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阴伞师》 第1章 伞人 我叫白枫,是一个卖伞的,简单来说,就是卖油纸伞的。 可我卖的伞和别的伞有些不同,我有一项特殊的能力,能将亡魂画在伞上。 今天,店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中年男性。 他叫李大成,让我叫他老李就行,今年刚刚好四十岁。 老李虽然只有四十,可头发却白了一半,脸色很憔悴,看上去像是有五六十岁了一样。 他手上紧紧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笑的明媚的女子,坐在草地上。 照片的下方是一个黑色的骨灰盒。 我给老李端上来一杯温热的菊花茶,老李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了。 “听说你这里,可以帮人实现任何愿望?”老李红着眼圈问道。 我笑了笑,“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自然可以。” 老李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照片和骨灰盒递到了我面前,“我要你,将我妻子的亡魂,画在伞上。” “先生,你可考虑清楚了?要知道,一旦画上去,如果你后悔,承担的代价可是不小。你妻子已死,何不开始新的生活?”我淡淡的说道。 “不!”老李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和小倩是大学同学,我追了她整整三年才追上的。她是我一生的至爱,可是前年,她却死于一场车祸。我不可能再爱上别的人了,我要与她为伴,生生世世不分离!”老李一字一顿,近乎有些疯狂的说道。 说完,他又有些低声下气的哀求我道:“我听人说你这里不便宜,可我一个老头子,没什么钱,这里是我存着养老的所有积蓄,本来准备退休后就和小倩去到处旅游的,可是,诶...” 老李将一叠钱推到了我的面前,“我只有五万。” “够了。”我接过钱,数也没数就塞进了抽屉里头。 “我可以将您妻子的亡魂画在伞上,不过呢,我这里也有一些要求希望您能做到。”我凝重的说道。 老李连忙点头,“你说,只要能和我的妻子在一块,我什么都答应!” 我轻轻一笑,“第一,这伞需要打开使用,只是每天都只能打开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您与妻子见面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而已。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碰触你的妻子,更不能喂她吃东西。这二点,你可能做到?” 老李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犹豫的问道:“每天真的只有一个小时时间与我妻子见面?而且我还不能碰她...” 我点了点头,“如果不能做到,就请回吧。” 老李连忙改口道:“能,当然能,只要能见到我的妻子,这都不是事!” “好,”我笑着说道,“请您稍等我片刻。” 说完,我捧着骨灰盒和照片走进了帘子后头,这是我专门用来制伞的房间。 墙上密密麻麻挂着好多油纸伞,都是我呕心沥血的作品。 一般要制作一把油纸伞,至少得十五天的工期,更是要经过八十六道工序。 民间有句谚语,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说的就是制油纸伞的工序非常的复杂。 伞面为传统棉纸,伞骨为兰竹,刷纯天然桐油,工艺很复杂。 我自然是不能让客人等十五天之久。 所以我这里,一般都有现成的只差翰花的油纸伞。 毕竟这最重要的,也是最特殊的一步,就是在伞面上翰花,也就是画上亡魂。 不过我当然不可能将老李妻子的样子原模原样的画在上头。 我打开骨灰盒,然后在骨灰盒面前点上一根红色的香,这香是爷爷留给我的,是我们翰魂专用的香。 红色的烟袅袅升起,缓缓的飘入骨灰盒中,似乎被骨灰吸收了一般。 我拿起照片,将照片点燃,一股绿幽幽的火苗一下子升起。 这是阴火。 我拿出翰魂专门用的药水,然后将药水与骨灰混在了一起,然后才提笔在油纸伞上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我擦了擦头上细密的薄汗,将油纸伞用黑布仔仔细细的包好,抱着走了出去。 老李等的有些不耐烦,见到我出来,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好了?” “好了。”我将黑布包裹的油纸伞递给了老李。 老李刚想打开,我却伸手阻止了他。 “刚刚忘记说了,这伞,不能在外头打开。”我笑眯眯的说道。 老李疑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抱着伞离开了。 我嘴角勾起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我的伞虽然可以让人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死去的亲人,可是那终归只是一把伞而已。 伞只是伞,万万不能当成人来对待。 一些客人忘记了我的要求,因而发成了不能承受的恶果。 这些我一概不负责。 因为我,只是个卖伞的。 三天之后,老李又出现在了我的店,他手上拿着我的油纸伞。 这次他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但脸上满是笑容,甚至人也年轻了十来岁。 “小神仙,我特地来谢谢您的!”老李笑容满面的说道。 说完,他将一个陶瓷碗放在了我的面前。 老李打开盖子,一股奇异的香味从碗里头传来。 “这是我妻子做的一点骨头汤,我特地端来给您尝尝。”老李笑呵呵的说道。 我紧紧盯着老李泛着光的眼睛,半晌,我开口道:“你是不是违反我的要求了?” 老李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就五分钟,五分钟而已,我的妻子央求我,想要多和我见会面,我一时不忍心,就多打开了五分钟。” 我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我和你是怎么说的,这东西再像人,也只是一把伞而已!你绝对不能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老李脸色苍白的说道:“没那么严重吧?这是我妻子的亡魂,就是我的妻子,她除了忘记生前的一些事之外,一点变化也没有!” 说完,老李又当着我的面打开了油纸伞。 油纸伞打开的瞬间,上面是一双栩栩如生的眼睛,可是,却唯独少了眼珠子。 第2章 人与鬼是万万不可相交的 只不过,现在这眼眶里头,却浮现了一点黑色。 我板着脸严肃道:“李先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说了,人鬼终究有别,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她的要求!” 老李愣了几秒,然后说道:“小神仙,我老婆怎么可能害我呢?” “她现在变成了鬼,鬼在想什么,你永远也不知道,鬼话,不可信啊。”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李脸色难看了几分,然后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我相信我老婆,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她就是想和我多见面而已。” 我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无法劝阻老李,便来到桌前,仔细撇了一眼那骨头汤。 那骨头汤虽然看着鲜美,香味扑鼻,上头却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黑气。 我皱起眉头,拿了双筷子在汤里头搅了搅,随即脸色大变。 只见那看似鲜嫩的肉下面,竟然全是黑色的头发。 而老李则毫无察觉。 我放下了筷子,凝重的说道:“李先生,你还是不要吃你老婆做的东西了。” 鬼做的东西自然里头有很多阴气,老李要是吃多了鬼做的食物,身体里的阴气就会越来越多,时间久了就会渐渐衰弱下去。 老李一愣,“我都两年没吃到我老婆做的美味了,当然得好好尝尝,你可别说,我老婆做的东西,一点都不比五星级厨师要差。小神仙,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你在伞上画了我老婆都一双眼睛,可是里头却没有眼珠子,看着怪别扭的,能不能把眼珠子也画上?”老李恳求道。 我冷笑了一声,“这不是你的意思,怕是你老婆的意思吧?” 老李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自然知道那女鬼打的是什么主意,画上眼珠子,她就能彻底摆脱这伞的束缚。 我当然不可能害了老李,便拒绝了老李的请求。 老李也没多说什么,抱着伞就离开了。 阳光下,我看见老李的影子一下子裂成了两半,其中一个影子怪异而扭曲,就像是死死的趴在老李背上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李走后,我这心里怎么也不踏实,满脑子都是那个扭曲的影子。 等到店铺打烊之后,我实在是放不下心来,撑起一把黑伞就去老李家。 路上有好些人不停的打量着我,眼里全是好奇。 我知道我在大晚上撑伞很奇怪,可这是爷爷死前给我定下的规矩,我从小到大只要是出门,都得打把伞。 以前小时候我因为这事总受同龄人嘲笑,不过等我长大点,就没人敢嘲笑我了。 那些笑我的人,全被我打得死去活来,差点断了手脚。 老李的家位于天虹小区,是我们这里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 听说明年就要拆迁了。 费了一番功夫,我才找到了老李的家。 只是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出来。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李出现在门后,见到我后,他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笑容满面的说道:“是小神仙来了啊!” 说完,他侧开了身子。 我却在他身后看到了一双惨白的脚,那双脚高高踮着,就紧贴在老李的后头。 不过只有一瞬间,那脚就消失了。 我刚想进去,老李却连忙挡在了我的身前。 “小神仙,对不住了,我老婆她不喜欢有陌生人进来,虽然我跟她解释了半天,你都可以当我都儿子了,可我老婆就是不听。”老李为难的说道。 我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强行进入,“既然你妻子不愿意,那我就回去了,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切莫不可与她同房。” 老李脸一红,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看那样子,想必已经是与其同房过了。 “李先生,人与鬼是万万不可相交的,每同房一次,你都会被吸走阳气,你老婆,是要害死你啊!”我严肃的说道。 “不可能,她不可能要害我!我们那么相爱。”老李固执的摇了摇头。 忽然,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正在注视着我。 我抬头一看,看见墙上照片里头的女人,也就是老李的老婆,一双眼珠子正在斜斜的望着我,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 我心里一沉,知道说不通老李之后,劝告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我说小伙子,你是这老李的什么人啊?”一个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女人忽然从隔壁好奇的伸出了头来。 我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我是老李的远房亲戚。 那中年女人更好奇了,“你难道是老李的远房侄子?” 我敷衍着点了点头。 “诶,老李侄子,这老李最近可奇怪的很啊!我经常听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在跟谁讲话一样,还面带笑容,看着怪吓人的,诶,自从那件事后,老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他们两夫妻生前感情不好,总是吵架...” 中年妇女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你说老李夫妻生前总是吵架?” 中年妇女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疑惑我这个半大小伙子怎么直呼长辈的名字,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我经常半夜里还听到他们两人在争吵,那东西摔得哗哗响,可吓人了!”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老李夫妻两感情并不是很好,那为什么老李还要费尽周折要重新见到自己的妻子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撞了我一下。 我一时没站稳,手上的黑伞掉在了地上。 就在伞掉落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视线! 这股视线让我后背一阵发凉,连双腿都开始打颤起来。 我赶紧捡起了黑伞,那股视线才消失掉。 “小伙子,你没事吧?” 一个年轻男人连忙扶起了我。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这男人浓眉大眼,长相周正,看上去极其正派,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上下。 “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撞到你了。”男人向我道歉。 我摆了摆手,刚想离开,却听男人问道:“小伙子,听说这里附近有一家油纸伞店,请问你知道这个店在哪里吗?” 我一愣,然后淡淡说道:“就在你面前。” 男人也愣住了,一会儿,他笑着说:“不要开玩笑,这里哪有店?” 我紧盯这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我的店确实就在他面前。 只不过,他心里没有需求,自然看不到我的店。 第3章 撑伞的原因 据说就在附近的啊,我怎么就找不着呢。”年轻男人一边嘀咕着,一边渐渐走远了。 回到店中,刚刚那恐怖的视线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难道就是爷爷让我一直撑伞的原因? 忽然,我左眼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我惨叫一声,那强烈的灼烧感让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我不敢置信的颤抖着捂住左眼,吃力的站起来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头我的左眼正在缓缓流着血泪。 我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违反了因果的报应! 我们制伞匠和普通卖伞的不同,卖的是这将灵魂画在伞上的特殊手艺,本来就是逆天行事的活。 而我们的力量来源,就来自于左眼。 我们的左眼和普通人不同,可以看到阴魂,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而我所画的图案,也不是由我选择的,而是当时阴魂的选择。 当时我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所以就没有犹豫的就在伞上画下了那双眼睛。 只不过,我留了一手,并没有将眼珠子给画上。 如今看来,我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 那女人,怕是一个怨魂! 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我怕是会和我爷爷一样的下场! 我紧闭双眼,嘴唇不停的颤抖着。 爷爷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当时爷爷遇到了一对夫妻,那对夫妻刚死了儿子,哭着求我爷爷让他们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 我爷爷一时心软就答应了,那女鬼让我爷爷在伞上画下她的一双手。 本以为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结果那女鬼竟然是因为男友背叛,自杀而死,怨气冲天。 夫妻两人生前就溺爱儿子,我爷爷百般叮嘱他们不得答应儿子的任何要求,更不能在外头撑伞,可是他们并没有做到。 这女鬼跑到外头,杀死了背叛她的男友和那个小三,并将他们的心全都挖了出来。 而我爷爷也因为间接造成了这个恶果,受到了天道的制裁! 爷爷死的那天晚上,我只记得他的左眼开始不断的流血。 然后接下来,爷爷竟然直接将他的两颗眼珠子挖了出来! 当时我吓坏了,哭喊着抱住爷爷,可爷爷却像丢了魂一样的往外走,没走一会儿,爷爷就惨叫一声。 接着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爷爷的双手双脚竟然全都扭转了过来,我听到恐怖的咔咔骨骼断裂的声音。 “枫儿,切记,不能行违背天道之事,不能让那人找到你!” 爷爷说完这句话,就全身骨骼断裂而死。 当时爷爷的死成为了一个悬案,警察来找过我好几次,可是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爷爷是受到天道惩罚而死的。 不行! 我绝对不能步爷爷的后尘! 我必须得收回给老李的那把伞! 我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老李家收回伞。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就急急忙忙赶往老李家。 可老李家楼下却挤了一大堆人,非常的吵闹。 我急忙抓了一个大妈问道:“大姐,出什么事了?” 那大妈看了我一眼,“小小伙子,我说了你可别被吓到,楼上好像死人了!” 我心顿时一沉,难道是老李! 大妈开始念叨起来,“出事的是老李的隔壁,沈大姐,诶,你说沈大姐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出这事呢?现在人不见了,屋子里全是血,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听完大妈的话,我急忙从人群中挤进去,冲上了楼。 沈大姐的家门前围着警戒线,前面站着好多个警察,其中竟然还有个熟面孔,是昨日撞到我的那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看见我,明显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伙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理会那个男人,径直就朝屋子里头走去。 屋里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连我在外头都闻到了。 那男人急忙拦住我,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臂,“你不可以进来!” 我冷眼瞧了那男人一眼,左手轻轻在男人抓住我的手臂上一点,就听到男人发出一声痛呼,一下子松开了我的手。 男人不敢置信的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臂看着我。 我没时间管那么多,不顾那些人的阻拦,急忙冲进了屋子里,然后这些警察还没反应过来,立刻锁上了门。 外头立刻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里头的人赶紧出来,你这是扰乱公务,再不出来,我们将依法拘留你!”外头传来那男人警告的声音。 我根本没理会,如果我不想被他们抓住,他们根本没办法奈何我。 不过爷爷告诉我,我们学阴阳术的,是不能违背世界的法律的。 否则,这也是要被天道给盯上。 该死的天道!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符,迅速咬破手指后在上面画出了一个图案。 然后将黄符贴在了门上。 很快,我就听到外头传来疑惑的声音。 “黎队,门撞不开啊!” “平时叫你多锻炼,我来!”我听出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原来他是黎队。 “靠,这门看上去破破旧旧的,怎么这么结实?” 门摇晃了几下,可是根本无动于衷。 我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我亲手画的困符,别说人了,就是车来撞门,都撞不开! 接着,我赶紧在屋内搜寻线索。 要是这沈大姐真死了,因果报应将会轮到我的头上! 一想到爷爷的惨状,我就头皮一阵发冷! 客厅非常的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应该是带走沈大姐的应该是熟人。 我走进沈大姐的房间,却被那扑鼻的血腥味给震住了! 脚下,墙上,床上,竟然全是斑斑血渍。 第4章 血迹指向隔壁 这血腥味太冲了,熏得我脑子发昏。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凶杀案现场,血太多了,喷得到处都是,墙上、天花板、床上,像是有人在这里用血画了一幅画。可偏偏,就是没有尸体。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是被分尸了,也总得有尸块吧?可这里除了血,什么都没有。 我蹲下身子,用手电筒照着地面。地板是老旧的木地板,缝隙里都渗满了暗红色的血。在床脚的位置,我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痕迹。 那是一道拖拽的痕迹。 痕迹很清晰,从床边一直延伸到窗户底下。看来,沈大姐是在床上遇害,然后被人从窗户拖走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这里是三楼,窗户外面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凶手是怎么把一个成年女人从这里弄走的?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隔壁,也就是老李家的方向。 两家的阳台离得很近,也就一米多的距离。一个成年男人,稍微用点力气就能跨过去。 就在这时,我左眼开启的视野里,清楚地看到老李家阳台的角落里,一闪而过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带着浓重的阴气,和老李身上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果然是那个女鬼干的! 我心里一沉,这个沈大姐,就是之前在楼道里跟我说老李夫妻感情不好的那个大波浪中年女人。难道就因为她多说了几句话,就被女鬼给害了? 这因果,算下来还是得落在我头上。 “砰!砰!砰!”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已经叫了开锁师傅,你现在出来还能算自首!”那个黎队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警察虽然对我没辙,但一直跟他们耗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我现在必须立刻去老李家,阻止那个女鬼继续害人。 我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撕下了门上的黄符。 几乎就在黄符离手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被一个穿着警服的壮汉用撞门锤给撞开了。 黎队第一个冲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我。 “不许动!举起手来!”他厉声喝道。 他身后的几个警察也迅速冲进来,一下子就把我给围住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慢慢地举起双手,示意我没有恶意。 “小伙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袭警还敢妨碍公务?”黎队一边慢慢靠近我,一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我不是妨碍公务,我是来找线索的。”我平静地说道。 “找线索?你是什么人?你是侦探还是警察?”黎队旁边一个年轻警察没好气地说道。 “我只是个卖伞的。”我看着黎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我恰好知道,凶手在哪里。” 黎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皱起眉头,“你知道凶手在哪?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要是敢耍我们,罪加一等!” “我没必要耍你们,”我抬手指了指窗户的方向,“你们检查过拖拽的痕迹了吗?痕迹一直到窗户边就消失了。这里是三楼,凶手不可能背着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 黎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痕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个法医装扮的人员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后,对他点了点头。 “黎队,确实是拖拽痕迹,一直到窗台。窗台上有轻微的刮痕。” 黎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凶手,或者说,沈大姐,很可能就在隔壁。”我直接说出了我的推断。 “隔壁?”黎队身后的年轻警察叫了起来,“隔壁住的是一个姓李的老头,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还问过话,他说一晚上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听没听到动静,得进去看看才知道。”我淡淡地说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比耳朵听到的要真实。” 黎队沉默了,他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我知道,我的出现和行为都太奇怪了,一个卖伞的,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凶案现场,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换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他是个警察,职业的本能让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小刘,你和小张看着他,不准他乱跑!”黎队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他指了指我,然后对其他手下说道,“其他人,跟我去隔壁看看!” 说完,他带头走出了沈大姐的家。 被叫做小刘的年轻警察走到我面前,从腰间掏出手铐,“小子,跟我们耍花样是吧?先铐起来再说。”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在他拿着手铐要来抓我手腕的时候,我只是轻轻侧了一下身子,他的手就抓空了。 “你!”小刘有些恼怒,还想再上来。 “行了,小刘。”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拉住了他,“黎队只是让我们看着他,没说要铐起来。别多事。” 小刘悻悻地放下了手铐,但还是用警告的眼神瞪着我。 我根本没理他们,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我能感觉到,那股阴气越来越重了,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块,正散发着寒气。 那个女鬼,正在变得越来越强。而老李,就是她的养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隔壁传来黎队他们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有人吗?开门!警察!”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难道老李也出事了? 就在我心里越来越不安的时候,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李那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警察!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点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黎队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门被完全打开了,老李穿着一身灰色的旧睡衣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好像真的才刚睡醒一样。 “警察同志?出什么事了?”老李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隔着门,死死地盯着老李。 第5章 鬼话连篇的老李 他今天的气色,比前几天见到的时候还要好。脸色红润,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一点都不像个刚死了老婆两年,又被鬼缠身的人。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那层阳气,又薄了许多,几乎就像一层透明的纸,随时都会被戳破。他现在这副红光满面的样子,根本就是被阴气催出来的假象,是回光返返照的前兆。 那个女鬼,正在加速吸食他的阳气。 “李大成是吧?”黎队拿出证件在他面前亮了一下,“你隔壁的住户沈女士失踪了,我们怀疑是凶杀案。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凶杀案?”老李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眼睛都瞪大了,“没、没有啊!我昨晚睡得很死,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沈大姐人挺好的啊,怎么会出这种事?” 他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真诚,充满了震惊和惋惜,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可能真的就信了。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黎队问道。 “啊?哦,当然可以,警察同志请进。”老李连忙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去。 黎队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去,我也想跟过去,却被门口的小刘给拦住了。 “你待在这儿,别乱动!” 我没理他,只是将左眼的力量催动到极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老李的家里。 老李的家不大,两室一厅,装修很简单,家具也都是些老物件。几个警察在屋里四处查看,翻翻这里,看看那里,就跟普通人查案一样。 我知道,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个女鬼做事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普通人能看到的证据。 黎队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了门。 就在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一股浓郁的黑气从门缝里涌了出来,就像打开了冰箱门冒出的冷气一样。 卧室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我的左眼却能看到,在那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下面,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的轮廓。那轮廓散发着刺骨的阴寒,正是那个女鬼! 她就躺在老李的床上! 而更让我心惊的是,我看到卧室的地板上,靠近阳台门的位置,有几点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已经被擦拭过了,但在我的眼里,那残留的阴气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明显。 那是沈大姐的血! “李先生,你确定你昨晚一直都在家睡觉吗?”黎队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着老李问道。 “确定啊,我一个老头子,晚上不睡觉还能去哪儿啊。”老李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住?”黎队又问。 老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就我一个人。我老伴儿前年就走了。” 他说谎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他背上那个扭曲的影子,对着黎队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黎队显然也察觉到了老李那一瞬间的犹豫,他盯着老李看了好几秒,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警察们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好了,李先生,打扰你了。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想起什么线索,随时打给我。”黎队递给老李一张名片。 “一定一定,警察同志辛苦了。”老李点头哈腰地把他们送出了门。 警察们从老李家出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黎队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小伙子,这次的事就算了。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案发现场,否则,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一定依法办你。” “黎队,”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老李有问题,他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黎队皱起了眉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是在跟我讲鬼故事吗?我是警察,我只相信证据。” “证据很快就会有的。”我说道,“到时候,死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人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黎队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只是在提醒你。”我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我知道,跟他说再多也没用。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胡言乱语的怪人。 想要解决这件事,还得靠我自己。 我必须得收回那把伞,否则,不光老李要死,沈大姐的死也要算在我头上,到时候天道降下的惩罚,我可扛不住。 我刚走出小区,左眼突然传来一阵比上次还要剧烈的刺痛! “嘶!”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我赶紧扶住旁边的一棵树,才勉强站稳。 那股灼烧感,就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签子在捅我的眼球,疼得我浑身都在冒冷汗。 我知道,这是因果报应又加重了。沈大姐的死,天道已经记在了我的账上。 我不能再等了! 今晚,我必须潜入老李家,把那把伞给收回来! 我强忍着左眼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我的伞店。 一进店,我就立刻关上了店门,然后冲进了里屋,一头扎进了那个专门用来制伞的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制伞,也是我存放爷爷遗物的地方。 我走到墙角,那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箱子已经很旧了,上面雕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花纹。 我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就飘了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样东西。 