊谦沏了杯茶。 都是经商的,口味应该不会差太多。 沏好的间隙,沈书蕴往陆泊谦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面向落地窗站着,身形伟岸颀长,一手揣在裤兜里,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单纯欣赏窗外雨景。 沈书蕴深吸了一口气,才端着茶过去。 听到动静,陆泊谦回头。 沈书蕴脚步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走到茶几旁,把茶水放下。而后抬头,“哥,你坐着喝茶吧,今天逛了一下午也累了,刚好休息。” 陆泊谦如她愿的往沙发处坐下,端起茶杯。刚刚泡好的茶带着热度,丝丝缕缕的氤氲热气从瓷白的杯口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茶香。 沈书蕴还以为他要喝茶,却又见他把茶杯放下了。 这不免让她胡思乱想,以为自己泡茶的技艺减退,让他连喝一口礼貌一下都难了。 可是,真不好喝吗? 沈书蕴纠结着,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哥再喝茶,今晚怕是更不用睡了。”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疏朗的眉宇轻松,也算是简单解释。 沈书蕴微愣,“哥最近失眠吗?” 陆泊谦:“没有。” 沈书蕴:“……” 行吧。 沈书蕴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人家是大老板,失眠不失眠什么的,她问的着实是太不专业了。 沈书蕴微窘地撇开视线,望着落地窗外哗啦啦的雨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城市上空,“轰隆隆”一声,雷声震耳欲聋,倒让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更要紧的事。 这么大的雨,聿叔又不在,她让哥哥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 要留人吗。 说起来,今天还是他们两人的新婚夜。 可是家里只有两室,那就只好让哥哥睡她卧室,她去睡母亲的房间。 沈书蕴垂眸看了眼腕表,八点二十五。她在大脑过了遍措辞,尽量让自己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淡定从容,“我看外面雨挺大的,哥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儿睡一晚,明早再让聿叔或者莫宇哥过来接你。” 窗外大雨滂沱,风声呼啸,确实不太适合驱车远行。 西府离这边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哥,你今晚应该没有其他要紧事吧?”沈书蕴又问了句。 陆泊谦嗯了一声,看着她轻笑,“打算让我住哪?” “我房间。”沈书蕴下意识接话。 陆泊谦笑意一敛。 沈书蕴这才发觉自己嘴快了些,不仅没说清楚,而且刚那三个字在这样的氛围下说出口也太暧昧了。不由红了脸,“我是说,哥你可以睡我卧室,我去睡我妈的房间。” “不用。”看她着急解释,小脸都憋红了。陆泊谦也没逗她,视线扫过另一个放着薄毯的沙发,“哥睡这里就行。” 沈书蕴愕然,“沙发?” 陆泊谦:“沙发。” 那怎么行? 沈书蕴觉得自己是主人,就算睡沙发也应该是由她去,而不是身为客人的陆泊谦。 “我房间……” “有电脑么?”他打断了她的话。 沈书蕴思绪差点没转过来,怔怔应道:“有的。” “方便给哥用一晚?” “……方便。” 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话题,成功让沈书蕴把沙发不沙发的暂时给忘了,回房间去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了出来。 电脑放在茶几上,沈书蕴还贴心的给他开了机,解锁,连上鼠标。 一系列工作做完,沈书蕴歪头,疑惑地看向男人,“哥,你是要工作吗?” 陆泊谦问:“有没有大概自己查过公司的账。” 再次跳跃了话题,沈书蕴这次脑子转的很快。只是一说起公司,她的表情看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嗯,查过。”她心不在焉地点头。 陆泊谦握住鼠标滑动了一下,“能调出来?” 沈书蕴犹豫了下,想到他说的会让母亲在最后的一个月里看着沈氏慢慢往变好的趋势发展,于是道:“可以调出来。我去拿U盘,还有一些资料,但这些都是冰山一角,其他的还是得去公司才行,可以吗?” 他道,“不影响。” 沈书蕴知道陆泊谦的意思,毕竟他要插手沈氏的事,就算她是清楚母亲绝对不可能和那股东同流合污,他也还是要按照流程走,多多少少还是要对沈氏有个底,不可能因为她的话就跳过一些程序。 但这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出手吗? 沈书蕴心里感激他,看现在这个点还算合适,也就不浪费时间胡思乱想,赶忙去书房把U盘,以及所有她带回来的可以用到的数据资料都拿了出来。 “就这些。”她微喘着气,一股脑把东西全往电脑旁放下。 陆泊谦插入u盘,顺手接了下她放下的一堆资料,眼神往自己另一侧的位置示意,“来这边。” 男人的表情语气都太正经,好像真是在公司吩咐下属,颇有分量。沈书蕴不自觉听从了他的话,往他身侧坐下,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陆泊谦调出数据,又去翻桌上的文件资料。 沈书蕴见状,立马在茶几旁半蹲下身,把找文件的活给揽了过去,最后将一份资料递给他,“是找客户资料吗?这个就是。” 陆泊谦看了她一眼,接过文件,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沈书蕴见他认真核对着,时不时会看有人给他发过来的邮件,于是自己默默地找了个软垫,往地毯一放,就势坐下,双手撑在茶几上,歪头看他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过了半晌,陆泊谦拿了一支笔,目光扫向茶几。 沈书蕴顺着他的视线,很快反应过来他在找什么,又立马往茶几下方拿了一沓纯白的a4纸出来递到他面前,俨然一副合格的小助理模样。 女孩蹲坐在他旁边,从他的视角看下去,瘦瘦小小的一只,身上还是下午领证的那身白衬衫,扎着丸子头,脸上的淡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 被看的久了,沈书蕴不是很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泊谦眼底划过浅淡笑意,“没事。” 沈书蕴觉得自己这么干坐着确实也挺奇怪,于是拿了几张画纸,又把自己的ipad打开,还不忘和陆泊谦说一声,“哥,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一声就好。” “嗯。”陆泊谦翻着文件,目光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沈书蕴也不打扰他,自己拿了铅笔,偶尔静望着某个点,时不时在虚空中比划两下,又往纸上写和画。 时间滴答滴答在走,外面风雨如骤,雷电交加。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鼠标点击的声音,翻文件以及沈书蕴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声响。 这些细微的动静,在室外的滂沱大雨下,反而显得客厅更静谧了。 两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沈书蕴倒还分出心去关注旁边男人的动态。 看他不喝茶,又想起在Since时他也是放着琳琅满目的高昂饮品不点,只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专门去给他接了杯温开水。 过了十点半,沈书蕴就开始犯困了,期间还接了裴颐的电话,说是明天他会去医院,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沈书蕴趴在茶几上,双臂下方是她画的草图,歪着脑袋看向一侧还在认真核算的陆泊谦,眼皮都忍不住耷拉了下来。视线中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线条逐渐在眼前虚化,模糊。 最终还是捱不过睡意,眼皮渐渐合上了。 等她彻底睡过去,陆泊谦才停了手里的工作,偏头看向趴在茶几上已然睡过去的女孩。她面朝着他,半边小脸被挤压的胖乎乎的,唇瓣微抿。几缕碎发顺势落下,搭在她温婉清丽的眉眼处,望着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气息。 陆泊谦薄唇微扬,倒没想到,两人的新婚夜是这样的。 拿了一侧的毯子披到她身上,陆泊谦迟疑片刻,又半蹲下身,强劲有力的手臂环过她双膝,连人带毯子的轻松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两间卧室,陆泊谦根据刚才沈书蕴的进出,准确无误地确定了房间,大步往她卧室的方向过去。 才走了两步,怀里的女孩微微动了动,他停住脚步,低头,对上了女孩迷迷糊糊睁开的双眼,半梦半醒,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彻底缓过神。 陆泊谦也不说话,大步往卧室走。 卧室内留着一盏落地灯,隐约映出女孩温馨的房间布置,床边的地面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羊绒地毯,暖黄的灯光落在上面,一根根细长绒毛好似被打出了黑影,清晰可见。 直到后背贴上柔软的被褥,沈书蕴迷糊间有些反应了过来。大部分灯光被遮住,男人英俊的脸映入她略显昏暗的视野中,依然还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曾经的梦里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好远好远,她怎么也抓不住。 沈书蕴眼前忽然一片恍惚,在男人即将直起身,往后退的时候,她忽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哥……” 陆泊谦深眸微暗,嗓音低了下来,“嗯?” 有小部分光线落在女孩半边侧脸上,纤长的睫毛在她眼睑下方映出了一小片暗影。她靠着软软枕头,折腾了一天,丸子头有些松散了,不少碎发七零八落地散乱下来。 许是灯光太暗了,视野也模糊,男人深邃的轮廓线条隐去了不少强势的气息,令她少了戒备,多了探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松手,如同梦呓的声音,染了一层迷雾般的双眸带着疑惑和不解。 陆泊谦一只手还在她脖颈后没来得及收回来,女孩子温热的体温顺着他的皮肤,逐渐流淌进他的血液里。就着这样的姿势,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低声反问,“你对哥不好么?” 她? 她有做过什么吗。 什么时候…… 沈书蕴太疲惫了,努力回想的间隙,只觉得大脑的细胞即将枯竭,原本清醒起来的思绪,又渐渐变得混沌……眼前男人的脸也逐渐变成了一个缩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凝聚起光晕的视线中逐渐被推远消散。 陆泊谦还在等着她回应,几分钟后,却只等到她撑不住合了又合、睁了又睁的双眼,最后直接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宁静而温婉。 陆泊谦哑然而笑,依然没把自己被她压在身下的手臂抽出来,腾出另一只手拉过一侧的被褥,盖在了她身上。 而后,他看着她清丽的小脸,指骨分明的大手覆上她光洁如玉的额头,轻轻撩开遮住她眉梢的碎发,慢慢俯下身,朝她靠近了几分,嗓音轻柔的不可思议,“蕴蕴,新婚快乐。” 15. 完整朝夕 【Chapter 15】 - 第二天一早,沈书蕴是被惊醒的。 猛地从床上坐起,沈书蕴抓了一把头发,发现自己扎着的头发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被她扯掉了。 没卸妆。 沈书蕴摸了下脸,只觉得油糊糊的难受,但眼下更重要的是—— 陆泊谦。 她想也没想,立马下床,应该说是也没来得及细想,慌忙中鞋子穿反了也不知道,迅速拉开卧室的门出去。 沙发上空无一人,毛毯在边上叠放的整整齐齐。茶几上的文件资料也都妥当放好,笔记本也合上了,好似客厅里从来没有过在深夜里忙忙碌碌的男人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感觉,沈书蕴看着这样空旷的客厅,心里竟然也会有几分微妙的、难以捕捉的空。 “醒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沈书蕴心头一怔,诧异地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开放式厨房内,男人手里端着一盘烤好的面包片,高大挺拔的身影,沾上了凡尘的烟火气息,清冽,沉静,平易又近人,再也没有那么深重的距离感。他绕过中岛台,径直走向了餐厅。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陆泊谦示意她过来。 沈书蕴终于有了反应,也意识到了此时的自己有多邋遢,面上蓦地一热,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返回卧室。 等再出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 沈书蕴仔仔细细给自己卸了妆,又换了身衣服,一切收拾妥当,觉得仪容上没再失态,她这才重新出了卧室。 这时候还下着小雨,天色没有同往日里那样大亮,外面昏沉沉一片。厨房亮着地台灯。 出来之前,沈书蕴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外面小雨濛濛,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背对她而立,白色衬衫扎进长裤里,一眼望过去身形高大颀长,安静地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只偶尔回应上那么几个极短的词汇,淡漠衿贵,雍容而带着几分距离感,好似又同刚才那个洗手作羹汤的人区别开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瞥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先吃早餐,而后又收回视线,一派工作上严谨沉着的模样。 沈书蕴只好自己先往餐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几样早餐,热乎的三明治,面包片,以及一杯刚温的热牛奶。沈书蕴拿了面包片默默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大概几分钟,陆泊谦才挂了电话走过来,往她对面坐下。 “今天去工作室?”他问。 沈书蕴摇头,“今天不是我轮班,工作室也没有接单,我就不去了。” 她们工作室时间上还算比较自由,如果没有单子,一般不用大家所有人天天都在工作室守着,只要有个人在工作室接待进出的顾客就行,特殊情况另论。 陆泊谦应了声嗯。 沈书蕴用余光瞧了瞧他。他正执起一旁通透的玻璃杯喝了口水,举手投足是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哥,待会儿莫宇哥过来接你吗?” 许是被她小心翼翼询问的语气逗笑,陆泊谦放下手里的杯子,眼底蕴了层笑意,“有事和哥说?” “……” 每次都被他看穿,沈书蕴难免有些挫败感,最后还是一鼓作气问出口,“祖父知道我俩结婚的事,会不会很生气?” 经过一晚,沈书蕴心境慢慢平静下来,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考虑自己和陆泊谦冲动之下结了婚,会产生什么样的负面后果。 陆妈妈那边她倒是不担心,沈薏这边她也有了打算,先暗示,再偶尔露出破绽,不至于以后她坦白的时候让沈薏气得直接昏过去。 只是陆家老先生陆闫钦那里……因着沈书蕴小时候直面过他是如何严厉苛刻地教育陆泊谦,导致她有了点阴影,还是挺怵他的。 陆泊谦眼里的笑意一深,“害怕?” 他这么一问,好像他俩是干了什么坏事怕被家长抓包似的,沈书蕴也莫名有些想笑,“有点。” 当然,也算是坏事了。 结婚毕竟是大事,放在陆泊谦身上,更是重中之重了。 要是让祖父知道陆泊谦娶了她,不得气的想把孙子直接从家族继承人的位置给踹下去。 陆泊谦哑然失笑,“怕什么,祖父就算要收拾,也只会收拾哥。” 沈书蕴忍不住补充:“可我是从犯。” 陆泊谦:“那妈岂不是主谋?” 沈书蕴:“……” 这个荒唐的想法确实是陆夫人先有的,之后去问了陆泊谦的意见,他没反对,就立刻着手安排人去和沈书蕴提,被沈书蕴给一口回绝了。 结果兜兜转转,这个想法竟然还成真了。 打住。 沈书蕴默默低下头吃早餐,忽然觉得有关这个主谋从犯的问题,还是不用再讨论了。 “书蕴。” 他忽地喊了她一声。 沈书蕴抬头。 陆泊谦低声道:“明天搬过来吧。” 沈书蕴心头一紧,整个人差点没反应过来,“啊?” 陆泊谦俊脸沉静淡然,嗓音平和,“明天哥有时间陪你搬家,明晚要出国一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所以要先把她安顿好,是这个意思吗?沈书蕴咬唇,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半晌说不出话。 “我……” “觉得太快,也可以等哥回国。” “好。” “嗯?”是说明天可以,还是等他回国。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他,支支吾吾道:“那就……那就明天搬好了。” 如果他刚好出国,那她可以有缓冲的时间调整自己。总好过等他回国再搬,第一天起就得直接早晚面对他,她或许更不自在了。 到时候两个人一起不自在,那这婚结了谁都不好受。 陆泊谦又道:“下周恐怕也回不来。” 沈书蕴点头。 下周不回来也好,她有更多的时间去适应这段婚姻。 “去陆宅得往后推几周,介意么?” 沈书蕴刚要继续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原本绷紧的心弦蓦地一松。 她点点头,扬起一抹浅浅的笑,说话也终于轻松起来,“工作重要。陆宅总有时间去的,哥你不用顾虑我,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他眸底蕴着一层深意,淡声道:“先用餐。” … 搬家这事儿板上钉钉,沈书蕴纵使有多不自在,第二天下午在陆泊谦的车抵达毓林别墅区之前,还是把自己必需的行李收拾了出来。 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东西大大小小一堆,但她顾忌着在医院的沈薏哪一天会回来一趟,因此她废了一番功夫挑挑捡捡,最后只把较为重要的物品带上。 收拾完,她发现自己只有两个行李箱,还颇有成就感。 门口有人摁门铃。 沈书蕴合上行李箱,立方在卧室门边,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聿叔立在门外。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儒雅而绅士,朝她颔首,很自然地换了对她的称呼,“下午好,少夫人。” 沈书蕴明显因为他的称呼而略微一怔,侧身让开,“您先进来吧。” 聿叔笑了笑,“好的。” 沈书蕴本要给他倒杯水,聿叔拒绝了,站在客厅,略带歉意地道:“非常抱歉,先生还在开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所以特意派了我过来替您搬行李,亲自送您去西府,希望少夫人不会介意。” 沈书蕴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没关系,工作重要。”她又颔了颔首,“有劳您了。” 注重礼仪是陆家秉承百年的传统。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现在看来或许显得“繁文缛节”,但在陆家是规矩也是应当。新婚迎自己妻子进门也理应由丈夫亲自出面,这些都一应省去了,不怪乎聿叔还特意致歉。 只是两人的婚姻有些特别,否则聿叔怎么着也会劝说陆泊谦亲自过来。 骨子里的教养,让聿叔没法摒弃礼节。 抵达西府,聿叔率先下车,替沈书蕴拉开后座的车门,等她出来。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佣人恭敬地朝她颔了颔首,得到聿叔的首肯后,才往后备箱去取沈书蕴的行李。 西府相当于一个庄园,占地面积极大,除了独立后院,露天休闲区,还有百来平的青翠草坪。外观保留着英伦风格,优雅复古,里面则大多是中式的装潢摆设,微淡的古韵,现代化的点缀,没有显得不伦不类,反而沉淀出典雅又新潮的美感。 几种风格的交融,相得益彰。 佣人把她的行李放去了主卧,聿叔本来是让她坐着休息,还给她备好了茶水点心,佣人会替她收拾好卧室的行李,但她觉得干坐着不自在,于是拒绝了聿叔的好意,打算自己整理。 聿叔沉吟几秒,依言带她回卧房。 主卧在二楼,近书房。 聿叔来到主卧门口,先吩咐里面正在收拾行李的佣人出去,这才侧身给沈书蕴让路。 “您有事随时吩咐。” 沈书蕴点头。 待聿叔离开,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卧室。然而看清里面的布置后,又整个人呆住了。 偌大的主卧,秉持着陆泊谦一贯的极简冷淡风格,里面除了该有的家具,并没有多少其他多余的装饰品,只是有几样新添置的特别的东西,一眼就让她注意到了。 干净的落地窗,换上了深红色窗帘,轻风从阳台微开的缝隙中吹了进来,掀起窗帘一角,轻盈飘逸。深灰色折叠屏风前方是休闲区,沙发中央放着两个红色抱枕,茶几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朵鲜红欲滴的玫瑰,大红喜字摆放在一侧。 原以为这就没了,沈书蕴几乎屏息往里走,绕过屏风,看到了可容纳四五人的大床旁同样放着插有红玫瑰的花瓶,稍微压去了床深色床褥被套上的冷色,添了几分暖意。 视线再往侧瞥,是梳妆台,桌面上也放着几张大红喜字,旁边还放着一对未点燃的红色香薰蜡烛。 这下,沈书蕴想自己骗自己都不行了。 这样简单的婚房布置,虽然朴实,也给她内心厉害一击。 心跳莫名乱了几分,她转身出了内室,默默在外面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原本要先把里面的衣服放进衣帽间,又怕看见什么,最后纠结着放下衣物,先将自己工作上的东西收了出来。 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她一点点先将东西放在茶几上,思绪有些混沌,也没察觉到身后有什么异样,直到一道黑影笼罩了过来,清冽的男性气息窜入鼻息,她才倏地抬头。 陆泊谦在她身前单膝蹲下,极为英俊的脸上戴着因为匆忙下班、还没来得及摘下的一副金色细框眼镜,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冷白修长,指骨匀称。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需要帮忙?”他轻问。在未得到首肯前,没去触碰她的东西。 16. 完整朝夕 【Chapter 16】 - 他的突然出现,令沈书蕴猝不及防。 “哥?” 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加之周围环境影响,令她心跳加速了几分,抿抿唇,“你不是在开会吗?” 陆泊谦半开玩笑的语调,“再不回来,聿叔怕要将哥念叨死。” 沈书蕴惊讶地啊了一声,“聿叔让你回来吗?”就因为所谓的礼仪规矩? “你呢?” “……什么。” 陆泊谦笑了笑,显然心情不错,“没什么。” 沈书蕴当他工作顺意,整个人洋溢着一股久违的少年恣意。她垂下眼眸,整理自己东西的同时,回答他一开始的话,“哥你忙自己的事就好,我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陆泊谦没强求,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片刻,才起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了过去。修长指尖摁下一键按钮,衣帽间的移门随即自动打开,智能灯光系统也自动开始调节,亮起适合的光度。 沈书蕴疑惑地看了过去。 他站在衣帽间门口,回头,“时间仓促,衣帽间的布置还有改善的空间。以后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聿叔提,他会按照你的意思让人改装。” 沈书蕴知道他说还需要改善,是指里面的东西不一定完全符合她的审美,但绝对是奢侈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又继续低头整理东西。 沙发旁的女孩低垂着脑袋,柔顺的长发顺着她脖颈落下,几乎遮住了她白皙微红的耳廓。穿着淡粉色的上衣,浅色长裤,裤脚挽了几圈,因为搬家,还特意穿了一件牛仔外套。 简单清丽的穿扮,更衬得她年轻,明媚青春,温婉娴静的气质交织在一起,沉淀出独属于她的个性特征,倒与周围环境没有一丝违和感。 虽说这里是陆泊谦的房间,但沈书蕴还是觉得差不多他就会出去了。 陆泊谦从小怎么说也曾受过英式贵族教育,骨子里有着绅士的风度,看出她不自在,自然就不会让她为难。 然而这次她却想错了。 过去了几分钟,男人除了挪动了下位置,没有一点要出门的样子。 几分钟后,他反而径直过来,站定在她面前。沈书蕴终于忍不住,抬头,眼前却猝不及防多出了男人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作出邀约的姿态。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身形精瘦而高大,袖口处的宝石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他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沈书蕴怔然地看着男人宽大的手掌,片刻,依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抿抿唇,迟疑着将手放了上去。 两手相触,男人随即收拢大手。 只轻轻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另一只手虚扶住她的一边肩头,等她站稳,才松手。 沈书蕴还茫然着,他却像变戏法般,手里就多了一个黑丝绒的精致小盒子。 看出是什么,沈书蕴素手蓦地收紧,呼吸也慢了半拍,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俊美男人,忘了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书蕴,”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在她下意识想抽回时又用力握紧,将戒指盒放进她手心,“不要低估了我对婚姻的认真程度,也别小看了你自己。既然娶了你,这一生,我陆泊谦只会有你一个陆太太。” 沈书蕴心头乱糟糟的,“我……” “今晚我不走,可以么?”陆泊谦笑了笑,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真话还在开玩笑。 沈书蕴僵住,“啊?” 陆泊谦揉了下她的脑袋,温声道:“等我回来。” 沈书蕴有些不在状态,“……噢,好。” 安静片刻,他又道,“不用担心公司的事。不出一年,哥向你保证,会送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沈氏。” 沈书蕴错愕,“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用……” “算是聘礼的一部分。” 沈书蕴心头泛酸的厉害,她知道他是用聘礼打消她想拒绝的念头,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掌心里的戒指盒,声音透着担忧,“真的没事吗?” 哥哥还没在陆氏完全站稳脚跟,也还没有彻底走完全面接管家族产业的流程。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到他吗? 说好了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她也只想,只想骗骗母亲。 只要母亲信了就可以的。 “不信哥的能力?”陆泊谦腔调平静,仿佛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 “可是,”沈书蕴如同被清水洗过的干净瞳眸看着他,依然难掩忧色,“我也希望哥你能好好的,比现在要好,未来……可以更好。” 陆泊谦眼底有流光闪烁,大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嗓音越发温柔了下来,“放心,哥有分寸。” 分寸? 真的可以吗。 她仰着头,眼底多了一丝茫然,“那我需要做什么?” 他说:“做好沈书蕴。” … 当晚,陆泊谦就走了。 留了管家聿叔在西府,照顾沈书蕴一应的日常起居。 主卧内只亮着床头的落地灯,以及梳妆台上火苗摇曳的香薰红烛,在米白色的精致梳妆台面上折射出粼粼光芒,铺在了下方深灰色的地毯上,分出了隐约的明暗度层次。 周围略显沉暗,红烛也愈发扎眼,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在静谧的深夜如同翻涌着梦境的浪漫。这是佣人在沈书蕴入睡前特意点上的,只点这一晚,多少营造出了婚房的氛围感。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沈书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所有感官都被屋内独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所淹没。 其实在她住进来之前,床单被套都有换了新,但毕竟是陆泊谦住了许久的屋子,当然没法抹去属于他的痕迹。气息强烈到几乎将她好不容易尘封起来的过往记忆都翻了出来,一点点往上涌,又逐渐晕染开来,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 好似旧事重演,她再次躺在了他的床上…… 脑子里总胡思乱想,搅得人心烦意乱,沈书蕴终于熬不住,懊恼地睁开眼,翻了个身面向床头柜,伸手将上面不停亮屏的手机拿了下来。 郑希桐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从她刚睡下不久就在发。 郑希桐:蕴蕴,经过我三天两夜的思考,我想和郑家断绝关系。 郑希桐:他们太没天理了,我才知道我爸妈打算让我那个便宜姐姐去和邵家联姻。明知道邵杭有女朋友,还偏要横插一脚,不过你放心,我打听好了,你家邵杭是坚决抵抗的! 沈书蕴愣住。 原本浮躁不安的心都静了下来,花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去反应,而后撑起身,背靠着床头,目光落在聊天屏上。 郑希宛? 原来邵家中意的儿媳妇是郑希宛,难怪对她诸多不满。 郑希桐:还好邵杭知道该怎么选择,不亏是我家蕴蕴的男人,我决定给他颁个小红旗。 沈书蕴:我和他分手了。 “……” 这条消息一回复过去,那端就安静的可怕了。 大概三分钟,沈书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下了,原本打在聊天框的几行字都不知道还要不要发出去,郑希桐又忽然轰炸了几条消息过来。 郑希桐:我就知道邵渣渣靠不住! 郑希桐:气死我了,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以后还怎么干大事。没有你,简直是他几辈子的损失! 沈书蕴:“……” 郑希桐义愤填膺,仿佛正义女神的化身为她打抱不平。沈书蕴无声地弯了弯唇,将原本打好的几行字一一删除,重新敲了字上去。 沈书蕴:是我提的分手,和联姻没有关系。 郑希桐:??? 沈书蕴:我和他不合适。 郑希桐:怎么可能和联姻没有关系?你不会为了维护前任渣渣的名声,委屈自己骗我吧? 郑希桐急了:书蕴,你可千万不能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沈书蕴有被她逗笑,耐心地敲字回复:我和他是深思熟虑后和平分的手,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分手确实和郑邵两家的联姻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的其实还是他们两个人自身的问题,因为双方的家庭。 从一开始邵家人就没想接纳她,所以才会有后来邵夫人特意来找她,威胁着让她和邵杭分手。 郑希桐:可你们在一起才一个月。 沈书蕴:既然不适合我们选择了及时止损,这和时间长短并没有多大关系不是吗? 郑希桐:……对,你说的都对。 简单解释了几句,沈书蕴确定她不会再把矛头对准其他人,这才转移话题聊起了工作。 沈书蕴:明天别忘了设备。 郑希桐:OK。早上九点我在世纪广场等你,那儿离你家也近。 沈书蕴指尖微顿,偏头看向不远处梳妆台上的摇曳着火苗的红烛,忽然意识到一件目前看来比较棘手的事。 以后,她该怎么和大家坦白? … 翌日清晨。 西府仿若被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雾气,虚无缥缈,近乎梦幻。 蒋陈把车停放在门口,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别墅,抵达庭院,碰到了知道他过来特地出门迎接的女佣。 女佣面上扬着得体的微笑,颔首,“早上好,蒋少爷。” 蒋陈眉毛一挑,大步往前走。 女佣一愣,连忙跟上,不忘耐心提醒,“蒋少爷,先生他不在家。” 蒋陈恍若未闻,一心只想弄清楚陆泊谦最近究竟在搞什么玩意儿,能连着一个月都见不着人影。 女佣多少知他性子,生怕他惊扰了在卧室的沈书蕴,跟在他身侧,急忙道:“蒋少爷,您……” 蒋陈的手机却在这时刚好响了起来,打断了女佣的话。他边接着电话,加快了步伐。 “谁?”他语气懒散,带着不悦。 女佣一时难以插话。 贸然闯入主人家的卧房并不是一个受过贵族教育的绅士该有的风度,但蒋陈向来放浪不拘,不重规矩,这种事情在他这里显然是家常便饭。 往日里陆泊谦也并不计较他的无礼,对他恭敬谦卑的人多了便显得乏味,蒋陈的熟稔和随性反而容易让他接受。只是如今家里多了一位女眷,那自然是需要些规矩了。 女佣本想逾矩将人拦下,又想起楼上还有聿叔在,于是停下脚步,拨了通电话出去。 聿叔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人还在主卧阳台和沈书蕴简单介绍着西府的大致情况。沈书蕴让他先去接电话,他才颔首从阳台出去,正要接听,就见蒋陈边接着电话,边进来。 他有稍微的一怔,顺势摁灭了来电铃声,率先迎了上去。 “蒋少爷?” 蒋陈应了声嗯,见聿叔是从阳台出来,于是挂断电话的同时迈着长腿,也径直往阳台的方向过去。 “蒋……” 聿叔蹙眉刚要把人拦下,蒋陈却已自己停住了脚步,满脸震惊地看着前方,手机都差点掉了。 阳台廊架下,只见一位身穿宽松居家服的女孩坐于沙发,身形纤瘦,素面朝天,侧颜仍旧美丽动人。她手拿着一支铅笔把一堆图纸压在桌上,听旁边的女佣说着什么,偶尔点点头以示回应。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不仅骨相美,还有着一张令人十分惊艳的皮囊,气质干净温婉,一瞥一笑都足以牵动人心。 这是…… 金屋藏娇? 蒋陈难以置信。 17. 完整朝夕 【Chapter 17】 - 陆家一向注重对外形象,家风严谨,规矩繁多,陆老先生也始终坚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需得时刻警醒,否则必将盛极而衰。而治内是首要之务,特别是像陆氏这样的百年世家,盘根错节,人情复杂,时刻被外界关注着,更是得让世人无可指摘,对其继承人的要求更甚。 早些年的时候,陆老先生就对陆泊谦严厉要求过有关身边女人的选择:不能养情妇,也不能碰娱乐圈的影星,就连身世条件过于复杂的也让他斟酌再三。 正因如此,当圈内豪门子弟们玩女人成风,几乎把这当成了向他人炫耀的一种资本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除却学习,基本都用在了工作上,也低调到近乎没人知道他就是陆氏继承人。 蒋陈看他数十年如一日地过着和尚般的生活,现在竟然在他卧室里看见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蒋陈简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难怪上次安排姓陆的和缙市第一名媛相亲,打算再给两人一次机会,他连考虑都不带考虑就回绝了,下了人家郑大小姐那么大一个面子,害得他这个做中间人的也差点下不来台。 好在郑大小姐不介意。毕竟是公认的模范名媛,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不然他都不好收场了。 失神太久,直到聿叔喊了他一声,他才往后退几步,唇角的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不去打扰阳台外的佳人。 聿叔礼貌地摆手示意,带他往外走,“蒋少爷,请。” 两人一同出了主卧,聿叔在后面把门带上。 蒋陈转头看向聿叔,“藏的够深啊,我说怎么最近姓陆的总对我爱答不理,还以为是真在忙什么,原来是有美人红袖添香。”他笑着,有些揶揄道,“你们堂堂陆总也开始学人金屋藏娇了?” 聿叔面上不改标准式笑容,“蒋少爷,您说笑了。” “这是哪儿来的妹妹?”蒋陈现在好奇的紧。从刚刚惊鸿一瞥,他能大概猜出小姑娘应当是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骨子里的习惯是装不出来的。不知为何,脑海中一闪而过了某个女孩的名字,可又觉得荒唐,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让姓陆的去吃窝边草,难如登天。 他连回头草都不吃。 聿叔颔首,“抱歉蒋少爷,等我们先生回来,您自然有机会知道。” 西府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闭紧嘴巴,清楚的知道陆泊谦结婚的消息暂时还不能传出去,否则陆家那边的人必定杀过来。单凭沈书蕴一个人无法应付,最好是等陆泊谦回国后再论。 蒋陈聪明的没追问,现在不能说,也就是说这位小姐要么身份敏感,要么就是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但陆泊谦总不可能养情妇,难不成是小演员? 蒋陈挑了挑眉,“他还真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 聿叔回道:“最晚半个月。” “行。”蒋陈没有为难他,笑着转了个身,大步往楼下走。 聿叔跟着去送人。 … 有关别墅里来了位不速之客的小插曲,沈书蕴并不清楚。 出门的时候,聿叔开车送她。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他才同她简单提了一嘴,“少夫人,刚刚您忙着,一直没来得及和您说一声,先生的朋友蒋少爷上午来过家里。” 沈书蕴怔了下,“是有什么事吗?” 聿叔:“无事。知道先生不在也就走了。” 沈书蕴想了想,问:“是蒋陈?” 她还没忘记上次给陆泊谦发消息的人姓蒋,全名蒋陈。 聿叔微顿,也想起这件事,趁还没转换成绿灯,略微侧身看向后座,认真道:“少夫人,您尽可以放心,那天先生没去赴约。” 沈书蕴面一热,“我没问这个。” 聿叔笑了笑,刚好绿灯,于是回过头继续开车。 沈书蕴想再次重申自己并不在意那天陆泊谦有没有去相亲,又觉得欲盖弥彰,懊恼地看向窗外。 拍摄地在一家规模较大的知名影楼,拍摄对象是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夫妻,要求给他们拍一个浪漫又梦幻的婚纱MV。而为了满足顾客的要求,不论是沈书蕴,还是他们THREES工作室,都花了不少时间做前期的拍摄策划,写分镜。 新娘的妆造正在收尾阶段,沈书蕴站在一侧,耐心和准新娘讲着待会儿拍摄时大致需要注意的地方。 准新娘名叫钱歆,年仅二十二,在一家美妆公司上班,收入可观。新郎是其公司的老板,年长她二十岁,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经历,对她十分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钱小姐,您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沈书蕴说完注意事项,最后问了一句。 钱歆抬头看了她一眼,长时间的弄妆造,再听着沈书蕴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提醒,令她耐心近乎告罄,不太耐烦道:“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 然而等准新郎吴老板一进来,她眼里的情绪迅速就转换了,娇艳的脸上焕发出光彩,一脸小女人样儿地依偎进男人怀里,“好不好看?” 吴老板搂着她的腰,宠溺道:“人间难得几回见。” 女人一脸娇羞。 摄影助理忍不住和沈书蕴小声吐槽,“这位钱小姐真奇怪,明明是她自己定的让你做她的摄影师,现在又对你爱答不理。” “你哪里看出她对我爱答不理?”这是影楼的摄影助理,沈书蕴和她合作过几次,但也没有到可以和她一起对顾客的行为加以置评的地步。 小助理一噎,悻悻的没再说话。 合作过几次,她明白沈书蕴不喜欢私底下议论别人。 钱歆和未婚夫旁若无人的腻歪起来。沈书蕴觉得自己还站着有些不合适,于是出声,“钱小姐。” 吴老板这才看向化妆间的其他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沈书蕴。 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休闲长裤。清瘦,窈窕,头上的鸭舌帽帽檐黑影压在眉间,为她平添了几分简单的美丽。 吴老板眼里带着欣赏,声音不自觉放轻,“这位是?” 钱歆却面容微滞,显然没料到吴老板会对沈书蕴产生好奇,看向沈书蕴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审视。 女孩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穿着清爽休闲,上半张精致的脸被帽檐遮出了暗影,依然难掩清丽,全身白得几乎发光,险些连同她身为女人都被恍了眼,更何况男人。 沈书蕴颔首,“我是今天拍摄MV的摄影师。如果钱小姐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先去拍摄场地了。” 吴老板看向怀里的女人。 钱歆眼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沈书蕴的目光温和友善,“没问题,麻烦摄影师小姐了。” 沈书蕴:“应该的。” 吴老板说:“可以去准备了。” 得到准话,沈书蕴离开化妆间,小助理忙不迭跟上。 化妆间外,郑希桐拿着两瓶矿泉水等沈书蕴出来。她这次过来主要是做辅助,在拍摄上帮衬帮衬,今天之后就得在工作室和季明雾一起忙活。 小助理很有眼色的给两人腾出空间,去给其他工作人员搭把手。 郑希桐把矿泉水递过去,和她并肩走着,问:“书蕴啊,你不会是和新娘有仇吧?”刚才里面的对话,她听了七八分。 “今天第一次见面。” “……行吧。”郑希桐点头,也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又想到沈书蕴从刚才和自己见面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得镇定从前,并没有哪里不一样,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相信她和邵杭真是和平分手。 两人走到拍摄取景区,和其他工作人员确认待会儿拍摄的分工和重要流程。炽热的太阳高高挂起,早晨的凉意逐渐在温度的升高下散去,大概过去了一小时,准新娘和准新郎都没有出现。 再等下去,估计今天上午就不用拍了。 等的时间长了,大家自然有意见。郑希桐更是气得不行,正要抓个化妆间的人问一问,季明雾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明雾?”郑希桐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那端的人迟疑着,说:“刚才影楼老板给我电话,说……书蕴不用担任钱小姐mv的摄影师了。” 郑希桐睁大双眼,“什么?” 季明雾:“影楼说,钱小姐觉得书蕴的拍摄风格不适合她,打算加钱临时换人。” “什么毛病?解约!” 郑希桐忍不住骂出声,同时挂断了电话。 钱小姐莫名其妙,影楼见利忘义违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胸腔里积的火更旺了,郑希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沈书蕴说这件事,气愤地转头目光搜寻,见到了也正在接电话的沈书蕴。 注意到她眼里的情绪变化,郑希桐心咯噔一下。 完了。 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直到离沈书蕴约摸三步距离才停下,听到了她一如既往心平气和的嗓音—— “我想知道理由。” “这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还以为是你得罪人家了。” “所以您就答应了?” 影楼老板循循善诱,“沈大摄影师啊,反正你也不是差这点钱的人,这件事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损失我会补偿。”合作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也正好可以让他观察出,沈书蕴家庭情况不错。 但这点不错,不足以让他得罪吴老板的未婚妻。 沈书蕴有点好笑,依然心平气和道:“大家都是出来生活的,应该没有人会介意让自己的生活更富足一些,我自然也没法落了俗套,您没必要这么高看我。” “你……”影楼老板噎住,半晌才组织措辞,沉声问,“你有什么条件?” 沈书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一侧偷听的郑希桐,后者连忙讪讪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淡淡道:“这次拍摄该给的报酬,我希望您能一分不少按合同汇到我们THREES的账户。我也就不要您的违约金了,我们就此结束合作。” 郑希桐怔住。 等沈书蕴挂断电话,她听的也差不多了,义愤填膺,在虚空中挥了挥拳头,“什么人啊,早就应该解除合作了!当初要不是他们给高价,我们THREES就是给要饭叫花子免费拍摄也不会给他俩拍好嘛!” 太过分了。 这两顾客过分,影楼也过分。 好歹合作那么多次了,以前他们总随意压榨她们就算了,现在竟然任由顾客随意轻慢她们THREES的摄影师,实在是太唯利是图了。 沈书蕴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不忘安慰她,“没事,好歹钱都到手了。” 郑希桐依旧不太开心,甚至看她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还有些自责,“你一直很想拍视频锻炼的,抱歉啊书蕴,这次这个单当初我就不该不问你意见就同意影楼给你接这个单。” 沈书蕴皱眉,偏头朝她看过去,“既然我说过想锻炼,那就是我在告诉你如果有类似单子,我会接。” 郑希桐抿唇,很不开心,“那难不成就让你白白受委屈吗?” “我没委屈。” “都委屈死了。” “钱到手了,我就不委屈了。” 郑希桐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我……” 沈书蕴笑了笑,“我擅自做主和影楼说了合作结束,如果你和明雾同意,我找时间就和影楼确定合同,到时间他会把酬劳发到我们THREES的账户上。” 郑希桐愣住,“……同意,我们当然同意。可是,你不是还有另一个在这里的单。”正因为这两个单,加上书蕴家里横遭变故,不然她和明雾早就和影楼闹掰了。 沈书蕴耐心道:“我等顾客来THREES找我。” 郑希桐差不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心情也终于由阴转晴,“书蕴,原来你也挺精的嘛。”那位顾客本就是冲着书蕴来的,影楼的人不知道,她们可清楚得很。 以前她们家书蕴就是太好说话了,让影楼的人有恃无恐,以为这次的事她也不会计较。 这种影楼,她们工作室早就应该断绝往来了。 “书蕴你放心,”郑希桐眼神坚定,斗志满满,“以后我和明雾一定给你接到比影楼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单子!” 沈书蕴停下手里的动作,轻笑着“嗯”了一声。 总有人像英勇的战士,为你冲锋陷阵,摇旗呐喊。他值得你待以这世上所有最真诚的方式。 何其有幸,这一生她得以有这样两位挚友。 18. 完整朝夕 【Chapter 18】 - 影楼这边没他们THREES工作室什么事了,沈书蕴今天也难得闲了下来,看时间还早,于是去了趟医院。 虽然医生总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从沈薏私自出院又回到医院之后,状态其实却是越来越好的,一度让沈书蕴觉得诊断出了错,亦或是沈薏的病情在好转。 可检查下来,病情没有变化,还在隐隐往恶化的趋势发展。 这样的结果,沈书蕴和裴颐不免都失望了很久。 等沈薏睡着,沈书蕴从病房出来,见裴颐长吁短叹,自己反倒乐观了起来,“裴颐叔,你怎么把我这个身为女儿该有的担忧表现都抢走了。” 裴颐竟无端的被打趣得老脸一烫,“你个小姑娘,好的不学,学坏的。” 沈书蕴笑了笑。想起最近公司正在走的法律程序,敛了表情,认真起来,“裴颐叔,官司有把握吗?” 说起官司,裴颐也正色道:“是有点棘手,不过还有些时间做万全准备。有陆家帮忙,至少再拖上两三个月公司也还能撑得下去。” 这场官司是个持久战,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书蕴问:“陆家出了多少?” 裴颐迟疑着,用手指比了个大概数字,“现在暂时这么多。” 几千万的巨额资金,像流水一样的几天就为沈氏的运转垫了出去,更难以想象后续得花费多少。 裴颐看着都心惊肉跳。 要不是他们早就筹钱把琐碎的,也就是拖欠公司员工的钱等等之类有能力可以填补的都填补上了,可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往后,怕是得好几个亿。 沈书蕴心底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以前她从来不欠人情的。 现在,不算以后还需要用到的钱,单是哥哥垫在沈氏的那几千万,以她现在的能力,每天就是二十四小时日夜打拼怕也很难还上。 这一刻,她无比的庆幸。刚才在影楼的时候没有一时意气直接走人,而是硬气的和影楼老板谈条件,得到了应有的报酬。 有时候,还真不能和钱过不去。 裴颐看着沈书蕴的脸陷入了沉思,知道陆家重视沈书蕴,但其实也根本就没料到已经重视到这个程度。不仅对沈薏的病情上心,时常让人贴心地避开沈薏的视线专门过来医院打点安排,还能毫无条件地花费那么多钱,说陆氏仅仅是为了她个人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这么一想,裴颐脊背蓦地一凉,莫名开始担忧起来,“书蕴,陆泊谦真没提什么要求?” 虽然他也希望公司能好转,可若牺牲的是沈书蕴,那么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前者。 沈书蕴抿抿唇:“有。” 裴颐心惊,“什么条件?” 沈书蕴想了想,认真道:“裴叔,这个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大家,总之我很好,没什么损失。只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暂时别让我妈知道。” 她态度坚决,看着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裴颐不禁又是幽幽叹气,这母女俩没有哪一个是他能震慑住的。 特别是沈薏,以前他就拿她无可奈何,现在亦然。 他无奈道:“你放心,这边就暂时交给我,你忙自己的事儿去,不用顾虑太多,有事叔叔给你打电话。” 沈书蕴点头。见沈薏睡下了,她也就没在医院待多长时间,差不多就去工作室帮季明雾。 三个人自然要比季明雾一个人的效率高很多。大家一边坐在电脑桌前工作,一边对影楼的各种不是控诉批评,紧接着又说说笑笑,这一天的任务也很快就完成了。 五点,大家得以准时下班。 沈书蕴打车回到西府,聿叔见她回来这么早稍有诧异,但也绅士的没有多问,只吩咐佣人去准备晚餐。 大概半小时,沈书蕴洗好澡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从楼上下来,吹至半干的长发垂放在一侧胸前,白皙精致的脸透着刚沐浴不久的粉润。 聿叔双手交叠,优雅地放于腹前,体贴地提建议,“西府景致不错,后院的草坪也令人心旷神怡,少夫人您刚来西府,不妨去逛逛。” 沈书蕴点头,其实住进西府的第一天看到主卧阳台外青翠辽阔的草坪,也有过这个想法。 聿叔笑笑,“若是饿了,我随时给您备膳。” “麻烦了。” 太阳几乎已经全落下了,只能看到西边的天际染上了落日的余晖,下方偌大的人工草坪绿茵茵一片,中间一条可容一辆轿车通过的道路将草坪分成了两块,三两佣人在其间拿着工具忙碌着,如同一副傍晚诗意的画作。 沈书蕴沿着道路边缘漫无目的地走着,披散的长发被微风肆意地吹拂着。她手上拿着相机,秉着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时不时拍上几张,心情才没有那么沉重。 路过一棵银杏树,树下是红木长椅,沈书蕴坐下看自己的拍摄成果,从头翻到尾,挑选了几张自己较为满意的,打算用来发个朋友圈。 挑出了几张,又反应过来这里是西府,最后只好作罢。 想到这儿,陆泊谦的名字也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 犹豫半晌,她还是翻出陆泊谦的微信头像,点进和他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发出消息后,她也没想着他会回复。算算时间,他那边凌晨,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起床。 刚要收起手机,屏幕上却忽地跳出一通来电提示。 明晃晃的“哥哥”两个字,错愕到沈书蕴差点没反应过来。 “……哥?”接通电话后,她还有些迟疑。 “下班了?” 男人的嗓音里显然有些难掩的疲惫,嗓音略微沙哑。但细听之下,不难察觉他语调里的温柔。 沈书蕴看向腕表,算了下他那边的大概时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哥,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凌晨六点? 头天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时差也怕是都还没倒好。 那端男人的腔调带了笑意,“我以为书蕴给我发消息,是知道我醒了。” 小心思被戳穿,沈书蕴小脸微窘。她是觉得他应该还在休息,所以放心大胆地发了,想着他醒来才会给她回消息,没想到他当即打了远洋电话过来。 “落地后只见了一位客户,之后回酒店休息,”他不疾不徐地叙述着,仿佛二十四孝老公汇报行程,“还算是一切顺利。” 他在回答她刚才给他发的消息。 一切顺利吗? 他说,还算一切顺利。 沈书蕴垂下眼眸,瞧着自己沾上些许灰尘的鞋尖,“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今天拍摄不顺利?” 两人同时出声,各问各的。 沈书蕴目光一顿,诧异地抬头,“哥怎么知道我今天去拍摄?” 他从善如流,“聿叔和哥简单提过。” “那哥真厉害,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沈书蕴笑着,再度垂下了眼眸,声音透着几分失落,“拍摄确实没按我所预期的进行,不过没关系。”她乐观地笑了笑,“既然方向一定会偏离,那我放舵,重新换船好了。” “不应该是努力扭转方向?” “嗯,或许,”沈书蕴沉思着,想了个合适的措辞,“只是这艘船本就不适合我,才会让我掌握不了方向。” 陆泊谦低笑了声,“那么沈舵手,下次可别再上错船了。” 沈书蕴:“……” 什么沈舵手。 原来成熟稳重的哥哥,也有着一颗幽默的心。 … 所谓低谷使人成长,负债让人开窍。以前沈书蕴只是喜欢摄影,所以愿意为它付出,更多的其实都是出于个人喜好。 现在除了会接些自己感兴趣的单子,只要价钱合适,其他自己从不打算涉猎的方面也会考虑接受。 比如她就接了一个纪录片专业的研三学生的单。 这个拍摄要去省外,而她因为家庭原因,是不接受远途或长时拍摄的。这个纪录片拍摄不仅长途,而且拍摄周期也十分长,但他们中有个土豪富二代,给的价钱完全超出了她自身的能力价值,定金也给的很大方。 沈书蕴说不用这么多,人家直接来一句“师姐是不是看不起我”,让她哑口无言。 是的,这个纪录片创作的主创和她同校。 沈书蕴得花很多功夫去了解这个选题,毕竟她没有和团队田野调研过,也没有多少拍摄纪录片的经验。好在离去外地拍摄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让她做准备。 下午四点,沈书蕴提前下了班,回到西府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她没让聿叔过来接她,自己打车。 刚到别墅,就看到聿叔站在门口。 聿叔要是没有亲自接送她,那必定雷打不动的提前候在门口等她回来,以至于沈书蕴没什么事都不好意思在外面久待。 沈书蕴进到客厅,换了鞋。聿叔边拿了一条干净手帕递给她擦手,边问:“少夫人,您是刚从工作室回来?” 沈书蕴接过手帕,点头。 “嗯,工作室的事忙完的早,所以提前回来了。” “容许我多问一句,您现在需要用餐吗?” “我还不饿。”沈书蕴朝他无奈一笑,为他的过分绅士和贴心,“聿叔,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总这么照看我。” 聿叔点头称好,又道:“还有一件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封贴着邮票的牛皮色信封出来,“这是早上您出门后邮递员送来的,有人从国外给您寄了信。” 沈书蕴愣了下,伸手接了过来,“谁寄的?” 聿叔笑而不语,“您看看就知道了。” 别说是收到信,沈书蕴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写过信了。怀着新奇和疑惑,她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的信纸和漂亮的Central Park明信片。 看了眼明信片的正反面,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带着一股浅淡温润的玉兰香。纽约,玉兰……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寄信人是谁。 是哥吗? 沈书蕴把明信片置后,展开了信纸,映入眼帘的是几行用黑墨钢笔书写的中文。字体遒劲有力,如行云流水—— 陆太太: 兹际炎暑,希自珍卫。 将归。 19. 完整朝夕 【Chapter 19】 - 还没从陆太太三个字缓过神,看到最下方的落款“陆”,沈书蕴垂下的纤长睫毛微颤了下,心尖也泛起波澜,抬头看向面前的聿叔。 聿叔只笑了下,体贴问:“少夫人,需要我给您准备回信的信封吗?” 回信? 沈书蕴也不知道回什么,但信都已经到了她手上,她也看了书信内容,不回一个会不会不太合适。 “那麻烦您了。”她最后还是觉得可以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想要回信了。但按这一封信的内容,现在其实也没有什么回的必要了。 聿叔:“应该的。” 沈书蕴沿着折痕将信纸合上,连带着明信片一齐放回信封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着他说的“将归”是什么时候归。 落款上的日期是两天前,除去信封漂洋过海的时间,那哥哥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明天? 或者后天? 沈书蕴猜测着他回国的大概时间,回到卧室后简单洗了个澡,打开笔记本继续做纪录片选题拍摄的前期工作,余光总会忍不住去瞅放在梳妆台上的信封。 里面只是简单简单的几个字,也没什么内容,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十八岁那年,她冲动之下去帕罗奥多看望独身一人在国外历练的陆泊谦,回国后没几天,也收到了来自他的信。不同于这次,那是一封手信的致歉信。 她回了信,之后两人几乎没联系了。 想起多年前在帕罗奥多的事,沈书蕴就没法遏制这如同洪流般的记忆,当年的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似的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沈书蕴重重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咚咚——” 卧室门忽然被轻敲了两下。 沈书蕴抬头,聿叔淳厚绅士的声音随即响起,“少夫人,如果您有空可以出来看看,先生特意给您从国外带了一份礼物回来。” 礼物? 沈书蕴放下笔,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聿叔温文尔雅的身影站在门口,彬彬有礼的朝她颔首。她忍不住问:“是什么礼物?” 上次在Since,哥哥就说要送她一份礼物。当时她还在想是不是有关沈氏的,惴惴不安了许久,没想到那个神秘的礼物,现在才显出庐山面目。 是什么礼物呢? 聿叔卖了个关子,“我的建议是,可以保留惊喜。” 沈书蕴:“……我赞成。” 怀着疑惑,她披了件外衣,跟着聿叔一路去了后院。 这时候近七点,太阳已然落山,近乎被夕阳染红的半面天际颜色淡了下来。远远望去,似是同底下的偌大草坪接轨,将整个西府都渲染得诗意盎然。 踏上青翠的草地,沈书蕴眼里的疑惑更甚了,不明白有什么礼物要特意放在这里。正猜测着,远远地注意到草坪中央的小花坛旁,似乎是趴着一只黑背竖耳的大型犬。 随着距离越来越拉近,那只大犬的身形轮廓也愈发清晰。体长近乎能与成年人比肩,许是年纪不大,十个月左右的样子,毛发看起来还有点毛茸茸的,脖子上戴着项圈,绳索长长地拖了一地。此时它整个大脑袋懒洋洋地趴在草地上,双眼囧囧有神,长长的耳朵竖直而立,似乎是察觉到动静,时不时动两下。 这是……德国牧羊犬? 哥哥送她这个? 沈书蕴茫然地看向聿叔。 聿叔似乎看出了她的惊奇,朝她笑了下,“这只德牧名叫飞凡,性格温顺,出身军犬世家,双血统,父母都拿过akc冠军。先生说,希望您能喜欢。” akc冠军、双血统、军犬世家……沈书蕴带着这三个光环看向这只名叫“飞凡”的狗,见它一副懒洋洋、都不带看她一眼的样子,尝试性朝它走过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有点忐忑问:“可以靠近吗?” 聿叔轻笑,“您随意。” 有了他这句话,沈书蕴放心大胆地去了,在它身侧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先是伸出食指碰了下它脑袋上的毛发,又增加到两根,最后手掌轻轻覆上去。 期间,它就动了两下耳朵。 基本没什么反应。 沈书蕴摸它的动作大了几分,忍不住笑着看向聿叔,胆子也大了,“它好乖。” 只是这样的狗送给她,不是浪费了吗,她又不会训狗。 应该找个会训狗的,带它在赛场上延续家族英姿,闪闪发光,出尽风采,猛夺积分,拿个冠军才是。 聿叔的笑带了几分揶揄,“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飞凡有多懒。” 沈书蕴疑惑,“懒?” “您有所不知,飞凡因为懒怠,只知吃和睡,并不配合训练,已经气走了三位曾试图带它参赛的主人。” “……” 长的如此威风凛凛,品相如此绝佳,出身又多么不俗。为难冠军父母竟然生了个懒惰儿子出来。 取名飞凡,可见繁育它出来的人是对它抱了多大的期望。 也难怪能和她有缘。 沈书蕴已经很多年没养过狗了,对于这样一条高颜值的狗狗完全没有抵抗力,还是挺开心的。 她摸摸飞凡的脑袋,又摸摸,看它依然懒漫地躺着,还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眸底的笑意愈大了。 “飞凡?” 飞凡没理她。 “飞凡,你喜欢捡球吗?” 还是没理她。 “等我买了,给你试试?” 沈书蕴自顾自地说着,似乎也并不在意德牧有没有回应它,还凑近了几分,看着它的脑袋若有所思,“把你卖了,你说是不是应该能值个好价钱?”毕竟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赚很多很多钱,把银行卡存满。 飞凡唰地一下睁开眼睛。 沈书蕴笑了,“我胡说的。” 聿叔:“……” … 晚上九点,纽约直飞厦城的航班抵达厦城国际机场。陆泊谦从商务通道出来,身后跟着莫宇,以及拖着行李箱的专职司机。 上了车后,他才能分出心去看手机。一小时前,聿叔给他发了消息。 是沈书蕴和德牧的合照。 还附带了一句话:少夫人和飞凡很融洽。 陆泊谦点开图片,里面的女孩曲腿坐在草坪上,身后是略显暗沉的天幕,身侧就趴着懒洋洋的德牧。她的长发被风吹散着,低眸,笑意满满地看着狗狗,指尖轻戳在它的鼻尖上。 陆泊谦放大图片看了看,最后长指轻按,点了保存。 虽然已经回国,但他也没给沈书蕴打电话或发消息说一声,也不让聿叔通知。怕大晚上让她知道自己回来,让她睡不了一个好觉。 他的打算是,今晚睡次卧。 恰巧公司临时有事需要他去处理,索性就去了公司。 直到凌晨一点,忙完国内堆积如山的事务,陆泊谦从聿叔的电话中知道沈书蕴已经睡下许久,正要回去,几条消息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蒋陈:我知道你回国了。你偷偷往家里藏女人的事我不计较,但这次好歹该赏我个面子,让我为你庆祝庆祝脱离单身行列不是? 蒋陈:天雍。还是原来的包厢。 商务车缓缓行驶着,深夜的厦城街道上仍有不停歇的各种车辆穿梭。霓虹灯耀人眼,红绿灯时不时变换着,高楼大厦上的灯牌亮眼而夺目。 “去天雍。”陆泊谦清瘦修长的指尖捏着眉心,忽落下一句。 莫宇:“好的。” 得益于时差还没倒回来,即使浑身再疲惫,陆泊谦也还没有睡意,看到“藏女人”三个字,知道蒋陈说的是沈书蕴,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 天雍是厦城低调又最奢靡的私人会所,入会属于邀约制。前身是民国时期一位书香世家出身的名人的故居,外观是保留着欧式建筑风格的公馆,时代气息浓厚。坐落于厦城内十分安静的一条道路上,这边历史文化遗址较为集中,来往车辆少之又少。 除去工作上推脱不掉的应酬,陆泊谦回国时间不长,加上本身也无意,所以一年也不会过来天雍几次。即使是工作之余,相较于在会所听人夸夸其谈,他也更有耐心在家里的书房处理公事。 包厢在二楼,名叫“天青”。 工艺精湛的真丝地毯铺了一路,装潢中西合璧,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金钱的味道,就连楼道墙面都在上方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金碧辉煌,挂着一幅幅顶级名画,令人赏心悦目。 刚在侍者的引路下踏进包厢,目光也还来不及往里落去,蒋陈在看到他的同时,已经起身,端着早就倒好的酒杯迎了过来。 “姓陆的,我可是为了你特意连一个女的都没安排过来。”他挤眉弄眼地示意他看周围空空如也的座位,把酒杯递了过去,“所以,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对不对?” 陆家甚严的家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束手束脚”,不仅规范继承人的言行举止,就连人际交往也有所限制。外界的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可太清楚陆家那劳什子的百条家规。 什么修身养性、欲不纵,志不满、君子有三戒等等……简直都是些扯淡的鬼话。然而更骇人听闻的是,二十多年来,陆泊谦还真做到了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被这人给无形地影响着,害得自己在他面前,很多时候都不自觉收敛。 比如今晚,那么奢华豪侈的包厢,连个过来点缀生香的女孩子都没安排。 虚度。 虚度极了。 陆泊谦不发一语,而是顺势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执着酒杯朝他示意,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明明是简单随意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慵懒而优雅雍容,一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蒋陈还算满意地笑了笑,也就不在乎这里多不多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了。接过他手里的空杯,放到一旁侯着的侍者的托盘上,“走,坐下聊。” “嗯。” 陆泊谦脱了西服外套搁在手臂上,跟着蒋陈坐到真皮沙发上的时候,有专门的侍者注意到,立马过来,替他把西服放好。 蒋陈又让人开了一瓶酒,亲自给两人的酒杯满上。 虽说是借着沈书蕴的名头才能把陆泊谦叫了过来,但在酒桌上,蒋陈聪明的几乎一字不提沈书蕴,只和他随便闲聊。 几杯酒下肚,陆泊谦挡住了蒋陈欲再给他斟酒的动作,嗓音低沉,“差不多行了。” 蒋陈看着他眉宇间隐约的疲态,蓦地笑了下,把酒瓶放回到原位,“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喝多了没法交代。” “有事找我?” “喝酒。” “嗯?” “喝酒不算事?” 陆泊谦目光探究,蒋陈耸了耸肩,脸上的笑有些吊儿郎当,跟个狐狸似的。表示自己确是如此,无所谓他怎么看。 陆泊谦没再问,只让他最后倒了杯酒,打算结束这个小聚。 状态不佳,难免易醉。 他觉着有了些醉意,又看已将近凌晨三点,将最后一杯酒尽数饮下,莫宇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也就离开了包厢。 到达金碧辉煌的大厅,陆泊谦时不时和身侧的莫宇聊着工作上的事。 忽然,一道又惊又喜的男声在前方响起—— “陆总?” 陆泊谦皱着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身形高大微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满脸惊喜,仿佛难以置信会在这儿遇到他。 但这近乎炉火纯青的演技,也不是没有露出破绽。 他的惊讶似乎只是为了惊讶而惊讶,没有突发性。 莫宇在一侧适时地提醒,“蒋老先生长女的上门女婿,李有。之前一直求您收购他们酒店,价钱不合,酒店前景也有待商榷,您拒绝了。” 倒没想到,凌晨还能在天雍碰上。实在是过于巧合。 李有兴奋地过来,“陆总,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碰到您。” 陆泊谦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深眸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沉默片刻,偏头看向莫宇,吩咐,“再让人做一份评估报告,挑个合适的人和李先生聊。” 李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有了一个机会,虽然不一定真能成功,起码进了门槛。然而他还来不及感谢,陆泊谦礼貌性地示意了下,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绕过他,大步往外走。 李有愣住,下意识想追上。 莫宇拦住了他,“李副总,我会安排人和您聊有关收购的相关事宜。您可以回去准备,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就看您能不能打动我们的人了。” 20. 完整朝夕 【Chapter 20】 - 月朗星稀,西府周边的法国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商务车碾压过干枯落叶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夏季的深夜里增添了几分妙趣。 下车后,陆泊谦径直前往客厅,随手将手里的西服递给了莫宇,不等匆匆赶来的聿叔说句话,修长指尖捏着酸乏的眉心,迈步上了楼。 见状,聿叔刚到喉间的话只好收了回去。整天奔波,确实累得够呛。 莫宇看聿叔欲言又止,问:“您想说什么?” “无事。” “聿叔,您老不正经。” “怎么说?” 莫宇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小别胜新婚,陆总又血气方刚的年纪,少夫人能理解,您不用担心。” 聿叔:“……” 聿叔也觉得自己过虑了,陆泊谦鲜少喝醉,虽然今晚看起来状态不佳,但刚才还打了电话过来问,应该是还记得自己卧室里多了位新婚妻子。 但这次,聿叔的担忧显然是对的。 出国两周,主卧的喜庆布置早就撤了,又回到了陆泊谦原本极简的冷色调风格,不过又有所不同。 原本冷淡的气息隐隐多了几缕清香,外室的沙发上多了几个漂亮的抱枕,茶几上也多了插着香槟的细颈花瓶点缀。 室内光线昏暗,但陆泊谦此时微醺又处于疲劳的状态,其实也没空去注意这些小变化,看到内室亮着落地灯,刚要摁开大灯的动作顿住,随手扯了扯领口,又摘掉腕表,边解着袖扣边往里走。 极度疲惫下饮酒,即使没喝几杯也有了隐约的醉意,头疼欲裂。 走至床旁,陆泊谦关了落地灯,顺势躺下。 然而刚要躺下,他就发现不对了。 旁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女人淡淡的冷香。气息过于熟悉,令男人高大的身躯蓦地僵住。 借着窗帘的隐约透光,他半撑起身子,模糊的视线中大致描绘出了床上女人的脸部轮廓。 女孩侧身趟着,刚好面朝他这一边,真丝被褥只盖到腰侧,宽松的排扣睡衣解开着几颗,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碎发遮了脸,呼吸平缓。 她睡得很熟。 睡姿也很规矩,侧身躺着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胸前,刚好稍微遮住了因为敞开的领口而泄露的白皙皮肤,半遮半掩。 他在昏暗的视线中看了片刻,黑眸深不见底,替她拉了拉被子,这才打算去次卧洗个澡换身睡衣。 多少受酒精影响,一时之间竟让他忘了,沈书蕴躺在他床上。 然而刚有所动作,本就只离他有一尺距离的女孩手稍微往前一伸,刚好压在了他撑在床褥上的手背。 不同于他的冰凉温度,带着热度,陆泊谦目光微顿,眼底的眸色如同夜色一般浓稠。 当初在国外公寓的事谁也不曾忘怀,甚至历历在目,偶尔也会穿破梦境展露在某个深夜。 沈书蕴实在是太困了。 白天要做的事情一大堆,临了晚上又总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今晚她也是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睡着,这时候自然睡得很熟。 其实也不是没有听到男人弄出的动静,但实在太困了,以至于让她恍若在梦里。隐约间又听到过于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她也模糊地应了声“嗯”。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是被人给轻轻握住了,带着微凉的温度,逐渐带上了热度,也让迷迷糊糊的沈书蕴忽地清醒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息,黑暗中,沈书蕴心跳陡然加速,几乎是用一秒的时间就将男人的身份认了出来。 哥? 他回来了? 这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醒的……沈书蕴绷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察觉到身侧的男人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 虽然她极力克制,也还是让男人察觉到了异样。 他动作微顿,大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来得及收回去,抬眸,低哑的嗓音带了歉意,“吵醒你了?” 沈书蕴再也无法伪装,纠结着睁开眼,嗓音轻飘飘的,带着刚醒的模糊,有些窘迫,“我也是刚醒……” 说话的同时,她撑着身子起来。 然而刚起一点儿,就被男人的手臂轻松压了回去。 重新靠回到柔软的枕头上,陆泊谦因为将她压回床上的动作,高大的身躯也微微俯就,来自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随着空气倏然窜入了她鼻息。 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彼此之间的呼吸近乎交缠在一起,沈书蕴睁大双眼的同时,心跳也近乎挤到了嗓子眼,呼吸微窒。 “我睡次卧。”他收回手,哑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起身。 胸前的压力骤然消失,沈书蕴在昏暗的视线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几秒后,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她知道他出去了,心跳却久久也没有恢复。 鼻尖隐约还有他的气息,沈书蕴深深地闭了闭眼,重重吸气,才翻了个身,怀里抱着柔软的被子,手指攥紧,又攥紧。 关于同床共枕这个夫妻间无法逃避的问题,沈书蕴其实早就想过了,还不止一两次。 可真的面临,好像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不得不承认,六年前在他公寓里发生的事,还是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在那个又深又重的夜晚里,在清冷与酒精气息的交织下,如同一面纱网,朝她扑面而来,将她紧紧桎梏在柔软的床褥上,随即而来的滚烫的温度,烧得她浑身都疼。 彻骨的疼。 害怕的情绪大过了紧张。 掩盖了羞涩。 … 第二天,沈书蕴很早就醒了。 陆泊谦昨晚回来的时候本就是三四点,等她终于平复心跳,再度睡下的时候天也差不多快亮了,算起来之后她完全是还没睡够一小时又醒了。 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男士腕表,她坐在床上呆滞了大概有一分钟,然后彻底清醒。 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像是要让她重新经历一遍。沈书蕴立马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下意识想往外走。 又有所顾虑,停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进衣帽间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出来,又扎起头发去洗漱,最后坐在梳妆台前简单的做了下护肤,这才拉开卧室的门出去。 这时候早上七点,聿叔在客厅见到沈书蕴,微微一笑,“少夫人,醒了。” 沈书蕴点点头,问:“哥呢?” 聿叔看向楼上次卧,“等倒完时差,您就能见到先生了。