最上面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油纸伞。 这把伞和店里卖的那些油纸伞完全不同。它的伞面不是棉纸,而是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材料,摸上去有些像皮革,却又异常轻薄。伞骨也不是竹子,而是某种黑色的金属,入手冰凉。 这是爷爷留给我用来防身的法器,名叫“玄鸦伞”。据说伞面是用百年老鸦的羽毛混合特殊的药水鞣制而成,伞骨则是用沉在阴河底下的玄铁打造的。这把伞水火不侵,最重要的是,能抵挡大部分的阴气和煞气。 第6章 爷爷留下的东西 我从小到大晚上出门必须打伞,打的就是这把玄鸦伞。之前在路上被那个年轻男人,也就是黎队撞倒,黑伞掉在地上的一瞬间,我感受到的那股恐怖视线,就是因为玄鸦伞的庇护暂时消失了。 看来爷爷让我一直撑伞,不仅仅是为了遮掩我的身份,更是为了保护我。 我将玄鸦伞拿了出来,放在一边。 箱子里剩下的东西不多了。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翰魂秘术》四个古朴的篆字,这是我们这一脉的传承,里面记载了各种制伞、画魂、驱鬼的法门。 书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布包。 我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样小法器。 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铃,上面刻满了符文,轻轻一摇,没有声音,但我知道,只要注入法力,它发出的声音就能震慑鬼魂。 三张画好了的黄符,一张是破煞符,一张是镇魂符,还有一张是固阳符,都是爷爷生前亲手画的,威力比我自己画的要强得多。 布包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半瓶殷红如血的液体。这是用公鸡的鸡冠血混合朱砂等多种材料秘制而成的,是画符和对付厉鬼的利器。 这些,就是爷爷留给我的全部家当了。 我把铜铃、黄符和瓷瓶都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然后拿起那把玄鸦伞,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坐在店里,一边调息,一边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晚上的计划。 老李现在已经被那个女鬼迷得神志不清,想让他主动交出伞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潜进去,强行把伞抢回来。 硬闯肯定不行,天虹小区虽然老旧,但毕竟出了命案,现在肯定有不少警察在附近蹲守。我不能被他们发现。 那就只能走窗户了。 老李家在三楼,对我来说,爬上去不算难事。 关键在于,怎么对付那个女鬼。 从她能害死沈大姐,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来看,她的怨气很重,已经是个厉鬼了。更麻烦的是,她现在附在老李身上,吸食他的阳气,实力肯定比刚从骨灰盒里出来的时候强了不少。 我必须得速战速决,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把那把绘魂伞给合上。 只要伞一合上,她的魂体就会被强行收回伞内,到时候就任我宰割了。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上老李给我的那五万块钱,想了想,又从我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五万,凑了十万块,用一个信封装好。 等解决了这件事,如果老李还活着,就把这钱留给他吧。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整件事里,我也有责任。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拿起玄鸦伞,走出了店门。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我撑开玄鸦伞,黑色的伞面将我完全笼罩,隔绝了头顶的路灯光,也隔绝了那些来自未知之处的窥探。 天虹小区因为出了命案,此刻显得格外寂静。小区门口拉着警戒线,还有警车停在那里,有警察在值守。 我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小区的另一侧。这里有一堵围墙,不算太高。 我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手在墙头上一撑,整个人就轻巧地翻了进去。 落地悄无声息。 我压低身子,借助着小区里绿化带的阴影,快速地朝着老李家那栋楼摸了过去。 我的左眼,此刻就像一个雷达,能清晰地感知到阴气的流动。老李的家,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正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能量。 我很快就来到了楼下,抬头看去。 三楼,老李家的窗户亮着昏暗的灯光。 就是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将玄鸦伞背在身后,双手抓住一楼阳台下的水管,开始向上攀爬。 这老旧小区的楼房外墙很不结实,水管也锈迹斑斑,我每往上爬一点,都能听到水管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动作放得更轻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楼的阳台,我歇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三楼老李家的窗户。 窗户关着,窗帘也拉着,但拉得并不严实,中间留了一道缝隙。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扒得更稳一些,然后集中精神,催动左眼的力量,朝着那道缝隙望了进去。 屋里的灯光很暗,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客厅里,老李正坐在沙发上。 他的面前,那把绘着眼睛的油纸伞,正大喇喇地撑开着,立在茶几上。 老李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痴迷和陶醉。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摸伞面上画的那双眼睛,但手伸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我的警告,犹豫着停在了半空中。 “小倩,我的小倩……”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眷恋,“你放心,那个卖伞的小子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心里一阵发冷,这个老李,已经被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了。 我的视线,落在了那把伞上。 伞面上那双原本只有轮廓的眼睛,此刻,眼眶里竟然已经浮现出了黑色的瞳孔! 那瞳孔漆黑如墨,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更诡异的是,那双瞳孔竟然还在缓缓地转动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老李。 我看到,一丝丝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气息,正从老李的头顶升起,然后被那把伞给吸了进去。 那是他的阳气! 那个女鬼,根本就不满足于每天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找到了绕开我禁制的方法! 在老李的身后,一个半透明的女人身影,正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那女人的脸,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了明媚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贪婪和怨毒。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凝实了,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幻的影子。 她张开嘴,对着老李的后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李浑身一颤,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舒爽的表情,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沙发上。 我看得头皮发麻,这个女鬼,是在把老李当成一个人形血包,随时随地都在吸食他的精气!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老李就会被活活吸干! 我不能再等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准备撬开窗户。 可就在我准备动手的一瞬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猛地从我身后袭来! 第7章 伞在吸他的阳气 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窿里,连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这股感觉,和之前玄鸦伞掉在地上时,我感受到的那股恐怖视线一模一样,但这一次,要强烈百倍! 它不是来自屋里那个女鬼! 那是来自……我的身后! 我猛地一回头。 只见在我下方,二楼楼道的阴影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缓缓地往上爬! 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状,就像一团扭曲的、不断蠕动的影子。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但却给我一种它正在“注视”着我的感觉。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它在蠕动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阵“咔咔”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是骨头被一寸寸折断、错位的声音! 和我爷爷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天道惩罚! 这东西,就是爷爷说的,天道惩罚的具象化! 它竟然找上我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蠕动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径直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的思考,我反手就将背后的玄鸦伞抽了出来,然后猛地撑开,挡在了自己身前! “滋啦——” 一声像是滚油泼在烙铁上的声音响起。 那黑影撞在黑色的伞面上,冒出了一股青烟,然后迅速地退了回去,重新缩回了楼道的阴影里。 虽然它退了,但却没有离开。 它就潜伏在那片阴影里,像一头耐心的猎手,死死地盯着我,等待着我露出破绽。 我握着玄鸦伞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我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了。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它代表的是一种规则,一种秩序! 我现在被夹在了中间。 屋里,女鬼正在吸食老李的阳气,随时可能害死他。 屋外,天道的惩罚化身虎视眈眈,只要我收起玄鸦伞,它就会立刻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老李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心里一紧,透过窗户缝隙看去,只见那个女鬼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慢慢吸食了,她的一只手,已经化作了利爪,狠狠地刺进了老李的后心! 老李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不能再拖了! 我心一横,妈的,拼了! 今天要是退了,老李必死无疑,沈大姐的因果加上老李的因果,这天道惩罚只会更厉害,到时候我一样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现在冲进去,把伞收了,了结了这段因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我不再犹豫。 我左手紧紧握着玄鸦伞,挡住来自楼道阴影的威胁,右手从口袋里抽出那柄折叠刀,对着窗户的锁扣狠狠地撬了下去! “咔哒”一声,窗户锁被我撬开了。 我猛地一推,翻身就从窗户钻了进去! “哗啦——” 我落地的时候,带倒了窗边的一个花瓶,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这巨大的声响,瞬间惊动了客厅里的一人一鬼! 老李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回头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而他身后那个女鬼,则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啸! 那声音根本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在刮玻璃,震得我耳膜生疼,脑子都嗡嗡作响。 “你……你怎么进来的!”老李指着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老李!你清醒一点!”我冲他大吼道,“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东西!你老婆早就死了,她现在是要害死你啊!” “你胡说!”老李状若疯狂,双眼通红地瞪着我,“小倩她爱我!她不可能害我!你这个骗子,是你想要拆散我们!” 他说着,竟然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朝着我就砸了过来! 我侧身躲开,烟灰缸“哐当”一声砸在了我身后的墙上。 就在我分神的这一瞬间,那个女鬼动了!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带着一股腥臭的阴风,直接朝着我的面门扑了过来!她的十指变得又尖又长,指甲漆黑如墨,闪着寒光! 我心里一惊,赶紧挥动玄鸦伞格挡。 “砰!” 女鬼的利爪抓在了伞面上,伞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同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女鬼被金光弹开,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倒飞了出去,重新附回了老李的背上。 “小倩!你没事吧?”老李看到“妻子”被我打伤,更加疯狂了,他整个人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朝我猛冲过来,想要抱住我。 我被他搞得束手束脚,又不能真的伤他,只能一边躲闪,一边试图将他推开。 可他现在就像是中了邪,力气大得惊人,我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去死吧!你这个破坏我们幸福的混蛋!”老李死死地抱着我的腰,张开嘴就想来咬我的脖子。 而那个女鬼,也趁着我被老李缠住的机会,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她的攻击更加猛烈,整个客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墙壁上甚至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更要命的是,窗外那个扭曲的黑影,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它开始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窗户,发出“咚咚”的闷响,窗户玻璃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它似乎想要突破玄鸦伞留在窗外的防护,冲进来! 我心里焦急万分,这样下去不行!我被老李缠住,根本没办法专心对付女鬼,还要分心提防窗外的天道惩罚,迟早要被他们耗死在这里! 必须得用绝招了! 我一咬牙,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噗!” 我将一口舌尖精血,猛地喷在了我手中的玄鸦伞上! 这口血,蕴含着我自身的阳气和一丝道法本源,是我的保命手段,轻易不能动用。 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8章 敕令,收魂! 舌尖血一喷在玄鸦伞的伞面上,原本漆黑的伞面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上面那些我平时都看不清楚的暗色符文,此刻全都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金光! “敕!”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 这一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响! 玄鸦伞上金光大盛,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圈,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啊——!” 离我最近的女鬼首当其冲,被金光扫中,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冒出大片的黑烟,整个魂体都变得虚幻透明起来,被硬生生地从老李的背上逼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而抱着我的老李,也被这股力量震得一个踉跄,松开了手,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沙发上,晕了过去。 窗外,那个不断撞击窗户的扭曲黑影,在接触到金色光圈的瞬间,也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迅速地缩回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机会来了! 我顾不上擦嘴角的血,也顾不上身体被抽空力量的虚弱感,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茶几前,一把抓住了那把还撑开着的绘魂伞! 那伞面上,画着瞳孔的眼睛正惊恐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挣扎。 我冷哼一声,双手用力,猛地将伞合拢! “唰!” 随着伞面合拢,那个倒在地上、身体虚幻的女鬼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她的魂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化作一道青烟,不受控制地被吸进了伞里。 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撑着玄鸦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眼的刺痛感虽然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看来,只要收回这把伞,了结了这段因果,天道的惩罚就会暂时退去。 我缓了一会儿,走到沙发边,查看了一下老李的情况。 他只是晕过去了,呼吸还算平稳。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冰凉一片,这是阳气损耗过度的表现。 不过好在,命是保住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爷爷留下的固阳符,用自己的血在上面简单画了个引子,然后贴在了老李的额头上。 黄符一贴上去,就发出一阵微弱的黄光,缓缓地渗入老李的身体里。 他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看着昏睡中的老李,我心里有些复杂。他既可怜又可恨,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差点害死自己,也害死了别人。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了茶几上。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五万是他的,另外五万,算是我替沈大姐的死,给他的一点补偿吧。虽然我知道,人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再停留。 我一手拿着玄鸦伞,一手拿着那把已经恢复平静的绘魂伞,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我的小店,我立刻关紧了店门。 我看着手中的绘魂伞,伞面上,那双眼睛已经闭上了,之前出现的黑色瞳孔也消失不见,恢复了最初我画上去时,只有眼眶的样子。 但我知道,那个怨魂,就被封印在里面。 这东西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我走进里屋,从樟木箱子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这木盒也是爷爷留下的,是用成年的桃木心制成的,专门用来封印这种带有怨气的绘魂伞。 我将绘魂伞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里,然后在盒盖的内侧,贴上了那张爷爷留下的镇魂符。 最后,我拿出那个装着鸡冠血的小瓷瓶,用毛笔蘸着血,在木盒的外面,画上了一道道复杂的封印符文。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个木盒轻轻震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左眼的刺痛感,在封印完成的那一刻,也终于完全消失了。 这场由一把伞引起的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爷爷的死,天道的惩罚,还有那个扭曲的黑影,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头。 看来,翰魂制伞匠这条路,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我,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第二天,我睡到快中午才醒过来。 昨晚的消耗太大了,不光是体力,还有精气神。那口舌尖血,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补不回来的。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又酸又疼。 我走到镜子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以后这种玩命的活儿,还是得少干。 简单洗漱了一下,我走出里屋,打开了店门。 阳光照进来,驱散了店里的一些阴冷,也让我心里舒服了不少。 我泡了一壶浓茶,坐在柜台后面,一边喝茶,一边发呆。 那把封印了女鬼的伞,被我藏在了里屋最安全的地方。这东西不能随便处理,直接烧掉的话,里面的怨魂会烟消魂散,但怨气却会逸散出去,可能会造成更麻烦的后果。 按照爷爷书上说的,最好的办法,是举行一场法事,用往生咒将其彻底净化,送她去轮回,这样才能真正了结这段因果。 不过举行法事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比如无根水、柳木枝、还有三炷引魂香,这些东西都不太好找,得花点时间。 就在我琢磨着去哪里找这些材料的时候,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抬头一看,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个刑警队长,黎队。 他今天没穿警服,而是一身便装,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普通人的样子。 他一进门,就四下打量着我的店,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你这里,还真是卖伞的啊。”他走到一个挂着油纸伞的架子前,伸手摸了摸伞面。 “不然呢?黎队长以为我是卖什么的?”我给他倒了杯茶,淡淡地说道。 黎队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碰那杯茶。他盯着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昨晚天虹小区三栋三零二室,也就是李大成家,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那里。” “是吗?”黎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小块带血的布料,“我们在李大成家的窗台下,发现了这个。上面的血迹,经过化验,是你的。” 我心里一沉,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痕迹。昨晚翻窗的时候,估计是被碎玻璃划伤了,我自己都没注意。 “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我之前去他家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我嘴硬道。 “是吗?”黎队笑了笑,但那笑容里一点温度都没有,“那你怎么解释,我们今天早上发现李大成晕倒在家里,而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奇怪的黄纸?还有,他家里的窗户也碎了,客厅里乱七八糟,像是发生过打斗。” 我沉默了。 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 第9章 那个卖伞的很不简单 “李大成醒了之后,精神状态很不好,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他老婆回来了,一会儿又说有坏人要害他老婆。我们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说你是骗子,是你害了他老婆。”黎队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我,“白枫,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 “黎队,有些事情,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在救他。”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李大成被人,或者说,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那东西想害死他。我只是把他身上的麻烦给解决了。” “不干净的东西?”黎队皱起了眉头,“你还在跟我说鬼故事?” “信不信由你。”我摊了摊手,“你可以去查查李大成的身体状况,看看他是不是阳气亏损,精气大伤。这些,医院应该能检查出来。你也可以去问问他的邻居,看看他最近是不是行为怪异,经常自言自语。” 黎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知道他心里在天人交战。作为一个警察,他受到的教育让他必须相信科学,相信证据。但这一连串的怪事,又让他固有的世界观产生了动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那沈女士呢?她的失踪,是不是也跟你说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有关?” 我点了点头,“是它干的。至于沈女士现在在哪里……我只能说,凶多吉少。” 黎队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 “那东西,现在在哪?”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被我解决了。”我指了指里屋,“你可以放心,它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黎队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愤怒,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最终,他站了起来。 “白枫,你的话,我暂时记下了。我会派人去调查你说的那些事。”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但是,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我一样会抓你。”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已经被警方给盯上了。 不过,我并不后悔。 救了老李,也算是在弥补我当初的过失。只要能了结因果,被警察盯上,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我端起茶杯,将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找到办法,净化那把伞里的怨魂。 黎队走后,店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坐在柜台后面,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被一个刑警队长盯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替天行道”,但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行踪诡秘、神神叨叨的危险分子。 尤其是沈大姐的案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黎队肯定不会轻易结案。他今天来找我,一半是试探,一半是警告。他虽然嘴上说着不信鬼神,但心里肯定已经起了疑。 以后我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我揉了揉太阳穴,把这些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 当务之急,还是净化那把绘魂伞。 我拿出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翻到了关于“净化怨魂”的章节。 书上记载,净化怨魂的法事叫做“往生渡”,需要设一个简单的法坛。法坛的核心,是三样东西:洗涤怨气的无根水,承载魂魄的青柳枝,还有指引方向的引魂香。 引魂香我这里有,是爷爷留下的,专门用来超度亡魂的。 青柳枝也好办,找一条河,在河边折一段向东生长的柳树枝就行。 最麻烦的,是无根水。 所谓的无根水,指的是没有落地的雨水,或者是清晨植物上的露水。现在不是雨季,想收集雨水有点难。那就只能收集露水了。 收集露水是个精细活,得在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用干净的玉碗一滴一滴地去接。而且量还不能少,至少要装满一碗。 看来,我得早起了。 我合上书,正准备去里屋收拾一下,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有些意外,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客人?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华贵的妇人,正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看着店里。 这妇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脸上看不出太多皱纹。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云纱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鸽血红的宝石项链,手腕上则是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很有钱”的气息。 只是,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眼神里也充满了焦虑和疲惫,再名贵的化妆品也遮不住。 我开启左眼,朝她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了然。 这位贵妇人的身上,同时萦绕着两股气。一股是浓郁的财气,金灿灿的,说明她家底殷实,非富即贵。而另一股,则是淡淡的死气,灰蒙蒙的,像一层薄雾一样笼罩着她。 这死气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她身边亲近的人。 看来,又是一位被执念所困的可怜人上门了。 “请问……这里是白记伞铺吗?”那妇人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是,夫人请进。”我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妇人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好奇地打量着我店里的陈设,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 “你……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是我。夫人想买伞?” “不,我不是来买伞的。”妇人摇了摇头,她走到柜台前,拉开椅子坐下,但并没有说她来干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我知道,她和我之前的那些客人一样,都是听了一些传闻找来的,但又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半信半疑。 我也不着急,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就静静地坐着,等她自己开口。 店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过了好几分钟,那妇人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10章 我想见我唯一的儿子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我,缓缓地说道:“小师傅,我听人说,你这里的伞,很特别。能……能帮人实现愿望?” 我笑了笑,又是这套开场白。 “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个卖伞的,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说道,“不过,如果客人的执念够深,我的伞,或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听到“执念”两个字,妇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桌子上,压抑地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伤心到了极点。 我没有劝她,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包纸巾。 有时候,让情绪发泄出来,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 又过了好一会儿,妇人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头,用纸巾擦了擦眼泪,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很是狼狈。 “对不起,小师傅,我失态了。”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 “没关系。”我说道,“夫人,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妇人深吸了一口,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说出了她的来意。 “我……我想见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你儿子?”