当然,”他语带笑意,“现在也可以见,您直接去楼上右拐第一间便是。” 沈书蕴面上微热,“我去看看飞凡。” 聿叔:“好的。” “对了,聿叔。”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哥昨晚好像喝多了,等下醒来应该会有点难受。” 聿叔应道:“我会准备清淡早餐。” 顿了顿,她深吸气,“还是不用了聿叔,我去准备。” 新婚小夫妻之间互相关心,也有助于增进感情,聿叔当然没有意见,反而乐见其成,“佣人们都在,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现在时间还早,沈书蕴没急着去厨房,而是先去后院看了眼狗狗。 这时候飞凡早就醒了,只是不想搭理人,被佣人领着转了一圈解决了大小便,此时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莫名有种天塌下来也生死不顾的佛系感。 沈书蕴对它的冷淡似乎也已经见怪不怪,蹲下身摸了摸它脑袋,“你怎么这么适应呢,明明来的比我还晚。” 见它没有一丝不适,悠闲自在得很,沈书蕴待了一两分钟便去了厨房,弄了点清淡养胃的早餐。 居家以不宴起为本,沈书蕴知道陆泊谦即使身体不适,也不会任由自己长时间贪恋在床。眼看快七点半,所以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把早餐弄好了。 佣人们随即把早餐放到餐厅,很简单的几样。主要还是有碗清淡养胃的小粥,以免他现在的胃负担过重,沈书蕴都是以以易消化养胃的五谷蔬菜为主。 聿叔见她备好早餐,于是问:“先生已经起了,我去喊他用餐?” 沈书蕴不是没看出聿叔眼里的期许,犹豫片刻,于是说:“我去吧。” 聿叔微笑,“好的。” 陆泊谦确实已经起了,沈书蕴上楼的时候,见到次卧微敞着门。 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里面的人没应,她只好推开门,走了进去。 “哥?”沈书蕴目光小心翼翼,边走边问,“你在吗?” 次卧比主卧小了很多,但也五脏俱全,装修风格是偏欧式的冷淡风。沈书蕴环视一周,在沙发处见到了男人端坐的身影,穿着藏蓝色质地考究的休闲衬衫,深沉又雍容的尊贵。 他略微低着头,似乎是很疲惫,一只手抵着太阳穴在揉。听到动静,偏头朝她看了过来,另一只手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 沈书蕴朝他挪动了几步,最后在他面前的茶几旁站定,不太确定地问:“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宿醉后遗症而已。”陆泊谦一笔带过,“有事找我?” 沈书蕴:“可以用早餐了。” 陆泊谦嗯了一声,又低头揉着太阳穴,“我马上下来。” 他状态很不对。 至少和平常比起来是有点力不从心,语气腔调也隐约带了鼻音。 这个念头一起,沈书蕴的目光就更细心了,果然注意到了他微泛红的耳尖,以及他面颊上泛着不太正常的轻微酡红。 关心则乱,沈书蕴来不及多想,手已经下意识往他抵在太阳穴上的大手覆了上去,探他手背温度。 好烫! 这是沈书蕴的第一反应,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在她的手覆上来的刹那,有什么样的变化,又去探他的额头。 更烫了。 沈书蕴眼里露出担忧,声音紧张,“哥,你发烧了?” 陆泊谦看着她,“嗯,烧了。” 21. 完整朝夕 【Chapter 21】 - 印象里,除去在国外念书和历练的那几年,陆泊谦很少会生病。 沈书蕴自然担心,细长的眉紧蹙着,声音里也是毫不掩饰的忧虑,“我去找聿叔要个体温计。” 话落,她急着就要出去。 手腕蓦地一紧,人就被沙发上的男人扣了回来。 被迫转回身,再度对上他漆黑的瞳仁,沈书蕴茫然,“怎么了?” 女孩子的手对比起他滚烫的温度,有些凉,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舒服的异常。陆泊谦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变,握着她的手覆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感受到了吗?” 沈书蕴心头一颤,这样的举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试图把手收回来,“还是体温计会更好……” “39.2。” 沈书微愣,“你量了吗?”刚问出口,又反应过来什么,眼里的担忧更深了。这下,不用陆泊谦把控,她自己没忍住又好好探了探他额头,“都烧到39.2了。不行的,哥,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挂个水。” “一直是这个温度,不影响。” “怎么不影响?”沈书蕴又急又气,“会把人烧坏的。” 陆泊谦哑然失笑,薄唇干涩泛白,“哥不是还好好的?” “我去找聿叔。” 沈书蕴急匆匆出去,陆泊谦在房间都听到了她噔噔跑下楼的声音。 大概几分钟,她去而复返。 手上端着一碗粥,径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聿叔去拿体温计和药了,很快上来。”她解释,“哥你先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 陆泊谦眉头拧了拧,闻着清淡的粥香,身体下意识排斥进食。 沈书蕴看出来了,伸手将汤匙朝他递过去,“多少吃点儿。” 陆泊谦接过汤匙。 沈书蕴又把粥递过去。 这次他没有立马接过来,对上女孩为自己泛着担忧的眼眸,忽地开腔轻问:“这么关心我?” 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男人的声音带有几分沙哑。 沈书蕴抿唇,“你是我哥,我当然关心。”这句话落下,她就注意到男人顷刻晦涩下来的瞳仁。 她心头微振。 是不是……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的意思是说……”她试图补充些什么,来弥补自己冒失的话。 陆泊谦接过她手里的粥,连同汤匙一并放回到桌上。沈书蕴微愣,后面的话急急转了个弯,“你不吃吗?”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忽然伸手,再次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稍稍使力,就把人拉近身侧,牢牢扣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坐到他腿上,沈书蕴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后背也密不透风地贴上了男人宽阔的胸膛,热度隔着衣料传递过来,她瞳眸倏地扩大。 男人内敛深沉的气息近乎将她淹没,温热滚烫的呼吸不经意间拂过她耳尖,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起身远离,扣在她腰上的大手却纹丝不动,甚至紧了几分,顿时让她手足无措了,整张脸都快烧了起来。 “哥?”她心慌意乱地抬眸,只能看到他倨傲分明的下颌线。 陆泊谦闭了闭眼,从身后紧紧拥着她,俊脸贴着女孩柔软的长发,轻松镇压住了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 沈书蕴很瘦,骨架又小,即使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女生中也不算矮,在他怀里却瘦小的可怜,几乎完全被他的身影给笼罩住。 “书蕴,”他嗓音沙哑透了,每说只字,灼热的呼吸也喷薄而下,“我不是早说过了。” “什、什么。” “我不是你哥。” “我……” 他深深吸气,似乎在强克制着什么,扣着她的双手微微用力,“我等你适应,你至少也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不对么。” 男人身上的体温太高了,烫得似是能煨伤了人,令她浑身都竖起了一层汗毛,手心发汗。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题问下去,“什么诚意?” “比如……” 他缓慢道,“喊我名字。” “陆泊谦。” 沈书蕴几乎是在他提出要求的那一刻,便立马喊他的名字。 干脆利落。 透着难掩的心慌。 并不是陆泊谦三个字于她而言有多容易喊出口,而是她自己其实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个令人心慌意乱地亲密接触,喊完才意识到什么,面颊不由更热了,但还是不忘推了推他的手臂,“我喊了。” 以前和邵杭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里,简单的拥抱自然有,但像现在这样,完全被男人抱坐在腿上的经历从未有过。 她不习惯。 也很让她心慌。 男人温热的呼吸时不时落在她发间,难以忽视,沈书蕴见他还不松手,心如擂鼓,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陆泊谦……”她又连名带姓地喊了他一声,紧跟着立即表明态度,“这次是我不对,你先松手,以后我会注意的。” 都结婚了,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是她不对。但她就是习惯性把他当作哥哥,其实也有拿他当丈夫来看待的。 虽然,虽然成分不多。 陆泊谦注意到她通红的耳朵,以及从耳际便一路泛红下去的脖颈,刚要松手,门口忽地传来动静。 沈书蕴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就见刚踏进卧室门槛的聿叔低头作势往后退,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沈书蕴小脸蓦地爆红,在陆泊谦松手的刹那,猛地站起身喊住聿叔,“聿叔,是药带上来了吗?” 聿叔面色一如往常,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就势站在原地,问了一句,“带了,现在要吗?” 沈书蕴故作镇定,“嗯,要。” 聿叔看了眼沙发处,清隽尊贵的男人正拿过粥,用汤匙尝了口。 虽然在病中,举手投足仍然优雅得体。 聿叔手里拿着的两盒药,以及电子体温计,迈步走了进来。 沈书蕴悄悄松了口气。 好在是被聿叔看见,不是其他人。聿叔本就人沉稳又老练,见多识广,对于这种场面只会装作没看见。 陆泊谦舀了两勺粥,虽然吃起来过分清淡,没什么味道,但他深眸变了变,看向身侧的女孩,“你做的?” 沈书蕴错愕。 这都能尝出来? 聿叔娴熟地给陆泊谦量着体温,笑了笑,顺势应道:“少夫人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特意去厨房准备的。” 陆泊谦薄唇微勾,原本觉着寡淡无味的粥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沈书蕴耳尖微热,这种被人当众说出是她亲自给陆泊谦做早餐的感觉,除了不好意思,还莫名有点怪怪的。 大概几分钟,聿叔蹙眉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39.5℃。” 沈书蕴紧张出声,“又高了?” 陆泊谦却看着她,表情轻松,“嗯,高了点。” 沈书蕴突然就被他这幅不甚在意的样子气到了,紧紧咬牙。一次还好,可从刚才到现在,他都对自己的病情漠不关心,好像生病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聿叔说:“我的建议是让医生看看。当然,你要是打算吃药,也不是不可以。” 陆泊谦不假思索,“药给我。” 聿叔似是早知道他的选择,收起体温计,把手里的两盒药递过去。 下一刻,药却被沈书蕴给截走了。 聿叔没多想,还以为沈书蕴是要亲自给陆泊谦取出药粒,却见她小脸板着,咬牙开腔,“聿叔,我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您也要纵着他吗?” 聿叔被说的老脸怔住。 陆泊谦眸色微敛,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粥。 沈书蕴深深吸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又朝聿叔颔首,“对不起聿叔,我口无遮拦了。您待在我哥身边这么多年,做什么都是有考量的,我不该这么和您说话。” 聿叔忙道:“是我思虑不周。” 沈书蕴抿着唇,也没再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表示他并没有。随后将手里的两盒药放到茶几上,全程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房间。 卧室里就剩下两个大男人。 陆泊谦视线从门口移到茶几上的那两盒药,片刻后,深邃的瞳仁又落向杵在他面前的聿叔身上。 “她生气了?” “是的。” “为什么?” “先生认为呢?” 陆泊谦无声扬了下唇,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是我的不对。” … 清晨的草场,远远看去似是蒙了一层乳白色的雾气,给生机盎然的青翠小草罩了层神秘的外衣。 沈书蕴曲腿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工作稿纸和铅笔,涂涂画画。德牧依然慵慵懒懒地趴在一侧,时不时会因为她在纸上弄出的动静瞅她一眼。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沈书蕴过了好久才注意到,是季明雾给她发的微信消息,主要是问她有关微弗新星计划的事,确定她有没有准备好了,参赛了没。 沈书蕴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聊天框敲下回复:我今晚做最后的调整,明早发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再发到微弗的邮箱参赛。 季明雾回复很快:好。 沈书蕴:你和希桐呢? 季明雾:我也明天,希桐已经发了。 沈书蕴:嗯好。 沈书蕴收起手机,打算继续画分镜图,又一条消息进来。 季明雾:对了,书蕴。 季明雾:昨天下午你走后,邵杭来工作室找你。 沈书蕴惊讶:什么? 季明雾:他问了我一些有关你和陆先生的事,我给挡回去了。但是他说你不住在毓林了,是真的吗? 季明雾现在很担忧,生怕沈书蕴已经缺钱到把房子都卖了,却瞒着大家什么都不肯说,自己硬抗。 都到这个时候了,沈书蕴知道这件事再瞒下去也没什么用,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指腹不自觉地抠着手机后壳,纠结着回了句:我搬到西府了。 这次过了半分钟,季明雾才回:西府?陆先生吗。 沈书蕴大概能想象到自己后面的话说出来,对季明雾来说会有多震惊,但她还是用了最为简单直白的词汇。 沈书蕴眼一闭,心一横,把已经在输入框里打好的“明雾,我结婚了”几个字,迅速点击发送。 22. 完整朝夕 【Chapter 22】 - 搬去西府。 又说自己结婚了,这结婚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季明雾握着手机的手蓦地僵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聊天屏,半晌没回过神。 认识沈书蕴六七年了,目睹过她拒绝不少本校和外校的优秀男孩子的告白,自然清楚她对男女关系上有多淡薄。 就连邵杭也是明里暗里追求了几年,被拒绝了无数次越挫越勇下,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和人在一起,又很快无疾而终。 多年来除了同学,沈书蕴连个男性朋友都没有,占据她生活的好似就只有那位出国留学的神秘哥哥。 季明雾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沈书蕴和陆家的关系,知道这位哥哥就是陆氏的继承人。 现在,她竟然和自己的哥哥结婚了? 沈书蕴嫁给了陆泊谦? 这于季明雾来说,不仅难以置信,更天方夜谭。 生怕自己会错意,季明雾反复确认:你说什么?你结婚了?和谁结婚? 沈书蕴:陆泊谦。 季明雾仍旧不信:你生病了? 沈书蕴扶额。 她是那种,生病糊涂了就会随便把结婚挂在嘴边的人吗。 沈书蕴: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回工作室和你解释。 季明雾直接一通语音电话过来,沈书蕴刚要接,忽地察觉身后的异样,回头,视野里是男人笔直的双腿,包裹着深色的休闲长裤。 不用抬头看,沈书蕴也知道来人是谁。 许是未接听时间过长,语音通话自动取消了。沈书蕴垂眸,发了条消息给季明雾便收起手机,旁若无人般继续画起了草图。 这是个写真的预约单,沈书蕴在按照顾客的要求,设计一些到时候拍摄的简单造型。 她就这样涂涂画画,男人也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侧。 微风时不时吹拂,夏天虽然不至于冷,但在清晨依然有些凉。 还是顾及着陆泊谦发烧,沈书蕴最先败下阵,抬头,“哥,你有事吗?” 这一抬头,才发现他外穿了一件大衣,倒是终于怜惜了自己一会儿。 高烧,本就易冷。 沈书蕴不自觉松了口气,但小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表情。 陆泊谦没急着回答,而是在她身侧单膝蹲下身,视线基本与她持平,望着女孩还没完全消气儿的小脸,不紧不慢地开腔,“我让聿叔去请了医生上门,今天也不打算去公司。这样,是不是能让咱们陆太太略微满意?” 沈书蕴抿唇,“身体是自己的,只要哥觉得没问题,我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飞凡还喜欢?” “飞凡能讨所有人喜欢。” “书蕴,”陆泊谦没忍住笑了,略泛白的俊脸洋溢上了几分暖意,“你这是要和哥哥置气?” 沈书蕴反驳,“没有。” 陆泊谦微扬唇,“嗯,没有。” 沈书蕴有些莫名的恼,更多的是被看破心思的羞恼。她稳了稳情绪,不想表现出来,更不想再看他,垂眸继续画图。 “sorry。” 男人忽地道歉。 沈书蕴愣住。 连男人适时覆上她握着笔的手背的行为也没注意。 没察觉到她的抗拒,陆泊谦才顺势握紧女孩的手,滚烫的温度很快将她微凉的手捂热,“是我不对。” 沈书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一个病患,被人照顾都来不及,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还在生气?” 这次,沈书蕴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再无法否认心中有气。 自从沈薏确诊后,沈书蕴就对生病之类的事格外敏感,更见不得身边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会儿事。 陆泊谦微哑的嗓音,依然温和,“我习惯了用药,即使要改变,陆太太也总该给你的先生,一个循序渐进的、改变的过程不是么。” 沈书蕴低垂下眉眼,点头。 “嗯。” 女孩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轻轻滑落。垂着脑袋,拿着笔的手还不推不拒的任由他握在手心里,无端的让陆泊谦想起领证那天,她下意识抗拒他的触碰。 “不生气了?” “医生什么时候到?” 沈书蕴抬头,和他同时开口。 陆泊谦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没有移开,沈书蕴不是不知道,可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莫名有种无所遁地的感觉。 她喉咙微涩,不知道是等他回答,还是自己先回答他的话。 最终,还是她先受不住了这样的对视,“我知道你工作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顾及自己的身体,更没有时间去医院耗着,但……” 其实她是想说,如果他没办法在工作和健康两顾,那就让聿叔或者是莫宇多关注,多少可以提醒他。 但最重要的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男人猝然拥进了怀里。 沈书蕴的话被迫中断,小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中。一时间,她惊愕又茫然,忘了该有的反应。回过神之后心慌意乱地伸手就要推开他,就听他低低地道着歉,“sorry,”他声音透着病态的沙哑,又十分温柔,“是不是吓到你了,嗯?” 男人的道歉诚恳且真挚,温柔到隐约带了几分轻哄的味道。 沈书蕴鼻头蓦地一酸,嗓音因为在他怀中的缘故,又闷又委屈,“没有。” 有时候女孩子下意识喜欢说反话,以此来保护自己。陆泊谦已经摸透了她的这一性子,大手轻轻抚了抚她头发,哑声道:“嗯,没有。” 沈书蕴终于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衬衫,又逐渐蔓延到他的胸口上,温温热热。 当时最无助的时候,还是求他帮忙的那天,她都没在他面前哭过,却在这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太难受了。 母亲的病无力回天,每过一天,她就心慌一天,分分秒秒都得承受着即将失去母亲的事实。 知道陆泊谦生病,她也害怕。 特别害怕。 害怕他也要离开自己。 人总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到那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当初……当初她要是多关注母亲的身体状态,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晚期了。 眼泪越掉越凶,把男人襟口沾湿的一塌糊涂。沈书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小脸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于是自暴自弃地想着,那就放纵一次,在他怀里哭个够好了。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积攒许久的情绪一旦放纵,如同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还是陆泊谦蹙着眉头,大手握住她肩头稍微退开几分,低头,指腹划过她沾着泪水的面颊,“舒服点了么?” 视线下,女孩子被泪水沾湿的卷翘睫毛莹莹发亮。她忍了忍情绪,才敢抬起头,嗓音里还带着哭后的沙哑,“医生是不是要到了?” 陆泊谦指腹轻抚着她小脸,哑然失笑。“现在更需要的怕是相声小品。” 听出他言外之意,沈书蕴耳根一热,自己伸手胡乱拭去泪痕,“医生快到了,我们还是回屋里等。” 说着就要站起身,陆泊谦顺势将她拉了起来,又顺手将她掉落在地上的草图和笔捡起。 “走。”陆泊谦示意她前。 沈书蕴却看向另一侧,“那飞凡……” 陆泊谦看了眼一动不动,只知道睡觉的大德牧,淡淡开腔,“飞凡吃了睡,睡了吃,没人陪照样能过完剩下的几十年,不用人操心。” 沈书蕴:“……” 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两人把德牧交给佣人,返回次卧。 家庭医生很快过来,给陆泊谦抽了两管血化验,确定为病毒性感染从而引起的发烧。 病并不严重,麻烦的是高烧。 39.5℃,不说能够有多提起重视,对于发烧本身的人来说也是十分折磨。 医生给陆泊谦挂了水,又开了药。沈书蕴索性就把工作挪到了他旁边的茶几上,方便照看他。 陆泊谦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输完了两瓶液。 等医生拔针,沈书蕴下意识伸手,连忙替他按住手背上的针口,紧紧握着男人的大手,防止血液渗出。 医生收好东西准备离开。聿叔看了眼沙发处相处越来越亲昵的两人,微笑着送医生出门,和医生边走边说着话,到门口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沈书蕴按着他手背的力道轻了下来,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有没有……” 对上男人专注且深的目光,原本想问他“有没有舒服点儿”的话戛然而止。她莫名喉咙一干,下意识想收手,却被男人的另一只手按住。 他问:“要不要再试试温度?” 沈书蕴手指蜷起,“医生,医生已经量了。” “多少。” “三十八度六。” 他隐约笑了下,“难怪还有点儿难受。” 听他说难受,沈书蕴一下就紧张了,“是头疼吗?还是哪里难受?” 陆泊谦瞳眸的颜色很深,映出面前女孩干净白皙的一张小脸,因为对他的担忧,漂亮的一双眸难得敢一眨不眨的同他对视。 对视几秒,周围安静无声,沈书蕴终于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异常氛围。在男人缓缓朝她靠近的时候,心脏莫名一紧,呼吸也不由一窒,却紧攥着手,身子僵在原处没有动作。 他的呼吸还很烫,不经意间吹拂过她额头,像是要烧进她心里去。 沈书蕴无意识往后缩,刚有动作,他温热而烫的大手反握紧了她的手,低头,俯首凑近。 沈书蕴呼吸都停了,面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脸,眼神里是令她捉摸不透的情绪,像是一根绳,紧紧将她攥住,动弹不得。 只要他想,这时候好像什么都可以。 他淡薄的唇却在离她唇瓣一指的距离停住,深邃的瞳眸落向她白净的小脸上,女孩很紧张,纤长睫毛忍不住轻微颤抖,却并没有抗拒。 他薄唇微扬,大手一伸,将近在咫尺的女孩扣进怀里,唇覆在了她发顶上。 23. 完整朝夕 【Chapter 23】 - 他的怀抱来得毫无预兆,沈书蕴先是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周身已经被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所淹没。 “哥?”沈书蕴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感觉下一秒就会从胸口蹦出来,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薄唇贴着女孩柔软的头发,闭了闭眼,“有点冷。” 沈书蕴错愕,撑在他胸口处的手顿住,本要推开他的念头也莫名就消散了,从他怀中纠结着仰起头,“我……那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视野里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干净清爽,轮廓线分明。令她心头泛起一股微妙又久违的情绪,细细麻麻的,一缕缕缠绕在她心上。 “不用了。”他松开手,低头凝着她略显呆滞的小脸,“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沈书蕴点头。 因为明天要把参赛作品发到微弗的邮箱,所以今晚她必须检查好,做最后的调整,确保没有不该出现的低级问题存在。 陆泊谦抬手,看了眼手背处的输液贴,上面隐有嫣红的颜色渗出,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书蕴心头一紧,“是疼吗?” 陆泊谦看她为自己紧张成这样,眸底隐隐有笑意闪过,“在你眼里,哥有那么脆弱,嗯?” 沈书蕴面颊微热,站起身,道:“那哥你好好休息,聿叔比我更明白应该怎么照顾你,我就……先出去了。” 陆泊谦嗯了一声。 沈书蕴走出次卧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略微一顿。 好像,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沈书蕴回头,此时陆泊谦整个身子都往后靠了过去,闭着双眼,贴着输液贴的大手抵在眉间,雍容而衿贵,周身隐隐有几分疲惫的气息萦绕。 沉默片刻,沈书蕴发现自己暂时还没有主动开口让他回主卧的勇气,于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带上门离开。 … 微弗新星计划的报名方式有线上发布和邮箱两种,沈书蕴除了微信,没有其他私人社交账号,索性就直接发送到微弗的邮箱。 把照片发去微弗之前,沈书蕴先给季明雾发了看看。 季明雾作为摄影系每学期的专业成绩都能稳在前三的优秀毕业生,是沈书蕴很好的“老师”,很多时候都要向她请教。 新星计划的报名完成,季明雾立马打了视频通话过去。这次沈书蕴再没有理由拒接,抱着枕头靠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点了接听。 视频接通,屏幕上立即出现季明雾漂亮的脸,刚洗过澡,她用浴帽包着头发,面颊微红,皱着眉头,眼底的情绪隐约有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现在不忙了吗?”她问。 沈书蕴默默把季明雾那边换成了小屏,这样就不用太过直面她的眼神,干巴巴笑了笑,“明雾,你这样怪吓人的。” 季明雾:“你不觉得你更吓人吗?沈书蕴。” “……” 更吓人的沈书蕴无话可驳。 季明雾一直觉得自己和沈书蕴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对爱情不抱过高期望,同样对家庭无可奈何,也同样待人接物尽量温和耐心,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有着一颗比自己还要胆大妄为的心。 “为什么?”季明雾从早上知道这件事后就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是哪里的细节被她遗漏了,有一天竟要这么震惊地面对沈书蕴嫁给陆泊谦的事实,且之前一无所知。 为什么?沈书蕴迅速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可纠结来纠结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用各取所需这样的措辞来形容她和陆泊谦的婚姻。 这样一说,不是让季明雾更担忧。 过了好半晌,她说:“以前我那么希望留在陆家,现在我能以另一种身份得偿所愿,你不为我开心吗。” 季明雾问:“那你呢?你开心吗?” 沈书蕴笑笑,“当然。” “他呢?” “或许吧。” “我不明白。”季明雾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眼里除了担忧,更多的还是困惑和难以理解,“他是你哥,你怎么突然就和他……” “我很早就喜欢他了。” 季明雾怔住。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沈书蕴连手都在颤抖,心跳像是停滞。 见那端的人震撼到已经说不出话,她垂下眼眸,不紧不慢地说:“我从小就知道他不是我哥哥。他优秀,强大,且成熟,待我体贴入微,那时候的我会为他动心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所以……” “所以,”沈书蕴抬头,笑了笑,“在他向我抛出结婚的橄榄枝时,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季明雾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比起沈书蕴嫁给陆泊谦带给她的震撼,沈书蕴对他芳心暗许的隐秘,更让她震惊到无以加复。 季明雾心情复杂,“那他,他只把你当妹妹吗?” 听她这么问,沈书蕴心底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应该是信了吧? 比起让季明雾知道她和陆泊谦结婚完全是为了陆妈妈,为了沈氏,这样说,才能一绝永患。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这个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都已经结婚了,他希望我不要再把他当哥哥,所以才让我快刀斩乱麻,搬到西府。” 季明明:“真的?” 沈书蕴:“我那么委屈自己做什么?” 季明雾想了想,“也是。” 沈书蕴瞥了眼她的眼神,“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希桐也不知道?” 这个…… 沈书蕴头疼。 季明雾怕提起单恋的话题影响了沈书蕴的心情,于是笑着转移话题,“希桐现在正和一位大名人打得火热,哪里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沈书蕴茫然,“啊?” 季明雾忍俊不禁:“下次你见到她,别被她春心荡漾的样子吓到。” 沈书蕴莞尔。 见沈书蕴状态似乎不错,季明雾忽然有些好奇了,好好的兄妹忽然结婚成了夫妻能是什么样儿的,于是原本内敛的她也忍不住打趣儿,“书蕴,你俩……住同一个房间么?” 沈书蕴被问的措手不及,面颊一烫,“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明雾:“分房睡?” 沈书蕴哑然。 昨晚是。今晚的话,她也不太确定。 看他白天在次卧的态度,好像是有继续在那儿将就的意思,可她其实也不是很能琢磨明白这个人,所以不敢断定。 季明雾不逗她了,笑着道:“好了,我先挂了。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沈书蕴笑笑,“嗯。” 挂了视频电话,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手机,走出卧室。 忙了一整天,她知道陆泊谦在下午的时候就去了书房开视频会议,见他状态有所好转,她也没有去打扰。 他已经让步太多了。 沈书蕴不想总用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去束缚他什么。 这时候刚过晚上十点,沈书蕴不确定陆泊谦有没有休息了,应该说是怕他还不休息,于是往睡衣外面套了件中长款的针织开衫,一路来到书房门口,见到了虚掩的书房门内透出的灯光。 还在书房? 沈书蕴本想推开门进去,犹豫了几秒,又转过身,迎面碰上了刚端着一杯冒有热气温开水的聿叔走过来。 聿叔率先笑着同她打招呼,“晚上好,少夫人。” 沈书蕴点头,视线落向他手里的杯盏,把自己从几周前就开始怀疑的、有关陆泊谦的喜好问了出来,“哥是不是……不太中意咖啡和茶水?” 好几次,他都只喝水。 可在她印象里,以前在帕罗奥多的时候,虽然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也经常见哥哥不是喝茶就是喝咖啡。 工作上也是。 聿叔淡淡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在生意场上,有时候,没有特别的喜好,比有令人愉悦的喜好要更方便的多。” 沈书蕴一开始没听明白,直到聿叔又补充道:“先生的喜好,夫人和老陆总也不甚清楚,先生看来很信任您。” 沈书蕴抿唇,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一时间五味杂陈。 虽然她不太了解生意场上的事,但在人际交往中,一个人要是想拉近同某个人的距离,首想之一的方式便是投其所好。 哥哥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宁愿在外人面前没有喜好。 “少夫人,您是要进去么?”聿叔轻笑着问,还作势把手上的玻璃杯递过去,“您要进去的话再好不过,相信先生也会很高心有您的关心。” 沈书蕴连忙拒绝,“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现在……” “那就劳烦少夫人了。” 沈书蕴张张口,莫名其妙的手里就多了一杯热开水,完全没了拒绝的余地。 聿叔仍旧站在原地,面上是温和儒雅的笑,等着她进去。 沈书蕴还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重新面向这庄重严肃的书房。 … 陆泊谦身体素质还算过硬,常年来也有每天健身的习惯,虽然这几天稍微有些荒废了,一次高烧还是能应对得过去,挂了水之后,没几小时身体就舒服多了。 答应了沈书蕴不去公司,陆泊谦尽量把工作都安排到了书房。 会议结束,他低头处理着文件。 忽地,书房门被敲了两下。 他没抬头,“进。” 随着他一声准许,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陆泊谦听出这是并不属于男人的脚步声,而在他的西府,到了晚上如果不是特殊必要的情况,是没有女佣会上二楼。因为有了女主人,才稍微放宽,但也绝无可能进他的书房。 所以来人只可能是…… 陆泊谦半眯起黑眸,抬头。 女孩清瘦的身形盈盈立在离他几步之外,手上端着冒有氤氲热气的玻璃水杯,对他窘迫地笑着。 “打扰到你了吗?”沈书蕴是被赶鸭子上架,但也是真的关心他。端着水杯朝他走了过去。 陆泊谦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等她把水杯放至桌上,他才忽地握住了她即将要收回的手,“怎么还不睡?” 沈书蕴心尖微颤,暗暗想把手从他掌心里解救出来,反被他握紧。 他笑,“嗯?” 沈书蕴放弃挣扎,硬着头皮回:“哥你不是也没睡吗?” “睡哪?”他问。 24. 完整朝夕 【Chapter 24】 - 睡哪? 沈书蕴被他问的脸热,连忙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 这次他有意放她,所以她没用多少力。 自从领证后,沈书蕴发现,哥哥似乎是越来越喜欢逗她了。 以前两人之间毕竟还隔着层兄妹关系,相处起来都会彼此默契的有股分寸感,谁也不会随意跨越这层束缚,更遑论现在这样亲昵接触。 “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沈书蕴回答不了他睡哪儿的问题,干脆转移话题。 他道,“要再量量么?” “……”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沈书蕴咬唇,莫名有些羞恼了,“我让聿叔进来,一定能给哥好好量量体温,没有半点误差。” 他眼底笑意明显,修长指尖微曲,轻叩了两下桌面,示意她走近,“来,哥再送你一样东西。” 女孩显然开始戒备了,“什么?” 陆泊谦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温雅而衿贵,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害怕?” 这算激将法吧? 沈书蕴心中门儿清,仍然走近了两步,只不过是在两人的安全距离内停下了,“什么礼物?” 陆泊谦被她逗的轻笑了声。 沈书蕴耳根热了热,但也不肯再退步,就站在原地。 陆泊谦也不为难她,看向电脑另一侧,伸手拿了个首饰盒出来,印着品牌logo,简约优雅。一眼看去内敛低调,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它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特别之处,单色系也难掩它的高级典雅。 陆泊谦把盒子放在桌面,打开,展露出里面一条熠熠生辉的精致素链。手指捏着盒子两侧,将之转了个方向面朝她。 沈书蕴看出项链的品牌,心下不免诧异,“哥怎么知道我……”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她及时改口,“我是说,哥怎么突然送我项链?” 她喜欢LK。 虽然只买过LK家的女士腕表,就是她最经常带着的那块,但她也能一眼看出这条是LK的项链。 LK是国外的珠宝奢侈品牌,近几年才从数百年的默默无闻中崛起,全称Lukos,以前乃至现在也有不少人称其为“路十”。主营钻戒,项链,也提供腕表,价格在诸多有名的奢侈品牌里只能算中等,但其源远流长的历史背景,细致的制作工艺,稀有的材料,以及它独特的理念寓意,都为它吸引了一大批固定顾客。 只不过LK在国内并不怎么受欢迎,专柜也并不多,基本顾客都是在国外。 所以沈书蕴才会那么惊讶,陆泊谦怎么会专门送她LK的项链,还恰巧就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陆泊谦也不解释,只问:“喜欢么?” 沈书蕴私心里并不是很想收。 除去婚前接受的帮助,婚后还时不时收到他的礼物,且都价值不菲,这让她很难以平常心态面对他。 陆泊谦从办公椅上起身,绕过书案,径直走到她身前,将盒子里的项链取了出来,“不是怕戴婚戒?用这条项链,刚好可以随时把婚戒带身上。” 沈书蕴指尖微缩,从收到钻戒的那刻起,到现在,左手无名指一直是空落落的。她张张口,试图解释,“我是打算着,等陆宅那边确定没问题了再戴上。我怕让你为难。” 这确实是事实,她没有撒谎。 曾经的兄妹忽然成了夫妻,即使她接受了,陆家那边也不可能轻易接受。 陆泊谦嗯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这件事,大手握住她的肩头,让她稍微转了个身背对自己。 看不到身后的人,感官开始变得格外敏感,令她心跳异常。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沈书蕴下意识想要回头拒绝,男人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轻松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 “可是……” 他握着她一边肩头,边说,“明晚有空,陪我参加一场晚宴。” 沈书蕴微愣,“晚宴?” 陆泊谦轻声解释,“旬老长子的晚宴,哥缺个女伴。” 他说话期间,细致链条相互碰撞的清脆音也在她耳后响起,轻盈悦耳。 等她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躯靠近,下一刻,微凉的触感已经落在了她锁骨深凹处,又逐渐往后游移,回缩,项链在她颈后扣上。 男人将她一头披散着的长发拢了出来。沈书蕴低垂眉眼,一手轻轻覆上项链,指腹间是温润微凉的质感,让人很舒服,也不会过凉。 她想着,过段时间他生日,她一定要送他一件很好很好的礼物。 方能稍微抵上他对她的好。 戴好项链,他再度扣上她肩头,把人转了回来,面向自己,“明早会有团队把礼服珠宝送过来。” 沈书蕴仰头看他,很纠结,“爸,他也不来吗?” 陆泊谦笑,“怕这个?” 怎么可能不怕。没有得到答案,沈书蕴不厌其烦地又问:“爸不是出国了吗?所以这个晚宴,陆家只会有哥你一个人参加是不是?” 去太多显得过于隆重,不去也不合适。由他带一位女伴出席,再妥帖不过。 陆泊谦给了她一剂定心丸,“公开的事哥也不急,即使祖父突然到场,你也可以放心,嗯?” 沈书蕴咬唇,“只要不会影响到你,我其实……也都可以。” 他笑,“公开也可以?” 沈书蕴怔了下,点头。 “嗯。” 男人黑眸无声暗了下来,“蕴蕴。” 沈书蕴下意识回应,又忽地反应过来他刚刚喊自己什么,心尖微颤,怔怔地抬头,“什么?” 他深眸凝着她白皙小脸,没有说话。 片刻的相对无言,他忽然握起了她的手,低头,微凉薄唇在她纤细指间落下轻吻,嗓音很轻: “晚安。” … 厦城的天气在国内众多城市里算是较为平稳的一个,气温不会陡然升降,夏日里也不会热到哪里去,最高温度始终保持在三十上下。 近几天偶尔阴天暴雨,气温反倒还降下来了几度,本该夏日炎炎,在晚八点的温度变得怡人舒适。 旬宸义作为晚宴的东道主,很早就到达晚宴主会场。 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光芒充斥了整个会场,在干净透亮的地面上折射出似雾面质感的冷光。 觥筹交错间,旬宸义低头看了眼腕表,从你来我往的寒暄中抽身而出,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他率先笑着说:“陆泊谦,别告诉我,你又不打算来了。” 那端男人的嗓音,低沉温和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你旬宸义的晚宴还会缺我陆泊谦一个。” 只要他想,全厦的名流都能赴宴。 旬宸义笑了笑,没反驳。 “秦恩朗带着郑大小姐出席,”他很自然跳过话题,挑了挑眉,“你呢?要我给你安排女伴?”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陆氏继承人今晚会出席,秦恩朗不可能不知道,带哪个女人不好,偏偏带了郑大小姐作为女伴,其心思昭然若揭。 在国外时,两人就不对付。 要想找回场子,陆泊谦不得安排一个极为优秀的女伴。 但比得上郑希宛的,纵观他所认识的厦城名媛,还真没几个。 “不用。” “什么意思?佳人已定?” 这次,陆泊谦没再回答他。 挂断电话,旬宸义皱着眉头想了一圈,脑子里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女孩子的名字闪过。 他还能带谁? 疑虑间,在他身侧的助理刚接了一通外面公关的电话,朝旬宸义道:“旬总,陆先生到了。” 旬宸义失笑了声,转头朝一侧的助理摆手吩咐,“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有关他的身份钳口不言。” 那么大费周章的不泄露行踪,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他配合就是了。 助理颔首,“好的。” 两人说话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从宴会开始期间,这扇厚重的欧式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时不时有人到场。 众人最翘首以盼、几乎舔着脸也要凑上去混个脸熟的E.R新任CEO已到场,余下再来的人也就并不怎么重要了。 对于后到场的人,除去靠各种关系蹭到邀请函的少数几人,仅可能有几个名流豪商兴致缺缺地举着香槟杯,远远地施舍那么一点眼神过去。 然而这一看过去,目光就定住了。 恰到好处的微风从开关门的间隙拂过相携而来的两人衣角,衣影翻动,顶上明亮剔透的水晶吊灯,也衬得缓步走近的两人分外令人瞩目。 注意到陆泊谦和沈书蕴进场的寥寥几人并不知其身份,但又因着能看出其身份的不俗,于是在餐台边面面相觑。 这份低调而来的进场,又神秘的引人遐想。 很快,原本在应酬中酒酣耳热,把盏言欢的人也察觉出异样。 见人带着女伴儿正和旬宸义侃侃而谈,而旬宸义也以礼相待,甚至难掩熟稔,有人适时地提出疑惑,“这位是……” 秦恩朗漫不经心地晃了下手中的红酒杯,勾唇看着不远处几人交谈的模样,并未注意到身旁优雅绰约的佳人眼底露出的异样,差点失了态。 片刻后,他搭上身侧女人纤细的腰肢,姿态闲适而风流,示意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郑希宛落落大方地笑,“当然可以。”话落,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楼上,眸底恰到好处地露出遗憾,“但是恩朗哥,你会不会忘记了,旬老刚刚请我俩上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秦恩朗似笑非笑。 郑希宛任由他这么笑着看,面上依然优雅高贵。 他把人揽近了几分,但也不会显得太失礼,凑到她耳边低笑,“宛宛,现在你可是我的女伴,还这么护着别的男人,就不怕我吃味儿么?” 郑希宛顺势挽上他的手,盈盈一笑,“你现在有的是整个E.R,他只有LK,这你还要计较吗?” 秦恩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只有LK?” 郑希宛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对吗。” 确定了她眼底的疑惑并不是作假,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揽着她离开,“没什么,走吧。” … 主宴会厅内,灯光明亮。 众人都在私底下打听着这位年纪轻轻,但能让旬宸义如此重视的人的身份。 虽然问不出什么,但总有人会得到旬宸义的引荐,很快就传出此人似乎是姓陆的说辞。 陆,哪个陆? 厦城陆氏家族的陆? 大家也都是猜测,没有妄下定论。 对于众人好奇的异样目光,沈书蕴即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陆泊谦身侧,也不免还是察觉到了,只不过她面上看不出来。 旬宸义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实则已近四十,早有妻有子,这次的女伴自然也是自己的妻子。 旬宸义和陆泊谦聊了会儿,举起酒杯,作势要和他喝,几乎很少搭话的沈书蕴主动朝他礼貌性颔首,适时出声,“抱歉旬先生,我……”我哥二字差点出口,想到此时自己是以陆泊谦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她及时改了口,“他最近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最主要的是昨天才打了退烧针,这几天都不适合饮酒。 旬宸义微怔。 对面的女孩子很漂亮,长长的头发盘了个优雅的发髻,缀上几颗温润明亮的珍珠,露出干净温婉的一张小脸。 一身精致淡雅的纯手工定制旗袍,衬得她清丽又迷人。 定了定心神,旬宸义其实也不是非要喝酒,看着陆泊谦纵容的态度,眼里露出诧异,这下是真的信了他刚才介绍沈书蕴时说的是未婚妻。 他笑了下,“是我考虑不周。” 沈书蕴跟着笑,举起自己手中的香槟杯,温婉而有礼,“如果旬先生不介意,我代他和您饮一杯。” 旬宸义瞥了眼陆泊谦,轻笑,“当然。那我就祝沈小姐和咱们泊谦浓情不改,早修正果。” 话落,两人一同碰杯。 沈书蕴抬头,绯色的唇瓣作势要碰到杯口,男人修长的大手拦了下,在她耳边低声道:“少喝。” 沈书蕴面容终于有些发热,轻轻嗯了一声,故作镇定的和人喝了杯酒。 这边的动静举动,皆在周围人眼中。 豪华布满佳肴点心的餐台旁,穿着华丽高定的钱歆从一众富豪中脱身而出,刚好见到沈书蕴同旬宸义对饮的一幕,握着香槟杯的素手不自觉收紧,很快又放松,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好似刚刚的失态不过是一场假象。 她执着酒杯,走向不远处窈窕明艳的女人身边,见她目光也时不时移向那边的几人,卖乖似的笑着,出声问:“施好姐,你认识啊?” 如果钱歆是靠了各种关系才能蹭进来参加宴会,顾施好就不过是被有钱人邀请过来增添美丽的花瓶。 但她身为圈内知名影后,比钱歆这个小丫头年纪的见多识广。瞥了人一眼,顾施好大发慈悲地抬了抬下巴,“知道他女伴身上旗袍的来历么?” 钱歆摇头。 顾施好笑了下,“先不说礼服,注意到她身上最便宜的那对耳饰了没有?” 当然不清楚了。 钱歆忍了忍,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 “那是DIAMOND LOOP珠宝系列的Diamond Loop Chandelier耳环。价值,保守估计不少于三十万,”她笑了笑,“旗袍的制作工艺更繁琐了,你说她这一整套下来,得多少?” 25. 完整朝夕 【Chapter 25】 - 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能迅速“依山傍水”,锦绣荣华。 钱歆混到如今的风生水起,她自觉也是凭本事,然而就在刚刚,被顾施好狠狠地教育了一番,让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在有些人眼里左不过跳梁小丑。 多么令人生厌。 脑海中闪过了沈书蕴刚刚在那群富埒王侯中不卑不亢,从容应对的模样,钱歆心底很不是滋味。 明明有不俗的靠山,当时为什么还要隐忍,任她为难? 钱歆深呼吸,调整好状态。 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漂亮的脸上又是明媚光彩的模样。 她是跟着圈内有名的投资人来的,已经离开了不少时间,这会儿自然是要回到人身边作陪去。 投资人见她回来,手臂一揽,将人半搂进怀里,“怎么,别处的空气比我这儿的好?” 钱歆刚要虚与委蛇,浓情蜜意一番,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两抹美丽身影,嘴角刚勾出的笑蓦地僵住。 … 顾施好和沈书蕴闲聊着,注意到沈书蕴的目光在钱歆那儿有所停顿,于是眼里露出疑惑,“沈小姐也认识钱歆?” 沈书蕴:“有过一面之缘。” 适时的提问不过是顾施好用来温场的一套话术。觉着差不多了,她才笑着把话题慢慢引开,仍是闲谈似的口吻,“能认识沈小姐,算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沈书蕴微笑:“当然可以。” 顾施好从手包里掏出纸和笔,笑了笑,“没带手机。” 沈书蕴也不介意,在纸上写下联系方式,盖上笔帽,刚要连纸带笔地还回去,身后传来动静,紧跟着身上一暖,陆泊谦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就势揽过她肩头,“好了么?” 抛去绅士行为,这样的举动总会带上低级的、宣告主权的意味,多少将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展露出来。 然而这番动作由陆泊谦做下来,反而像是自然流露,优雅衿贵到让人察觉不出半点的不妥之处。 顾施好礼貌性朝他打招呼,“您好。”得得体体,无不规矩。 陆泊谦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沈书蕴把东西还了回去,又偏头朝陆谦点点头,表示她好了。而后才顺便简单介绍了下跟前的人,“这是顾施好,顾影后。很有名的。” 顾施好精致的脸上堆起微笑,“比起圈内资深的诸多优秀前辈,我的名气不值一提。” 漂亮话谁都会说,最主要的是说了不会浪费口舌,值得她花费心力和时间。 显然,今天这位神秘先生和他的未婚妻,值得她尽心尽力。 要是混脸成功,于她往后的事业大有裨益。 陆泊谦松开揽着沈书蕴的手,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并不显得他散漫不羁,反而在明亮的光晕下,衬得他尊贵儒雅之余,不乏几分闲适慵懒。 男人落在她身上的深邃瞳眸情绪很淡,几乎令人看不出喜怒。 顾施好莫名有了股压力,面上依然维持着该有的微笑。 须臾,他淡色的薄唇勾起绅士的弧度,伸出手,嗓音清冽而低沉,“陆泊谦。” 顾施好显然没料到陆泊谦这么绅士客气,有片刻的呆滞,好在多年交际场上的游刃有余也并不是虚的,立马笑盈盈伸出手,“您好,陆先生。” 两手交握,男人宽大的掌心温热干燥,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过轻轻一握,便绅士地松开。 引荐交谈也就此结束,陆泊谦带着沈书蕴离开。顾施好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唇角扬了扬,心情大好。 姓陆啊。 … 晚宴持续到很晚,舞曲优雅动人。 而在宴会上出尽风头的莫过于能歌善舞的女明星了,在表演节目的那一项流程中,尽态极妍。 名门千金们除却交谊舞,并不乐意在台上抛头露面。 舞蹈才艺于她们而言不过陶冶情操,生活中的一项微不足道的乐趣,是绝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取悦人。 沈书蕴陪着陆泊谦见了几个人,中途陆泊谦是要带她去客房休息,她拒绝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碰酒。 过于关心的结果就是,醉的人成了她。 这样的场合,以他的身份,其实也没人敢压他酒。反而是沈书蕴酒量并不太行,而这些洋酒又大多是完美的口感,极强的后劲,不过一两杯酒下肚,她整个人就开始晕乎乎了。 陆泊谦本想带她去跳一场舞,见她眼神都快没了焦距,只好揽着人,让她把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寻了处还算清净的位置坐下,陆泊谦朝服侍生招手,要了杯温开水,手指拂过她额头,低声问:“还好么?” 沈书蕴闭了闭眼,摇头,“没事。” 陆泊谦从服侍生手里接过水杯,顺手放到面前的餐台上,眼里染上笑意,“酒量差,拒绝就是。” 他以为她酒量通天,浅浅几杯就醉成这样。 沈书蕴拿过水杯,抿了口,抬头看向他的时候,面颊酡红,“我想去休息了。”不打算管他了。 陆泊谦看了眼腕表,十点左右。这时候离场也不会显得失礼。 … 华丽的水晶灯从上方投下明亮的光晕,整个主宴场伴随着优雅的舞曲,似梦幻般带来一场视觉的盛宴。 郑希宛重新回到宴会厅,同几位熟脸寒暄恭维几句,便执着香槟杯退到了稍微清净的位置。 收回脸上的漂亮假笑,她淡淡的视线在宴会上环了半周,最后穿过清透的玻璃杯,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他将外套披在了身边的女孩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西裤,也不会有人觉得失礼,反而理所应当。 深色领带垂直落下,男人英俊的脸被光晕投出几分清冷的雍容,看向女孩的深邃瞳眸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温柔暖意,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孩朝他伸出手,他便回手握住,带着人起身。 没一会儿旬宸义也来了,身边带着几位公关员,送两人离开。 “她叫沈书蕴。”女人浅淡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郑希宛回头,看向顾施好精致明艳的一张脸。后者接着说:“至于她的未婚夫,姓陆,叫……” “我知道他。” “你知道他?”顾施好疑惑重复。 郑希宛笑了笑,“校友。” 顾施好很快反应过来,“他不会就是蒋少爷安排和你相亲的那位陆先生?可我怎么觉得他的名字……” 郑希宛皱眉打断她,“施好,你打算借他混圈子是你的事,几百年前的校友陈年旧事,与我无关。” 顾施好微笑,没再说什么。 对郑希宛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秦恩朗,不管当年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关系,都不足以被拉上台面。 … 酒店顶层。 旬宸义对陆泊谦的重视,从陆泊谦或许都不一定会住整晚,却还依然给他安排Emperor Suite级别的客房中可看出不少,整场宴会的时间,旬宸义也基本就只顾和他交谈了。 酒店管家以及旬宸义安排过来的人,确定陆泊谦这边没有其他问题,便安静地退了出去,顺势带上门。 套房里只剩下陆泊谦,沈书蕴稍微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靠坐在沙发上,有些难受的用手捂了捂口。 陆泊谦把管家送来的解酒药,连同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她,温声道:“吃么?应该能有所缓解。” 沈书蕴看了眼药,摇头,“我去泡个热水澡,应该就好多了。”想起宴会,她抬头,略显艰难地道:“哥,你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有事也会让管家帮我,你忙自己的事就行。” 为了一个女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中途离开,即使是未婚妻,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称赞两人感情和睦,说不定还在私底下暗暗笑话。 要美人不要江山,并不会作为美谈出现在这样的圈子。 陆泊谦并不理会她的客气,而是放下药,起身往浴室走的同时,落下一句,“我去给你放水。” 沈书蕴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男人进了浴室。 沈书蕴一阵头皮发麻。 今晚他睡哪? 昨晚她以为他会回房睡,结果他还是去了次卧休息。今晚这样的情况…… 酒店,深夜,孤男寡女,她还喝了酒,总叫人心跳加快。 他还帮她放水。 起身脱了他的外套,沈书蕴莫名拘谨起来,纠结着去主卧拿了一件女士浴袍,刚好碰上从浴室出来的陆泊谦。 他单手扯着领带,顺势将领带从折领中抽了出来,拿在指骨匀称的手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好了。”示意她可以泡澡了,他又开始解领口的扣子。 沈书蕴心头莫名一慌,抱着浴袍很小地嗯了一声,然后闷着头就往浴室里走,进去后迅速关上门。 “咔”的一声,浴室门反锁。 沈书蕴盯着门,隐约听到了他一声极浅的、从喉咙溢出的轻笑。 沈书蕴不禁面颊滚烫。 泡澡是一项十分享受的过程,沈书蕴本想着泡个二十分钟左右就出去,结果舒服着就忘了时间。 从浴室出来,沈书蕴边用干净毛巾擦拭着头发,边找自己手机,在梳妆台上见到了一张字条。 --别出卧室。 简单至极的四个字,却让沈书蕴摸不着头脑。 直到她拿到手机,发现上面也有陆泊谦的一条消息:会客厅有客。非出不可,穿好衣服。 哥哥,真的是…… 沈书蕴咬了咬唇,终于明白了他字条上的意思。但她其实也没事要出去,索性吹干头发就拿了酒店提供的笔记本,缩在沙发上工作。 有关纪录片选题拍摄的大纲和影片结构还有最后一部分。沈书蕴想着最好今晚写完,然后明天一早就能发给导演。 泡了个澡,沈书蕴以为自己可以很清醒,但她低估了一场宴会能消耗她多少精力,写到最后昏昏欲睡。 在闭上眼又醒来,醒来又睡过去的几次挣扎中,沈书蕴也没有屈服于困意,打算去洗把脸。 然而刚要放下搁在腿上的笔记本,卧室的门把手忽地转动,沈书蕴心头微紧,动作跟着止住,门打开,男人清隽的身影站在门口。 沈书蕴素手微紧,“哥?” 26. 完整朝夕 【Chapter 26】 - 卧室内的空间很大,深夜里冷冷清清的,一点儿声音似乎都显得空灵。 见陆泊谦迈步朝她走了过来,沈书蕴连忙把笔记本放下,套上拖鞋从沙发上起来。才刚起身,肩上一重,就被走到身侧的男人给按了回去。 沈书蕴紧张地抬头。 陆泊谦问:“怎么还不睡?”注意到正处于工作状态的笔记本电脑,他眉头蹙了起来。 刚才陪他长时间应酬,又酒劲上头,他以为她泡个澡会睡下,反倒还忙起工作,一副彻夜不眠的模样。 沈书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屏幕上是她写了几千字的拍摄大纲,“今晚忙完,以后就轻松了……” 这句话她说的底气不足,到后面几乎都快没声儿了。 在陆家的时候,他们这些小辈的饮食起居都被照料的很好,还有专门的人督促,无一疏漏。按照家训所写,那便是顺应天时的养生之道,而养生之要务,为食眠二者,因此有规定,亥时入睡卯时起。 出了陆家自然无人管,回到陆宅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遵循。 现在被陆泊谦一本正经发问,她莫名就想起了在陆家受教养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陆老先生严肃刻板的脸。 陆泊谦问:“还差多少?” 听他这么问,沈书蕴下意识用手指划动了下屏幕,长篇的黑体字密密麻麻的上下滚动,最后停留在结尾。 “差不多可以了,我检查几遍就好。”她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谈起工作方面,神色认真起来。 “方便看看?” 他要看? 沈书蕴微窘,“方便。”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属于差的类型,至少看得过去,但给他看自己写的东西,还是有些难为情。 陆泊谦顺势在她身侧坐下,不等她把笔记本拿过来,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稍微倾过身,目光看向放在她另一侧的笔记本。 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极淡的深邃烟草味,她像是被他拥在了怀里,沈书蕴呼吸一窒,刚想起身离开,男人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面前而过,落在了笔记本的触摸板。 这下,她完全在他和沙发之间了。 进退维谷间,沈书蕴僵硬着身子稍微往后仰,后背贴到了男人撑在沙发上的强劲手臂,又倏然顿住,完全不敢乱动了。 面前的男人神色专注,俊脸轮廓深邃分明,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她的选题大纲,好似对她的无措视若无睹。 一个念头忽地从脑海中闪过,被她及时抓住了。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逗她? 他明明可以自己把笔记本拿过去,或者让她帮忙拿,再不济他换到另一边坐下,可偏偏就要用这样暧昧的姿势。 沈书蕴咬咬牙,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伸手按在他肩上,想推开他。 陆泊谦刚好回头,“你要出省拍……”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在空气中相撞,她掌心覆在他肩上,其实都还没来得及使力。 女孩子泛着红晕的干净小脸近在咫尺,陆泊谦后面的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她刚洗过澡,身上的沐浴露味儿分外清晰,而她的气息若有似无,也更勾人。 更何况,她一身宽松浴袍。 衬得身子越发纤瘦,领口也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敞的更开了,不断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的锁骨再往下,是女孩白到近乎发光的肌肤。 撑在她身后的大手微动,男人浓黑的眉毛下,一双黑眸讳莫如深。 沈书蕴被他看的手心发软,心跳如鼓,手指也一根根蜷起,下意识把覆在他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却又在半空被男人的大手给按了回去。 这次重重按在了他肩上,沈书蕴心尖猛颤,热度从脸一路蔓延到了脖颈往下。 “书蕴,”他撑在沙发上的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在了她腰间,嗓音低沉的,性感的,沙哑透了。 热流无声涌动,男人的嗓音也在这微冷深夜里增添了几分热度。 沈书蕴喉咙干涩极了,紧张到不敢面对他深沉的黑眸,像是翻涌着什么的海浪,能将她直接吞覆。 温热的呼吸靠近,隐约喷薄在她的鼻尖上,热度似能将人熔化。 沈书蕴呼吸也乱了,退无可退,无措地攥紧了衣角,“哥……” 他顿住,瞳眸深暗,“喊我名字。” 沈书蕴想收回落在他肩上的手,掌心和手背都是他滚烫的温度,隐约还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令她心乱如麻。 张了张口,陆泊谦三个字不知为何十分烫嘴,喊不出声。 “喊我什么?” “我……” “书蕴喊我什么?”他又问。 书蕴,书蕴……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在她忍不住想要逃避的时候,扣在她腰上的手臂蓦地收紧,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 “陆泊谦……”她艰涩地开口,男人温热的吻落在了她额头上。 她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眼前却是压近而来的一片黑影,随着他沉稳内敛的强势气息,唇角覆上了微凉又干燥的触感。 沈书蕴瞳眸扩大,身子僵在原地。 “别紧张。”他稍微移开唇,随着温热的呼吸低声安抚。可这样若有似无的接触,反而更磨人了。 他搂着她腰身的手往上,覆在了她纤薄的脊背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顺势带她压到了自己的心口。 掌心下,男人的心跳猛烈。 沈书蕴也跟着呼吸急促起来,男人握紧她的手,高大的身躯贴近,强势的气息倏然窜进她鼻息。 后脑被男人单手扣住,他薄唇再度压下,先是在她唇边辗转试探,给足了她适应的时间,等她身子无助的往后仰,素手无意识攥紧他胸前衣服的时候,才尝试进一步,迫使她张口。 下一秒,女孩的手抵在了他胸口。 他放缓了吻。 “陆、陆泊谦。”唇齿的缝隙间,她模糊又艰涩的声音响起,带着难掩的心慌。 察觉出她的恐慌,陆泊谦停了吻,低头,抵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视线落向她酡红的小脸上,两人的鼻尖恍若触在一起,“嗯?” 沈书蕴喘着气,只觉得唇瓣似乎都在发麻,鼻尖也有些痒,令她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服,无措又心慌。 如果国外那晚他是毫无人性的、喝人血的吸血鬼,这次他是有风度的绅士。 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温柔以待,也还是那么磨人。 陆泊谦轻笑了声,顺势将人拥进了怀里。 “害怕?”他温柔沙哑的嗓音也隐约带了笑意,宽大的掌心轻轻抚着她身后的头发,像是安抚。 女孩把脸埋在他胸口,耳尖逐渐滚烫,听着他胸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半晌说不出话。 “以前我是你哥,可也是个普通男人。”他吻着她头发,不紧不慢地说着,低哑的嗓音别有深意,“书蕴,现在我是你丈夫。” “我知道……”沈书蕴终于出声,心境很难平稳下来。 所以,所以。 沈书蕴呼吸微乱,从他怀里抬起头,今晚他要留下来吗。 然而陆泊谦低头看着她,揉了揉她头发,松开了搂在她腰上的手,“什么时候去缙市拍摄?” 拍摄? 沈书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怔回应:“下周。” “好。”他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送你到机场。” 沈书蕴张张口,“如果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 话落,他替她拉了下敞开的襟口,“早点休息,明早回西府。” 沈书蕴面颊一热,连忙伸手攥拢领口,“好。” 陆泊谦似笑非笑。 沈书蕴被他看的脸更热了,索性不面对他,转身去弄笔记本,“我继续工作了。” 男人显然心情不错,站起身出去的同时,不忘重复,“早点休息。”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沈书蕴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然而等她循声望过去的时候,卧室的门刚好关上。 他出去了。 沈书蕴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感谢他又给了她时间。 27. 完整朝夕 【Chapter 27】 - 凌晨,宴会才将结束。 旬宸义和陆泊谦结束了与其他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众人的会谈,一同从酒店特设的会议室出来,直到目送着陆泊谦坐上了直达顶层酒店房间的电梯,他才带着助理离开。 忙碌了一天,旬宸义十分疲惫,路过酒店大堂的时候都未察觉到异样,直到身侧的助理提醒了他一声。 “旬总,郑大小姐。” 旬宸义眼里露出诧异,不过一瞬功夫的表情变化,他脸上迅速挂上沉稳绅士的笑,径直朝坐在接待区沙发上的女人走去。 “郑大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见郑希宛要起身,他连忙摆手,自己也坐了下去。 经过了一晚上又是跳舞,又是和不同的人打招呼寒暄,郑希宛的脸庞却依然美丽如初,妆容精致。 她重新端正地坐好,稍显窘迫地笑了笑,说:“不满您说,我在等一位先生。” “那可太失礼了,让女士深夜等候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风度。”旬宸义说,“不知道是哪位先生?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虽然知道她是和秦恩朗一起来的宴会,但旬宸义也没觉得她等的先生就是这个人。 秦恩朗虽然能力出众,比起前人不逞多让,但人看起来玩儿性大过于正事,像郑希宛这样的大家闺秀,应该是不会为了他深夜等候。 郑希宛表现出为难,旬宸义大方地笑了起来,说:“看来我是帮不了什么忙了,只希望酒店的服务可以让小姐少受些苦,有什么事尽管打酒店管家电话,他会二十四小时为郑大小姐效劳。” 郑希宛感谢道:“多谢旬总。” 旬宸义绅士地道了别,打算离开,刚要起身,郑希宛忽然又说:“旬总,我这样问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失礼,但还是想替家父问问您,LK的负责人今晚会走吗?” LK的负责人? 旬宸义神色微敛,她没说名字,但他也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几秒后,随即又笑了起来,“在我邀请的名单里,好像并没有这号人。郑大小姐怎么知道LK负责人在我这里。” 郑希宛颔首:“不瞒您说,我有幸同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际。” 旬宸义沉吟:“郑大小姐等的先生不会是……” “不是。”她立即接话。 旬宸义笑了下,“好的。他的确在这家酒店,不过也不是用LK的名义前来,据我所知他已退居幕后,令尊要是有意同LK合作,最好还是去美国见见simon先生。” simon是LK创始人的后代,现任LK集团总裁兼CEO。 而她所说的所谓的负责人,究竟在LK中负责什么样的角色,他也确实是不甚清楚,别家公司的事他即使身为朋友也不好过问。 更何况LK在人家眼里,其实也左不过是他亿万家财中,锦上添花的其中一笔。 郑希宛:“您说的对,我会向家父转达。陆先生特意带着未婚妻前来,我们确实也不该贸然打扰。” 陆先生……现在完全证实了她说的负责人就是陆泊谦,旬宸义深邃的眼眸里隐约露出探究。 只不过忽然让他有些不明白了。 她究竟想问的是陆泊谦,还是陆泊谦的未婚妻。 郑希宛适可而止,“抱歉,打扰您时间了。” 旬宸义:“举手之劳,无妨。” 旬宸义离开,郑希宛起身目送,美丽的脸上扬着的笑慢慢压了下来。 … 酒店顶层套房。 莫宇是宴会中后场过来的,因为陆泊谦临时而来的工作应酬,使他不得不赶过来,替他接洽一些商业人员。 明天还有不少行程,回酒店房间的路上,莫宇便顺便汇报。因着行程太多,还有许多特殊的地方需要特别秉明清楚,所以到了酒店房间约摸半小时后才汇报完。 陆泊谦坐在沙发上,食指按了按额头,抬头看他一眼,“没有了?” 莫宇:“暂时。” 陆泊谦垂首解着袖扣,随手将敞开袖口往上挽起,墨蓝的宝石袖扣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的冰冷光隐约落在他颊边,衬得他一张俊脸莫名清冷。 他抬头,解着另一只手的袖扣的同时,边吩咐,“把下周五早上十点前的行程空出来。” 莫宇迟疑两秒,“尽量。” 陆泊谦皱眉。 莫宇说:“陆总别忘了,周五您得回陆宅,陆老先生回国肯定是要第一时间见到您的。” 陆泊谦:“祖父几点的航班?” 莫宇:“八点。” 陆泊谦不过迟疑三秒,“空出来。” 空气似乎都冷凝了起来。 半晌没听到莫宇的回应,陆泊谦蹙着眉,抬头。 莫宇看着他认真到、已经不能再认真的神色,脱口而出,“Mad for the love?” ——你因为得不到她的爱而发疯了吗? 以前在国外时,莫宇看着他为自己年轻的妹妹暗自苦恼。 现在成了婚,还得以这种方式讨她欢心,身为从小便陪伴在他左右的助手,见证着他的成长,这会儿真是忍不住连外语都飙了出来。 不用想,这次定然也是因为她。 陆泊谦:“……” 莫宇定了定心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从容,“您早点休息。” 陆泊谦懒得和他再说什么,起身迈步往侧卧的方向走,徒留站在原地的莫宇眼底又露出诧异。 还睡次卧? … 纪录片拍摄是个长期过程,虽然沈书蕴算起来只是救场,但需要她拍摄的时间怎么得也有三个月。 当然,也不是真的就一直在缙市待三个月。 而是在这三个月期间,需要她经常跟着过去拍摄。有时候长则待一个月,短则几天或者一周,需要同被摄对象待在一起,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的同时,拍到有价值的真实的画面素材。 为了这个创作,沈书蕴花了太多时间,但还未去过现场,只看过几段环境素材,以及拍摄对象的口述史采访。 出发的头天晚上,沈书蕴收拾着行李,忽然有通电话进来。 看到是闻秋黎,她放下手里折好的衣服,接听电话。 “妈?” “蕴蕴,”自从沈书蕴回了趟陆宅,闻秋黎对于给女儿打电话这件事已经不是那么顾虑了,笑着说,“明天你祖父回来,我想着你也许久没见你祖父了,到时候可以让你哥去接你,也让你祖父好好看看自己的孙女。” 沈书蕴却听得握着手机的手蓦地一紧,勉强笑了笑,“妈,我明天要去缙市,可能……” 那端静了两秒,闻秋黎叹气,“不妨事儿,你祖父得留在厦城一段时间呢,等你回来再见也成。” 沈书蕴嗯了一声。 “对了,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和妈客气,也别怕麻烦你哥,知道吗?” 原本打算去陆宅的行程,因着陆泊谦临时出国出差而耽搁了下来,后面谁都默契的没再提起,没想到却反而等来了陆老先生回国。 沈书蕴头皮发麻,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卧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挂断电话,她深深吸了口气,放下手机,转身去开门。 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陆泊谦。 男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深灰色,白色压边,袖口慵懒随意地挽到了手肘处。应该是刚洗过澡,他修剪利落的短发搭在额头,微带着湿意,看起来竟几分漫不经心。 沈书蕴愣了下,“哥,你回来了?” 这几天陆泊谦天天加班,早出晚归,很多时候她只有在早上才能见到人,听聿叔说,他晚上都是凌晨两三点才回来。 今天竟然十点就在家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回来有段时间了,只是她吃了晚饭后就回卧室没出来过,所以并不知道。 “刚回来不久。”陆泊谦简言意骇,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书蕴往里看了眼,又回头,“快好了,也没几样东西。” 陆泊谦嗯了一声,又问:“方便进去?” 沈书蕴立马往边上一站,侧身让开,懊恼,“当然。” 陆泊谦走了进去。 沈书蕴默默跟在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深呼吸。 这好像是他回国以来,他头一次在夜晚进主卧。 明明是他的卧室,可自从她住进来后,他却得委屈自己去住次卧。 其实沈书蕴有好几次都想说,要不,他回房睡好了,只是每次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上次在酒店的吻,让她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虽然他以前是她哥哥。 可他是个男人。 还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她总不能一直让他和自己分房睡。 陆泊谦回头,恰好看到女孩暗自纠结的小脸,“有难事?” 沈书蕴抬头,笑笑,“没有啊。” 他目光几分探究,沈书蕴不自在地别开眼,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我看哥最近都早出晚归,是不是很忙?” 陆泊谦意味深长道:“是很忙。” “那……”明天送她到机场的事,要不就算了。 “不过送陆太太到机场的时间自然是能空出来。” 沈书蕴忍不住问:“明天祖父不是回来吗?”他不用回去吗。 “没关系。” “可是我们的事……” “担心这个?” 当然担心了。沈书蕴小脸犯愁,“哥,祖父肯定会发很大的火。” 陆泊谦失笑,“以祖父的教养,有火也只会全发在哥身上,怕什么?” 沈书蕴睁大双眼,反驳,“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要教训也应该一起受到教训,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陆泊谦挑挑眉,目光落向她纤细的脖颈,不同于以往空落落的白皙肌肤,此时上面戴了一条细长的项链,熠熠生辉的钻戒埋在睡衣领口里,若隐若现。