我看着她,“他怎么了?” “他……他死了。”妇人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就在上个月,出车祸死的,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就这么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携带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框和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篮球服,笑得阳光灿烂,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而那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骨灰盒。 又是和老李一样的情况。 “小师傅,我儿子叫林浩,今年才二十一岁,还在上大学啊!”妇人泣不成声,“他那么乖,那么孝顺,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我们说好了,等他大学毕业,就接手家里的公司,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抚摸着相框里儿子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他,梦到他浑身是血地站在我床边,喊我‘妈妈’。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小师傅,只要能让我再见他一面,说说话,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钱不是问题!” 妇人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了我面前。 “这里面有一百万,只要你能让我见到我儿子,这张卡就是你的。如果不够,你还可以再加!” 一百万。 这手笔,可比老李大方多了。 我没有去看那张银行卡,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林浩的年轻人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可是,在我开启的左眼里,我却从这张照片上,看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一丝淡淡的黑气,正从照片里林浩的眼睛位置,缓缓地散发出来。 这黑气很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这股气息,我却很熟悉。 那是怨气。 这个叫林浩的年轻人,死后,竟然变成了一个怨魂。 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般来说,意外横死的人,心中都会有怨。但像他这样,怨气重到能影响照片的,却不多见。 这说明,他的死,可能并不像一场单纯的车祸那么简单。 或者说,他有什么极深的执念,让他死后都无法安息。 “夫人,你确定,你儿子是一场意外车祸死的吗?”我看着妇人,开口问道。 妇人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啊,警察都是这么说的。肇事司机也抓到了,是一个酒驾的司机,已经判了。怎么了,小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现在跟她说,她也未必会信。 “我可以帮你,让你再见到你的儿子。”我看着她,缓缓说道,“不过,我的规矩,想必你也听说过。” “听说过,听说过!”妇人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能见到浩浩,什么规矩我都遵守!” “第一,伞撑开后,你每天只能和他见一个小时。时间一到,必须立刻合上伞。”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触碰他,更不能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不管那个要求听上去有多么合情合理。” 我一字一句地,将我的规矩又重复了一遍。 有了老李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我的语气格外凝重。 “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妇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我心里叹了口气。 希望她真的能做到吧。 “好。”我点了点头,收下了她的骨灰盒和照片,“你先把这张卡收回去吧。等事成之后,你再付钱也不迟。” 我不想先收钱,万一中间再出什么岔子,这钱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妇人见我这么说,也没有坚持,只是千恩万谢地又叮嘱了我好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的店。 等她走后,我拿起林浩的照片,再次仔细地端详起来。 照片上,那股怨气似乎比刚才更浓了一些。 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这个林浩的怨气,似乎比老李的老婆还要重。 这一次的生意,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我将照片和骨灰盒拿到里屋,按照惯例,点上了翰魂专用的红香。 红色的烟袅袅升起,缓缓地飘入骨灰盒中。 我拿起照片,准备用阴火点燃。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照片,在我手中,竟然开始微微地发烫! 照片上林浩那双原本带笑的眼睛,此刻,在我看来,却像是充满了无尽的恨意,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里一惊,差点把照片给扔了。 我稳了稳心神,将阴火凑了过去。 “呼——” 一股绿幽幽的火焰,一下子就将照片给吞噬了。 火焰中,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充满怨毒的嘶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转瞬即逝,照片很快就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我皱着眉头,将照片的灰烬和骨灰混合在一起,加入了特制的药水,然后提笔,在一把事先准备好的油纸伞上,开始作画。 这一次,我没有画眼睛,也没有画手。 我画的,是林浩的嘴。 一张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阳光笑容的嘴。 我同样留了一手,我只画了嘴唇的轮廓,却没有画上牙齿。 半个小时后,一把新的绘魂伞制作完成了。 我将伞用黑布包好,心里却始终有些七上八下。 直觉告诉我,这个叫林浩的怨魂,绝对是个大麻烦。 第11章 这生意不能接 我把那把画着林浩嘴唇的油纸伞用黑布仔细包好,放在了里屋的架子上。心里头那股不安的感觉,不但没消散,反而越来越重。 这事不对劲。 老李老婆的怨气,是因为老李对她的执念太深,把她从骨灰盒里给“念”了出来。可这个林浩,照片上那股子怨气,黑得都快化不开了,恨意那么重,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车祸怨魂该有的。 他妈的,这里头肯定有事。 我刚从老李那件事里脱身,元气大伤,左眼虽然不疼了,但天道惩罚那个黑影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我可不想再惹上一个比老李老婆还厉害的怨魂,万一再把那个黑影给招来,我这条小命估计就真得交代了。 不行,这把伞,暂时不能给那个贵妇人。 我得先搞清楚,这个林浩到底是怎么死的,他那股子怨气到底是从哪来的。要是搞不清楚,这生意宁可不做。钱是好东西,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我打定了主意,心里也松快了些。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准备净化老李老婆那把伞需要的东西。引魂香是现成的,青柳枝也好办,城外就有条河,河边全是柳树。最麻烦的还是无根水。 我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就跑到了郊区的公园里。这公园里植被多,露水也重。我拿着个玉碗,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往下刮露水,刮了快一个钟头,手都酸了,碗底才积了薄薄的一层。 “唉,这得刮到猴年马月去啊。”我叹了口气,直起腰捶了捶后背。 看来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了。 回到店里,我刚把那小半碗露水小心翼翼地收好,店门口的风铃就响了。 我以为是那个姓林的贵妇人又来了,心里还有点烦。结果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另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她手上戴着一个明晃晃的钻戒,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跟之前那个林夫人一样,也是个有钱人。 但她身上的气,却跟林夫人完全不一样。 我左眼看过去,这女人身上财气冲天,金光闪闪的,可在这片金光里头,却缠绕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气。这黑气不是死气,也不是怨气,而是一种……愧疚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气息。 而且,这股黑气,正丝丝缕缕地侵蚀着她的财气,她的夫妻宫位置,更是暗淡无光,几乎快被黑气给吞没了。 这是个心里有鬼,而且还跟她丈夫有关的女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白记伞铺吗?”女人开口了,声音很客气,但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距离感。 “是,我就是老板,白枫。”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她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白师傅,我叫王美娟。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夫人请说。”我给她倒了杯茶。 “我想……再见我先生一面。”王美娟端起茶杯,手指却在微微发抖,“我先生一个月前,意外去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一个思念亡夫的。可她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思念。 “意外?怎么回事?”我随口问道。 “他……他是在我们家别墅的露台上,不小心失足摔下去的。”王美娟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我,“警察来过了,已经定性为意外事故。” 失足摔下去?我看着她夫妻宫那团黑气,心里冷笑了一声。怕不是失足那么简单吧。 “他走了之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王美娟继续说道,她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但眼睛里只有恐惧,“我总感觉,他没有走,他还在这个家里。我老是能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还能看到窗户上有个人影……” 她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真的一样。可在我看来,她身上根本没有被阴气侵扰的迹象。她说的这些,八成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吓唬自己罢了。 “白师傅,我听人说,您有特殊的本事。只要您能让我再见他一面,跟他说说话,让他安心上路,价钱不是问题。”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桌上,“这里是二十万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您八十万。” 一百万。跟林夫人一样的价码。 这些有钱人,对亲人的“思念”,还真是值钱。 我没有碰那个信封,只是看着她,淡淡地说道:“王夫人,我做生意,有我的规矩。钱的事,先不急。我能不能帮你,还得看你和你先生的缘分。” “缘分?”王美娟愣了一下。 “对。”我点了点头,“我需要一样你先生生前最常用的东西,作为引子。我得先看看,你们夫妻的缘分,到底还在不在。” 我不能直接说我要算一卦,只能换个说法。 王美娟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东西最合适。最后,她从钱包里,摸出了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铜钱。 那是一枚五帝钱,被摩挲得很光滑,看得出来是常年带在身上的。 “这个行吗?”她把铜钱递给我,“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一直放在钱包里,说能招财。” 我接过铜钱,入手一片冰凉。 就在我手指碰到铜钱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怨气,顺着我的指尖就钻了进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松开了手。 这股怨气,虽然不如林浩的那么浓烈,但却充满了暴戾和不甘。 我看着王美娟,她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白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我重新拿起那枚铜钱,这一次,我暗中运起了一丝微弱的法力护住了手掌,“这枚铜钱可以。你先回去吧,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三天?不能快一点吗?”王美娟显得有些焦急。 “不能。”我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缘分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王美娟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把那个装钱的信封又往我这边推了推,“白师傅,那这定金……” “我说了,钱不急。等我有了结果再说。”我把信封推了回去。 这种不清不楚的生意,钱不能随便收。万一这事我办不了,或者不能办,收了钱就是沾上了因果,到时候麻烦更大。 只好收起了信封,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离开了我的店。 等她走后,我把店门关上,拿起那枚铜钱,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王美娟,绝对有问题。她丈夫的死,也绝对不是意外。 这生意,十有八九,是个大坑。 第12章 铜钱卦象,大凶! 我捏着那枚冰凉的铜钱,走进了里屋。 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里,不仅记载了制伞驱鬼的法门,还有一些简单的占卜之术。其中有一种,就是用死者生前贴身的金属物件起卦,可以窥探其死因和怨念所向。 这种卦象,比我用左眼直接去看要更清晰,也更安全。直接用左眼回溯一个怨魂的死亡瞬间,对我消耗很大,而且很容易被对方的怨气反噬。 我从樟木箱子里,找出了一个八卦盘和三枚特制的龟甲。 这八卦盘是桃木做的,上面刻满了符文,盘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凹槽,正好可以放下那枚铜钱。 我把铜钱放进凹槽,然后盘腿坐下,将三枚龟甲握在手心。 我闭上眼睛,嘴里开始默念爷爷教我的起卦口诀。随着口诀的念动,我能感觉到,手中的龟甲开始微微发烫,八卦盘上的铜钱,也开始散发出一股股阴冷的怨气。 “天有三奇,地有六仪,魂归何处,怨指何方,敕!” 我猛地睁开眼睛,将手中的三枚龟甲往八卦盘上一撒! “啪嗒!” 三枚龟甲落在盘上,翻滚了几下,最终停了下来。 我凑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凶之兆! 卦象显示,死者魂魄不安,怨气冲天,而怨气的源头,并非指向外界,而是直指内堂! 内堂,指的就是家宅,是妻子。 卦象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富豪的死,跟他老婆王美娟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变成怨魂,最恨的人,就是他老婆! 我心里一阵发冷。这个王美娟,居然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让我帮她见她老公?她这是想干什么?找死吗? 不,不对。 我回想起她来的时候,身上那股恐惧和愧疚的气息。她不是想见老公,她是怕她老公的鬼魂来找她索命!她所谓的“梦魇”和“幻听”,八成是真的。她老公的怨魂,已经开始纠缠她了。 她来找我,不是为了思念,而是为了自保。她可能是想通过我,找到她老公的魂魄,然后求他原谅,要么就是想找个由头,让我把她老公的魂魄给收了,永绝后患! 这个女人的心,真他妈的毒啊! 我越想越觉得后怕,幸亏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有收她的钱。不然这趟浑水,我跳进去就别想出来了。帮一个杀人凶手去对付被害者的鬼魂,这因果我可背不起,天道那个黑影能当场把我撕了。 不行,我得再去确认一下。 我把东西收好,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正是出门办事的好时候。 我拿出那把玄鸦伞,背在身后,然后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王美娟住的地方不难打听,像她丈夫那种级别的富豪,出了意外,新闻上肯定会有报道。我用手机随便一搜,就找到了他们家的地址,一个叫“云顶山庄”的富人区。 我打了个车,到了山庄门口,就让司机回去了。 这种高档别墅区,安保肯定很严,我不可能从正门进去。 我绕着山庄的围墙走了一圈,找了个监控死角。这围墙上面还拉着电网,看着挺吓人。但我仔细看了看,那电网只是个摆设,上面连个警示灯都没有,估计早就没电了。 我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轻松地翻了进去。 按照手机地图的导航,我很快就找到了王美娟家的那栋别墅。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独栋别墅,带一个大大的花园和游泳池,装修得跟皇宫一样。此刻,别墅里灯火通明,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 我开启左眼,朝别墅里望去。 别墅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怨气和阴气的源头,就在三楼的一个露台上。 那里,应该就是富豪坠亡的地点。 我压低身子,借着花园里树木的阴影,悄悄地摸到了别墅的墙角。这别墅外墙上装着不少摄像头,我得小心避开。 我顺着墙边的排水管,像只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往上爬。我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我就爬到了三楼那个露台的下方。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就翻上了露台。 一站上露台,一股刺骨的寒意就笼罩了我的全身。这里的阴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露台的地面是大理石铺的,但在我的左眼里,我能清楚地看到,靠近栏杆的位置,有一大片已经渗入地砖缝隙的暗红色痕迹。 那是血迹,是那个富豪摔下去时留下的。 血迹周围,怨气凝聚不散,形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形轮廓。 我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站在远处,集中我全部的精神,催动左眼的力量,开始回溯当时发生的事情。 “开!” 我低喝一声,左眼传来一阵灼痛,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周围的色彩迅速褪去,变成了黑白两色。时间,在我的视野里开始倒流。 很快,两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露台上。 一男一女。 男的,应该就是王美娟的丈夫。女的,就是王美娟。 他们似乎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情绪都很激动。 突然,又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别墅里冲了出来! 这个男人比王美娟的丈夫要年轻,也更强壮。他一出来,就直接加入了争吵。 紧接着,我看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个年轻男人,和王美娟一起,合力将那个富豪,朝着栏杆的方向猛地一推! 富豪猝不及防,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去,越过了栏杆,从三楼的露台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左眼刺痛无比,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那股灼痛感才慢慢消退。 我再睁开眼时,眼前还是那个空无一人的露台。 但我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王美娟和她的情夫,合伙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愤怒。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人,居然还想让我去帮她对付亡魂! 我冷笑了一声。 王美娟,你等着吧。 你老公的怨魂,我不会收。你的这个“愿望”,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实现。 你就等着,被他的怨魂活活折磨死吧! 这,就是你该得的报应! 第13章 你这是在咒我死? 第二天一早,王美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白师傅,怎么样了?我先生的魂魄,你找到了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急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夫人,别急啊。你先生的魂魄,我确实是见到了。” “真的吗?!”电话那头的王美娟,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八度,充满了惊喜,“那……那他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我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他说,他死得好冤啊。”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她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王美娟才用一种发颤的声音问道:“白……白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笑了笑,说道,“王夫人,你先生的怨气太重了。他说,他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他要找那个害死他的人报仇。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你胡说!”王美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警察都说了是意外!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我淡淡地说道,“王夫人,你先生的执念,不是思念,是仇恨。这种绘魂伞,我做不了。因为伞撑开的那一刻,他不会跟你好好说话,他只会扑上来,掐断你的脖子。” “你!”王美娟气得说不出话来,电话里传来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你这生意,我接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直接就挂了电话。 对付这种人,没必要跟她客气。 我把那枚铜钱扔进了抽屉的最深处。这东西怨气太重,留着是个祸害,等过几天,我找个十字路口,把它埋了,断了这丝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店里倒是清静了不少。王美娟没有再来烦我,那个林夫人可能也是觉得我这里办事效率太低,也没再联系我。 正好,我也乐得清闲。每天早上去公园收集露水,回来就打坐调息,恢复之前损耗的元气。 大概过了四五天,我的无根水总算是收集了满满一玉碗。青柳枝我也去河边折好了,是向着东方生长,最新鲜的一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净化怨魂的“往生渡”法事,最好是在月圆之夜举行。那时候月亮属阴,阴气最盛,也最容易和魂魄沟通,超度的成功率最高。 我查了一下日历,三天后,正好是十五,月圆之夜。 就在我准备关店,好好准备一下三天后的法事时,黎队又找上门来了。 他还是穿着一身便装,但脸色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凝重得多。 “白枫。”他一进门,就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黎队长,又有什么事?”我给他倒了杯茶,心里琢磨着他这次来的目的。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柜台前,盯着我看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沈大姐的案子,有新线索了。” 我心里一动,“哦?什么线索?” “我们在天虹小区后面的那条河里,找到了一个被沉了重物的行李箱。”黎队的声音很沉,“打开之后,里面……是沈大姐的尸体。”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尸体被肢解了,手段很残忍。”黎队继续说道,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我们查了很久,都找不到凶手。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凶手就像个幽灵一样。”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我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上次说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黎队一字一句地问道,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多了一丝探究,“我们去给李大成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跟你说的一样,他身体各项机能严重衰退,精气神亏损得厉害,医生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把生命力给吸走了一样。我们还走访了小区的邻居,很多人都说,李大成在他老婆死后,行为就变得很古怪,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黎队的世界观,正在被动摇。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人民警察,他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白枫,我需要你告诉我实话。”黎队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杀害沈大姐的,到底是不是李大成?还是……真的是那个‘东西’?” 我叹了口气,说道:“人,是那个东西杀的。但尸体,是李大成处理的。” “什么意思?”黎队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鬼杀了沈大姐之后,李大成已经被她迷了心窍,对他来说,那个女鬼就是他老婆,他老婆做任何事都是对的。所以,他帮着她,处理了尸体,把尸体从阳台搬到自己家,然后分尸,沉入了河里。”我把我的推断说了出来。 黎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这个推断,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信不信由你。”我说道,“现在那个女鬼已经被我收了,李大成也清醒了。但被鬼迷心窍时做的事情,他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你就算去问他,也问不出什么。” 黎队沉默了,他靠在门框上,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和混乱。 过了很久,他才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 “最后一个问题。”他抬起头,看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卖伞的。”我还是那句话。 黎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就在这时,我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随手接了起来,“喂,你好。” “请问,是白枫,白师傅吗?”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 “我是,你哪位?” “白师傅!你快看看今天早上的新闻!王美娟,就是那个宏远地产的董事长夫人,她被警察抓了!” 我愣了一下,王美娟被抓了?这么快? “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王美娟的司机啊!上次她去您店里,就是我送她去的!”司机急急地说道,“新闻上说,她涉嫌和人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警察在她家别墅的花园里,挖出了一把带血的锤子,上面有她情夫的指纹!” 我心里顿时了然。 看来是警察查到了什么线索,找到了她那个情夫,然后顺藤摸瓜,把她也给揪出来了。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白师傅,你真是神了!”司机在电话里激动地说道,“你上次拒绝了她,是不是就算到她会出事了?你是不是知道她丈夫是她害死的?” “我只是个卖伞的,没那么大本事。”我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丈夫怨气太重,这生意接了会有麻烦而已。” “不管怎么说,白师傅,这次真是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可能还在给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开车呢!” 我跟他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走到店门口,看了一眼天色。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我左眼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看来,拒绝违背天道的生意,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我可以安心准备,了结老李家的那段因果了。 第14章 月圆之夜,开坛!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晚上,我提前关了店门,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确保不会有任何光线透进来,也不会有人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把店堂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用一张八仙桌,简单地设了一个法坛。 桌子上,铺着一块干净的黄布。 正中央,放着那把封印了老李老婆怨魂的绘魂伞。伞被我从桃木盒子里取了出来,安静地立在那里,伞面上那双闭着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 伞的前面,摆着一个白玉碗,里面盛着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无根水,水面倒映着头顶昏黄的灯光,清澈见底。 玉碗旁边,插着一截青翠的柳枝,柳枝的顶端,正对着绘魂伞。这是用来承载魂魄,引渡轮回的。 法坛的最前方,是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炷比普通香要粗上一些的引魂香。这香是用檀香粉混合了十几种特殊的草药制成的,点燃之后,不仅能安抚魂魄,还能为他们指引前往阴间的道路。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对襟褂子,这是爷爷留下的,说是我们这一脉做法事时穿的“法衣”。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往生渡”这种法事,我还是第一次做,心里多少有些没底。爷爷的《翰魂秘术》上虽然有详细的记载,但毕竟是纸上谈兵。 我走到法坛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距离子时,还有十分钟。 子时,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也是开坛做法事的最佳时机。 我盘腿在法坛前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心神,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合在一起,指向十二点的时候,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是现在! 我拿起桌上的火柴,“擦”的一声,划着了。 橘红色的火苗,在昏暗的店里跳动着。 我用火柴,点燃了那三炷引魂香。 “呲啦”一声,香头冒出一缕青烟,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香味很特别,闻着不呛人,反而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感觉。 “一拜天地,阴阳有序。” “二拜高堂,魂归故里。” “三拜亡魂,往生极乐。” 我对着法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嘴里念着开坛的口诀。 做完这一切,我拿起那把绘魂伞,左手托住伞柄,右手握住伞的开关。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我一边念诵着往生咒,一边缓缓地,将绘魂伞撑开! “唰——” 随着油纸伞面被一点点撑开,一股冰冷的阴风,猛地从伞里吹了出来,卷起了我的衣角和头发。 店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就像是瞬间进入了冰窖一样。 我清楚地看到,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伞里面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那影子,正是老李的老婆,小倩。 她还是照片上那副模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只是此刻,她的脸上不再是贪婪和怨毒,而是一片茫然和痛苦。她的魂体,比之前虚幻了很多,半透明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她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 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的魂魄被封印在伞里,神智受到了压制。 “尘归尘,土归土,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我不敢怠慢,继续念诵着咒语,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阳世间已无你可恋之人,阴曹地府才是你的归宿。放下执念,我渡你往生!” 说着,我将法坛上的那碗无根水,端了起来,用手指蘸了一点,朝着她的魂体,轻轻一弹! “滋——” 水珠落在她的魂体上,就像是冷水泼进了热油锅,发出一声轻响,冒起了一阵白烟。 小倩的魂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这是无根水在洗涤她身上的怨气。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折磨,但也是她想要轮回,必须经历的一步。 “啊——!” 她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嘶吼,一股强大的怨气,从她的体内爆发了出来! 这股怨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固! 整个店铺,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加大法力的输出,稳住心神,继续念咒。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我放在里屋的那些架子上,那些被我封印起来的绘魂伞,突然开始一把接一把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嗡嗡——” 整个里屋,都充斥着这种伞骨震动的声音! 我心里大叫不好! 是小倩爆发出来的怨气,引动了其他伞里亡魂的共鸣! 这些被封存在伞里的,大多都是心怀执念的怨魂,它们被小倩的怨气一刺激,全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一股股黑气,从里屋的门缝里渗透了出来,在店堂里盘旋飞舞,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我布下的法坛,受到了这些怨气的冲击,开始变得摇摇欲坠。桌上的香炉剧烈地晃动,香灰撒了一地。那碗无根水,水面也开始剧烈地波动,像是要沸腾了一样。 更要命的是,我放在抽屉里,那枚属于王美娟丈夫的铜钱,此刻也像是被激活了一样,竟然自己从抽屉里飞了出来! “铛啷啷!” 铜钱掉在地上,不断地旋转着,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比小倩还要暴戾的怨念,从铜钱里冲了出来,化作一个模糊的黑影,直接朝着我的后心扑了过来! 前后夹击! 我现在的处境,危险到了极点! 我必须一边维持着“往生渡”的法阵,净化小倩的魂魄,一边还要分心去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安抚那些躁动的怨魂。 只要我稍有分神,法阵就会被破。到时候,小倩的魂魄会因为净化失败而怨气大增,彻底变成无法超度的厉鬼。而那些被引动的怨魂,也很可能会冲破封印,到时候,我这小小的伞店,就会变成一个百鬼夜行的修罗场! 我死定了! 第15章 爷爷教我的伞阵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后背。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由铜钱怨念化成的黑影,已经扑到了我的身后,带着一股腥臭的阴风! 我根本来不及转身! 情急之下,我只能凭着本能,将我身体里仅存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了我身上穿着的这件黑色对襟褂子里! “嗡!” 褂子的表面,一层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 “砰!” 黑影撞在了我的后背上,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硬生生地弹了开去。 我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一扑,差点把法坛给掀翻。我赶紧用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一口血涌上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心里一阵后怕。幸亏爷爷留下的这件法衣有自动护主的功能,不然刚才那一下,我的后心非得被那东西给洞穿了不可。 但这只是暂时的! 那个黑影被弹开后,并没有消散,而是盘旋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而里屋那些绘魂伞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了!我已经能听到,有几把伞的封印,发出了“咔咔”的、濒临破碎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些干扰全都给隔离开! 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里的内容,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页页地闪过。 驱鬼……镇魂……结界…… 等等!结界! 我突然想起来,爷爷曾经跟我提过,我们翰魂制伞匠一脉,有一种独门的阵法,就是用绘魂伞来布置的,叫做“三才锁魂阵”! 这种阵法,可以用三把属性不同的绘魂伞,作为阵眼,形成一个简单的结界,能够暂时隔绝内外的阴气流动,镇压小范围内的魂魄躁动。 这个阵法我从来没用过,只是听爷爷讲过理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现在,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一边强行维持着往生咒的念诵,稳住法坛中央的小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里屋那些躁动的绘魂伞。 三把属性不同的伞…… 我记得,我曾经给一个郁郁而终的女学生画过一把伞,她的魂魄虽然有怨,但本性属阴,很柔和。 我还给一个在火灾里丧生的消防员画过一把伞,他的魂魄充满了阳刚的浩然之气。 还有一把,是我刚开始学艺时,画的一个夭折的婴儿,他的魂魄最是纯净,无阴无阳,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阴、阳、混沌! 正好对应天、地、人三才! 就是它们了! 打定主意,我不再犹豫!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张早就准备好的破煞符,想也不想,就朝着里屋的方向甩了过去! “破!” 三张黄符在半空中“呼”的一下自燃起来,化作三团火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三把绘魂伞的封印上! 符火暂时加强了封印的力量,那三把伞的震动,瞬间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个空档! 我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里屋! 几乎就在我冲进去的瞬间,那个铜钱化成的黑影,也再次朝我扑了过来! 但我现在已经顾不上它了! 我冲到架子前,一把就将那三把选中的绘魂伞给抓在了手里!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来,在冲出里屋的瞬间,我反手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门上! “砰!” 里屋的木门被我一脚踹上,暂时挡住了那个黑影。 我不敢有丝毫的停留,抓着三把伞,以最快的速度,在法坛的周围,按照三才的方位,站定了三个位置。 东、南、西北! 我将那把属阴的女学生的伞,插在了东方的地上! 将那把属阳的消防员的伞,插在了南方的地上! 将那把混沌的婴儿的伞,插在了西北的地上! “天元为阳,地元为阴,人元居中,三才合一!”我双手快速地掐着法诀,嘴里高声念着布阵的口诀,“以魂为基,以伞为引,锁魂大阵,起!” 随着我最后一个“起”字落下,我狠狠地一跺脚! “嗡——!” 三把作为阵眼的绘魂伞,同时发出一声嗡鸣! 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三把伞的伞尖冲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交汇,形成了一个倒扣的、半透明的光罩,将我和中间的法坛,完完整整地笼罩了起来! “砰!砰!砰!” 光罩刚一形成,外面那些盘旋的怨气,就疯狂地撞了上来,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但却全都被挡在了外面,无法再靠近分毫。 那个铜钱所化的黑影,也一头撞在了光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被弹飞了出去! 成了! 我心里一阵狂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爷爷的伞阵,果然管用! 虽然这个三才锁魂阵只是个最基础的小阵法,困不住那些东西太久,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我立刻收回心神,重新盘腿在法坛前坐下,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小倩魂魄上。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我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嘴里继续念诵着往含咒。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我了。 我看到,小倩那痛苦挣扎的表情,在往生咒的安抚下,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她身上的怨气,在无根水的洗涤下,也开始一丝丝地剥离,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魂体,变得越来越纯净,越来越透明。 我知道,法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随着往生咒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我将手中的那截青柳枝,轻轻地点在了小倩的眉心。 “去吧。”我轻声说道,“放下执念,入你该去的地方。” 小倩的魂体,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她那空洞茫然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神采。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撑开的绘魂伞上。 伞面上,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此刻,竟然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清澈,温柔,就像是她生前照片上的一样。 她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一丝感激的笑容。 第16章 怨气消散,因果了结 然后,她的整个魂体,开始化作点点白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缓缓地飘起,然后被那截青柳枝吸引,全部汇入了柳枝的顶端。 我看到,青翠的柳枝上,仿佛开出了一朵无形的花。 与此同时,法坛上的那三炷引魂香,燃烧的速度突然加快,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朝着店铺的屋顶飘去,然后穿透了天花板,消失不见。 我知道,那是引魂香在为她指引去往阴间的路。 做完这一切,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伸手,将那把绘魂伞缓缓地合拢。 “唰。” 伞合上的那一刻,伞面上那双睁开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白的伞面。 我拿起这把伞,入手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它充满了阴冷和怨气。而现在,它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油纸伞,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属于魂魄的气息。 一段因果,总算是彻底了结了。 我撤去了三才锁魂阵,那三把作为阵眼的绘魂伞也恢复了平静。外面的那些怨气和那个铜钱黑影,似乎也因为失去了小倩怨气的引动,渐渐地平息了下去,重新缩回了各自的封印和器物之中。 整个店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但我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左眼。 那股自从老李的案子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折磨着我的刺痛感,在小倩魂魄离去的那一刻,就彻底消失了。 我开启左眼看了看,视野一片清明,再也没有那种灼烧和不适的感觉。 天道的惩罚,因为我了结了这段因果,暂时退去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搬掉了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 看来爷爷说得没错,我们这一脉,虽然做的的阴间的生意,但求的,却是一个“善果”。有因,必有果。种下什么因,就得去了结什么果。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把法坛给收拾干净。 那碗无根水,在洗涤完怨气之后,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我把它倒在了外面的下水道里。那截承载了魂魄的柳枝,也不能留,我用火将它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里屋,倒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之后,我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虽然身体还有些疲惫,但精神上却好得不得了。 我正准备出门找点东西吃,黎队却又来了。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那个年轻的警察小刘。 “白枫。”黎队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 “黎队长,这次又有什么事?”我问道,“难道沈大姐的案子,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那倒没有。”黎队摇了摇头,他让小刘在门口等着,自己走了进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我的柜台上。 “这是什么?”我有些奇怪。 “李大成托我转交给你的。”黎队说道,“他说,谢谢你。也对不起。”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我之前留在他家的那十万块钱,一分没少。 “他都想起来了?”我问道。 “想起来一部分。”黎队叹了口气,“他说,他脑子里总有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梦里总看到他老婆在杀人,在分尸。他很痛苦,也很害怕。他虽然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我沉默了。 “他今天早上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把房子卖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去了。”黎队说道,“他说,这里是他的伤心地,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离开这里,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沈大姐的案子……”我还是问了一句。 “会继续查下去。”黎队看着我,眼神很坚定,“虽然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断了,但我们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证据,让真正的凶手,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我知道,他口中的“凶手”,指的还是李大成。 在他看来,鬼神之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他更愿意相信,是李大成因为某些原因,精神失常,杀害了邻居。 我没有再跟他争辩什么。 有些事,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黎队把钱送到,也没有多留,很快就带着小刘离开了。 我看着桌上的那十万块钱,心里有些感慨。 老李的因果,算是彻底了了。沈大姐的死,虽然跟我有关,但随着老李的离开和警方的定性,这段因果对我造成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 我总算是从这个大麻烦里,彻底脱身了。 我把钱收好,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店里恢复了平静,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而,我这个念头,才刚升起来没两天,新的麻烦,就自己找上了门。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店里打瞌睡,一个怯生生的小身影,出现在了我的店门口。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来。 我睁开眼,有些奇怪地看着门口的那个小女孩。 她长得很瘦小,脸色也有些苍白,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店里,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又带着一丝害怕。 在她怀里,那个布娃娃已经很旧了,身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但被她抱得很紧,看得出来是她很珍视的东西。 我开启左眼,朝她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很浓重的病气。那股灰败的气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就像风中残烛一样,生命之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在她身上,除了这股浓重的病气之外,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非常微弱的,半透明的老者残魂。 第17章 抱着娃娃的小女孩 那老者的魂魄,就静静地依附在她怀里的那个布娃娃上,魂体很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和之前我见过的那些怨魂不同,这个老者的残魂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和阴气,反而散发着一种很纯净、很慈祥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亲人之间的眷恋和守护。 这应该,是她刚刚去世的亲人,因为放不下她,所以留下了一丝残魂,陪在她的身边。 我心里叹了口气。 看这小女孩的病气,恐怕是时日无多了。而这位老者,应该就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可怜的孙女吧。 我看着小女孩那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一软。 “小朋友,你要买伞吗?”我主动开口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小女孩被我吓了一跳,抱着布娃娃后退了一步。但她看到我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放松了一些警惕。 她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我……我不是来买伞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我笑着问道。 小女孩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迈着小步子,走进了我的店里。 她走到柜台前,仰着小脸看着我,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大哥哥,我听街口的王奶奶说,你这里的伞,很神奇,能把……能把人画在上面。”她的声音小小的,像蚊子叫一样。 我心里一动,王奶奶?应该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一个老街坊。看来我这点事情,已经在街坊邻里之间,传出了一些风声。 “是啊。”我点了点头,“我的伞,是能画人。你想画谁啊?” 听到我的话,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想……我想把爷爷画在伞上。”她举了举怀里的布娃娃,小声说道,“爷爷上个星期刚刚去世,他说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可是我晚上看天,找不到哪一颗是爷爷。”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思念和委屈。 “我想让爷爷陪着我,就像以前一样。”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大哥哥,你可以帮我吗?” 我看着她那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一下。 这个孩子,她的愿望,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纯粹。 她不像老李,是为了满足自己病态的占有欲。也不像王美娟,是出于内心的恐惧和恶毒。 她只是一个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单纯地,想要自己最亲的爷爷,再多陪她走一段路而已。 我沉默了。 按理说,这种生意,我不该接。 让亡魂留在阳间,本身就是违背阴阳秩序的事情。而且,这个小女孩的身体状况这么差,阳气衰弱,如果再长时间和魂魄待在一起,只会加速她生命力的流逝。 可是,看着她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我爷爷去世时的样子。那时候,我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希望爷爷能一直陪着我? “大哥哥?”小女孩看我半天不说话,有些着急了,眼圈都红了,“是不是……是不是不可以?” “不是。”我回过神来,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帮你。”我说道。 “真的吗?!”小女孩一下子就笑了,那笑容,就像是阴雨天里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干净又灿烂。 “太好了!谢谢你,大哥哥!”她开心地说道。 “不过,我也有我的规矩。”我看着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不然的话,我就不能帮你。” “嗯嗯!你说!我什么都答应!”小女孩用力地点着头。 “第一,这把伞做好之后,你每天,只能撑开一刻钟的时间。”我伸出一根手指,“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时间一到,你必须马上把伞合上,一天只能见一次,不能多。” “为什么?”小女孩有些不解。 “因为爷爷也是需要休息的。”我只能找个她能理解的理由,“你如果一直让他陪着你,他会很累很累的。你也不想让爷爷那么辛苦,对不对?”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我听大哥哥的!”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在和爷爷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告诉他,你生病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提。你就当自己是个健康的孩子,开开心心地跟他聊天,可以吗?” 这是为了保护她。 如果让那个老者的残魂,知道自己的孙女即将离世,他那份纯净的慈爱,很可能会因为巨大的悲伤和不甘,而转化为执念,甚至怨念。 到时候,他就不再是守护,而是拖累了。他会舍不得离开,会想要把孙女留在自己身边,那对小女孩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爷爷我生病了?”小女孩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因为爷爷知道了会担心的。”我摸了摸她的头,“他现在在另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不能让他担心,我们要让他觉得,你过得很好,很开心。这样,他才能安心。” 小女孩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告诉爷爷!” 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叫芽芽。” “好,芽芽。”我点了点头,“那你把爷爷的……东西给我吧。” 芽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布娃娃,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了我。 “大哥哥,你要把爷爷从娃娃身上,画到伞上去吗?”她问道。 “对。”我接过布娃娃,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老者残魂的气息。 “那……那爷爷以后是不是就不在娃娃里了?” “是啊。” 芽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失落。 我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不过,爷爷住过的房子,总是会留下他的气息的。以后,你想爷爷了,就抱抱这个娃娃,就像爷爷还在抱着你一样。” 听到我这么说,芽芽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第18章 一把没有悲伤的伞 送走了芽芽,我拿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走进了里屋。 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之前给老李、给林浩制伞时,完全不同。 没有了那种面对怨魂时的紧张和戒备,心里反而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暖。 我将布娃娃放在桌上,能清楚地看到,那个慈祥的老者残魂,正安静地依附在上面。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魂体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任何敌意,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对着布娃娃,轻轻地鞠了一躬。 这无关乎法术,只关乎尊敬。 “老人家,您孙女想您了,想让您再陪陪她。我借您的魂魄一用,制一把伞,圆她一个心愿。您放心,我不会伤她,也不会害她。等她……等她时候到了,我自会来了结这段因果,送您去该去的地方。” 我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个老者的残魂,似乎对我点了点头。 我没有再犹豫。 这一次制伞,我没有用红香,也没有用阴火。 对付怨魂,需要用霸道的法子,强行将他们的魂魄从寄托物上剥离出来。但对付这种纯净的善魂,则需要用温和的引导之法。 我从爷爷的箱子里,找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用狼毫制成的毛笔,但笔杆却不是竹子,而是一种温润的白玉。这是爷爷留下的“静心笔”,专门用来绘制善魂的。用这支笔画出的魂魄,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他们生前的善念,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拿出芽芽留下的,一件她爷爷生前穿过的旧衣服。那是制作绘魂伞必不可少的“引子”。我从衣服上,剪下了一小块布料,放在石臼里,慢慢地研磨成粉末。 然后,我将这些粉末,和特制的药水混合在一起,调制成了绘制伞面的颜料。 一切准备就绪。 我拿起那支白玉静心笔,蘸满了颜料,在一把崭新的油纸伞上,开始落笔。 我的心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芽芽那张苍白但却充满期盼的小脸。 我想要画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魂魄,而是一份祖孙之间,最纯粹的爱和牵挂。 我画的,是那位老者的眼睛。 我没有画他临终时的病容,也没有画他魂魄的虚影。我画的,是他看着自己孙女时,那种充满了慈爱、温柔和鼓励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悲伤,没有不舍,只有最温暖的祝福。 我希望,当芽芽撑开这把伞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留恋人间的鬼魂,而是爷爷最温暖的注视。她能感受到的,不是阴间的寒冷,而是来自亲人的力量。 我一笔一画,画得极为认真。 随着我的笔尖在伞面上游走,我能感觉到,布娃娃上那丝老者的残魂,正化作一道道温暖的气流,顺着我的笔尖,缓缓地融入到了伞面之中。 整个过程,安静而祥和。 半个小时后,我落下了最后一笔。 一把崭新的绘魂伞,制作完成了。 伞面上,只有一双栩栩如生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在看着你,眼角带着笑意,充满了无限的温柔。 我将伞静静地立在桌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或许,才是我爷爷真正想让我做的,翰魂制伞匠该做的事情。 不仅仅是封印怨魂,了结因果。更是用我们的能力,去抚慰那些被执念所困的,善良的灵魂。 第二天下午,芽芽准时来到了我的店里。 她今天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还换上了一条干净的粉色连衣裙。 “大哥哥!”她一进门,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从里屋拿出那把用黑布包好的伞,递给了她。 “做好了。” 芽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伞,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她解开黑布,当她看到伞面上那双慈祥的眼睛时,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但这不是悲伤的哭泣。 “爷爷……”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伞面上的那双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真的是爷爷的眼睛……” 我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芽芽才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你,大哥哥!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我叮嘱道,“每天,只能撑开一刻钟。还有,不能告诉爷爷你生病的事。” “嗯!我记住了!”芽芽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抱着伞,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我的店。 看着她那小小的,却显得无比快乐的背影,我心里也感到了一阵欣慰。 接下来的几天,芽芽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我店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里。 她会找一个没人的长椅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撑开那把伞。 她就那么举着伞,对着伞,小声地说着话。 有时候笑,有时候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小小的身上,画面安静而美好。 我偶尔会开启左眼,远远地看上一眼。 我能看到,在伞下,那个老者的魂魄,就静静地漂浮在芽芽的身边,面带微笑,慈祥地“听”着孙女的讲述。 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异动,就只是那么安静地陪伴着。 每次一到十五分钟,芽芽就会很听话地把伞合上,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 她的气色,似乎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虽然她身上的病气并没有减少,但她的精神状态,却和之前判若两人。 我心里也渐渐放下了心。 看来,这一次,我做对了。 这种纯粹的善念,并不会引起天道的反噬。 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我的店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一对中年夫妇,满脸泪痕,神情激动地冲了进来。 “你就是那个卖伞给芽芽的骗子?!”那个中年女人一看到我,就指着我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到底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她现在连医院都不肯去了!她要放弃治疗了!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第19章 失去求生意志的女孩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蒙了。 “你们是……芽芽的父母?”我看着眼前这对情绪激动的中年夫妇,皱起了眉头。 “对!我们就是芽芽的爸妈!”那个中年男人也是双眼通红,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愤怒地吼道,“你这个神棍!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现在天天抱着你那把破伞,说有爷爷陪着她就够了,什么治疗都不肯做了!你知道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进行骨髓移植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现在这样,不是在等死吗?!”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放弃治疗?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看到,芽芽这几天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她每天都那么开心,怎么会突然放弃治疗?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道,“芽芽她很听话,她答应过我……” “答应你什么?!”芽芽的妈妈哭着打断了我的话,“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那把破伞里‘爷爷’的话!我们求她,骂她,她都不理我们!她说,爷爷不想看到她那么痛苦,不想看到她掉头发,不想看到她每天打针吃药!她说,她想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陪着爷爷!” 我彻底愣住了。 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我只想着,让老者的善魂陪伴她,给她带去安慰和力量。 我却忘了,亡魂的陪伴,对于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死亡,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因为在死亡的那一边,有她最亲的爷爷在等着她。 所以,她不再害怕,不再挣扎。她甚至开始期待,能早一点,去到爷爷的身边。 我以为我给了她一剂良药,却没想到,这剂良药,正在慢慢地,磨灭掉她最后的求生意志! 是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着芽芽的父母,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会这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芽芽的爸爸更加愤怒了,他揪着我的衣领,几乎要把我提起来,“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老林!