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书蕴面颊一烫,下意识伸手一遮,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开了。 好在领口整洁,掌心只摸到了自己戴在脖颈上的项链,沈书蕴才反应过来他看什么,心底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一抬头,就见陆泊谦眼底闪着细碎的笑意,她脸上刚降下的温度又逐渐升了起来,“如果哥没有其他事,我就不招待了,我要继续收拾行李了。” 她羞恼地转身,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男人攥住了。 “哥还没说完。” 男人只不过稍微使力,她就被拽了回来。 再度面对他俊美的脸,沈书蕴心跳微乱,“还要说什么?” 28. 完整朝夕 【Chapter 28】 - 两人相处起来越来越没了兄妹这层关系的束缚。 特别是那晚令人心猿意马的温柔的吻之后,沈书蕴潜意识里都很难再代入陆泊谦妹妹的这个角色。 在两性关系上,男人的适应能力似乎天生就比女人要强得多,沈书蕴这段时间才真正转变过心态,他却早以她的丈夫自居。 见他不说话只看着她的脸,沈书蕴莫名有些紧张了,尝试性挣脱他的手,“我得去收拾了……” 男人并没有用力握着,她没几下就把手收了回来,暗暗吸气。 “什么时候回来?”他终于问。 特意晚上来找她,就为了问这个? 沈书蕴错愕,还是认真回答:“快的话一周左右就回来了。” “嗯。”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了,沈书蕴绞尽脑汁想了个话题,“哥记得照顾好自己。” 陆泊谦淡笑:“这话哥应该也送给你。”注意到她身后放在地毯上敞开着的行李箱,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迈步走了过去,“都带了什么。” 沈书蕴微怔,反应过来之后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就一些日常用品。” 拍摄地在缙市的一处小镇,拍摄主题主要是传承非遗文化,虽然地址偏僻,但那边该有的用品一般都能买到,所以她只带些必需品。 陆泊谦一眼扫过行李箱里的物品,“药带了?” 药? 沈书蕴愣住。 看她表情,陆泊谦就知道她没准备,沉吟片刻,开腔:“手机借哥打个电话。” 沈书蕴也没多想,把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了过来,解开锁屏,递给他。 陆泊谦点进电话,拨通了聿叔的号码。 响了几声,电话接通,聿叔温和绅士的嗓音响起: “晚上好,少夫人。” “是我,聿叔。”陆泊谦没有浪费时间,紧跟着说,“还要麻烦您在明早之前准备好一些外出常用的医用品,方便携带。” 聿叔知道他是为沈书蕴准备,于是回了句“好的”,两人很快结束通话。 沈书蕴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划了一下,有些痒,亦有些微妙,“……谢谢哥。” 他把手机还给她,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早点休息。这次,哥在厦城等你回来。” 沈书蕴握着手机,慢慢收紧,很轻声,闷闷地嗯了一声。 上次她等他回来。 所以这次换他。 他竟然认真到,连这种微不足道的事都放在了心上。 然而她却连过段时间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都没想好。 “书蕴。”男人低唤喊了声她的名字,原本放在她头发的大手下移,覆向她面颊,指腹轻轻摩挲。 淡淡沐浴露味儿混着他的气息逐渐逼近,沈书蕴无意识握紧了手机,屏着呼吸,忍不住垂下了眼眸,卷翘的睫毛也不安似的微微颤动。 男人俯首,薄唇落在她散落着不少碎发的额头。 温柔的吻,像是棉花轻抚。 沈书蕴心跳加快,呼吸也乱了节奏。 他低眸望着她不断扇动的睫毛,温热的呼吸喷薄而来,低低道:“晚安。” 她跟着小声说:“晚安。” 男人隐约笑了下,最后揉乱她的头发,转身出去。 只不过这次他才刚迈开长腿,家居服的下摆就倏地一紧,他回头,女孩子纤细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衣服。 “嗯?”他看着她绯红的小脸。 想到自己刚刚在心底下定的决心,沈书蕴抿着唇不吭声,也不敢看他,松开他的衣服,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他腰身。 这个举动,陆泊谦完全始料未及。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在他怀里。 她小脸靠着他胸膛,在他背后的双手又不自觉地攥上了他脊背处的衣料,又一点点收紧,微粉的指尖因为紧张,近乎泛白,好像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陆泊谦不动声色,半眯起黑眸,嗓音很低,“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他大手也覆上了她披散在后的长发。 从小到大,除了她年纪小还未懂事之时,她都没有过主动抱他的行为。特别是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两人都默契的将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如果没有帕罗奥多的那段时间,他们或许就真的做了一辈子的兄妹。 沈书蕴呼吸紊乱,隐约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好像就要消散。咬了咬唇瓣,她抬头看向上方男人的俊脸,声音轻的近乎听不见,“今晚……你还要走吗?” 陆泊谦深邃的瞳仁蓦地变化,覆在她头发上的大手也重了几分。 女孩干净的眸底流出紧张的,慌乱的,又羞怯的闪烁目光,好似下一秒就会打退堂鼓,知难而退。 却并没有勉强。 他表情微敛,慢慢眯起了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大手扣住她腰身,俯首,封住了她干燥柔软的唇瓣。 男人高大的身躯贴近,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带着滚烫的热度。 在他薄唇吻住她的那一刻,她整个身体似乎都麻了,喘不过气。 攥住他身后衣服的双手不断收紧,又收紧,沈书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氧气像是要枯竭,陌生的悸动感如同电流划过脊背,又席卷向全身。 心乱如麻间,不过浅浅地吻了几秒钟,他便移开了唇。 沈书蕴紧张地睁开眼,还以为这个吻也就结束了。 对上他浓稠如墨的瞳仁,她喉咙莫名干涩,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抬起她下颚,唇再度覆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微张着口,吻一开始就给了他机会。唇舌交缠,呼吸乱的一塌糊涂,交换着稀薄的氧气,多了几分男性本能掠夺的蛮狠意味。 沈书蕴浑身紧绷,耳边一阵嗡鸣,在他的吻中节节败退。 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腰身,他从热吻中忽地俯下身,捧着她脸的大手向下,绕过她双膝,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 身子倏然腾空,沈书蕴心头一慌,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地环住他肩头。 他绷着张俊脸,薄唇几乎抿成了条直线,一言不发。 本是格外英俊的脸,此时沉着脸的模样,竟无端的让人生畏。 他大步往内室的方向走。 沈书蕴面颊难以遏制地烧了起来,心脏像是挤到了嗓子眼,如同没了节奏的“砰砰砰”的强烈心跳声完全覆盖了周遭所有的声响,充斥着她耳膜。 内室只亮着床头壁灯,暖黄色的,落在下方的一片小天地,隐约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氤氲气息萦绕。 安静舒适,几分淡淡的清冷。 沈书蕴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屋子里太暗,这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处在还不够熟悉的地方。而天花板的灯又太亮太晃眼,所以都会开着一盏落地灯入睡,亦或是壁灯,调到最小的亮度。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褥里,上方暖黄色的光柔柔落在她脸上,替她遮去了不少面颊上的酡红,可呼吸又更急促了。 随着一片黑影笼罩而来,男人高大的身躯覆下,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瞬间把她眼前的光遮去了近乎一大半。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的瞳仁如同望不到边的漆黑深夜,沈书蕴喉咙干涩,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儿,手足无措,只有内心还在搅动水流深潭。 男人喷薄下来的呼吸很烫,若有似无地磨着她鼻尖。沈书蕴哪里还能同他对视下去,垂下了眼眸,睫毛颤了又颤,不知道是无助多得多,还是心慌。 然后半分钟过去了,覆在她身体上方的男人也没有动静。 沈书蕴心口无端跳的很厉害,终于忍不住抬眸,一眼就望进了深不见底的黑眸。 在晦涩不明的橘黄色光线,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他真的好过分。 被纠缠着吻住的刹那,她还有失神的余地,心底控诉着他的行为。 两人离的那么近,男人鼻息间的滚烫气息喷洒下来,他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小脸,随着逐渐探入的唇舌,有些用力,滚烫的温度让她面颊像是要冒出热气。 热流也在周身涌动,又逐渐侵入她的心肺,她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他移开唇,暗的像是无底洞般的深眸凝着她紧闭着双眼的小脸,握住了她无助地抓紧他衣服用来支撑自己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 被他吻过的手背也烫的惊人,她睁开眼,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猝然对上了他的视线,却在这一片刻的清醒中忽然想起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心脏猛地一缩。 “门……门没关。”等会儿有人进来,那她就不用活了。 他看着她,见她紧张到浑身紧绷,湿漉漉地双眸闪烁轻颤,片刻后,他牵起唇角,眼底闪着笑意,“我们不是还什么都没做,书蕴怕什么?” 要是做就完了。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大胆的词汇,沈书蕴面红如血,无比羞恼地看着他。 他无声扬了扬唇,翻身躺到床外侧,大手一伸,就将几乎快缩起来的女孩捞进怀里。 沈书蕴猝不及防,扑进他怀中,小脸埋在了他胸口处。 有那么几秒,听着他强烈跳动的心脏,她都是愣愣的几乎没反应过来。 他闭了闭眼,薄唇贴上她墨黑柔顺的头发,低沉的嗓音透着温存,“还剩多少东西没收拾?” 沈书蕴心情复杂地仰头,视野里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清冷而坚毅,“你……” 明明,明明他都已经。 怎么忽然…… 男人颧骨处还染着微微绯色,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眸底的神色意味深长起来,修长手指作势去解她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睡衣,“想要?” 29. 完整朝夕 【Chapter 29】 - 沈书蕴心头一跳,急忙伸手遮住自己凌乱的领口,嗓音恼羞又无措地反驳,“我没有!” 谁想要了? 他怎么还倒打一耙呢,现在靠他那么近,她能不知道他的意动吗。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当然清楚他现在是什么状况,所以刚刚他突然停下来,她才会那么惊讶。 不成想,反倒给了他调戏自己的机会。 但他要做柳下惠,她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反正难受的不会是她。 女孩的领口被遮了个十成十,原本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由她的手遮着,灯光又昏暗,几乎看不清。 陆泊谦被她逗笑,大手握上她手腕。她满心紧张,还以为他想将自己的手扯开,然而他只是握着,“沈书蕴,刚刚是谁先主动?留我的人又是谁,嗯?” 沈书蕴面颊倏地滚烫。 是她先主动,也是她主动留的他。 所以,她现在遮什么? 想通了这点,沈书蕴轻轻咬着下唇瓣,张口想说些什么挽回少许面子,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但攥着自己领口的手已经松了。 “那……” 她真就自我梳理完毕,听话的彻底松了手,任由睡衣领口散开,看着他越发深暗下来的眸色,说话都磕巴了起来,“那、那你要吗?” “要。” 沈书蕴只觉得面颊冒烟,他又低头,似是深深喟叹,指腹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嗓音沙哑了下来,“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沈书蕴错愕,羞涩没了,紧张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他扯起唇角笑,“这么想给我?” 沈书蕴脸热,不甘示弱,“那还不是谁想要?” 他泰然自若,“嗯,是我。” “……” “我去收拾东西了。”发现自己完全没他脸皮厚,沈书蕴立马撑着身子起来,不想再被调戏。 急急忙忙下床,她连鞋子都没套上,离开内室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好在地上有干净厚实的地毯,否则她还得被陆泊谦拽回来穿鞋。 行李其实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只有两件衣服还没放进去,不然沈书蕴刚才也不会主动招惹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把衣服都折叠好放进行李箱,沈书蕴没忍住朝卧室看了眼,却正好见他出来。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对上,沈书蕴又默默低下头,故作镇定地收拾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整理好的衣服。 脚步声响起,又逐渐远离。 她诧异地抬头,看到了男人走出门外高大背影。 又去睡次卧? 沈书蕴已经主动过一次了,这次是万万不可能再还和他说什么“你要是不想做什么,回主卧睡,我们单单纯纯的盖被子纯聊天”之类欲盖弥彰的话。 他不在,她反而轻松。 合上拉链,沈书蕴把行李箱立放在沙发边上,站在原地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才松了口气打算去睡觉。 卧室的门还开着,她过去关门。 手握上门把,她刚要把门合上,一只修长的大手拦住了门框。 沈书蕴错愕,抬头,“哥?” 陆泊谦站在门外,单手拦着门,还是刚才那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已经干了,有些乱,平添几分漫不经心。 只不过这次,他手里多了一台纯白色笔记本。 “不是要留我?” 沈书蕴咬唇,“你不是……要睡次卧吗?” 他挑眉,“谁说的?” “那你刚刚……” 他无声一笑,“陆太太,你真当我那么喜欢睡次卧?” “……” 那还不是他天天去睡次卧,她又从没说过不给他睡主卧,还以为次卧有什么特殊魔力,将他黏住了。 沈书蕴默默松开手,侧身让开。 陆泊谦走了进来。 沈书蕴深深吸气,摸了摸自己微热的面颊,直到热度降下,她才关门。 已经很晚了,沈书蕴也没有再磨蹭,抬脚走了进去。 卧室里的氛围灯被打开,亮了好几个度,透过暖暖的光芒,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 注意到已经靠坐在床上的男人身影,即使他打开笔记本,一副像是要工作的严谨模样,沈书蕴也莫名觉得,今晚的灯光氛围似乎有些糜烂。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电脑屏幕,一只手拍拍自己身侧的床褥,示意她过来,“早点休息。” 沈书蕴哪里有过和男人整晚同床共枕的经历,头皮一阵发麻。 没事,没事,反正他又不打算做什么。 就当旁边多了个大型玩偶。 闭了闭眼,她最后一鼓作气,大步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 背对着他,侧身躺下。 脑袋靠上枕头,沈书蕴双手不自觉握紧了被褥,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片刻,一道黑影笼罩过来。 沈书蕴心头一紧,蓦地睁开眼。 陆泊谦朝她倾着身,俊美的脸稍稍背着光,脸部轮廓明暗分明,深邃而坚毅,体贴问:“要关灯么?” 沈书蕴轻轻嗯了一声。 “好。”他回应。而后侧过身,把灯关了,还留着一盏床头壁灯。 再要去关壁灯的时候,女孩急急忙忙抓住了他的衣袖,“这个留着。” 他回头,对上她澄澈的双眸。 “这个灯……可以留着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又反应过来卧室现在不只她一个人,于是又问了句,“我想留着盏灯睡,会不会影响你睡眠?” 他问:“怕黑?” 她有些窘迫地点头,“有点儿。” 陆泊谦把壁灯留了下来,意味深长道:“嗯,记住了。” “那……晚安?” 他看着她,俯首。 沈书蕴心尖微颤,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男人微凉的唇落在她额头,触感干燥,沈书蕴不自觉攥紧了被褥。 下一秒,吻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被刚躺下的男人用手覆盖住了双眼。 “睡吧。”他低沉的嗓音温柔。 眼前一片黑暗,男人的掌心温热,连带着她眼皮也是热的。沈书蕴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倒也听话地闭着眼睛没再睁开,很小的嗯了一声。 直到他的手挪开,沈书蕴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又侧身睡着。 周围很安静,静谧的好似彼此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过来了一段时间,沈书蕴懊恼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清醒的很,不禁有些唾弃起自己的心态。 “不习惯?”男人模糊的嗓音倏然从身后响起,低沉的音色带上了几分深夜的清冷。 沈书蕴怎么可能回答他的话,这时候假装睡着了就好,不然后面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周遭静悄悄的,她抿抿唇,重重地闭了闭酸涩的双眼,试图找到睡意,却忽然察觉身后隐约传来动静。 许是感官过于敏感,她心跳漏了半拍,唰的一下睁开眼。 下一秒,男人温热的身躯已经贴了过来。他从身后拥住沈书蕴,大手也顺势从她腰身而过,轻轻将她裹进了怀里。 温热的呼吸拂过脖颈,沈书蕴浑身紧绷,喉咙干涩,“哥?” 男人的俊脸埋在她肩窝,滚烫的呼吸喷薄,不知道是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嗓音低低沉沉,“最好习惯一下。” 被他这么抱着,烫而烈的热度穿透单薄的睡衣面料,逐渐侵蚀着她的皮肤,沈书蕴心跳节奏隐约乱了几分,鼻息间萦绕不去的都是他浓烈的气息。 她一动不动,说话声儿近乎听不见,“你以后都睡这里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模糊,像是要睡过去了,一时没听清她说话,“……睡什么?” 还能睡什么,当然是睡主卧。 “睡……” 电光火石间,“主卧”两个字堵在了喉咙,她红着脸,忽然觉得他这话问的怎么那么奇怪,这么有歧义。 “嗯?”没听到她回答,他又问,“书蕴想让我睡什么?” 沈书蕴小脸蓦地爆红。 她就知道。 这还让她怎么说下去? 沈书蕴咬咬牙,拉起被子盖过肩头,闷闷的声音响起,“我睡了。” 头顶随即响起男人压低的,从喉间溢出的一声轻笑。 慵懒的,闲适的。 坏的要命。 … 一时脑抽邀请陆泊谦回主卧睡的后果就是,事不仅不成,以后还要和他同床共枕,又无法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突破某层防线的深深忧虑当中。 沈书蕴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上九点,沈书蕴在机场和团队们回合。她刚下车,团队里负责收音的小姑娘就给她发了条微信过来。 徐音音:师姐,你到了吗? 沈书蕴:我刚下车。 回了消息,沈书蕴转头看向正把行李箱从车后备箱里提出来的莫宇,下意识伸手去接,身侧的男人比她快了一步。 “我来。” 沈书蕴乖巧站在原地,看着陆泊谦接过她的墨绿色行李箱,又抽出拉杆握住。 沈书蕴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送你到安检口。” “不用了哥,今天祖父回来,你还是早点回去。不然祖父……” “没关系。” 沈书蕴有些不放心,“祖父那边,真的没事吗?” 陆泊谦还没开腔,莫宇说:“大小姐,陆总在燃烧热情。” 沈书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莫宇被陆泊谦冷冷地扫了一眼,随即闭嘴不说话了。 原本还处于茫然的沈书蕴,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在热情燃烧的时候,一个人无论什么盟誓都会说出口来。 莫宇哥真的是…… 乱用句子。 脸上莫名升起温度,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缓解。 陆泊谦朝她看了过来,却见她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他寡淡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朝莫宇投去了一记。 迅速在脑子里权衡了下,他问:“和你一起的朋友都到了?” 沈书蕴点点头,“到了。” 陆泊谦把行李箱递给她,“行。我不进去了,到了给哥打电话。” 沈书蕴接过行李箱,如释重负,笑了笑,“好。” 30. 完整朝夕 【Chapter 30】 - 直到沈书蕴的身影进了机场,再也看不见,陆泊谦才转身上车。 一辆路虎由远及近,莫宇发动引擎,并未给予关注。 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年轻的男人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匆忙下车,“砰”的一声,车门被关的震天响。 莫宇皱眉,轻踩刹车。 又朝那年轻男人的方向看了几眼,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但也很快确定了来人身份。 “陆总……” 莫宇侧身看向后座的男人,刚要说那人好像是沈书蕴的前男友,见陆泊谦的目光透过车窗,也落在了那人身上,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陆总,需要我查查邵少爷的航班吗?” 陆泊谦收回视线,冷冷说:“你觉得世上有那么巧的事?” 莫宇沉吟几秒,说:“您说的对,他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点,又同一个机场,确实不太有那么巧的概率产生。 陆泊谦黑眸沉了下来。 莫宇又说:“看来,大小姐和邵少爷会有很长的一段相处时间。” 陆泊谦冷睨他一眼。 莫宇不再出声。 “书蕴有没有戴着项链?”陆泊谦问。 “不清楚。” “应该戴了。” “我想应该是的。” 这番没有营养的对话,并没有让陆泊谦心情舒畅。 虽然清楚邵杭早晚有一天会后悔,毕竟等值的爱情索然无味,落差的情绪价值令人躁动不安,但这么快就出现在机场,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 拍摄地在缙市的一处小镇,离市区三十公里外的路华镇,主要拍摄对象是从幼时起便学习“女书”文字的一位八十岁老人的外孙女。 “女书”是中国流传了百年的古老文字,属于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文字,妇女专用。 为了不影响拍摄对象的正常生活,也为了能尽量保证拍摄的真实性,这次拍摄的所有成员,算上沈书蕴只有四个人。 沈书蕴的机票是团队买的,和负责收音的小姑娘徐音音挨在一处。 剩下的两个大男人就挨在前首。 徐音音刚要升研二,她从入学时就听说过沈书蕴的大名,比他们艺术学院的院花还是个风云人物。 虽然她本人低调,但奈何有外语系男神邵杭的深情追求,这一追求还是一整个研究生生涯。 俊男美女,才子佳人,这种风花雪月的雅事,就是想低调也很难。 听说两人硕士毕业的那段时间终于在一起了,因为这个劲爆消息,现在正值暑假,都还有不少同学在论坛激情八卦。 正胡思乱想着,肩头忽然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转头,对上男人年轻英俊的一张脸,双眼蓦地就放大了。 邵杭朝她扬起微笑,声音礼貌而温和,“音音师妹,我可以用头等舱和你换个位置么?” 沈书蕴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心头一跳,睁开眼,却见徐音音已经从座位上起身。 邵杭道谢。徐音音朝两人挤眉弄眼,笑盈盈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邵师哥,那我就过去了,师姐,待会儿见。” 邵杭无视了沈书蕴的皱眉,往她旁边的座位坐了下去。 沈书蕴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 邵杭说:“我陪你去路华镇拍摄。” 沈书蕴看向前首的位置,团队导演和另一个负责摄影的男同学尴尬一笑,默默的把脑袋转了回去。 沈书蕴只觉得头疼,看向身侧的男人,有些无可奈何,“邵杭,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分手,那就分干净点,他现在又突然来一句陪她去拍摄,是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立场。 抛去私人感情,他觉得合适吗? 邵杭握住她的手,在她试图挣脱的时候,握得更紧了,“书蕴,上次是我不对。” 所以现在他是觉得那天的分手不做数吗?沈书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深深吸气,“你先松手。” 邵杭微顿,看着她寡淡的目光,有些失落,仍然松了手,“抱歉。” 沈书蕴立马把自己的手挣脱了回来,“邵杭,你没有不对。所以我们分手的决定也是正确的,分手的事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希望你也是。” 邵杭当时也是被醋意气昏了头,现在回想起来,只恨不得抽当时的自己几拳。她以前就和自己提过有个哥哥,虽然说的模糊,但他认识她那么久,不应该揣测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偏偏他却因为得不到她的心而有所迁怒,不愿意相信。 还是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那天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生气。”他嗓音喑哑,眼眸深深凝着她的小脸,试图从她眼底看出一丝希望,“你告诉我,究竟怎样才能弥补?” “你别跟着我了。” 邵杭刚要说话,沈书蕴却并不给他机会,紧跟着说:“无论你现在信我也好,亦或单纯不甘心了也罢,我们都不可能了,邵杭。” 邵杭心脏一抽,“为什么?” 结婚二字其实已到喉间,又顾及着陆家那边还没确定态度,生怕邵杭动用关系刨根究底,沈书蕴想了想,只好换了个更适合的说法,“我不可能喜欢你,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前首的两个大男人都听到了。 很好,邵男神又被拒绝了。 应该说求合失败。 如果还有什么理由能拒绝一个男人,直白,不加雕饰的拒绝总会奏效。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真听她那么不加掩饰的拒绝,还是让邵杭心底一沉。 许是沈书蕴的话起了一定成效,邵杭后面再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下了飞机,大家要坐车去路华镇,他才说了句“注意安全”,没再跟上来。 抵达路华镇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大家找了个餐馆吃饭,才径直去拍摄对象家附近早就租好的房子。 稍微收拾了下东西,沈书蕴跟着徐音音和另一位男同学去拍摄对象的家,终于见到了拍摄对象。 那位八十岁步履蹒跚的老人,以及她还上着高中的外孙女孟孟。老人还有个孙子,外出还没回来。 简单聊了会儿,三人便离开。 刚出门,手机震动了一下,沈书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是陆泊谦的消息,唇角微微扬了扬。 刚才下飞机后她就给他发了消息,他现在才回复,估计是在忙。 陆泊谦:还习惯? 沈书蕴:挺习惯的。 沈书蕴想了想,慢慢敲字:你那边呢?祖父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陆泊谦:至少年轻了十岁。 沈书蕴噗嗤笑出声,余光对上旁边徐音音的目光,她轻轻干咳了下,收起手机,快步往前走,“我们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徐音音其实想问,她拒绝邵杭是不是因为有其他喜欢的人了,但又觉得两人还不是很熟,也就不说话了。 这边道路很窄,两边都是建筑物高高的土墙,水泥路也凹凸不平。 天色黑了下来,大家都用手机打着光。忽然,前面拐弯处传来脚踏自行车的声响,沈书蕴走到了前首,还没反应过来,自行车直直冲了过来。 “师姐!” “书蕴师姐!” 随着一男一女紧张的声音,沈书蕴也迅速作出反应,连忙往最近的墙边靠,身体猛地撞上了上去。同时,“砰”的一声,骑行车撞在了她后方的土墙。 自行车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沈书蕴心有余悸的抬头,看到了及时下车,拽住自行车的一道清瘦身影。 沈书蕴被撞的肩膀生疼,朝急忙过来察看她状况的两人说了句没事,又蹲下身把掉落在地上的一件校服外套捡起,歉意地朝骑车的少年递过去,“对不起,是我没有……” “唰”的一声,外套从她手中猛地被拽走,昏暗的夜色下,少年面色有些阴郁,冷冷说:“又是来拍摄的?” 他毫不掩饰的厌恶态度,令沈书蕴猝不及防,片刻,她才心平气和的继续道歉,“抱歉,你的车被撞的不轻,我们留个联系方式行吗?修理费我会出。” “五百。” 沈书蕴愣住,“什么?” 他冷冷说:“修理费,五百。”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这样难以相处,全身充满冷厉的尖刺,沈书蕴定了定心神,转身去找自己的手机。 少年注意到她转身的动作,眼里露出冷嘲的弧度,随手把校服外套往车头上一挂,推着车打算离开。 然而还没几步,沈书蕴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朝他示意,“我手机刚刚掉了,微信可以吗?还是你要现金?” 少年眼眸微怔。 刚才光线太过暗,大家的脸部轮廓都模模糊糊,此时她被手机屏幕的光照着脸,映出她格外认真的一双眼眸。 他抿唇,“都行。” 沈书蕴松了口气,“那我扫你码,直接转给你。” 他拿出手机,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要转账,或者说是有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痕迹。 “滴”的一声,沈书蕴扫上码,边输着金额,边抬头看他一眼,“我给你转一千,如果你受伤了,记得去医院。后续要是……” 钱很快到账,少年皱着眉头看她,眼神从厌恶到不加掩饰的嫌弃,不等她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沈书蕴的话戛然而止。 少年推着车走远,徐音音一脸肉疼地走上前,不是很明白,“师姐,你给他那么多钱做什么,明明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你不能看他年纪小就这么让着他。” 更何况他刚刚还态度那么恶劣。 沈书蕴深深吸气,朝她宽慰一笑,“我们是来拍摄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里的人,甚至还对前来拍摄的人有些意见。我要是和人家起了冲突,后面我们还怎么拍下去?” 小镇不大,都在一个村子里,好事不出门,坏事又传千里。 只要对方的要求不算太过分,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最好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矛盾。 31. 完整朝夕 【Chapter 31】 - 回到住处,沈书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相应类型的片子,等着徐音音先洗好澡,自己再去洗。 刚才撞到墙的时候,沈书蕴觉得肩膀是有点疼。现在平静下来,手拿了拿重物,才发现不是一点点疼,痛到她一只胳膊都快不好活动了。 次卧传来开门声,沈书蕴抬头。 是他们这部片子的导演何轶凡同学,他手上拿着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放在沈书蕴面前的桌上,“你最好还是用点药,虽然尽量用了最轻便的相机,但加上手稳还是挺重的,容易影响你这几天拍摄。” 沈书蕴朝他点头道谢,“谢谢。” 何轶凡说了句没事,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我就先去休息了,你和徐音音也早点休息。” 沈书蕴点头。 这间房不过是两室一厅,但离拍摄对象最近,也已经是这附近最舒适的房源了。所以大家商量一致,两个男生住一间,沈书蕴和徐音音一间。 何轶凡回了房间。沈书蕴继续在客厅看片子,但肩膀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她只好把看了一半的片子关掉,带着药回卧室。 徐音音还在浴室洗澡,沈书蕴反锁卧室门,坐到床边上,解开了几颗扣子,拉下衣服,侧头去看伤处。 然而后肩的位置,她也看不太清楚,正要用镜子,陆泊谦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书蕴接听电话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拉上来。 “哥?” “嗯,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他。沈书蕴还挂念着陆家那边的事,正要问他一些有关陆老先生对两人婚姻的态度,拉衣服的幅度大了些,扯到了伤处。 她眉头一皱,轻“嘶”一声。 那端声音沉了下来,“怎么了?” 沈书蕴痛的眼泪都要挤出来了,一下子不敢动弹,声音闷闷的,“没事,就是今天不小心撞了一下。” “撞哪了?” “肩膀。” 不等那边再说话,沈书蕴稍微缓过劲儿,便急着问:“哥,你有没有悄悄试探祖父对……就是对我俩儿结婚的态度?” “怎么试探?” “……”沈书蕴眼眸微微睁大,“你没有吗?” “怎么撞的?” “你转移话题。”沈书蕴声音里隐约带了控诉。明明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之一除了母亲沈薏和沈氏,就是这件。 “试探了,祖父若反对。”他清晰的嗓音微沉,停顿片刻,腔调有些意味不明,“书蕴,你难不成就要和哥离婚不成?” 沈书蕴下意识回答:“当然……”不知道突然顾虑起什么,她张了张口,后面的话显得底气不足,“当然不会。” “这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当然可以考虑沈阿姨,可以考虑沈家每一位令你在意的人。至于陆家,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如果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法接受我和你的婚姻,那是我的无能。” 沈书蕴忽然想起邵家人对她的抵触,当时邵杭也在尽力争取,可总是不成的,“那如果是我沈家不接受……” “只能说明,是我不够能让你家人放心,才会让他们产生这种想法。”他话顿住,低低的嗓音自电话传了出来,“书蕴,我只会有你一个。” 沈书蕴心头一振。 周围安静片刻,他又把话扯到了两人最初的话题,“怎么撞到的?” 沈书蕴敛了敛心神,这次好好同他解释,“碰到了一个人。” “嗯?” “他骑自行车,我俩都没怎么注意,我躲了一下,不小心就撞到墙了。”怕他担心,她又补充,“不严重的。” “除了他,还有遇到其他人?” 沈书蕴一怔,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不会……吧? 哥应该是不可能知道邵杭跟着她来缙市,他也没理由会关注邵杭。 “这里的居民算吗?” 然而男人笑了下,“算。” 沈书蕴不禁松了口气,注意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于是说:“那哥你早点休息,我差不多也要休息了。” “嗯。” 耳边传来忙音,那端挂了电话。 偌大简洁的办公室有些清冷,办公桌前的男人神情晦暗不明。 见他打完电话,莫宇朝桌面放下一份文件的同时,边汇报情况,“陆总,邵少爷确实是和大小姐同一趟航班,现已在缙市落脚,离大小姐就半小时的路程。” 陆泊谦翻开文件,听到这话,目光从文件抬起,忽地笑了下,“来都来了,怎么不直接住到路华?” 莫宇猜测,“大小姐不乐意?” “你这么认为?” “大小姐比较通透。” 从离开陆家,到减少同陆家人的联系,还是和邵杭分手,她都在理智和情感中游离,最后依然偏向理智。 能让邵大少爷追求那么多年,最后还让这段恋情一个月便无疾而终。大小姐的这份毅力,应该是建立在并不怎么中意邵少爷的情感之上。 陆泊谦继续看文件,没再说什么。 莫宇却道:“陆总,比起在大小姐身边开屏的孔雀,我觉得您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拒绝陆老先生给您安排的相亲。” “……” 拒绝得有理由,爽约女孩子也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风度。 陆泊谦抬手捏了捏眉心,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觉得,自己这个助手就是专门培养来给他添堵的,“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 来电铃声蓦地响起,莫宇低头看了眼,眉毛不由高高挑起,举着手机朝陆泊谦示意,“陆总,郑大小姐的电话。” 陆泊谦拧眉。 莫宇接听电话,同时点了免提,“郑小姐,您好。” 静了几秒,女孩温和礼貌的声音才响起,“我还以为你不会接。” 莫宇:“您说笑了,我没有拒接女士电话的习惯。” 郑希宛有些迟疑,“我听说……” “您说。” “Shira,她向我打听谦师哥的一些近况,说陆家属意同他们Linnae联姻,我才知道,原来……”郑希宛的情绪还算平静,“原来谦师哥是陆氏继承人。” 在国外时,Linnae的千金Shira和她还算熟络,而她是在学校里大家一致认为唯一一个和陆泊谦的交情还算不错的女孩子,所以Shira认出陆氏继承人就是陆泊谦后,特意联系她,想打听陆泊谦的一些情况。 莫宇:“所以,您现在是来求证陆氏继承人是不是您以前的同学,还是替Shira小姐打听相亲对象的情况?” 郑希宛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被他这么隐晦的揣测出心意,还是会让她觉得难堪。她抿唇,“莫宇,你知道的,Shira在国内只认识我一个,以她的性子,我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果你觉得为难,就当我问过了,毕竟许久未见,我和谦师哥生分了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她也没打算去问,只是一些隐晦的情感左右了她。 原以为陆泊谦只是Lk的股东,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陆泊谦是陆氏的继承人,还即将和别人联姻。 那她当初的坚持是什么? 笑话吗。 “郑小姐。”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蓦地响起。久违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温柔绅士,郑希宛素手一紧,声音也有了点变化,“……谦师哥。” “Shira应该是有所误会,我有未婚妻,所以没有所谓的联姻。” 郑希宛还没来得及从他首句话中松口气,后半句的斩钉截铁又不禁使她怔住,“是那位沈小姐?” “嗯。” “可她不是邵氏公子的女朋友?” 话落,她就后悔了。 她本意并不想插足别人的恋情,所以当时在商场知道这件事,还特意嘱咐了别人一番,结果反倒是她没忍住说了出来。 “谦师哥,你别误会。”郑希宛懊恼极了,连忙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这也都是我没有根据的话,沈小姐既然是你未婚妻,我自然是信你的眼光的。” “谁告诉你的?” “什么?”茫然了一会儿,她很快反应过来,又更难以置信了,“谦师哥,你都知道?” 既然知道沈书蕴是邵杭的女朋友,那他还……倒不如同Shira联姻。 陆泊谦皱眉,“郑小姐,我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在她成为我未婚妻前是谁的女朋友并不重要,如今,她是我未婚妻,也只是我的未婚妻。” 不给郑希宛再次说话的机会,他又落下最后一句话,“还要麻烦你向Shira小姐转达,没有联姻这会儿事。”顿了顿,他又补充,“当然,我相信Shira小姐应该也差不多快收到消息了。” 郑希宛噎住,心底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陆泊谦对自己未婚妻的维护之意竟是那么的明显。 她早该想到的,那天在宴会上,他对沈小姐的态度,是她认识他那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 挂断电话,莫宇收起手机。 刚要出办公室,坐回到办公椅上的男人合上文件,忽地出声吩咐,“给我订机票。” … 路华镇的傍晚,落日十分漂亮。 前期几天,最主要的并不是拍摄,而是和拍摄对象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所以大家的时间还算充裕。 到了傍晚,这次片子的主要拍摄对象孟孟,带大家去这边的景点拍照打卡。 老奶奶特意让她的两个孙子都去,孟孟表现的十分积极,她对于每一位来这边怀揣梦想的年轻人都热情。 她迫切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对女书的态度,其实是不太在意的。 而老奶奶的另一位孙子,也就是那天差点撞了沈书蕴的少年,对大家的态度就十分冷漠了。 要不是自家表妹在他们身边,以他对大家的厌恶程度,或许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少年名叫周应,高三。 在老奶奶家见到周应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天沈书蕴选择和平解决。 不然,这怎么拍下去。 谁会想到这阴郁少年,就是老奶奶那还没回来的孙子。 大家都在拍照,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不少外地来旅游的游客,连沈书蕴也拍了几张,发到她们工作室的三人小群里,想了想,还发给了陆泊谦。 大家都在积极给她回复,只有陆泊谦,头像静悄悄的。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退出和陆泊谦的聊天框。 转头就注意到靠在树上的少年,他低着头玩手机,好像与世隔绝。 忽然,有几个小孩拿着水枪追逐打闹,“滋滋”两声,水猛地朝他滋过去,喷了他一脸。 少年阴郁地抬头,大手胡乱往脸上抹了把,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脸色别提有多不好看了,看向一侧的小孩子。 小孩撒腿就跑。 他咬牙,又抓了把头发。 沈书蕴忽地笑出了声,从包里抽出几张干净的纸,“擦擦吧。” 32. 完整朝夕 【Chapter 32】 - 视野里忽然就多出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拿着干净的纸巾,肤色似乎比这几张白纸都还要白上那么几分。周应抬头,对上了沈书蕴浅笑的眸子,眼底情绪不明,也没接她的纸。 在他看来,他们这个拍摄团队,无非是为了拍摄才对他大献殷勤的又一波人罢了。 他一直不接,沈书蕴也就干递着,最后她只好无奈收回了手,“周应,小应,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周应冷嗤,“为了套近乎,就这点小恩小惠,没有其他招数了吗?” 这小孩儿真的是。 沈书蕴抿唇,把纸巾塞进包里,“我还会苦肉计,有求必应,雪中送炭。听你奶奶说,你最近正在因为英语成绩而烦恼,”她看着他,问,“你要试试吗?” 周应脸色蓦地涨红,说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脸皮薄,要面子,“谁稀罕试了?” 沈书蕴觉得小男生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她其实能感觉出周应是个善良温情的男孩子,顾家,护妹妹,护奶奶,但怎么就一身利刺,说话也夹枪带棒。 难道以前被拍烦了? 沈书蕴不排除这个可能。 周应对她那是相当没耐心,沈书蕴知道太着急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在注意到旁边的一块石碑,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石碑上刻着字。准确来说,是女书。柔美而不失韧性。 “书蕴姐姐,你知道最上面的两个字怎么读吗?”孟孟刚好走了过来,见她看着石碑,忽然来了兴趣,“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 沈书蕴眼里浮现笑意,“我知道。” 孟孟瞪大眼睛,“你知道?” “我知道。”她看向孟孟,准确念出那两个字的读音,又接着问,“而它的意思是女书,对吗?” 周应略微怔住。 孟孟一脸不可思议,“姐姐你也学过啊?” 沈书蕴有些赧然,“也不算学过。就是来这里之前,查过相关资料,也看过大家学习女书的视频,知道那么简单的几个字。” 孟孟恍然大悟,又笑盈盈问:“外婆经常抽时间教我的,书蕴姐姐你要不要学?可以和我一起呀。” 沈书蕴微怔,“可以吗?” “当然可以!”孟孟解释,“现在很多游客也来找我外婆学习,只要有精力外婆都愿意教的。” 沈书蕴刚想道谢,一旁一直莫不作声的少年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奶奶的精力那么无限,谁都能教?” 孟孟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哥,你说什么呢……” 周应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找人牵住奶奶,你是不是正好可以去跟那些游客谈天说地了?” 孟孟说话很没底气了,“我也会向大家宣传女书文化啊,还能赚钱。” 周应微不可闻冷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孟孟尴尬地朝沈书蕴笑笑,“我表哥就是脾气不太好,人挺好的。他刚才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姐姐你别介意。” 沈书蕴莞尔,“我知道。” 这边没什么问题,孟孟就急忙去追自己的哥哥。 两人的身影走远,沈书蕴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石碑上,若有所思。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她低头看了眼就,锁屏界面上浮起的消息只有简单的“在哪”两个字,她想着待会儿再回,正要收回视线,又忽地反应过来是谁发的消息,诧异地看过去。 ……哥? 她在哪,他不是知道吗? 怀着疑惑,她回了个疑问的表情包。 陆泊谦又问:在路华镇哪? 沈书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发了这边的景点位置过去:在日落湿地。怎么了吗? 陆泊谦:今天不拍摄? 沈书蕴:不拍。 陆泊谦:嗯,我过来了。 沈书蕴落在键盘上的手指僵住。 什么? 他要过来? 唯恐自己理解错了,沈书蕴翻出陆泊谦的号码,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去。陆泊谦那边很快就接了。 她忙不迭问:“你在路华镇?” 听出她的焦虑,陆泊谦失笑了声,“陆太太有传承非遗的志向,陆氏也有促进非遗开发式保护的政治任务。” 这几年,路华镇依托着非物质文化遗产兴盛起来。 这条路从宏观角度而言,对整个缙市的经济文化发展是可取,但就目前看来,在进行非遗的保护和开发方面,仅以行政手段来扶持,对政府而言压力过大,注定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当地政府计划来挑选去,才将橄榄枝抛向了陆氏。以政商一体的形式,最大限度地保护非遗文化的同时,也能在开发中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产业化,实现双方的合作共赢。 沈书蕴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工作,她还以为…… 不对,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书蕴心头一动。 他问:“方便过来?” 沈书蕴看了眼正在拍照的几人,想了想,还是点头,“嗯。” 只要不是拍摄期间,她简单和大家说一声,就没什么问题。 挂断电话,沈书蕴和大家说了声自己去接个人,然后原路返回。 孟孟回来的时候不见沈书蕴,疑惑地问了问大家。 几人面面相觑,其实也不知道她去接什么人。 徐音音兴致勃勃地猜测,“不会是邵师哥吧?”说起来,她还是两人的cp粉。 另一位男摄影小普却持不同看法,“看小师姐在飞机上对邵师哥的态度,我觉得不可能是他,说不定是小师姐来这边旅游的亲戚。” 因着沈书蕴还小着小普和何轶凡几个月,小普习惯性喊她小师姐。 孟孟听得津津有味,大人间的这些小八卦,她还是蛮感兴趣的。 何轶凡倒是不置一词,调了调相机的参数,继续拍照。 … 落日湿地景区外有停车场,因着陆泊谦是借着考察的名头过来,今天又几乎没有游客,这边早就打好招呼,可以让他将车驶进景区。 不过也就进去不到五十米的路,车就必须得停在里面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只容两辆车停靠的停车位。 陆泊谦和莫宇在抵达路华镇时便分开了,他把同当地非遗项目负责人交谈的工作交给了莫宇,自己则开车来了湿地。 停好车,陆泊谦看到沈书蕴给他发的消息。她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她过来。 这边有两道门,以免两人错过。想了想,他还是拍了张照发给她。 这边他头一次来,温度倒是和厦城差不多,不会难适应。 沈书蕴看到他发的照片,认出就是刚才大家经过的地方,凭着模糊的记忆,很快就在拐弯处的停车位见到了人。 傍晚日落西山,温度渐凉。陆泊谦穿着质感讲究的黑色衬衫,下摆扎进深色长裤。没有系领带的领口整洁挺括,勾勒出他精瘦的轮廓身形。 听到动静,他收起手机,抬头。 目光相接,沈书蕴心尖微微触动,几秒钟地停顿,才迈步朝他走过去。 “哥你刚到吗?” 以陆泊谦的身份,底下多的是有负责人可以差遣,没必要他因为这个非遗项目特意赶过来。 这次会过来,除了沈书蕴,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陆闫钦,也就是陆老先生。 老人家迫切让他成家的心愿,让他突然间发现,再不采取行动,横亘在他和沈书蕴之间的不止会是曾经的兄妹关系。 还会多出另一个女人。 他只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陆老先生一点暗示。 总不至于他回去坦白,气得老人家恨不得扒掉他一层皮。 “嗯,刚到。”陆泊谦望着她白皙的小脸,抬手揉了揉她头发,“今天不拍摄,都做什么了?” 明明不过分开两天,从他的眼神语气中,竟让沈书蕴觉得,两人分开许久了。 男人揉她头发的动作温柔,沈书蕴不自在地别开眼,落向他停在一侧的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拍摄对象相处,谈了谈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对了,”沈书蕴想着他风尘仆仆赶来,时间也仓促,不由问,“哥,你吃饭了没有?” “要陪哥去吃饭?” 沈书蕴看着他,有些为难。 她是专门来拍摄的,今天特地跟着拍摄对象出来培养感情,她中途离开本就不太好了,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就算团队不介意,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正在她犯难时,陆泊谦笑了下,把人拥进怀里,“说笑的,待会儿哥还要和这边的负责人谈事。” 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在她鼻息之间萦绕不散。 沈书蕴心跳微乱了下。这段时间动不动就有的拥抱牵手,比起亲吻和同床共枕,她已经有些习惯了,察觉出陆泊谦言语间的隐约疲惫感,她甚至轻轻把双手搁到了他后背上。 “那你要记得休息。”她从他怀里仰着头,长发顺势落下,轻轻搭在了他微挽起袖口的手腕。 傍晚的温度沁凉,女孩子的头发也是凉凉的,柔柔的,触碰着他的皮肤,像是撩拨到了心底深处。 低头凝着她的目光,他忍了忍。 然而沈书蕴莫名就察觉出来了,环着他腰身的手一松,眼眸也不自觉垂了下来,睫毛轻颤。 晚霞动人,微风也和煦温柔,这番举动,落在男人眼底,恍若羞涩。 落在她头发的大手微动,陆泊谦托起她微泛起健康色泽的小脸,薄唇压了下来,却又及时停住,嗓音低沉而克制,“现在,我想吻你,介意么?” 说话时,他温热的呼吸喷薄而下。 沈书蕴只觉得鼻尖拂过的热度痒痒的,面颊也是热的,“我……” 他笑了下,干燥温热的大手扣着她的小脸,吻下来的同时,嗓音沙哑模糊,“我当你是同意了。” 露天接吻。 所以他问她意见。 然而沈书蕴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直到后背抵上微凉的车门,她才从片刻的清醒中,倏地反应过来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唇瓣覆压而来的力度,几乎令她承受不住。 隔着两人的衣服厚度,热度蔓延,心跳声也紊乱而格外的强烈,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的。 鞋子踩在枯叶的“咔嚓”声忽地传来,沈书蕴心头一跳,慌乱间猛地伸手去推男人的胸膛。 “哥……”她声音细弱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慌张请求。 然而他像是有所察觉,在她抬手的瞬间,大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好似从腕间顺着血液一路传递,近乎染红了她的小脸。在她心慌意乱间,男人低哑着开腔,“上车。” 33. 完整朝夕 【Chapter 33】 - 后座车门打开,陆泊谦一手扶着车门,示意沈书蕴进去。 沈书蕴漂亮的双眸染了层雾气,不远处来人的声响也由远及近,出于本能的害臊,她听从了陆泊谦的话。 为了不让人看到,她上车显得匆忙。 沈书蕴坐正身子,刚好从车窗看到路过的两位游客,不免松了口气。 还好跑的快。 看了眼时间,她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待太久并不合适。 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她开口,“哥,我……唔。” 完整的一句话没出口,刚上车的男人随手关了车门,带着腕表的大手扣住她后脑,隔着中央扶手,温热的吻落下。 许是觉得不够,他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小脸,吻越发深重。 沈书蕴心跳乱成一团,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只能下意识攥紧了他腰间的衣服,勉强给予自己支撑。 思绪乱糟糟的,沈书蕴大脑一片空白,脊背发麻。 片刻后,他薄唇移开,同他额头相抵,深眸凝着她早已满是酡红的小脸,看她艰难地喘息着,哑然失笑,“不应该开这辆车来找你。” 他原本整洁的领口乱了,衬衫也被她揪得皱褶了起来。 沈书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干净白皙的脸过于绯红,饱满的唇瓣也越发娇艳,泛着接吻过后的水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还呆呆地反问:“为什么?” 平常陆泊谦不会自己开车,常于后座,所以首选都是类似于迈巴赫拥有宽敞舒适后座的车型。 今天是他自己开了辆奔过来。 但她也不是没有见他单独开过类似车型,有几次还载了她。所以并不明白他今天开这辆车有哪里不对。 他一手放上中央扶手,望着她过分澄澈的眼眸,再多隐晦的心思也被他尽数掩下,“不够方便。” 沈书蕴更茫然了。 他却淡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后天回厦城。” 说着,男人的手还朝她胸口探了过来,沈书蕴呼吸一窒,紧张到锁骨起伏的弧度更大了几分,说话也莫名磕巴了,“……后天晚上吗?” 颈间蓦地传来凉意,陆泊谦只不过碰了下她锁骨间的项链。 沈书蕴微怔。 他收回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愉悦了他,轻笑着回应,“早上。” “这么快?”沈书蕴下意识惊讶。 他挑眉,“舍不得?” 沈书蕴绷住了脸上的热意。现在她学会了,只要脸皮够厚,就没什么刀枪剑雨挡不住,“你生日不是快到了,等我回厦城……哥,我送你一样东西吧。” 他来了兴致,“什么?” “还不能说。” “这么神秘?” “提前知道了礼物,生日那晚不会觉得很没意思吗?” 女孩子一本正经,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天真。于他而言不过可有可无的生辰,却被她说的那么郑重。 他说,“最好的礼物我已经收到。” 沈书蕴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已经有人送了?”他生日不是还有好几天,怎么送那么早。 而且,他把话说的那么死,那她到时候还怎么把礼物送出去? 弄得她压力好大。 他嗯了声,刚要再说什么,一阵突兀的来电铃声倏地响起,在这稍显逼仄的空间,异常突出。 是沈书蕴的电话。 沈书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目光触及来电屏幕上的备注,瞳眸扩大,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 “祖父?” 她眼神有些慌,下意识询问他的意见,不知道该不该接。 陆泊谦不动声色,只淡淡落下一字,“接。” 沈书蕴咬了咬唇,又深深吸气。 做贼心虚这话确实是半点不假的,明知道陆闫钦回国,因着自己私底下和陆泊谦领了证,让她怎么也没敢给他老人家打电话,就怕自己道行不足,被他看出端倪。 电话接通,沈书蕴迅速调整好状态,笑着开口,“祖父。” “好孩子。”陆闫钦浑厚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带着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凌厉感,但腔调是温和的。 “听你母亲说,你去了缙市?” 母亲是说闻秋黎女士,沈书蕴明白。沈薏找上门来时,陆闫钦一副随她选择的样子,并不在意沈家。 沈书蕴点头称是。 陆闫钦沉吟了片刻,“见到你哥了?” 沈书蕴握着机身的手一紧,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尽量以正常的语气,“见到了。” 陆闫钦:“再见到你哥,告诉他一声,就算不中意Linnae的千金,该有的礼数也不该尽数抛却。” Linnae的千金? 那个瑞典钟表世家的千金? 沈书蕴克制不住地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陆泊谦极为英俊的一张脸。 清冽,隽雅而沉静。 许是沈书蕴如今已不在陆家,让陆老先生不再那么端着陆家之长的姿态,这句话难免带了几分对陆泊谦的不满,像是长辈忍不住朝小辈发着牢骚。 两人的对话并不长,最后陆老先生说了句让沈书蕴有空回来一趟的话,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沈书蕴收起手机,朝身侧的男人转达陆闫钦的嘱咐,言简意赅,“祖父让你别对Linnae的千金失了礼数。我不好出来太久,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去开车门。 手腕却蓦地一紧,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扣住了。 沈书蕴回头,对上他深沉的瞳仁,心脏微缩,干巴巴问:“怎么了?” 他问,“生气了?” 沈书蕴不明所以,“我生什么气?”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眸,直到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像是要确定她是不是说的真话,仍旧顺着这个话题往下问:“不打算问问我前因后果?” “……我知道。” “从小哥你就在祖父身边,他老人家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人之常情。”沈书蕴通情达理地说着,抬头朝他笑了下,“再说我们还没公开,我都理解的。” 陆泊谦拧眉,“所以陆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去见?” 沈书蕴下意识张口想说话,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他紧皱的眉头微松,扣在她腕间的大手向下,握住了她的手,又慢慢收拢,“Shira小姐受邀来陆家做客,见她是给长辈们面子,出于礼貌我不免同她讲了些话。再见,那便是出于私情。” 陆闫钦并不会要求陆泊谦一定要选择娶Shira,但也不妨碍他替陆泊谦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陆氏的产业遍及全球各地,各行各业皆有所涉猎。到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再用所谓的联姻来巩固什么,见陆泊谦不热忱男女之事,陆闫钦人到垂暮之年,倒是忽然在这方面找到了趣味。 这才突然带着Linnae的千金回国。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最后“私情”两个字,沈书蕴心尖隐约泛起波澜,迟疑着开口:“可是你不去也得有理由,总不好平白让Shira小姐失了面子。” 陆泊谦:“嗯,哥有分寸。” 今天过后,Shira懂了他的意思,在国内玩儿几天,自然就会回自己的瑞典。 她松了口气,又微窘地挣了挣自己的手,“我真的该走了……” 他松手放人,“嗯。” … 第二天,拍摄步入正轨。 除了吃喝以及WC,沈书蕴一直待在拍摄对象身边。 大家准备充分,对拍摄对象一家的行动轨迹也还算了解,能提前准备好机位,一上午拍下来几乎没有废素材。 吃了午饭,主要拍摄对象孟孟就偷偷溜出了家门。 小普的跟拍技术比沈书蕴纯熟得多,所以大家不过眼神示意,徐音音和小普立马扛着设备跟上了孟孟。 因为老奶奶的过分热情,沈书蕴则被迫放下相机跟着奶奶学“女书”,由何轶凡掌机,变成了参与式拍摄。 中途陆泊谦发了条消息,直到下午忙活着在拍摄对象家做晚饭的时候,沈书蕴才抽空看了眼手机。 一张机票的照片,下午三点起飞。 沈书蕴连忙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这时候他早就走了。 不是说明天早上走? 沈书蕴原本还想着下午结束拍摄可以见他一面,就当是送他,没想到他突然改变行程就走了。 这不免令她有些郁闷。 按照拍摄计划,是要循序渐进,所以拍摄周期才预估的那么长,并不用操之过急,所以大家吃过晚饭就走了,没有从早拍到晚。 回住处的路上,大家边走边讨论着明天拍摄的大致框架,十分投入,忽然注意到站在家门口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生生被吓了一跳。 中年男人抬头,大家这才认出是房东,不由松了口气。 见到众人,房东立马笑盈盈地走过来,“哪位是沈小姐?有一位先生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信? 沈书蕴微怔。 徐音音不禁哇哦一声,朝沈书蕴挤眉弄眼。 沈书蕴面颊微热,接过牛皮色的信纸,朝房东道谢。 两个大男人还算淡定,毕竟他们十分清楚美女行情都不低。徐音音倒是激动得很,兴致勃勃的让沈书蕴快点拆开看。 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沈书蕴怎么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拆开,窘迫着一张小脸,拿着信封慌称自己要去卫生间,勉强躲开了徐音音的热情。 卫生间门关上,沈书蕴背过身,看着信封几秒,才慢慢拆开。 不同于上次的精致,许是这边时间仓促,信封里只不过一张对折的信纸,再没有其他东西。 展开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 ——已动身。勿念。 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估计写的时候十分的匆忙,比起他往日里的字迹,这次就不显得那么沉稳了。 沈书蕴忍不住好笑。 谁念他了。 34. 完整朝夕 【Chapter 34】 - 晚上七点,陆泊谦刚下飞机不久,聿叔就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是莫宇接的,陆泊谦在车后座闭目养神。 “聿叔。” “莫宇?先生呢?” “您说,他听得见。” 电话是公放着的,莫宇知道陆泊谦没睡着。 “老先生问我有关先生的近况。” “很正常。” “他老人家或许已经察觉出先生的恋情,我觉得先生还是尽快亲自坦白。晚了就该被老先生逮住把柄了。” “他试探您了?” 聿叔不置可否,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莫宇朝后视镜看了眼陆泊谦,淡淡开腔,“已经在厦城。” 聿叔难以置信,“什么?” 稍微回过神,他又皱眉问:“既然如此,先生去那儿的目的是什么?” 莫宇淡淡一笑,换作是以前,他也不会信陆泊谦千里迢迢赶去缙市,就只为了确定自家太太脖颈上有没有添上一条闪耀夺目的项链。 而所谓的暗示陆老先生,还是拒绝Shira小姐,也都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虽然没有得到证据,但莫宇认为,八|九不离十。 当一个男人醋意横生的时候,比起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也没多少理智可言。 甚至幼稚的好笑。 陆泊谦揉了揉酸乏的眉心,突然开腔,“过几天去陆宅。” … 往日里,陆宅只有闻秋黎一个女主人。陆老先生在陆泊谦正式接手陆氏后便去了英国颐养天年,其长子陆沣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港城管理陆氏旗下的海外相关业务,很少会直接接触总部的工作事宜,因此也甚少回陆宅。 要是厦城这边没有琐事缠身,闻秋黎倒是会去趟港城,见见自己那聚少离多的丈夫。 两人的夫妻感情是圈内少有的恩爱和睦,结婚二十多年,即使闻秋黎出身并不出众,名下的儿子陆泊谦也是丈夫的前妻的儿子,她也照样得到了陆沣的独爱,陆家上上下下的认可和尊重。 难得陆老先生回国,还带着Linnae集团的独女到家做客,闻秋黎眼明心亮,自然是清楚他老人家的用意。 加上Shira活泼嘴甜,闻秋黎也和这个外国小姑娘挺合得来,因此对她格外上心,里里外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知道陆泊谦回家的消息,闻秋黎高兴的让人准备了晚宴,想着到时候可以让两个年轻人再多见见面,说不定感情也就培养出来了。 “Shira开朗热情,和你这冷冷淡淡的性格倒是挺互补。”陆泊谦回家没几分钟,闻秋黎便笑着暗示了好几次。 陆泊谦只一句话,就让她彻底呆住了,“妈,我结婚了。” 闻秋黎:“……!” 撇下想带他同Shira见面的母亲,陆泊谦朝身侧的女佣问明陆老先生的位置,大步朝后院凉亭走去。 眼看陆泊谦的身影消失,闻秋黎才稍微缓过神,如梦初醒般将手搭在了身侧女佣的手臂上,“他刚刚说什么?” 女佣欲言又止,“您和我都没听错。少爷说,他结婚了。” “和谁?” “这个恐怕,您要问少爷了。” 陆泊谦结婚的消息猝不及防,闻秋黎震惊的难以言喻。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里遗漏了,不然儿子结婚那么大的事情,她事先竟然会毫不知情。 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她本想给陆泊谦身边的管家和助手打电话询问,又想起这两人自到陆家那日起,接受的理念都是一切以陆氏继承人为主,只要陆泊谦不授意,她完全问不出什么来。 女佣适时提建议,“夫人,您或许可以给大小姐打电话问问,最近少爷和大小姐来往还算密切,大小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沈氏出事,陆泊谦专门派了人去打点安排,甚至他本人也曾亲自出面,所以两人的联系自然就多了。 按照时间线上来推测,女佣有这个猜测也并非无道理,陆泊谦大概率就是在沈氏出事后结的婚。 闻秋黎听从了女佣的建议,拨通沈书蕴的电话。 那端大概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听,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掉落,沈书蕴惊呼了声,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周应,你做什么?” “电话,你妈。” “你……” “爱接不接。”少年嫌弃的声音响起。 大概几秒钟,沈书蕴窘迫的接了电话,“妈?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然而闻秋黎的关注点已经偏了,“刚刚那个男孩子是……” “一个弟弟。”沈书蕴捡着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刚被周应吓了一跳,她手不小心碰倒了流理台上的用具。 弟弟? 周应难得微笑,注意到站在家门口的高大男人,出厨房的动作停住,转头冷不丁一说:“沈书蕴,你前男友又来了。” 沈书蕴回头:“……” 周应耸了耸肩,到客厅复习。 还有几天就是万众瞩目的高考,学校放了高三的同学几天假回家调整,这两天大家都是自主复习。 “什么前男友?”闻秋黎还不知道沈书蕴和邵杭谈恋爱的事,更不知道两人早就已经分手了。 沈书蕴头皮发麻,一笔带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闻秋黎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也不傻,哪有前男友无缘无故又会找上门来,“刚刚那孩子不是这么说的。蕴蕴,你跟妈说实话……” “我有男朋友了。” 闻秋黎的话戛然而止。 怕她不信,沈书蕴补充,“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他人很好,对我也不错,我们有在考虑结婚。” “……” 闻秋黎没弄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二个儿的怎么突然就都说自己要结婚。 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闻秋黎问:“那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给妈看看?” “我问问他,还没确定下来。” 闻秋黎眼底忽地流露出懊恼,想起自己是来问陆泊谦结婚的事,比起谈恋爱,结婚才是真的重磅炸弹。 “行,那到时候带回家来看看。蕴蕴啊,妈现在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哥结婚的事?” 沈书蕴身体一僵。 “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真知道?” “妈,我……” “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吗?”不给沈书回答的间隙,她又皱着眉头连问了几个问题,“家里是干什么的?家在哪?” 沈书蕴泄气,“妈。” “人怎么样?你哥是真喜欢那小姑娘?” 喜欢什么啊喜欢?沈书蕴心脏跳的厉害,急急忙忙地道:“妈,我这边还在忙,就先挂了。” “蕴……” 电话传来忙音,那边挂了。 闻秋黎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这两兄妹好歹有几年不怎么联系了,这段时间怎么又忽然这么有默契了,连结婚这种事都要凑到一块儿。 正疑惑着,前方有佣人匆忙跑过来。 闻秋黎皱眉,“怎么了?” 佣人说:“老先生和少爷……他俩,他俩吵起来了。老先生非常生气,说要家、家法伺候。” 闻秋黎错愕,急忙往前走。 凉亭到这边还是有些距离,闻秋黎花了几分钟抵达后院,远远的就看见站立于凉亭内的两道身影。 她着急上前,刚走近,就见老爷子抄起檀木桌上的报纸,重重的朝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摔去,怒不可遏,“你的寡廉鲜耻呢?沈书蕴是谁?你娶她是想打我的脸,还是打整个陆氏的脸?” 报纸正正砸在他胸口,又顺势落了一地,陆泊谦巍然不动。 娶沈书蕴? 闻秋黎登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眼底竟有几分喜意一闪而过。 然而看着陆泊谦被骂的狗血淋头,她顿时又心疼了,正要上前劝阻,陆闫钦皱着眉头,朝她瞥了个隐晦的眼神。 她会意,没敢再往前。 凉亭内,两人的对话时间不长。 基本上都是陆闫钦压抑着怒意的话,闻秋黎想上前替陆泊谦辩解,但没得到老爷子的首肯,她也不敢贸然行动。 陆闫钦重礼节,她急于为陆泊谦辩护,只会火上浇油。 好在几分钟后,老爷子冷冷撂下一句:“别丢了我陆氏的脸。”随即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就连闻秋黎也未再看一眼,浑身的威压近乎让人喘不过气。 等老先生走远,闻秋黎才连忙上前,下意识将陆泊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松了口气,手却往他强健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既忧心又高兴,“你个小子,怎么都不跟妈说一声!” 难怪刚才她给女儿打电话,问起他结婚的事,女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现在稍微一回想,那分明是做贼心虚。 因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坦白,所以遮遮掩掩。 陆泊谦牵起唇角笑,“惊喜么?” 这与闻秋黎而言当然是惊喜,她日夜盼的不就是能让女儿重新回到她身边,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才反应过来这对陆泊谦太不公平。 惊喜自是难以抑制,再没有什么惊喜比得过女儿回到她身边。 可两个孩子未来的幸福怎么办? 陆泊谦英俊的脸上毫无勉强之意,闻秋黎心底又升起难掩的愧疚,“阿谦,你不会是为了妈才……” “不是。” 他单膝蹲下身,将摔落在地面上的报纸捡了起来,嗓音莫名带了几分自嘲,“从来都不是。” 35. 完整朝夕 【Chapter 35】 - 陆泊谦在美国创业的时候,也才刚要硕士毕业。为了扶持Lukos这个百年老珠宝品牌,陆泊谦和Lk创始人的后代Simon,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陆氏继承人在真正接手家族产业之前,身份基本处于半保密状态,除了陆家以及十分密切的合作伙伴,并没有外界的其他人知道。年满十八岁后,按照陆家一向的传统,身上所有的银行卡还会被停使用,所有和陆家相关的人脉也不允许再给予他帮忙。 因此,用来扶持Lk的资金,都是陆泊谦在校期间的个人存款。 陆泊谦把所有钱都投进了Lk,孤注一掷。生病了自己扛,出事自然也是要他自己担,若是连一个品牌都扶持不起来,陆氏也完全落不到他手上。 资金是足够了,后续的反馈却还需要一个时间耐心等待,但到底是让Lk的所有合伙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松懈之后,却反而导致陆泊谦生了一次从未有过的大病,高烧不退,视线也模糊不清起来。 吃了退烧药,原本是打算睡一觉来缓解,半小时后实在难以忍受,他才撑着身子给莫宇打电话。 电话接通,他一手按着眉心,一手将屏幕附到耳边,嗓音粗哑,带着重重的鼻音,“莫宇,让医生来趟家里。”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 沉默约半分钟的时间,他皱了皱眉头,几乎没了耐心。下一秒,回应他的并不是莫宇,而是女孩子诧异又担忧的声音,“哥?你生病了?” 陆泊谦拿下手机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拨错了电话。 “你现在……”女孩显然意识到了如今他正处于磨炼期,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除了莫宇,或者是他快要去世,不然是不可能有陆家人来帮助他渡过此时的困境。 但她临时换的问题好像也并不怎么样,“莫宇哥能照顾好你吗?” 许是病痛与压力的双重折磨,思维有所减弱,让他说话没了那么多的顾虑,听着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声音,他蓦地轻笑了声,“不能又怎么办,难不成还能让书蕴来美国照顾哥哥不成?” “我……” “哥没事,你也早点休息。” 现在是国内晚上十点,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要结束通话。 