你先放开他!”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黎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小刘。他走进来,一把拉开了芽芽的爸爸。 “你们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慢慢说。”黎队对着那对夫妇说道。 “黎队长!你来得正好!”芽芽的妈妈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说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神棍,用一把破伞骗了我的女儿,害得她现在连命都不要了!你快把他抓起来!” 黎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严厉。 “白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我搞砸了。 我本想做一件好事,了结一段善因,结果却把事情推向了最坏的深渊。 如果芽芽真的因为我,而放弃治疗死去了。那这份因果,这份罪孽,比害死沈大姐还要重上百倍! 到时候,天道降下的惩罚,恐怕会瞬间将我吞噬。 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芽芽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说道:“带我……带我去找芽芽。我能劝她。” “你还想去害我女儿?!”芽芽的爸爸又要冲上来。 “让他去。”黎队拦住了他,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现在,也许只有他,能解开这个结。” 芽芽的父母对视了一眼,虽然还是一脸的怀疑和愤怒,但他们现在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最终,他们还是点了点头。 我跟着他们,坐上了黎队的警车。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芽芽的妈妈一直在低声地哭泣,她断断续续地,跟我讲述了芽芽的病情。 芽芽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这两年,他们带着芽芽跑遍了全国的大医院,化疗、吃药,孩子受了无数的罪。好不容易,前段时间,才找到了匹配的骨髓,下个星期就要进行移植手术了。 这是他们全家,最后的希望。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 “她爷爷,是上个星期刚走的。”芽芽的妈妈哽咽着说道,“就是因为操心芽芽的病,才一病不起的。他临走前,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治好芽芽……我……我对不起他啊……” 我听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很快,车就开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我们在住院部的楼下停下。 “芽芽就在楼上的病房里,她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谁叫都不开门。”芽芽的爸爸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着他们一起,快步走上了楼。 来到病房门口,我看到门紧紧地关着。 我能感觉到,那把绘魂伞的气息,就在门里面。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芽芽,是我,白枫哥哥。”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开开门,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芽芽,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靠在门上,轻声说道,“你把门打开,让哥哥进去,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病房里,还是一片死寂。 芽芽的父母和黎队都站在我身后,紧张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是没用的。 我闭上眼睛,将我的一丝意念,集中在我的左眼,然后穿透了房门,落在了病房里的那把绘魂伞上。 我“看”到,小小的病房里,芽芽正坐在窗边的病床上。 她怀里紧紧地抱着那把伞,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脸上挂着泪痕,眼神却很倔强。 在她的身边,那个老者的残魂,正一脸担忧和心疼地看着她。他的魂体,似乎比之前,要暗淡了一些。 我将我的意念,尝试着和那个老者的残魂,进行沟通。 “老人家,您看到了吗?您的孙女,为了能早点去陪您,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是您想看到的结果吗?” 第20章 爷爷在等你长大 我的意念,直接传入了他的魂体之中。 老者的魂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他转过头,仿佛在“看”着门外的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善魂,他没有能力去影响活人的思想,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您知道,您孙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继续用意识跟他沟通,“不是去陪您。而是希望您,能看到她健健康康地长大,结婚,生子。她现在这么做,不是在爱您,而是在伤害您,也是在伤害她自己。” 老者的魂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充满了鼓励和期盼的意念,从他的魂体中散发了出来,然后缓缓地,笼罩在了芽芽的身上。 这是爷爷,在用他最后的力量,告诉他的孙女:活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病床上的芽芽,身体猛地一颤。 她怀里的那把伞,伞面上那双慈祥的眼睛,仿佛流露出了一丝悲伤和鼓励。 “爷爷……”芽芽看着手里的伞,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喃喃自语,“是您吗?您……您是想让我……好好活着吗?” 她当然听不到魂魄的声音,但祖孙连心,她能感觉到。 “可是……可是我好疼啊……打针好疼……吃药好苦……我好想您……”芽芽抱着伞,哭得撕心裂肺。 门外,她的父母听到女儿的哭声,也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泣不成声。 我知道,时机到了。 “芽芽。”我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法力,能够安抚她的心神,“你听哥哥说。你爷爷,他并没有真的离开你。他去了另一个很远,很漂亮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 “他现在,就在那个地方,看着你。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芽芽,能战胜病魔,健健康康地长大。然后,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你现在放弃了,你爷爷会伤心的。他会在那个地方,一直为你担心,永远都得不到安宁。你忍心让爷爷这样吗?” 我的话,一句一句地,敲在芽芽的心上。 病房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们都以为失败了的时候。 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开了一条缝,芽芽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门外泪流满面的父母,嘴巴一扁,哇的一声,扑进了她妈妈的怀里。 “妈妈!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要做手术!我要活下去!我不要让爷爷担心!”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我悄悄地后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黎队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很复杂。 “谢了。”他低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件事,本就是我惹出来的,我只是在弥补我的过错而已。 等他们一家人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一些,我才走了过去。 芽芽从她妈妈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我。 “大哥哥,谢谢你。” 我笑了笑,蹲下身子,看着她,“那把伞,可以还给哥哥了吗?” 芽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爷爷他……” “爷爷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我轻声说道,“他会在那里,一直祝福着你,保佑着你。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会在梦里,见到他了。” 芽芽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那把伞,递还给了我。 “大哥哥,你帮我跟爷爷说,我会乖乖听话,好好治病。我会带着他的份,努力地活下去。” “好。”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把伞。 我能感觉到,伞里面,那个老者的残魂,对我散发出了一股感激的意念。他的魂体,已经变得非常非常淡了,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他最后的心愿已了,也该上路了。 我收回了绘魂伞。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芽芽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我,芽芽的骨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 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走到里屋,将那把属于芽芽爷爷的伞,放在了火盆里。 我没有念咒,也没有做法事。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火焰升腾,将那把漂亮的油纸伞,一点点地吞噬。 在火焰中,我仿佛看到,那个慈祥的老者,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因果圆满。 这一次,我终于做对了一次。 芽芽的事情过去之后,我的伞店总算是迎来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平静。 没了怨魂的纠缠,没了天道惩罚的威胁,我每天开店、打烊,闲下来就看看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研究一些以前没工夫细看的小法门,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我甚至都有闲心给自己泡上一壶好茶,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琢磨着他们身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气运。 这种感觉,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开店做生意的小老板。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可我忘了,我这门生意,本身就注定了不可能有真正的平静。 那天晚上,我已经关了店门,正在里屋盘腿打坐,调理之前做法事时损耗的元气。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大半夜的,谁啊? 我有点不耐烦地睁开眼,走出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我吃了一惊。 是黎队。 他没穿警服,就穿着一身便装,头发有点乱,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着憔悴得不行。他手里还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样子是刚从哪个焦头烂额的案发现场赶过来。 “黎队长?这么晚了,有事吗?”我把他让了进来。 他没说话,一屁股就坐在了我店里的椅子上,把那根烟放在嘴里,半天也没想起来点着。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出什么事了?看你这状态,不太对劲啊。”我问道。 黎队端起茶杯,一口就把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烫得他直咧嘴。 第21章 章黎队深夜里的求助 “白枫。”他放下茶杯,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是……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想请你帮个忙。”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话一说,我就知道,麻烦事又来了。 “黎队长,你太客气了。我就是个卖伞的,能帮你什么忙?”我还是老一套说辞,先把自己撇干净再说。 “你别跟我来这套。”黎队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和无奈,“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李大成那个案子,还有芽芽那个事,我都看在眼里。有些事情,科学解释不了,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大口,烟雾把他那张疲惫的脸都给遮住了。 “我干了快二十年刑警了,手里头,积压了不少悬案。”他的声音,在烟雾里显得有些飘忽,“有些案子,不是我们不努力,是真的……太邪门了。” “邪门?”我挑了挑眉毛。 “对,邪门。”黎队把烟灰弹在地上,继续说道,“三年前,城西有个灭门案。一家四口,全死在自己家里,门窗都从里面反锁着,是个绝对的密室。法医验尸,说四个人全都是被活活吓死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我们在现场,找不到任何第五个人的痕迹,监控里也什么都没拍到。” 他说着,又吸了一口烟。 “还有五年前,南郊废弃工厂发现一具干尸。那人失踪不到三天,可被发现的时候,全身的血液和水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一样,变成了一具木乃伊。周围几十米,连一只苍蝇蚊子都找不到。” “去年,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在自己家里发疯,用头撞墙。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半个脑袋都撞没了。可他老婆跟我们说,他撞墙的时候,一直在喊,说墙里面有无数只手在抓他,要把他拖进去。” 黎队一连说了三四个案子,每一个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知道,这些案子,八成是真的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以前,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巧合,或者是有我们没发现的科学解释。”黎队把烟头狠狠地摁在桌子上,捻灭了,“可是,自从接触了你的事之后,我越来越觉得,可能……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们理解不了的力量。”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白枫,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些案子的卷宗。你不用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你告诉我,这些案子,到底是不是……人力所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也带着一丝作为警察最后的挣扎。 我沉默了。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作为一个警察,他的职责是抓捕罪犯。可如果“罪犯”根本就不是人,那他这二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就会彻底崩塌。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而且,这些案子,一听就是大因果,大麻烦。每一个背后,都可能藏着一个比老李老婆还凶的厉鬼。我好不容易才清静了几天,我可不想再把自己卷进去。 “黎队长。”我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卖伞的。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也帮不了你。” 黎队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充满了失望。 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也有点不落忍。想了想,我还是多说了一句。 “不过,我爷爷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顿了顿,说道,“他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途。阳间的警察,管的是活人的事。阴间的东西,自然有它们自己的规矩去约束。井水不犯河水,才是长久之道。” “有些领域,不是我们凡人该去深究的。知道了,对自己没好处,反而可能会招来祸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意思就是,这些案子,你就当它们是悬案算了。别再查下去了,不然查到最后,把你自己给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黎队是个聪明人,他听懂了我的话外之音。 他坐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有挣扎,有不甘,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连背都有些驼了,“今天晚上,当我没来过。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走。 “黎队长。”我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着我。 我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平安符,递给了他。 “这个你带在身上吧。是我自己画的,不值什么钱,但关键时候,或许能帮你挡一下。” 这平安符,是我用朱砂混着我的一点指尖血画的,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法力,但对付一些小鬼小煞的阴气侵扰,还是有点用的。 黎队看着我手里的平安符,愣了一下。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去,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谢了。”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我叹了口气。 希望他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吧。 我关上店门,回到里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打坐了。 黎队说的那些案子,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我心里。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城市的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一股我不知道的暗流。而我这间小小的伞店,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卷进去。 送走了黎队,我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新的麻烦就自己找上了门。 那天下午,天气有点阴沉,店里也没什么生意。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盹,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阴郁气质,整个人看着就跟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 我开启左眼扫了他一下,心里顿时就有点不舒服。 第22章 章想写鬼故事的作家 这人身上,阳气很弱,但阴气却很重。不过这阴气不是被鬼缠上的那种,而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他的头顶上,盘踞着一团灰黑色的气,里面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血腥恐怖的念头。这些念头,就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精神,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冷感。 “你好,这里是白记伞铺?”男人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一样。 “是,我就是老板。”我点了点头,“先生要买伞?” “不。”男人摇了摇头,他走到柜台前,一双眼睛透过镜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还有我店里挂着的那些油纸伞。 “我叫周默,是个作家。”他自我介绍道,“专门写恐怖小说的。” 哦,原来是个写鬼故事的。 怪不得身上那股子“阴气”那么重,敢情都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 “我听人说,你这里的伞,有点特别。”周默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说你……能把死人画在伞上?” 我心里一沉。 妈的,这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先是街口的王奶奶,现在连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作家都知道了。 “道听途说罢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就是个普通卖伞的,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是吗?”周默显然不信,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了柜台上,“白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我最近在构思一本新的小说,需要一点……真实的素材。”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一股病态的兴奋,“我知道你有真本事。我也不需要你帮我画什么伞,我只想你,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 “只要你肯让我看一个‘真实案例’,让我亲身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他指了指桌上的信封,“这里是十万块,就是你的辛苦费。怎么样?” 我看着他那张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反感。 这家伙,疯了吧? 他把鬼魂当成什么了?动物园里的猴子吗?还想花钱参观? 他根本不知道,他想见的那些“东西”,每一个背后,都可能是一段血淋淋的因果。他这种纯粹为了寻求刺激,满足自己创作欲望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玩火。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把那个信封推了回去,语气冷了下来,“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素材’。我再说一遍,我只是个卖伞的。” 周默的脸色沉了下来,“白老板,你这是不给面子了?十万块,只是让你展示一下你的‘手艺’,这笔买卖,不亏吧?” “这不是钱的事。”我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不能拿来当热闹看的。玩弄鬼神,最后只会引火上身。言尽于此,你请回吧。” 我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周默盯着我看了半天,见我油盐不进,脸上那点虚伪的客气也消失了。 “哼,故弄玄虚。”他冷笑了一声,收起了那个信封,“什么翰魂传人,我看就是个骗子。行,你不肯帮忙,有的是人肯。这个世界上,想出名想疯了的‘大师’,多的是。”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阴恻恻的。 “白老板,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脑子绝对有问题。 我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当是碰上了一个神经病。 可我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我就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那天我正在吃午饭,店里的电视上播着午间新闻。 “下面插播一条本市新闻。今日上午,我市著名恐怖小说家周默,被发现离奇死于其位于城郊的别墅中。警方已介入调查,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具体死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我嘴里叼着的一口饭,“啪”的一声就掉回了碗里。 周默?死了? 我赶紧放下碗筷,凑到电视机前。 新闻画面里,出现了周默那栋别墅的外景,门口拉着警戒线,有警察进进出出。 紧接着,记者开始介绍案情。 “据了解,第一个发现周默尸体的是他的保姆。今天早上,保姆像往常一样来打扫卫生,却发现书房的门怎么也打不开。报警后,警方破门而入,发现周默已经死在了他的电脑前。” “据现场警员透露,周默的死状十分诡异。他面目狰狞,双眼暴突,似乎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是被活活吓死的。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他未写完的小说文档上……” 说到这里,新闻画面给出了一个打了马赛克的电脑屏幕截图。 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文字,但那文档的标题,却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标题,赫然写着——《绘魂伞》!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记者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我如坠冰窟。 “……据知情人士透露,周默这部未完成的小说,内容细节极其逼真恐怖,其中,竟然详细地描写了一家位于老城区的神秘伞店,以及店主为人画魂制伞的诡异故事。其描写之细致,仿佛作者亲身经历一般……”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个周默,他那天从我这里离开之后,不知道又从哪里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然后就把这些东西,全都写进了他的小说里。 他不是想找素材吗? 现在,他自己,成了最真实的那个素材。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被自己写的故事给吓死的? 不,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开启左眼,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那栋别墅的照片。 即使隔着一个屏幕,我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栋别墅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气! 那是一种充满了怨毒、模仿和嘲弄的怨念! 这个周默,他不是被吓死的。 他是被“东西”,给玩死的! 而且,那个玩死他的东西,似乎还想把这盆脏水,全都泼到我这间小小的伞店身上! 第23章 章死亡现场的模仿痕迹 我盯着电视看了很久,直到那条新闻播完,我才回过神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这件事太蹊跷了,周默的死,绝对跟我脱不了干系。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他写的那本破小说,把矛头直勾勾地指向了我。 现在警察只是初步排除他杀,等他们深入调查,看到小说里那些关于“白记伞铺”、“翰魂传人”的描写,第一个怀疑对象肯定就是我。 我可不想被黎队他们请去局子里喝茶。 更重要的是,那个玩死周默的“东西”,那股子怨念,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 它跟老李老婆那种纯粹的恨意不一样,也跟王美娟老公那种暴戾的怨气不同。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恶作?????的,纯粹的恶意。 就好像,它杀死周默,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泄愤,纯粹就是觉得“好玩”。 这种东西,比那些有执念的怨魂,要可怕得多。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偷偷地看着我,看着我这家伞店,并且试图把祸水往我身上引。 我必须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关了店门,在门口挂上了“东主有喜,休业一天”的牌子。 然后,我从里屋拿出了那把玄鸦伞。这把伞是爷爷留给我防身用的,伞骨是百年雷击桃木,伞面是用一种特殊的玄鸦羽毛混合桐油做的,水火不侵,能辟百邪。 我把玄鸦伞背在身后,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从后门溜了出去。 周默住的别墅在城郊,是个高档小区,安保很严。我没打算从正门进去。 打车到了小区附近,我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找了个监控死角,故技重施,一个助跑,轻松翻了进去。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我借着树木的掩护,很轻易就找到了新闻里出现的那栋别墅。 别墅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但没有警察守着。估计是现场勘查已经结束,暂时封锁了起来。 这正合我意。 我绕到别墅的后面,这里有个小花园,连着别墅的厨房。我看了看,厨房的窗户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便悄无声地溜了过去,从窗户翻了进去。 一进到别墅里面,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扑面而来。 整个别墅里,都弥漫着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 我开启左眼,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墅的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就像是有人用墨水在这里肆意地泼洒过一样,充满了混乱和不祥。 而所有黑气的源头,都指向二楼的书房。 我压低脚步,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越靠近书房,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重。我甚至能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像是嘲笑一样的窃窃私语声。 书房的门上贴着警方的封条,但我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伸手轻轻一推,门锁已经被破坏了,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书房里的景象,和新闻里说的一模一样。 一张大大的书桌正对着门口,周默当时应该就是坐在这里的。虽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但我依然能感觉到,那张椅子上,还残留着他临死前那股极度恐惧的情绪。 我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台还亮着的电脑。 屏幕上,就是那个叫《绘魂伞》的文档。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我全部的精神,催动左眼的力量,开始回溯当时发生的事情。 “开!” 我低喝一声,左眼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感。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周围的色彩迅速褪去,变成了黑白两色。 时间,在我的视野里开始倒流。 很快,周默的身影,出现在了电脑前。 他正坐在椅子上,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正在写我的故事。 他写我如何用朱砂和死者的骨灰调和颜料,写我如何用阴火灼烧伞面,写我如何将凄厉的怨魂封印在伞中…… 他写得绘声绘色,就好像他真的亲眼见过一样。 而随着他不断地敲击键盘,他书房里的阴气,也变得越来越浓。 那些他用文字描述出来的恐怖场景,那些他臆想出来的怨魂和邪术,竟然一丝丝地,从虚无的想象中,渗透到了现实里! 一股股黑气,从电脑屏幕里,从他敲击的键盘缝隙里,从他自己的脑子里,不断地冒出来,在他的周围盘旋、凝聚。 周默对此毫无察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创作中。 他越写越兴奋,越写越疯狂。 他开始描写,那个被封印在伞里的怨魂,是如何冲破封印,向伞店老板索命的。 就在他敲下“怨魂伸出惨白的手,掐住了老板的脖子”这句话时,异变发生了! 他身后那团由他自己的臆想和恶意凝聚而成的黑气,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 紧接着,一只和他在小说里描写得一模一样的,惨白的手,猛地从黑气里伸了出来,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 周默的打字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亢奋,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想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他想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气,慢慢地,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个人形,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就是一团纯粹的,由恶意和怨念组成的影子。 影子,“脸”几乎贴在了周默的脸上。 我看不清它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笑。 一种充满了嘲弄和玩味的笑。 它就那么掐着周默的脖子,欣赏着他脸上那副恐惧到扭曲的表情,享受着他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过程。 周默在极度的恐惧中,挣扎了几分钟,最终,身体一软,彻底没了声息。 他被自己笔下的东西,用自己写出来的方式,给活活吓死了。 而那个黑影,在杀死了周默之后,并没有立刻消散。 它在书房里,慢悠悠地飘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最后,它停在了窗边,朝着我伞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冰冷,恶毒,充满了挑衅。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左眼刺痛无比,眼前一片发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赶紧扶住书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等那股灼痛感慢慢消退,我才重新站直了身体。 我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给湿透了。 我终于明白了。 杀死周默的,不是什么外来的怨魂。 而是他自己! 是他那颗充满了恶意和阴暗念头的内心,在他写作的时候,吸引了某些未知的,同样充满了恶意的“东西”。 那个东西,回应了他的“欲望”,将他小说里的情节,变成了现实,最终杀死了他。 这是一种模仿! 那个东西,就像一个邪恶的“许愿机”,你心里想什么,它就帮你实现什么。只不过,这个实现的代价,就是你的命! 而最后,它看向我伞店的那个眼神…… 它是在告诉我,它知道我的存在。 它是在挑衅我。 甚至,它是在……邀请我,加入它的这个“游戏”。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东西,绝对不是善类。 周默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它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 第24章 章黎队的警告 我没在周默的别墅里多待,确认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就立刻从原路翻了出去。 回到店里,我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 那个黑影,那个能将人的臆想变成现实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邪术?是某个强大的邪灵?还是……别的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且,它为什么要盯上我? 仅仅是因为周默的小说里写到了我?还是说,它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周默只不过是它用来挑衅我的一个棋子? 我越想头越疼。 我从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里,翻来覆去地找,也没找到任何关于这种“模仿”能力的记载。 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翰魂制伞匠一脉的知识范畴了。 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以前碰到的,不管是老李老婆那种怨魂,还是王美娟老公那种厉鬼,它们虽然凶,但至少都有迹可循。它们有执念,有怨恨的源头,只要找到了根源,总有办法化解。 可现在这个东西,它似乎没有任何目的,纯粹就是为了玩乐,为了散播恐惧和恶意。 对付这种敌人,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第二天,我心神不宁地开着店。 果不其然,上午刚开门没多久,一辆警车就停在了我的店门口。 黎队和小刘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一次,黎队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脸色严肃,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白老板,我们又见面了。”黎队走进店里,开门见山地说道,“有点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黎队长请坐。”我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他们倒了茶。 “是为那个叫周默的作家来的吧?”我主动开口问道,“我昨天看新闻了,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黎队盯着我,没有说话,那眼神,好像想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旁边的年轻警察小刘,则拿出个小本本,准备做笔录。 “白枫,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黎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周默在死前的几天,曾经来过你这家店。没错吧?” “没错,他是来过。”我坦然地承认了。 这种事赖不掉,估计他们已经查过我店门口的监控了。 “他来干什么?”黎队追问道。 “他说他是个写恐怖小说的,想从我这找点‘素材’。”我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他说想花钱让我给他表演一下怎么‘画魂’,我觉得这人脑子有点不正常,就把他赶走了。就这么简单。” 我的话半真半假。我隐去了我能看见他身上阴气的事,只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无理骚扰的普通店主。 黎队听完,又沉默了。 他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就这些?” “就这些。”我点了点头。 “我们店里有监控,就在那个角落。”我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把录像调回去看看。我跟他的对话,应该都录下来了。” 这个监控,是我之前为了防贼装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听到有监控,黎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小刘过去检查了一下,确认了监控的存在。 “白枫,我再问你。”黎队换了个问题,“周默写的那本叫《绘魂伞》的小说,你看过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也是昨天看新闻,才知道他写了这么个东西。” “是吗?”黎队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们从他电脑里拷贝出来的小说内容,你看看吧。” 我伸手拿过那几张纸,只看了一眼,我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地描写了一个叫“白记伞铺”的地方。 里面写着,伞铺的老板是个年轻人,会一种叫“翰魂之术”的家传手艺,能把死人的魂魄,封印在油纸伞里…… 小说里的描写,跟我这家店,我这个人,甚至我爷爷教我的法门,都对得上号!虽然很多细节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但大体框架,简直就是把我给扒光了,写了进去! 这个王八蛋!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 “怎么样?”黎队看着我难看的脸色,沉声问道,“这里面写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把那几张纸拍在桌子上,一脸“愤怒”地说道,“这纯粹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他那天来我这,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录了音,或者记下了什么,然后就回去添油加醋地瞎编!黎队长,他这是诽谤!我要告他!” 我必须得表现出足够的愤怒和无辜,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黎队看着我激动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逼问。 “好了,你先冷静一下。”他摆了摆手,“我们今天来,只是例行问话。既然有监控,我们会回去核实的。” 他说着,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小刘也合上了本子,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的时候,黎队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白枫。”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不管这小说里写的是真是假,周默的死,都很蹊跷。他死的时候,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 “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他没再看我,带着小刘,上车走了。 我站在原地,后心一阵发凉。 黎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周默的死,不是简单的意外?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 警察已经盯上我了。 而那个在暗中窥视我的黑影,也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我被夹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不行,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必须得主动做点什么。 第25章 章符阵被触动了 送走黎队,我立刻关了店门。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不能坐以待毙。 那个黑影,既然能通过周默的小说来挑衅我,就说明它对我,或者说对我这身“翰魂之术”,有着极大的兴趣。 它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 我必须在它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把店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然后走进了里屋,打开了爷爷留下的那个大樟木箱子。 箱子里,除了那本《翰魂秘术》,还有很多爷爷生前用过的法器。桃木剑、八卦镜、符纸、朱砂……应有尽有。 我以前总觉得这些东西神神叨叨的,除了制伞的时候,很少去碰。但现在,它们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沓画满了复杂符文的黄纸。 这是爷爷早就画好的警示符,专门用来布置在房子周围,可以防止邪祟入侵。一旦有带着恶意的阴气靠近,符阵就会被触动,发出警示。 我拿着符纸,在店里转了一圈。 大门、后门、窗户,所有能进出的地方,我都在门框和窗沿的内侧,隐蔽地贴上了一张警示符。 做完这些,我还是觉得不保险。 我又找出了一捆红绳,这绳子是用浸泡过黑狗血和朱砂的棉线搓成的,对阴物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我用红绳,在店堂的四个角落,以及里屋的门口,都拉起了一道看不见的“结界”。 这还不算完。 我把那把防身的玄鸦伞,从伞套里抽了出来,就放在我柜台后面最顺手的地方。 一旦有东西闯进来,我随时可以抄起家伙跟它拼命。 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才把整个伞店布置得跟个铁桶一样。 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晚上,我没敢像往常一样回里屋睡觉。我搬了张躺椅,就睡在了店堂里,正对着大门。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爷爷留下的铜铃,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我能立刻惊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越来越深。 店外,老街上寂静无声,连一声猫叫都听不到。 店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躺在椅子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不知道那个东西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方式来。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后半夜,大概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人的精神最是疲惫。 我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上下眼皮直抽抽。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嗡!”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嗡鸣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是警示符! 我贴在大门上的那张警示符,被触动了! 我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心脏“砰砰砰”地狂跳。 来了! 那个东西,真的来了!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柜台后面,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透过柜台和门之间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扇木门。 我的左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 在我的视野里,我能清楚地看到,一股浓郁的黑气,正在门外徘徊! 那股黑气,和我白天在周默别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充满了混乱、恶意和不祥! 它就像一团有生命的浓雾,无声无息地,贴着我的店门,缓缓地流动着。 紧接着,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团黑气,开始慢慢地,朝着门缝里渗透进来! 它没有实体,可以无视物理的阻碍! “滋啦——” 就在一丝黑气刚刚挤进门缝的瞬间,我贴在门框内侧的那张警示符,猛地爆出了一团金光! 那丝黑气,就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一样,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嘶鸣,迅速地缩了回去! 有用! 我心里一喜。爷爷留下的东西,果然是宝贝! 门外的黑影,似乎也没料到我这里有防备。 它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然后,它放弃了从门缝渗透,开始绕着我的店铺,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它飘到了窗户边,试图从窗缝里钻进来。 “滋啦!” 又是一声轻响,窗户上的警示符也亮了! 黑影再次被弹开。 它不甘心,又飘到了后门,结果还是一样。 我整个店铺,就像一个被符咒包裹起来的刺猬,让它根本无从下口。 那个黑影,似乎被激怒了。 它不再尝试潜入,而是猛地,朝着我的大门,狠狠地撞了过来!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店门,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被这一下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我死死地盯着大门,手已经握住了身后的玄鸦伞。 “砰!” “砰!” “砰!” 黑影开始疯狂地撞门!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店铺为之震颤!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我贴在大门上的那张警示符,金光开始变得明暗不定,显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妈的! 跟它拼了! 我心一横,抄起玄鴉伞,就准备冲出去跟它干一架。 可就在这时,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了。 我愣了一下,透过门缝往外看。 我看到,那团黑影,放弃了撞门。它在我的店门口,缓缓地,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我的大门。 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 它在告诉我,它知道我就在门后。 这一次,它不是在挑衅,而是在……警告。 它在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和它对视了大概十几秒钟,那个黑影,才缓缓地,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它彻底消失,我才敢大口地喘气。 我靠在柜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两条腿都在发软。 刚才那十几秒,我感觉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东西,和我之前在老李家,因为逆转因果而招来的那个天道惩罚的黑影,完全不一样。 天道那个黑影,给我的感觉是威严、冷漠、不容反抗,就像是法律一样,没有感情。 而刚才这个黑影,它充满了主观的恶意,它会愤怒,会思考,会警告。 它更像是一个……受人操控的邪灵! 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它! 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操控这种等级的邪灵?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看着恢复了平静的店门,心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我知道,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东西,或者说,它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我必须得查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26章 章地下灵媒俱乐部 天亮之后,我检查了一下店里的符阵。 大门和窗户上的那几张警示符,都已经变得焦黑,灵气全无,显然是报废了。 我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揭下来,换上了新的。 经过了昨晚那一遭,我心里很清楚,被动防守,是没用的。 那个邪灵背后的操控者,既然已经盯上了我,就不会轻易放手。我必须得主动出击,把他给揪出来! 可是,茫茫人海,我该去哪里找一个懂邪术的人? 我坐在店里,苦思冥想了一整天,也没什么头绪。 报警?跟黎队说,有个会操控邪灵的黑巫师要害我?他就算信了,也拿不出证据,根本没办法立案。 求助同行? 我倒是想,可爷爷去世之后,我就成了孤家寡人。我们翰魂制伞匠这一脉,本来就人丁单薄,到了我这一代,更是只剩下我一个独苗。我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难道,就只能这么干等着,等对方下一次出手? 不行,太被动了。 我烦躁地在店里踱着步。 等等…… 我突然想起了黎队前几天跟我说的那些悬案。 灭门案、干尸案、撞墙案…… 这些案子,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会不会,这些案子,跟操控那个邪灵的人,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就是同一个人干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我脑子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很有可能! 那个邪灵充满了混乱和恶意,以玩弄生命为乐。而那些悬案的死者,死状都极其诡异,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这跟周默的死法,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我能从这些案子里,找到什么共同点,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可是,那些案子的卷宗都在警察局里,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看得到? 我正发愁,目光无意中瞥到了桌上的一摞旧报纸。 我心里一动。 对啊! 虽然看不到警方的内部卷宗,但这些案子当年肯定都上过新闻!我可以通过新闻报道,来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说干就干! 我立刻关了店门,跑到街口的报刊亭,把能买到的本地近五年的旧报纸合订本,全都给买了下来。 然后,我又用手机,在网上疯狂地搜索关于本市的各种离奇死亡事件。 整整两天,我把自己关在店里,饭都顾不上吃,就埋头在这些故纸堆和网络信息里。 我开启左眼,仔细地分辨着每一条新闻报道,每一个案发现场的照片,感受着上面残留的能量气息。 绝大多数的案子,都是正常的刑事案件,或者意外事故。 但其中,有那么七八起案子,都让我感觉到了和周默别墅里,以及那天晚上我店门口,那种同源的,充满了恶意的阴冷气息! 我把这七八起案子的信息,全都整理了出来,摊在桌子上一一对比。 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职业也各不相同,有公司老板,有家庭主妇,有在校大学生…… 他们之间,看上去没有任何共同点。 案发的地点,也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毫无规律可言。 线索,似乎又断了。 我不甘心,又把这些死者的生平资料,全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突然,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这七八个死者中,有三个人,在他们的银行流水记录里,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收款方。 那是一家注册为“文化交流中心”的公司。 而这三笔转账,金额都非常巨大,而且时间,都在他们离奇死亡前的一个月之内! 一个公司老板,给文化交流中心转了一百万。 一个家庭主妇,给文化交流中心转了五十万。 一个大学生,竟然也给这个中心,转了二十万! 这太不正常了! 什么样的文化交流,需要花这么多钱? 我立刻用手机,搜索了这家“文化交流中心”的信息。 网上的信息很少,只有一个简单的官方网站。网站做得很高大上,上面都是一些关于心灵成长、潜能开发、国学讲座之类的内容。 看上去,就像一个专门给有钱人开设的高级培训机构。 可我用左眼,盯着那个网站的logo看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 就是这里! 我敢肯定,这个所谓的“文化交流中心”,绝对有问题!它很可能,就是一个幌子! 我找到了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在市中心一栋最高档的写字楼里。 我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地闯进去。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看着网站上那些“精英课程”、“财富密码”之类的宣传语,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这种地方,最欢迎的,应该就是我这种“人傻钱多”的“大老板”了。 我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套我爸留下来的,没穿过几次的名牌西装。又去理发店,让托尼老师给我吹了个自认为很成功人士的发型。 最后,我从银行里,取了二十万现金,装在一个手提包里。 第二天,我开着我那辆破旧的二手五菱宏光,停在了那栋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对面的马路边。 看着自己车窗倒影里,那个西装革履,头发锃亮,腋下夹着个包,努力想装出成功人士派头的我,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行了,白枫,别紧张。”我对着倒影,给自己打了打气,“今天,你就是白总。一个刚刚继承了亿万家产,对人生感到迷茫,急需心灵导师指点迷津的超级富二代!”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昂首挺胸地,朝着那栋写字楼走了过去。 我走进那栋写字楼的大堂,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瞬间让我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大堂里光可鉴人,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脸上写满了“我很忙,别挡道”。 我这身行头虽然还算那么回事,但腋下夹着个包,眼神四处乱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土老板。 我有点心虚,但一想到那个邪灵,还有可能再次上门的危险,我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大堂的楼层索引牌前。 “心灵绿洲文化交流中心,36楼。” 我找到了地方,径直走向电梯。 第27章 章欲望与邪气的俱乐部 电梯里,几个打扮精致的白领男女,偷偷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鄙夷。 我能听到她们在小声议论。 “这人谁啊?看着面生。”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公司的老板吧,你看他那包,鼓鼓囊囊的,里面不会装的都是现金吧?真土。” 我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在暗骂,等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土豪”。 电梯到了36楼,“叮”的一声,门开了。 一走出电梯,眼前的景象就让我愣了一下。 整个36楼,都被打通了,装修得跟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堂一样。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的熏香味。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旗袍,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 看到我出来,她们立刻躬身行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心灵绿洲。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我是来咨询的。”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一点,“我听朋友介绍,说你们这里,能帮人解决一些……特殊的烦恼。” 我故意把“特殊”两个字,咬得很重。 那两个迎宾小姐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原来是慕名而来的贵客,先生里面请。”其中一个迎宾小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我引了进去。 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像是会客厅一样的地方。 这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讲座教室,反而更像一个高档的私人会所。 柔软的真皮沙发,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墙上挂着看不懂的现代派油画。 几个穿着打扮都非富即贵的男女,正三三两两地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神秘表情。 我开启左眼,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座的这些人,几乎每一个身上,都缠绕着一股灰黑色的气! 那不是怨气,也不是死气,而是一种……由贪婪、欲望、嫉妒、怨恨等各种负面情绪交织而成的,污浊不堪的气息! 而整个会客厅里,都弥漫着一股和我之前感受到的,同源的邪气! 这里,果然是个贼窝! “先生您请坐,我们这里的规矩,第一次来的客人,需要先做一次‘心灵评估’。”迎宾小姐给我倒了一杯柠檬水,微笑着说道,“我们的导师,马上就过来。”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我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不自在。周围那些人,虽然都在低声说话,但我总感觉,有好几道目光,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这个“新人”。 我假装镇定地喝着水,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应对那个所谓的“导师”。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留着山羊胡,看着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这位朋友,看着面生啊。鄙人姓吴,是这里的心灵导师。” “吴导师,你好。”我站起身,学着电视里那些大老板的样子,跟他握了握手,“我姓白,白枫。听朋友说,吴导师有通天彻地之能,特来拜会。” “呵呵,白先生过奖了。”吴导师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什么通天彻地,我们这里,只不过是为一些有缘的朋友,提供一个与‘神明’沟通的桥梁罢了。” 神明? 我心里冷笑一声。 怕不是什么邪神吧。 “白先生,看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想必是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吧?”吴导师坐在我对面,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心里一惊。 这家伙,有点道行。他说的,正是我最近的状态。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这几天为了查案子,熬得两眼通红,谁看都知道我状态不好。他八成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老江湖。 “吴导师真是好眼力。”我顺着他的话,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瞒您说,我最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意上,被人坑了好几百万。家里,老婆还天天跟我闹离婚。我感觉我这人生,简直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 我开始对着他,大倒苦水。 吴导师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白先生,你之所以会遇到这些挫折,不是你的能力有问题,也不是你的运气不好。而是因为,你的‘愿力’,不够强大。” “愿力?”我装作一脸懵懂。 “对,愿力。”吴导师神秘地笑了笑,“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愿望。渴望财富,渴望权力,渴望爱情……这些,都是愿力。但普通人的愿力,太微弱了,就像风中的烛火,很容易就会熄灭。而我们这里,要做的,就是帮助你,放大你的愿力,让你的愿望,能够被‘神明’听到。” “只要你的愿望足够强烈,并且,献上足够的‘诚意’,‘神明’,就会回应你的祈求,帮你实现任何愿望。” 他说得神乎其神,就跟传销洗脑一样。 “诚意?”我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吴导师,这个‘诚意’,指的是什么?” 吴导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放在腿上的那个手提包,脸上的笑容,更加高深莫测了。 “诚意,可以是任何东西。”他慢悠悠地说道,“金钱,珠宝,古董……这些,都可以作为你与‘神明’沟通的祭品。当然,你献上的祭品越贵重,代表你的心越诚,‘神明’,也就越容易听到你的声音。” 图穷匕见了。 说白了,不就是要钱吗?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啪”的一声,把手提包放在了桌子上,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一沓沓崭新的钞票。 “吴导师,你看,我这点诚意,够不够?” 会客厅里,其他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来。 看着那一包的现金,不少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的光。 吴导师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白先生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不过,光有祭品还不够。今晚子时,我们这里会有一场小型的‘祈愿仪式’。到时候,我会亲自引导你,如何将你的愿望,传达给‘神明’。” “白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亲身体验一下。”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那就麻烦吴导师了!”我装出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所谓的“祈愿仪式”,到底是在拜什么“神明”! 第28章 章诡异的祈愿仪式 跟吴导师约定好之后,我就被安排在了一个独立的休息室里等待。 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小套间,里面有沙发、电视,甚至还有一个小吧台,摆满了各种名贵的酒水。 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告诉我,在仪式开始前,我可以随意在这里休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她。 我把那包现金留在了外面的会客厅,说是作为今晚仪式的“祭品”。吴导师假意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我知道,这二十万,就是我混进他们这个核心圈子的敲门砖。 我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我开启左眼,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非常诡异的符文。这些符文,和我爷爷《翰魂秘术》里记载的任何一种符咒都不同,它们散发着一种阴冷、邪恶的气息。 整个房间,都被这些符文包裹着,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场”。 待在这个“场”里,人的负面情绪,会被无限地放大。 贪婪、恐惧、欲望……都会变得比平时强烈百倍。 难怪那些人一个个都跟被洗了脑一样。长期在这种环境里待着,正常人也得变得不正常。 我暗中运起一丝微弱的法力,护住自己的心神,防止被这股邪气侵扰。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那个姓吴的导师,亲自来休息室请我。 “白先生,时间差不多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我跟着他,穿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来到了这个楼层的最深处。 这里,有一扇厚重的,雕刻着同样诡异花纹的木门。 吴导师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 门后,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地面上,用不知名的红色颜料,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法阵的线条,扭曲、诡异,充满了邪恶的美感。 