那端不再出声,他挂断了电话。 这本就是一个小插曲,他没放在心上,也只需要像从前一样,按照母亲闻秋黎的心愿,私底下关注沈书蕴的生活就行,并不需要他把这种默默关心抬到明面上来,让彼此难做。 所以他们之间也并不需要什么联系。 但他这次低估了沈书蕴,低估了她对自己这个哥哥的在乎程度。 两天后,他状态有所好转。 二月的晚上天气寒冷,头天还下过小雪。他从Lk驱车回家,下车后不过走了几步路,双手已被冻得生红。 借着昏黄的路灯,他似是注意到什么,脚步蓦地顿住。 在他公寓门口的台阶上,立放着一个小寸的行李箱,一抹纤瘦的女孩身影就势蹲坐着,身上穿着厚实的毛衣长裤,小脸埋在腿间,长长的头发被围巾圈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娇小又单薄。 关注了她那么多年,他知道她的很多喜好,也知道她身边的许多朋友,更清楚她逐年变化的样貌身形。 仅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静静地站了片刻,他才迈步朝她走去,大手迟疑着,最后还是轻轻覆上了她肩头,“书蕴?” 女孩显然冷极了,身子有细微的冷颤。他耐心的等着她反应,直到她终于清醒,呆愣地抬头,干净澄澈的双眼望着他,哑哑的声音在冷风中模糊不清,“……哥,你回来了?” 她立马扶着墙起身,身子忽地晃了下。他下意识伸手,女孩子脚一滑,顺势扑进了他怀里。 两人都猛地僵住。 女孩子的身体格外温软,身上带着淡淡的幽香,是他从未有过的触感,一时间竟忘了该有何种反应。 还是她率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退出去,红着小脸,试图缓解尴尬,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放寒假了,所以有充足的时间照看哥哥,直到哥哥的身体彻底痊愈。”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竟然会突然对他说,要照看他到身体痊愈。 他不免觉得好笑,刚要板起脸,佯装生气,说明天订票就立刻把她送回国。 面前的女孩忽地踮脚,仰着脑袋,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淡淡的冷香侵袭着他的鼻腔,呼吸之间充盈了女孩子独有的气息,带上了莫名的蛊惑的味道,他眸色微动。 后脚跟落回原地,身高的差距再次拉大。她收回手,眼里露出担忧。 “有点烫。” 说着,她还低下了头。 双手往自己身上的包翻翻找找,终于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了出来,笑得有些窘迫,“退烧贴……要试试吗?” … 陆老先生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才在众多名媛千金中挑中了Linnae集团的千金。这次回国,也是本着为陆泊谦的婚事做打算,却反被陆泊谦早已和自己的妹妹领证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气得他差点没昏过去。 早些年沈书蕴还在陆家的时候,陆闫钦也确实是对她极近偏爱,也特意将人留在身边亲自教养过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让她嫁给自家的继承人。 因着陆家向来是“阳盛阴衰”,到他这一代,底下唯一的孙女就只有身为他儿子养女的沈书蕴。 眼看着唯一的孙女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小小年纪便难掩清姿。陆闫钦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可否认的也动过让她日后嫁给陆泊谦的念头。 只可惜因着闻秋黎早些年意外流了一个孩子再不能生育,把所有情感都寄托在了沈书蕴身上,以至于两人太过母女情深。圈子里的人又都有所耳闻,所以就算他把沈书蕴移出了陆家户口,再让她嫁进来,说出去也实在是不好听,他便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至他还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头脑一热,将这事儿定下来。 十几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沈书蕴还是成了他们陆家人。 而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子,甚至给了他当头一棒。 当然,事已至此。陆闫钦即使再生气,也不可能那么不讲理硬逼着两个孩子离婚,但该瞒的还是让人先给瞒了下来。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陆闫钦刚回国就把自家陆氏的继承人给骂的狗血淋头,还几乎就要动用家法,就算想低调也很难,自然还是传了些消息出去。 虽然没人真正清楚个中缘由,但从Linnae集团的千金被邀请至陆家做客,大家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大概。 这必然和婚姻大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没两天,Shira小姐回了瑞典,陆家也传出了陆氏继承人已有未婚妻的消息,震惊了一众圈内人。 传出消息还没一天,陆泊谦傍晚驱车回西府的路上,莫宇已经接了不下四五个来自陆家亲友的电话问候。 当中最没规矩的莫属早就有所知情的发小蒋陈了,在陆泊谦到家之前,人已经坐在了西府的客厅。 抵达西府大门外,莫宇忽然转了个方向,径直朝地下私人停车场驶去。周围的光线逐渐变暗,陆泊谦蹙着眉头睁眼,莫宇已经把车停好了。 一般情况下,车都是停在庭院前的车位上。 陆泊谦看向莫宇,后者笑了笑,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做什么?” 莫宇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先将揣在上衣口袋里的信封里拿了出来,才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早上从路华镇寄过来的邮信,聿叔让我转交给你。”说着,他往另一侧敞开着车门的白色宾利示意了眼,“大小姐今天回来,现在正在车上,已经等您一段时间了。” 陆泊谦接过信封,修长指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纸面,顺着莫宇的视线看了过去,瞳仁晦暗不明。 莫宇下车,又替他打开车门。 陆泊谦拿着信封出来,臂弯上搁着黑色的西府外套。 莫宇轻关上车门,又看向陆泊谦,脸上扬着真诚的笑,换回了从前对他的称呼,“少爷,祝您今天的生日愉快。” 自从陆泊谦接手陆氏后,他向来陆总长陆总短,未再这么称呼过他。 客厅里还有一位“不太礼貌”的客人,莫宇没再久待,乘电梯离开。 停车场归于平静,陆泊谦抬眸看向宾利车,看到了微敞开着车门的副驾上,女孩子稍微露在外面的酒红色裙摆。 车内安安静静的,应该是睡着了。 这就是,生日礼物? 陆泊谦眼底闪过浅浅的笑意,没急着过去把车内的女孩喊醒,而是先低头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娟秀雅致的字体。 笔锋婉约清丽,字如其人,同她一般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只不过一眼,男人原本扬着的唇角慢慢压了下去,深眸慢慢眯起。 不急不躁的将信纸放回信封内,又收进他臂弯上西服外套的口袋里,他才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 今天上午的拍摄刚结束,沈书蕴就急匆匆登上了回厦城的航班,又提前给聿叔打了电话,这才在陆泊谦下班前赶回了西府。 可谁能想竟那么不凑巧,刚好碰上蒋陈来家里。 沈书蕴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他的朋友,更不知道自己和陆泊谦的婚事早已经暴露了,生怕节外生枝,索性就躲到了地下停车场等他回来。 等待的时间其实不算漫长,但这一整天忙碌下来,过于疲惫,没几分钟她就在副驾上睡了过去。 听到隐约的谈话声,她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但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直到男人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一片黑影随即往她身上笼罩了过来,她才悠悠转醒,视线模糊。 男人俊美的脸庞近在眼前,一只手还把着车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却无端的令她无所适从。 “哥,你回来了?”因为刚睡醒,她声音还有些哑。 女孩连忙坐正身子。 然而下一秒,男人俯身,大手撑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温热的气息喷薄,她吓得连忙又靠了回去,呼吸乱了半拍。 “你……” “要做我真正的陆太太?” 她被他完全堵在副驾驶位上。男人眼底含着笑,又带着几分促狭,沈书蕴小脸一下子就烫了。 她信里明明说的是,以后要做好他真正的陆太太,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引人遐想呢? 而且这信应该是昨天就到他手上了,今天干嘛突然提起。 难不成他记了两天? 还是信今天才到? 不确定信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他手上,沈书蕴只好红着脸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知道。” 沈书蕴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托住了她的小脸,薄唇若有似无地轻触她唇角,声线很低,“我的礼物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拿不出礼物,就要把她当作礼物似的。 两人离的太近,似有若无的接触比直接亲吻要更磨人。 沈书蕴呼吸都不顺畅了,可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没看信吗?” 他说,“看了。” “那……” “没表述清楚。” 沈书蕴有些气恼,怎么可能没表述清楚,她认认真真写了两个晚上,可认真可认真了,怎么可能词不达意。 “你先起开。” 觉得他又开始逗人了,她不满地伸手去推他胸膛,却被男人倏地扣紧了手腕。 她心头一振,见他目光幽深地盯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这是她特意戴上的,就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 可被他这么看着,她面颊热热的,忽然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想把手挣脱出来,反被他握的更紧。 “我……”她抿了抿唇,试图说些什么,“我觉得我们这几天可以挑个时间,趁祖父还没走,和他坦白。” “好。”他低头,薄唇吻了下去。 “啪”的一声,在他臂弯间的西服外套坠地,沈书蕴猝不及防,被迫张口同他接吻,手从抵着他胸口,变成了攥紧他的衬衫,指尖因为紧张而泛白。 36. 完整朝夕 【Chapter 36】 - 陆泊谦儿时的好友不多,蒋陈是后来的一个,但比起陆泊谦其他秉节持重的好友,他却又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向来随性惯了,我行我素。陆泊谦也从不介意他对自己的无礼,好在他很有分寸,不会触到好友的底线,一般都是触在这条线旁来回地折腾。 今天他是听说了陆泊谦已有未婚妻的事,还以为是有人胡说八道,所以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陆泊谦在旬宸义的晚宴上就带着未婚妻出席过。 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未婚妻的全名,但仅凭着一个“沈”,蒋陈立马就不淡定了,打乱了自己今天所有的行程,驱车赶来西府。 想到上次发现陆泊谦金屋藏娇,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遮掩。这个女孩子既不是个混圈的,也不是陆泊谦的什么情人,而是他的!妹妹! 为了一个继母,这姓陆的真打算把自己妹妹娶了? 他当时只不过是说着打趣,没让他真娶成不! 蒋陈被这个消息惊地不轻,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停地喝茶压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等他反应过来,一杯茶已然见底。 “姓陆的还没回来?”蒋陈等得太久,终于耐不住性子,“我等了半小时,几盏茶的时间难道还不够他消磨完路上的意外堵车?” 聿叔贴心地给他斟茶,温文尔雅地笑,“或许路上遇到熟人了,您再等等。” 小夫妻因为他的突然到访,只好在地下车库培养感情,让他等那么一时半刻,也不算是太委屈了他。 想了想,聿叔又提了建议,“要不您先回……” 蒋陈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口,“行,我再等等。” 聿叔不再出声。 他是想着,两人在停车场,顶多就是把一些不便在外人面前说的话说完,费不了多长时间,差不多就会回来。 停车场那个黑不溜秋的地方,能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更别提什么风花雪月。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后面的时间,蒋陈是一杯接着一杯的茶见底,聿叔也泡了两壶茶,两人依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最后,聿叔狠狠皱眉。 … 地下停车场的空间幽深,光线昏暗,安静到只有细微的风声。 这样的隐秘感,又莫名更让人紧张了。 男人的唇覆压而下,辗转温柔,又不乏强势……沈书蕴心脏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他的温柔给了她勇气,还是自己回来之前做的心理功课太足,她竟然在这样深深的吻中,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吻着她,鼻息温热,覆在她一边脸颊上的大手也慢慢滚烫起来,令她心尖也忍不住微微颤动,升起温度。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双手勉强攀着他肩头,闭上眼,遵从触觉去回应。 陆泊谦的吻倏然怔住,视线落向她酡红的一张小脸,深邃的瞳眸无声暗了下来。 吻突然停下,她心中微动,下意识睁开眼。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他眼中是自己看不清也看不太明白的深谙,又藏着点男人看向一个女人的隐晦目光。 沈书蕴脑子里一团浆糊,却又被他看得耳尖发热,羞赧无比。 她是不是,不该回应? 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小脸,低低笑问:“所以生日礼物,是我们蕴蕴,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女孩反驳的声音小得可怜,没有任何信服力。 陆泊谦握住她的手,抵至唇边,薄唇印在她戴着钻戒的无名指上,呼吸烫得惊人,“我不需要乖巧听话的妹妹,更不需要完美的太太。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沈书蕴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眸,恍若羞涩。 他却可恶地将她下巴抬起,轻笑,“躲什么,嗯?” 对上他含笑的目光,沈书蕴心头一跳,有些不自在的开口,“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这个礼物……”静了几秒,她又忽地想起什么,“可是哥,要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法为你做什么,你会不会……会不会后悔?” 就像现在,她也只能尽量让自己进入到他妻子的角色。在他生日这天,对他下一个决心,说自己会做好他真正的陆太太。 仅此而已。 她不想让他突然有一天觉得,他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如果他为了母亲才娶她,她也愿意一辈子留在陆家,留在他身边。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不是。 但这样想的话,她会不会又太异想天开了。 “不会。”他说。 她张口想说什么,“可是……” 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刻,唇瓣蓦地一热,他又吻了下来。 浓重的黑影笼罩着她的身躯,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几乎淹没了她的呼吸。他人还在车外,却强势又霸道地扣着她的脑袋。 沈书蕴猝不及防,低低呜了一声,男人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木质冷香,窜入她鼻息。令她头皮发麻,整个人也像是要软化了一般。 空间受限,男人其实已经收敛了太多。唇齿的缝隙间,他拇指轻轻抚了抚她脸颊,嗓音沙哑透了,“蕴蕴。” 她浑身紧绷着,呼吸乱成一团,在短暂的喘息中迷迷蒙蒙地看他,双眼因为深吻而染上了一层雾汽。 说话时,他低沉的声线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新婚夜会补在车上。” 新、新婚夜? 沈书蕴瞳眸倏地扩大,只觉得脑袋里砰的一声,像是有无数热烈的烟花倏然炸响,紧张到几乎让她语无伦次了,“我……你……” 喉咙干涩得厉害,心跳也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下意识想逃离。 腰间一紧,男人强劲的手臂扣了上来。她还在紧张中有些迷糊,忽地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吓得她连忙伸手环住他肩头,却被他连着座椅一起放倒了。 一只手垫在她脑后,男人高大温热的身躯也随即覆了下来。 他的薄唇顺势而来,却被她紧张的用手挡住了,吻落在她指尖上。 她脸红得厉害,心跳也越发不受控制,“会有人来的……”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愿意在这种时候,耐着性子和她磨,“没有我的不允许,不会。” “你……你朋友还在等你。”许是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决心,一句话被她说的磕磕绊绊,带着难以自持地轻颤。 他笑了下,俯首吻她唇角,浅尝辄止后,又附到她耳边低低开腔,呼吸喷薄,声线又低又哑。 她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想躲,却又被他牢牢摁住了腰身。 那力道重的……像是隐忍克制着什么,她只觉得从腰侧到脊椎都被电流倏地划过,微微发麻,只能被迫听完了他所有的话,脸也红得越发厉害了。 ——Nothing and no one else matters it''''s just you and me . 任何事情,任何人也不重要,只有你和我。 在这逼仄昏暗的空间,确实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就是太静了,也过于的空旷幽深,两人发出的所有声响都能清晰的重新传回到她耳边,不断充斥着她的耳膜。 沈书蕴手心不自觉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湿汗,本能地去攥紧他的衣服,掌心却意外地触上了男人温热的皮肤。 她一惊,这才发现他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一大半,露出了他充满男性美感的精瘦胸膛,隐约有几滴汗水顺势落下,直至陷入深暗地带…… 沈书蕴吓得,又赶紧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男人的大手扣住她的脑袋,强势的吻辗转而下。 沈书蕴拒绝不了,只能攀着他肩头,任由他带领。 女孩墨发如瀑,缠绕上了他指尖,像是有千万根羽毛轻轻挠着他心尖,他不觉越发扣紧她腰身。 沈书蕴很瘦,即使空间狭小也够折腾。她穿着酒红色的衬衫式连衣裙,衬得皮肤也越发的白,一片式排扣只留了锁骨间的一颗扣子松着,隐约露出她白皙皮肤上那条熠熠生辉的素链。 沈书蕴被他吻得思绪一团乱麻,呼吸急促,不觉间,束在她腰间的同色系腰带已然松开。 她察觉到,下意识想阻止,却发现他修长的指尖已经将战地转移到了她前面的排扣上。 许是扣子太多,解起来虽然是有那么一点满足了男人的某些隐晦的情绪,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麻烦。 最后,他许是解得烦躁了,大手稍微一扯,剩下的扣子全部散开…… 沈书蕴心慌意乱,“哥……” 他俯首吻住她唇角,大手顺着她衣领探入,嗓音模糊而沙哑,“别怕。” … 客厅内,蒋陈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最后脸色都阴沉了。 重重把茶杯放到桌上,茶水溅了出来,他抬头,语调阴阳怪气儿,“姓陆的坑我呢,说了在路上,被女妖精半路迷住了?” 聿叔太阳穴跳了跳,在西府说少夫人是女妖精,也就只有他了,“或许是被别的什么事儿绊住了也未可知,先生向来很有时间观念,这点蒋少爷您应该清楚。” 蒋陈皮笑肉不笑,“成,那我直接问您也不是不行。” 聿叔:“您问。” 蒋陈翘起腿,笑容有些吊儿郎当,“姓陆的真要娶他妹妹?” 聿叔迟疑两秒,说:“已经娶了。” 蒋陈脸上的笑僵住,“什么?” 聿叔耐心解释,“先生和沈小姐已经领证。您是先生的朋友,他在这里也同样会和您说这句话,所以我也没有瞒着您的必要。” 蒋陈这次笑不出来了,放下翘起的长腿,眉头皱得很深,“就为了报答陆夫人,他这样做,值得么?” 聿叔:“值不值得是由先生说了算的。您也应该相信,先生不是个冲动莽撞的人。” 蒋陈笑,“这还不冲动?” 聿叔颔首,“先生和少夫人的事我不便过多议论,您只要相信这是佳偶天成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老古板。 一个二个儿的都被陆家教成什么样儿了。 蒋陈受不了了,起身,拍了拍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等了。” 聿叔做了个手势,“这边。” 蒋陈大步朝外走,刚到门槛,远远地注意到了相携而来的两抹身影,脚步也跟着倏地停住。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比起往日里的一丝不苟,从头发还是领口都有些乱,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凌乱的俊美慵懒。 牵着身边女孩的手,他迁就着她的脚步,步伐慢而舒缓。 比起陆泊谦的镇定从容,女孩子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身上套着男人宽大的西服外套,面颊微微泛红,饱满的唇瓣也是丰润的异常,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两边,衬得脸越发的小了。 这样乍一看,还真像是刚刚陷入热恋的小女孩面对情人。 这是……刚约会? 蒋陈唇边扬起笑,“我说呢,还真是被什么给迷住了。” 陆泊谦没先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目光温和,低沉的嗓音也莫名多了几分温柔缱绻,“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沈书蕴面颊轰一下更热了,暗暗使着力,试图挣脱出他的手。 陆泊谦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补充道:“刚下飞机,可以先回房休息,晚饭喊你。” 也不知道他这话算不算欲盖弥彰,沈书蕴确实是没那么不自在了。 只是她现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顾不得家里还有客人在,沈书蕴连忙挣脱出陆泊谦的手,又朝蒋陈礼貌性地颔了首,才慢吞吞说:“那我……先上去了。” 陆泊谦嗯了一声。 沈书蕴抿着唇,迈步离开。 进去客厅,她手压着自己搭在一侧的长发,像是生怕头发散开,最后几步她几乎都快要用小跑了。 37. 完整朝夕 【Chapter 37】 - 一口气回到主卧,沈书蕴进屋后,反手将门给关上了。背靠着门,半晌的失神。 刚才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眼前浮现。他湿热的掌心拂过她肌肤的触感,他箍着他腰身的劲儿,就连搭扣“啪嗒”一声解开的声响也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 实在是太大胆了。 竟然在车库就…… 身上还有隐约的不适感,沈书蕴小脸不自觉又升起温度,其实也不知道两人这算是什么情况。 以前自己也没有过,不知道这样“半途而废”算不算是有实质性关系了。 如果不是地点确实影响人发挥,又突然反应过来车上没备着计生用品,按他当时的狠劲儿,可能她真就彻底玩完了。 男人的气息还不断萦绕在她鼻息之间,她浑身不自在,只觉得刚才那种令人心跳加速、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又要上来了。 手指不经意间触到质感舒适的西服面料,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视线下移,身上是陆泊谦的宽大外套。 刚才那种情况,两人都一身狼狈。 他出了一身的汗,她也出了一身汗。怕她出去吹风感冒,他才把掉到地上许久无人问津的外套捡了起来,让她穿上。 把外套脱了放到衣帽架上,沈书蕴刚要拿一件家居服去浴室换洗,余光忽地注意到西服外套口袋里露出一角的信封,脚步跟着顿住。 这不会就是,她写的那封吧? 迟疑不过数秒,她将信封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认出这就是自己写的那封,心头微乱间,又默默给它放了回去。 … 客厅,陆泊谦径直往沙发处走过去,单手理着自己稍显褶皱的领口,坐到沙发上,又垂眸挽袖口。 蒋陈跟了过来,等周围的佣人全部退下,才忍不住道:“你认真的?” 因为继母的恩情,所以满足她的心愿,从而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这样的一段婚姻,能维持多久? 比沈书蕴漂亮的不是没有,比她温柔的也不是没有,他想要妹妹,多的是有女孩子簇拥而上喊他哥哥。现在有了这一层关系,不说沈书蕴,怕是陆夫人那儿都是绝不会允许他有任何男女关系上的行差踏错。 虽然他也信陆泊谦不可能婚内不忠,可不小心遇到喜欢的怎么办。 这婚姻还能结束? 陆泊谦抬眸,“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 蒋陈有些凌乱,“你疯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他疯了的言论。一开始陆泊谦还能面不改色,这次皱了皱眉,“我在你眼里,会是对婚姻那么儿戏的人?” 蒋陈沉默片刻,“陆夫人她是不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是陆家的家务事,他话锋一转,“其实我觉得郑大小姐人不错,你们之间怎么说应该都还有些情分在,并不是真的不能再试试。” 听出他话里的暗示,陆泊谦忽地笑了下,“蒋陈,你以为我和郑大小姐能有什么情分?” “你俩以前不是……”蒋陈一直以为两人在国外有过一段,撮合相亲的时候郑希宛似乎也没有否认,现在看陆泊谦的样子,他突然就不是很确定了。 “不是。” “?” 陆泊谦站起身,“还有其他事么?要是没什么其他要紧事就不招待了,你自便。” 蒋陈几乎都懵了。 这都什么? 那时候他俩不是在交往吗?不然怎么走那么近。 他又不是不了解陆泊谦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和一位女孩子靠近,还是追求自己的女孩。 这不搞笑呢? 走到楼梯口,陆泊谦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还处于风中凌乱的好友,淡淡道:“抽时间攒个局,到时候我会带我太太过去,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蒋陈:“……行。” “不送。” “等等!” 陆泊谦回头,“什么?” 蒋陈上前,从裤兜里拿了样东西出来,“送你的生日礼物。” 陆泊谦:“……” … 主卧,陆泊谦进去的时候,沈书蕴在浴室洗澡。 他沉默片刻,最后迈步出了阳台,在外面抽完了一根烟,才又回来。目光往卧室扫了一圈,最后落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两盒崭新的计生用品。 两人结婚,有关婚姻的必需品,聿叔都有让人准备,只是一直没机会使用。 关上抽屉,他转身往衣帽间过去。 主卧有两间浴室,陆泊谦拿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去另一间洗澡。他洗得很快,基本上十几分就结束,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沈书蕴也才刚出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女孩子一手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长发,面颊以肉眼可见的微微泛起了颜色,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又默默退了回去。 浴室门没关,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随即响起,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陆泊谦被她的羞涩逗笑,生怕她待会儿出来又像个乌龟似的钻进壳里去,于是出了主卧。 这时候,晚餐刚准备好,聿叔专门过来和他说了一声。 陆泊谦:“嗯,知道了。” 聿叔没见到沈书蕴,迟疑开口,“少夫人那边……” 他说:“十分钟左右,再去主卧喊书蕴下来。” 聿叔点头称是。 那端的沈书蕴吹头发用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没见到陆泊谦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 刚刚才和他发生了那么亲密的事,现在让她直面他,还是需要一点点的心理准备,不然总露怯,她都要鄙视她自己了。 看他就那么气定神闲,她不能太丢脸。 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沈书蕴觉得自己调整的已经差不多了,往身上披了件小外套刚要下楼,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备注,沈书蕴立马接通,“您好,我是沈书蕴。” “沈小姐您好,您在我们店里的预定的蛋糕已经备好,请问是现在送过来吗?” 沈书蕴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等他们送过来差不多半小时,也就是八点半,会不会太早了点。 考虑不过几秒,她问:“九点,九点的时候再送过来,方便吗?” “方便的。” “那就九点,谢谢。” 有人轻叩了两下门,沈书蕴循声看了过去,挂断电话的同时,迈步朝外走,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聿叔,见她露面,他朝她绅士一笑,说:“少夫人,可以用晚餐了。” 今天大家都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晚饭一直挪到了八点。 晚饭? 沈书蕴愣了下,其实都快忘了还有晚饭这一茬,现在被聿叔突然提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饿。 从早忙到晚,刚才在车上还出了点汗,当然容易饿。 跟着聿叔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陆泊谦早已经就座了。 聿叔替沈书蕴拉开对面的椅子,等她坐下,自己便退了出去。 陆泊谦不喜欢用餐的时候有人围观,所以大家都是把一应的餐食用具都准备好,然后离开餐厅。 餐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沈书蕴默默拿起餐具,用餐。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都没说话,除了用餐时不可避免弄出的隐约声响,空旷的餐厅内安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两人的用餐礼仪都是在陆家出来的,男女所被教授的方式当然不一样,所以看起来优雅得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 餐末,男人慢条斯理地用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抬眸见对面的女孩还在埋头用餐,冷不丁开腔,“什么时候再去缙市?” 沈书蕴被问得一愣,随即放下餐具,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没确定下来,但应该是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们签了合同,报酬是按次结的。所以这次行程结束,团队就往他们THREES的账户转了账。 下次去,也照就。 而每次去的时间间隔都不会太长,不然容易和被摄对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一朝回到解放前。 陆泊谦本还想问邵杭的事,注意到她指间闪烁的钻戒,便没问出口。 并不是怕问了会影响他们两人的夫妻关系,就是忽然觉得,这个人再怎么样也翻不出风浪了。 “嗯,我去趟书房。”他站起身,“待会儿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沈书蕴朝他微笑,“好。” 这样不是刚刚好吗。 待会儿蛋糕送过来,她有时间去准备,更不会被他发现。 时间过了九点,如果没有主人的特别吩咐,聿叔还是家里的任何佣人都不会再出现客厅,更别提二楼卧房处,偌大的别墅就显得十分安静了。 陆泊谦去了书房,沈书蕴一直在主卧的沙发上忙碌工作室的单子,还要分出心神等送蛋糕的人过来。 大概九点半,聿叔打了电话过来。 沈书蕴放下笔记本,立马出门。 … 夜凉如水。 平日里,陆泊谦忙起来的时候,每晚都要到凌晨才能入睡,今晚虽然也忙,但他并不打算工作到很晚。 眼看时间快到十点,他觉着差不多了,摘掉眼镜,正要回主卧,书房的门忽地就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他抬眸,“进。” 虚掩的门被推开,女孩子手握门把,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穿着一身宽松的淡粉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在身后扎了个低马尾,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年轻了好几岁。 “哥,”她有些窘迫,眼底又藏着几分期待,“你还不休息吗?” 陆泊谦微顿,“什么?” 38. 完整朝夕 【Chapter 38】 - 在发生了地下车库的事情之后,她特意喊他回去休息,如果他没会错意,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变相的邀请? 陆泊谦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钢笔合上,女孩子已经松开门把,朝他走了过来,就势站在书案前。 沈书蕴看了看他桌上成堆的文件,补充道:“我是说,今天是你生日。寿星在生日这天稍微偷会儿懒,是不会不被允许的。” 陆泊谦没说什么,而是大手朝她示意,“来。” 干嘛? 沈书蕴盯着他的手,有片刻的迟疑,最后还是绕过书案,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 一句话没说完,男人扣住她的手腕,稍微使力,便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顺势抱坐进他怀里。 沈书蕴心头倏地一慌,下意识想起身,却被他牢牢扣住了腰身,越发同男人宽阔的胸膛靠近。 这样亲密的姿势,沈书蕴呼吸微顿,几乎坐如针毡。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嫁给陆泊谦,还会和他如此亲密接触,她八成会把这个人永永远远地拉入黑名单,此生不复相见。 可谁又能想到,真的有这样一天。 陆泊谦平稳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畔,又握住她不知所措的一只手,像是安抚,低低的嗓音温柔了下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书蕴脸轰一下热了。 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她抿抿唇,摇头,“没有。” 陆泊谦笑,“没有怎么不敢看哥?” 面对她,他从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下多大的自制力。 直到刚才,看着她紧张羞涩又难掩不适,他才猛然想起两人没做任何措施,竟真就能堪堪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结束了这场几乎无法回头的□□。 像是为了证明给他看,沈书蕴仰起脑袋,对上他深黑的瞳眸,明明并没有那么镇定,依然不忘自己的正事,“我看了。那你,现在还要继续工作吗?” 打扰人工作确实不太好,但沈书蕴想给他一个完整的生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扰他。 女孩子面颊泛着健康的浅粉色,白皙干净的小脸就近在眼前,陆泊谦扣着她腰身的手微微动了下,说:“嗯,不工作了。” 沈书蕴眼眸微微一亮,“那我们……” “回房?”他笑着接上了她的话。 沈书蕴闹了个大红脸,“不是。” 她哪有那么饥渴,大晚上特意过来喊他回房这样那样。 能达到今天这样的实质性进步,陆泊谦早已心满意足,也没有刻意逗她,耐心询问:“蕴蕴想让哥陪你做什么?” 上天可鉴,陆泊谦这次确实没有任何的歪心思。 这句话也是察觉出她的意图后,下意识问出的疑问。 奈何两人现在的状况,如此言语措辞确实容易让人想歪。果然,下一秒沈书蕴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他手臂一下,恼羞极了,“我是说,今天你生日,我陪你过个生日,没让你陪我做什么。” 实在没办法,她干脆和盘托出。 陆泊谦:“……” 这次确实冤枉。 但他也没反驳,跟着自家太太出了书房,径直去到楼下的开放式厨房。 这间厨房偏意式轻奢风,专门留给主人亲自下厨用的。周围亮着地台灯,加上顶面的吊灯,空间明亮耀眼,如同白昼。 陆泊谦其实能大概猜出沈书蕴要做什么,但真看到她从大理石中岛台上抱了个小型蛋糕出来,心底仍有些异样。 把蛋糕放在桌上,沈书蕴小心翼翼拆开盒子,又插上蜡烛。 找了一圈没发现点火的用具,只好看向身侧充当背景板不出声的男人,“哥,你有打火机吗?” 陆泊谦把手揣进兜里,捞了个打火机出来,沈书蕴笑着接过,“谢谢。” 而后去点蜡烛。 沈书蕴不太熟练地用手打开火机盖子,却在打火时犯了难。边上有砂轮,她用拇指轻轻滑了下,没反应。 “这个……”沈书蕴窘迫地抬头。 陆泊谦笑了下,接过火机,砂轮的摩擦声清脆一响,明火亮起。 沈书蕴刚要伸手接过,陆泊谦垂首,把两根数字蜡烛点燃。 男人打火合盖的动作娴熟自然,火光映出他俊美的脸,成熟又稳重。沈书蕴一不小心看得认了真,直到陆泊谦偏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要学么?” 学什么? 学怎么用打火机吗。 “啊?”沈书蕴有些错愕。 男人走到她侧后方,一手半揽过她的身子,将打火机放到了她手心,“先试试。” 沈书蕴窘迫极了,下意识拒绝接打火机,“我不会。” 陆泊谦没勉强,而是低眸看向手里的火机。 “叮”的一声清脆响声,打火机盖被他轻易顶开。男人指腹轻滑了一下砂轮,火苗跟着摩擦声倏地蹿起,隐约映出他俊美刚毅的脸部线条。 这样质感的打火机,男人应该都很难拒绝,而姿态闲适优雅打火的男人,又很难让女人拒绝。 沈书蕴还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见他认真打火的动作,仰头,视线移向他坚毅分明的下颚线,忍不住笑出声,“哥,你这是在和我耍帅吗?” 陆泊谦熄了火,机身在他指间旋了一圈,顺势收进掌心。他笑,“不好看?” 沈书蕴笑得眉眼弯弯,“好看。” 确实是,挺帅的。 如果是几年前的陆泊谦在她面前这样用火机,她或许单纯就觉得帅。 现在,许是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太过成熟又稳重,用打火机取悦女孩子的手段,竟莫名的是一种违和的帅气,令她忍不住想笑。 女孩子的笑容明媚灿烂,干净澄澈的眸子明亮且动人,原本绷紧的情绪似乎也在这一刻逐渐消散。 陆泊谦唇角扬起笑,大手揉了揉她头发,“下次再教你。” 还教啊? 沈书蕴笑意敛住。 如何使用打火机的小插曲结束,沈书蕴把上方明亮晃眼的吊灯关了,只留下四周的地台灯。昏昏暗暗的光线下,餐桌上亮着的红烛,颇有氛围感。 沈书蕴让陆泊谦坐下,自己也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微暗的烛光照在她脸颊两侧,有些红扑扑的。她笑了笑,说:“哥,生日快乐。” 陆泊谦哑然失笑,也不知道是笑她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还是笑自己快到而立之年,竟然会有蛋糕过生日。 从小到大,陆泊谦也没过过几次生日。即使是四岁以前,他亲生母亲温里还在陆家的时候,也没有。 温里是典型的名门大小姐,骨子里清高又自傲独立,完全放不下架子和没有情感的父亲柔情蜜意,更别提什么相夫教子。生下他似乎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对他的管教完全是放任式,所以也不注重给他过什么生日,基本上都是买了礼物走个形式。 后来他被送到了祖父身边。 祖父这样严肃刻板的老人,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买蛋糕过生日。 长寿面或许有。 直到他四岁那年,闻秋黎入门。 他们父子俩似乎才从这位继母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点温情,吃过几次蛋糕。 看出他眼底的笑含着对自己的纵容,沈书蕴莫名有些窘迫了,“虽然是有些简单,但我的心意就是这样,希望哥哥往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就像一开始她对他说的一样,她希望沈氏走上正轨,但也希望他越来越好。 陆泊谦:“哥收到心意了。” 余光忽地注意到了燃着的蜡烛,眼看蜡都熔化在了蛋糕上,沈书蕴一急,连忙催促道:“哥,快许愿了。” “许什么?” “……你有什么心愿?” 陆泊谦反而问:“你觉得哥还有什么心愿未达成?” 沈书蕴:“……” 是啊,他堂堂陆氏董事长,想要什么应有尽有,还能有什么心愿未达成。 可是,真的没有吗? 见女孩纠结起来,陆泊谦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不再让她为难。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希望……” 沈书蕴微怔,下意识想收回的手也顿住了。 他笑了下,“希望去陆宅的那天,我的太太可以毫无负担。若是还有为难,愿意把身后的所有事情,丢给我。” 沈书蕴还没从他“我的太太”几个字降下面颊的温度,听到后半句,咬了咬唇,出声反驳,“我自己也可以,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扔给你的。” 知道他向来运筹帷幄,也不想她因为嫁给他受委屈。但她既然嫁了,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她不习惯,也不喜欢置身事外,把一切都丢给他。 嫁给他,刚开始的确是无奈之举,但她也没有那么娇贵。 该担的责任,她一样担。 陆泊谦沉吟片刻,有意道:“陆太太勇气可嘉,那就明天去?” 沈书蕴一噎。 ……不对,这是什么心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的沈书蕴,有些羞恼,也故意道:“好啊,那我们明天就去。希望陆先生也能扛住。” 陆泊谦似笑非笑,“好。” 沈书蕴:“……” “忘了和陆太太说一声,陆家那边哥已经提前知会过,祖父他老人家也在等陆太太以他孙媳妇的身份过去。”陆泊谦慢条斯理地灭了蜡烛,切了小块蛋糕在盘子上。 话落,刚好将蛋糕递过去。 沈书蕴被惊得不轻,愣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祖父,他不生气吗。” 陆泊谦:“有点。” 沈书蕴小心脏刚提起,他又笑道:“怪哥拐跑了他唯一的孙女。” 沈书蕴脸一热,“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她在说着多么严肃的事,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嗯,哥下次注意。”话落,陆泊谦示意她吃蛋糕。 沈书蕴眉心一跳,连忙把蛋糕推了过去,“哥你是寿星,当然是你吃。” 陆泊谦拦住了她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笑:“一起吃。” 39. 完整朝夕 【Chapter 39】 - 沈书蕴虽然不是那种特别注意保持身材的女生,但大晚上让她吃那么甜的蛋糕,还是拒绝的。 但是怎么拒绝呢? 正在她苦恼不已,想着随便尝一尝的时候,就见陆泊谦用勺尝了口蛋糕,眉心也跟着皱起。 沈书蕴有些紧张,“是不好吃吗?” 陆泊谦没正面回答她,而是放下勺,起身,“哥去倒杯水。” 男人朝大岛台走了过去。 沈书蕴有被打击到。明明不该难吃啊,这家蛋糕店那么有名。 迟疑不过片刻,沈书蕴不信邪地也拿起小勺,沾了点蛋糕,递到唇边尝了尝味道。 甜的。 带着淡淡的布朗尼黑巧的清香,入口即化。一点都不难吃。 沈书蕴转头,陆泊谦刚好接了一杯温水,走到她身后,气定神闲的慵懒从容,“好吃么?” 又被骗了。 沈书蕴觉得自己从这个坑里是出不来了,什么话也没说,放下餐勺打算起身回房。 男人淡笑,大手一伸,拦住了她起身的动作。又紧跟着扣住她后脑,俯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 沈书蕴惊了下,下意识想推开他,陆泊谦将手里的水杯放至桌上,捧住她的小脸,在唇齿的缝隙间,低低开腔,“别拒绝我。” 抵在他胸膛的手顿住,沈书蕴紊乱着心跳,承受着他温热强势的吻。虽然没再推拒,却还是没忍住往后躲。 可身后就是椅背,她又能躲到哪里去。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令她头皮发麻,心头发颤。 他吻的其实也并不怎么温柔,越到后面越明显,透着一股蛮横的掠夺劲儿。修长五指穿过她身后的头发,头绳掉落,男人的大手已经顺势往下,落到她纤薄的脊背上,隔着质地柔软的衣服面料,停在了她身后的排扣。 沈书蕴气息不稳,双眼也一阵阵迷离,从脊背到心尖都微微发麻。 “我们继续?”在她喘息不过来之前,他稍移开唇,高挺鼻梁若有似无地同她轻触,沙哑着开腔。 沈书蕴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了,知道他说的继续是什么意思。刚才在车上他其实也教会了她许多,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畏怯。 陆泊谦当她默认了,大手绕过她双膝,轻松将她腾空抱起。 沈书蕴心头一慌,条件反射地环住他肩头,对上男人深暗的视线,又连忙将小脸埋进了他胸口。 心跳得厉害,呼吸也乱作一团。 从厨房到客厅有些距离,沈书蕴不敢抬头,双手紧紧攥着他肩处的衬衫,小脸像是被火烧,几乎就要冒烟了。 主卧开着门,眼看被他抱了进去,沈书蕴鼓起勇气,仰头看他,“放我……” 话还没说完,她双脚已然沾地。 沈书蕴不由愣住,还以为陆泊谦领悟力那么好,从她的半句话中已经迅速知道了自己要说的话。 陆泊谦转身关了门。 站在门边,她不由局促起来,抬头,“我们……唔。” 腰身倏地一紧,男人的手臂环了上来,长腿朝前一迈,俯首封住了她的唇。 沈书蕴被迫张口,唇舌很快失守。他每往前一步,她双腿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直到最后身子抵上门板。 简直要疯了。 沈书蕴大脑一阵空白,嗡嗡作响。双手下意识紧紧攥上了他腰侧的衣服,呼吸跟不上节奏,掌心也渐渐濡湿。她连忙抬手抵住他胸膛,喘息声难耐又心慌,“哥……” 他模糊地应了声,旋即停了吻。 在她终于松口气,以为这个吻就结束了的时候,身子又倏地腾空,他抱起她,大步往卧室走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发生在转瞬之间。沈书蕴胸口不断起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几颗扣子的领口向两边敞开,露出了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几缕黑色发丝垂落,衬得她越发冰肌玉骨。 靠上柔软的枕头,沈书蕴睁开迷离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绷紧的下颌线条,因为隐忍,骨骼突出,又越发性感了。 沈书蕴心头一颤,呼吸近乎凝滞。 他亦是呼吸有些紊乱,但也只是那么一下,俊美的脸看起来依然游刃有余,覆在她肩上的手有些重,“害怕?” 沈书蕴咬唇,“我……” 他笑了下,握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襟边,“帮我解开。” 沈书蕴瞳眸微微睁大,手也跟触电般地想要远离,被他握得紧紧的,传递过来的温度烫得惊人。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沈书蕴立马就心慌了。 “你买……买了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在这种关头,还能想起这件事。至于是真的担心措施没弄好,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男人的手撑在了她颈后,来回轻轻触碰,随即吻了下来,“嗯,抽屉有。” 沈书蕴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抽屉里确实有。小脸越发地烫了。 卧室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灯罩将大部分亮光往地上压,周围的光线昏暗又迷离。沈书蕴恍恍惚惚,他只吻了那么一会儿,又执着起刚才的要求。一阵头热慌乱间,沈书蕴像是受到了蛊惑,还是伸手,替他一颗颗地解掉睡衣扣子。 她指尖是颤抖的,面颊红得能滴血。 直到扣子全部解开,男人家居服下的精瘦胸膛完全展露,她只觉脑袋一瞬间被充了血,脸烫得厉害,“好了。” 他握住她欲收回的手,放到自己肩上,让她环住,俯首吻她唇角。察觉到她下意识轻颤着睫毛闭上了双眼,蓦地轻笑,“咱们陆太太,还怕看自己丈夫?” 听出他话里的促狭,沈书蕴脸热得更厉害了。 “我要睡了。” 心中羞赧,她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别开眼不看他。 他将人拉近胸膛,也不忘腾出手去摸索她的衣服,低低道:“陆太太难不成要在这种时候,把我一个人撇下,嗯?” 陆泊谦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靠近,原本清冷雍容的脸染上了几分迷离,越发的俊美蛊惑,隐忍的痕迹也清晰可见。 沈书蕴双手抵在两人中间,面颊滚烫,呼吸也险些乱得一塌糊涂,“你……” “叮——”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沈书蕴的话戛然而止,眼看着陆泊谦蹙起眉头,她推了下他手臂,轻轻咬着唇瓣,提醒,“……电话。” 陆泊谦却俯首堵住了她的唇,根本对那电话置若罔闻。 电话还在不断地响。 “你先接电话……”沈书蕴喘息着,趁他的吻落向别处,艰难开口。 陆泊谦眸色一深,没动作。 沈书蕴嗓音急促而紧张,“可能、可能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呢?” 陆泊谦皱着眉头,眯了眯眼睛,脸色莫名有些难看。 这时候再继续下去,好像又没了那样的氛围,等同于一切从头开始。 不过片刻的沉默,他起身在床边坐下,还随手拽了被子覆盖在她身上。但也没有完全起开,一只手仍然轻轻按在被子上,像是生怕她漏光。 “有事?” 他睡衣完全是敞开着的,男性精瘦阳刚的胸膛一览无余,薄唇轻抿了下,嗓音低沉又透着几分不耐烦。 那端的人是蒋陈,听出他话里的火气,稍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打扰你好事了?” 沈书蕴脸还红着,躲在被子底下,把自己已经被男人解开的睡衣扣子一一给扣上。因为离得不远,她能隐约听到那端人的说话声。 男人侧身端坐着,睡衣敞开。少了沉稳贵重,更多的是刚刚经历过情爱的迷离味道,成熟而富有男性魅力。 一次两次被打搅,估计圣人都得疯。陆泊谦皱着眉头,音色发冷,几乎要劈头盖脸一番数落过去,“既然知……” 生怕他说出什么间接承认、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沈书蕴心脏高高提起,几乎都顾不得自己还未收拾好的狼狈,坐起身,连忙拽了拽他袖口。 陆泊谦回头。 她抿唇摇了摇头,眼里的乞求之意,十分明显。 陆泊谦顺势握住她的手,才转头继续朝电话开腔,“什么事?” 蒋陈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不是说有空攒局要带四嫂过来?今天你生日,姓宋的也回来了,今晚刚好可以在天雍聚聚。”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人呢?” “这不,大家都在天雍。”他笑了下,补充,“但我得和你提前说一声,你那些美国同学也都在。” “嗯,再说。” “一句话,来不来?” 陆泊谦没给准话,反而将电话给挂断了,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想不想去?” 现在晚上十点了,过去一趟,等回来差不多得凌晨。 沈书蕴听出他有朋友刚回来,那他不去应该是不太好的。她迟疑着问:“大家都是你朋友吗?” “有几个交情不算太深。” “那要不……去?” 陆泊谦知道她的心思,不由轻笑,捏了捏她手指,“太晚,要是想休息,有的是时间下次,不着急。” 沈书蕴摇头,“没事。” ……就今晚好了。 陆泊谦看着她片刻,开腔,“好。” 既然确定了今晚要去见他朋友,那么有些事肯定又要耽搁了。 沈书蕴知道他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就算明白今晚时机不对,仍旧特意问她要不要去。毕竟都是他的朋友,而她身为他的妻子,其实还没开始真正打进过他的圈子。 但这样一来,又要他忍了。 虽然有些愧疚,但她总不好在这种时候拉着他继续,一点小主动倒是没有多困难。伸手环上他的脖颈,她将脑袋轻轻搁在他胸口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我想先去洗个澡。” 女孩子的主动,陆泊谦当然受用,摸了摸她头发,嗓音低哑,“好。” 她仰头对上他漆黑的瞳眸,喉咙干涩,鼓起勇气说:“……抱我去。” 他亦是回应,“好。” … 洗完澡出来,床单已经换了。 刚才虽然不至于到最后一步,但床单差不多都不能用了,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沈书蕴洗了个澡,换上了得体的上衣长裤,又下意识拢了拢领口,刚好见到从阳台外回来的陆泊谦。 他换了身黑色衬衫,头发有些乱,颀长的身形依然尊贵温雅,好像刚才重重将她摁在床上的人并不是他。 他走了过来,碰了碰她手的温度,又顺势握进自己的手里,“我们早点回来。明天不是要上班?” 离得近,她几乎闻到了来自他身上清淡的,混着烟草味的沐浴露气息。 他刚刚出去抽烟了。 男人的目光直白而热烈,她心跳微乱,下意识别开眼,“明天不是去陆宅吗?” 他有片刻的停顿,“真打算去?” 沈书蕴深吸了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很小声说:“嗯,我不怕。” 女孩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还真有了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陆泊谦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大手揉了揉她脑袋,嗓音宠溺,“行。等你下班,接你去陆宅见公婆。” 40. 完整朝夕 【Chapter 40】 - 在沈书蕴看来,这场婚姻虽然是由闻秋黎一手促成,于闻秋黎而言也是乐见其成,可一想到自己以后都是要以儿媳妇的身份去面对闻秋黎,还是会让她如芒在背。 整整十二年的母女关系,即使一直都清楚自己并非亲生,一时之间想转变过来,几乎不可能。 她可以拒绝陆泊谦。 却怎么也拒绝不了闻秋黎,她本身也欠着闻秋黎一份养育之恩。 但这样说来,好像最委屈的人就是陆泊谦了。 毕竟没有闻秋黎的期盼,以他的条件,怎么也不会突然娶她。能成为他陆太太的,大概率也就是像Linnae集团千金这样出类拔萃的女人。 见沈书蕴不说话,垂眸陷入了沉思,陆泊谦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怎么了?” 沈书蕴回神,仰头朝他一笑,“没什么。” 陆泊谦只看着她,没说话。 沈书蕴忍住想要移开视线的念头,硬着头皮,盯着他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却忽地笑了,“我老婆这么漂亮,不能看?” 沈书蕴被他的话说得耳根发热,“我们该走了。” 陆泊谦:“嗯。” … 到停车坪,是陆泊谦亲自开车。 沈书蕴坐在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辆车不就是下午两人乱来的宾利,一瞬间坐如针毡。 他们走后…… 是谁收拾的? 沈书蕴现在懊恼极了,早知道还要人来收拾,当时就不该一时受他蛊惑,真和他在车上这样那样。 陆泊谦发动引擎,注意到女孩开着车窗一个劲儿往边上靠,一副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儿,不过片刻便对她的窘迫了然于心。 “放心,没人知道。” 被他察觉出心思,沈书蕴咬了咬牙,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却又试图装傻,“不知道什么?” 他挑眉,“真要我说?” 沈书蕴噎住。 陆泊谦唇角微扬,倒也没再说什么,双手把控着方向盘,娴熟地倒车。 倒好车,陆泊谦调转好方向,正要往西府的大门驶去,余光隐约察觉到身侧人的异样,抬头,就见副驾上的女孩眸底含了笑意,看着他。 难得见她笑意那么浓,似乎还是自己带给她的。他轻踩刹车,虽有疑问,更多的却是兴味,“嗯?” 沈书蕴泯了笑,手指往他襟口一指,“你的衣服。” 陆泊谦垂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扣子扣错了一颗,以至于左右不对称。虽然不至于不雅观,看起来却与他向来一丝不苟的模样格外不符。 刚才心浮气躁,虽然趁沈书蕴洗澡的时间,自己也随意冲了个冷水澡,穿衣服时倒没怎么注意。边扣着衬衫扣子从浴室出来,便已然点烟径直去了阳台冷静。 他拧起眉头,在重新整理和置之不理间,选择了后者。 见陆泊谦不打算理会错乱的扣子,沈书蕴咬唇,总不能真看着他就这么出席聚会,那到时候大家不得把所有暧昧风月的目光都投向他们夫妻俩。 这么想着,她握住了他操作方向盘的手臂,“哥,我帮你。” 刚动起来的车,又在西府大门前停下了。 车内的夜灯昏暗又迷离,映出女孩精致的脸部轮廓,低垂着眉眼朝他靠近,伸手,白皙纤长的手指,一颗颗替他解开扣子,又重新一一扣上。 羞涩之余,温婉又美丽。 系到最后一颗,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手背。 沈书蕴心尖一颤,抬头。 阴影逐渐朝她笼罩了过来,男人清冽的气息凑近,沈书蕴不由呼吸一窒,在他温热的呼吸喷薄而来时,下意识避开了。 吻落了空,两人近在咫尺。 沈书蕴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抬头,“我们该走了。” 男人没出声,也没动作。 片刻后,沈书蕴忍不住抬头。 陆泊谦单手撑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扣住她小脸,薄唇覆了下来,只浅浅一吻,便移开,低笑,“嗯,走。” 他随即松手,端正身子。 车子行驶起来。 猝不及防被亲了下,男人却早已气定神闲地继续开车。沈书蕴红着脸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扶上安全带,心跳有些乱,别开头看向窗外。 … 正是最热的时节,深夜的微风都带上了几分闷热气息。 顾施好跟着女侍走在真丝地毯上,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天雍,却是头一次来二楼的特殊包厢。 水晶吊灯下,两侧对称的雕塑精致绝伦,古典名画亦是高贵典雅,细致完美的壁画也令人眼花缭乱,整个走廊通道金碧辉煌,令人仿佛置身于恢宏大气的宫廷之中,豪华气派。 即使见过不少世面的顾大影后,心底也不由产生了感叹,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侧的大小姐。 只见郑希宛握着手包目视前方,仪态从容优雅。 但这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姿态,而是与生俱来的,仿佛于她而言,此时不过是踏进了一处日常的必经之路,并无任何特别。 顾施好闲聊似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前段时间她才知道,原来陆泊谦就是当初在国外令郑希宛情窦初开的学长,还是厦城陆氏的继承人。 那么当初郑希宛因为身份放弃陆泊谦,岂不是真成了一场笑话,这还让她怎么面对陆泊谦。 虽然现在的秦恩朗也不比陆泊谦差,但秦恩朗的性子向来捉摸不定,对身边女人的态度若即若离,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要娶郑希宛的意思。 如果最后不娶…… 郑希宛停下脚步,前首的侍者也跟着停住,垂首恭候在一旁。 郑希宛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施好,你以为我会后悔吗?” “当然不是。”顾施好说。 郑希宛继续往前走,笑容敛了几分,“他和她的未婚妻很般配。” 顾施好跟上,“不过这位沈小姐的身份,倒是让我意外了。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好像和陆少爷也并不是那么的……匹配。” 郑希宛微顿,“怎么说?” 顾施好言简意赅,“她是沈氏集团沈薏,沈总的千金。” 知道以郑希宛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出调查沈书蕴这种自降身份、有间接承认自己心中吃味嫌疑的行为,顾施好主动开口,无论她究竟是想知道还是并不想知道。 沉思了几秒,郑希宛诧异出声,“那她父亲是……” 顾施好无奈地笑了下,“沈小姐的父亲被沈家压得太深,听说是一位有名的作家。只是过去太多年,寻常手段应该是查不出来,我也是想着既然认识沈小姐,知道这些也有用处,就让人随口问了问而已。” 确实是随口一问,她也确实是没想到会问出这种情况。 如果没猜错,沈薏应该是未婚有子,不然怎么会查不到沈书蕴的父亲究竟是谁。但这样看来,陆家对进门媳妇的身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的看重。 眼看到了包厢门口,郑希宛收起了眼底的情绪,只不过握着包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 包厢依然是「天青」。 二楼的包厢皆以东方美学作为基调装潢,无处不彰显出老板的审美。 大家在包厢碰了面,陆泊谦的朋友其实不多,今晚所谓的聚会,其实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三位。 蒋陈算一位,沈书蕴见过。 剩下两位,分别是国内娱乐大亨盛开宁,以及风行资本全球董事长宋致衡。 这两位的名号,在国内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行事特别地低调。 如果不是有机会,估计都没人知道这几人来往多年,互相熟络。 沈书蕴能猜到陆泊谦的发小应该不会是简单人物,却未料到一个个的身份都如此显赫。 几个人中,宋致衡的年纪是最大的,今年刚好三十岁,尚未娶妻生子。身份虽贵重,在他周身却并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待人十分随和。 短暂且不失礼的打量后,他率先绅士地伸手,“宋致衡。”简单介绍了下自己,随即露出善意的淡笑,“百闻不如一见,四弟妹格外光彩照人。” 沈书蕴伸手,回以一笑,“宋先生好,久仰大名。” 两手相握,很快分开。 后面沈书蕴又同盛开宁夫妇简单认识了下,听着他和自己的妻子喊她四嫂,蒋陈却喊他的太太二嫂,于是整个人越来越迷糊了。 论起年龄来,陆泊谦其实应该在第二,盛开宁第三,蒋陈最末。 可实际上他们排的序又并不是按照年龄来,反而是盛开宁老二,陆泊谦老四。至于蒋陈和宋致衡谁三谁一,沈书蕴悄悄问了陆泊谦,才知道年纪最小的蒋陈竟然是排行老大。 沈书蕴满脸茫然。 为什么? 稀里糊涂地简单认完了人,旁坐的顾施好才得空和沈书蕴说话,举着酒杯笑问:“沈小姐,可以和你喝一杯吗?” 沈书蕴:“当然可以。” 两人抿了口酒。顾施好说:“今天郑大小姐也过来了,只不过刚刚去了卫生间,还没回来。不知道沈小姐认不认识。” 沈书蕴:“有过几面之缘。” 两人说话间,郑希宛从卫生间回来。侍者拿了干净的湿热帕子递给她,见两人交谈着,她擦了擦手,迈步走了过来。 刚走近,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率先走在她面前,执着手里的酒杯,朝沈书蕴身侧的顾大影后扬了扬。 “sorry,”陆泊谦礼貌道了歉,同时握住沈书蕴的手,“我这边暂时需要女伴。我太太我就先带走了,希望不会打搅顾小姐的雅兴。” 顾施好连忙举起酒杯,受宠若惊道:“当然不会。” 沈书蕴没想到他那么直白地承认了两人已婚,心中紧张,却还是不得不面带微笑地和人表示歉意。 陆泊谦带她坐到了自己身侧。 两人刚就座,回来的郑希宛就在对面坐下了。 蒋陈默默摁灭了香烟。 想到自己曾经撮合过郑希宛和陆泊谦,现下陆泊谦立马带着沈书蕴过来,直接介绍便说了是妻子,他虽然是不尴尬,就怕郑大小姐尴尬。 好在郑希宛现在正和秦恩朗打得火热。不然,那才是真尴尬。 蒋陈笑着打趣,“郑小姐怎么不把秦总带过来。”虽然这么问,但他其实明白秦恩朗不来的原因。 从高中开始,还是两人都到了国外。有陆泊谦的地方,秦恩朗大部分时候都是不会出现的。 郑希宛笑了笑,一笔带过,“他有自己的时间。”话落,她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向宋致衡,转移了话题,“对了,致衡哥。你这次回来,应该要留在国内一段时间是吗?” 宋致衡勾唇,看向对面的陆泊谦,“看情况。如果有幸,或许可以喝了咱们四弟和四弟妹的喜酒再走。” 话题一下转移到小夫妻,蒋陈来劲儿,“咱们陆总这是闷声不吭就把自家小白菜给娶了,这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沈书蕴耳根热了热。 陆泊谦开腔,“放心,不会少了让你们送结婚贺礼的机会。” 盛开宁抿了口酒,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这不简单,我把你当年送我的新婚贺礼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蒋陈乐疯了,“抠不死你。” 陆泊谦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不喝酒。而大家今晚的聚会主要的也不是喝酒,主要是让沈书蕴认认人,以及顺便给宋致衡接风洗尘。 最后大家玩起了桥牌。 沈书蕴和郑希宛都不太会,刚好桌上多出了几个人,于是四个女人对打,剩下的四个男人分别坐在自己的女伴旁边,看她们打。 算牌有些伤脑筋,到后面,沈书蕴一双手索性成了拿牌的,全权让身侧的陆泊谦指挥她出牌。 因为要顺带学习,又不能太肆无忌惮地讨论自己的牌,两人打着打着,越靠越近,陆泊谦手臂从她身后而过,虚虚揽在了她腰肢上。 宋致衡注意到了,不由一笑。 在他身侧的郑希宛也笑着,小声说了一句,“谦学长和沈小姐的感情真好。” “这张。”宋致衡指了下她手里的某张牌,“青梅竹马,自然不错。” 青梅竹马? 郑希宛微怔,神色微妙地出了牌。 打了几轮,沈书蕴听着大家“颠三倒四”的称呼,终于没忍住。 “哥,你为什么是老四?” 陆泊谦反问:“想知道?” 沈书蕴:“这是秘密吗?” “不是。” “那……” 陆泊谦从她手里抽了张牌出去,“回家告诉你。” 41. 完整朝夕 【Chapter 41】 - 有关他们发小四人的排序问题,陆泊谦是说了回家告诉她。然而等聚会一结束,沈书蕴强撑着睡意坐上车,已经忍不住又开口问了一次。 陆泊谦操作着方向盘,见她明明很困,依然不忘这个问题,不免有些好笑,“都是蒋陈的鬼主意,没什么根据。” 没什么根据? 不会不打算告诉她了吧。 沈书蕴正要追问,来电铃声忽地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裴颐,下意识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不过响了一声,电话自动挂断。 沈书蕴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打错了?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 沈书蕴生怕是沈薏那边有事,犹豫着,还是回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听很快,不等那边的人说话,沈书蕴率先问:“裴叔叔,是我妈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那端很安静,只有隐约的呼吸声。 就在沈书蕴忍不住,要再问的时候,裴颐凝重的声音传了过来,“书蕴。” 沈书蕴心头一紧,整颗心脏都狠狠揪起,“我妈怎么了?” “……你妈没事。” 好歹是松口气,沈书蕴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又问:“那您刚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叔叔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小邵最近经常来医院帮忙。” 沈书蕴朝身侧的男人看了眼,又下意识捂住了手机,“什么?” “书蕴,小情侣之间闹点别扭很正常。相比起外面那些花花世界的男人,小邵还算知根知底,虽然他家里人是个问题,但他也有可取之处。” 沈书蕴眼皮突突直跳,不明白从来不干涉她感情生活的裴颐,今晚怎么突然就帮邵杭说起了好话。 “有在听叔叔说话么?” 沈书蕴咬唇,“叔叔,我有男朋友了。” “……” 那端死一样的寂静。 “裴叔叔,我不知道邵杭为什么会突然去医院帮忙,但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分手,您就别再给他希望了。” 裴颐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气,“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书蕴目光悄悄移向身侧的陆泊谦。他目视着前方,俊脸在车内灯的映衬下,深邃轮廓明暗分明,清冷温雅。 应该是不介意吧? 沈书蕴默默收回视线,给自己的小姐妹发消息。 编辑好文字,正要发送。男人冷不防开腔,“邵大公子去医院了?” 很平淡的语调,好似就随口一问。可莫名的,竟让沈书蕴感受到了一丝几乎不可能有的冷意。 明明不该心虚,毕竟也不是她喊邵杭过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沈书蕴此时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 陆泊谦踩了刹车。 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沈书蕴愣住,“怎么了?” 陆泊谦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重新发动车子,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平稳行驶。 … 回到西府,沈书蕴简单洗漱了下,换上睡衣就躺了下去。 实在太疲惫了。 以至于她都忘了,陆泊谦也是要在这张床上睡。 直到穿着睡衣的陆泊谦从书房回来,她借着床头落地灯,迷迷糊糊的视线注意到了他逐渐走近的身影,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身侧的被子被掀开,男人清冽的气息传了过来。沈书蕴心跳乱了半拍,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紧紧闭了闭眼,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拉高被子。 没一会儿,男人将她揽进了怀里。 沈书蕴耳根微热。睁开眼,又闭上,就是睡不着。 正在努力酝酿睡意间,男人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两人的身体几乎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也慢慢重合。沈书蕴本能地屏住呼吸。 陆泊谦让女孩靠着自己胸口,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头发,呼出的热气平缓而有节奏。清冷的夜色中,他嗓音舒缓,似是在回忆,“出国前,蒋陈约大家见面,临时为我弄了饯别宴。顺带讨论了有关排序问题。” 沈书蕴下意识仰头,目光所及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然后呢?” 陆泊谦笑了下,大手覆上她后脑,又将她的脑袋扣回到了自己胸口处。 重新靠上他宽厚的胸膛,沈书蕴心尖划过了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她没完全捕捉到,只闻着属于他的气息,试探性地伸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攥住了他腰侧的衬衫。 “蒋陈认为以年龄排序太过普遍,打算以谁先……”话到这儿,他意识到后面的内容太过荤气,于是略过,“这个提议被全票否决。他退了一步,改为谁先脱单。” 用谁先脱单来排序。 所以,哥哥是最后一个脱单的,排在了最末。 沈书蕴恍然大悟。 当年,几人都还很年轻,陆泊谦也左不过十七八岁。虽然觉得这样排序没必要,但也没反驳。 后来陆泊谦出国,蒋陈这个没脸没皮的,立马交了个女朋友,把老大的位置先给占了。 盛开宁则是按照家里人安排,大学刚毕业便娶了现任妻子,也算是脱了单。宋致衡虽然至今未婚,中间倒也谈过一两任,又都无疾而终,所以排老四的自然就是成了陆泊谦。 按照正常走向,陆泊谦想着,沈书蕴这会儿应该会顺势问,让他真正排了老四的那个女朋友是谁。不成想,沈书蕴又从他怀里仰起头,橘黄色光线下,她眨了眨眼睛,分外漂亮,“蒋少爷刚开始的提议是什么,让你们都否决了?” 陆泊谦有片刻的凝滞,半眯起眼睛问:“真想知道?” 他这反应,沈书蕴更好奇了。但也没有太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平平淡淡地反问回去,“是不能说吗?” 陆泊谦:“……” “不是。”他说。 “你们否决了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他嗓音微沉,“要是用了蒋陈的第一种排序方式,哥恐怕到此刻也还没排上号。” 沈书蕴茫然,“为什么?” 虽然哥哥在她眼里也不是没有过困难的时候,可在她心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就连谈女朋友也不是没有女孩子看上他,所以他排老四,而是他自己对这方面并不怎么热忱。 所以还有什么排序方式,是能让他至今都排不上名次? 陆泊谦没有直接解释,手指轻轻抚了抚她面颊,若有所思道:“你要是有精力,哥今晚或许可以按照蒋陈原先的提议,排上名号。”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沈书蕴还是莫名脊背一麻,声音都隐约有了变化,“这……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他闷笑了下,重新把人扣进怀里,俊脸凑了过来,埋在她发间,“睡吧。” 又逃避。 沈书蕴本想再问,又觉得事不过三,要是再问下去,那她表现的是不是太过好奇了。 但那么一次,也没事吧? 以前她也没求他告诉过自己什么,这次也只是一个朋友间的小事情而已。 也不算为难。 打定主意,她仰头,“哥,我……” 他俯首,吻了下来。将她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唇齿间。 沈书蕴轻轻呜了声,整个人往后仰,又被他托在身后的大手扣住了后脑,退无可退。 身体相触,不可避免地磨蹭,两人的体温也跟着骤升。 沈书蕴脸颊烫得不行,呼吸乱成一团。等他终于停了吻,她大口喘着气,几乎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吻。 男人拇指抚过她泛着水光的唇瓣,嗓音低哑,“再问下去,哥可能就要让自己排上号了。” 沈书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对上他隐晦深暗的目光,忽然…… 好像就明白了。 紧跟着,她面颊也更烫了。 他们这群兄弟,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42. 完整朝夕 【Chapter 42】 - 第二天,沈书蕴早早就到了工作室。 季明雾提前半小时到的时候,发现工作室的门开着,不用猜也知道是沈书蕴回来了。毕竟郑希桐不会那么积极,一般都是掐着点来上班。 沈书蕴正在整理策划案,见到季明雾,抬头朝她笑了笑,“来了。” 季明雾脱掉外套,随意将手里的包往工位上一放,朝她走了过去,“怎么样,这次有什么收获?” 沈书蕴也是头一次拍这么久的片子。无论是拍照片,还是拍视频。 不说收获有多大,感悟倒是挺多的。 “我就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买个保险。”她半开玩笑的语调,莫名就想起了那天夜里,差点被周应这个毛孩子撞到的场景。 季明雾笑了下,“我是说,你最近的婚姻生活,有什么收获。” “……”沈书蕴垂下了眼眸,继续有条不紊地工作,“这能有什么收获。” 不就是结婚,换个身份,大家生活在一起,还要有什么收获。 难不成是要升华吗? 季明雾看出她逃避,秀致的眉头微微皱起,“书蕴,结婚不是小事。”有些话说多了也没意义,她点到为止。沈书蕴只要不傻,也能领悟到。 沈书蕴抿了抿唇,“嗯,我知道了。” 季明雾忽然想起一件事,顺手拿了ipad过来,点进微弗官网,往沈书蕴面前一放,指尖轻点屏幕,“别忘了月初公布候选人名单,大概率会在2号。之后要是有幸入选,下一步就是争取能接到E.R珠宝的广告大片。” 微弗的新星计划,参赛者数以千计,佼佼者众多,不乏诸多时尚界的摄影大咖。并不是爱好摄影,有点天赋,便能在这群人当中脱颖而出。 沈书蕴深知自己的摄影能力还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于她而言,其实能进入候选人名单便是对自己最大地肯定了。 “好,我会注意的。”简单过了一眼,她把平板推了回去。 刚好有客人进来,季明雾接过平板,顺势便往门口迎了上去。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埋头工作。 大概十几分钟,郑希桐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股脑把挂在身上的包包甩在沙发上,又抽了几张卸妆湿巾,边抹去脸上的妆容,边往沈书蕴的方向过去,“小蕴蕴,我告诉你。果然就没有美貌拿不下来的男人!” 看她如此粗暴卸妆,沈书蕴眉心突突直跳,“什么?” 卸了口红,郑希桐用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才接着说:“前段时间我看上了一个男人,我找他聊天,他对我都爱答不理的。今天我们线下见面,你猜怎么样?” 沈书蕴瞅了瞅她无比漂亮精致的衣裙,又想起她刚进门时的美丽妆容,面上划过愕然,“你一大早上去约会?” 上班她次次掐点,然而看她今早的装扮,没个两小时怕是弄不出来。那她得起多早,才能结束约会后,还能准时到达工作室。 郑希桐:“很奇怪吗?” 沈书蕴:“……不奇怪。” 才怪。 郑希桐其实也觉得自己挺有毅力的,可是那男的毕竟是新晋大神作家,美貌与才华并存。更难得的是,他有着堪与流量明星匹敌的超高人气流量,太罕见了好不? 所以她稍微积极点,也是可以的。 “我给你看啊,他真的好帅。完全比得上你哥哥!”说着,郑希桐连卸妆都忘了,拿着手机凑到沈书蕴旁边,让她看照片。 手机屏幕直接摆到眼前,沈书蕴看清了上面的男人。 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纪,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轮廓细致清俊,眉目疏朗。干干净净的气质,比起诸多娱乐圈的小鲜肉丝毫不差,确实挺招年轻小姑娘喜欢。 郑希桐笑盈盈问:“怎么样,是挺帅的吧?” 沈书蕴莞尔,“你喜欢就好。” 郑希桐傲娇了起来,“也就一般般啦。我会看上他,完全是因为他侧脸看起来还和你蛮相似的,不然我瞅都不带瞅他一眼。” 沈书蕴:“……” 郑希桐看她不信,立马指着照片里的人五官,“你看这里,不像吗?” 沈书蕴:“像。” 有被敷衍到。 郑希桐试图把她的想法掰过去,正要再翻出几张有代表性的照片,忽地注意到沈书蕴身上的裙子。 “你这是……”郑希桐笑容带了点深意,做着漂亮美甲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肩膀处的衣料,“下班后也有约会啊,穿得这么漂亮。” 沈书蕴耳尖热了热,侧身避开她的手,“我下午要回趟陆宅,穿正式了点而已。” 郑希桐睁大双眼,“陆家给你安排了相亲?” “……没有的事。”沈书蕴无奈否认。完全不知道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那你穿那么漂亮回陆宅做什么?” 沈书蕴犹豫着,要不直接告诉她自己和陆泊谦已婚算了。又怕吓到她,更怕她胡思乱想。 正不知道如何开口,从楼上下来的季明雾刚好听了两人的后半段对话,淡淡笑着,“书蕴去陆家见她丈夫的家长,当然要穿漂亮些。” 郑希桐:“!!!” 沈书蕴:“……” 沈书蕴恼得脸都憋红了,起身就朝季明雾走过去,“明雾,你说什么呢?”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郑希桐逮住了。 “沈书蕴!”郑希桐板着张小脸,显然被惊得不轻,活像过来算账的,“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 季明雾在边上乐不可支。 沈书蕴:“……” … 在郑希桐面前曝光恋情,免不得被一番“拷打”质问。不像季明雾进退有度,点到为止,而是非要刨根问底,挖个干干净净,不然誓不罢休。 为此,沈书蕴无比地庆幸。 要是一开始就和郑希桐说了这件事,她怕根本应付不来。 一整个上下午,沈书蕴用自己早就组织得差不多的措辞,勉强让郑希桐信了七八分。下班的时候,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收到陆泊谦已从公司过来接她的消息,沈书蕴刚要回复自己也下班了,就察觉到郑希桐悄悄用余光瞄她的手机屏幕。 “……” 等陆泊谦抵达工作室,原本按照以往情况,早就已经下班潇洒的郑希桐,此时还在座位上稳如泰山。 但其实今天的工作都完了,也没什么可做的事。 沈书蕴也不拆穿她,带上自己的包,出了工作室。 陆泊谦刚下车,就势站在后座车门旁。今天因为要去陆宅,开车的人是聿叔,见到沈书蕴,温和笑着朝她颔首,“少夫人,下午好。” 沈书蕴朝他示意了下。 陆泊谦拉开后座的车门,单手撑着门框,俊美的脸在傍晚的光线下,五官线条莫名柔和起来。 “走么?”他问。 沈书蕴点点头,却见他目光往工作室的方向落去。 她下意识也循着他的视线,见到了拉长脖子在看的郑希桐。 沈书蕴头皮发麻。 陆泊谦只淡淡笑着,“看来,我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请陆太太的朋友们吃顿饭。” 沈书蕴:“其实……不用的。” 他说:“不合礼数。上车了吗?” 虽然是沈书蕴自己的朋友没错,但她好像总不好一直拒绝他请客吃饭。于是没再说什么,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陆泊谦从后座的另一侧上车。 从工作室到陆宅有些距离,然而车子不过行驶了一段路,沈书蕴就莫名地紧张起来,双手紧握着包带,根本难以平静下去。 虽然上次跟着陆泊谦回陆宅也是紧张,但这次的紧张又有些不一样。 手背蓦地一热,身侧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在他开口前,紧张兮兮地问:“我这样,可以吗?” “……嗯?” 沈书蕴补充,“我是说,我这身衣服合适吗?需不需要化妆。” 43. 完整朝夕 【Chapter 43】 - 傍晚,半面天际都是夕阳的余晖。微风吹拂,空气中减去了盛夏不少的燥热,稍稍清凉起来。 陆宅老宅内,闻秋黎不紧不慢地指挥着佣人布置卧房,比刚开始知道Linnae集团的千金前来做客时还要认真,恨不得把陆宅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个遍,才能迎接自己的女儿回家。 大概几分钟,有女佣匆匆上来,“夫人,少爷和大小姐到了。” 闻秋黎眼里一喜,迈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较为重要的事,停住脚步,转身朝身后的佣人郑重吩咐,“以后对蕴蕴换个称呼。” … 抵达陆宅的前几分钟,沈书蕴还是简单涂了个唇釉。就算不化妆,也要显出气色,让人看起来舒服。 佣人在前面引路,陆泊谦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书蕴偏头。男人深眸沉静淡然,对于这次带她见家长好似十拿九稳,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连带着她心底的担忧都被冲淡了几分。 走近客厅门口,闻秋黎也走了出来,沈书蕴心中一紧,下意识挣脱陆泊谦的手,却反被他握紧。 对上闻秋黎眼底宠溺地笑意,沈书蕴心下窘迫,只能硬着头皮,面上镇静地开口,“妈,早上好。” 想了一路地打招呼措辞,真正面对时,所有应对的话都在脑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闻秋黎看着两人,自然没错过两人紧握的手。 许是习惯了两人恰到好处的兄妹相处模式,乍然见到这番亲密的样子,心底还是划过了一丝奇异的情绪,但很快又消散,满脸欢喜地握住了沈书蕴的手。 “怎么才到?妈都等得把你的屋子收拾了无数遍。” 沈书蕴声音很轻:“才下班就赶过来了。”这番解释听起来,莫名染上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闻秋黎失笑,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是不是饿了?” 沈书蕴也问:“妈,你还没吃晚饭吗?” “这不是等你俩过来。”闻秋黎看了眼身侧被冷落的陆泊谦,笑着对沈书蕴说,“既然都到了,咱们就直接去餐厅,可别饿坏了。” 因为人少,又是家宴。闻秋黎特意没有把晚餐准备在主餐厅,太大的空间,反而显得见外了。 以实木材质为主的中式餐厅,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浓厚典雅的传统韵味无声缭绕。 三人到了餐厅,闻秋黎喊了佣人过来,让人去问陆老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陆老先生没到,几人都没落座。 几分钟,佣人去而复返。 “夫人,老先生来了。” 骨子里极重礼仪的陆闫钦,即使对这桩婚事诸多不满,人既然已经被陆泊谦领了进来,无论是说好话还是规劝,都会出面,不会避而不见,显得自己一个长辈小家子气。 陆老先生拄着拐杖,鼻梁上架了一副细边眼镜,深陷在眼窝里的睿智双眼敛去了锋利。斯斯文文,看起来严肃气息不浓,看向你的时候又不怒自威。 喜怒不形于色好像是陆家传统。上至陆老先生,还是其子陆沣,下至孙子陆泊谦,一个个都是掩藏情绪的个中高手。 看不出陆闫钦面上的态度如何,沈书蕴也能从他的性子中稍微猜出一些。她嫁给陆泊谦,他必然是不满的。 “祖父好。”在喊祖父与敬称之间,沈书蕴选择了前者,盈盈颔首。既然嫁了,那她不能太过露怯,不然这桩婚姻的自主权就真的不在他们这儿了。 陆闫钦神色往陆泊谦的方向扫了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示意道:“都坐吧。” 他往主座坐下,拐杖靠放在一边。佣人立即恭敬地走上前,接过他顺手摘下来的眼镜。 婚事还没真正对外公布,只说是陆氏继承人有了未婚妻,至于女主角是谁,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陆家的其他长辈们也还不甚清楚,因此这次的家宴只有他们四人。 原本陆沣也要回来,因为琐事耽搁了,索性就不回来了。 按照他的想法,是打算等真正的婚礼,或者说是真正的阖家家宴,他再到场。 餐桌上,有陆老先生坐镇,闻秋黎再抑制不住欣喜,也得克制。想说的话暂时全憋在肚子里,只能时不时给沈书蕴夹那么几道菜。 饭后,陆闫钦去了书房练字,还把陆泊谦也喊了过去。 沈书蕴虽然摸不清陆老先生的态度,但也很清楚他会出席左不过是他个人涵养不允许他拂了客人的面子。 毕竟自她回了沈家,就不再是陆家人了。今天又是以陆泊谦妻子的身份头一次来陆家,结婚证是铁打的事实,所以他老人家再不乐意也来了。 只是,这给了沈书蕴不小的难题。 她向来猜不透陆泊谦的想法,更别说像陆老先生这样老谋深算的人。 闻秋黎带着沈书蕴去卧室。里面又被重新整修过,从小摆件装饰品还是各种家具,全部焕然一新,却又都是沈书蕴向来中意的样式。 沈书蕴哭笑不得:“妈,您这是做什么?”上次她过来的时候,好像才刚重新整修过。 闻秋黎笑道:“妈是想着你既然要回来,这所有东西自然都要用最好的,才能留你多住几晚。” 闻秋黎的热情和陆老先生的寡淡形成鲜明对比,沈书蕴眼里的笑意淡了下来,“谢谢妈。” 闻秋黎也不问沈书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嫁给陆泊谦。女儿能重新回到她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她怕自己一问,给女儿造成负担,索性心照不宣。 “妈,祖父那边……”沈书蕴现在还是最担心这个,忍不住出声问,“会不会影响哥哥在陆氏的工作?” 闻秋黎宽慰笑着:“你哥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还怕这个?” 沈书蕴:“我……” 拍拍她的手背,闻秋黎说:“放心,你哥也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早就能接手陆氏。你祖父也不是那么不讲理,过几天就好了,你和你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别担心知道吗。” 沈书蕴心弦稍松:“嗯。” 两人一直在卧室说体己话,陆泊谦那边去了书房后,沈书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出来后又要去了哪里。等天色黑下来,闻秋黎出了卧室,她洗了个澡也就打算睡下了。 听到敲门声是在深夜十一点左右,沈书蕴已经睡下很早了。只是心里装着事,浅眠而已,不过敲了一声,她就醒了。 顺手捞过手机一看,将近凌晨。 她闭了闭酸涩的双眼,稍微清醒过来,发现有一条微信消息刚刚进来。 陆泊谦:开门。 沈书蕴登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么晚? 哥要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套上拖鞋,拢紧睡衣,起身去开门。 卧室门打开,一阵淡淡的花香扑了过来,视野里是一小片纯白色杂鹅黄的花束,插在瓷白的短颈花瓶中,清新脱俗。 沈书蕴错愕地抬头,对上了男人一双漆黑而亮的瞳眸。 陆泊谦把手里的花朝她递了过去,嗓音温和:“吵醒你了?” 沈书蕴愣愣地接过花瓶,望着被精心处理过的小雏菊,心头一阵阵激荡,泛起不小的涟漪。 小雏菊。 哥哥他……知道它的花语吗? “为什么送我这个?”沈书蕴用双手捧着花瓶,放在胸前,手指不自觉收紧。一张小脸都在盛放的花束后,一瞬间美得令人屏息。 陆泊谦指尖微动,看她小心翼翼等着回应的模样,随即笑了声,“有人把哥曾经送出去的庄园又送了回来,当作哥的生日礼物。里面有一片雏菊园,这几天刚开花,喜欢吗?” 原本小雏菊这会儿应该花期都已经结束了,或许是今年的天气与往年有些不一样,开花的株数甚少,竟一直拖到这几天才全部盛放。 沈书蕴心底不自觉一松。 原来是别人送的。 “喜欢。”她笑了笑。 陆泊谦:“可以进去么?” 沈书蕴有些窘迫,下意识往四周看了又看,纠结起来,“会有人看到的。” 虽然是夫妻,但是祖父的态度还不明朗,总不好叫人看见两人偷偷住一起。 陆泊谦笑问:“谁?” “就……”沈书蕴哑然。 “今天陪祖父下了几盘棋,又临时去见了几位长辈,等闲下来已经到了现在。”他解释了下晚饭后一直没出现的原因,不疾不徐,嗓音低缓而清晰,“没有一直陪着你,害不害怕?” 沈书蕴一直有闻秋黎陪着,虽然是有些不习惯,以及丢丢小紧张,害怕倒是不至于。 她轻声答:“不怕。” 陆泊谦揉了揉她头发,“先进去。” 沈书蕴点头,下意识就被他带着走了进去。卧室门关上,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抱着花瓶的手一紧,默默转身把花瓶放到茶几上。 他带着一身的夜色冷意,看起来也确实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而一回来就来敲她的门。 沈书蕴去拿水杯,打算给他倒杯热水暖暖身子。男人高大的身躯凑近,带着清冽的男性气息,黑影笼罩而来。她本能地屏息,手背就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覆压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紧闭的卧室,漆黑的夜色,都不免令她有了种背着长辈、偷偷摸摸幽会的既视感,令她心跳加速。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嗓音落了下来,“不渴,不用麻烦。” 沈书蕴放下杯子,回头看他,耳尖微微红着,“我是怕你冷了,又发烧。” “这样呢?”他伸手把人拥进怀里,薄唇贴着她耳边,气息温暖。 沈书蕴心尖微颤。小脸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鼻息间皆是他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半晌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他笑了下,又将怀里的人拥紧了几分,彼此间的温度逐渐传递,“陆太太,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家长,嗯?” 44. 完整朝夕 【Chapter 44】 - 哥要见母亲? 沈书蕴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知道见家长这一项,已经拖了很久,可说她顾虑太多也好,懦弱也罢,她就是……难以向母亲开口坦白。 但母亲应该是知道她已经有了新恋情,只是不知道是谁。 陆泊谦摸摸她头发,“哥说笑的。不急在这几天。” 真的吗? 真的只是说笑吗。沈书蕴抿了抿唇,“我困了。” “嗯。” 男人没动作。 沈书蕴看向他,“哥你也早点休息。” 她在暗暗示意他回自己的房间睡。陆泊谦听出来了,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大手落向门把,刚摁下,门露出一条缝,外面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书蕴心头一跳,连忙拦住了他开门的动作,“等等。” 陆泊谦顺势松手,往旁边退开。 有人敲了下门,沈书蕴深深舒气,还好反应快。 拉开门,外面是女佣。 女佣恭敬地朝她颔首:“少夫人,这么晚了,我看您房间亮起了灯,是有什么需要吗?” 沈书蕴:“我没事,也快睡下了。麻烦你跑一趟,也早点休息。” 女佣点头:“好的。” 女佣一走,沈书蕴立马把门合上了,转过身,看见门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正低头解着袖扣,慢条斯理,又漫不经心。 察觉她的视线,他抬眸,“走了?” 沈书蕴头皮发麻。怎么好好的一对夫妻,像是偷情似的。 陆泊谦又抬手解着领口,修长指尖摸索着襟口的扣子,动作随性自然,“我明早天不亮就走。” 沈书蕴愣住:“啊?” 他只微微勾唇笑,领口的两颗扣子散开,白色衬衫下的锁骨窝若隐若现,是男人健康的皮肤颜色。 “早点休息。”他转身往卧室走。 沈书蕴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却又整个人傻住了,因为他这番从没有过的无赖行为。 在原地纠结了半分钟,沈书蕴跟了进去。 见他摘着腕表,她小声喃喃:“我这又没你睡衣……” 他高大的身躯就立床边,将腕表往床头柜一放,从容镇静,并没有半点为难之色,“嗯,哥可以不穿。” 不穿? 沈书蕴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又落向了衬衫,把剩下的几颗一一解了。 沈书蕴脸上慢慢浮起热度,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实实落到他身上,“你、你做什么?” 他说:“不是睡觉?” 说着,他直接将衬衫脱了下来。虽然还有件纯白色薄背心,男人精瘦的上半身若隐若现,两臂充满男性力量的肌肉恰到好处,紧致匀称。 沈书蕴已然急急忙忙转过身,声音羞愤:“睡觉脱什么衣服?” 陆泊谦闷笑传了过来,“不是还穿着一件。再说,陆太太也不是没见过,还怕我脱?” 沈书蕴回头,看到他身上还有件遮蔽物,有些懊恼自己的举动。红着脸反驳,“我什么时候见过了?” 陆泊谦扣住她纤细手腕,轻松把人拉到胸前,在她忙不迭后退时,一手顺势搂上了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笑:“不说这个了。我得先问清楚,上咱们蕴蕴的床,除了留盏灯,得穿睡衣,还有什么要求。” 什么叫上她的床? 她可从来没说过这是规矩。沈书蕴被他出口的话恼得面红耳赤,“陆泊谦,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明亮的双眸干看着他,眼白部分因为深夜刚醒染着些许血丝,落在男人眼里,莫名就像是急眼的兔子。 沈书蕴确实是急了,陆泊谦三个字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陆泊谦看她微红的双眼,眸色深暗,嗓音低了下来,“需要先洗个澡么?”他一字一句,明明半点不轻佻的腔调,却说着类似于调戏人的话,“裤子呢,要不要也一并脱了。” 裤、裤子? 沈书蕴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倏地就断了,慌乱地抬手推他,“我要睡了,你自便。” 慌慌张张转身,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男人又从身后拥了过来,双臂环着她腰身,呼吸靠近。 沈书蕴心尖颤了颤。 他在她耳边,哑然失笑,“我不是在好好问你意见,你跑什么?” 周围的空气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牢牢包裹着她。沈书蕴呼吸一窒,咬唇,低头一言不发地试图掰开他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手。 然而刚用力,腰上倏地一松,男人已经松了手。 沈书蕴愣住,但正合心意。 刚要退开,男人俯身,强健有力的手臂绕过她双膝,牢牢将她抱了起来。 沈书蕴下意识环住他肩头,心跳乱了下,“你做什么?” 陆泊谦把人抱坐在床上,“你习惯睡里侧,还是外侧?” 这是沈书蕴从小时候就住的地方,现在竟然要接纳一个成年男人住进来,还是睡在她床上,沈书蕴别提有多不自在了。 可事到如今,她又不好把人赶出去。 “我睡里面。”她脱掉鞋,慢吞吞地往里挪,给他腾位置。 陆泊谦看着她躺下,又拉起被子侧过身,背对着自己。 掀开被子,他也正要上床,里侧的女孩又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抱着被子转过身,“你明天早早就走。” 早早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刻意提醒他早点离开的意图十分明显,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也没心情遮掩了。 反正她是不会乐意让陆家人看到,他晚上和自己睡在一起。 陆泊谦扬眉,“多早?” “越早……”心里的想法被她脱口而出,又发觉自己好像太着急赶人了,于是红着脸换了个说辞,“大家快要晨起的时候。” 这个大家指谁,不言而喻。 “行。”他说。 沈书蕴又转过身,被子几乎盖过小脸,懊恼地闭了闭眼。 完了。 这会儿真像是偷情了。 女孩子的卧室装饰美丽,富有生机活力。鲜亮的床单被套,各式各样的摆件,不像他的卧室那么死气沉沉。 陆泊谦关了卧室灯,不忘给她留一盏床头台灯。开到最小的亮度,昏黄的光线,将原本宽敞的卧室显得稍微狭窄了起来。 陆泊谦躺下,也没拉被子。 刚才沈书蕴抱着被子转来转去,被子早就被她卷了过去,只留那么一点。陆泊谦抬起手臂盖住眉眼,曲着一条腿,闭上眼入睡。 沈书蕴察觉身后没了动静,有些没反应过来。 每次睡在一起,他都是抱着自己的。 虽然她也不至于说是习惯,只是他突然就不这样了,不免令她意外。 纠结了几分钟,她转过身。 身侧的男人是十分规矩的睡姿,正躺着,手臂盖住了双眼。手臂处的肌肉线条流畅,紧致的腰身,就这么明晃晃地映入她视野中。 他没盖被子…… 沈书蕴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把被子都卷了过去,面颊一烫,连忙拽过被子,分出一部分给他盖上。 男人放下手臂,双眼睁开,恰好看到她小心翼翼给自己盖被子的一幕。 沈书蕴动作一顿,连忙收回手,“晚安。” 她刚重新躺回去,陆泊谦倾过身,把人揽进了怀里。 沈书蕴拽着被角,覆上他环在自己腰身上的大手,犹豫片刻,顺势转过了身子,面向男人。 “哥。”她仰头看他。 陆泊谦低头,借着昏黄的光线,对上了她明亮的眼眸。 “我也不是非要赶你走。”她嗓音忐忑,指尖缩了缩。 “我只是不想……” 话没说完,陆泊谦忽地伸手,把人扣进了怀里,低沉的嗓音略显模糊,“嗯,哥都明白。” 沈书蕴双手搁在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他的胸膛,也不避开。声音闷闷地:“我妈那边,我试探过她的心意。她现在已经接受我时常同陆家来往了,所以我打算这几天找个合适的时间,先只说我和你在交往,就算这样她也反对,只要我坚持,她不会不同意的。” 裴颐叔叔知道她有了新男朋友,母亲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这几个月她和哥哥时常来往的事,她也已经从不避讳母亲了。那么她和哥哥交往的事,只要母亲细想,是有迹可循的,也不会那么突然。 陆泊谦温声道:“哥没什么意见,就按你预想的节奏来。” 沈书蕴仰头:“那明天我喊你?” 陆泊谦:“……” 说了那么多,还是对他明早会不会离开的事不放心。 …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 沈书蕴因为“做贼心虚”,天还没亮就醒了。虽然记得闻秋黎一般都是七八点起身,她还是在六点前就让陆泊谦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工作上的原因,往日里五六点左右,陆泊谦其实也早就醒了。 今早看沈书蕴紧张兮兮的,又是给他递衣服,又是去门口观望有没有人来,不免有些好笑。 沈书蕴见他不紧不慢地扣着衬衫扣子,眼看时间到了六点,心里一急,自己上手给他系扣子。 三五下就把扣子系上,只留了最上方的一颗松着,沈书蕴收回手,眼巴巴看着他:“哥,好了。” 话落,她瞥了眼门口。 陆泊谦:“……” 最后,他还是在六点前就被沈书蕴送出了卧室。 刚出去,卧室门就被关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陆泊谦静默了片刻,他才边系着袖扣,迈步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 然而刚转身,迎面就碰上拿着打扫工具的女佣。 许是没料到会碰上陆泊谦从沈书蕴的卧室出来,向来一丝不苟的形象,此时也衬衫褶皱,短发微乱,像是刚醒来的样子,不免令人惊讶。 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心照不宣地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连忙朝他颔首:“少爷,早上好。” 陆泊谦嗯了声,径直离开。 45. 完整朝夕 【Chapter 45】 - 两人都要上班。即使闻秋黎再有多不舍,留人住了一晚,第二天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驱车离开。 从陆宅离开,庄严肃穆的建筑物逐渐在后视镜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沈书蕴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见家长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陆泊谦开着车,往她的方向扫了眼,正好见她暗暗松气。回头注意路况,腔调带上了几分笑意:“下次,陆太太还敢来?” 沈书蕴目光一顿,朝他看了过去。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胆怯,依然死鸭子嘴硬,“为什么不敢?” “万分期待。” “……” 哥哥真的是越来越喜欢逗她了。沈书蕴忿忿,低头玩手机。 忽地,手机进来一条邮件。 看到是微弗工作人员的工作邮箱,沈书蕴愣了下。 点进去一看,里面内容赫然是段有关她参赛照片的点评。 每张照片都在上面,一一给出了评价。 微弗那么人性化? 连pass人都给个理由。 虽然公布时间还没到,但不乏有提前几天的状况发生。沈书蕴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是被刷掉了,所以得了段点评以资鼓励。 但这个点评的最后,怎么说话风格和上面那么迥异…… 【学过透视么?光感可以,基础差得一塌糊涂。沈小姐非专业出身,建议打好基础,再来参加类似赛事,以沈小姐的天赋,会事半功倍。】 如果最上面的点评真的是点评,最后的这几句话完全就是否定。 光感可以? 安慰她的话吗。 还用了天赋。 这人竟然只通过那么几张照片就知道她非专业出身。 沈书蕴收起手机,都没心情去微弗官网看入选名单了。这样的一条邮件过来,说得还不明显么。 让她去巩固基础。 陆泊谦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事?” 沈书蕴朝他勉强笑笑:“没什么事。就是……比赛落选了而已。” “微弗?” 沈书蕴兴致不高地点头。 陆泊谦靠边停了车,在她的诧异下,伸手,“我看看。” 沈书蕴:“啊?”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邮件,沈书蕴莫名有些羞耻,上面不仅有点评,还有她的参赛作品。但还是解开锁屏,点进邮件,把手机递了过去。 陆泊谦拇指滑动,平淡的目光在屏幕上游移,令人看不出喜怒。 大概两分钟,他把手机还了回去。 车子重新启动,沈书蕴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没事。”他说。 沈书蕴虽然疑惑,但也没再问。生怕他也点评起自己的摄影作品。 陆泊谦把人送到THREES工作室门口,在她打开车门时,蓦地伸手扣住了她手腕。 沈书蕴茫然回头:“怎么了?” 陆泊谦看着她,最后松了手,改为摸了摸她头发,“没事。下班给哥打电话,我来接你。” 沈书蕴总觉得他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但也点了点头。 … 微弗官网确实是今天出结果。沈书蕴的名字也确实是没在那上面。好在季明雾和郑希桐都入了候选名单,也算是为他们工作室添砖加瓦了。 郑希桐忿忿不平:“微弗什么眼光。咱们书蕴的作品比我的还精良,有什么理由pass掉?” 沈书蕴哭笑不得,“其实微弗的人说得也对,我确实没什么好的基础。” 始终不解气,郑希桐还在骂:“什么破微弗!” 季明雾抓住了重点:“微弗的人说?” 沈书蕴微愣,“对。微弗给我发了邮件,告诉我作品存在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季明雾:“我有几位朋友也落选了,但并没有这么人情化的邮件。” 沈书蕴茫然:“难不成是随机点评?” 季明雾却摇头:“没这个必要。” 郑希桐转怒为喜:“这是独一份啊。不用想,咱们书蕴肯定是被E.R看上了,说不定就直接去拍广告了。” 沈书蕴笑了下,心里却很明白,哪有这种好事。 有客人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几人继续认真工作。 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沈书蕴边用鼠标操作着,余光看了眼是个陌生电话,随即点了免提接通。 “您好。” 那端是公式化的女声:“抱歉打扰了,请问是沈小姐吗?” “我是。” “是这样的沈小姐,我是E.R创意部总监的助理初文。我们总监看了您的作品,想邀请您同我们E.R签约的摄影师共同完成E.R新系列珠宝的广告大片,您看有没有时间过来聊一聊具体相关事宜。” 沈书蕴怔住:“什么?” 初文耐心着继续说:“我们总监叫谢桉。您要是周一有空,可以来E.R创意部谢总监的办公室。不算前后期准备,拍摄只有一天,不会浪费您多少时间。” 电话开着免提,郑希桐和季明雾都听到了。 等沈书蕴挂断电话,郑希桐几乎蹦到天上。欢喜不已地蹭到沈书蕴身边,“我就知道!” 季明雾也笑着。 沈书蕴却没多少喜悦,神色略微复杂,“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郑希桐拍拍她的肩:“少女,放心大胆地去吧!你身后永远是我们这群坚实的后盾。” 沈书蕴:“……” … 宾利车一路驶进了陆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莫宇已经恭候多时,见陆泊谦下车,两人一同往电梯走,他一边开始汇报起陆泊谦今天的行程。 陆泊谦抬了下手,莫宇会意,停了汇报。 陆泊谦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等待的时间很长,几乎就要等到自动挂断时,那端的人才大发慈悲地接了电话,语调散漫:“陆总怎么有闲情给我打电话?” 陆泊谦:“秦总什么意思?” 秦恩朗笑出声,“我什么意思?” 笑着笑着,又忽然想起自己因为一时心血来潮的杰作,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道:“怎么?咱们陆总还是个宠妹狂魔,说几句沈小姐都不行了。” 陆泊谦蹙眉,“工作上的事我不插手。希望秦总一样,一视同仁。” 秦恩朗刚想说话,电话传来忙音。那边的人挂断了电话。 看了眼手机屏幕,秦恩朗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一视同仁? … 收到E.R的邀请,沈书蕴虽然有些高兴,但又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 原本以为,E.R会从这次新星大赛的角逐选出最终的摄影师,可她都没进入候选人行列,直接被邀去E.R拍摄。虽然过去很大可能性也只是做做有关助理的工作,可怎么想都不对。 想了一下午,沈书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好歹是个机会,打算周一的时候先过去会会这位创意总监。 眼看到了下班时间,沈书蕴不忘陆泊谦刚才说要来接自己的话,先给他提前发了条消息过去。 不到两分钟,反倒是莫宇打了电话过来。 沈书蕴接了电话:“莫宇哥?” 莫宇说:“大小姐,陆总有几个临时会议需要出席,下班怕是得晚上十点。陆总派我过来送您回去,您现在下班了吗?” “那么晚?” “您不用担心,陆总已经习惯了。” 这是什么“好”习惯。 沈书蕴低头看了眼腕表,回道:“嗯,我快下班了。那就麻烦你了,莫宇哥。” 大概二十分钟,莫宇抵达。 沈书蕴上车后,开口问:“我哥吃晚饭了吗?” 莫宇:“还没。” 沈书蕴皱眉:“是没时间吃吗?” 莫宇轻笑着看向后视镜,“也不是。主要是陆总忙起来,没什么心情用饭,午饭他也没吃,我劝也不起作用。” 沈书蕴想了想,无奈道:“莫宇哥,麻烦您送我去陆氏吧。” 莫宇微愣,随即欣然应道:“好的。” 陆氏离这边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途中,沈书蕴下车去了家餐厅,等到达陆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小时候,沈书蕴也来过陆氏几次。多年过去了,陆氏集团稍微有了变化,脑子里的记忆也早就模糊。 莫宇带她走了专用电梯,直达陆泊谦的办公室楼层。等把人送进办公室后,又顺手将打包回来的食盒放在落地窗边的圆桌上,“陆总这场会议也快结束了,您再等等,陆总很快过来。” 沈书蕴:“好。” 莫宇出去后带上了门。沈书蕴环视四周,注意到大班桌上堆叠的文件,以及还未盖上笔帽的钢笔。 想了想,她替他合上笔,把钢笔好好放在电脑旁。 办公室的门忽地被推开,沈书蕴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的动作,恰好被推门而入的男人收入眼底。 陆泊谦身后还跟着一位高挑干练的女白领,长发全都高高挽了起来,露出全脸,十分明艳。除了见到沈书蕴时露出的一刹那的愕然,面上的情绪收敛得很好。 手里抱着文件,她恭敬地朝前首的陆泊谦颔首:“陆总,那我就先下去准备,到时间过来通知您。” 陆泊谦嗯了声。她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下他们两人。沈书蕴莫名有些局促,让公司里的人看到她随意动他的东西并不是她的本意,“我以为你还要些时间……” 陆泊谦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在掌心中收拢,“过来多久了?” 沈书蕴指尖微缩,下意识心虚地垂下眉眼,“我也刚到不久。”不想让自己尴尬太久,她又抬起头,指了指窗边的饭盒,“我给你带了晚饭。待会儿不是还要继续开会,我知道工作重要,但多少还是……” “好。” 他应下得太快,沈书蕴原本组织好劝他吃饭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泊谦:“带了什么吃的?” 沈书蕴怔怔说:“你一整天都没吃饭,怕你胃承受不了,所以我叫餐厅备了些养胃的饭菜,还有一份汤。” 陆泊谦在桌前坐下,沈书蕴也跟了过去,站在对面,逐一打开食盒。见他拿餐筷的利索样儿,忽然就觉得莫宇夸大其词。 哥哥很好说话啊。 让他吃饭就去吃了,也没有莫宇哥说得那么难劝。 她都还没开始劝呢,哥哥已经吃上了。 “哥,你现在可以休息多长时间?”她在他对面坐下,支着下巴问。 “不确切,待会儿会有人过来通知。” “刚刚那位员工吗?” 陆泊谦抬头看她,目光意味深长,“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太太特意过来查岗,吃女员工的醋。” 沈书蕴脸热,“我就随口一问。” 陆泊谦笑了下,“嗯,我就随口一说。陆太太不用介怀。” 沈书蕴又羞又恼,“她又不是你的什么,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陆泊谦抓住了她话中重点,“她要是我的什么,陆太太就吃醋了?” 沈书蕴愕然:“她……” 哥哥和她真的有关系? 前女友? 陆泊谦拧眉,“她只是合作方派过来的临时PR,事情结束就会离开。蕴蕴,你应该明白,陆家向来忌讳办公室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一直喊她蕴蕴了。 陆家也确实是向来杜绝高层办公室恋情,特别是继承人。要是让陆老先生,以及那群老顽固知道,非得把女方辞退回家不可。 沈书蕴有些窘迫,为自己莫名其妙地揣测。讪讪“噢”了声。 46. 完整朝夕 【Chapter 46】 - 原本以为陆泊谦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可以将晚饭用完。事实上,他吃了没几口就得奔赴下一场会议。 交接工作仍在继续,陆氏集团产业遍及全球各地,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全部交接到陆泊谦手中。 因此工作上的许多方面,还需要各种流程折腾,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巨大。 刚刚那位PR轻敲了下门,推开门后,等到首肯,径直走了过来。 沈书蕴看清了她的工作牌。 方淇。嘉宇公关。看起来年纪轻轻,已经是AD。 不过客户是陆氏的老板,这样职位的人过来对接也正常。 陆氏其实有属于自己的公关团队,偶尔也会适应需求,选择外包。 “陆总,一切准备就绪了。”方淇虽是职业式的笑容,但其实很有亲和力,说话腔调也并不刻板。 陆泊谦嗯了声,放下餐筷:“哥这边还有不少事,结束得很久。要是打算回去,我让人送你。” 沈书蕴:“那我也回去了。也不用麻烦,我打车就……” 陆泊谦看向身侧的方淇,“方小姐,还要麻烦你送我太太回趟家。” 了解客户的基本资料是她身为PR的基本素养。她也一直都知道陆泊谦有位传说中的未婚妻,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妻子了。方淇面容不改,点头:“好的,陆总。” 沈书蕴没了拒绝的余地。 陆泊谦从位置上起身,她也跟着起来,刚要提醒他注意身体,男人绕过桌子,径直来到她身前,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低头在她额前一吻,呼吸微热,“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 额头上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带着男人唇瓣独有的柔软。沈书蕴小脸滚烫,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料到陆泊谦竟然会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避讳。 莫宇等在办公室外,陆泊谦笑了下,随手拽起饭前脱放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边穿着衣服,边往外走,修长指尖系上扣子,整个人疲惫之余,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等沈书蕴缓过神,方淇才出声,“陆太太,您是现在走吗?” 沈书蕴点点头,“嗯,麻烦你了。我收下东西就走。”她低头收拾着食盒,也不指望陆泊谦会议结束会继续吃,到那时应该都冷了。 方淇上手帮忙,“我帮您。” … 会议室不在同层,需要往下一层楼。 坐上电梯,莫宇看着镜面上映出的陆泊谦俊美的脸,迟疑着开口:“陆总,您交代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嗯?” “有关大小姐父亲。” 陆泊谦眸色微敛,偏头看向身侧的莫宇,情绪难辨,“人还活着?” 书择英始乱终弃,虽然外界的人不清楚,陆沈两家却都十分清楚。 只是不知道从哪年起,书择英这位时常被各大媒体竞相采访的著名文学作家,忽然就消失匿迹了。不仅再没有作品问世,私生活上也没了任何消息。 陆泊谦想攻破丈母娘那关,指天发誓说会永远对沈书蕴好,对于经历过那么大感情创伤的沈薏来说,基本是没戏。 思来想去,陆泊谦觉得沈薏从前会抗拒沈书蕴同陆家来往,最大的心结还是在那段失败的感情经历上。 但调查书择英,陆泊谦并不是想让人跪到沈薏面前痛哭忏悔,而是想着或许可以给沈薏的这段过往,一个交代。能让她不留遗憾,放下心结。 沈书蕴是她的女儿。 终生是。 他们陆家永远抢不走。 莫宇面色复杂,“陆总,我建议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小姐和沈总应该并不会想知道这样的结果。” 陆泊谦眯起眼睛,“什么?” 莫宇:“书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在大小姐出生没多久。” 陆泊谦难得怔住。 “最主要的是,”莫宇皱着眉头,“还有一个会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有关书先生的事。更遑论沈总和大小姐知道了该有多难以接受。” … 回到西府,沈书蕴连拖带拽地在草坪遛了几圈浑身懒洋洋的飞凡,直到它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沈书蕴才勉强放过它。 才养了这只狗没多久,沈书蕴就去了缙市拍摄,回来后也只顾着其他事。这几天稍微松泛下来,她打算好好治治它的懒病。 收拾完“大懒狗”,沈书蕴回房间忙了会儿工作。也很听陆泊谦的话,洗个澡没等他回来,十点就睡下了。 一到晚上,整个偌大的西府静悄悄的,窗外有细碎的虫鸣风吹声,朗朗夜色在沉静的氛围包拢下,幽深而神秘。 因为在生理期,沈书蕴睡的并不是很熟,小腹隐隐作痛。虽然不像经期头天那样难受,白天甚至没什么感觉,到了晚上,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坠痛感。 漫漫无边的轻微痛感折磨着人,睡梦中,沈书蕴慢慢蹙起眉头,察觉到一点动静就稍微清醒了过来,还以为是陆泊谦回来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卧室里并没有陆泊谦的身影,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书蕴睡得昏昏沉沉,恍惚间察觉到有人掀开了身侧的被子,属于男人的气息在她鼻息间萦绕而来,带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沐浴露幽香,气息微凉。 挣扎着酸涩的眼皮撑开双眼,她已然被身后的男人拥入怀里。 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她朝他怀里凑了过去。闻着熟悉的沉稳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劲儿已过,莫名觉得身上的隐约疼痛感减轻了许多。 “工作忙完了吗……”她还困得不行,借着床头台灯昏暗橘黄的光线,睡眼蒙眬地艰难看他。 他亦是透过不明朗的光线幕布,目光落在她小脸上,什么也没说,五指穿过她身后柔顺的长发,把人按进了怀里。 “嗯。”他应了声。俊脸贴着女孩柔软的头发,闭上眼,任由她淡淡气息将自己的呼吸淹没,嗓音很低,“睡吧。” 沈书蕴本就困,听他这么说也就闭上了眼。几秒后,又霍地一下睁开眼,整个人差不多都清醒了,稍微推了推他胸膛,仰起小脸,“你……知道E.R创意部的cd谢桉吗,他是不是也像他们leader一样,不重规矩,特立独行?” “嗯?” 谢桉上头不止一个领导,沈书蕴稍微具体了点:“就是……E.R新上任的CEO。”她一个参赛选手,还是个落选的,有必要让堂堂总监亲自招待吗。 陆泊谦蹙起眉头,“秦恩朗?” 她点头。 “谢桉,”他低沉的嗓音重复了这两个字,在夜晚中分外清晰,“你要是想了解,明天我让莫宇给你整理出一份资料。” 给自己老婆介绍男人,虽然是公事,却怎么想都有哪里不对。 所以他也不了解啊。沈书蕴深深吸气,小脸往他胸口挨了过去:“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其实也就是随便问问。” 难得今晚的沈书蕴对他那么亲昵,陆泊谦半眯起眼眸,感受着胸口处的柔软,心头微动间,大手抑制不住地加重了扣在她腰间的力度。 沈书蕴感受到了,腰间微麻,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身子。抬头就见他深黑的瞳眸望着自己,像是一个走不到头的幽深无底洞,无边又无际。 喉咙莫名干涩起来,沈书蕴意识到什么,心跳加快,张张口想说什么,男人的大手顺着她脊背往上,已经扣住了她的脑袋,炙热地吻覆了下来,将她所有的呼吸一并吞入口中。 他的意图很明显,不像往日里亲吻那样,用吻她唇瓣的方式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又湿又热的吻顺着她脸颊,蔓延至她耳后,又随着深重的呼吸逐渐往下。 沈书蕴刚想说自己在经期,又因为他的吻丢了神智。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粉润的指头泛起隐约的白色,轻轻抓着他的短发,又落下,攀上他肩头。呼吸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他鼻息粗重,滚烫而磨人地喷洒在她肌肤上。作势褪去她半挂在身上的睡衣,被沈书蕴心慌意乱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嗓音沙哑透了,“今晚不行?”虽然是这么问着,他其实也没闲着。引得怀里的女孩颤着身躯,轻轻哼了声,随即又羞红了小脸,咬唇。 “我……”沈书蕴呼吸不畅,声音也艰涩起来,“不是不行……是我,我过两天经期才结束。” 陆泊谦所有的动作一顿。 昏黄灯光下,女孩子沾染上水汽的目光迷离,眼里有羞怯,也有内疚,确实是没有说谎的必要。 刚刚指下的触感,也确实是层厚厚的绵软质感。只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女人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下意识忽略了。 男人眸色无边深沉,沈书蕴慢慢缓过劲儿,哪里知道他今晚会忽然想…… 不对,应该是说他究竟什么时候想,她又不知道。生理期不用说,更不可能配合了。 “……很难受吗?”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方。她很少见他这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模样,下颚线条紧绷,昏暗光线也难掩他脖颈处微微凸出的血管,显然在隐忍。 他闭了闭眼,自知折磨,还是一把将人扣进怀里,嗓音沉闷,“睡觉。” 沈书蕴睡衣都来不及整理,就被他拥进了怀里,彼此温热的肌肤相触,她能感受到他越发滚烫起来的温度,半点没有消减趋势。 她闷闷喊他,“陆泊谦。” 他低哑着嗯了声。 她像是着了魔般,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荒唐的念头,便咬着唇瓣,迟疑又极缓慢地伸出微颤的手,落在他滚烫的腰身上,闭上眼,几乎自暴自弃了,很小声说:“我……我帮你……” 陆泊谦垂首看向怀里的女孩,一瞬间气血翻涌。 “什么?” “我……”这种话怎么还好意思再出口,她咬牙,干脆一股脑埋进他怀里,眼不见,就不会太难为情。 陆泊谦呼吸微滞,有片刻几乎乱了分寸,搂着她腰身的手越来越紧,加重的力道,忽地就连忙覆上了她手背。 “蕴蕴。” 她极为羞窘地应了声。 他扣起她下巴,俯首吻了下来。 唇齿缝隙间,两人都呼吸滚烫而凌乱,他哑声道:“我们蕴蕴,是什么时候被我教坏了?” ——「求饶线」 47. 完整朝夕 【Chapter 47】 - 离开陆家后,沈书蕴和陆泊谦几乎没什么来往了。他在她眼里,也一直留下了严于律己、克己复礼的形象。经过今晚这荒唐又凌乱的一次,沈书蕴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克制。 沈书蕴主动说了帮他,这么羞耻的话都已经说出口,那她打定主意是一定想让他能够有所缓解。 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的羞耻心。 然而他带着她,不过一会儿,她明明还感受着他滚烫的温度,半点未消解下去……他却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吻越来越深,落在她身躯上的力度也越发得大,却硬生生克制着让她停了下来。 好像,浅尝即可。 绝不纵欲。 又或者……这种方式让他难以尽兴? 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沈书蕴只觉得疲惫。他既然不打算继续了,她也不用再面对他那么羞耻了。 这番主动,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陆泊谦的容忍度竟然可以那么大。 以前听身边人偶然提起男女之间这方面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完全容忍不了。然而现在…… 他是巫师吗? 结束后,陆泊谦抱着人去了浴室。 在洗浴台前将女孩放下,陆泊谦仍旧站在她身后,手从她身侧而过,打开了水龙头。 试了下水温,他作势带她洗手。 沈书蕴面颊热得不行,下意识避开他的手,急忙自己把手伸到了温热的水下。 “我……我自己来。” 一句话被说得磕磕绊绊,她也不顾了,垂着眉眼快速冲洗。 水流声哗哗地流着,舒缓而富有节奏。 沈书蕴只觉得掌心滚烫,像是被火烧着,炙烤着,那种奇异包裹的触感完全冲刷不去。 手心越洗越烫。她甚至脑子里还很羞耻地闪过了某个念头,以后她会不会很惨。难怪那次在车上没成功。 男人的大手在温水下触碰到她,沈书蕴指尖倏地一缩,立马往后退。 陆泊谦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哑然失笑,“我也要洗。” “那你洗。我洗好了,就……先去睡了。”不等男人说话,她慌不择路地转身出了浴室。 卧室还是只亮着床头的一盏小台灯,昏黄的光线,独独照亮着大床,以及床下的深色地毯。 沈书蕴心跳还没平稳下来,趁他还在浴室,听着舒缓的水流声,上床后便用被褥盖过了肩头,小脸半埋进柔软的枕头上,黑色长发落满了枕头,也稍微遮住了她眉眼,掩去了她眼角眉梢的羞赧。 大概半分钟,男人出来。 沈书蕴心脏微缩,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一动不动。 身侧的被子掀开,男人躺了进来。和往常一样,从身后将她拥入怀里,俊脸贴着她微凉的头发。 夜色朗朗,窗帘被风拂动的微微声响似有若无。两人都没再说话,沈书蕴低垂下眼眸,看到了陆泊谦环在自己腰身上的那只大手,指骨匀称,泛着健康干净的色泽。 莫名的,她心境慢慢平静了下来。 本来因为在经期睡眠很浅,中途又醒来,现在又折腾了会儿,沈书蕴情绪舒缓下来,迷迷糊糊没多久就开始发困了。听着深夜里的白噪音,眼皮一松,慢慢也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拥在她身上的力道忽地就没了。她艰难地眯开一条眼缝,周围的光线依然有些昏暗,男人刚从床上起来,站在边上。 沈书蕴眨了眨双眼,视线慢慢清明起来。 陆泊谦站在床边穿衣,低垂着眼,单手系衬衫纽扣。 察觉床上的动静,陆泊谦一边系着袖扣,边朝她看了过去。对上了女孩一双睡眼蒙眬的眼,像是含着层水雾,朦朦胧胧。 “吵醒你了?”他问。 时间太早了。 现在左不过早上五六点,昨晚又费了些精神和力气,沈书蕴其实还很迷糊,抱着被子慢腾腾爬了起来,“没有。我自己醒的……你要去上班了吗?” 陆泊谦在床边坐下。看她昏昏欲睡,随时都有可能闭上眼的模样,顺势把人拥进了怀里,哑然失笑,“还早。今天周末,可以再多睡会儿。” 沈书蕴靠着他胸膛,实在是太困了,勉强醒着神,嗓音含糊不清,“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陆泊谦沉吟几秒,“会晚点儿。” 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眼表,才五点半。 沈书蕴瞳眸微微放大,“周末也起那么早吗?” 陆泊谦只笑,“心疼了?” 沈书蕴:“……” 看着他含笑目光,不掩促狭,倒是看不出来有多少认真成分。沈书蕴权当他捉弄人了,一把推开他,“快走。” 他把人扣了回来,大手往她腰际探去,不轻不重地揉了下,“还酸么?” 两人睡去后,她人在睡梦中也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按腰。陆泊谦即使不是女人,也稍微有所了解,听说女人在经期会有腰酸,腹痛等症状。 从未有人给她这样揉过腰,沈书蕴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有些痒,连带着尾椎都微微发麻,急急忙忙按住他的大手,抗拒极了,“我没事,你别……” 陆泊谦动作一顿,拧眉,“真没事?”他似乎有些歉疚,“昨晚我没分寸,一时没考虑到你经期会不舒服。” 别提昨晚了。沈书蕴小脸涨红,“你不去上班了吗?” 片刻的沉默后,他松开手,笑了:“嗯,真走了。” 沈书蕴松了口气。 直到他真的走了出去,主卧的门被关上,她揉了下泛酸的手腕,想到今天周末,又默默躺了回去。 五点半,太早了些。 然而她躺下去没一小时,又痛苦地爬了起来。 她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早上醒了就醒了,很难再入睡。 既然睡不着,就只能工作。 下床穿上拖鞋,沈书蕴往卫浴间走,走了两步,余光注意到床头柜处的异样,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灯盏旁,放着一束用精致包装纸包裹起来的新鲜小雏菊,不由愣住。 雏菊上面贴着张便签 沈书蕴摘下一看。 ——早安,陆太太。 沈书蕴莞尔。 他是要把庄园里的小雏菊都送过来吗? 简单洗好漱,沈书蕴抱着笔记本去了沙发,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就往茶几旁放置在地毯上的软垫坐了下去。 注意到花瓶里还算新鲜的小雏菊,换掉好像还不至于。于是就不知道现在新收到这束应该放到哪儿了,只好暂且先搁置在花瓶那束的旁边。 想了想,她给花瓶那束拍了张照,发到她们姐妹三人的微信小群里。 沈书蕴:[图片] 沈书蕴:我给我们工作室换个花吧。这个怎么样?好像还没放过小雏菊。 才早上六点多,又是大周末。这时候大家基本都在睡觉。 过去了一个小时,沈书蕴都快结束工作去吃早饭,季明雾才第一个回了消息。 季明雾:我们一人一捧? 季明雾:可以。 过了会儿,郑希桐也难得这时候回复了。 郑希桐:怎么忽然这么有雅兴了。 郑希桐发了个“看透一切的表情包”,随即又发消息:不得了了,有人热情且暗恋咱们书蕴。 沈书蕴被她说得羞窘,连忙发了语音过去:没有的事。 沈书蕴:你别胡说。 郑希桐:啧啧啧,恼羞成怒了。 沈书蕴:…… 虽然觉得郑希桐捣乱,但沈书蕴内心还是泛起一圈不小的涟漪。 如果送一次还好,送两次…… 脑海里浮现出男人那张尊贵俊美的脸,以及他周身淡然成熟的气息,沈书蕴立马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想都不对。 这段时间她也没做什么,哥哥怎么会突然对她产生另一种感情。他倒是为她做了不少事,说她对他起了某种情愫,或许可信度就更深了。 可这么一想,沈书蕴却又更茫然了。 她喜欢陆泊谦? … 中午吃了午饭,沈书蕴去了趟医院。 抵达医院刚好下午两点,沈薏吃了药,此时正在睡。 这段时间,只要不是在治疗,没有过大的疼痛,沈薏都是在睡觉。 特别嗜睡,身子也越发虚弱起来,每天二十四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食欲倒是还可以。免疫治疗已经对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承受不住,医生已经在着手换个治疗手段。 沈书蕴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透过门窗看了会儿躺在病床上睡觉的沈薏。大概站了几分钟,便和裴颐一起坐在外边的长椅上,聊了起来。 沈书蕴低垂着眉眼,双手无意识地互相搅动,“我听医生说……”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看母亲这段时间的治疗情况,可以尝试放化疗。” 裴颐深深一笑,眼底有着巨大的无力感,“试了也大概率不会成功。好在你妈看公司状况越来越好,没有再把心思放在公司上,还算积极配合治疗。” 沈书蕴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裴颐皱着眉头,看着女孩越发精致漂亮的小脸,终是没忍住,“书蕴,你和你哥……是真的?” 沈书错愕,“您怎么……” 知道的? 裴颐解释了她的疑问:“那天在天雍,叔叔有事也过去了。” 沈书蕴头皮发麻。下意识看了眼病房,像是生怕被里面的人听见,声音拉低了下来,“叔叔,我和我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和他……” “在交往?” 沈书蕴重重吐气,低下了头,没打算再隐瞒:“我们领证了。” 48. 完整朝夕 【Chapter 48】 - 裴颐原以为知道沈书蕴和陆泊谦在交往已经足够震惊,没想到更让人难以置信的还在后头。 两人结婚了! 并且已经有段时间了。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裴颐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听说前段时间Linnae集团的千金到陆家做客。你哥娶了你,陆家那边……也愿意?”裴颐虽然不了解陆泊谦,但了解圈子里的某些心照不宣。哪有什么做客,摆明了让两家孩子彼此相看。 “我哥已经带我去过陆家了。” “陆家同意了?” 沈书蕴迟疑着点了下头。 除了祖父有些微词,但其实也是默认这段关系了,所以陆家这边,勉强算是过了。 大家总不会逼人离婚。 裴颐仍然难以完全放下心,“我知道你的为难,你妈却未必能接受。既然你们已经深思熟虑过,叔叔也不会横加干涉,只是你妈这边,咱们慢慢来。” 沈书蕴:“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邵杭那边……” 沈书蕴抿唇,“他经常来吗?” 裴颐无奈,“叔叔暗示过他你有了新恋情,他不信。你妈现在的情况,是希望以后能有个人陪着你,所以也几乎默许他每天都按时过来。”低头看了眼时间,他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看时间,这会儿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 沈书蕴不希望两人还纠纠缠缠,母亲那边可以慢慢来,邵杭这边越拖下去,只会越纠缠不清。 思前想后,她觉得有必要再好好和邵杭谈一谈。 在缙市拍摄期间,他也偶尔会在她不怎么忙时专门来找她。按照他的意思,是打算重新追求自己。如果不是当时碍于陆家那边情况还不明朗,她早用已婚这个说辞拒绝他。 毕竟,寻常的拒绝方式对他完全不管用。 现在她不用那么有所顾虑,早说早结束。 半小时后,沈书蕴从窗外注意到邵杭的身影,也下了楼。 两人是在电梯厅碰面的。 迎面见到沈书蕴,邵杭微怔。 沈书蕴说:“邵杭,我们谈一谈吧。” … 两人在楼下交谈时,病房里的沈薏也醒了。裴颐大略和她讲了下情况,她什么也没说,只让他替自己拧开保温杯。 喝了口热水,她把保温杯递给他,顺势问:“蕴蕴交往的男孩子叫什么来着?是厦城本地人?” 裴颐稍微作沉思状,回答:“听书蕴说,是个家族有些底蕴的商人,厦城本地人,大咱们书蕴四五岁。名字叫什么来着……我也忘了。” “这你也能忘?” “昨天你吃了什么?” “……”沈薏当然不记得了,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记不住自己前一天吃了什么。但做了什么事,却记得格外清晰。 裴颐:“现在,沈总能理解我的为难了吗?”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完全是两码事。但沈薏也找不到点把自己扳回上方,只能沉着一张虚弱苍白的脸,“你还记得什么?” 病成这样也不忘用强势装饰自己。裴颐有些怜惜,却又哭笑不得,“沈总放心好了,咱们书蕴性格好,眼光更好,挑的男朋友不会有错的。” 沈薏皱着眉头,揪住了他话里的某个用词,“咱们?我的蕴蕴什么时候和你成咱们了?” 裴颐摸了摸鼻子,讪笑,“你要是不喜欢,我改就是了。” 沈薏别开眼,不再出声。 在住院部外的两人说了很久的话,等谈话终于结束,沈书蕴乘电梯返回病房时,沈薏已经又撑不住困意,睡了下去。 沈书蕴捻了捻沈薏的被角。见她陷入熟睡,轻手轻脚地往沙发处坐下,给陆泊谦发消息。 沈书蕴:今晚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再带一束小雏菊吗? 这条消息发过去,几乎石沉大海了。今天的陆泊谦似乎很忙,往常回消息很快的人,这次直到她下午五六左右回到西府,他才刚好回复。 彼时,沈书蕴正在拽飞凡逛后院。 看到消息,她才大发慈悲地暂时让懒飞凡就地休息着,低头看手机。 陆泊谦:很喜欢? 沈书蕴:对呀。 她一不小心,就发了个语气词过去,就像隔着屏幕朝他撒娇似的。 沈书蕴手忙脚乱地撤回。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然而他已经看见:不喜欢? 沈书蕴泄气:很喜欢。所以还想再要一束。 陆泊谦:你想要每天都有。 沈书蕴呼吸微滞,目光停留在这条消息上良久,良久。她才如梦初醒般,迟钝地敲字回复。 沈书蕴:可是有花期,怎么可能每天都送。 陆泊谦: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沈书蕴:那哥得考虑的东西已经攒下不少了。 那端的男人看到这条回复时,正站在落地窗前喝着杯醒神的咖啡,低垂眉眼抿了口,见到她的回复,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将咖啡往手边的桌面放下。 他像迟钝小蜻蜓似的女孩,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扑腾扑腾了两下自己的小翅膀,在他面前试探着起飞。 等了会儿,没再收到回复。沈书蕴扭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飞凡,蹲下身,手指戳了戳它的大脑袋,“飞凡,你说你爸爸他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 反正她是想破脑袋了。 唯一还有的一个、还算得上解释的解释,她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自作多情。 那以后还让她怎么面对他? 两人不约而同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谁也不再提起。最后话题是以陆泊谦下班后,还有个工作上推脱不掉的酒局应酬而结束。 他要很晚才回来。 沈书蕴回复了个“好”,收起手机,深呼吸,继续拽着懒飞凡逛后院。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隐约不平静的心找到平衡点。 周一要去E.R集团,沈书蕴除了工作室里的日常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提升自己的摄影基础,以及花在了E.R珠宝的广告大片上。 那天的点评狠狠戳在她心窝上,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服气。她基础就算是差,也好像没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毕竟她也有好好学习过,虽然不够系统。 打定主意好好搞基础,沈书蕴甚至还特意找人要了厦大摄影系大一同学的课程表,觉得自己有空,或许可以过去蹭个课什么的。 吃了晚饭,忙忙碌碌一直到十点,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跟着忽地一阵“轰隆”的雷鸣声,倒是将正聚精会神工作的沈书蕴吓了一跳。 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昏沉的夜色,此时多了几分阴沉。冷风呼呼扫过周边的植物,沙沙作响,眼看着就是要下一场大雨的节奏。 沈书蕴不免担忧起还要去酒局的某个男人,本想给陆泊谦发消息让他注意。想了想,又改成了打莫宇电话。 莫宇接电话很快,“大小姐?您还没休息?” 听着那端微弱的酒杯碰撞的清脆“叮”声,沈书蕴问:“莫宇哥,你们现在在酒局吗?” 莫宇:“我给你发地址。” 沈书蕴:“……” 倒也不必,她又不是来查岗的。 “不用了。”沈书蕴生怕他真发地址过来,显得自己看陆泊谦多紧似的,“我看快下雨了,就想和你说一声,待会儿开车注意安全。还有,你俩都多加件衣服。” 莫宇淡笑:“会的。” 挂断了电话,沈书蕴正要洗洗就睡了,莫宇发了张照片过来。 偌大的以木制家具为基础的包厢,灯光明亮,几人坐在黑桃木桌旁,有女侍穿着制服烹着茶。身后挂着的是一张张名人字画,氛围浓厚。 最引人注意的是,低垂眼眸品茶的男人。他只穿着件纯黑色的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正对面还坐着位清丽大方的婉约佳人,面朝着他微微笑着,似乎是在同他攀谈。 手指微动间,她放大屏幕。 再放大。 虽然没见过几次,沈书蕴还是很快便认出了这位佳人的身份。 郑希宛? 这次酒局也有她? 沈书蕴发现了。无论是上次旬宸义的宴会,还是前几天陆泊谦朋友间的聚会,以及……今晚,郑希宛都出席了。 差点被朋友促成相亲的两人,各种场合都能碰上。沈书蕴抿下唇瓣,想起两人是校友,郑希宛又是名震缙市的第一名媛,所以经常能碰面似乎是理所当然。 深深呼了口气,沈书蕴刚想回复莫宇让陆泊谦少喝酒,那端率先发了个定位过来,紧跟着就是串字。 莫宇:大小姐放心,陆总他意思一下,差不多也就回来了。 沈书蕴:好。 沈书蕴刚放下手机,莫宇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莫宇:陆总说,他现在回来了。 沈书蕴诧异了下,迟钝地回复了“注意安全”四个字过去,眼眸落在聊天界面上,逐渐失了焦距,久久地失神。 大家一开始应该是很看好哥哥和郑大小姐的吧,不然蒋陈怎么会专门安排了相亲,撮合两人。 虽然哥哥没去。 简单洗漱好,沈书蕴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隐约晃动,视野里的天花板好像也在转动,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如果没有她,哥哥或许……或许就找到自己的爱情了呢? 比如郑希宛? 她是不是有些太幸运了些,拥有了哥哥前十二年的照顾关心,十二年后还要占了他妻子的名头,现在却还因为几束花,异想天开地猜测着,哥哥他似乎是—— 喜欢上她了。 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她有什么地方,能让哥哥忽然在一段婚姻关系里就喜欢上了呢? 莫名其妙的情绪汹涌,差点将自己努力构建出来的和陆泊谦的未来婚姻生活击垮,好在她及时刹了车。 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间的沉重感褪去了几分。沈书蕴重重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酝酿着睡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淅淅沥沥的大雨如约而至,深夜里的白噪音多了雨声,越发催人入睡。然而沈书蕴依然没睡熟,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不等她有所反应,浓烈的男性气息混着沐浴露清香扑鼻而来,她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拥住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陆泊谦温情地吻了吻她头发,“还没睡着?” 男人压低的嗓音混入了微弱的雨声,带着隐隐的安抚性意味,是一贯对她的温柔耐心。沈书蕴刚刚纠结了许久的情绪,忽然就在这一刻得到了消解。 她转过身,顺势抱住了他,把小脸埋进他胸口,声音又闷又模糊,“我好像有点失眠了。” 完整朝夕 【Chapter 49】 - 这次的亲近,既不是昏昏欲睡下的无意识,也没有微醺下的壮胆行为。她靠着他胸膛,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睡衣面料,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本想问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上她了。临到头了却忽然发现难以开口。 “我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生硬的话,声音里还带着略微的郁闷。 陆泊谦握住她不安分的手,逐渐收拢进掌心,“酒局宴会,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事。知道陆太太来了消息,”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低头抵上了她的额头,随着喷薄下来的温热呼吸,轻笑开腔,“我私心认为,应酬不如回家陪老婆。” 所以他才丢下朋友,提前离场。 什么老婆。 沈书蕴面上泛起热度,对于陆泊谦轻易就能转换对她各种称呼的本领,有些无所适从:“我可没有让你提前回来。” 陆泊谦嗯了声,抬起她的手抵至唇边。温温热热的触感,像是有温水在她指尖包围荡漾,沈书蕴心跳扑通扑通的,下意识想收回手。 他问:“现在,陆太太可以说说为什么失眠了么?”知道她今天去医院,他大致猜了下,“妈的病情又恶化了?” 沈书蕴怔住。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陆泊谦喊沈薏母亲。 但这其实是个很好的理由,沈书蕴也不好直说失眠缘由,干脆垂下眼眸点点头:“医生说很难找到更合适的治疗手段,妈最近也越来越嗜睡了。”这事儿确实也是她的心头痛。 陆泊谦摸摸她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 沈书蕴却摇摇头,有些失落,“没有。” 陆泊谦把人按进怀里,紧紧抱着,不紧不慢地道:“妈既然已经能坦然面对,证明你做的事便值得肯定。庸人自扰之。妄自菲薄并不是祖父曾经想教授于你我的,忘了么?” 祖父还说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呢。沈书蕴却没再出声。 在她看来,除去特殊情况。只有什么都拥有了的人,才能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 平凡人,谁不想向外追求充实自己。只是这向内向外,各人有各人把握的分寸尺度。毕竟自知者明。 昏暗光线下,沈书蕴望着男人并看不清晰的睡衣纹理,仰头看他,闷闷出声:“我困了。” 下一秒,一道黑影朝她眼前笼罩了下来,沈书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男人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在了她眉眼上。 他说,“睡吧。” … 翌日清晨。 沈书蕴悠悠转醒的时候,窗外滂沱大雨已然停歇,正是小雨濛濛。原本这个点应该是天色大亮,因为阴雨天而昏暗阴沉,与室内的光线近乎趋于一致。 淅淅沥沥的雨声引人贪睡,沈书蕴转了个身想换换姿势,却发觉腰间被人牢牢拥着,她茫然了一阵,抬头看着男人还处于睡眠的俊容。 她枕着他一只胳膊,头发自然而然就散乱在了他手臂上。两人亲密得好像和平常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 难得见他这时候还在睡,沈书蕴盯着他看了半晌。台灯就在他那一侧柜子,光线在涌动的空气中氤氲扩散,男人的睡颜很沉静,呼煽而下的睫毛在下方映出小片黑影。 少了往日里的成熟稳重,此刻的他看起来,好像就是个简简单单二十出头的成年男人。 昨晚的纠结也就在心里有了那么一会儿,此刻完全消散。 就像他说的,庸人自扰。她过好今天,也是可以的。 生怕吵醒他,沈书蕴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掀了被子打算起身。 结果她刚要掀被,面前的男人就醒了。 四目相对,沈书蕴喉咙微干,张张口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早。” “早。”他嗓音带着刚醒的低沉沙哑,模糊又性感。 他重新将人扣进怀里,两人紧紧相贴,温热的气息涌动。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她身后的长发,莫名让沈书蕴有些紧张。 “我要起床了。” “嗯。” “你的……” 他低头,“我的什么?” 沈书蕴视线往搂在自己腰间上的手臂看去,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身躯,俏脸倏地一热,急忙推了他一下,“我真要起了。”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凝着她泛红的小脸,意味深长地笑。 沈书蕴脸更热了。 他问,“要再试试么?” 沈书蕴喉咙干涩,张口结舌,“什么……什么?” 他没重复,只目光深深看她。 沈书蕴看出他眸底的意思,白皙小脸上的酡红颜色逐渐加深,声音低低的,几乎听不见,“我们不是……不是前晚才……才的吗。” 而且,他自己那么克制。 那晚不也是他自己要结束的,她本来可以再坚持会儿。 怎么现在又…… 在沈书蕴看来,这种事情解决过一次,下一次起码也得等许久。 这才几天。 陆泊谦:“不愿意?” “当然不是。” 沈书蕴懊恼,恨不得打断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嘴那么快。 他把人抱进怀里,很紧很紧。 沈书蕴几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被男人的手抵住了后腰,两人中间几乎密不透风。 “等会儿。”他英俊的脸埋在她散乱着长发的肩窝,深深闭了闭眼。 沈书蕴一动不动,只是小脸越发地烫了。 大约几分钟,陆泊谦松手。 沈书蕴终于得以起身,心跳紊乱,“砰砰”地跳个不停。下床后,站在床边连忙将自己凌乱的睡衣整理好,回头的时候,就见他在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睡衣扣子。 沈书蕴匆忙就跑了。 跑了。 陆泊谦蓦地笑了。 沈书蕴是跑出主卧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懊恼得不行。 还没洗漱,她跑出来干什么? 在门口原地纠结了几分钟,沈书蕴深深吸气,才按动门把,谁知卧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开了。 男人在门旁长身玉立,握在他手里的一捧清丽小雏菊倏地就撞进了她的视线中。除了被精心打理过,就只包着层精致彩纸,蝴蝶飘带散落下来,没有其他过多装饰,清新美丽。 沈书蕴怔住。 陆泊谦瞳眸漆黑而亮,依旧举着捧花,见她这样的反应,眸底逐渐染上了笑意:“不喜欢了?昨天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太,特意来和我讨要花,应该是不会太让人不喜欢才对。” 某家太太愣愣地接过花,“噢,谢谢。我很喜欢。” 陆泊谦握住她肩头,示意她进卧室,“去洗漱。哥吃个早餐就走。” 言外之意就是,陪他用个早餐。 沈书蕴哦了一声,抱着花,慢吞吞地走进了主卧。 陆泊谦还要去公司,因此早餐吃得很匆忙。聿叔倒是在边上说了句要紧事,陆家那边打算在陆老先生七十大寿这天,正式商量两人的婚事。 沈书蕴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眸明亮,“哥,祖父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吗?” 七十大寿,其实也就没几周了。 看她欢欣雀跃,陆泊谦眼里也多了几分宠溺,“嗯,同意了。” 聿叔含笑道贺:“恭喜少爷,少夫人心想事成。” 沈书蕴被他和蔼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笑意逐渐收敛,干巴巴回了句:“谢谢聿叔。” 既然要开始商量婚事,也就意味着得在去陆家之前,让沈薏知道两人的关系,即使是说男朋友也行。 陆泊谦走后,沈书蕴开始发愁起该怎么和沈薏坦白。去医院照顾沈薏的时间,顺便还和裴颐商量了一阵。 最后,沈书蕴坐在沈薏病床前,低头削着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妈,我男朋友你其实也见过。” 沈薏想了下,“沈氏以前的合作伙伴?” 沈书蕴:“不是。” 沈薏皱眉,声音冷硬硬的:“打什么哑谜?怕妈不同意?” 沈书蕴自顾自地继续削梨,不否认不承认,也闷着头看她,“下周六我带人过来,您就知道了。” 沈薏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找男朋友肯定是不会太过火的。要是觉得她不会同意,要么就是那男孩子家世不好,或者是和他们沈氏对立公司的人有关系。 对于这些,沈薏并不是很看重。 以前或许会。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公司在慢慢好转,她也只希望有人能代替她好好照看女儿,所以身份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沈薏说:“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把握好。妈只会给点意见。”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进沈薏认真严肃的双眼,咬字清晰着说:“妈,我和他认识二十几年了,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和他也是深思熟虑后奔着结婚去的。” … 从医院回去的时候,雨还下着。 朦朦胧胧的小雨笼罩着整个城市,纷纷扬扬而下,如同一层层薄雾般的轻纱。 雨刷“唰唰”来回运作着,时不时扫去挡风玻璃上的模糊水迹。 沈书蕴正在看E.R珠宝系列的历年广告,宣传短片等等之类做做功课,前首驾驶位上的聿叔轻轻踩下了刹车。 