大厅的正中央,没有供奉任何神像,而是摆放着一面将近两米高的,巨大的黑色镜子! 镜面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一股比外面会客厅浓郁十倍的邪气,就是从这面镜子里散发出来的! 此刻,大厅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 这些人,都是我之前在会客厅里见过的“会员”。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脸上带着狂热而虔诚的表情,围着那个巨大的法阵,站成一圈。 周默,那个死去的恐怖小说家,如果他没死,他站在这里,应该也是这副模样吧。 “白先生,请换上这个。”吴导师递给我一件同样的黑色长袍。 我接过长袍,套在了身上。 “站到那个空位上去。”吴导师指了指圆圈中的一个缺口,“仪式开始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你只需要在心里,默念你的愿望。越强烈越好。” 我点了点头,走到了那个位置上。 当我站定之后,大厅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中央那个巨大的法阵,开始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伟大的‘镜中之神’啊……” 吴导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和白天完全不同,低沉、沙哑,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 “您是欲望的化身,您是恐惧的主宰!” “我们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我们向您献上我们的祭品,我们的忠诚!” 随着他的念诵,周围那七八个会员,也开始跟着他,用同样狂热的语调,重复着这些话。 他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我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就像是误入了某个邪教的祭祀现场。 我开启左眼,死死地盯着大厅中央的那面黑色的镜子。 在我的视野里,我能看到,随着他们的念诵,一股股灰黑色的,充满了欲望和负面情绪的气息,正从每一个会员的头顶升起,然后像溪流一样,缓缓地,汇入到地上的那个红色法阵之中。 法阵吸收了这些“愿力”之后,红光变得越来越亮! 紧接着,那些红光,又像一条条血色的触手,全部涌向了中央的那面黑色镜子! “嗡——” 那面漆黑的镜子,在吸收了这些能量之后,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镜面,开始像水波一样,剧烈地波动起来! 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巨大的黑影,开始在镜子的深处,缓缓地浮现! 那个黑影,和我那天晚上在店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不对! 它比那天晚上的那个,要庞大得多,也恐怖得多! 它就像一团纯粹的,由混沌和恶意组成的集合体,在镜子里翻滚、扭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明”? 这他妈的就是那个邪灵的本体! 这个俱乐部,根本不是什么心灵成长中心! 他们是在……供奉一个邪灵! 他们用自己的欲望和恶念,作为祭品,来喂养这个镜子里的怪物! 而作为回报,这个怪物,会满足他们的某些愿望! 周默的死,那些悬案,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就在我震惊的时候,那个吴导师,突然高声喊道:“现在!闭上眼睛!在心里,呼唤神明的名字!说出你们的愿望!” 周围的会员们,一个个都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无比狂热的表情,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神明啊!我想要得到城东的那块地!请您帮我除掉我的竞争对手!” “镜神大人!我恨我的婆婆!我咒她不得好死!” “我想要……我想要那个女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得到她!” 一个个充满了贪婪和恶毒的愿望,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我能感觉到,他们每说出一个愿望,他们身上的那股负面气息,就会被镜子里的邪灵,吸走一大股。 而他们自己,则会变得更加虚弱,精神也更加萎靡。 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和精神,来和这个邪灵做交易! 这根本不是什么祈愿仪式,这他妈的就是一场献祭! “白先生!你怎么不闭眼?” 吴导师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里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 “你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怀疑。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太过震惊,竟然忘了伪装。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睁着眼睛的! 我暴露了! 第29章 章镜子里的东西出来了 “我……我第一次参加,有点紧张。”我脑子飞快地转动,赶紧找了个借口,“吴导师,这个……这个神明,真的能实现任何愿望吗?” 我装出一副既害怕又好奇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 吴导师盯着我,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减少。 “心不诚,则神不灵。”他冷冷地说道,“白先生,你既然花了钱,就该拿出你的诚意来。闭上眼睛,把你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喊出来!否则,神明会生气的。”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我心里暗骂一声,这老狐狸,真不好糊弄。 没办法,戏得演全套。 我只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该许个什么愿望? 总不能说,我希望世界和平吧?那也太假了。 我必须得想一个,符合我“土老板”人设的,充满了铜臭味的愿望。 “我……我想要钱!”我憋了半天,用一种非常渴望的语气,在心里喊道,“我想要好多好多的钱!多到花不完!我要成为这个城市最有钱的人!” 为了让我的“愿望”听起来更真实,我甚至在脑海里,开始想象自己躺在钱堆里打滚的画面。 随着我这个“愿望”的产生,我能感觉到,一股属于我的,带着贪婪气息的“愿力”,也从我的头顶升了起来,朝着那面镜子飘了过去。 不过,和我身上那微弱的法力相比,这点负面情绪,根本就不算什么。 吴导师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这股“愿力”,他脸上的表情,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很好。”他点了点头,重新退回了法阵的中央,“继续,不要停。让神明,感受到你们的渴望!” 我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是过关了。 我继续闭着眼睛,假装在虔诚地祈祷,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通过左眼,集中在了那面诡异的黑色镜子上。 我看到,镜子里那个巨大的黑影,在吸收了所有人的“愿力”之后,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躁动! 它在镜子里,疯狂地翻滚、冲撞,似乎是想要从镜子里出来! “嗡……嗡……嗡……” 整面镜子,都在剧烈地颤抖,发出的嗡鸣声,让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 周围的那些会员们,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狂热,嘴里的祷告声,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那个一直站在法阵中央,主持仪式的吴导师,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对着那面镜子,开始疯狂地磕头! “伟大的镜神啊!您的仆人,感受到了您的饥渴!” “今天,我们为您带来了一个新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祭品!请您享用!” 他说着,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新的祭品? 难道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吴导师突然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拿着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而是将流着血的手,猛地按在了地上那个红色的法阵上! “以我之血,为神引路!开门!”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随着他的血液,融入到那个法阵之中,整个法阵的红光,瞬间暴涨! 那光芒,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轰隆!” 一声巨响! 大厅中央的那面黑色镜子,竟然……碎了! 无数黑色的碎片,向四周飞溅!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充满了纯粹恶意的邪气,猛地从破碎的镜子里,喷涌而出! 那股邪气,在半空中,迅速地凝聚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大的人形黑影! 它,出来了! 那个镜子里的邪灵,竟然从镜子里,跑出来了! “啊——!” 周围的那些会员们,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了更加狂热的尖叫声! 他们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伸出双臂,仿佛在迎接他们的神明降临! 而那个从镜子里出来的巨大黑影,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它这些狂热的信徒。 然后,它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就是他!”吴导师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指着我,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对那个黑影说道,“神明大人!这个人的灵魂,充满了活力!他将是您最美味的点心!” 我草! 我心里把这个吴导师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搞了半天,这根本不是什么祈愿仪式!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把我骗到这里来,根本不是想发展我当什么会员! 他们是想,把我当成祭品,献祭给这个邪灵! 难怪那些悬案的死者,一个个都死得那么惨,全身的精气都被吸干了。 敢情,他们都是被这个俱乐部,用同样的方法,骗来献祭的“祭品”! 那个巨大的黑影,似乎对我很“满意”。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朝着我,就扑了过来!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股腥臭的,像是尸体腐烂了千百年的恶臭,扑面而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我身上的生命力,正在被它疯狂地吸取!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今天,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那巨大的黑影,即将把我吞噬的瞬间,一股求生的本能,猛地从我心底爆发了出来! 我不能死! 我死了,爷爷的传承就断了! 我死了,谁去了结那些绘魂伞里的因果? 我死了,那个还在医院里,等着长大的芽芽怎么办? “滚开!”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那股吸力的束缚! 我怒吼一声,反手就从背后,抽出了那把一直背着的玄鸦伞! “唰——” 我握住伞柄,狠狠地,将伞撑开! 第30章 善后与隐忧 我左掌拍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白色。 那团从我掌心爆发出的光,根本不是光,而是一团凝缩到极致的,纯粹的阳气火焰。它没有温度,却比岩浆还要灼热,没有声音,却比雷霆还要暴烈! “轰——” 金色的火焰瞬间席卷了地面上所有的黑色镜子碎片。那些碎片,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在金光中发出了被净化的“滋滋”声,从实体迅速化为虚无,连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下。 “嗷——!!!”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巨大的黑影,发出了一声响彻灵魂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凄厉惨叫。 我清楚地看到,它的身体下方,那些连接着镜子碎片的,看不见的能量丝线,被纯阳天火一根根地烧断! 失去了根源的它,就像是被拔掉了电源的电器,庞大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一股股黑气不受控制地从它身上逸散出来,又被玄鸦伞的金光和纯阳天火的余威迅速蒸发。 它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不!不!神明大人!”跪在地上的吴导师,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了。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抓住那些正在消散的黑气,但什么也抓不住。 他脸上的疯狂和虔信,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那个黑影,在空中痛苦地翻滚、挣扎,它那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我。我从那片纯粹的混沌中,第一次,读到了一种清晰的情绪。 是怨毒,是仇恨,是……“我记住你了”的烙印。 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体,就在一声不甘的咆哮中,“嘭”的一声,彻底爆散开来,化作了漫天的黑灰,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邪灵,被彻底解决了。 但麻烦,才刚刚开始。 “噗——” 几乎在邪灵消散的同一时间,那个吴导师,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黑血。他作为邪灵的“祭司”,两者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邪灵被灭,他自己也遭到了毁灭性的反噬。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活了。 而周围那些穿着黑袍的“会员”,早就被眼前这神仙打架的一幕给吓傻了。 他们信奉的“神明”被一个年轻人用一把伞给打爆了,这个冲击力,比让他们公司破产还要大。 “鬼啊!”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尖叫出声,整个大厅瞬间就炸了锅。 “跑!快跑啊!” “杀人了!出人命了!” 那七八个非富即贵的“精英人士”,此刻再也没有了半点体面。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为了第一个跑出去,甚至互相推搡,踩踏。有一个胖子跑得太急,被自己的长袍绊倒,直接被后面的人从身上踩了过去,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整个祭祀大厅,瞬间从一个诡异的宗教场所,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灾难现场。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催动纯阳天火符的后遗症,已经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给抽干了,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要不是靠着玄鸦伞撑着地,我恐怕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 我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可笑的黑色长袍,露出里面我那身“成功人士”的西装。 我收起玄鸦伞,重新背在身后,混在那些惊慌失逃的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往外冲。 “站住!你给我站住!” 一个已经跑到了门口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大喊。他就是刚才那个祈祷着要弄死自己竞争对手的家伙。 他脸上全是恐惧,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怨毒:“就是他!就是他搞的鬼!不能让他跑了!” 他这么一喊,其他几个正准备跑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用一种又怕又恨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妈的,这群王八蛋,自己搞邪教献祭,现在倒想把锅甩到我头上? “你们想干什么?”我扶着墙,冷冷地看着他们,“想留下来,等警察来了,跟他们解释一下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吴导师,还有你们这个‘祈愿仪式’是怎么回事吗?” 我这话一说,那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怕我,但他们更怕警察。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干的这些事,一旦曝光,别说生意和地位了,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过。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胖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我就是来参加一个心理讲座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厅,转眼就跑得一个不剩。 整个大厅,瞬间只剩下我,和地上躺着抽搐的吴导师,以及满地的狼藉。 警笛声,好像已经隐隐约约地从楼下传来了。 我不敢再耽搁,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这栋写字楼。 我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大楼后面的消防通道。一路上,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昏过去。脑子里就像塞了一团浆糊,腿软得跟面条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上的。我只记得,当我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我赢了。 我一个人,端掉了一个用邪灵害人的邪教窝点。 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那张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后怕和疲惫。 那个邪灵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毒和诅咒,让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发动汽车,汇入了城市的车流。身后,那栋金碧辉煌的写字楼顶层,有红蓝色的警灯在闪烁。 我必须马上回家,立刻调理身体。这种元气大伤的状态,别说再来一个邪灵了,随便一个小鬼都能要了我的命。 我把车开回伞店后巷,几乎是爬着进了店门。 我反锁上门,连灯都来不及开,就一头栽倒在了里屋的床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我昏过去之前,我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件事,远没有结束。那个“心灵绿洲”,只是冰山一角。而我,已经因为这次的鲁莽,彻底暴露在了冰山之下那头更巨大的怪兽面前。 第31章 黎队的深夜来电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窗外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我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样,稍微一动,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和刺痛。丹田里更是空空如也,一丝法力都提不起来。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榨干了的柠檬,连最后一滴汁水都没剩下。 这就是强行使用“纯阳天火符”的代价吗?也太他妈霸道了。爷爷说的没错,这玩意儿,不到拼命的时候,真不能乱用。 我扶着墙,一步一挪地走到厨房,烧了壶热水,又从柜子里翻出爷爷留下的一包药材,里面都是些补气养元的玩意儿。我也不管配伍了,抓了一大把就扔进茶缸里,用开水泡开。 一股浓重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我也不嫌苦,就着那滚烫的药茶,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一杯热茶下肚,总算感觉身体里有了一丝暖意,没那么空虚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邪灵,那个俱乐部,那个吴导师……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我知道,那不是梦。 我这次,算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一个盘踞在本市,存在了可能几十年的邪教组织,被我给端了老巢。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势力,但光是那个吴导师和那群会员,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他们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还有警察那边…… 我想到黎队,头就更疼了。 那么大的动静,又是“火灾”,又是有人重伤昏迷,警察肯定会把那个“心灵绿洲”查个底朝天。 我那个“白总”的假身份,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查出来。虽然我没留下什么直接证据,但黎队那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八成已经把我给怀疑上了。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只是个卖伞的啊!我只想安安静生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敢开店。就在店里躺着,每天除了喝药茶、打坐调息,就是睡觉。 我的身体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着。虽然还是虚,但至少下床走路不会再两腿发软了。 我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正在里屋盘腿打坐,试图凝聚起一丝法力,外面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大半夜的,谁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黎队。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然后划开了接听键。 “喂?黎队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白枫。”电话那头,黎队的声音听起来很沉,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疲惫,“我没打扰你吧?” “没,没有。我这小店主,睡得早。刚准备躺下。”我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了黎队,又出什么大案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甚至能听到他点燃香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的声音。 “白枫,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黎队缓缓开口,“两天前,市中心环球大厦36楼,发生了一起火灾,你知道吗?” 我的心猛地一紧,但嘴上还是装傻:“火灾?不知道啊。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家躺着,没看新闻。严重吗?” “不严重。”黎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火警到的时候,火已经自己灭了。但现场很奇怪,没有找到任何起火点,可部分区域的燃烧温度,高得吓人。消防队的人说,他们从没见过这种火。” 我没接话,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了。 “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叫吴正阳,是那家‘心灵绿洲文化交流中心’的负责人。”黎队继续说道,“他被送到医院,到现在还没醒。医生说他像是遭到了某种强烈的电击,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身上却找不到任何电流入口。” “而且,现场还发现了很多……很奇怪的东西。一个像是用血画的,被烧毁的阵法,一些破碎的黑色镜子,还有一些黑色的长袍……” 黎队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白枫。”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调查了那栋大厦当天的访客记录。那天下午,有一个自称姓‘白’,叫‘白总’的人,带着一个装满现金的包,去了36楼。他一直待到晚上,再也没有出来。大厦的监控,只拍到了他进去的背影,没拍到脸。” 来了,果然来了。 “黎队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装出一点被冤枉的委屈和紧张,“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就是个卖伞的,哪有钱包着二十万现金去那种地方消费啊?再说了,我姓白,叫白枫,不叫什么白总啊。” “是吗?”黎队反问了一句,那语气,明显就是不信。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顿了顿,说道,“那个昏迷的吴正阳,虽然一直没醒,但他嘴里,一直在反复念叨着几个字。” “他念叨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 “他说……”黎队一字一顿地说道,“‘黑色的……伞’……” 我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整个电话,陷入了一片死寂。我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枫。”过了很久,黎队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警告,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我听不明白的……请求? “我不管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问你那个‘白总’到底是不是你。我今天打这个电话,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再提醒你一句。” “那个地方,是个吃人的魔窟。你把它捅了,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件好事。但是,你捅出来的麻烦,可能比那个魔窟本身,还要大得多。” “我查过那个吴正阳,还有他们俱乐部的一些核心会员。这些人,背景都不简单。现在吴正阳倒了,这个邪门的地方也毁了,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可能会找你,警察也可能会找你。”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没等我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后背一片冰凉。 黎队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 他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我: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我不打算追究,你也别承认。但是,你自己惹上的麻烦,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帮不了你。 他正在用一种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同时也在警告我。 我瘫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本以为,解决了那个邪灵,我就能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 可现在我才明白,当我决定踏入那栋写字楼的时候,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我惹上的,不仅仅是一个邪教,更是一个由权力、金钱和超自然力量交织而成的,看不见的巨大网络。 而我,现在就站在这个网络的中央。 第32章 无声的舞者 和黎队通过电话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我把店门口那块“东主有喜,休业一天”的牌子,改成了“东主有恙,暂不营业”。 一方面,我的身体确实需要静养,那纯阳天火符的后劲太大了,我感觉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场,每天都昏昏沉沉的。另一方面,我也是怕了。黎队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我怕那个俱乐部的残余势力找上门来,也怕警察真的把我请去喝茶。 我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店里,当起了缩头乌龟。每天除了打坐调息,就是翻来覆去地看爷爷那本《翰魂秘术》,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些能快速恢复元气,或者能隐匿自身气息的法门。 可我心里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的身体好了不少,至少行动自如了,但心里那股子烦躁和不安,却一点没少。 这天下午,我正坐在里屋,对着一盏油灯发呆,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一声响了。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谁?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找上门了!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店堂,从门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门口站着的,不是我想象中的警察,也不是凶神恶煞的黑社会。 而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但身板挺得笔直的老太太。 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色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股子从容优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她手里拄着一根精致的木质拐杖,正安静地打量着我店里挂着的那些油纸伞,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探寻。 我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不像来找麻烦的。 但我的心还是提着。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里屋走了出来。 “阿姨,不好意思,我们店这几天不营业。”我隔着柜台,客气但疏离地说道。 老太太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她的目光很温和,但又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你就是白老板吧?”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老派的、慢条斯理的腔调,“我姓秦。是听一位朋友介绍,才冒昧找上门的。” 朋友介绍?我心里犯起了嘀咕。我这生意,知道内情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除了王奶奶,就是黎队他们……难道是黎队?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朋友。”我摇了摇头,“阿姨,我就是个卖伞的,做的都是普通生意。您要是想买伞,等我过几天重新开张了再来吧。” 我还是老一套说辞,先把自己撇干净再说。我现在是真的怕了,一点因果都不想再沾。 “白老板,你别紧张。”秦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备,她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我的那位朋友,他姓李,是个警察。” 李?警察? 我脑子转了一下,猛地想起来,是那个因为老婆的怨魂,差点家破人亡的李大成! 当初事了之后,黎队他们为了保密,对外宣称是普通刑事案件,李大成也调去了别的区。我跟他后来就再没联系过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我的事告诉别人。 “我……我不认识什么姓李的警察。”我嘴上还在硬撑。 秦阿姨看着我,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悲伤。 “白老板,我知道我的请求很唐突,也知道你这里有你这里的规矩。”她把拐杖轻轻放在柜台上,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精致手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的孙女。” 她把照片,轻轻地推到了我的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芭蕾舞裙,踮着脚尖,在聚光灯下,做出一个优美的舞蹈姿势。她的脸上,带着自信而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的天使。 可是,我用左眼看去,却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女孩,虽然笑着,但她的灵魂影像,却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死寂的灰色气息包裹着。 这女孩,已经死了。而且,死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绝望。 “她叫小雅。”秦阿姨看着照片,眼神里全是化不开的疼爱和悲伤,“她曾是这个城市最有天赋的芭蕾舞者。