沈书蕴抬头,发现到西府了。 但怎么不进去? 聿叔朝她颔首,又示意她往窗外的某个方向看,“少夫人,前面的人应该是来找您的。佣人们说他已经等了一下午,要不要见?” 沈书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男人颀长孤冷的背影,顿时错愕了。 邵杭? 他怎么…… 上次在医院不是说清楚了吗? 她已婚,不可能再回头。 完整朝夕 【Chapter 50】 - 已是晚上八九点,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纷扬的雨雾下,显得不甚真切。掺杂着雨水的冷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从叶片上滴落下来的晶莹水珠也时不时弄出细微动静。 邵杭撑着伞,原本漫无目的地站在车旁抽烟,余光注意到朝他走来的女孩身影,指间夹着的香烟微微抖动了下,烟灰簌簌往下掉落。 直到她走近,才掐灭了烟。 沈书蕴在他面前站定。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不知道已经抽了多少根烟,嗓音喑哑低沉,“来这里找你,会影响你么?” 沈书蕴握紧伞柄,下意识往等在不远处的聿叔看了眼,摇了摇头,“你有什么事吗?” 邵杭扔了烟,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对上她眼眸,又一时难以出口。最后他扯了下唇角,眼底的笑有些孤凉,“抱歉,我才知道我妈找过你。她是不是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沈书蕴说:“都过去了。” 当时邵夫人无论说了什么,都只不过是想让她离开邵杭。 身为母亲,都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尽打算,人之常情。她也有母亲,自然能理解邵夫人的心情。 看她外衣就一件略显单薄的针织衫,邵杭朝前走了一步,作势脱下外套,“冷吗?” 沈书蕴抿唇,下意识往后退。 邵杭顿住,片刻后,自嘲似地笑了下:“你嫁的人……是你哥?” 沈书蕴不吭声,但是默认了。 “不是说他是你哥。怎么又和他领证了。”有前车之鉴,邵杭不再敢对此随意地下主观定论,放低了姿态,勉强笑着,“是有什么变故么?” 当时沈书蕴信誓旦旦地说陆泊谦只是她养母的儿子,两人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谁想,转眼却嫁给了他。 这件事,三言两语很难说清。 沈书蕴:“你找我,就这件事吗?” 邵杭不想因为误会,再让两人产生像上次那样的隔阂。她不解释,于是自己给她找了理由:“是不是我妈说了什么,或者要挟了你什么,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 “不是。”沈书蕴立马打断他的话。 他笑得黯然,“那为什么?” 沈书蕴:“为什么嫁给他,这个重要吗?我只是想和你说清楚,无论我结没结婚,都和你没有任何可能了。更何况,我嫁给我哥,也和你们邵家没有任何关系。” 邵杭眼眸一黯,嗓音哑了下来,“你真嫁给他了?” 沈书蕴点了头。言尽于此,不想再做过多纠缠,朝他礼貌性地颔了首,转身朝西府大门走去。 邵杭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 见她眉心微微蹙起,他只好往后退了半步,深眸凝着她白净的小脸,整个人显出几分落寞:“书蕴,别怪我再次不请自来。我妈向来强势独断,为了我的婚事,即使是我以脱离邵家的方式作为要挟也不肯退让,遑论那天她究竟会对你说什么。我依然不敢确定你是否真的嫁了你哥,但我为我母亲的无礼道歉,为我前段时间对你的无端臆测而道歉,也为无数次不请自来道歉。” 沈书蕴想说话,他却完全不给她插话的缝隙。 “别烦我书蕴,”邵杭压抑着情绪,黑眸里泛起红血丝,“如果有机会,有更好的不打扰你的方式,我一定会照做。这次就先原谅我了,行么?” 沈书蕴抿唇,“抱歉,我真的结婚了。” 邵杭神情颓然。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掩盖了周围的声响。沈书蕴转身离开,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了不远处停在雨中的迈巴赫。 几秒后,视线再度转了回来。 渐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挡风玻璃前的雨刷有节奏地左右运作着。后座车窗半开,透过层层雨雾,沈书蕴看到了男人模糊的身影,指间是点燃着的香烟,猩红的火星或明或暗。烟雾缭绕间,将他的俊脸衬得格外淡漠冰冷。 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他似乎在等待,等着她和邵杭的谈话结束。 沈书蕴头皮发麻。 邵杭也注意到了陆泊谦,看着沈书蕴一步步朝那辆迈巴赫走过去。 后座车门推开,陆泊谦走了下来。候在门外的莫宇立即将一把黑伞撑过他头顶,但还是不免令他的肩头被打湿了些。 沈书蕴窘迫地走到他面前,刚想解释,男人将搁在臂弯间的西服外套拽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又在她愣愣的目光下,接过她手里的伞撑在两人上方,嗓音不同于以往,多了几分淡淡的冷意,“穿好。别感冒。” 沈书蕴:“我……” 离得近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儿,以及昂贵酒香。 他腾出手揽过她肩头,动作明明很温柔,却又莫名掺了些难以掩饰的强势。转头朝莫宇吩咐,“来者是客,替我好好招待邵大公子。” 莫宇:“好的。” … 回到西府,沈书蕴见身边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揽着她往前走,俊脸淡漠,心头莫名升起不安。 他不会生气了吧? 不应该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两人来到客厅。沈书蕴看着他接过女佣手里的热水,转头又递到她眼前,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木木地捧住水杯,“……谢谢。” 陆泊谦大手碰了碰她的脸庞,有些凉,倒还不至于冰。 他低声说:“早点休息。” 沈书蕴用双手捧着水杯,掌心逐渐温热,连带着身子也暖了起来。看着他明明没有变化的俊脸,却透着几分冷淡,终于忍不住开腔,“我不知道他会来。” 陆泊谦眸色沉沉。 沈书蕴有些无措的解释:“我已经和他说了我俩的事,他只是想来问清楚。如果你介意,我……” “还喜欢他?” “啊?” 她茫然,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邵杭,让哥哥总揪着不放。 他眼底情绪不明,一字一句,格外清晰,“不怕我吃醋?” 吃、吃醋? 沈书蕴整个人愣住。 “那……你会吗?”她像是要确认什么,试探性询问。 他笑了下,眸底无端淡漠,“为什么不会?” 沈书蕴哑口无言。 “早点休息。”他握住她肩头,让她转向了旋梯。 沈书蕴被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男人背过了身,走向对面的落地窗,身形颀长沉稳。白色衬衫的下摆扎进西裤内,宽肩窄腰,比例完美。他低头抽了根香烟出来,手中的火机“嚓”的一声,亮起小簇火苗。 沈书蕴走后,莫宇刚从外面回来。肩头上沾着点雨水,他站定在客厅门口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才拿着手里的小束鲜花走进去。 “陆总,您的花。” 陆泊谦回头,薄薄的白色烟雾虚无缥缈,映出他深刻的五官轮廓。他目光极淡地落在花上片刻,移开视线,“放桌上。” 莫宇把花放下,看他沉默地抽着烟,俊脸十分寡淡。稍微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了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您不去探探大小姐的心意?” 陆泊谦俯下身,指尖往烟灰缸内弹了下烟灰,抬眸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该去?” “或许可以试试。” “或许?” “或者,您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 陆泊谦笑了下。 “从不敢得到,以及还没得到就已经失去。两者相比,”他缓缓说着,烟雾不断从他指间往上升起,姿态闲适慵懒,眉眼却无端冷冽,“你觉得,哪个会更辛苦?” 莫宇皱了皱眉头。 陆泊谦灭了烟,顺手把放在茶几上的那束花拿起,路过他身侧的时候,大手拍了下他肩膀,“sorry,忘了你单身主义。” 莫宇:“……” … 回到主卧,沈书蕴把自己已经攒了三天的小雏菊排排放在茶几上,都配上了漂亮精致的花瓶。想到以后都可以在工作室见到这几束小雏菊,还是蛮开心的。 沈书蕴今晚打算早点睡,明天才好打起精神,好好会会E.R那位所谓的cd。怎么就如此“别具慧眼”,让她去参与广告大片。 主卧门传来动静,沈书蕴回头一看,陆泊谦走了进来。 顺手关上门,陆泊谦迈步朝前走,手中的小雏菊清新淡雅,与他纯白色的衬衫相得益彰。 她怔怔出声,“怎么又……” 他真打算,每天送她一束花? 还都是小雏菊。 陆泊谦把花交到她手中,看她的时候,微微扬唇,“下次换个颜色?” 沈书蕴抱着花,疑惑地瞅了瞅他眼色,“你不生气了?” “生气?” 沈书蕴也不是很确定了,“没…有吗。” “没有。” 沈书蕴松了口气,仰头朝他笑笑,“花瓶在里面,我去放一下。” 小雏菊到她手上的时候都含苞待放,这几天才刚刚全部绽放,还可以留着观赏好几天。 邵杭的事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看陆泊谦好像真没有介意的样子,于是把他刚才说的吃醋当成了句玩笑话。 她颇有兴致地往卧室走,半点没料到后面即将要发生的事。 新买来的花瓶被她放在了卧室小阳台的桌上。都是白色小瓷瓶,造型优美。把包裹着小雏菊的精致包装纸拆了,她认真地一束束放进花瓶里,又稍微捯饬了下,越看越满意,想着这束花就放在这里了。 收拾好,她从阳台出来。 陆泊谦站在阳台外。 沈书蕴自动忽略了他的身影,打算去洗个澡,边往衣帽间的方向走,边说:“我明天……” 刚路过他身侧,手腕蓦地一紧。陆泊谦握住了她的手。 她被迫顺着力道,身子朝男人转了回去。 沈书蕴仓皇地抬头。 四目相对,无声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逐渐向四周蔓延。 沈书蕴莫名心如擂鼓,睫毛轻颤了两下,刚想张口想说些什么。男人俯首,一只手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身,随着从鼻间呼出的热气,薄唇压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那么匆忙,那么炙热又强势。带着若有似无的酒精气息,沈书蕴没法做好准备,亦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脑袋下意识往后仰。 他捧住她的脸庞,拦住了她退缩的动作。肌肤贴上他泛着热度的掌心,烫得惊人,温度仍在持续攀升。 所有感官被他的气息所淹没,带着淡淡的白兰地气息,沈书蕴心跳急促,只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双手撑在他胸膛,呼吸节奏几乎跟不上。 他好像也没打算给她回应的缝隙,吻得深缠又热烈。 ……为什么呢? 沈书蕴不明白这个吻是为了什么。 神智近乎迷离,双眸也因为他的吻而沁出了些许湿意。 迷迷糊糊中,她察觉到男人带着自己不断往后退,直至退到床边,她心中登时警铃大响,稍微清醒了几分,别开头,不让他吻。 “你、你……”她大口喘着气儿,胸口起伏不定,面颊也红得不行。 女孩双腿抵着床边,为防她摔下床去,他扣紧了她腰身,鼻尖若有似无地同她轻触。凡是接触到他的肌肤,无一例外全都沾上了他滚烫的温度,纠缠,灼人。 他贴近她唇角,瞳眸深不见底的黑,嗓音低哑,带了几分低声下气的请求,“蕴蕴,今晚陪我好吗?” 完整朝夕 【Chapter 51】 - 陪? 他想……怎么陪。 脑子里混混沌沌,穿在外面的针织衫“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身子跌跌撞撞同他一起倒向大床的时候,沈书蕴思维还很迟钝。他重新吻住她,温柔的,纠缠的,好像所有的珍宝美玉都存在于这个吻中,令人失了神智。 原本铺平整洁、质地柔软的深色床单,因为两人的吻而逐渐褶皱不堪,女孩子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其间,灯光明亮璀璨,被他遮去不少光线,晕染出了几分糜烂的气息,令人气血翻涌。 在他稍微移开唇的间隙,沈书蕴重重喘息,眼睛湿润,“哥……” 他厌恶这个身份。 国外那几年,甚至厌恶到了极点。恨不得扒下陆家的这层皮。 可在这个时候,又无比地喜欢这个称谓。 血液在体内沸腾翻涌,他捧住她的脸,看她在他怀里颤抖,情动,所有的一切皆因他而起。他从未如此热切地吻过她,明明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吻,他箍着她的力道,像是要将怀里的女孩深深揉进自己的骨血。 很疼。 两人都疼。 大脑一片空白,沈书蕴心头莫名空虚,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短发,以寻求让自己最舒适的方式。 好不容易有了喘口气的缝隙,又被他轻易封住,气息辗转在两人的唇齿间。 他是她此时的,一整个世界。 “哥你……” 她拦住了他欲探进她衣服内的手,喘着气,双眸湿润而没了焦距,有些后怕地对上了他暗得像是着了火的深眸,“你是不是,是不是醉了……” 掌心被他扣得生麻,湿漉漉一片,所有的感官被他浓烈的气息所侵略,她就是想忽视也困难到、如同已经拒绝不了他的自己。 两人都出了层薄汗,比起一开始在车上的时候,倒是要好了很多。 他呼吸又热又潮,就连反手扣压住她手的掌心也沾上了湿汗。因为情绪的迷乱,让她浑身发软,失了力气,不然或许就能从他掌心滑出去。 安静的夜里,男人的喘息声充斥着她耳膜,低哑的嗓音多出了几分蛊惑意味,“你是真不怕我吃醋?” 沈书蕴心头一颤。思绪也乱作一团,原本被她压回心底的猜测,又难以遏制的肆意生长。可却因为他深缠而来的吻迷离失神,一句话被她问得断断续续,“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这句话她问的极轻,忐忑又心慌。 都是成年男女,还是已婚夫妻。 她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没什么不好问出口的,也早要问的。 上次是她太胆怯。 “嗯。” 低低的一声轻嗯,在她心跳砰砰间挤了进来,几乎微不可闻。 交错紊乱的心跳在耳边嗡嗡作响,影响了她的听觉。 恍惚间,她还是听到了。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呼吸也像是陡然和周围涌动的空气一起凝滞了。 他俯首,不给她做出下一步反应,吻她。也只能吻她。从她的唇,到她脸颊,再到下颌,顺着她一切美好的线条蔓延而下。 打乱她的思绪,看她情绪涌动,看她双眸沾上泪花,从脸颊滚落而下,最后淹没在深色凌乱的床单。 让她和自己一样,心潮起伏。 … 第二天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生物钟完全失灵,像是身体为了弥补她昨晚的劳累,特意让她睡得昏天暗地。沈书蕴最后还是被多年来守时的观念给生生惊醒的。 快迟到了。 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腰间,腿间,齐齐倏然生麻,发软发酸,像是也才和她一样刚从睡梦中苏醒。她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倒回到床上。 卧室内空无一人。 低头一看,身上的丝质睡衣略显凌乱,却是干净清爽。 床单也干干净净,都是昨晚换的。 昨晚的事很突然,结束后他带她去浴室洗澡。温水缓缓流淌过全身,热气奔涌,将两人的脸衬得模糊。成熟男女,初尝滋味,食髓知味,于是他将她抵到浴室墙壁上,用浴巾垫在她背后,又要了一次。 最后她不肯穿浴袍出来,是她硬让他去衣帽间给她拿一套睡衣。他挑了件她从未穿过的睡裙出来,她穿上后,才勉强被他抱回到床上。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在大脑闪过,以及混乱间,他似乎承认了自己的心意。沈书蕴深深呼出一口气,勉强将面颊上的热度降了下去。 想看看时间,沈书蕴扭头找手机的时候,却先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支红玫瑰。连续几天收到陆泊谦的花,她知道,这枝花也是他送的。只是这次没用什么漂亮包装纸,叶子和茎部倒是有被精心处理过。鲜红的颜色,热烈而奔放。 上面还放着一张用黑色线条勾边的白色卡片。 「早安。蕴蕴。」 「哥能排上老四,蕴蕴当居首功。」 老四? 刚开始沈书蕴没看懂,稍微回味了阵,才倏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颊不由蓦地一烫。 谁要这份功劳了? 来不及在心底多骂他几句,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沈书蕴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终于在枕头旁看到了手机。 是郑希桐。 注意到上面显示的时间,沈书蕴放下卡片,电话也不接了,惊得连忙从床上下来。套上鞋,又急匆匆冲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漱,随手拽了衣服换上,几步并作一步跑出卧室。 期间,郑希桐不抛弃不放弃,接连了打了几通电话。 拉开门出去,太着急没看路,猝不及防扑进了刚好迎面走来的男人怀里。 沈书蕴双手下意识扶住了他手臂,抬头,对上陆泊谦一如既往的沉静瞳仁,这时却意外地面颊一烫。 陆泊谦将扶稳,低沉嗓音从她头顶落下,“怎么冒冒失失的。” 沈书蕴迅速站好,红着小脸,忽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你不是应该去上班了吗?”平常这个点,他早就在公司忙碌很久了。 他笑,“视频会议,不用去公司。” 他衣裳整齐,深色的西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干净的纯白衬衫,领带垂直落下。像是刚要出门上班,又像是才刚刚下班回来。 他不会告诉她,是他难得任性,特意将今天的会议改成线上。 甚至提前结束会议。 陆闫钦虽然不像传统古人那样,让他在男女之事上多加克制,讲究什么扯淡的戒色,克己,寡欲等等。但也要求他“以道制欲”,以求满足私欲却不淫/乱。 要是知道今天他因为沈书蕴,在工作上稍微乱了方寸,怕是得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他甘之如饴。 “不难受了?”他低声问。 沈书蕴被他问得脸热,“我得去上班了,快迟到了。” “上点药再走。”语气虽然是温柔的,但他用了陈述的腔调。 沈书蕴怎么肯,羞恼极了,“不用。” 他薄唇微抿,嗓音带了几分歉意,“是我没克制好。” 车上那次虽然不算成功,倒也让他稍微掌握了要领,加上男性本能。这次其实很顺利,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力道,让她哭了一阵。 沈书蕴都快疯了,面红耳赤,紧紧咬着唇,一把推开他。大步往前走,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来到楼下,聿叔微微笑着,朝她问安,“先生,少夫人。早上好。” 陆泊谦握着她的手,嗯了一声,又朝聿叔眼神示意了下。 聿叔会意,出去备车。 沈书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要送我?” 陆泊谦却反问,“想让我送?” 沈书蕴:“才没有。” 他轻笑,“哥得去公司,怕是没时间去送你。晚上下班给哥打电话,应该能抽出时间送你。” 沈书蕴怔怔说:“我可以等聿叔来接我,不用你特意过来。” “嗯,是我想来。” … 刚开始,沈书蕴不同意闻秋黎让她嫁给陆泊谦的提议,很大一部分是觉得她不应该为了回到陆家而断送了哥哥的终生幸福。婚后她也一直处于对陆泊谦的亏欠当中,觉得自己为了闻秋黎,为了沈氏,嫁给他,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现在他说…… 他说喜欢上自己了。 沈书蕴心底有细微的放松。如果哥哥喜欢的人是她,那么这个不公平是不是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苦恼。 邵杭因为她的不够喜欢而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爱情这种东西,负面情绪与快乐并存。她不确定哥哥会不会也这样。 但他一直那么理智,大概率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她不想那样。 所以,所以她是不是也应该喜欢上他? 对啊,她喜欢哥哥吗? 这件事在她心头盘旋了一上午,就连郑希桐笑话她沉迷“温柔乡”,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下午两点去E.R集团创意部,她才稍微正色起来。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沈书蕴提前抵达。在E.R集团的一楼大厅和前台说明了来意,前台先是打了电话汇报,之后和沈书蕴说了准确的楼层。 沈书蕴道了谢,前往电梯厅。 刚要摁楼层,电梯门刚好打开。迎面对上郑希宛微红的眼眶,她愣住。 完整朝夕 【Chapter 52】 - 沈书蕴哪次见郑希宛,她不是优雅得体,温婉从容。今天这样的狼狈别说见过,都没听人提起过。 “郑小姐。”沈书蕴贴心的没有问她的情况,怕触到她伤心处。 不揭人短。如果不是别人愿意主动开口,不然缄口不言。 郑希宛往四周扫了眼,此时电梯厅就只有她俩儿。她心底不由一松,调整好情绪,又回到了原本端庄优雅的样子,朝沈书蕴窘迫一笑,“抱歉沈小姐,让你见笑了。你有纸吗?” “有的。”沈书蕴往包里翻找。 包里有小包才刚启封的纸巾,和她一堆草图混在一处,找到它花了些功夫。 沈书蕴把纸递过去,“够吗?我也用不到,郑小姐不嫌弃就都拿去用吧。” 郑希宛接过纸,朝她道谢:“够了,谢谢。” “不用客气。”沈书蕴朝她微笑,用手指了指电梯,“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郑小姐注意身体。” “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这么麻……” “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她浅浅笑着,掏出手机,略显窘然,“我好像已经欠你两顿饭了,这次一定挑时间请上。” 今天,再算上商场那次意外,确实是两次。 只不过上次是陆泊谦拒绝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不给面子了。沈书蕴只好和她互加了联系方式,这才得以离开。 郑希宛去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看向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 睫毛上还沾着些泪水,郑希宛从包里掏出沈书蕴给她的纸巾,正要抽张纸出来,却意外地碰到了一层不似于纸巾柔软质感的东西。 她愣了下,仔细分辨一看,才发现是一张牛皮色的信纸。 被揉皱了,又对折了好几次,才塞进这包纸巾里。 按照她以往的修养,她不会看。 也不应该看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下,她垂首,指尖展开了这张信纸。 「哥,早安。」 很清秀干净的字体。笔锋却并不十分秀气,坚毅且有力。 这封信应该只是个草稿,通篇都有涂改过的痕迹,叙述上也不讲究章法。 就像开头的称呼原本是陆泊谦,划了一横否掉,又改为陆先生。写信人似乎是还觉得不满意,又改成哥。 可是……哥? 越往下看,郑希宛心跳越快。 改动的痕迹太明显,有几句话她甚至是花了些功夫才完全拼凑出其意。 「就像从前的我永远料不到,有一天你会称呼我为“陆太太”。我很惶恐。」 「再后来,我回了沈家。母亲沈女士请人专门教导我。乐器、舞蹈、作画……也试图挽救我一塌糊涂的棋艺,可总是徒劳的。」 陆太太、回沈家、沈女士……这些字眼凑在一起,慢慢拼凑出了一个已经算得上完整的意思。 白皙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她捏着信纸边角,看到这里,慢慢抿起了唇瓣。 这是一封不算短的信,除去改动过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五六百字。最下面的落款不出预料就是沈书蕴,日期在他们天雍小聚的前几天。 所以,他们结婚很早了。 从那天在天雍后,她就知道了两人已经领证,却怎么也想不到,沈书蕴和陆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郑希宛心头泛起不知名的情绪,察觉有人进来,随即合上了信纸。 在她印象中,沈书蕴确实是称呼陆泊谦为哥哥。当时她以为这不过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所以也没多想。 宋致衡也说他俩青梅竹马。 竟不是开玩笑? 沈书蕴真是他妹妹? 对了。十几年前,陆家确实是有位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外界再也没有提起。 长此以往,大家自然而言也就都慢慢淡忘了陆家大小姐的存在。 没想到,竟然是沈书蕴。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沈书蕴后来回到了亲生母亲沈薏身边,陆家才将沈书蕴的身份压了下去。 可既然如此,就算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可以结婚呢? 因为沈氏? 就像信中所写:「我不想你为沈家做的事,只不过是无利可图的纯慈善,以及单纯对我的怜惜。」 沈氏再清白无辜,摊上这样的股东,只能自认倒霉。如果没有雄厚的资金周转维持,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然而如今的沈氏已经挺过了一审,按照媒体所言,有望解除这次危机。 所以,沈书蕴突然会嫁给陆泊谦,是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沈氏? 郑希宛越想越心惊,捏着信纸失神,直到身侧有人用水洗手,“哗哗”的水声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 E.R集团创意部在二十九楼,沈书蕴刚从电梯出来,就见旁边有一男一女正在谈话。男的西装革履,大概四十来岁,对面前的女白领卑躬屈膝,“Zoila小姐,您再帮我和秦总说说,我真的是带着十万分的诚意来着,绝对没有……” Zoila打断了他的话,“您当初也是这么和陆氏说的吗?” 李有面露难色。后面他说了什么,沈书蕴也没再听到。她只是因为那位Zoila小姐口中的陆氏俩字儿,让她下意识多了几分关注。 创意部看起来忙得很,沈书蕴一个陌生人走进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那天给她打电话的助理初文倒是知道她过来,特意接待了她一下。但也就是带她进入总监办公室,给她倒了杯茶水后就走了。说是让她在这儿稍等,谢总监正在开会,马上过来。 等会儿是多久,沈书蕴也不知道。 她坐在办公室的会客区,目光简单地扫过办公室的环境后,便安静地等待。 大概两分钟,沈书蕴刚要喝口茶,办公室的门忽地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下意识放下茶杯,站起身。 身穿白色短T、黑色长裤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看起来很年轻,身形高大颀长,俊美的脸透出几分慵懒随意。半点不像是职场精英,反倒更像是贵公子。 看到她,他挑了挑眉,“沈小姐?” 见他认识自己,沈书蕴原本还怀疑他是不是谢桉的念头就此止住。她礼节性地颔首,率先自我介绍:“谢总监您好,我是THREES的摄影师沈书蕴,今天……” 秦恩朗笑出声,“喊我什么?” “谢……总监。”因为他的突然问话,沈书蕴忽然就有些犹疑了,“您,您不是谢总监吗?” 在整个偌大的E.R,还没有谁把他认错过。秦恩朗看她片刻,迈步朝办公桌走了过去,慵懒而散漫地往椅子坐下,拿着钢笔,胳膊肘撑在桌面,饶有兴味地问:“过来谈广告大片的事?” 沈书蕴刚要说话,他手往旁边的沙发一指,“忘了。沈小姐请坐。” 沈书蕴迟疑了下,刚往沙发处坐下,忽地想起什么,又站了起来,“谢总监,虽然有些冒昧,在谈工作之前,我想先知道您选择我的原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参与这个广告。 以她的资质,哪家大公司敢冒这个险。 秦恩朗往后一靠,“这我就不清楚了,选择你是我们Leader的决定。” 沈书蕴怔住:“您是说,秦总?” 秦恩朗笑得玩味,不直接肯定也不否定,“我还想问,沈小姐这样的资历,怎么能到我们E.R。看来,沈小姐也不清楚。” 沈书蕴抿了抿唇,“所以,那个邮箱点评,也是秦总。” “所以你的这个问题,要是想知道,就得……”他食指向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沈书蕴怎么可能去找秦恩朗问清楚,这不是疯了么。 “总之,咱们秦总是给沈小姐开了个特例。当然,要是沈小姐想凭本事,觉得走旁门左道于心不安,也可以选择不签合同。” “您误会了。” “误会?” 沈书蕴解释:“我没见过秦总,更别说什么特例。只要合适,我没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面,眯起眼睛,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审视意味,“价钱合适?” 男人说话毫不避讳,沈书蕴也没打算故作姿态:“都有。” 秦恩朗不再说话。 原以为陆泊谦宝贝得不行的女人有多特别,才能让他放下姿态主动联系自己,就只是为了成全自家妹妹的姻缘。所以在他一时心血来潮时注意到沈书蕴三个字,就把人招了进来,还亲自给她的作品点评。 E.R新系列的广告大片确实是个机会,只要能在作品上露个名字,都是一次大曝光。由此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沈小姐似乎也落入了俗套。 秦恩朗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心下泛起嘲弄。 陆泊谦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倒退了。 当初拒绝了郑大小姐,现在却选择了空有一副皮囊的花瓶。 秦恩朗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注意到站在门外的谢桉,示意他离开。等人听从吩咐不再杵于门口,他才又看向沈书蕴,只是这次腔调淡漠了下来,“行,后续我让我助理和你谈,找时间也会让你和另一位摄影师见个面,没问题合同就会送到沈小姐手上。” … 沈书蕴没想到合作谈得这么顺利,虽然很遗憾没能知道选择她作为摄影之一的原因,但机会有时候不是要干等着,更是要牢牢抓住。 更何况E.R给的报酬确实要比平常接的单子多很多,拍摄时间也不长,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她既然需要钱,就没必要忸怩了。 不然,她到猴年马月才能把钱凑齐。哥哥可是给他们陆氏花钱如流水。 她要是为了那么点自尊拒绝E.R,好像太傻了。 回到工作室,沈书蕴不过忙了会儿,就到下班时间。想起陆泊谦的嘱咐,她刚要给他打电话,工作室门口一辆白色宾利缓缓停了下来。 沈书蕴现在看到这辆车,都快有PTSD了。偏生最近只要陆泊谦自己驾驶,都是这辆车,她想忘记那天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事,都变得十分艰难。 郑希桐朝她挤眉弄眼,双手覆在心口,故作伤心,“唉,咱们蕴蕴有老公接。我家那位大文豪还不上道。” 沈书蕴嗔她一眼,“你不是挺上道的。”随后起身,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出去。 郑希桐抱住她的手臂,笑眯眯说:“后天我家大文豪请客吃饭,你记得带着你家那位出席。明雾已经答应了,不许推三阻四。” 沈书蕴讶然,“你俩成了?” 郑希宛骄傲脸,“本小姐出马,还有倒不了手的男人?” 沈书蕴笑骂,“你能不能谦虚点。” “这是本事!”郑希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 沈书蕴怕陆泊谦等久了,收好东西就出门,却见他人已经到了工作室门口,高大的身影挺拔出众。郑希桐立马朝他挥手示意,笑盈盈地说:“陆大少爷,我们书蕴就交给你了!” 陆泊谦牵住面前女孩的手,朝里面的郑希桐一笑,“自然。” 沈书蕴脸热,这俩人。 完整朝夕 【Chapter 53】 - 经过昨晚,不知道陆泊谦心里是怎么想,沈书蕴面对他,还是挺不自在的。 明明告白的人是他。 她紧紧张张,他反倒像个没事儿人。 在回西府的路上,沈书蕴顺便和他提了嘴后天郑希桐男朋友攒局的事。 末了,她又问:“你那天有空吗?” 陆泊谦稳操着方向盘,偏头看她一眼,“你安排就好。我的时间会配合陆太太的安排。” 沈书蕴别开脸,看向窗外。 他这副一切以她为准的宠溺样子,忽然让她体会到了另一种感觉。 他应该,是真的喜欢她吧。 猜测成了真,沈书蕴稍微放下心的同时,也十分羞赧疑惑。 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回到西府,车在停车坪停下。刚下车,就见陆泊谦打开了后备箱,招手让佣人过来。 沈书蕴不明所以,看着佣人们有条不紊地从后备厢取出一件件用白布包裹着的东西,还有几个大纸箱。 “你买了什么东西?” 陆泊谦牵着她往里走,看她疑惑不解,也没有打哑谜。 “蕴蕴不是要学摄影基础?” “啊?” “想必老师以前教你的是国画,没有涉及有关素描的许多方面,”他忽地停住脚步,低头看她,“不用你专门去学校蹭课,家里的老师应该也有些能力。” 沈书蕴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之后,手指不太敢相信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你教我吗?” 男人大手揉了揉她脑袋,“嗯。” 沈书蕴错愕。 陆泊谦学过素描不奇怪,毕竟他都在国外游荡了那么久,多少应该是会接触。只是令她意外的是,他怎么连摄影也有所涉及。 话又说回来,去学校学,肯定是不如在家里学方便。 平常她要上班,下班了人家学校也下课了,时间上很难分配。 所以她都想着上网课了,没想到哥哥主动朝她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眼看去E.R拍广告大片的时间近在咫尺,她吃了晚饭后,迫不及待地去了画室。 西府有一间画室,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里面设备齐全,光线好,视野也好,沈书蕴以前很少踏足,这次倒打算好好运用起来。 “哗”的一声,陆泊谦拉开窗帘。 一面超大落地窗正对着后院,道路上的银杏树在风下树影绰绰,远处是绿茵茵的草坪,清新辽阔。 沈书蕴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余光忽地注意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惊疑地看了过去,就见飞凡趴在画架后面,懒洋洋地动着耳朵。 沈书蕴惊喜地过去,在狗狗身侧蹲下身,摸着它脑袋,仰头看向陆泊谦,“哥,你怎么把它也带上来了。” 陆泊谦笑了下,“可以让它做个模特。” 沈书蕴恍然大悟。 对啊,飞凡这只大懒狗,一躺下去就一动不动了,可不就是极好的模特。 沈书蕴笑笑,“嗯。” 画室里需要用到的东西,佣人们已经全部整理了出来,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用来学习的桌子。桌面放着干净的草稿纸,各类笔,以及用支架支起来的平板,一侧就是移动小黑板,方便陆泊谦给沈书蕴讲理论。 见陆泊谦往椅子坐下,她最后揉了揉飞凡的脑袋,也正要起身,男人掀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轻笑着问:“要不要哥给你俩画一幅。” 沈书蕴愣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她笑,“好。” 刚好她也好奇哥哥的画技。 沈书蕴想了想,把飞凡拽了起来,带到窗边的沙发处。飞凡歪头看她一眼,又在沙发前趴了下来。 沈书蕴在沙发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抬头朝对面的男人窘迫地笑,“这样可以吗?” 陆泊谦抬眸。 女孩长发往后扎了个低马尾,白皙小脸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色泽,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睫毛。坐得格外笔直端正,像是在拍证件照。 陆泊谦不禁失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沈书蕴还以为他要调整她的姿势。 男人在她身前站定,扣住她后脑,在她微微放大的瞳眸下,俯首吻了下来。 手指落在她后颈,她被迫张口,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吻一开始就长驱而入,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察觉男人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她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推他胸膛,嗓音模糊而艰难,“你……你干嘛……” 男人微凉的大手从女孩子的胸口,慢慢探到她脊背,在排扣处犹疑徘徊。 沈书蕴浑身都烫了起来,紧咬着唇,下一刻,又被他吻住。 终于,不知道过去多久后,他移开了唇,低头看她面红耳赤地喘着息,嗓音沙哑,“可以了。” 他放下她被推高的bra,又整理好她凌乱不堪的衣服,指腹揉了揉她通红的小脸,往后退开。俊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好像随时都可以从任何场合中抽身而出,没有迟疑。 流氓啊。 沈书蕴咬了咬唇瓣,含着湿气的眼眸羞恼极了,恨不得瞪他一眼。 陆泊谦视若无睹,明明刚才还在占她便宜,现在却沉静淡然地开始作画,看起来莫名有点斯文败类。 沈书蕴低头整理衣服,动作幅度不大,也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画了。 时间慢慢流逝,沈书蕴从原本的端正坐姿,双腿缩到了沙发上,变成了抱着柔软的抱枕屈膝而坐,下巴抵着抱枕,看向前首作着画几乎很少看她的男人,莫名有了些困意。 底下的大懒狗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耷拉着脑袋,只有耳朵会动两下。 又过去了几分钟,沈书蕴清醒了,无聊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画画好像并不是十分看重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此时他站立着,俊脸轮廓被上方的光线打出暗影。他将画板调高,垂首安静作画,笔尖轻触画纸的细微“簌簌”声隐隐约约。 沈书蕴还在走神,陆泊谦却停笔,抬起头,“好了。” 骤然回神,沈书蕴掩去心头的异样,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站立在画板前,沈书蕴目光乍一触及画,小脸蓦地热了热。 他怎么把她画得这么漂亮…… 只见画上的自己窝在休闲沙发上,宽松的家居服被她抱在怀里的抱枕遮住,原本扎起来的头发,被他靠想象散落了下来,衬得五官柔和,低垂下来的眼眸干净澄澈,纤长微卷的睫毛根根分明。 飞凡则还是老样子,要有多懒有多懒。 这幅画没什么问题。 虽然陆泊谦许久没画画有些生疏了,但后面慢慢熟悉了起来,一幅画下来,还是十分专业。 他问,“喜欢么?” 沈书蕴莞尔,“喜欢。我要找人裱起来,放在卧室。” 陆泊谦哑然失笑。 这件事圆满结束,时间也过了晚上九点,没有多少学摄影的时间了。 沈书蕴抓紧时间学习。 陆泊谦先简单教她透视,沈书蕴以前接触过,只是学习得不够系统,加上她本来学习能力也还不错,所以陆泊谦教起来并不怎么困难。 沈书蕴拿着尺子在画纸上试试手,有一条线还是画歪了,忍住拿橡皮擦掉的冲动,她重新画。 坐在对面的男人站起身,她忙着画也不去注意,直到察觉他来到自己身后,黑影笼罩过来,她动作微顿,忽然就有了点学生面对老师的紧张。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画,压迫感莫名侵袭,“画。” 沈书蕴抿了抿唇,在脑子里构思好,才开始认真画起来。 下一刻,属于男人的气息从涌了过来。沈书蕴身躯微僵。 陆泊谦俯下身,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环住,从身后覆上她握着笔的手,温热的呼吸在她颈侧,低沉好听的嗓音很是严谨,“这样。” 他手把手教她,很快画了出来。 “学得很快。”他毫不吝啬夸奖。 沈书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是陆老师教得好。” 他似笑非笑看她,重复她的称呼,“陆老师?” “那……四哥?” 陆泊谦敛眸,唇边扬起的弧度慢慢压了下去。 看他一脸的高深莫测,沈书蕴小脸微热,低头认真学习。 她承认。她好像真的学坏了,竟然会用老四这个梗来开玩笑了。 沈书蕴要再自己画一个,手里的笔忽地被抽走。陆泊谦收走了她桌上的画纸,她茫然地抬头。 他道:“明天再继续。” “可是我想再画一个。” “嗯,明天再画。我们先探讨称呼问题。” “什么称呼问题……”沈书蕴喉咙干了干,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没解释,而是忽地将她拦腰抱起。 沈书蕴心倏然一紧,连忙环住他脖颈,呼吸乱了节奏。 他将她放到单人沙发上。 这是特意给她休息时准备的,所以格外柔软舒适,靠背可以调整倾斜度,所以很适合用来午睡。她坐上去,整个人稍微往下陷。 男人单膝抵了过来,她心头一慌,下意识往后靠,一阵失重感跟着传来,沙发靠背被他稍微放下去了,她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他既没动她,也没吻她。就是将她整个人都拦在他和沙发之间,眼底带着淡淡的深意,“我也不是很中意你对我的称呼,刚刚的称呼倒是可以。” “四哥?”她心乱如麻,不确定地重复。 他吻吻她手指,提了下建议:“或者,你要喊我最规范的夫妻间称呼。” 老公吗? 沈书蕴喊不出口,但是喊四哥。刚才只是她一时兴起,现在仔细回味了番,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他们昨晚做的事吗。 她反守为攻,“你不也……没喊我吗?” “嗯?” “你喊我蕴蕴。” “所以?” 沈书蕴试探性出口,“谦谦?” 陆泊谦:“……” 沈书蕴红了红脸,很公平啊。 陆泊谦被她逗笑了,稍微起身,手指划过她娇俏的鼻尖,“你确定你出门能喊得出口?” 沈书蕴却羞恼地推了推他胸膛,“你这样,不难受吗?” “难受。” “那你让……” 让开两个字还没说全,陆泊谦已然拉着她起身。只是还没松口气,他又忽地抱起她,往外走。 聿叔到点会上来,他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很不方便。 沈书蕴心慌,“去哪?” 他淡薄的唇吐出两个字,“卧室。” 卧室总比画室好。 沈书蕴心底的紧张好歹是减少了几分。然而才刚松口气,他抱着她坐到床上,一只手拉开床头的抽屉。 面对面坐在他身上,又看他不紧不慢地拿t,沈书蕴大脑嗡地一声炸响,意识到他的意图,整张小脸通红到像是快要冒烟,惊慌失措地想起身,被男人按住了腿。 家里有恒温恒湿系统,两人都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这样的接触,莫名就和光着身子抱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他单手搂着她纤细腰身,逐渐往上,眼神深暗不见底,“教你那么久,老师是不是该收个学费?” 自知逃不过这个姿势,沈书蕴只能红着脸嘴上逞强:“流氓。” 完整朝夕 【Chapter 55】 - 闹钟是个特别好的东西,特别是在天晚上耗费了巨大体力后,闹钟便开始发挥起它的巨大作用。 但沈书蕴不是被闹钟叫醒的,闹钟被她迷迷糊糊间摁掉了。 而是一通电话。 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衣滑到了胳膊处,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沈书蕴侧身睡着,完全顾不着,倒是被来电铃声吵得不行,睡眼蒙眬地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 今天不用去工作室,沈书蕴在家把有些片子的后期做了就行。所以这次没被“快迟到”的魔咒吓醒,闭着眼睛,语调又懒又模糊,“你好。” 听着女孩还没睡醒的迷糊嗓音,陆泊谦扬扬眉,低头往文件上签下大名,“还在睡?” “嗯……” “给咱们的三好学生陆太太布置了作业。在画室,记得看。” 沈书蕴又嗯了声。 “我回来前完成。” 太困了。 她眼皮耷拉着,继续嗯。 见她困成这样,回应声都和做梦似的呓语,陆泊谦不由笑了下。他当然知道这都是自己的杰作,也就没再打扰她睡觉,以免影响了两人往后的婚姻和谐生活。 最后嘱咐她一句别忘了午餐,他便挂断了电话。 沈书蕴放下手机继续睡。然而几秒后,又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视野慢慢变得明朗。不远处的白色圆桌上放着一瓶只插有一枝红玫瑰的白色花瓶,娇艳欲滴,可好像都没有昨晚的事情热烈。 沈书蕴低头往下看了看,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痕迹,面颊不由泛起热度,懊恼地用被子拉过了头顶。 不是梦啊。 所以,昨晚她竟然真的和陆泊谦那么大胆胡闹。 都不像她自己了。 … 陆氏集团。 陆泊谦刚挂了和沈书蕴的电话,面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 一通来自海外的号码忽地拨了进来。虽然没有备注来电信息,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把手机往桌面放下,陆泊谦接通电话,摁下免提,翻开文件继续工作。 “您有事找我?” “听说你要结婚了?”那端的女声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意外。反而像是陈述一件事实。 “嗯。” “什么时候?” “还没定,等定下来会提前通知您。” 温里嗯了声,说:“有时间带书蕴来趟巴黎。妈妈要是早知道最后你俩真会成,妈应该当年在你把人带过来的时候就把东西交到她手中。” 陆泊谦:“婚礼前会挑个时间过来。”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男声,说着一口流利的道的法语。陆泊谦静静听着温里和那男人解释了句,之后两人互相亲吻了对方,温里才把人支走,朝电话道:“嗯,那就先这样。妈妈就先挂了,到时候提前给妈打电话,我好提前准备。” “嗯。” 挂断电话,陆泊谦全身心回到工作,仿佛打来电话的人并不重要,更不是自己多年未见的生身母亲。 陆家表面上风光无限,对外也表现得家庭和睦幸福,实则人情十分淡薄。 也不是没有过为了利益挣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只是这几年政策变来变去,加上陆闫钦以雷霆手段威慑住了底下的人,新任继承人又挑不出任何错事,能力上也完全不逊于曾在国内外的商场上威名远扬的祖父,甚至更胜一筹,大家也就都慢慢收敛了下来。 而在陆泊谦成为继承人后,与父母间的关系,几乎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淡漠。 温里从观念上就没有做良母的想法。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泊谦,该出现时出现,该关心时关心,如同完成任务。 陆沣则是在陆家浸淫太久,太清楚陆家的规矩,以至于从刚开始就知道陆泊谦成了继承人后,自己还要低儿子一等,自然就不会进入所谓的父亲角色。 在情感淡漠的陆家,闻秋黎算是一个异类。 沈书蕴也算。 如果没有闻秋黎当年冒险救了陆泊谦,陆泊谦可能也当她一个名义上的母亲,他也就不会是现在的陆泊谦。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莫宇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示意,随即走了进来。 陆泊谦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眉宇疏朗沉静,只是深黑的瞳仁泛着几分晦暗不明,“事情谈得如何?” 莫宇表情就有些凝重了,“不太好。两家都认为死者为大,一定要按照书先生的遗愿,在两周后便公布书先生的死讯。” 两周后肯定是不行。 好不容易过了陆闫钦这一关,这样一闹,不说陆闫钦,那位性子孤傲的丈母娘沈薏怕是更接受不了。 陆泊谦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低下头,拿起笔继续翻阅文件,“试试让人把公关交到我们陆氏。” 公布在人情上难以避免,怎么公布,倒是能插手一二。 … 进入八月,暑热开始渐渐消散,天气稍微凉了下来。 到了晚上,有点凉。 迈巴赫在西府平稳停下,聿叔出来迎接,给陆泊谦递了块干净的湿帕子。 陆泊谦不疾不徐地用帕子擦拭着双手,“书蕴呢?” 聿叔:“在主卧阳台。” 陆泊谦把帕子交给聿叔,接过莫宇递过来的一捧小雏菊,迈步往前走。 楼上,主卧的灯亮着。陆泊谦带着小雏菊,推开门进去,一眼就注意到了原本放在卧室里的红玫瑰,此时正放在茶几上。 陆泊谦送了几捧花,最后就只剩着一枝玫瑰和一捧雏菊在家里,其他的都被沈书蕴带去了工作室。 虽然免不了被郑希桐打趣一番,沈书蕴看着电脑前多出一捧清新小雏菊,羞恼之余,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不知道陆泊谦几点回来,沈书蕴完成工作后,就窝到了阳台廊架下的沙发,亮着灯,看自己今天的摄影作品。 这是陆泊谦给她布置的小作业,让她拍几组有景深感的照片和视频。 她知道怎么拍,也可以拍好。但不是每次都能拍好。特别是拍视频的时候,瞬时的灵敏度不是很够,用上脚架倒是有调整的意识,抓拍,或者说跟拍上技术上就不是那么稳定了。 “拍好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地在身侧响起,沈书蕴想事入神,自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扭头,见到陆泊谦的身影,下意识要下沙发,被他摁住了肩膀。 “哥?” 陆泊谦把手里的新鲜小雏菊递给她,轻笑,“今天的花。” 沈书蕴放下相机,怔怔接过,捧在胸前,终于忍不住问了问:“哥,你真打算每天都送吗?” 陆泊谦微微俯下身,沈书蕴呼吸有短暂的凝滞,还以为他要吻她。然而他及时停住了,继而手指轻触她鼻尖,“陆太太呢?什么时候对你先生动个心。” 沈书蕴张张口想要说什么,他顺势往她身侧坐下,伸手拿起她放在边上的相机,“我看看。” 来了来了。 老师查作业了。 沈书蕴正襟危坐,脑子里哪里还有刚刚他问的话。见陆泊谦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自己相机里的照片,紧张感逐渐升起。他一直不说话,她心里越发没底,“有什么问题吗?” 他抬眸,朝她招手示意。 沈书蕴下意识就凑了过去,去看他手里的相机屏幕,又抬头看他,心里的紧张难以言喻。 陆泊谦却蓦地失笑,“没什么大问题。” 沈书蕴先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就恼了,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哥你干嘛吓我。” 陆泊谦眼里的笑更温柔了。 沈书蕴反而又不好意思了,自己其实也没料到会对他动手。手就僵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些小问题。”他低头看着相机屏幕,又抬头看她,“要听么?” 沈书蕴:“要。” 毫不迟疑的,刚褪去窘迫的语调。 当然要了。 拍都已经拍了。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加上沈书蕴两只腿都窝了上去,一起看起相机来自然是很不方便。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书蕴整个人靠近了他怀里,边听他讲,边看他手里的相机屏幕。 “减法做得很好,但可以再细致。”他指了下相机,低头看她,“就像这个,你觉得它有什么意义?” 沈书蕴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我……我知道这些,只是有些时候确实无法迅速反应过来。” 陆泊谦摸了摸她脑袋,“不用总听人说什么,你应该比哥明白,多拍比什么都重要。经验积累起来,该懂的一个不会少。” 沈书蕴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惊讶。 哥哥的意思是,让她别信那封邮件。 可那是E.R集团的CEO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写的,而且还是唯一份,她真的可以那么“不识好歹”吗? “是存在问题。不严重,多拍你自然会掌握。” 沈书蕴眸底微微泛起光,面上倒还十分矜持,“真的吗?” “比起练摄影,我们练练其他?” “……练什么?” 女孩本就在他怀里,此时正仰着脑袋,茫然看他。额前散着些碎发,几分小妩媚,又多了点天真。 他揽在她腰身的手逐渐收紧,俊脸朝她脸庞靠近,就抵在她肩窝,热浪似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练,今晚你不哭。” “你,”沈书蕴瞳眸微微放大,几乎难以置信,小脸也泛起热度,“你不是很能忍吗?再、再就……” 就连着整整三天了。 身体吃得消吗? 以前给他用其他方式的时候,也不见他多纵欲,甚至主动叫停。 “忍不了。” “不能这样。”沈书蕴羞愤,拦住了他欲进犯的大手,试图规劝他,“欲不可纵,志不可满。这些你都忘了吗?我觉得今晚要不就好好休息。” 他眉眼泛着淡淡笑意,被她抓住的手指轻轻蹭过她掌心,吓得她连忙缩了回去。掌心瞬间就像是被电流倏然划过,痒痒的,麻麻的。 他反扣住,低声问:“怕了?” 完整朝夕 【Chapter 56】 - 也不知道是过去的陆泊谦装得太好,还是哥哥的身份给了她一层假象,沈书蕴什么时候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自己谈论这种事情。 就算她再不解风情,也清楚这时候说“怕”,“不怕”都不对。 一直不等怀里的人说话,估计是憋红着小脸无计可施。陆泊谦作势抱她起身,沈书蕴吓得立马转过身,双手抵在他肩膀,“等、等一下。” 在她腿膝盖间的大手真停了,好整以暇看她,“什么?” 沈书蕴咬唇,迫于强权下,十分十分羞耻地提条件,“你赢了我,就可以……” 她声音很小,越到后面越轻。如果不是两人离得近,陆泊谦或许都没听到。 如果她知道,这样的方式反而像是事前的一种情趣,更能激起男人情绪高涨,她肯定是打死都不会说不出口的。 他眸色有些深,面上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嗯,怎么玩?” 沈书蕴当他答应了,悄悄松了口气。从他怀里稍微退出来,拿手机搜出一个东西,让他看,“鳄鱼咬手知道吗?” 看他眼神,沈书蕴就知道他没玩儿过。 她更放心了。 从小到大,她就被没咬过。 石头剪刀布又太有偶然性,她怕上天站在他那一边。 “没有小鳄鱼,我们只用手就可以。我会轻轻拍你掌心,期间你能抓住我,就算你赢。”说完,她眨了眨双眼,用眼神问他可不可以。 游戏超简单,他没理由拒绝。 “嗯。”他回应。 沈书蕴舒了口气,眼里露出笑意,“那开始吧。” 陆泊谦朝她伸出掌心。沈书蕴看他冷静淡然的样子,忽然间心里莫名没有底。他不会反应比她还迅速吧? 陆泊谦笑了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不开始?” 沈书蕴抿抿唇,一鼓作气,因为紧张,指尖刚轻触到他掌心就迅速撤离,却不想指尖倏地一紧,手就被温热的触感包围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陆泊谦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地笑,“算我赢?” 沈书蕴耳根一热,“我还没说几局几胜。三局两胜。” “继续。”他大度地松手。 两人再次尝试,她又被抓住了。 这次,陆泊谦贴心问:“五局三胜?” “……” 五局三胜,七局五胜,沈书蕴接连惨败,且没有一次不被他抓住。 最后一次完败,沈书蕴憋红了小脸,手指着他,控诉出声,“你开挂!” 他只笑了笑,问:“你是要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沈书蕴:“……” 哥哥流氓啊。 陆泊谦反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就把女孩子轻易拉近身前,另一只手扣上她腰身,低低道:“还是我来,咱们蕴蕴太容易害羞,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 这是激将法。 激将法…… 男人的呼吸喷薄而下,沈书蕴狼狈的身子下意识往后仰,试图挣扎,“我、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玩一个游戏。” 他薄唇擦过她通红的耳垂,嗓音低哑,“什么?” “你别这样……”她下意识躲避他的唇,有些难耐地出声。 “我怎样?” “你……” 隔着睡衣面料,他宽大的掌心覆了上来,贴着她身躯,“我既没这样。”说着,他低头,微凉薄唇覆上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呼吸湿热磨人,“也还没这样。怎么就别这样了?” 沈书蕴都快疯了。 他竟然在阳台就、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吻上她的唇,一触即离,低眸望着她轻颤睫毛羞涩的样子,嗓音轻了下来。 “无论你朝我伸手多少次,我都能接住。” … 晚上八点。 沈书蕴和陆泊谦抵达包间的时候,郑希桐难得穿着一身淑女风的粉色裙子,正在摆拍自己吃甜品,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则拿着手机给她做摄影。 因着郑希桐男朋友超高的流量,定的是私密性比较高的餐厅。在顶楼有隔音的超大包厢,里面的装潢设施格外豪华,吃喝玩乐一体,配备着休息室。 大家陆陆续续抵达。 除了他们几人,还有两位工作室新招的员工。大学毕业没多久,都是精力十分旺盛,待人热情大方的女孩子。 见人都来齐了,郑希桐才故作正经地咳了咳,开始正式介绍自己男朋友。 “这位呢,就是大名鼎鼎的,我!郑大小姐的新晋男友,”她一字一句介绍,继而摊开双手,朝向身侧的男人,“宁遇书,宁大作家。” 话落,她又笑眯眯地挨个给他介绍自己的工作室小姐妹。 “这是我和你说的,我们工作室最知性的大美人,季明雾。”她看着季明雾,介绍起来喋喋不休。 “还有还有!”她迫不及待地把目光移向沈书蕴夫妇俩,“这是我们工作室最貌美温婉的小蕴蕴,沈书蕴。和你一样带书哦。”她俏皮地笑了下,继续说,“还有她老公,陆泊谦。” 宁遇书对她的隆重介绍表示无奈,倒也没说什么,一一朝几人示意了下。最后站起身,朝陆泊谦礼节性伸手,“陆先生,久仰大名。” 两手交握,陆泊谦眸底带着意味不明的幽光,低沉语调里却听不出半点异样,“您好。” 他倒是没料到,郑希桐的男友竟然是宁遇书。 两人只不过礼节性地握了那么一下,很快分开。 剩下的两位工作室小员工,分别是菲比和小妍。两人来得早,郑希桐一开始就介绍了。 大家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面郑希桐提议玩游戏,大家都没意见。只是沈书蕴还没吃饱,正要夹菜,视野里突然多出了一份已经精心处理过的皮皮虾。她错愕地抬头,陆泊谦慢条斯理地脱下一次性手套,示意她吃。 在国外的时候,他是落难失意的王子。她不远万里来照顾他,而他对她怎么好,她其实也没觉得怎么样。 现在,他是炙手可热的陆氏继承人。身后是遍及世界各地的产业,还让他像个平常男人一样,为自己亲手剥虾什么的,莫名就不自在了。 就算他们是夫妻。 就算他说喜欢上她了。 沈书蕴还是会有种雾里看花,人在梦里的感觉。 “就简单点,鳄鱼咬手吧。” 郑希桐像变戏法似的,手里就多了一个丑萌的绿色小鳄鱼。 沈书蕴刚吃进嘴里的皮皮虾差点吐出来,又被噎了下,陆泊谦给她递了水杯,轻拍她脊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慌什么?鳄鱼不是还没开始咬?” 沈书蕴一口水喝下去,一口气却闷在胸口,不上不下。 “陆先生,你家老婆可是玩鳄鱼咬手的高手呢!从无败绩。”郑希桐笑眯眯说,“怎么样,我照顾你家小蕴蕴吧?” 沈书蕴脸热得不行,不断用眼神示意:别说了别说了。 然而对方没接收到,继续输出。 “我也算是反应力的个中高手。可遥想当年,我输给你老婆那么多次。” 沈书蕴捂住小脸,再也不敢看向陆泊谦了。 希桐玩什么不好,偏要玩这个。 这不正好让哥哥知道了她特意用最擅长的游戏同他比输赢吗? 虽然最后还输了。 陆泊谦意味深长地笑,“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第一轮谁也没被抓,到第二轮的时候,沈书蕴头一个被抓了。 郑希桐几乎把下巴掉地上了,反应过来之后又无比兴奋地拿起厚厚一沓的卡片,随手抽了一张,笑得更大声了。 “这个,”她把卡片放在桌上,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了,念出上面的任务,“哇哦,请问昨晚有没有s-e-x life,看你初次败绩,你可以选择拒绝回答哦,连酒我都不让你喝。” 沈书蕴当然拒绝回答,她是疯了回答这种问题。 而且昨晚,她也不知道算不算。 当时她输了游戏,还以为自己今晚又跑不掉了,但哥哥把该做的都做了,却硬是没有到最后一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体贴她劳累了两晚,还是没有那么体贴。毕竟后来还不是让她用另一种方式。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男人,重欲起来也那么折磨人。 “我喝酒好了。”沈书蕴忍着面上的热意,低头去拿自己的酒杯。 桌上给女士的酒水都是果酒,酒精度不浓,但入口还是有点儿味道。沈书蕴喝完一杯,大家开始下一轮。 沈书蕴输了游戏,这场由她打头。还好,这次她顺利通过。 眼看着郑希桐把矛头对向季明雾,沈书蕴浅浅松了口气,扭头就撞上陆泊谦深黑的瞳仁,她刚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男人面向前方,手中执着透明的玻璃酒杯,酒水在光线下波光闪动。 虽然昨晚她使了些小计策,可她最终也没占便宜,反而好处都让哥哥占了。 沈书蕴给他夹了只虾,“哥,你把虾全都剥给我了,你不吃吗?” 陆泊谦看向盘子里的皮皮虾,她才吃了没几个,“够吃么?” 生怕他再剥,她连忙说:“够了。” 他动筷,把她放自己碗里的虾吃了。抿了口茶水后,在周围人闹哄哄的氛围下,主动提起昨晚的游戏。 “哥一直认为,蕴蕴体贴我的身体,不要就是不要,解读不出其他意思。未曾料到咱们蕴蕴,也是想要的,才特意输给哥哥那么多次。” 他笑了下,看她面颊的红晕,摸了摸她头发,腔调带上了几分遗憾,“那昨晚哥岂不是会错意了。” 沈书蕴面颊烫得如同被烈火烘烤。根本不是这样的,却完全反驳不了。 用最会的游戏,输得一败涂地。 她怎么反驳? 完整朝夕 【Chapter 57】 - 聚餐到晚上十点多,大家才纷纷道别离开。 刚开始郑希桐还以为陆泊谦这种上位者,相处起来肯定有些困难,不成想他完全没有架子。 忽略他身上的气度,其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有涵养的男人。 原本她还担心沈书蕴突然嫁给自己的哥哥,会不会是受到什么胁迫。比如陆泊谦是个变态什么的,在沈书蕴家里突逢变故的时候,趁人之危。 现在看来,她想多了。 郑希桐对陆泊谦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坐上车,沈书蕴扭头看向身侧正在接电话的男人,几番欲言又止。 聿叔在前面开车,陆泊谦挂断电话,早察觉到她的视线,甚至洞察了她的心思,“想问宁遇书?” 沈书蕴先是怔了下,而后问:“哥,你知道他?” “他是个很有名气的作家。” “……”沈书蕴泄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怪怪的,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有点奇怪。他好像,好像认识我。” “或许真认识。” “不可能。” 她否决得很坚定,陆泊谦笑了下,“你怎么确定不可能。” 沈书蕴噎住,说不出理由。 陆泊谦眼里的笑意逐渐收敛,握住她的手,“书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会有契机,可以让妈放下心结。” 沈书蕴刚开始没听懂他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眼眸里的情绪淡了下来,抽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不吭声。 “如果哥告诉你,他所做的事,比你认为的还要恶劣,你还会想让妈带着对他的执念过完这一生么?” 沈书蕴抿了抿唇,嗓音是从未有过的疏冷寡淡,“他现在做的事,难道还不够恶劣吗?” “蕴蕴,”他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唤她名字,“你要明白。事情不可能永远按照你所想象中的再走,就像妈当年料不到他是什么样的人,明天或许还有更糟更荒唐的事发生。而如果为了这样的人劳心劳神,更不值得。” “所以呢?”沈书蕴笑了下,眼底却没有半点情绪,“我该怎么做?这是妈受的委屈,我有什么资格让她忘记这些。” 陆泊谦拧眉。 “他做了这些事,难道还要让受害人摒弃前嫌,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书蕴。”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和他产生分歧,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他确实不值得让妈劳心伤神,可我也没资格对妈的事情指手画脚,除非她自己有这个意思。” 陆泊谦握紧她的手,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嗓音清晰而有力度,“书蕴,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得多,如果妈放不下,最后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可这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 “如果你都放不下,”他深深看着她,“妈怎么可能放得下。书蕴,你明白哥的意思么?” 沈书蕴抿着唇,没说话。 “哥也不是说一定要让妈放下过去,只是希望无论妈还是你,都能接受未来的一切变故。” 片刻的迟疑后,他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去世了。又或者,他有妻有子。” … 最后这句话落下后,沈书蕴错愕着一张小脸,再没有出声。 抵达西府,沈书蕴径直回了卧室,拿着睡衣去浴室泡澡,整个脑子几乎乱成一团,嗡嗡作响,片刻不停歇。 什么叫书择英去世了。 他有妻有子又怎么了,离开那么多年,她也早就没想过他会为母亲守身如玉。结婚生子再正常不过。 想着事情,泡澡用了太长时间。 等沈书蕴出来,已经是四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环视一周,没见到陆泊谦的人。她想着,要找他问清楚,于是去了他的书房。 灯是关着的,他不在。 在客厅? 沈书蕴拢紧披在睡衣上的外套,往楼下客厅走。 还是空无一人。 沈书蕴心倏然一沉,像是不小心踩空了什么,空落落得十分沉闷。咬了咬唇,连忙转身往楼上跑。 找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几乎有些慌了。 直到最后手机响了起来,她才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看到来电人是陆泊谦,立马接听。 “哥……” 然而话一出口,便带上了隐约的哭腔。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那端的男人嗓音沉了下来,“怎么了?” 她忍了忍,“我……” “别挂。” 沈书蕴还没弄清他什么意思,就听电话里的人朝莫宇吩咐,“回去。” 然而电话还是挂了。 沈书蕴用了一整天的手机,早就消耗了不少电量。刚才想事入神,忘了充电。此刻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沈书蕴给手机充上电,大概几分钟,终于可以开机。 这才发现陆泊谦给他发了消息报备行程。说是有紧急工作,需要去缙市一趟。 沈书蕴心头一紧,那她岂不是打扰他工作了? 心思百转千回间,她连忙给他回拨了电话。然而那边却显示占线。 她挂断电话,等了几秒钟,又打过去。还在占线。 这让她一时分不清,哥哥也在给她打电话,还是在和别人通话。 大概十分钟,沈书蕴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是陆泊谦的车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可以在卧室等着他上来,可还是忍不住匆匆下楼。 刚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男人出现在门口,看起来风尘仆仆,长风衣带着夜色的冷意,俊脸上的情绪敛得很好。 她就站定在原地,直到他走近,大手覆上她还湿漉漉的头发,低头看她,嗓音无比温柔,“怎么了?” 下一刻,女孩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猝不及防,高大的身影倒是还纹丝不动,依然立在原地,任由怀里的女孩将他紧紧抱住。 “我以为、以为……”她终于没忍住,双手紧紧抱着他腰身,眼泪不断涌了出来,带着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生我的气了,不想再待在家里了。” 胸口传来湿意,陆泊谦眉头狠狠皱起,也用力将她揽住,不断吻着她头发,低低轻哄的语气,“别哭了,嗯?哥没生气,哥怎么会和你生气。” “我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为他说话。”她还抑制不住情绪,显然是被吓怕了。 “哥知道。” “以后你要是生气了,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声音哑得不行,说到这儿又抽噎了下,“我不想……” 他大手轻抚着她后背,眉头轻拧,“不会。哥不会生你的气。” “真的吗……” “嗯。” 她缓过劲儿,从他胸口抬起脑袋。 陆泊谦摸了摸她脑袋,“别哭了,嗯?” 女孩双眸泛红,湿漉漉的,睫毛沾着泪光,嗓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你不是赶着要去缙市吗?那我是不是……”她抿着唇瓣,抬手擦了擦眼泪。 面颊一凉,男人的指腹覆了上来。 沈书蕴怔怔地看着他。 他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望着她一头湿发,眉头拧了起来,“头发也不吹干,想感冒?” 沈书蕴垂眸,指尖微缩,“我……” 他忽地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楼上走。沈书蕴连忙环住他肩头,对上他沉沉眼眸,又下意识将小脸埋进了他胸口,指尖揪紧了他肩处的衣服面料。 进去主卧,把人放坐在沙发上。 陆泊谦转身往里走。 沈书蕴坐在原地,心如擂鼓。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想到他一气之下走了,心里就很慌张,好像他走了之后就不会回头了。让她胸口发闷,发堵。 大概一分钟,男人去而复返,手上多了台吹风机。 察觉出他的意图,沈书蕴下意识起身,去接他手里的吹风机,“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不是还赶着时间去缙市,不要耽搁时间了。” 陆泊谦把人摁了回去,“很快就好。” 坐回到沙发上,沈书蕴只能仰头看他。看他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又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温度,才往她头发上吹。 手法难掩生疏,却是温柔的,耐心的,修长指尖不断穿梭于她的长发间。双眸只专注于此。 头发吹到差不多,男人放下吹风机,指腹轻轻抚了抚她微凉的面颊,望着她一双还泛着一层湿气的眼眸,大手扣住她后脑,俯首,吻住了她唇瓣。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深,带着显而易见的汹涌情绪。沈书蕴亦是抬起双手环上他脖颈,闭着双眼,下意识给予回应。 身后一空,她蓦地往后倒了下去。 整个人被放倒在沙发上,男人的大手垫在了她脑后,身躯倏然倾覆,热烈的吻也紧随而来。 彻彻底底地摸索了好几次,两人都对彼此的身体有了熟悉,汹涌的情潮不由跟着泛起。他的吻蔓延而下,滚烫的,热烈的,直至再也无法刹住车的前一秒,他才停下,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嗓音沙哑极了,“这会儿真得走了。” 沈书蕴面颊酡红,紊乱的呼吸还没完全回到正轨,胸口随着喘息不断起伏。抬头亲了他唇角一下,她很小声地说:“我等你回来。” 他眼眸一深,作势又要亲她,被沈书蕴急急忙忙拦住了。 “你别再耽搁了。”她抵着他胸膛,不让他再靠近,小脸微臊。 他笑了下,“好。” … 陆泊谦出差后,沈书蕴的生活和往常一样,白天有需要就去工作室忙碌,没需要就在家里忙下次去缙市拍摄的事,或者去医院陪上沈薏一整天。 期间,她去见了趟E.R珠宝广告大片的摄影师。果然,这次新星大赛并没有新人能胜过老资历的摄影师,最后选择合作的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以纪实著称的摄影师Joe。他是华人,只是入了外籍,相处起来也容易。 她也总忍不住想起陆泊谦出差那天说的话。上网查了下书择英这个人,上面各种有关他的报道,却并没有任何近况。 而且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沈书蕴呼吸微滞。 难道,他真去世了? 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早早离世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却忽然发现,纵然不可能是伤心,也根本开心不起来。 知道陆泊谦要出差几天,闻秋黎特意过来西府小住,还让人带着几套小礼裙给沈书蕴,适合陆老先生大寿那天穿。 闻秋黎让她先试试,还有时间可以改尺寸。 沈书蕴穿好礼服,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得让闻秋黎看看。只是闻秋黎出去接电话后一直没回来,沈书蕴等了几分钟,最后疑惑地出去看了看。 走廊外空无一人。 沈书蕴想了下,往闻秋黎的客房过去,果然听到她的声音隐约从客房传出来,还在和人通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后天。” “郑大小姐也在晚宴上?” “怎么这么问?” 闻秋黎说:“有人和妈说的。” 陆泊谦没出声,手中捏着香槟杯,安静等着她后面的话。 闻秋黎其实不太想插手陆泊谦的私生活,只是现在他成了沈书蕴的丈夫,她忍不住多嘱咐几句,“阿谦,蕴蕴心思细腻,很多事情她不说心里也会想。你和郑大小姐毕竟有些交情,前段时间还差点相了亲,能多注意就注意。妈不希望因为其他人,让你们之间产生嫌疑。” “嗯,您放心。” “妈并不是针对郑大小姐,也并非对她有微词。”闻秋黎说,“妈是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承担起身为丈夫的责任,好好对蕴蕴,更希望你俩能一直走下去。” 那端嗯了一声,闻秋黎才挂断电话出门,见到沈书蕴站在外面,愣了下,看着她身上的华美礼服,随即又笑起来,“果然适合我们家蕴蕴。” 沈书蕴笑了笑,不让自己眼底的情绪展露出来,“妈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完整朝夕 【Chapter 58】 - 缙市。 晚宴将持续到十点才结束,身着高定的影星在台上大放异彩,十分夺人眼球。陆泊谦对此兴致缺缺,刚过九点,就从远离镜头的贵宾席离场了。 主办方知道的时候,想要挽留已经来不及。他人已出了会场。 身后的玻璃旋转门传来动静,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哒哒”清脆声响由远及近,显然是冲着他们过来。 莫宇回头看了眼,发现是郑希宛。穿着黑丝绒的高定礼服,优雅美丽。他不动神色地朝身侧的陆泊谦示意了一番,问:“我需要回避吗?” 国色天香的女人,妆容精致美丽,特意从晚宴中抽身而来,怕是不会简单地想要问个好而已。他在旁边,容易影响两人谈话。 见前首的两人停了下来,郑希宛不免松了口气,也放慢脚步,确保自己姿态妆容没问题,迈步上前。 “谦师哥。”她在他面前盈盈立住。 陆泊谦嗯了声,问:“有事找我?” 郑希宛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莫宇,迟疑着说:“我有东西还你。” 莫宇适时往边上退开了。 微风吹拂,比起晚宴上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空旷的会场外显得冷清寂静。天空阴沉,笼罩着黑云。 郑希宛从手包里掏出被整整齐齐折叠了几次的信纸,眸光微动间,带上了几分歉意,“我上次出了点意外,找沈小姐要了点卫生纸。她可能没注意,不小心把这封信也夹着给我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把信接了过来,夹在两指间,也不急着看,目光淡淡地扫了眼,朝她道:“多谢郑小姐。” 郑希宛忍不住问:“你不问我有没有看过吗?” 他只笑了下,“没启封,何至于让郑小姐特意送还。” 郑希宛噎住。 “要是没有其他事,郑小姐玩得尽兴,我先走一步。” “谦师哥!”在他转身之际,她急忙朝前走了几步,把人喊住。 陆泊谦回头,“还有事?” 郑希宛握着手包的手指紧了紧,眼底闪过挣扎,咬了咬唇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总之,不管怎么样我看了就是不对,还要再请你替我向沈小姐道个歉,希望没有令她造成困扰。” 陆泊谦:“郑小姐言重了。” 郑希宛深深舒了口气,颔颔首,“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等人转身离开,郑希宛才放松指尖,望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娇美的唇瓣抿了抿。心中百转千回。 放在包内的手机忽地振动了下,她收回思绪,接听电话。 “怎么样?” “和你想得差不多。我已经发你邮箱,抽时间你可以看看。” 郑希宛神色复杂,郑重嘱咐:“记住,不能把这个消息泄露。” 顾施好不解道:“希宛,你既然没打算放弃秦总,知道这些做什么?对你成为秦太太可没有半点帮助。” 郑希宛面向酒店,透过玻璃大门,望着里面宽阔简洁的陈设,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轻声说:“你知道,我在国外的那几年,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陆少爷?” 她笑了笑,打算结束话题:“晚宴还有事,晚点儿聊。” - 缙市离厦城不远,天气上时常不约而同。陆泊谦离开晚宴后没多久,外面便下起了朦胧小雨。 沈书蕴:[图片] 沈书蕴:下雨了。你还在晚宴吗? 车内四面窗户紧闭,白噪音不疾不徐的,十分舒缓。看到消息,陆泊谦本要展开信纸的手一顿,往车窗外看了过去。穿过蒙蒙细雨,繁华的城市街景一闪而过。 陆泊谦:正要读信。 收到回复的时候,沈书蕴正坐在阳台外,整理她今天收到的小雏菊,桌面上放着花瓶,以及已经枯萎的小雏菊。这两天他人虽然不在,可依然让人每天早上九点准时给她送花。 一束花枯萎了,她就替换上去。 看到消息的时候,她不免愣了下,把打理好的一支小雏菊放进花瓶,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发消息。 沈书蕴:还有人给哥写信? 这话未免显得吃味,她有些懊恼,迅速撤回,换了个说法。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书蕴:什么信? 还是不对。 沈书蕴又撤回。 「那你要给他回信吗?」 越说越离谱,沈书蕴急急忙忙又要撤回,聊天屏里忽地跳出两条消息。 陆泊谦:有。告白信。 陆泊谦:要回。 连着她撤回的那两条,他全都看见了。 要照往常,她非得窘迫死不可,只是此刻,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回复的“告白信”三个字,以及言简意赅的“要回”。 沈书蕴抿唇。 有人给哥哥写信告白,他此时正在看信,而且还要回信。 沉默了大约有两分钟,沈书蕴从聊天屏幕抬起头,望着放置在桌面的一捧小雏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忍不住就将才插进瓷白花瓶里的几枝小雏菊拿了出来,扔回桌上。 … 那边车上,陆泊谦一直没等到回复,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告诉她这边也在小雨。 只是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那边的陆太太再也没回复他。 陆泊谦笑了下,收起手机,低眸无聊闲看似的展开信纸。 外面霓虹灯闪耀,朦胧的细雨纷纷扬扬,车流时不时在窗外晃过,女孩认真的字迹映入眼中。 「哥,早安。」 是沈书蕴的字迹。 如同上次他生日时的那封信一样的开头。只是这次能够清楚地看到她对自己称呼的纠结,改了又改。 他眼里闪过笑意。 脑海中大致是能想到某天天还微亮,女孩开着盏小灯,对他的称呼始终不满意,纠结地改来改去。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我珍视在陆家的每一段回忆,也深知,这十二年的光景是哥你赠予我的机会。有幸能在陆家长大、识字、学礼,拥有和哥哥一样的亲情,我一直都知道,我最应该感激的人,是你。当年如果没有哥哥抱了我去陆家,或许也就没有此刻的沈书蕴。」 看到这儿,陆泊谦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有了变化,眉头微蹙,唇角的笑也压了下去。 当年的事从脑海中涌出。 那时的他不过四五岁,刚和怀孕八个月的闻秋黎一起出了车祸。 只是闻秋黎为了护住他,并没有和他一般幸运,只是轻微脑震荡。她不仅没能保住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甚至因为伤了根本,终生无法受孕。 他就是在车祸后几天,捡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沈书蕴,把她带去了陆家。 闻秋黎当时还处于悲痛中,终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见到沈书蕴的那一眼,如同见到了救赎。 于是顺理成章,她成了他妹妹。 「你那儿此刻就和我一样是晨光熹微,还是落日满霞?我不知道。我猜不出你会在什么时候把信拿在手中,目光从容,一一掠过纸上的每一行字。就像从前的我永远也料不到,有一天你会称呼我为“陆太太”。我很惶恐。」 后面的话其实没有什么依据,也不讲究修饰词藻,像是想到什么便写什么,也是他收到的精简版所没有的略微“凌乱”。 可指尖微动间,他的眸色却越来越深,情绪越来越浓……如同此时的雨夜,缓缓柔和,却无边无际。 「儿时的我有幸同哥哥一样,受祖父教导,我会煮茶,焚香,亦会些书法。祖父最头疼的是我差三错四的棋艺,他总为此遗憾不已。在棋艺布阵上,我领略不了祖父全局在胸的运筹帷幄,也不及哥的万分之一。后来回了沈家,母亲沈女士请人专门教导我。乐器、舞蹈、作画……也试图挽救我一塌糊涂的棋艺,可总是徒劳的。 礼仪方面我一向做得很好,哥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我能确信的是,你一定不知道我琵琶弹得很好,当初老师和母亲都默认我会走上音乐的道路,谁也没料到我最后进了中文系,还成了厦大最德高望重的温俪教授的研究生。如果我继续深造,经年后我或许会从事文职,又或者有幸的话,会留在厦大做名普普通通的老师。这样的身份,应该会是陆家最满意的儿媳对吗? 现在是早上六点,我快去拍摄了。 就如此刻,我成为了一名还算小有成就的摄影师。不是有关煮茶、焚香、书法的风雅工作,更不是音乐艺术。但现在的我,是可以称呼你为陆先生的。先生,先生……我还是惶恐,唯恐自己做不好一位完美的陆太太,至此令你产生了当初娶我是个错误决定的念头。我不想你为沈家做的事,只不过是项无利可图的纯慈善,以及单纯对我的怜惜。 先生,你已经确定这样的我是足以匹配你的妻子了吗?我不想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我想成为……成为你真正的陆太太。 我愿意做你真正的陆太太。 抛却从前,我们的生活也可以同大多数的平常夫妻一样。赌书泼茶,相濡以沫,沈书蕴愿意终生与哥哥相伴。」 赌书泼茶,相濡以沫。 沈书蕴愿意终生与哥哥相伴。 这是她原本寄给他的信中没有的话,就连情感似乎都有所不同。 陆泊谦合上信纸,前首沉默了许久的莫宇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出声提醒:“陆总,酒店到了。” 其实已经到很久了。 他看陆泊谦读信认真,所以安静地把车停在边上,没有打扰。 陆泊谦把信揣进上衣口袋,沉默片刻,说:“回厦城。” 莫宇愣住:“现在已经没有航班了。”话音刚落,他又想起这边还有陆家托管在机场几乎快要落灰的私人飞机,于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的。” 完整朝夕 【Chapter 58】 - 习惯了身边多个人,骤然独睡,沈书蕴几乎每晚都要挣扎许久才能入睡。 或许是知道他第二天上午回厦城,这晚她倒是没有失眠那么久,顶多就因为那所谓的“告白信”郁结那么一会儿。 当然,也就一小会儿。 后面仔细想想,陆泊谦哪里是会收人告白信的性子,应该当场就拒绝了,更不可能有什么回信的举动。 所以他肯定是又骗人。 幼稚。 沈书蕴默默地给了一个评价,才拽着被子入睡。 好不容易今晚可以睡个好觉,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就被一阵细微的敲门声惊醒了。她睁开眼,刚拿过手机想看时间,来电铃声也跟着响起。 视线触及来电备注,她愣了下,接听:“……哥?” 那端简洁的两个字,“开门。” 沈书蕴:“什么?” 男人笑了笑,十分温柔耐心地说:“给哥开个门。” 开门? 哥哥在门口? 沈书蕴哪里还记得看什么时间,放下手机,急匆匆套上拖鞋,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然而来到门口,她又冷静了下来,深深吸气,解开锁,素白的手握住门把,一鼓作气地拉开房门。 走廊里的冷风被骤然拉开的门扇了进来,撩起她披散的长发。她抬眼,男人风尘仆仆的身影就立在门外。 西服外套随意穿在身上,纽扣全敞开,里面的白衬衫没系领带,领口有些乱了,他好似也浑不在意,半点不像是刚才还和她说去参加晚宴的人。 沈书蕴怔怔望着他的脸,走廊明亮的灯光从头顶落下,在他下颌处打出暗影。整个人越发英挺俊美,也莫名多了几分神秘。 “你……” 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后面的话她是没机会问出口了,因为男人朝前跨了一步,大手扣住她腰身,低头吻了下来。她瞳眸放大,低低“呜”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不断往后退,穿着拖鞋的脚步一阵凌乱,在地板上摩擦出没有节奏的声响。 这一刻别说出声,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等她反应过来,他带着她转了半圈,她后背便猛地抵上门板。 “砰”的一声,撞上门板的声音响起。 男人的手垫在后面,她整个身子就势被他压了上去,几乎来不及眼冒金星,他扣紧她腰身,腾出手捂住她双眼,再度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视野陷入昏暗,只能隐约从他的指间缝隙中感知到零星的光线,所有感官也都在他的吻中变得格外敏感,她整个身子又绷又紧,下意识抬手抵住他肩膀。 “哥……”好不容易有了出声的空隙,又被他吞吻。她在他越来越娴熟的吻下,身子逐渐发软发虚。 女孩子轻颤的睫毛不断刷着他掌心,又痒又麻,陆泊谦眸色微暗,松开了捂住她双眸的大手。 沈书蕴大口喘着息,原本被迫仰起的脑袋低垂了下来,剧烈的心跳在耳边嗡嗡作响,刚睁开眼,黑影笼罩过来,她又下意识闭眼,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眼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沈书蕴身子陡然紧绷。 闻秋黎边敲了两下门,边紧张担忧地问:“蕴蕴?你那儿怎么了?” 刚才两人动静有些大,而闻秋黎又不知道陆泊谦回来,大晚上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异样声响,急急忙忙披了件外套就赶过来。 “蕴蕴?” 没听到回应,闻秋黎更担忧了。 沈书蕴紧张的呼吸凝滞,连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哥。” 陆泊谦扣着她腰身的手收紧,在她忍不住抬手想要再度提醒他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压向门板,同她五指紧扣,俯首吻她唇角,压低的声线被绷得很紧,透着隐忍的沙哑,“蕴蕴,要么你出声让妈回去,要么我。” 怎么可能让他出声呢! 沈书蕴呼吸急促,连忙别开脸不让他吻。通红着一张小脸,深深吸气呼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妈我没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的绵软无力,话音刚落,便连忙咬紧了牙关。 “真没事?”闻秋黎不放心地皱眉,“你开门让妈看看。” “我真没事!” 沈书蕴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挤到了嗓子眼。生怕外面的闻秋黎突然进来,看到两人这么不得体的模样。 那她就真的可以原地去世了。 陆泊谦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蓦地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沈书蕴小脸越发地烫了。 男人修长的大手在她颈后来回地轻抚,低哑着声音说:“把这些都交给聿叔,他会明白该怎么做。” “……” “告白信,我看完了。” 沈书蕴眼神怔住。 “这应该会是哥此生,收到过的最令人心动的信。” 沈书蕴咬唇,“那你不应该去回信?”还大晚上来骚扰她做什么。 陆泊谦捉住她的手,轻轻吻她手指,“明天回。” 他还真要回? 沈书蕴心头难以形容的堵闷,“你……” 他拦住了她恼怒之下,想要用力推人的举动,低声轻笑,“信的署名是,陆太太。” 她怔然,张口刚想说话,却又被他封住了唇瓣。唇舌强势侵入,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入口中。大手不断抚着她纤弱的后脖颈,促使她的身躯不自觉软化下来,只能攀附眼前的男人。 门外的闻秋黎焦急不安,忍不住又敲了敲门,担忧地不断喊“蕴蕴”,然而这次谁也没再理会。 被吻到受不了,她低呜了一声,双手难耐地推着他胸膛。 他一边将她身上的睡衣解开,拽掉,望着她白皙如玉的肩头,嗓音模糊沙哑,“蕴蕴。” 沈书蕴大脑恍恍惚惚,只觉得浑身难受。喉咙更是干涩,很渴,她急需要点什么,可又说不上来,被男人带着脱去了他身上的西服外套,又探向他腰间的皮带搭扣。 睡衣掉在地上,男人的西服也跟着掉落。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较大声响。 女孩只穿一件纯白色的吊带背心,雪白的肌肤在光线下几乎白到晃眼。长发也散落下来,凌乱地搭在她肩处,交融出极为糜艳的颜色。 他眸色深暗,忽地伸手将人抱起,大步往里面的卧室走。 后背抵上柔软床褥的时候,沈书蕴也没忘记对自己来说的一件重要事情。咬着唇瓣,拦住了他压下的薄唇,极小声说:“关……灯。” “下次。” “可……唔。” 他拉着她的手,拽进自己敞开的衬衫内,让女孩子微凉而柔软的手触碰着自己滚烫的胸膛,汲取那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凉意。 太疯狂了…… 沈书蕴意乱情迷,双手从他腰身,逐渐往上,抓住了他修剪利落的短发,软软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又喝醉了。” “没有。”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的都哑。 沈书蕴几乎在他怀里蜷缩起来,无助又心慌,说不出的折磨。 他吻过她耳尖,又吻她精致漂亮的下颌线条,低低出声:“三天没见,你就不想哥么?” “我……” “蕴蕴。”他手指抵住她微张开的唇瓣,呼吸微热,“别说话。” 他的吻又辗转而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唇瓣是热的,手指也是热的,他无一哪处不是热。 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 … 闻秋黎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后来直接得不到回应,吓得她心脏紧缩,几乎慌得不成样子,急急忙忙要去找人。 刚转身,碰上迎面疾步走来的聿叔,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你这里是不是有主卧的钥匙?” 聿叔连忙安抚,“夫人,您别担心。少夫人没什么事。” “怎么没事儿,她刚才声音都不对。现在都没声儿了,还没事?”闻秋黎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不然直接把门撞开。 聿叔眉宇间有略微的窘迫闪过:“刚才少爷回来了。” “他回来和蕴蕴现在……”有什么关系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神色一怔,话锋急急一转,“阿谦回来了?” “是的。” 闻秋黎面容古怪起来,有些吞吞吐吐问:“阿谦和蕴蕴……他俩,感情不错?” “是的。” “阿谦他刚才不是还在缙市,怎么大半夜回来?” 聿叔微笑,朝她摆手示意,“夫人,要不我们去楼下。莫宇在下面,您有什么问题,他应该都能回答。” 在闻秋黎眼中,自己这个儿子沉稳冷静,对自己妹妹也算是照顾有加。所以她促成两人的婚事,觉得以后女儿也可以有个坚实的依靠,可却忘了,陆泊谦也是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人。 而沈书蕴也是个成年人。 这种事情,在以前她压根儿就没考虑过。现在无论他们究竟有没有,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十分微妙。 闻秋黎迟疑着看向主卧大门,此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传出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她轻咳了一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外套,“算了,这么晚了我也有点累,就先回房了。” 聿叔颔首:“好的。祝您好梦。” 完整朝夕 【Chaqter 59】 - 长夜漫漫,绵绵细雨笼罩着整个偌大繁华的城市。梧桐树被风雨吹拂,树叶沙沙的舞动声随着雨声连续不断,冷意侵袭,逐渐将室内燥热的气息掩盖了过去。 按照陆泊谦原本在缙市的行程,明天一早会在酒店接见宴会举办方,之后才结束行程回厦城。 凌晨从缙市赶回来,陆泊谦其实也有点疲惫,但看着蜷缩在他臂弯里熟睡的女孩,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无论是在陆家的时候,还是在沈家,沈书蕴都被娇养着长大。除了在礼仪和学习方面上会有所苛刻,可以说是连生活中拆快递的活儿都不让她碰。 可她性子上却半点也不娇气,每次他稍微用了点儿力,她虽然有些接受无能,可仍然一声不吭,即使眼泪流得有多汹涌,她顶多咬他肩膀的力度也跟着加重,却绝不出声求饶。 想起她刚刚泪眼蒙眬的样子,陆泊谦眼底划过了一丝隐晦的深意,揽着她的手臂不禁跟着收拢了几分。 修长手指抚过她还潮红未褪的小脸,拭去了她沾在面颊上的泪痕。 将深色被褥往上拉,遮住女孩圆润白皙的肩头。他刚要把人再往怀里拥近几分,女孩似是有所感应,颤了颤睫毛,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沈书蕴眼眸还沾着层淡淡雾气。看着他漆黑深沉的眼眸,迷迷糊糊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闪过了两人刚刚疯狂的一幕幕。 呼吸有些急促,她稳着心跳,下意识想往后撤退,就被男人的大手抵住了腰间,反而将她越发摁进他怀里。 “吵醒你了?”他大手扣着她脑袋,让她靠着他胸口。 他没穿上衣,视线所及皆是他肌理分明的胸膛,精瘦有力,充满了男性的美感。沈书蕴用力闭了闭眼,十分没骨气儿的轻飘飘应了声“没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算是有,她也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他煞有其事点头,“嗯,我想也应该是不会有了。”随后作势要掀她被子,沈书蕴吓得连忙抓紧被子,心慌又警惕的目光,“你做什么?” “不洗澡?” “我可以自己去。” 像是生怕他下一步就拽掉她身上的被子,她抱着被子坐起身,白皙如玉的手臂艰难从被子里伸出来,往地上被扔作一团的睡衣一指,“把衣服给我。” 陆泊谦俯身捡起睡衣。 沈书蕴见状,主动抱着被子朝床边蹭过来,伸手去接,却眼睁睁看着睡衣和自己的手指擦碰而过。 陆泊谦拿着睡衣,转身朝浴室走了进去。 沈书蕴愕然。 大概几分钟,陆泊谦才从浴室出来。 沈书蕴裹着被子,正打算下床,身前忽地笼罩过来一片黑影。她怔愣地抬起头,陆泊谦俯下身,趁她没提起警惕的缝隙,拉开被子,把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大步往浴室走。 “你……” “还不累么?早点洗好才能尽早休息,我帮你。” 谁要他帮了…… 沈书蕴羞愤至极,只能下意识把手遮在胸前,任由他将自己放进灌满温水的浴缸里。 偌大的浴室内蒸腾着氤氲热气,拉着百叶帘的整面落地窗变得雾蒙蒙的,昏黄的光线萦绕,同暖洋洋的气流交织出了旖旎而美丽的光晕。 刚坐进浴缸,沈书蕴便向浴缸璧靠了过去,双腿曲起,尽可能让水淹没过她胸口,遮住一点儿是一点儿。 陆泊谦单膝蹲着的姿势,不紧不慢地将她的头发全部拢到浴缸外面,以免沾湿。俊脸上的情绪看起来十分正派,边温声说:“上次的事,是哥不对。” 温热的水被他捧起,淋过她泛着吻痕的圆润肩头,又顺着她好看的手臂线条缓缓流淌了下去,最后浸入浴缸,在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他道着歉,再正经不过。 纵使最亲密的事已经做过,沈书蕴还是紧张地垂下了眼眸。几秒后,又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茫然地抬头,“什么?” 他失笑,说得更清楚了些:“是哥不好,只站在自己看到的角度要求你让妈放下过去,忘了有些事并不能理性解决。” 沈书蕴怔住。 他摸了摸她泛红的小脸,“哥向你保证。尽我所能,护你,也护好我们所珍视的母亲。” 沈书蕴看着他,长久的失神。 直到他手指轻轻蹭过了她鼻尖,她才倏然回神,耳根微热。 “感动?” 望着他略带促狭的目光,沈书蕴原本心底涌起的一丝感动,瞬间消失了个干净,羞恼地捧了水,朝他挥去。 “你可以出去了。” 被温水洒了个正着,陆泊谦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反而眼底逐渐泛起了淡淡笑意,“恼羞成怒?” 沈书蕴小脸都快涨红了,他才大发慈悲地起身,俯身摸了摸她头发,轻笑道:“早点出来。” … 大概半小时,沈书蕴才磨磨蹭蹭从浴室出来。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接着电话,听到动静回头,朝电话那端撂下一句“明天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沈书蕴看也没看他一眼,抓紧身上的睡袍,爬上床背对着睡下。 对她带着小情绪的一系列举动,陆泊谦不禁失笑。 卧室的灯倏地被灭了,只留下一盏床头壁灯。沈书蕴闭着眼,察觉到男人上床,又像往常一样揽住她腰身。大概片刻的沉默后,她才深深闭了闭眼,转过身依偎进他怀里。 陆泊谦顺势拥住她,给她拉了拉被子的间隙,听到女孩闷闷的话,以极小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 “如果你想我,那我……也想你。” 她很少有这样温情的话,即使是今天这番的拐弯抹角。 陆泊谦眸色微深。 沈书蕴有些不好意思,闭着眼打算睡过去不了了之,却忽然察觉男人的大手撩开了她的睡袍领子。 沈书蕴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男人高大的身躯倏然倾覆,大手探进她睡袍的同时,也俯首吻住了她的唇,低低道:“嗯,哥也想你。” 沈书蕴:“……” 她、她不需要这样的想念。 … 深更半夜来了这么一场荒唐事,沈书蕴勉强在生物钟作用下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刚好见到穿着睡衣的男人接着电话,往阳台走了出去。 随手捞过手机一看,才六点半。沈书蕴闭上眼试图再睡过去,最后实在睡不着了,于是挣扎着起身。 坐在床上半分钟,她才下床。 然而还没来得及穿好鞋,电话铃声倏地响起,沈书蕴几乎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裴颐,想也没想便接通。 “裴……” “书蕴,看微博热搜。” 裴颐的声音十分焦急,连带着沈书蕴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也没问,退出通话界面,点进了手机微博。 #书择英已婚出轨# #书择英去世# #沈薏是谁# … 下面还有不少带着沈薏名字词条的热搜,随意点进其中一个,热评基本上都是对沈薏的谩骂唾弃。 [难怪沈氏出事,原来是因果报应。插足别人婚姻,能有好报?] [未婚生子。我不说什么。] [贵圈真乱。] [平等的厌恶所有小三。] [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经受不住诱惑也一样。听说还有个私生女,不怪乎男的早死,女的也住院。] 底下还有数不清的负面评论,沈书蕴的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都没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因为陆泊谦上次的提醒让她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却没想到真相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残酷百倍,劈头盖脸的突然就朝她劈了过来。 “书蕴?书蕴,你有在听吗?”那头的裴颐有些担忧。 沉重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沈书蕴深深吸气,迅速套上鞋从床上下来,不忘着急提醒,“我马上过来,别让我妈看到这些消息,我马上就过来。” 裴颐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见那边没有什么要说了,沈书蕴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去换衣服。低头检查着包里的东西,急急忙忙从衣帽间跑出来的时候,迎面撞进了男人怀里。 陆泊谦顺势接住了她的身子,蹙眉,“书蕴?” 沈书蕴抬头,看到他的刹那,眼眶倏地一热,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臂,“哥,我要去趟医院。” 陆泊谦一早上出去接电话,也是因为微博热搜的事。 原本和书、宁两家商量好,在一周后由陆氏的公关亲自筹备,安排公开书择英已逝多年的消息,不想大早上的突然就被媒体曝光了,甚至于连书择英婚内出轨沈薏的事也被一并曝光。 消息扩散得太快,因着被人挖出书择英的儿子是流量极高的新晋大神作家宁遇书,不过一小时的时间,微博词条广场上已经议论纷纷。 陆泊谦反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人拉进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别紧张。哥陪你过去,嗯?” 沈书蕴小脸埋进他胸膛,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声音很闷:“嗯。” 完整朝夕 【Chapter 60】 - 小雨持续在下,温度也降下来几个度。沈书蕴出门急,随手往衣柜拽的衣服,上身很单薄。后面还是陆泊谦给她添了件外套,才把人送来医院。 裴颐一直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微博态势。 好在这个点太早,就是扩散快,也不至于难得沸沸扬扬。 等过了会儿他又去看,微博上带有“沈薏”词条的热搜全都不见了。 连带着撤下去的,还有有关书择英婚内出轨的热搜。 裴颐松了口气。 然而点进书择英已逝的热搜,底下仍然有关于这方面的负面评论。虽然不至于像已经被撤去的热搜底下的评论那样不堪入目,实在是好太多了。 而能有这番大手笔的,定然是陆氏。裴颐知道,这次又是陆泊谦帮的忙。 看到沈书蕴赶来的身影,他收起手机,又注意到她身侧的陆泊谦,面容微敛,朝他点头示意。 陆泊谦亦是颔首回应,握了握沈书蕴的手给她无声宽慰,绅士地把空间留给两人:“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 裴颐说:“您忙。” 陆泊谦最后同沈书蕴对视一眼,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过去。 沈书蕴问:“裴叔叔,我妈她怎么样?您没让她看手机……” 裴颐有些无可奈何,“你妈最近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睡,只有凌晨和傍晚会醒来几次。刚才她……已经看到了,只是什么话也没说又睡下了。” 沈书蕴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妈她……睡下了?” 裴颐一时也看不出沈薏的心思。看到热搜后,她面无表情的仔仔细细把底下的评论看了个遍,期间什么话也没说。 之后只让他倒了杯水,她喝了几口后就睡下了。 明明就怕她不冷静,可真看到她冷冷静静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可怕了。 裴颐往病房看了眼:“睡下有一阵儿了,这会儿早就睡着了。” “我去看看。”沈书蕴不太放心,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以免影响睡眠,病房内没亮着灯。只有卫生间的灯开着,勉强能看清里面的环境,以及病床上熟睡的人。 沈薏靠着枕头平躺而睡,柔软的被子盖住了她的身子。她头上戴着针织帽,头发尽数被包了进去,露出光洁消瘦的一张脸,原本白皙的肤色暗沉无光,哪里还有以前的干练明艳。 沈书蕴安静看着,鼻头忽地泛酸。 … 走廊尽头安置着防盗窗,窗外细雨蒙蒙,偶尔有人撑着伞在楼下有过。 陆泊谦望着窗外景致,耐心听电话里的莫宇把话说完。 “已经查到最先发布这则消息的媒体,也找到了相关具体的人。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在跟拍顾影后的时候,无意间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顾影后?” “顾施好。顾影后。” 得益于陆泊谦不错的记忆力,很快便从脑海中提取出了有关顾施好的记忆。那次旬宸义的晚宴上,还和沈书蕴相谈甚欢的女明星。 陆泊谦面上不动声色,“她找人调查书择英?” 莫宇:“是的。虽然不清楚她调查的目的,倒能肯定她和这几家媒体没有任何关联。当然,不排除她有意让媒体发现她的这番动向。” 但这件事公布出去,于她而言可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不好妄下定论。 “书家那边什么意思?” “他们只要求尽量让死者安息。至于书蕴小姐,书家和宁家那边早就有了决定,愿意尊重她的选择。如果书蕴小姐愿意回来,也会给她应有的待遇。” 陆泊谦笑了,“你觉得呢?” 莫宇毫不避讳:“书家,还是宁家,都有意攀附陆家。”碍于沈书蕴身后是陆家,两家人都变得格外讲理。 书择英当初隐婚,骗得沈薏芳心后也不讲实情,非到如今的地步。 但这些都是内情,如果当事人不自己出来说清楚,有理也说不清。偏生作为当事人的书择英已逝,那就死无对证了。 余光注意到沈书蕴从病房出来的身影,陆泊谦挂断电话,朝她过去。 沈书蕴仰头看他,“等很久了吗?” “刚接完电话。”陆泊谦握住她的手,“怎么样?” 沈书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母亲还在睡觉,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可就是看起来太正常了,所以才会让人觉得不正常。 陆泊谦伸手把人拥进怀里,轻抚她头发,“没事。今天先在医院陪着妈。哥已经让人把热搜撤了,陆氏的公关还有些能力,舆论不会再发酵。” 如果陆氏的公关只能算还有些能力,那就没有几个有能力的公关了。 但沈书蕴相信他,并不是相信陆氏。 她点点头。又忽地想起一件事,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微红的眼眸浮动着为难,“祖父那边……” 祖父那么看重声望的一个人,现在知道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娶了个家世如此不堪的太太,岂不是又得冷了脸。 如果早知道书择英是婚后和母亲有的她,那她……沈书蕴脑子有些乱,慢慢垂下了眼眸。 陆泊谦眉头一皱。 沈书蕴从他怀里退出来,朝他笑了笑,说:“你快去上班吧,我没事。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信我么?” “信。”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反而让陆泊谦迟疑了,目光探究。 沈书蕴看着他,“我信你永远不会抛下我,也不会抛下沈氏……哥,只要你愿意,无论陆家如何,我也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 陆泊谦最后还是没有急着走,在医院待了一两小时,最后因为一场不得不出席的会议,回了陆氏。 刚从直达电梯下来,莫宇在一旁说了句:“陆总,忘了和你说。刚刚郑大小姐过来,现在人在你办公室。” 陆泊谦脚步微顿,“她来做什么?” 莫宇:“说是有关今天热搜的事。她看起来很急。” 陆泊谦没再说什么,走进开着门的办公室,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坐姿优雅,双手握着包带,见到他,才局促地站了起来。 “谦师哥。” 陆泊谦朝她走了过来,礼貌地示意她坐。见人坐下后,才跟着在对面落座。 “郑小姐找我有事?” 郑小姐,郑小姐。 自从国内重逢,他一句一句郑小姐,而她还喊着他谦师哥,好像两个人之间就只有她还记着旧情。 郑希宛勉强朝他笑笑,“我是来道歉的。” “怎么说?” 郑希宛抿唇,握着包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是我让顾施好调查的书择英。”话落,看他皱起眉头,她又连忙补充,“但我只是让她调查,从没想过要用这件事做什么。我和施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媒体趁机察觉。” 陆泊谦倾过身,慢条斯理斟茶,“据我所知,郑小姐好像对古文典籍更感兴趣。”而书择英是当代文学作家,且更擅长中短篇小说。 郑希宛心头一凉,“你不信我?” 陆泊谦把茶水放在她面前,“我信不信重要么?郑小姐,如果你真要道歉,应该去找的是我太太,而不是我。” 郑希宛素手微紧:“我……” 陆泊谦:“郑小姐也可以让顾影后放心,陆氏还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女人。郑小姐还有其他事?” 郑希宛心头说不出的空落,看着他寡淡的面容,只能道:“没有了。” 陆泊谦站起身,“我让莫宇送郑小姐。” 他绕过沙发,拨了内线让莫宇过来。 郑希宛安静看着他的身影。男人身形高大,干净的西服略带褶皱,像是急匆匆穿上身,连领带都没系。可这样的散漫,反而衬得他举手投足莫名的慵懒雍容,透着不同于几年前的成熟气度。 直到他吩咐完莫宇,视线朝她看过来,她心头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情绪,“谦师哥。” 陆泊谦等着她的下文。 “你是还因为我当年的冲动,生气吗?” “生气?”陆泊谦难得笑了下,“郑小姐似乎误会了。从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 郑希宛几乎鼓起了巨大勇气,“我们郑家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风光,我爸对我的期望很高。只是我母亲去世得太早,我所有的未来只能靠我自己,我不能让别人觉得,我郑希宛只是个需要依靠继母施舍的可怜虫。” 所以在他投资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才有些怕了,最终决定及时止损。在他突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是在打算接受她心意的时候,选择放弃他。 可她怎么能想到,他是陆氏继承人。 而这些种种失意落魄,都只是陆氏给他的磨炼。 “郑小姐,你不应该也不适合对我一个外人说这些。”陆泊谦说。 郑希宛笑容里带了苦涩,“我知道。很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他突然转变心意,愿意尝试接受她的靠近。 可她也想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不如沈书蕴。 总不能连让她真正输给沈书蕴的地方是哪里都不清楚。 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选择放弃,他却选择了最落魄时候的沈书蕴。她想,她总是和他不属于一路人。 … 陆氏的公关团队确实很好,舆论没有发酵起来,只是依然会有人在评论底下谈起书择英婚内出轨的事,但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沈薏身上。 这两天,沈书蕴又把工作都挪到了医院,晚上也留在病房睡。 陆泊谦晚上下班过来的时候,沈书蕴刚好从病房出来。 想起他这两天也是每天早中晚都过来一趟,却依然只能用她哥哥的身份。她心头不由泛起酸意,忍不住埋进他怀里,抱住他腰身,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原本说好了昨天就和妈坦白我们的事,现在又得耽搁下来了。” 陆泊谦吻她头发,轻声说:“不着急。反正你是跑不了了。” 沈书蕴忍不住笑出声,仰头看他,“我才不跑呢。” 陆泊谦温柔轻嗯了声。 知道陆泊谦还没吃晚饭,沈书蕴就把人按坐在了长椅上,让莫宇送饭过来。 莫宇很有效率,没半小时就把盒饭送了过来。沈书蕴打开饭盒,又殷勤地给他拿餐筷,递到他面前。 “可以吃了。” 陆泊谦失笑,接过餐筷:“遵命,陆太太。” 沈书蕴面颊微热,“快吃。” 完整朝夕 【Chapter 61】 - 裴颐过来换班,刚从电梯出来,远远地就见两夫妻收拾着饭盒。 “咳咳。”裴颐看两人没注意到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 沈书蕴下意识抽回了被陆泊谦握住的手。站起身,局促道:“裴叔叔。” 陆泊谦跟着起身,淡定自若,“裴总。” 裴颐点点头,看着沈书蕴说:“书蕴,今晚这里就交给我。你回家好好休息,我看你妈应该是没受什么影响,你不用太担心。” “可是……”沈书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说不上来。 “你还不放心裴叔叔吗?” “当然没有。” “那就听叔叔的话。”裴颐看向陆泊谦,“还要请陆总照顾好书蕴。” 陆泊谦:“自然。” 沈书蕴没有理由再拒绝,只能听从安排,迟疑着说:“那叔叔你也注意身体,我明早过来。” 裴颐点头:“明天什么时候过来都行,叔叔一整天都在医院。” 看着沈书蕴和陆泊谦离开,他叹了口气,转身轻推开了虚掩的病房门。 刚走进病房,就见沈薏靠墙站着。他愣了下,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随即皱起眉头,连称呼都不注意了,“沈薏,你做……” “啪!” 裴颐脸蓦地一偏。沈薏一脸怒容,几乎用尽力气才给了他一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很快泛起红痕。裴颐有片刻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但他也没生气,反而先去注意她的手,“手怎么样?” 沈薏避开他的触碰,嗓音发着冷,“裴颐,我问你。书蕴和陆泊谦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颐知道这件事早晚都会到来,却没想到会是今天。他说:“两个月前。” 沈薏面色更冷了,扬手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一声响,裴颐不躲不避,生生承下了这耳光。 “沈氏呢?”她手几乎发着抖,咬牙问,“沈氏会逆风反转,也是因为陆泊谦,对么?” “是。” “用书蕴换来的?” 裴颐沉默了。最终迟疑着开口:“你应该明白,陆泊谦不至于是这样的小人,书蕴会嫁给他……” “你说什么?”沈薏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难以置信,“书蕴嫁给谁?” 裴颐深深皱眉,“沈薏,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沈薏冷笑出声,“我女儿为了我,为了沈氏放弃了婚姻,你让我冷静?” 裴颐怕她气伤了身体,连忙上前扶住她肩膀,“你先坐下。我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全盘托出。” 沈薏甩开他的手,“你保证?”她嘲讽似地笑了,“你保证让我女儿再给他们陆家生个儿子?” 裴颐太阳穴突突直跳,被她的这句话刺激得火也从心底冒起,“沈薏,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独断专横?你以为书蕴是冷心冷情的石头做的么,就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抱憾终身?” 沈薏厉声质问:“所以你就让她委身自己的哥哥?!” “沈薏!” 沈薏面色一白,没有说话。 裴颐被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深深吸了口气,才不至于怒火攻心。让自己勉强冷静了下来,平缓了语气说:“沈薏,我不求你接受这个事实,只希望你能稍微理解书蕴的苦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是她母亲,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再说以陆家的能力,书蕴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往好的方向想想,成么,嗯?” 沈薏看着他笑了笑,泛红的眼眸逐渐凝聚起湿意,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是,你说得对。” 她转过身,不去看他隐忍的双眸,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跟着谁都好。总好过我这样声名狼藉的母亲。” 裴颐眉头几乎拧作一团,上前一步,强硬地将人转了过来,深深看着她:“你如果硬要这么认为,我岂不是更无能,连你这样的女人都得不到。” “放手。” “沈薏,嫁给我吧。”裴颐目光认真极了,“过去的事我们都忘了,重新开始一段新的……” “放手。” 裴颐看着她毫无情绪的一双眼,唇泛起自嘲,慢慢松开手。 沈薏闭了闭眼,眼泪滚落了下来,被她随手拭去,背过身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裴颐看着她的背影,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门被带上,病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沈薏忍了忍,仰头看向天花板,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 沈书蕴回到西府,洗了个澡打算工作会儿,眼尖地注意到小阳台上的桌面上多了好几个花瓶。 纱帘拂动,隐约可见花束轮廓。 沈书蕴疑惑地走出去,看到了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五个放有小雏菊花瓶。都被精心打理过,比她弄得还要漂亮。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沈书蕴也没回头,直到男人从身后拥住她,她才笑了笑说:“我不在家,你是也送花吗?” 陆泊谦俊脸贴着她头发,轻轻握住她双手,“信守承诺是哥的优点。” 沈书蕴脱口而出,“那你当年还说不会再发生那晚那样的事,现在……”说到这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悔得肠子都青了,急忙转身面向他,试图找补,“哥,我的意思不是那晚……不是,我是说我已经不记得那晚的事了。反正,我没有那个意思。” 越说越像欲盖弥彰,沈书蕴急得小脸通红,到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泊谦瞳眸微暗,握住她不知所措的手,幽深的目光像是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如果我说,那晚哥越清醒越想那么做,你会不会厌恶?”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沈书蕴整个人僵住,“哥你……” 他笑了下,摸摸她脑袋:“早点休息,明早不是还要过去?” 沈书蕴完全回不过神,脑子里一团乱麻。时而闪过几年前男人的脸,又定格着他此时的英俊面容。 他当时…… 很清醒吗。 … 帕罗奥多冷起来,沈书蕴几乎扛不住,每天都乖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在公寓里等陆泊谦下班回来。 她不知道以前他都是几点回公寓,但是她过来的这半个月,他每天八点出门,晚上八点又回来。 今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到了十点也不见人回来。 沈书蕴有些着急,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来电铃声却在门口响起。 沈书蕴愣了下,连忙开了门。 正要敲门的男人顿住,抬起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浓厚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混着各种低价的酒水味儿,刺激得她眉头直皱,可还是伸出手扶住他手臂,带着他往里走,“哥,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他几乎很顺从地任由她扶自己进去,期间没说什么话。 虽然隔着毛衣,沈书蕴送他进卧室后,还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极烫的体温,完全不像是醉酒的反应,更像是发烧。 沈书蕴着急去探他额头,“哥,你又发烧了?” 女孩子冰凉的手覆在额头上,很凉,且异常的舒服。陆泊谦眸色深暗,下意识将她的手拉开,“哥没事。” “怎么没事?”沈书蕴完全没意识出什么,一把将他按坐在床上,“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拿体温计,还有药。” 沈书蕴急匆匆出去,在外面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来时照顾他那几天用的医疗用具。 等她又赶忙返回来的时候,陆泊谦已经靠着床头睡了过去。床头壁灯映出男人英俊的面容,隐约可见他眉宇间的疲惫,半点不见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 小心翼翼将手里的一堆药往床头柜放下,她拿出电子体温计,望着他的睡颜,忽然就有些犯了难。 她要……怎么给他量? 雪花纷纷扬扬,冷风呼啸的声音在室内都能听得见。陆泊谦向来浅眠,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也不排除身边的人是她,直至女孩冰冰凉凉的手隐约间触碰到他胸膛,他才半眯起眼眸,看到了女孩紧张的小脸。 她凑他很近,正尝试给他腋下夹体温计,完全没发现他醒了。因为生疏,半天没成功,反而碰了他皮肤好几下。 模糊的视线里,是她微微泛红的小脸。鼻尖翘挺,唇瓣饱满干涩。长发散落下来,堆在了他胸口。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关注过她的脸,从眉眼,到鼻尖,再逐渐往下,是她绯红的唇瓣,以及她弯腰俯身,睡衣里难以忽视的一片雪白…… 陆泊谦深深闭上眼,可眼前晃来晃去的还是她那张脸。 他们在引诱你,让你下地狱。 再次被她冰凉的手触碰到肌肤,女孩终于把体温计放进他腋下,长长松口气的喘息声在他耳边,他大脑忽地一片空白,鼻息间只留下她幽淡的清香。 他半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难受,流淌的血液都是滚烫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坏。而唯一能缓解他痛苦的,只有眼前的女孩,也只能是她……他忽地伸出手,环住了女孩的腰身,轻松将她拉进了怀里,吻住了眼前不断浮现的女孩的唇。 沈书蕴低呜了一声。睁大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牢牢控制在身下。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柔若无骨,身体也比他想象中得要命。他吻着她,轻咬她唇瓣。毫无章法,探进她口中,所有情绪辗转在唇齿间。 疯了么。 真的是疯了……他压着她,女孩的那点反抗除了助兴,在男人眼里根本不够用。他吻着她,大手从她睡衣伸进去,触碰到了她微热的肌肤。 可到了此刻,他竟突然发现,他是清醒的。 可越清醒,就越想下地狱。 所有的理智在手中的触感下分崩离析,如同没了缰绳约束的野马。感官都被怀里的女孩所支配,他呼吸是烫的,浑身也烫得要命。微颤着手指,近乎生疏的手法拽掉了两人之间的阻碍。 然而这一刻,似是终于崩溃了,女孩带着哭腔、极为恐惧的微弱声响倏地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响起。 “哥……” 地狱近在咫尺,他以为他已经完了。 唤醒他的,竟然只是她一声“哥”,就让他浑身僵硬冰冷。 男人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哭声下,忽地就停住了。模糊的视野里,是半裸着睡衣的女孩,她唇瓣染着鲜红的血,是刚被他磕破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苍白的小脸布满了泪痕,眼底全是坠入深渊的绝望。 她躺在他身下,泪流满面,糜乱而蛊惑。又一声恐惧的哭腔:“哥……” 他像是骤然被冷水从头灌到脚,浑身发凉,用力将她推开,“抱歉。” 他嗓音沙哑到不可思议,也压抑到了极点,可还是让自己轻下声。像是怕再次吓到她。 沈书蕴胡乱裹上被褪去的外套,眼泪止不住地流,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只觉得刚才被他紧箍着的腰身很疼,唇瓣也疼,就连手腕也被他摁得生疼。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她迅速跑出房门,如同逃出了地狱。 完整朝夕 【Chapter 62】 - E.R珠宝新系列的钻戒广告大片,前期的拍摄策划已经准备就绪。按照计划,将在两天后正式拍摄。 为了追求光影变化,拍摄时间定在了凌晨四点到傍晚七点。 当然,拍摄成员起码得提前一小时到场。 沈书蕴在这个拍摄团队其实也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主摄影师Joe很喜欢她,经常给她发微信约她吃饭。 只是沈薏这边脱不开身,沈书蕴还没和这位老师吃过一顿饭。 沈书蕴早上刚抵达医院,Joe又给她发消息,聊的是这次广告的代言人。 Joe:小沈,我刚才听顾影后说起你,你俩认识? 沈书蕴:以前在宴会上碰过面。 Joe:太棒了。 沈书蕴:? Joe:等后天拍摄结束,晚上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沈书蕴想了想时间安排,这次没拒绝,回了“好”。 来到病房门口,见裴颐在门口来回地踱步,沈书蕴收起手机,面上带着疑惑:“裴叔叔,你怎么不进去?” 裴颐脸色不是很好看,看向沈书蕴的时候倒是有所缓和,带着深深的无奈,“你妈知道你和你哥的事了。” 沈书蕴心头一紧,“所以,我妈是不是迁怒您了?” 裴颐苦笑,“你叔叔我还在乎这点迁怒?”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这点迁怒不过是家常便饭。 “您……” “快进去看看,你妈因为这件事一晚上没睡,早饭也还没吃。” 沈书蕴心情复杂,最后看了他一眼,才提着饭盒进去。 沈薏靠坐在病床上,闭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直到沈书蕴轻轻唤了声“妈”,她才睁开眼。 沈书蕴把饭盒放到桌上,有条不紊地打开,将饭菜一一摆开,若无其事道:“我给您带了早饭,都是平日里你最爱吃的,多少您吃点儿。” “什么时候的事。” 沈书蕴手微顿,继续说:“我给您盛粥。” “除了沈氏,他还答应了你什么?” 沈书蕴抬头,眼眸复杂:“妈……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我原本打算前几天就告诉你。只是……对不起。”她垂下眼眸,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薏面上很平静:“以这样的方式嫁给陆泊谦,你觉得你们能平等吗?蕴蕴。” 沈书蕴:“我……” 沈薏一针见血:“他对你越好,你反而希望他冷漠,是这样吗?” 沈书蕴心脏紧缩,连忙反驳,“不是的妈。哥哥他……真心对我,所以只要我也喜欢他,我们的婚姻就不会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会很好的。” “他喜欢你?” 她一声嗯极其的轻。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你?” “哥哥他……”向我告白了。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当着沈薏的面说出口,耳尖微微泛红。 沈薏看着她半晌,用了陈述的语句,“你喜欢他。” 沈书蕴眼里露出慌张,“我……” 沈薏笑了笑,“陆家呢?妈这样的丑闻,他们也能接受?” 沈书蕴咬唇,“妈,您胡说什么呢?”什么丑闻不丑闻? “他能护住你就好。” 沈书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心头泛起微妙感。沈薏的反应太出乎意料了,平静到反常。 沈薏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说:“既然陆泊谦喜欢你,你不要因为他对你的好而受宠若惊,也不要因为沈氏的事觉得自己心中有愧。你们都是一样的,他因为喜欢你,所以愿意为你、为沈氏尽心尽力。” 沈书蕴怔怔点头,又十分纠结,“妈,你……” 沈薏:“妈陪不了你多久。如果有陆氏,有你哥照顾你。你往后的生活应该会比在沈家好得多。” 沈书蕴鼻头泛酸,“妈,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结婚的。”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总认为母亲会阻拦,会和她生气,会接受不了,以至于瞒母亲那么久。 沈薏望着女儿逐渐湿起的眼眸,伸手轻轻拂过她面颊,像是要将她的五官深深印进心里,轻声说:“是妈不好,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沈书蕴连忙摇头,眼泪跟着掉落:“不是的。” 沈薏笑了下,替她拭去眼泪,“沈氏已经回到正轨。妈现在打算把沈氏给你裴叔叔,你觉得怎么样?” 沈书蕴点头。 裴颐叔叔本就是外祖父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等同于半个儿子。这些年也是他尽心尽力,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也从不抛弃,沈氏本就该是他的。 “好。”沈薏眼眶也逐渐变红,“剩下的,妈留给你做嫁妆。” 沈书蕴不想那么悲伤,于是忍了忍,笑着转移话题,“我们下周就商量婚礼了,到时候我和哥去拍婚纱照,我就把照片带来给妈看。” “还有,”沈书蕴笑着说,“我明天就带哥过来。妈,你印象中他是不是总老气横秋的,明天我就让他给你敬茶,让他喊你妈。” 沈薏看着她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好。” … 沈薏这边完美通过,虽然有些过分地顺利让人起疑,沈书蕴心情还是不错的。在医院待到晚上,等聿叔驱车过来接她回去时候,想了想,让他把车开去了陆氏。 陆泊谦今天加班,不然怎么也会像前两天一样来医院几趟。 有了上次的经验,沈书蕴这次学乖了。没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干等着,而是去了他办公室的休息室。 里面配备着一间卧室该有的家具,装潢简单,还有一面偌大的观景窗。 沈书蕴随手拿了一本杂志,往面向观景窗的单人沙发处坐下,边看杂志打发时间,边等陆泊谦忙完回来。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她以为陆泊谦再忙碌,半小时左右也差不多结束了。然而一直等到九点也不见人回办公室,反而让她昏昏欲睡。 大概几分钟,外面才传来动静。 沈书蕴连忙放下杂志,从沙发上起来,刚要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雄厚有力的中年男人声音—— “泊谦,不是我想干涉你的私生活。老董事长肯定是做不出在这种时候让你和沈小姐断了的事情,我倒是不怕做这个恶人,以后有人提起陆氏继承人的太太,都不可能忘掉她是……” “耿叔,您慎言。”陆泊谦的嗓音很清冷,掷地有声,“不说祖父究竟有没有这种想法,您也说了不是想干涉我的私生活,可现在您不是在干涉?” “泊谦,我也是……” “我太太的学识,品行,还是样貌,您能挑出错处么?还是您觉得她哪里担不上陆氏的女主人?” 被称作耿叔的人哑口无言。 沈书蕴从小受陆老先生教养,品行方面谁敢说?又是国内知名学府的厦大研究生毕业,导师是有名的温俪教授,学识上基本没什么可说的。 样貌……那更不用说了。 能把陆氏向来清心寡欲的继承人都拿下,那样貌自然是万里挑一。 所以,还算配得上。 可话又说回来,沈总那边,说出去终归是不太好听。 陆氏只需要一个身世清白的女主人,家世不用多高贵,带出去不会失了面子就行。沈书蕴是好,可最近的新闻报道,始终是一个问题。 陆泊谦:“您老人家要是没什么事,还是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耿叔还想说什么,陆泊谦已经朝办公桌过去,拨通内线,吩咐道:“莫宇,替我送送耿叔。” 耿叔:“……” 耿叔哪里能真等到莫宇从秘书室过来,冷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莫宇过来的时候,只能见到人远去的背影,抬眼朝办公室内看了眼,沉默地给他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下来,陆泊谦转身面向休息室,没一会儿,休息室传来动静,女孩子慢吞吞地挪了出去。 “哥。”站定在门口,她迟疑地喊了他一声。 她没再动作,陆泊谦朝她走了过去,握住她纠结在一起的素手,眼里泛起笑意,“等很久了?” 沈书蕴说话声不大,几乎像是喃喃自语,“你既然知道,问了不是没有意义吗?” 陆泊谦眼底的笑意扩大了几分,抬手轻触她鼻尖,“生气了?” 沈书蕴:“耿叔说得也没有哪里不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泊谦闷笑出声,大手摸了摸她头发,“还说没生气。哥都还没来得及问你生什么气。” 沈书蕴面颊微热,都不想理他了,这人竟然套她的话。于是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他一眼,朝待客区走了过去。 陆泊谦跟上,“信守承诺,是哥的优良品德。” 沈书蕴俯身给自己泡茶。 陆泊谦大手覆上她的手背,拦住了她泡茶的动作,“还记得哥上次和你说的话么?” “不记得了。” “哥还没说是哪一次。” 沈书蕴羞恼地抽出自己的手,“你和我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说哪一次。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陆泊谦笑了下,转身朝她身侧的沙发坐下,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起来慵懒又漫不经心。 茶还没喝着,反倒被气了一肚子,沈书蕴俯身去拿自己的包:“你还要加班就加,我要回去了。” 刚直起身,腰身倏地一紧。沈书蕴心下一紧,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手臂,人已经被男人抱坐在了腿上。 他说,“耿老是陆氏的老人了,对于这些传闻他多少也能分辨出真假,会和我说这些大抵也是想试探我的决心。现在确定了,也不会再说什么。” 沈书蕴双手还撑在他双臂上,像是以防他偷袭,仰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问:“所以,我不该生气吗?” “当然能。”他说,“我们蕴蕴可以生耿叔的气,也可以生哥哥的气。哥不该为了逗你开心,用这样的方式。” 沈书蕴别开脸不看他。 陆泊谦温声说:“不出一周,妈的事会有人出面。现在时机不成熟,无论如何解释,难免让人诟病。” 沈书蕴错愕地回头:“谁?” 陆泊谦意味深长的目光,“想知道?” 沈书蕴莫名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意思,面颊微热,“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完整朝夕 【Chapter 63】 - 自从热搜事件后,沈书蕴忙得跟陀螺似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观察沈薏上了。沈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只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 要是现在她发一则声明说,母亲和书择英在一起时,对于他已婚有子的事并不知情,她没凭没据,怎么可能让大众相信。 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她只能等母亲平静下来,在母亲这边寻找有没有可以证明书择英和母亲在一起时,是蓄意隐瞒婚姻状态,才能真正澄清这件事。 现在,陆泊谦说下周就能解决。 沈书蕴当然想知道他会怎么解决。毕竟如果是她尝试从母亲这边下手,需要花费巨大的心力,而母亲也并不可能同她谈起这些往事。 下周,应该是最快的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尽早解决最好。 但是看陆泊谦一副老谋深算的狐狸样,仿佛就等她上钩,沈书蕴想也没想,直把这个话题说死了。 “反正你说了会解决,我下周就能知道了。” 所以不在乎是现在知道,还是过几天才能知道。 陆泊谦笑了下,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握住她的手轻捏,顺势转移了话题,“陆太太难得过来一趟。查岗?” “才没有。”沈书蕴立马反驳。 “那就是……想我了?” “我……”刚启唇,就被男人的一根手指抵住了唇瓣。 她微怔。 他说,“我就当你是想我了。” 男人眼底好似闪烁着满天星辰,唇角隐隐带笑,望着她的目光温柔,还有毫不掩饰的淡淡情愫。 她心口忽然很热,很想说些什么能对他有所回应,可面对着他,纵使有多少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开不了口。 她想说,我也喜欢你。 可又怕自己不够真诚,反而让他的这份真心变了质。 她垂下眼眸,伸手抱住他腰身,顺势依偎进他怀里,嗓音带着略微的沉闷,“嗯,我想你了。” 这会儿倒是让陆泊谦俊脸微滞,唇角的笑意也跟着定住。 感受着怀里的柔软身体,任由女孩在自己胸口轻轻蹭了蹭,沉默了大约有半分钟,他大手覆上她后脑,嗓音哑了下来,“书蕴。” 她轻轻地嗯。 他向来闲庭信步,对所有事情都仿佛成竹在胸,这次再开口却带了迟疑,“为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沈书蕴从他怀里抬起头。四目相对,她竟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期许,很快,她几乎没来得及完全捕捉,可心底还是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为什么想他吗? 所以……他是在问她的心意。 沈书蕴张张口,刚想说出那几个字,他低头轻吻了下她唇瓣,又微微抬起头,可鼻尖还是同她轻触着,淡笑地说:“算了,哥不急。” 两人离得太近了,稍微抬眸,睫毛好似就会扇到他的眼睛。沈书蕴呼吸微滞,下意识垂下眼眸,双手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服也未察觉,“我……” “哥待会儿还有个会议,等忙完怕是得到十二点。”他轻声询问她的意见,“你要现在回西府,还是等哥进了会议室。” 他都这么问了,那她肯定是说后者。 沈书蕴抬头,很小声说:“那我可以再陪你会儿。” 他笑,“求之不得。” 沈书蕴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嗯。” “那我给你准备会议文件?”她开始跃跃欲试,“你需要些什么东西,都在办公桌上吗?” 下意识从他怀里起身,沈书蕴才懊恼地想起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是告诉他明天要正式带他去医院见家长。 于是刚稍微起来的身子,又重新落回到他腿上,对上他的视线,“哥,我……唔。” 唇瓣一热,男人低头吻了她。 沈书蕴没设防,刚才撑在他手臂上想要防止他偷袭的双手,此时早就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唇瓣被封住,腰身被扣紧,身子被迫压向他胸膛,唇舌被他勾着纠缠,呼吸几乎乱作一团,混着他的气息,胸口不断起伏,只能连忙撑住他肩头,试图喘口气儿。 然而好不容易找到空隙,下一秒,又被他轻易吞吻。 她撑着他肩头的手慢慢软化了下来,没了支撑,身子毫无缝隙地同他贴在一起,呼吸越来越乱,沾染上了几分迷乱旖旎的意味。 衣服不知道什么崩开了几颗扣子,滑落了下来。肩头蓦地一凉,她才恍然发觉,心慌意乱地想要用手遮住,反被他握住,五指紧扣,压进两人的胸口间。 还记着这里是办公室,沈书蕴泛湿的眼眸带着隐约不安,气喘吁吁地喊他,“哥……” 他在吻她唇瓣的同时,另一只大手不轻不重地摁在了她腿上。隔着微凉的牛仔裤,女孩子柔软的肌肤触感好似就在掌下,男人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逐渐集中凝聚,微微沸腾了起来。 他不断吻着她,不留空隙,又在粗重的喘息声中,喑哑着开腔,“乱动什么?” 她乱动什么了? 然而沈书蕴根本开不了口,刚张口又被眼前的男人趁机纠缠。她乱着心跳,呼吸跟不上节奏,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出声,“你……哥你又、又……” “我什么?” “你……” 他覆上圆润白皙的肩头,触摸到她柔嫩的肌肤,温热的吻随即落向她颈侧,呼吸烫到惊人,“嗯?” 她眼尾沁出了泪水,带着控诉的哑哑声音,“你又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我……我有事说。”趁男人的手更过分地伸进她衣服之前,她急忙开口。 “说。”他淡色的薄唇简单吐出这么一个字。有多么温和的语气,此时也带上了几分隐忍霸道。 “明天、明天去见我妈。”话落,她面颊倏地滚烫无比,惊慌失措地抓住了他试探的大手。他竟然,竟然…… 他又重新封住了她的唇。吻又深又重,很快就让她失了防守。 沈书蕴死死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异样声音。羞耻感侵袭,以及地点带来的紧张感,让她的身子紧绷得犹如一根弦。 望着女孩不自觉产生的反应,面颊酡红,眼眸湿润无力,他呼吸带上了微喘。比起让自己得到愉悦,他仿佛找到了更令他感兴趣的地方。 “蕴蕴,”他问,“当年那么久不联系,为什么忽然愿意来美国找哥?” 沈书蕴都神志不清了,迷离着双眸,视野里是他模糊的俊脸,带上了情潮,越发透出男人的成熟性感。 她半晌才把他的话在脑海中拼凑完整,“我……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出理由。 他薄唇贴着她额头,“再重来一次,还敢来找哥么?” 可是再来一次,事情还会往当年那样发展吗? 如果会。 她又将经历那个混乱的夜晚。 如果真要再经历一遍,那她……还会愿意重来吗? “我……”她咬咬唇,脑子乱得很。那晚过后,第二天她一整天都没再见过他的人。第三天,她收拾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敢面对他,还是面对不了他,在他上班时间订了机票,留给他一条消息就匆忙间回了国。 陆泊谦手指摸了摸她眼睛,又低头,轻轻印下一吻,沙哑着声音说:“不来也没事,如果没有吓到你,我会在这六年期间,主动联系你,我们总会有机会。” 沈书蕴心想,肯定有机会的。 因为沈氏的危机依然会到来,她还是会因为母亲的病慌了神。而他敬重陆妈妈,为了报答陆妈妈的恩情,之后还是会因为陆妈妈的原因,答应娶她。 所以,当然有机会。 “哥,我们……”一定要用这个姿势聊天吗。她衣衫不整。他倒好,衣冠楚楚,反而显得她浪荡。 只是话还没说完整,门口忽地传来动静,刚才的耿叔去而复返。 向来喜欢倚老卖老的人,自然是一把推开门,人还未踏进办公室,声音先入—— “泊谦,我想了一阵。刚才是叔叔的说话方式不……” 听到声音,沈书蕴心跳骤然一紧,魂魄都几乎吓飞了,急急忙忙扑进了面前男人的怀里。陆泊谦蹙起眉头,亦是率先把人揽住,将她往下滑落的衣服拉了上去,又拢紧她的领口。 同时抬头,嗓音低冷,“耿叔。” 虽然屋内的两人反应及时,耿叔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但也不妨碍他看清女孩子是跨坐在男人腿上的。这样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也差不多了。 他老脸不由臊热,忙不迭往后倒退,“抱歉。” 门“砰”的一声,被不轻不重地关上。沈书蕴这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扬手就是给了他肩膀一下,脸异常通红,又羞又恼,“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这下完了。 现在她脸都丢尽了。 而且这样,也太没有他身为陆氏继承人该有的秉节持重。 他义正词严,“还不够克制?” 这还克制? 沈书蕴小脸憋红。 他就只差把裤子脱了就欺负人了。这叫什么克制? 完整朝夕 【Chapter 64】 - 耿叔尴尬退出办公室,又小心翼翼关上门,转头见到站在身后的莫宇,急忙把人拉到边上,窘迫问:“里面那位是……” 刚才匆匆一瞥,他都没来得及看清陆泊谦怀里的女人模样,冷不丁就被一顿警告,所谓非礼勿视,他当然只能赶紧撤离。 越快越好。 莫宇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您说笑了。陆总身边的自然是少夫人。” 耿叔面色更难以形容了,“沈小姐……过来很早了?” 莫宇淡笑:“不早。陆总开会那会儿到的办公室。” 耿叔:“……” 虽然他觉得沈书蕴不是最符合陆氏继承人妻子的女人,但他私底下跟人谈及,和被当事人听到又是两码事儿了。 特别是沈书蕴还是自己的小辈,他身为长辈,不以身作则,竟然暗地里说她“坏话”,简直有伤脸面。 … 最后沈书蕴还是乖乖在办公室等陆泊谦会议结束。困了就在休息室的床上小憩,饿了就让莫宇给她送吃的。 原本以为真要等到十二点,眼看过了十一点,沈书蕴和摄影师Joe聊着后天凌晨的广告大片,迷迷糊糊就在休息室的床上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眼前就被一片浓重的黑影笼罩。鼻息间隐约嗅到熟悉的男性气息。实在太困了,她挣扎着眯开一条眼缝,勉强看清面前的男人,下意识朝他伸出手。 “哥……” 陆泊谦应了声嗯,同时把人拉了起来。女孩子的双臂顺势环住了他脖颈,小脸埋在他肩窝,呼吸温热,看起来迷迷糊糊,又对他十分依赖。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他肩窝,嗓音不是很清晰,如同呓语,“忙完了吗?” “嗯,回家了。” 沈书蕴已经困倦到不想动了,反而环紧了他脖颈,声音闷在他肩窝,有些模糊不清:“几点了……我好困。” “回去睡。” 她嗯了一声,没再反应。 女孩均匀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温温热热,带着她独有的清香。陆泊谦眼里闪过笑意,环住她腰身,把人稍微同自己拉开几分,低眸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平常在床上也没见你那么容易困,是我不够努力么,嗯?” 沈书蕴虽然还不乐意清醒,可隐约间还是听出他的意思了,耳尖微微一热。 陆泊谦笑着碰了碰她鼻尖,“是不想醒,还是不想走路?” 沈书蕴不自在地拂开他的手,对上他背着光的俊脸轮廓,声音轻了下来,“下次我不等你了。” 好晚。 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陆泊谦哑然失笑,“让蕴蕴等哥那么久是哥的不对。”微顿片刻,他转了个身,在床边单膝蹲下,又偏头看她茫然的样子,“哥将功折罪?” “……什么?” 沈书蕴愣愣地坐在床边。虽然因为他的举动清醒不少,望着他宽厚的肩背,却仍没完全反应过来。 他显然不想等了,握住她的手腕,稍微一使力,就把人拉到了背上。 猝不及防贴上男人的后背,沈书蕴心慌地想起来,被他摁住了腰背,同时提醒,“别乱动。” 沈书蕴心头微乱。 陆泊谦调整好姿势,才背着人轻松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在他起身的时候,沈书蕴因为惯性,双臂下意识环上了他脖颈,随着他的步伐,心跳也逐渐不受控制。 等走出办公室,沈书蕴又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紧张起来,“有人看到怎么办?” 莫宇倒是无所谓了。 要是被公司的其他员工看到了怎么办? 他依然迈步往前走,毫无压力。“很晚了。” 很晚了。所以不会有人看到。 沈书蕴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垂下眼眸,把小脸埋进他肩窝,打算掩耳盗铃了。 莫宇很识相,替两人摁下电梯后就默默地往另一处电梯去了。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环境,周围只剩下了电梯运作的隐约声响,安安静静的,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在耳畔。沈书蕴稍微抬起脑袋,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哥,你……喜欢我什么?” 样貌?性格? 还是朝夕相处下,让他产生了感觉。 可好像都不对。 男人眸色很深,只是她看不见。只听见他顺势反问,“蕴蕴喜欢哥什么?” 沈书蕴先是愣住了,随即张口结舌起来,“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陆泊谦微微扬唇。刚好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边往外走,边开腔,“嗯,不用蕴蕴说,哥也能感受到。” 什么啊。 沈书蕴面颊热了又热, “我才没有。”她羞窘地反驳。其实也没有半点信服力。 陆泊谦笑而不语。 沈书蕴轻轻咬唇,几乎破罐子破摔了,“哥哥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反正她就是喜欢他了。 陆泊谦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她,“喜欢哥对你好?” 沈书蕴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垂眸把小脸埋进了他肩窝,支支吾吾道:“反正不喜欢你对我坏就是了……” 陆泊谦在车门前把人放下,转过身,低头俯就她的身高,好笑道:“哥怎么就对你坏了?” 沈书蕴面颊烫烫的,绕开他往副驾驶的方向走。 刚转身,又被男人给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想挣脱,陆泊谦却越发握紧了手,另一只手替她拉了拉外套,深眸带笑,“不想听听哥哥的回答了?” 沈书蕴一把推开他,“我要回去了。”这次男人没用多少力,她把人推开后,就大步往副驾驶走。 坐进车内,沈书蕴默默系安全带。 陆泊谦也坐了进来,沈书蕴佯装看不见他,只顾偏头看窗外。 谁能想到,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可以是甜甜蜜蜜的告白时刻,竟然会在这种时刻发生,还是被戳穿的。 沈书蕴懊恼死了。 也悔死了。 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回到西府已经很晚了。沈书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正要下去,陆泊谦早已经下车走了过来,就势站在她车门旁。 沈书蕴本来又要无视他,男人朝前一拦,她差点撞进人怀里,好在及时停住脚步,羞赧瞪他一眼。 陆泊谦笑,“先把话说完。” “我已经没话了。”沈书蕴抿了下唇瓣,绕过他就走。 陆泊谦单手拦在了她面前,低头含笑看她,“嗯,是哥有话要对蕴蕴说。” 沈书蕴觉得他肯定又不怀好意,于是往另一侧走。结果男人收了手的同时,另一只手又拦了下来。 再次被堵了路,沈书蕴有些恼了,“你干嘛?” 陆泊谦俯首,往她唇角亲了一下,侧身让开,“行,下次说。” 猝不及防就被亲了一下,沈书蕴连忙伸手捂住唇。但已经晚了,男人已经直起身,示意她可以走了。 慵懒俊逸,沉静而淡然。 看起来衣冠楚楚。 沈书蕴面颊滚烫,最后剜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明天,明天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帮他说好话的。 让他自己讨母亲欢心。 完整朝夕 【Chapter 65】 - 陆泊谦先去了趟书房,等洗了澡回到卧室,沈书蕴已经睡下了。 灭了主灯,他掀开被子躺下。原本侧身睡的女孩转了过来,双手拽着被角,仰头看他,眨了下眼睛。 “可以聊会儿天吗?” 陆泊谦亦是侧躺着,一只胳膊枕在脑后,饶有兴味,“聊什么?” 沈书蕴朝他凑近了几分。陆泊谦顺势抽出胳膊,她便自然而然地靠了上去,枕在男人的臂弯间。 “怎么了?”陆泊谦腾出手环住她腰身,任由她混着沐浴露清香的气息在他怀里肆意窜动,嗓音很轻。 “我们好像都没好好聊过天。”她小声说。 “没有么?” “没有。”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异常肯定,甚至为了证明,抬头很坚定地看他。 陆泊谦似是沉思了下,才道:“嗯,那就没有。” 本来就没有。沈书蕴在心底默默咕哝了句。 “哥,你紧张吗?” “什么?” “就是……明天。” 男人轻笑,“有蕴蕴在,哥不紧张。” 床侧的台灯昏黄,落在他一边眉眼处,少了坚毅清冷,越发温和清隽。 沈书蕴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我怎么不知道,哥哥原来那么会说讨女孩欢心的话。” “那么,”他笑了下,“讨你欢心了么?” “……” 沈书蕴还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泛酸的话,半晌吐出几个字,“一点点。” “哥再努力。” 他轻描淡写地说,语调含笑。沈书蕴腹诽,隔了会儿才重新换了个话题,“现在几点了?” “一点。” 好晚。 沈书蕴觉得是时间该睡觉了,许是刚才在他的办公室睡了会,现在莫名的没了睡意。 “在我之前,你打算找什么样的陆太太?” 还真是有些熟了,现在问问题都不那么遮遮掩掩了。陆泊谦黑眸微沉了下来,语调依然温柔,“蕴蕴认为呢?” “像……”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了某个女人优雅的身影,但最终也没有把人说出口,而是拐弯抹角地问,“就像圈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娶一位端庄优雅,品貌出众的世家大小姐,你不是这样吗?” 如果没有她,那他应该也会娶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才对。 而郑希宛…… 他们还是校友。 加上有点感情基础,结了婚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陆泊谦笑,“还以为蕴蕴会提Lnnae的千金。” 沈书蕴瞳眸微微放大。 对啊。 她应该举Lnnae的千金作为例子才对。为什么心里要想郑大小姐。 “那你……” “蕴蕴,”他叫她名字,带着点无可奈何,“在你眼里,哥就那么不注重感情?” 沈书蕴茫然地啊了声。 他说,“哥只娶自己心仪的女孩。” 无比郑重。 她当场愣了神。 … 第二天早上,沈书蕴从醒来就开始忙活了。从让陆泊谦的穿着,到他应该准备的见面礼,事无巨细,她都亲自上手,就怕陆泊谦不了解沈薏的喜好,没能给丈母娘留下一个完美印象,影响他们的未来婚姻生活。 陆泊谦由着她折腾,换上她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上衣长裤。系扣子的时候,沈书蕴又走了过来,踮起脚,去摸索他的扣子,“我帮你。” 陆泊谦按住她的手,低眸看她,“怎么突然这么贤惠?” 沈书蕴看他一眼,继续帮他把未系完的扣子系上。后脚跟落地,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喜欢吗?” 陆泊谦心念一动,握住了她的手。 沈书蕴微怔,“怎……么了吗?” “等所有事忙完,”他目光很少有的温柔,“哥带你去国外散散心,嗯?” 沈书蕴眼里流露出茫然,“散心?” 他道,“陆太太不是嫌和哥说话太少,出国散心倒是个机会。” “可以吗?” “当然。” 沈书蕴抿唇笑,“嗯。” 陆泊谦莞尔,揽住她的身子便往外走,“走吧。” 今天的主要行程就是去医院正式同沈薏见个面,因此陆泊谦特意把所有行程都压后,腾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抵达医院,陆泊谦把后备箱里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提了出来。沈书蕴看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伸手就想接过一个,却被男人顺势握住了。 沈书蕴愣住,“你干嘛?” 陆泊谦:“不是伸手想让我牵?” “我……”明明是想帮他提几样东西。 “就这样。”他带着她往住院楼的方向过去,“走了。” 男人大步往前走着,沈书蕴被迫跟上,目光瞥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从停车场到住院楼不是很远,到电梯厅,沈书蕴摁下按键,电梯正从高层逐渐往下降落。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两人站在边上,等里面的人先出来。沈书蕴手机响起,她低头往包里拿手机,耳畔忽地传来裴颐尤为焦急沉重的声音,“书蕴!” 她也刚好看清手机屏幕,是裴颐的来电。抬起头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裴颐,她愣了下,摁灭来电并收好手机,“裴叔叔?” 裴颐面上说不出的着急,“书蕴,你妈不见了!” 沈薏不见了。 沈书蕴脸色一白。 陆泊谦深眸微敛,让人看不出情绪,目光移向身侧的女孩,不动神色地握紧了她的手。继而朝裴颐正色道:“确定不在医院?周边监控调了?” 望着沈书蕴苍白的小脸,裴颐担忧之余,眼里快速闪过了几分懊恼,稍微镇定下来,“刚才调了监控,确定沈薏出了住院部,医院周边的监控我还得去协调。” 陆泊谦说:“这个交给我。” 话落,他看向沈书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艰涩出声,“是……什么时候的事?” 裴颐深深皱眉,有些不忍,“叔叔下楼买早餐,回来的时候你妈她人就不见了。现在还没多长时间,就算出了医院也走不了多远。你别担心,我让人去了趟家,或许你妈她就是回家了也不一定。” 沈书蕴深深吸气,几乎冷静不下来,“我想想。” 妈会去哪。 她又能去哪? 电话忽地又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看也没看连忙接通,眼眶泛红,“喂?” “是沈小姐吗?” “我是。” “是这样的沈小姐,我是新纪媒体的记者,很冒昧那么早打扰你。只是我们公司昨晚收到您母亲沈薏女士的委托,让我们将她发的澄清微博公开出去。我们思来想去,觉得您母亲情绪可能不太对,这才联系您。” “微博?” “是的。”那端说,“是个刚注册的号,应该是您母亲为了发微博澄清,才特意注册的。” “叫什么?” “就叫沈薏。” 挂断电话,沈书蕴急忙要点进微博,身侧听完了她和记者通话全过程的陆泊谦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上面赫然是沈薏的微博。 沈书蕴连忙接过手机。 沈薏的微博里只有一条动态,早上刚刚发出去的,内容很长。写的全是自己和书择英从认识到分开的全过程,以及她为什么会选择生下女儿。 当时书择英知道她怀孕后,建议她打了。两人为此产生了分歧,大吵了一架,最后以书择英的不告而别暂时落下帷幕。 她以为他只是吓吓她。所以她等着他人回来,等他电话。然而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才恍然发现,他认真的。 他是真的因为,她怀孕了,所以远离了她。 那时候的她也心高气傲,书择英偏不要这个孩子,偏觉得她没法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她就越要证明自己。 所以才在国外独自生产。 沈书蕴来不及仔细看,只匆匆瞥了几眼,连忙拽住身边男人的手臂。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然通红,隐忍着道:“哥,我要去趟公司。” 陆泊谦眉头微皱,覆上她的手,轻声说,“好。” 完整朝夕 【Chapter 66】 - 从医院到沈氏集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沈书蕴思绪乱成一团,一路上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紧握的双手阵阵发凉。 如果最坏的结果……如果来不及阻止这个结果。 那她…… “书蕴。” 男人的手朝她手背覆了上来。沈书蕴抬头,眼眶红红的。 陆泊谦单手操控着方向盘,深深看她一眼,“妈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 “会吗?”沈书蕴勉强扯了下唇角,眼底浮出嘲讽。从昨天在医院对她说的话,再到今天的这条微博澄清,都在告诉她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母亲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成全她的婚姻。 因着书择英的缘故,对她的名声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母亲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澄清,好让她能够顺利坐稳陆太太的位置是么? 是这样吗。 沈书蕴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情绪,才没让自己崩溃。 … 沈氏大厦共三十几楼,当初建立的时候花费了很多功夫装潢,天台也不例外。从上往下看,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厦城。 风吹得很大,生冷刺骨。沈薏站在边上,面容越发的苍白,如果不是扶着旁边的围栏,人差不多已然倒下。 她其实想过很多种书择英这么多年从未联系她的原因。 他厌恶了;他结婚了;他不知道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他就是个人渣。 可从来没想过的是,他早就去世了。 去世便算了。 竟然还给她留下了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她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薏轻轻笑了笑,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许是冷风吹得人头脑格外地清醒起来,她忽地就顿住了。 真要这么做吗? 值得么。 幸运的话,今天她从这里跳下去,明天女儿的名声就可以回来;倒霉的话,反而会是她自导自演,更害得女儿无法在陆家立足。 女儿已经付出了后半辈子,还能再背上她给的这层枷锁吗? 甚至于…… 女儿一辈子都要活在亲生母亲为了她跳楼澄清的阴影下。 或者,女儿此时正在楼下。 一股寒流倏地袭上心头,沈薏白着脸,手脚无声发凉,刚要退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沈书蕴清瘦苍白的小脸,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蕴蕴,妈……” 裴颐几乎不敢相信,沈薏竟然真的有轻生的念头,但现在也不敢大声说话。他僵硬着身躯,只能用低声下气的语调,“沈薏你别犯傻,你看到没有?书蕴还在这里,难道你要让她看着你在她面前跳下去?沈薏,书蕴受不了的。” 沈薏眼眸微动,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 陆泊谦见状,朝裴颐递了个眼色。 裴颐会意,立马试探性上前。见她没有抗拒,果断拽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护住。 沈书蕴紧绷着的心也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双腿蓦地一软,被身侧的陆泊谦及时扶住了。 陆泊谦深深皱眉。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拉开了他的手,重重吸气,才看向前方的两人。 裴颐此时一阵后怕,板着一张脸,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沈薏披上。 而沈薏什么话也没说,更没拒绝裴颐的体贴,眼底难得露出忐忑之色,目光一直就在沈书蕴身上。 “妈。”沈书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声妈会如此艰涩。 人要寻死,神不能强迫他活下去。更遑论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从没有想过母亲会有轻生的念头。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多少能力去阻止。而今天阻止母亲轻生的人也并不是她。 沈薏动了动泛白的唇瓣,下意识上前,嗓音沙哑,“蕴蕴……” 沈书蕴却往后退。 沈薏面色一白,站在原地。 “这么多年来,选择留在沈家我从没有过后悔,甚至庆幸自己当初做了这个决定。”沈书蕴声音其实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又有些不一样了,“不然我不会知道除了陆家,还有沈家那么多的人在意我,喜欢我。” 陆家的大小姐,会锦衣玉食一辈子。但她现在就不会得以抛弃陆家养女的身份,嫁给陆泊谦。 她其实特别幸运,特别幸福。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双倍亲情。 望着沈薏苍白如纸的面色,沈书蕴鼻头莫名泛酸,“你们总说为我好,为我好。像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我用。这么多年来,我尽力让自己听话孝顺,能对得起您对我的好。只是顾了这个,总要舍弃另一个。” 陆妈妈对她的好毋庸置疑。为了她,会在儿子的私生活上横加干涉。甚至可以让儿子娶她。 这已经太好了。 想起那天在西府客房听到的通话,闻秋黎专门为了她才嘱咐陆泊谦。她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般沉重。 沈薏双眸泛起波澜,想上前,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你们偶尔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就那么一刻会想:沈书蕴面对你们掏心掏肺的好,压力大不大?她能承受住这样的……压力吗?” 沈书蕴笑了下,更多的却是自嘲,眼泪顺势掉了下来,“妈。我也是个人,不仅是你女儿。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你找到我带我走,只是因为我是你女儿。你让人教导我,用完全不逊于陆家的方式,也只不过为了在陆妈妈面前挣口气儿。” 沈薏有些慌了神,“蕴蕴……” “我还是愿意相信您是疼我的,不仅仅是因为您是我母亲。因为我是沈书蕴,是您亲自接回家的女儿。现在,”她重重闭了闭眼,几乎从齿间挤出来的微颤嗓音,“您是觉得自己本就重病缠身,又因为书择英成了一场笑话,还让自己的女儿为公司牺牲,所以打算成全我的婚姻,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是吗?” 说到后面,她眼圈红了,几乎崩溃质问,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落,“您站在这里往下看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你跳下去后,沈书蕴她会不会受不了,会不会难过……她是石头吗?” 不会有感觉了是吗。 沈薏红了双眼,刚想说话,沈书蕴却不给她机会,“今天您如果跳下去了,我……” 后面的话沈书蕴没说出口,她擦掉眼泪,片刻的沉默后,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不会再拦你。” … 从沈氏离开后,陆泊谦就带沈书蕴回了西府。凌晨还要赶去E.R拍摄,因此晚上七八点左右,沈书蕴就睡下了。 陆泊谦在书房工作,开完一场视频会议后,便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回主卧。 卧室内十分安静,亮着的床头壁灯映出躺在床上的女孩身影。她侧身而睡,脑袋枕着柔软的枕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几乎遮了半张小脸,呼吸均匀。 只眉头一直是微微皱着的,像是有什么烦心事,难以安眠。 沈书蕴还没熟睡,迷糊间察觉出身侧的异样,睁开眼。看到是陆泊谦,软被里的手臂伸了出来,“哥。” 陆泊谦握住她的手,“嗯?” “几点了?” “十点。” 才十点。沈书蕴又闭上了眼。时间还早,至少可以睡到凌晨一点。 “妈回家了。” 沈书蕴眉心微动,不出声。 他说,“你裴颐叔叔的家。” 沈书蕴睁开眼,目光里流露出诧异,“他俩……” 陆泊谦笑了下,摸她头发,“哥是不是,或许会先喝到妈的喜酒?” 沈书蕴别了他一眼。 陆泊谦伸手,把女孩的脑袋弄到了自己腿上枕着,又替她拉好被子,摸着她头发,“还生气?” 枕着男人的腿,沈书蕴本来还不好意思,乍然听到他的这句话,蓦地抬起眼看了上去,“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男人的俊脸就在她上方。昏黄光线下明暗分明,轮廓深邃,淡色的薄唇微不可见地扬着,好像早已经将她的心思看透。 沈书蕴抿唇,“我没有。” “嗯,没有。”他亦是说。 沈书蕴看着他的温柔神色,鼻头一酸,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他那么光明磊落的一个人,遇事仿佛永远能处变不惊,轻松应对,可她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 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沈书蕴吸了吸微微泛红的鼻子,连忙垂下了眼眸。 然而陆泊谦本就一直注意着她,又怎么可能没察觉她的情绪变化。他俯首,薄唇贴上她眉眼,随着温热的呼吸喷薄,低低道:“想哭就哭一下,别憋着,嗯?” 沈书蕴眼眶热了又热,最后伸出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又在他顺势倾下身的时候,唇瓣迎了上去,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的眸色在她的唇吻上来的那一刻,倏地变暗。 沈书蕴实在是没什么技巧可言,只能凭着触觉去吻,学着他以往吻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热情。 明明他都没有所回应,可她的呼吸却已经跟着紊乱了。 任由她生涩的吻胡乱摸索着。片刻后,陆泊谦扣住她脑袋,深深的吻席卷而来。沈书蕴猝不及防,低低“唔”了声,就被男人纠缠着唇舌,呼吸在彼此的唇齿间混乱了起来。 最终在难以遏制之前,陆泊谦把人松开了,半眯起眼眸看她迷离失神的模样,嗓音喑哑,“做什么?” 沈书蕴一只手还攀在他脖颈,胸口起伏不定,几乎难以直视他的双眼。但他低头俯就自己的姿势,她又能避到哪里去。 “你……不想要吗?”她闪烁着眼眸,声音轻轻的。 他呼吸重了起来,“什么?” 男人迟钝的反应,反倒叫她心头一软。她撑着床起身,同他面对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泪意跟着微笑一起来了,“我明天要去E.R拍摄,这两天都忙。后天下午就去缙市了。” 男人瞳眸微深,“多久?” 她握住他的双手,垂下了眼眸,“可能一个月。” 完整朝夕 【Chapter 67】 - 今天发生的事对沈书蕴究竟有多大的冲击可想而知,陆泊谦私心里想陪着她,才特意一直留在家里。 沈书蕴回到家后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安静地工作,吃饭,然后睡觉。 现在她说过几天很忙,还要去缙市拍摄,所以对他主动热情。 理由很充分,陆泊谦仍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皱起眉头。 他一直不出声,沈书蕴心里也没底,忍了忍才敛去酸涩的情绪,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他终于开腔,“这句话,不应该让哥来问?” 沈书蕴茫然,“我怎么了?” 然而他只静默地看她,就让她无端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她咬着下唇瓣,不自觉松开了握着他指尖的手,低下头。 陆泊谦望着她低垂的脑袋,大手一伸,就把人拥进了怀里。嗓音带了几分无可奈何,“蕴蕴,在你眼里,哥难道就那么急色,嗯?” 沈书蕴一听,慌忙解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她就是莫名的……就这样了。可这怎么解释?越解释思绪反而就越乱,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话辩解了。 陆泊谦笑了下,倒是很坦然,“也不是全错。哥得承认,在陆太太面前我确实没什么自制力,” 沈书蕴面上一热。 “咱们陆太太的觉悟,怎么突然就变高了。”他笑着,大手扣上她后脑,沈书蕴的小脸便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沉稳清冽,又无处不在。沈书蕴心头微动,也伸出手环住他腰身,闭上眼,轻轻说:“陆泊谦,我……喜欢你。” 不是哥。 也没有模棱两可。 她说,她喜欢陆泊谦。 陆泊谦瞳眸蓦地一紧,扣着她的大手也下意识地用力。 沈书蕴一直以为这句喜欢是很难说出口的,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自觉说了出来。 “哥,谢谢你喜欢我……”她从他怀里仰起脑袋,感受到他手臂的用力,心尖上也像是被什么若有似无的情绪缠绕了,声音越发地轻,“也谢谢你让我喜欢上了你。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快乐。” 话说一秒天堂地狱,也不过如此。 陆泊谦眸底的情绪逐渐转沉,薄唇几乎抿成了条线,“咱们蕴蕴现在看着,可不像是开心。” “我……” “好好睡一觉,待会儿到点哥喊你。我们的事不急。” 陆泊谦松开她,作势要起身,沈书蕴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向她,瞳眸浓稠如墨。 沈书蕴说得很迟疑,“哥,我们会不会……会不会还是太不顾虑后果了。” “嗯?” 她心头有些酸涩,声音小了下来,“纵使祖父一直不说,我也明白,他和陆家的其他长辈一样,希望身为你妻子的是身世清白的,简单的。而不是……” 而不是像她这样,隔三差五会弄出麻烦,曾经还隔着兄妹关系。 她是喜欢他,可也总忍不住会想,娶了她,他是不是要顶着家里的巨大压力,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 其实,他也可以喜欢别人的不是吗? 不是非得是她。 陆泊谦蹙眉,低沉的嗓音喊了几分厉色,“书蕴。” 泪意蓦地涌上眼眶,沈书蕴连忙低下头,“抱歉。” 既然都已经结婚了,她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现在她最应该想的是,怎么帮母亲澄清这件事,然后才是怎么样才能真正得到陆家的认可,而不是自怨自艾。 女孩低垂着眉眼,哪里是真觉得自己有错,摆明了这个想法还在她心底,只是暂时被压了起来。陆泊谦莫名的心浮气躁起来。冷静半晌,发觉胸口的郁气仍难以消解,站起身打算出去吹个冷风,只是刚迈步,又停住了。 他转头,沉声说:“书蕴,如果不是你,那张结婚证于我而言,如同一张废纸。” 沈书蕴愣住,张口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 凌晨两点,沈书蕴就去了E.R集团。从早忙碌到晚,等终于收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思一起聚个餐吃顿饭,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 沈书蕴收拾好东西,从摄影棚出来,刚要给聿叔打电话,一辆黑色保姆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里头就座的顾施好穿着刚才广告拍摄时的白色高定礼服,朝她微微一笑,“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吧。” 虽然刚才见面时她有特地和沈书蕴道歉,陆泊谦也承诺了不会因为热搜的事怪罪她,可她总觉得于心不安。毕竟确实是她的失误,才让沈书蕴母女俩陷入如今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她要是不查,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很方便,沈书蕴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有人来接我的。” “陆总吗?”顾施好艳羡笑着,“沈小姐和陆总的感情真好。” 沈书蕴指间微动,也笑了笑说:“谢谢。” 顾施好也没坚持,和沈书蕴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 沈书蕴这才得空给聿叔打电话,然而还没按出去,身后又传来一道男人略显惊讶的声音,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沈小姐?” 沈书蕴回头,看到一身休闲装的男人,单手揣兜,正迈步朝她走来。 “……” 这电话真难打。 她勉强扯出微笑,朝男人颔首,“谢总监,您好。” 谢总监? 秦恩朗挑眉,差点忘了这姑娘还以为他是E.R的cd谢桉。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纠正,“等车?” 沈书蕴点头。 既然是有车的,秦恩朗其实也没必要绅士地说什么送她一程之类的话。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来电屏幕上跳跃着的是郑希宛的名字。 他眉头微皱,毫不犹豫地摁灭了屏幕。而后看向沈书蕴,“沈小姐慢走,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谢谢……”沈书蕴微愣。没想到上次还毫不留情地说她靠关系的人,这次竟然会说出希望下次合作这样的话。 他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径直坐上了自己的车。 等人离开,沈书蕴深吸了口气,确定周围不会又有人出来打扰,正要再打电话,聿叔已经开着车停在了她面前。沈书蕴收起手机上车,偌大的后座空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莫名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微妙的失落。 一整天,他都没有联系她。 注意到她的视线,聿叔眼里浮出笑意,简单解释道:“少夫人,先生这两天得把昨天落下的工作赶完。” “落下的工作?” “是的。”聿叔说,“所以这两天会比较忙。” “我知道了。”沈书蕴转头看向窗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 回到西府,沈书蕴睡下的时候其实很晚了,然而陆泊谦还是没有回来。 要照往常,他应该会给她发一条消息才对。这次他从早到晚都没有任何一通来电或者是微信。 如果不是小雏菊还在送,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她惹他生气了。 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因为她昨晚说的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书蕴心烦意乱地睁开眼,转了个身,拿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凌晨。 卧室内安安静静的,陆泊谦还没有半点要回来的样子。 沈书蕴闭上眼,深深舒了口气。 哥哥他今晚不回来了吗。 煎熬许久,沈书蕴才在后半夜勉勉强强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下意识往身侧的位置一看。床单微皱,有男人睡过的痕迹,但已经没了余温。 他起身很早了。 沈书蕴从床上下来,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刚要出卧室,手机振动了下,是陆泊谦发来的消息。 陆泊谦:下午是不是要去缙市?等哥忙完过来送你。 沈书蕴迅速打字回复:没事的。哥你忙就好,我让聿叔送我就好了。 陆泊谦:和哥客气? 沈书蕴:我是怕耽误你工作。 后面跟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这次那端很久都没回复,沈书蕴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左看右看,也没察觉出自己这句话有哪里不对,才稍微放下心。 这个时候,他的消息也来了。 陆泊谦:嗯,知道了。 知道了? 沈书蕴回味了番,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知道了,是说不用送她去机场的事。 明明自己心里想的就是不要麻烦他专门跑一趟,好让他安心工作。可他真应下来,她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 以至于她在工作室忙碌的时候,不小心走神了好几次。 季明雾注意到了,把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水往她桌面上一放,温声问:“阿姨现在怎么样?” 沈书蕴倏然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挺好的。医生说治疗有效果。” “我是说……” “热搜的事也不影响。” 季明雾还是不太放心。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沈书蕴的亲生父亲不负责任就算了,竟然还给她们母女俩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 沈书蕴朝她笑了下,“真没事。” 季明雾无奈,“你没事就好。希桐现在和她的新晋男友倒是闹得挺不愉快,几天都不联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劝。” 沈书蕴皱眉,“他俩还没和好? 季明雾:“希桐的性子你也知道。” 突然发现自己男朋友的父亲是她好朋友的渣爹,郑希桐根本就接受不了。这很难让她排除,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并不纯。 沈书蕴深呼吸,“不管怎么样,等希桐回来,你好好和她谈谈。我待会儿就去缙市了,可能没法……” 季明雾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和希桐谈谈。” 完整朝夕 【Chapter 68】 - 在电脑前工作太长时间,季明雾眼睛有些难受。刚好午休时间,她打算去趟卫生间洗脸,起身就见沈书蕴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最近是没能好好休息吗? 季明雾有些担忧。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才去卫生间。 洗好脸出来,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来电。她迟疑了下,接通,“您好。” “小雾,是我。”沈薏的声音微哑,难掩虚弱。 季明雾愣住,下意识看向沈书蕴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阿姨,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薏很迟缓地问:“蕴蕴她……现在怎么样?” 不想吵到沈书蕴休息,季明雾朝里走了点,“她挺好的。就是刚刚工作累了,在午休。” “她有跟你提……阿姨吗?” 季明雾不明所以,“刚刚是有提到您的病情,还有……”忽然反应过来热搜的事能不提最好,于是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带过,“其实书蕴每次过来少说都会和我们提起您一两句,您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沈薏犹豫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阿姨有几天没见了蕴蕴了。” 季明雾失笑,“好的。那也请阿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书蕴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 “应该的阿姨。” 挂断电话,季明雾眼里露出不解。目光再度落到沈书蕴身上。大概是能猜到母女俩应该闹别扭了。 不然沈阿姨不会找她。 沈书蕴在睡觉,季明雾也没有打扰。等人醒了,她才提了一句,“书蕴,刚才阿姨给我打电话问你的事。她很关心你,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沈书蕴依然忙着手里的事情,没有半刻停顿,“我知道了。” 季明雾惊讶,“你真和阿姨闹别扭了?” “没有。” “还说没有。”季明雾担忧,“你整张脸上就差没写我心情不好四个字了。” “我……” “你跟阿姨怎么了?” 沈书蕴当然不会和季明雾说沈薏差点轻生的事,这件事她虽然记在心里,但早就不那么在意了,又怎么可能还因为这件事和母亲怄气。 主要是因为…… 突然想到季明雾以前也谈过恋爱,沈书蕴忍不住问:“明雾,你说……一个男人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和他告白,他反而不高兴了。这是为什么?” 季明雾错愕,看出了她有意转移话题,倒也没拆穿她,若有所思道:“你确定那男的喜欢她吗?” 沈书蕴连连点头。 “那就是女孩告白不认真?” “不是!”沈书蕴立即反驳,“女孩其实很认真在和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季明雾皱眉,思考了阵,“如果不是外部因素。照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应该考虑的是那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 沈书蕴心里一急, “他……” “只有听到不喜欢的人的告白,一般人才会反感不是吗?” “可是他已经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他确实是……” “那你也得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说不定是哄人的呢?” 沈书蕴哑然。 明明觉得她说的有哪里不对,可心里却还是莫名地堵闷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明雾说得对,她确实不能确定哥哥说的喜欢是不是真的。 或许,是为了让她放下压力。所以才编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可是…… 他有时候看起来,好像又是真的喜欢她啊。 … 下午两点,同组去缙市拍摄的成员驱车过来工作室接她。 这次他们队伍里多了一个人,是他们纪录片拍摄的主创成员里,原本的另一位摄影师。当时出了点问题才临时找沈书蕴加入,现在人回来了。 沈书蕴原本可以不过来了,但她喜欢这个片子,加上大家也都诚挚邀请她继续拍摄,所以她过来了。 赶到缙市时已经很晚了。 原本打算着可以过去拍摄对象家一趟的想法只能作罢,大家一致决定后,径直去了住处。 洗了个澡,沈书蕴靠坐在床头看手机。 隔着一层门,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徐音音正在里面洗澡。 沈书蕴犹豫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把消息发出去,然而左等右等,一直没等到陆泊谦的回复。 这么忙吗? 一条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沈书蕴心头闷得慌,放下手机睡觉。 然而察觉到手机亮屏,她还是立马睁开眼去够手机,发现不是陆泊谦后,又失望地把手机放了回去。 大概重复三四次,她也彻底不抱希望了。闭上眼逼迫自己睡觉。 估计那男人在开会,没时间看手机。 第二天,沈书蕴很早就醒了。 旁边的徐音音还在熟睡,沈书蕴看了眼腕表,才六点。但她已经完全不困了,于是拿过手机,打算起床。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过手机屏幕,她注意到了什么,连忙定睛去看。 陆泊谦:嗯,刚忙完。 时间显示,昨晚凌晨四点。 而两人的聊天框里,上一条是她昨晚发的消息,问他还在忙吗。 沈书蕴知道他忙,却没想到已经忙到了凌晨四点才能回她消息。不免有些心疼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迅速敲了一串字过去。 沈书蕴:这么忙吗?这几天都要这样吗?那有没有休息时间?是不是因为陪我去…… 想到什么,她又默默把后面的那半句话删了,才摁下发送。 他没回复。 毕竟他凌晨四点才睡下,现在不回消息也正常。沈书蕴这次没纠结,找了把椅子坐下,整理今天的拍摄大纲。 周应现在高考完,正值暑假。沈书蕴听孟孟说,他被厦城大学录取了,还挺为他们一家子高兴的。 现在,周应算是她半个学弟了。 上次的那两周拍摄,周应对他们的态度好了很多,只是这次分开了这么久,大家又都只靠电话视频联系,也不知道关系退到了哪一步。 事实证明,沈书蕴的担忧是对的。 早上八点左右,沈书蕴和导演何轶凡,以及新摄影师白熙去拍摄对象家时,发现老奶奶竟然把他们给忘了! 孟孟在旁边有些尴尬提醒,“外婆,你别开玩笑了,昨天你还跟我说等书蕴姐回来,你要教她新字呢。” 周应在边上吃着早餐,听到几人对话,无声低嘲笑了下。 奶奶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沈书蕴的手笑:“哎哟,记得记得!是奶奶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记性不太好,突然忘了。现在想起来了。” 沈书蕴松了口气,和边上的何轶凡对视一眼,开始整活。 纪录片同剧情片不一样,你永远无法确定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早开机晚关机是基本要领,除了跟踪拍摄,一直有个定机位,以免错过重要镜头。 主要拍摄对象孟孟由白熙和小普那边负责。沈书蕴负责老奶奶这边,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安排。 大家关系又熟络起来,沈书蕴早就把第一天发生的尴尬小插曲忘了,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最近沈书蕴和何轶凡包揽了早餐的工作,每天弄好设备机位的同时,起早在老奶奶家给大家做早饭。 做好早餐,老奶奶从卧室出来,沈书蕴微笑着打了招呼。老奶奶却眉头紧锁,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少年,“阿应,这些是你朋友?” 周应玩手机的手顿住。 沈书蕴也愣住了。 掌机的何轶凡甚至都咳嗽了下,又连忙闭上嘴,低头看相机画面。 周应脸色有些变了,放下手机起身,“奶奶,你说谁的朋友?” 老奶奶:“不是你朋友?” 一个念头悄然划过心头,沈书蕴抿唇,朝周应走了过去。 周应会意,和她说:“等我会儿。” 老奶奶看着两人低语交流,某个念头跟着升起,忍不住眉开眼笑:“阿应你啊,带小姑娘来家里也不和奶奶说一声,奶奶不得亲自给你们做好吃的。” 周应只觉得眉头突突直跳。 意识到老奶奶误会了什么,沈书蕴小脸一僵,立即解释,“奶奶,我们……” “奶奶,等下和你解释。”周应打断了她的话,又用眼神示意她出来,自己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何轶凡:“你先去和他聊聊,这边我来解释。” 沈书蕴这才跟着出去。 番外一 【Chapter 72】 - 沈书蕴和陆泊谦的婚礼,闻秋黎打算了许久,考虑到沈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中旬。 三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不会太仓促。 也不会让大家等太久。 时间还算是刚刚好。 陆家人的婚礼向来繁琐,特别是陆氏继承人的婚礼,那复杂程度即使简化下来,也还是能让人忙到头晕。忙活了两个月,陆泊谦也不想沈书蕴太累,于是在婚礼前一个月,特意带她出国游玩,也算是兑现了自己当初说了要带沈书蕴旅游散心的承诺。 沿线玩了几个国家,最后一站两人去了最近的巴黎。 陆家在巴黎有几处房产,陆泊谦刚好在这边也要处理工作,两人商量了下,最后索性就不住酒店了。折中住在了方便处理工作又利于旅游的公寓。 晚上回到公寓,沈书蕴洗好澡就在床上躺下了。 白天拍了不少照,沈书蕴开始挑照片,打算发个朋友圈。 微信率先来了几条消息。 郑希桐:[图片][图片] 郑希桐:我结婚啦! 沈书蕴瞳眸倏地睁大,立马坐直了身子。 两指放在屏幕上,将图片放大。 再放大。 持证人分别是郑希桐和宁遇书。领证日期就是今天。 他俩结婚了? 这么突然? 就算沈书蕴能看出两人感情状况不错,也没料到三个月不到,号称晚婚晚育的郑大小姐会突然闪婚,还是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期间。 季明雾:你当结婚过家家?上个月是谁寻死觅活说嫁给陌生人也不嫁宁遇书? 季明雾:你别看书蕴搞闪婚自己也跟着学。 郑希桐:我没有! 沈书蕴:你认真的吗? 郑希桐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接着发消息:过完年我都差不多二十六了,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郑希桐:呜~ 郑希桐:可恨我不能像小蕴蕴一样年轻个一两岁。不然打死我都不婚! 季明雾:…… 沈书蕴:…… 沈书蕴哭笑不得,虽然意外,倒也打心底里为她开心。 因着宁遇书的流量太高,两人也不急着办婚礼,甚至打算来个环球旅游式的婚礼,不宴请宾客。 对此,沈书蕴没什么意见。 看到有人发消息约她明天下午参加生日会,她迟疑两秒,同意了。 巴黎是最后一站了,婚礼就剩下半个多月,于是沈书蕴照片不选了,也不胡思乱想了,连忙想自己应该怎么和陆泊谦说她明天要做的任务。 假装不认识什么…… 应该没事吧? 反正就一周而已。 这边的公寓,专门负责打扫的阿姨,以及这边的管家都是华人。 而管家是位三十出头的优雅女士,沈书蕴第一眼见她就挺喜欢的,时不时和她谈天说地。通过她,还在陆泊谦上班忙碌期间结交了一些小伙伴。 管家梵妮知道她和陆泊谦没谈过恋爱,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就是在这剩下的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假装和自己的先生不认识。 通过各种契机重新认识。 当然,这个方式需要陆泊谦配合。 沈书蕴当初和邵杭谈恋爱,还没来得及两情相悦就分手了。之后她直奔了婚姻,哪里有场甜甜蜜蜜的恋爱。 这样的方式对如今的两人来说,虽然勉强,但确实是吸引了她。 所以她打算和陆泊谦提一提,好让他配合自己。 心动不如行动,沈书蕴放下手里的相机,披了件针织外衫,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才去书房找人。 现在是晚上八点,他那边其实也快结束了。 说好了是出门游玩,下午他只会在饭后工作一两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老婆。 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陆泊谦刚好挂了一通电话。见到沈书蕴,他放下手机,示意她过来。 沈书蕴走进书房,不忘把门关上,顺从地朝他过去。 “你忙完了吗?”她刚走到他身侧,手上的杯子就被他伸手接过了,顺势放在了桌上。 杯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热气,慢慢在空气中浮散。 陆泊谦扣住她手腕,把人拉坐在腿上,眸底含笑,“陆太太什么时候这么想我回房了?” 沈书蕴嗔了他一眼,“我就问你忙完了没有,哪有想你回房。” “嗯,那是有事找我?” “……”沈书蕴不得不感慨自家哥哥一如既往地不给她留点面子,总是一语道破她的来意。 “没事。”沈书蕴有些赌气了,“我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陆泊谦看她生闷气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愈深,吻了吻她指尖,“当然可以。蕴蕴随时都可以来找哥。” 沈书蕴本来脾气就好,这种小事情更是不用哄都能自愈。被他这么温柔亲昵地哄着,心尖都止不住泛甜,只是被她努力压住了上扬的唇角。 “好吧。”她面颊微热地抽出自己的手,犹犹豫豫着说,“我找你确实是……有点事。” “嗯?” “哥,你不是没有过……” “没有什么?” “就是,”沈书蕴有些难以启齿,说得也异常隐晦起来,“嗯,那个。” 陆泊谦眼底的笑更深了,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哪个?” 沈书蕴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就是……你没谈过恋爱不是吗?” 按照他当初说的,是她让他坐实了老四的排号,那他就是没谈过。 她应该是没理解错。 陆泊谦点点头,“嗯,哥知道了。蕴蕴是来翻旧账了。” 沈书蕴忙不迭反驳,“我才没有。” 陆泊谦笑着看她。 沈书蕴不免有些羞赧,感觉怎么解释都没意义了,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意图,“我们这几天在外面,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 陆泊谦唇角的笑意敛住,“什么?” 沈书蕴只觉得背脊莫名一凉,赶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一直不认识,而是重新认识一下。我们当初跳过了某些程序,直接结婚了,都没有……” “蕴蕴想和哥谈恋爱?” 沈书蕴小脸飞速染上颜色,“我是觉得你没谈过,所以才想到这个主意,如果你觉得不需要,那就不用了。” 陆泊谦语调凉凉,“哥确实没蕴蕴行情高,有那么几段情史。” 沈书蕴:“……”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她没事说什么他没谈过,好像她情史十分丰富似的。 他修长的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以慵懒的姿态把玩着,“看得出来,咱们蕴蕴当初的恋爱谈得很愉快。” 沈书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咬着唇瓣,在他又要阴阳怪气儿前,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你、你不许再说了。” 他覆上她手背,深眸望着她。 沈书蕴再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被男人紧紧握住。 她干脆问:“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 陆泊谦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低头看向书案,沉默地翻看文件。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攀住他肩头,仰头亲了亲他下巴,“这样呢?” 陆泊谦半点不为所动,头顶的灯光落下,映出他清冷的下颌线条,看起来是十分禁欲又情绪寡淡的一张俊脸。 定力真不错。 沈书蕴抿了抿唇,小脸带上了点情绪,“那你想怎么样?” 不就是想让她陪自己谈个恋爱,他还不乐意了。 她又不是故意让他想起她的情史,只是顺着他的话,不小心说错话了。 而且,她和邵杭的事,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干嘛要现在生气。 陆泊谦停下手里的事,看向怀里的人,“陆太太愿意怎么样?” 沈书蕴茫然了一阵,“啊?” “都不愿意?” “没……” 他忽地笑了下,“那就是都愿意了。” 沈书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警惕起来,“我……我还是等你忙完工作好了。”边说着,她边想从他怀里下来。 一只脚还没落地,腰身倏地一紧,整个人就已经被男人抱坐在了书案上。 沈书蕴心头慌了下,手撑在冰凉的书案上,抬起头看他,“你做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明天得重新认识陆太太,今晚岂不是最后一次做夫妻?” 沈书蕴被他说得脸红,“我……” 他倾下身,“今晚试试书房?” 沈书蕴下意识伸手,抵住他胸膛,手足无措,“等、等一下。” “嗯?” “会不会,太……”沈书蕴从小脸红到了脖颈,只觉得这样太没规矩了。 陆泊谦吻住了她的唇,大手扣在她后腰,以免她整个人倒下去。 他的吻格外温柔,温热的呼吸喷薄而来。她轻颤着艰难睁开眼,入目是男人英俊的脸,亲吻的动作清晰可见。 沈书蕴本就对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没一会儿就意乱情迷,原本抵在他胸口的双手一松,抓住了他手臂。 “啪”的一声,针织外衫掉在地上,两人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呼吸还算正常,只是嗓音沙哑透了,“咱们慢慢来,嗯?” 沈书蕴整个人都迷糊了,极其小声地嗯,伸手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再度吻住她的唇,吻她泛红的脖颈,一路蔓延而下,腾出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拿了样东西出来。 身上的吻密密麻麻,沈书蕴浑身如同被电流刺激着,又麻又难耐,下一刻,手心一凉,就多了样东西。 同时,他低哑的嗓音响起,“帮我撕开。” 沈书蕴发觉出是什么东西,通红着脸想拒绝,被他制止了。 “想要孩子?” 当然不想了。 还早呢。 沈书蕴咬了咬唇,都不好意思看向手里的东西,硬着头皮去拆。 他包裹住她的手,俯首吻住她的唇,又吻她脸颊,低低出声,“我轻一点儿。” … 第二天中午,沈书蕴起来的时候,陆泊谦已经在做午饭。 沈书蕴知道他厨艺还可以,所以旅游的这段时间也不执着于餐食有多精致。 有心情她就自己下个厨。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陆泊谦。 偶尔他们也会去外面,或者让佣人做。 今天是他俩“不认识”的第一天,只是昨晚折腾了太久,沈书蕴醒来只觉得疲惫,哪里还记得这一茬。吃了午餐就开始准备今晚去参加生日宴的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毕竟大家才认识没几天。 不送礼物,更不合适了。 番外二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Chapter 73】 - 生日宴在一家高档酒店举行,沈书蕴本来是要和梵妮一起过去,可惜梵妮临时有事,今晚没法参加生日宴。 最后是今晚生日宴的主角专门派车过来接她。 沈书蕴到酒店的时候是八点,人差不多来齐了。 大家年龄都相差不大,最大看起来就三十出头。也不全都是法国人,还有几位华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人。 男男女女,全部加起来差不多十几个人。 Anouk是今晚的寿星,沈书蕴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连同梵妮的那一份都一并送了出去。 “书蕴,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给你们都安排好了房间。”Anouk热情地说着。她以前在中国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因此中文很好。 沈书蕴当然不可能夜不归宿了,不然家里那位非得亲自过来捉她。 想了下措辞,她带着歉意想要拒绝:“我家里……” “嗨,Anouk!”是男人高兴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循声望了过去。 男人走了过来,穿着球服,身形高大,肌肉紧实而有力。 一看就是经常运动锻炼。 Anouk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又给沈书蕴介绍。 “书蕴,这是我朋友,朱尔。”Anouk说,“他以前和我一起在缙市上学,不过我回来的比他早,他这两年才刚回的巴黎。” 沈书蕴朝他挥了挥手,笑着打招呼:“你好。” 朱尔爽朗一笑,也打了声招呼。然后用眼神示意两人看向不远处的沙发,那边此时坐着三四个人,有男有女。 氛围比起这边,很安静了。 他客气说:“那边都是我带过来的朋友,一起过去喝两杯?” Anouk喜欢热闹,特意嘱咐大家可以多带点朋友过来,朱尔这才把自己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带了过来。 沈书蕴迟疑了两秒,Anouk看出她的犹豫,凑到她耳边,神秘笑道:“你别看朱尔不够帅,他哥哥是我见过最帅又最有风度,还很有钱的男人了。” 她是撩不动Simon先生了。 但是沈书蕴够漂亮啊。在异国,沈书蕴的五官特点,还是身形气质又是最为特别的,说不定可以引起Simon先生的注意。 她不介意做回媒人。 察觉出她的意图,沈书蕴头皮发麻:“我有老公的,这样不太好。” 然而她的这番解释,湮没在了突然放起的震耳欲聋的歌声中。 Anouk根本没听见,拉她走了过去。 一下子几道视线过来,沈书蕴只能硬着头皮和大家颔首示意。 然而余光扫过最边上的男人身影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哥? 沈书蕴在一众金发碧眼的人当中,本就比较惹眼,她对着陆泊谦发愣的模样,自然也落入了大家眼中。 大家的目光都有了点变化,兴奋中又透着点八卦。 陆泊谦从沙发上起身,昏黄的灯光下,脸部的明暗线异常分明,五官深邃而俊美。他朝她伸出手,嗓音温和,“陆泊谦。” 沈书蕴怔怔地伸出手,“沈书蕴。” 他就轻轻握了下就松手,很短暂。唇角扬起弧度,“沈小姐很漂亮。” 明明都这么熟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书蕴竟然会在他的夸赞下红了脸,“谢谢。” 有几人不懂中文,但也不是傻子,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暧昧,于是忍不住就和旁边的人询问。 Simon喝了口酒,耐心给旁边的女孩解释,“陆在夸这位小姐漂亮。” 那女孩惊讶地张大嘴巴,“哇,那可真难得。” 当年共事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很忙碌,没时间想男女之情。但围绕在陆泊谦身边的女孩子其实不算少,只是没见他对谁另眼相看过,顶多是以礼相待。 如今会有一见钟情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当真是难得。 Simon知道沈书蕴的身份,毕竟见过照片,多年前也单方面地见过她本人。 但他也很识趣的没有拆穿两人,只当小夫妻俩的情趣。 后面的活动,大家都很“懂事”,后面跳舞,自然而然就把两人凑到了一起。 一舞结束,大家交换舞伴。 沈书蕴下了舞池。 Anouk拿着两杯酒过来,笑着递给她,注意到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正和其他人喝酒的男人身上,不禁打趣,“书蕴,你眼光不错哦。” 沈书蕴手里握着酒杯,掩饰性地别开眼,“什么啊。” Anouk一手撑在吧台上,歪头看她,风情万种,“知道Luks么?” 注意到她手腕处的女士表,Anouk又笑了笑,“我的错,忘了。” 沈书蕴下意识摸向表盘,“LK怎么了?” 她解释,“LK就是这位陆先生和Simon先生扶持起来的品牌。只是他比较低调,这些年,很多业务都是由Simon出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 沈书蕴惊讶,“什么?” Anouk拍拍她肩膀,“我也没想到他今晚会过来。你把握住哦,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 沈书蕴现在哪里还能注意Anouk说了什么,脑子里完全被lk是陆泊谦的品牌给装满了。 难怪以前他看到她戴着lk的腕表会惊讶,又会特意送她市面上不公开售卖的项链。原来,他就是Lk品牌的合伙人之人。 联想到Lk崛起的时间,沈书蕴这会儿终于知道,陆泊谦当年在美国都在忙什么工作了。 扶持一个品牌,特别是已经没落的百年奢侈品牌。无论是原材料,资金,还是员工,都是不小的压力。 难怪当初哥哥每天都那么疲惫,甚至好几次病倒。 沈书蕴心里头思绪万千,只朝Anouk笑了笑,又再度看向陆泊谦。 后面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玩开了,玩疯了。包间格外热闹。 沈书蕴虽然尽量少沾酒,时间久了,还是有些醉了。 大家还真当他俩对彼此有意,沈书蕴借故去了趟卫生间,就有人特意撮合着让陆泊谦跟上去照看。 原本是试探,没想到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什么话也没说,放下酒杯就出了包间。 沈书蕴只是想出来透个气,来的时候注意到包间外面有个露天阳台,穿好外套,去阳台清醒。 阳台的风不小,沈书蕴整个人清醒不少,面颊上的热度也逐渐消散。 身后脚步声传来,沈书蕴回头,见到是陆泊谦,还下意识观察了下周围,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勉强松了口气。 “你过来怎么都不告诉我?”因为有些醉了,她的声音黏糊糊的,又带了点控诉似的撒娇。 陆泊谦轻笑:“提前说了,还有你想要的效果么?” 沈书蕴想起了自己昨晚和他提的小要求,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风吹得两人的头发都有些乱了。陆泊谦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冰凉的温度,眉头微皱,“冷不冷?” 或许是刚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了一副两人刚认识的模样,以至于沈书蕴这会儿竟然会因为握个手而觉得难为情,眸光闪烁,“不冷。” 陆泊谦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兴味跟着生起,嗓音带笑,“嗯?陆太太这是害羞了么。” 沈书蕴面颊一烫,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才没有。” 陆泊谦收紧的力道,她不仅没有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反而被他拉到了怀里。 沈书蕴紧张的不行。他却毫不顾忌地揽着她的腰身,低头,凝着她泛红的小脸,“这两天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早该带你去的地方。” 早该带她去的地方?沈书蕴被勾起了好奇心,“现在不能明说吗?” 陆泊谦执起她的手吻了吻,目光温柔,“你去过了。” “我去过?”沈书蕴茫然。 陆泊谦面容正经,提出建议,“沈小姐要不要尝试贿赂贿赂我?或许我会提前告诉你。” 贿赂他? 沈书蕴拍掉他的手,小脸微红:“想得美。”随后,她转身打算回包间,猝不及防见到阳台门口的一道身影。 朱尔面容尴尬,手上是刚点燃的一根香烟,似是也正要悄悄离开,不成想猝然撞上沈书蕴的视线。 朱尔夹着香烟的手不禁抖动了下,朝两人笑笑,“里面太闷,我出来透个气。” 沈书蕴也窘迫得不行,迅速给自己找理由,“我们也是。就……随便聊聊天。” 朱尔又不是没见到两人刚才手牵手,举止自然亲昵。接收到陆泊谦的暗示,他轻咳了声,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出来也差不多了。先进去了。” 朱尔一走,沈书蕴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羞恼极了,“现在大家肯定觉得我俩初次见面就……” 干柴烈火了。 陆泊谦揉了揉她头发,“一见钟情,半个月闪婚,这不好么?” 沈书蕴:“……” 她现在后悔了行不行。 没事提什么恋爱。 反正他们现在这样,每天都在婚内恋爱不好吗? 她当时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还真施行了梵妮的提议。 … 半个月后就是婚礼,沈书蕴把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恋爱计划”pass了,选了个合适的时机,给大家下了喜帖。 除了Simon,其他人对国内的事情知之甚少,还真以为两人闪婚。 沈书蕴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时间挨个儿去解释,索性就让大家这么以为了。 因为她现在自顾不暇,正为了要去见陆泊谦的亲生母亲温里而十分紧张。 以前去见是偶然,所以挺坦然。 现在去见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她当然紧张。 又不像见陆家人那样,大家都知根知底。 为您提供大神 楚昔 的《完整朝夕》最快更新 番外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三 【Chapter 74】 - 沈书蕴第一次见温里是在六年前。 那时候她跟着陆泊谦从帕罗奥多到巴黎,办完事后在街上偶遇温里,于是就跟着去了趟温里的家。 温里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只是夫妻俩都是丁克,所以没要孩子。 再次来到温里家别墅,沈书蕴和当年一样的拘谨,只是心境不一样了。 温里给小夫妻俩泡了茶,坐到对面沙发,看着沈书蕴,指了指茶盏道:“别客气。我这里的茶可能比不上陆家,就当尝尝鲜。” 沈书蕴颔首:“谢谢阿姨。” 温里笑了下,“阿姨?” 沈书蕴微窘,下意识看了眼陆泊谦,迟疑着改口:“妈。” 温里应了声,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家里今天就我一个人,今晚你俩要是没什么事,就在这住下?” 陆泊谦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说:“您问书蕴的意见就行,我跟从她。”话落,他示意了下,“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温里:“去吧。” 母子俩的关系向来比较淡漠,温里也是个骨子里较为清高的人,在她身上基本看不出温情两个字。 沈书蕴一直都知道两人的相处模式,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泊谦一走,客厅里就剩下婆媳俩,沈书蕴没想到陆泊谦就这样把做决定的权利扔给她,面上温婉娴雅,心里早不知道把他骂了多少遍。 温里看向沈书蕴,浅笑,“尝尝看。” 沈书蕴只好抿了口茶,又回味了一番,眼眸微亮,笑道:“如果这都比不上陆家,怕是很难再找到更清冽甘甜的茶了。” 温里嗔她一眼,“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沈书蕴被她说得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温里起身。 沈书蕴下意识也跟着站起身,被温里按着肩膀坐了回去,特意嘱咐,“坐着品品茶,妈上去拿个东西。” 沈书蕴只好点头,“好。” 温里上了楼,沈书蕴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看看客厅门口的人有没有回来,又看看楼上,最后只好认真品茶。 温里去的时间不久,大概四五分钟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个首饰盒。 沈书蕴大概猜出她要做什么,连忙站起身,“妈,您……” “别紧张,”温里打断了她的话,看向手里的首饰盒,“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 沈书蕴不明所以,“我的东西?” 温里把首饰盒交到她手中,“这是我嫁给你公公的时候,陆家专门给我的玉镯。你嫁给了阿谦,按理说,我也应该把它传给你。” 本来她可以把玉镯给闻秋黎,但这东西既然已经成了她的东西,再给闻秋黎,难免显得不合适。 陆家肯定有更好的东西可以补偿闻秋黎,她还不如直接给儿子的媳妇。 这东西,她拿着也不对了。 沈书蕴没有拒绝的理由,双手握着首饰盒,抬眸看着温里,“谢谢妈。我会好好保管的。” 温里满意地笑了笑,“阿谦为了娶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我……” “不用紧张,妈就是好奇问问。” 沈书蕴窘迫,“其实……还好。” 她这边暂且不说,陆家那边就是心理压力比较大,实际上也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所以只要他们克服心理压力,其实也就没什么阻碍了。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办婚礼。 温里意味不明地轻笑,看得沈书蕴都疑惑了。但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了句与此时无关的话,“陆家出情种,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的选择。” 听说陆老爷子当年差点为了妻子放弃整个陆家,可谓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陆沣又何尝不是惦记了闻秋黎多年。 如果不是她想离婚,这男人怕是能惦记一辈子,和她相敬如宾。 如今她的儿子陆泊谦,恐怕也早就在六年前惦记上自己妹妹了。 … 温里给两人准备好了客房。在婆婆家,沈书蕴别提有多规矩,即使单独和陆泊谦相处,也尽量避免过分亲密。 直到回了房间,她才勉强松口气。 陆泊谦进来就见她这副样子,搂着她腰身在沙发坐下,又把手里的一枝红玫瑰递给她,“这么紧张?” 沈书蕴习惯了他每天一束花,顺手接过玫瑰,低头轻嗅了下,“你见我妈的时候,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 “真不紧张?” “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陆泊谦笑着轻刮了下她鼻尖,“怎么,今天陆太太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是么?” 沈书蕴用手背捂住鼻,“你别动手动脚。” 陆泊谦松开搂着她的手,顺势往后一靠,慵懒清贵的样子,“行。” 沈书蕴忽然想起一件事,放下手里的玫瑰,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哥,你那天在天台说的话……” “什么?” 沈书蕴耳根热了起来,“就……是不是真的。” “我说了什么?” “……” 沈书蕴气恼地站起身,“没什么。” 陆泊谦眼底闪着笑意,大手一伸,就把人拉了回来。 沈书蕴跌坐进他怀里。 男人从身后拥住了过来,握住她双手。低头,下巴靠着她肩窝,灼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喷薄在她脖颈间。 “蕴蕴呢?希望是真的么。”他低低问,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沈书蕴心跳微乱了下,“我、我不知道。” “嗯?” 沈书蕴咬咬唇,打算豁出去了,侧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六年前那晚,你是故意的吗?” 虽然他那晚喝醉了,还发着烧。 但他在她眼中,从来就不是那种会酒后乱性的男人。 以前她太震惊了。 又害怕。 从来没有细想这些细枝末节,现在两人关系不一样了,她就忍不住会回想起那晚的事情。 他好像…… 是知道是她的。 陆泊谦瞳仁微深,俊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敛了起来,嗓音低沉,“刚开始不是。” 刚开始不是? 沈书蕴没太明白。 难不成这种事情还有后知后觉的故意? “蕴蕴,”他摩挲着她的手指,嗓音带了几分自嘲,“我没有那么正人君子。那晚,是我的错,我也确实该道歉。” 沈书蕴有些急了,反握住他的手,“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笑了笑,温柔地摸摸她头发,“我知道。” “我其实,一直是……”她小脸红了起来,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能轻轻说出口,“钦慕你。” “倾慕?”他笑,“心悦么?” 沈书蕴心倏地一紧:“是景仰,钦佩,尊敬。” “我心悦你。” 沈书蕴一振。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浅尝即止,却又不完全退开,抵着她额头,温柔开腔,“婚礼在即,沈小姐现在还可以再好好想想,真的愿意吗?” 第一次求婚的时候。 她以为是利益,各取所需。 现在一切说开来,这场婚礼,是单纯给她的情意。 她眼眸泛起热意,重重点头,“嗯。” 不等他反应,她掉着眼泪,又笑着说:“我都把我的银行卡给你了,不愿意的话,是不是太亏了。” 陆泊谦眼底的笑意愈浓,伸手用力把人拥进了怀里。 是了。 能娶到她,得到她的心。 这辈子,他赚得最多。 他说:“我有陆太太的这张卡温饱足矣,其余我名下的所有卡,我都尽数上交。” 为您提供大神 楚昔 的《完整朝夕》最快更新 番外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一 【Chapter 72】 - 沈书蕴和陆泊谦的婚礼,闻秋黎打算了许久,考虑到沈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中旬。 三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不会太仓促。 也不会让大家等太久。 时间还算是刚刚好。 陆家人的婚礼向来繁琐,特别是陆氏继承人的婚礼,那复杂程度即使简化下来,也还是能让人忙到头晕。忙活了两个月,陆泊谦也不想沈书蕴太累,于是在婚礼前一个月,特意带她出国游玩,也算是兑现了自己当初说了要带沈书蕴旅游散心的承诺。 沿线玩了几个国家,最后一站两人去了最近的巴黎。 陆家在巴黎有几处房产,陆泊谦刚好在这边也要处理工作,两人商量了下,最后索性就不住酒店了。折中住在了方便处理工作又利于旅游的公寓。 晚上回到公寓,沈书蕴洗好澡就在床上躺下了。 白天拍了不少照,沈书蕴开始挑照片,打算发个朋友圈。 微信率先来了几条消息。 郑希桐:[图片][图片] 郑希桐:我结婚啦! 沈书蕴瞳眸倏地睁大,立马坐直了身子。 两指放在屏幕上,将图片放大。 再放大。 持证人分别是郑希桐和宁遇书。领证日期就是今天。 他俩结婚了? 这么突然? 就算沈书蕴能看出两人感情状况不错,也没料到三个月不到,号称晚婚晚育的郑大小姐会突然闪婚,还是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期间。 季明雾:你当结婚过家家?上个月是谁寻死觅活说嫁给陌生人也不嫁宁遇书? 季明雾:你别看书蕴搞闪婚自己也跟着学。 郑希桐:我没有! 沈书蕴:你认真的吗? 郑希桐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接着发消息:过完年我都差不多二十六了,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郑希桐:呜~ 郑希桐:可恨我不能像小蕴蕴一样年轻个一两岁。不然打死我都不婚! 季明雾:…… 沈书蕴:…… 沈书蕴哭笑不得,虽然意外,倒也打心底里为她开心。 因着宁遇书的流量太高,两人也不急着办婚礼,甚至打算来个环球旅游式的婚礼,不宴请宾客。 对此,沈书蕴没什么意见。 看到有人发消息约她明天下午参加生日会,她迟疑两秒,同意了。 巴黎是最后一站了,婚礼就剩下半个多月,于是沈书蕴照片不选了,也不胡思乱想了,连忙想自己应该怎么和陆泊谦说她明天要做的任务。 假装不认识什么…… 应该没事吧? 反正就一周而已。 这边的公寓,专门负责打扫的阿姨,以及这边的管家都是华人。 而管家是位三十出头的优雅女士,沈书蕴第一眼见她就挺喜欢的,时不时和她谈天说地。通过她,还在陆泊谦上班忙碌期间结交了一些小伙伴。 管家梵妮知道她和陆泊谦没谈过恋爱,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就是在这剩下的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假装和自己的先生不认识。 通过各种契机重新认识。 当然,这个方式需要陆泊谦配合。 沈书蕴当初和邵杭谈恋爱,还没来得及两情相悦就分手了。之后她直奔了婚姻,哪里有场甜甜蜜蜜的恋爱。 这样的方式对如今的两人来说,虽然勉强,但确实是吸引了她。 所以她打算和陆泊谦提一提,好让他配合自己。 心动不如行动,沈书蕴放下手里的相机,披了件针织外衫,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才去书房找人。 现在是晚上八点,他那边其实也快结束了。 说好了是出门游玩,下午他只会在饭后工作一两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老婆。 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陆泊谦刚好挂了一通电话。见到沈书蕴,他放下手机,示意她过来。 沈书蕴走进书房,不忘把门关上,顺从地朝他过去。 “你忙完了吗?”她刚走到他身侧,手上的杯子就被他伸手接过了,顺势放在了桌上。 杯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热气,慢慢在空气中浮散。 陆泊谦扣住她手腕,把人拉坐在腿上,眸底含笑,“陆太太什么时候这么想我回房了?” 沈书蕴嗔了他一眼,“我就问你忙完了没有,哪有想你回房。” “嗯,那是有事找我?” “……”沈书蕴不得不感慨自家哥哥一如既往地不给她留点面子,总是一语道破她的来意。 “没事。”沈书蕴有些赌气了,“我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陆泊谦看她生闷气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愈深,吻了吻她指尖,“当然可以。蕴蕴随时都可以来找哥。” 沈书蕴本来脾气就好,这种小事情更是不用哄都能自愈。被他这么温柔亲昵地哄着,心尖都止不住泛甜,只是被她努力压住了上扬的唇角。 “好吧。”她面颊微热地抽出自己的手,犹犹豫豫着说,“我找你确实是……有点事。” “嗯?” “哥,你不是没有过……” “没有什么?” “就是,”沈书蕴有些难以启齿,说得也异常隐晦起来,“嗯,那个。” 陆泊谦眼底的笑更深了,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哪个?” 沈书蕴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就是……你没谈过恋爱不是吗?” 按照他当初说的,是她让他坐实了老四的排号,那他就是没谈过。 她应该是没理解错。 陆泊谦点点头,“嗯,哥知道了。蕴蕴是来翻旧账了。” 沈书蕴忙不迭反驳,“我才没有。” 陆泊谦笑着看她。 沈书蕴不免有些羞赧,感觉怎么解释都没意义了,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意图,“我们这几天在外面,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 陆泊谦唇角的笑意敛住,“什么?” 沈书蕴只觉得背脊莫名一凉,赶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一直不认识,而是重新认识一下。我们当初跳过了某些程序,直接结婚了,都没有……” “蕴蕴想和哥谈恋爱?” 沈书蕴小脸飞速染上颜色,“我是觉得你没谈过,所以才想到这个主意,如果你觉得不需要,那就不用了。” 陆泊谦语调凉凉,“哥确实没蕴蕴行情高,有那么几段情史。” 沈书蕴:“……”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她没事说什么他没谈过,好像她情史十分丰富似的。 他修长的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以慵懒的姿态把玩着,“看得出来,咱们蕴蕴当初的恋爱谈得很愉快。” 沈书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咬着唇瓣,在他又要阴阳怪气儿前,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你、你不许再说了。” 他覆上她手背,深眸望着她。 沈书蕴再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被男人紧紧握住。 她干脆问:“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 陆泊谦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低头看向书案,沉默地翻看文件。 沈书蕴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攀住他肩头,仰头亲了亲他下巴,“这样呢?” 陆泊谦半点不为所动,头顶的灯光落下,映出他清冷的下颌线条,看起来是十分禁欲又情绪寡淡的一张俊脸。 定力真不错。 沈书蕴抿了抿唇,小脸带上了点情绪,“那你想怎么样?” 不就是想让她陪自己谈个恋爱,他还不乐意了。 她又不是故意让他想起她的情史,只是顺着他的话,不小心说错话了。 而且,她和邵杭的事,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干嘛要现在生气。 陆泊谦停下手里的事,看向怀里的人,“陆太太愿意怎么样?” 沈书蕴茫然了一阵,“啊?” “都不愿意?” “没……” 他忽地笑了下,“那就是都愿意了。” 沈书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警惕起来,“我……我还是等你忙完工作好了。”边说着,她边想从他怀里下来。 一只脚还没落地,腰身倏地一紧,整个人就已经被男人抱坐在了书案上。 沈书蕴心头慌了下,手撑在冰凉的书案上,抬起头看他,“你做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明天得重新认识陆太太,今晚岂不是最后一次做夫妻?” 沈书蕴被他说得脸红,“我……” 他倾下身,“今晚试试书房?” 沈书蕴下意识伸手,抵住他胸膛,手足无措,“等、等一下。” “嗯?” “会不会,太……”沈书蕴从小脸红到了脖颈,只觉得这样太没规矩了。 陆泊谦吻住了她的唇,大手扣在她后腰,以免她整个人倒下去。 他的吻格外温柔,温热的呼吸喷薄而来。她轻颤着艰难睁开眼,入目是男人英俊的脸,亲吻的动作清晰可见。 沈书蕴本就对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没一会儿就意乱情迷,原本抵在他胸口的双手一松,抓住了他手臂。 “啪”的一声,针织外衫掉在地上,两人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呼吸还算正常,只是嗓音沙哑透了,“咱们慢慢来,嗯?” 沈书蕴整个人都迷糊了,极其小声地嗯,伸手去解他衬衫扣子。 他再度吻住她的唇,吻她泛红的脖颈,一路蔓延而下,腾出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拿了样东西出来。 身上的吻密密麻麻,沈书蕴浑身如同被电流刺激着,又麻又难耐,下一刻,手心一凉,就多了样东西。 同时,他低哑的嗓音响起,“帮我撕开。” 沈书蕴发觉出是什么东西,通红着脸想拒绝,被他制止了。 “想要孩子?” 当然不想了。 还早呢。 沈书蕴咬了咬唇,都不好意思看向手里的东西,硬着头皮去拆。 他包裹住她的手,俯首吻住她的唇,又吻她脸颊,低低出声,“我轻一点儿。” … 第二天中午,沈书蕴起来的时候,陆泊谦已经在做午饭。 沈书蕴知道他厨艺还可以,所以旅游的这段时间也不执着于餐食有多精致。 有心情她就自己下个厨。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陆泊谦。 偶尔他们也会去外面,或者让佣人做。 今天是他俩“不认识”的第一天,只是昨晚折腾了太久,沈书蕴醒来只觉得疲惫,哪里还记得这一茬。吃了午餐就开始准备今晚去参加生日宴的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毕竟大家才认识没几天。 不送礼物,更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