所有人都说,她将来会成为世界级的舞蹈家。” “可是,三年前,一场意外,让她……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秦阿姨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对于一个舞者来说,听不见音乐,就等于被折断了翅膀。从那以后,她就变了。她把自己关在舞蹈室里,不吃不喝,一遍又一遍地跳,可是,她再也找不到节拍了。她变得暴躁,易怒,最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一年前,她从舞蹈室的窗户,跳了下去。穿着她最爱的那身舞裙。”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一个本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天才,就这么陨落了。 “她去世之后,我一直觉得,她没有走。”秦阿姨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总感觉,她还在那个舞蹈室里。我请过很多人去看,有和尚,有道士,他们都说,那孩子执念太深,听不见引路的声音,没办法去她该去的地方。” “直到前几天,我偶然遇到了李警官。他当年,也负责过我孙女的案子。他听说了我的烦恼,犹豫了很久,最后告诉了我你的地址。他说,也许,只有你能帮到我。” 秦阿姨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我:“白老板,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是,我求求你,帮帮小雅吧。她已经够苦了,我不想她连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只要你能让她安心地走,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看着照片上那个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女孩,心里那点因为害怕而筑起的围墙,开始一点点地崩塌。 我怕麻烦,我怕因果。 可是,我爷爷教我翰魂之术,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渡这些心有执念,无法往生的魂魄吗? 如果因为害怕,就对这样的苦主视而不见,那我跟那些玩弄鬼神,草菅人命的邪教,又有什么区别?那我这身本事,留着还有什么用?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我抬起头,看着秦阿姨,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姨,钱就不用提了。”我把那张照片推了回去,轻声说道,“你把舞蹈室的地址和钥匙给我吧。” “我……去看看她。” 第33章 教室里的足尖魂 秦阿姨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了一串钥匙和舞蹈室的地址。 我看着手里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得,刚躲开一个大麻烦,又揽上了一个新活儿。我这劳碌命啊。 不过,说实话,接下这个委托,我心里那股子因为“心灵绿洲”事件而产生的憋屈和烦躁,反而消散了不少。 跟那个邪灵和吴导师那种纯粹的恶比起来,小雅这种因为执念而滞留人间的魂魄,虽然也算“麻烦”,但却是我辈翰魂匠的“正经生意”。渡这种魂,不沾因果,反而有功德。 而且,我现在的状态,也确实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 我没在白天去。渡魂这种事,最好还是在阴阳交替的夜晚进行。 等到晚上十点多,街上的人都少了,我才关了店门,背上我的玄鸦伞,打车去了秦阿姨给的那个地址。 舞蹈室,在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老式文化中心里。这栋楼在晚上基本没什么人,黑漆漆的,只有走廊里几盏昏暗的声控灯。我每走一步,灯就亮一盏,等我走过去,又灭了,感觉还真有点阴森。 我找到了那间舞蹈室,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松香和旧木头味道的,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有开灯,只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整个舞蹈室非常大,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巨大镜子,另外三面墙的墙根,都装着练功用的扶手。木质地板被擦得很干净,但依然能看到上面布满了常年累月练习留下的划痕。 今晚的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整个舞蹈室,都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地毯。 我开启左眼,环视了一圈。 然后,我看到了她。 就在舞蹈室的正中央,那片最明亮的月光里,一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半透明的女孩身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是小雅。 她和照片里一样漂亮,只是灵魂形态的她,脸上没有了那种灿烂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 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我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她。 突然,她动了。 没有音乐,没有节拍,她就那么踮起脚尖,开始缓缓地起舞。 她的动作很美,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看得出来,她生前的功底非常扎实。 但是,看着看着,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她的舞蹈,没有灵魂。 那不是在抒发情感,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刻板的任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只是在机械地,一遍又遍地,重复着一套固定的动作。 我看得出来,那是一套难度极高的舞段,里面包含了好几个连续的高速旋转和高难度跳跃。 她跳得非常流畅,直到最后一个动作。 那是一个需要极强控制力的,在旋转后瞬间定格的姿势。 她失败了。 就在定格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瑕疵,但对于追求完美的舞者来说,这却是致命的。 她的灵魂影像,也因为这次失败,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然后,她停了下来,回到了起始的位置,重新低下了头。 几秒钟后,她又开始跳。 从第一个动作开始,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旋转,跳跃……然后,在同一个地方,再一次失败。 踉跄,停下,回到原点。 再来。 我站在门边,看着她就这么一遍,两遍,十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套带给她失败和痛苦的舞蹈。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执念是什么。 她不是恨,也不是怨。 她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是在跟那个再也听不见音乐,再也无法完美控制身体的自己较死磕。她把自己困在了生前最后一次的失败里,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去完成那个不可能完成的动作。 这种纯粹的,源于艺术家的执念,比任何怨恨都更难化解。 因为她的敌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要棘手。 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轻声叫她的名字:“小雅?” 没有反应。 她的世界里,一片死寂。我的声音,传不进她的灵魂。 我又试着催动法力,将我的意念传递过去:“小雅,你已经尽力了,可以休息了。” 就像是石沉大海,我的意念在靠近她身体周围那层由执念形成的灰色气场时,就被彻底隔绝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见,不感,不知。 我皱起了眉头。 这可怎么办? 直接用强硬的手段,比如念往生咒,把她送走? 不行。她不是厉鬼,没有害人之心。强行超度,只会冲散她的魂魄,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有违我们翰魂一脉的祖训,更是大损阴德。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愿意”走。 我得让她,从这个死循环里,自己走出来。 我看着她又一次从那个该死的旋转动作中踉跄着停下,看着她那张空洞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灵魂层面的痛苦和迷茫。 我突然意识到,要打破这个循环,我不能用“说”的。 我得用她能“听”懂的语言,来跟她交流。 我得给她,她最渴望的东西。 一段完美的,能让她完成最后谢幕的音乐。 可是,一个死去之后,灵魂都陷入死寂的舞者,我要怎么让她“听”到音乐呢? 我靠在墙上,看着月光下那个孤独的,一遍遍重复着失败的舞魂,陷入了沉思。 怎么才能让一个聋了的鬼,听见音乐? 这个问题,要是在以前,我肯定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作为一个翰魂匠,我知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灵魂的“听”,和耳朵的听,不是一回事。 小雅生前失聪,是肉体的损伤。但她死后,灵魂依旧被“寂静”所困,那是因为她的执念,给她自己上了一道枷锁。她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听不见”的,所以,她的灵魂,就真的关闭了对外界一切声音的感知。 第34章 绘声于伞 我要做的,不是让她真的“听见”声音。 而是要绕过她给自己设下的这道屏障,用一种她能“看”到,能“感觉”到的方式,把音乐的“概念”,直接传递给她的灵魂。 我要……画出声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画出声音?这怎么可能? 声音是听觉,画是视觉,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知方式。 我烦躁地在店里踱来踱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下意识地翻开爷爷留下的那本《翰魂秘术》,希望能从里面找到点灵感。 这本书,与其说是秘籍,不如说是我爷爷一辈子的心得笔记。里面除了记载着翰魂之术的各种法门,还有很多他自己对付各种稀奇古怪魂魄的案例和思考。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突然,书里夹着的一张泛黄的便签,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我爷爷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 “万物有灵,灵以为引。魂之所系,非在形,而在其‘意’。绘魂,实为绘其意也。” 绘其意…… 我看着这几个字,反复地琢磨着。 对啊!我怎么这么笨! 翰魂之术的精髓,从来就不是画一个魂魄的“样子”,而是要抓住他执念的“核心”! 老李老婆的执念是“家”,所以我用了她家的房梁灰。芽芽的执念是“陪伴”,所以我用了她妈妈的头发。 我要画的,不是小雅的魂魄,而是她执念的核心——那段她至死都想完美跳完的舞蹈,那首她再也听不见的乐曲! 只要我能把这首曲子的“意”,画在伞上,当着她的面撑开,她一定能“看”懂! 想通了这一点,我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说干就干! 要绘制“乐曲之意”,首先,我需要能承载这份“意”的媒介。 第二天一大早,我揣着从秦阿姨那里要来的,小雅生前最喜欢的一张唱片,又一次来到了那个舞蹈室。 唱片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黑色的胶木唱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我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在舞蹈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我闭上眼睛,放空大脑,用我的左眼,去感受这个空间里残留的气息。 我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淡淡的光点。 那是小雅日复一日的练习,留下的汗水蒸发后的痕迹。 我能“听”到,地板的缝隙里,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那是她无数次跳跃、旋转,留下的足尖的回响。 我甚至能“闻”到,墙角那架落满了灰尘的旧钢琴里,散发出的,带着一丝丝腐朽气息的,属于音符的“味道”。 这些,都是构成小雅执念的一部分。 这些,都是我需要的“颜料”! 我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拿出了几个小小的玻璃瓶。 我走到那架旧钢琴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从琴键的缝隙里,扫出了一些陈年的木屑和灰尘,装进瓶子里。这架钢琴,曾为她伴奏过无数次,它的身体里,还记忆着那些旋律。 然后,我走到舞蹈室中央,她昨晚起舞的地方。我蹲下身,用一把小小的刷子,轻轻地,从地板的划痕里,扫出了一些更细微的,带着松香味道的木屑。这里,是她执念最重的地方,残留着她最强烈的“意”。 最后,我拿出了那张《月光奏鸣曲》的唱片。我没有破坏唱片本身,而是看着唱片封套上,那副在月光下的湖泊的油画。秦阿姨说,小雅生前最喜欢这幅画,她说,这幅画让她能“看”到音乐。 我用一把小刀,极其小心地,从封套的画上,刮下了一点点比粉末还要细腻的,蓝色的颜料。 这,就是乐曲的“灵魂”。 带着这几样特殊的“颜料”,我回到了伞店。 我关上店门,拉上窗帘,点燃了一根有静心安神作用的檀香。 制伞的过程,需要绝对的专注。 我选了一把上好的竹骨伞架,铺开一张用特殊手法鞣制过的,半透明的宣纸伞面。 我将从钢琴里取出的木屑,和从地板上扫来的木屑,混合在一起,用我自己的血作为引子,研磨成一种深褐色的粉末。 然后,我将这种粉末,与朱砂、桐油,以及从唱片封套上刮下来的蓝色颜料,按照《翰魂秘术》里记载的,一种极其复杂的比例,缓缓地调和在一起。 整个过程,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终,一碗呈现出深邃的,仿佛带着星光的蓝黑色“墨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能感觉到,这碗墨水里,蕴含着一股奇特的能量。它不是阴气,也不是怨气,而是一种充满了旋律感和节奏感的,纯粹的“意念”。 我提起笔,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伞面上落笔。 我没有画山,没有画水,更没有画人。 我画的,是线。 无数条流动的,盘旋的,时而舒缓,时而激昂的线。 这些线条,在伞面上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幅奇异的,仿佛星云流转的抽象画。它们就像是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又像是舞者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我完全沉浸在了创作之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 我的笔尖,仿佛不是在画画,而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落下最后一笔,整个人都虚脱地靠在了椅子上。 我看着眼前这把刚刚完成的油纸伞,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伞面上,那片蓝黑色的“星云”,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在缓缓地流动,闪烁着微光。 我没有在伞面上,画下小雅的任何形象。 但我知道,她的整个灵魂,她所有的执念,她一生的追求,都已经被我,画进了这把伞里。 我轻轻地拿起这把伞,它比任何一把普通的油纸伞都要沉。 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手里,轻轻地“嗡鸣”着。 那是一曲,等待着被“看”见的,《月光奏鸣曲》。 当晚,我再次来到了那间寂静的舞蹈室。 依旧是那个时间,依旧是那片清冷的月光。 小雅的魂魄,也依旧在那个位置,像一个上了发条的娃娃,准备开始她又一晚的,无尽的自我折磨。 我没有像上次那样,躲在门边。 第35章 最后的圆舞曲 我背着那把新制成的“绘声伞”,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舞蹈室的正中央,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对我视而不见,依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当她抬起头,踮起脚尖,准备开始第一个动作的瞬间,我动了。 我握住伞柄,深吸一口气,然后,“唰”的一声,将手中的油纸伞,猛地撑开! 就在伞面完全展开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伞面上,那些我用特殊颜料绘制的,如同星云般的蓝黑色线条,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开始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清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在伞面上缓缓地流动,盘旋,起伏。 整个伞面,就像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无数星辰在其中跟随着无声的节拍,翩翩起舞。 光芒透过半透明的伞面,投射在天花板上,投射在四周的墙壁上,投射在巨大的镜子里,也投射在了小雅那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睛里。 整个舞蹈室,瞬间被这片流动的,充满了旋律感的光海,彻底淹没。 小雅那即将开始的舞步,猛地停住了。 她的身体,第一次,没有按照那个刻板的程序动起来。 她那半透明的,仿佛没有灵魂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穿过我,直直地,落在了我手中那把正在发光的伞上。 她看不见我,但她“看”见了那把伞。 她“看”见了伞面上,那些流动的光。 她“看”见了那光的节奏,那光的旋律,那光中蕴含的,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月光奏鸣曲》的每一个音符。 她的眼睛里,那片死寂的灰色,开始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迷茫的,又带着一丝狂喜的神采。 她……“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她的灵魂,用她的眼睛,用她整个生命,“听”到了这首为她一个人奏响的,无声的乐章。 伞面上的光芒,开始变化。 那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舒缓,宁静,像月光下的湖面。 小雅的身体,也随着那光的流动,开始轻轻地摇曳。她的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紧接着,光芒的节奏开始加快,变得激昂,充满了热情。 第二乐章开始了! 小雅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是照片上,我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属于一个天才舞者的自信笑容! 她猛地踮起脚尖,随着那光的节奏,开始起舞! 这一次,她的舞蹈,和昨晚完全不同! 不再是机械的,重复的,没有灵魂的动作。 她的每一个舞步,都充满了生命力!她的每一次旋转,都饱含着情感!她不再是一个被执念困住的囚徒,她变回了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天使! 她在为自己跳舞,她在为这首失而复得的音乐跳舞! 我撑着伞,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执伞人,而是一个乐队的指挥。我手中的伞,就是我的指挥棒,引领着这个美丽的灵魂,跳出她生命中最华丽的篇章。 很快,舞曲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就是那个她重复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的,高难度旋转! 我看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我立刻将我全部的意念,都灌注到了玄鸦……不,这把“绘声伞”里! 伞面上的光芒,瞬间大盛! 那流动的光,仿佛变成了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托住了她,给了她无声的鼓励和支持! 小雅深吸一口气,猛地开始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白色的舞裙在月光下,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莲花! 就是现在! 在旋转的最后一刻,她猛地一跃,在空中做出一个完美的,舒展的姿势,然后轻盈地落地,稳稳地站定! 成功了! 那个困扰了她无数个日夜,让她至死都无法释怀的动作,她终于,完美地完成了! 伞面上的光芒,也在此刻,达到了最璀璨的顶点,然后,随着乐曲的尾声,缓缓地,缓缓地,归于平静。 一曲终了。 小雅保持着那个完美的结束姿势,静静地站立在月光下。 两行由光组成的,晶莹的泪水,从她那半透明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释然的,是满足的,是幸福的泪水。 她缓缓地,转过身,朝着空无一人的舞蹈室,朝着那片洒下清辉的月光,也朝着我,这个为她指挥了整场音乐会的“观众”,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舞者,在完美谢幕后,最庄重的答谢。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感激的笑容。 她的身体,开始化作无数温柔的,金色的光点,像一群飞舞的萤火虫,缓缓地,缓缓地,被吸入了我手中的那把“绘声伞”里。 当最后一个光点也融入伞面之后,整个舞蹈室,彻底恢复了寂静。 那股萦绕不散的,悲伤和执念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只剩下月光的清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般的余味。 我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伞。 伞身,变得沉甸甸的。 我知道,里面,安睡着一个终于得到圆满的,美丽的灵魂。 我背起伞,走出了舞蹈室,轻轻地,为她带上了门。 再见了,小雅。 愿你在往生的路上,一路都有音乐为伴。 我没有立刻把伞交给秦阿姨。 小雅的魂魄刚刚归于平静,还需要在伞中蕴养几天,才能彻底稳固。贸然让生人接触,可能会惊扰到她。 我把“绘声伞”带回店里,小心地挂在了里屋最安静的一个角落,每天用我微弱的法力,轻轻地温养着它。 我能感觉到,伞里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平和。那股属于小雅的执念,正在慢慢地消散,转化为一种纯净的,安宁的魂力。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接到了秦阿姨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她带着哭腔的,激动不已的声音。 第36章 因果之赏 “白老板!白老板!我……我梦见她了!” “我梦见小雅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就在刚才,我梦见她了!”秦阿姨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穿着那身白色的舞裙,站在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舞台上,周围全是鲜花和掌声!她对着我笑,笑得特别开心!她跟我说,‘奶奶,我跳完了,我不难过了,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然后,她就转身,走进了一片光里……” “白老板,这是不是说明,她……她已经安心了?” “是的,秦阿姨。”我轻声回答道,“她已经放下了。您也可以,放宽心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啜泣声。 挂了电话,我看着墙角那把安静的油纸伞,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 这,或许就是做我们这一行,最大的意义所在吧。 当天下午,秦阿姨就亲自上门了。 她看起来比上次精神了许多,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感激。 我把那把“绘声伞”交给了她。 “秦阿姨,小雅的魂魄就在这里面安睡。”我叮嘱道,“您把它带回家,放在她生前的房间里就好。想她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但不要让太多外人接触。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伞里的魂力就会自然消散,到时候,她就真的,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秦阿姨接过伞,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她坚持要给我一笔丰厚的报酬,但我拒绝了。 “秦阿姨,渡魂是我辈的本分,谈钱就生分了。”我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我有多高尚。一来,我确实觉得,帮小雅这样的灵魂,是一种功德,收钱反而玷污了这份心意。二来,我现在是真的怕了,生怕再因为金钱,跟什么人扯上复杂的因果。 秦阿姨见我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勉强。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郑重地说道:“白老板,你的大恩大德,我秦家记下了。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秦家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我当时只当是句客套话,笑了笑,就把她送走了。 可我没想到,这份“因果之赏”,来得这么快。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店也重新开了张。 这天,秦阿姨又来了。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像是保镖一样的人。那两人手里,抬着一个用厚厚的红布包裹着的,沉甸甸的长条形物体。 “秦阿姨?您这是……”我有点懵。 “白老板,你别误会。”秦阿姨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不肯收钱。但这份谢礼,你必须收下。这既是我的一片心意,也算是……物归原主。” 她示意那两个保镖,把东西抬了进来,小心地放在了我的柜台上。 红布揭开,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本……书? 不,不能说是书。 那是由几片厚重的,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某种玉石制成的“书页”,用金丝串联而成的。每一片“书页”上,都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如同蝌蚪般的古老文字,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整个东西,散发着一股极其古朴、沧桑的气息。 我开启左眼看去,更是吃了一惊! 这几片“书页”上,竟然蕴含着一股极其纯净、浑厚的灵气!这股灵气,和我爷爷那本《翰魂秘术》上残留的气息,同宗同源,但却要精纯雄厚得多! “这是……”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先生的遗物。”秦阿姨缓缓说道,“我先生生前是研究古文字和民俗史的教授。他说,这是他早年间,从一个没落的道观里收来的,据说是某个早已失传的,古代方士流派的典籍残页。他研究了一辈子,也没能破译上面的文字。” “前几天,我整理他的遗物时,无意中又看到了它。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它,就想起了你。我总觉得,这东西,放在我这里是明珠蒙尘,或许在你手上,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凉的“书页”。 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从指尖传来。 我不用破译,我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方士典籍! 这……这他妈的是我们翰魂匠一脉,失传已久的,真正的《翰魂秘术》祖本的残页! 我爷爷留给我的那本,只是他手抄的,经过他自己理解和删改的版本!而眼前这个,才是最原始,最核心的传承! 我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我看着上面的那些蝌蚪文,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那些符文的“意”,却像是烙印一样,直接传递到了我的脑海里。 其中一篇,赫然记载着一种名为“归元固魄诀”的秘法! 那是一种专门用来修复受损元气,稳固自身魂魄的无上法门!比我自己瞎琢磨的那些调理方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这……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我因为强行使用“纯阳天火符”而亏空的元气,如果靠自己慢慢调理,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但如果有了这个“归元固魄诀”,最多一个月,我就能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比以前更强! 我帮小雅解开了执念,让她魂归安处。 而这份因果,转了一圈,最终以这种我最意想不到,也最需要的方式,回报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秦阿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阿姨,这份礼……太贵重了。”我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贵重。”秦阿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能让小雅安息,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白老板,你收下它,我才能真的心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秦阿姨,郑重地鞠了一躬。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您,秦阿姨。” 送走了秦阿姨,我立刻关了店门,抱着那几片宝贝残页,冲进了里屋。 我盘腿坐下,按照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的法门,开始尝试运转“归元固魄诀”。 一股远比之前温和,却又雄浑百倍的暖流,瞬间从我的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我感觉自己那干涸的身体,就像久旱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甘霖。 我有一种预感,等我这次闭关结束,我将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 第37章 黎队的困惑与线索 修炼无岁月。 等我再次从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醒来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 我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在空中,竟然凝聚成了一道白线,久久不散。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简直爽得想大叫一声! 之前因为使用纯阳天火符而亏空的元气,不但完全补了回来,而且丹田里的法力,比以前雄浑了至少一倍!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左眼的能力,似乎也更强了。以前看东西,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现在,感觉就像换了个4K高清摄像头,整个世界的“里层”,在我眼中都变得更加清晰。 《翰魂秘术》的祖本残页,果然是宝贝! 这半个多月,我除了修炼“归元固魄诀”,也把那几页残页上的其他内容,都研究了一下。上面还记载了好几种我以前闻所未闻的制伞秘法和符咒,简直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正美滋滋地活动着筋骨,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出去一看,得,是黎队。 他今天没穿警服,就一身便装,手里还提着两瓶酒和一个烧鸡外卖盒。 “白老板,你这可让我好等啊。”黎队一进门,就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这‘东主有恙’,一恙就是大半个月,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黎队说笑了,我这小本生意,能跑到哪去。”我给他倒了杯茶,心里却在嘀咕,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干嘛? “身体好利索了?”他喝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就是前阵子着了点凉,一直没好透。”我含糊地应付着。 黎队也没追问,他打开烧鸡的盒子,撕了个鸡腿递给我:“来,尝尝。城西老字号,我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的。” 我接过来,心里更犯嘀咕了。又送酒又送烧鸡的,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黎队,有话您就直说吧。咱俩这关系,不用搞这些虚的。”我啃了口鸡腿,开门见山地说道。 “行,够爽快。”黎队也撕了个鸡腿,狠狠咬了一口,才说道,“还是上次那个案子。‘心灵绿洲’的案子。”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案子,不是说没线索了吗?” “是没线索,所以才头疼。”黎队叹了口气,喝了口酒,“那个吴正阳,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前几天总算醒了。但是……人疯了。” “疯了?” “对,彻底疯了。”黎队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我们派人去给他做笔录,他谁也不理,就抱着个枕头,对着墙角,不停地磕头,嘴里翻来覆去就念叨着‘神明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一看到反光的东西,比如玻璃、镜子,他就跟见了鬼一样,尖叫着缩到床底下。医生说,他是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已经没可能恢复正常了。” 我听着,心里没什么波澜。那是他罪有应得。邪灵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们顺着俱乐部的会员名单,往下查。”黎队继续说道,“结果,不是联系不上,就是家里有钱有势,请了最好的律师团,跟我们打太极。我们根本没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这个案子,到这儿,基本上就算是个死案了。” 他三两口吃完一个鸡腿,把骨头往桌上一扔,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刑警特有的不甘和烦躁。 “但是,我不信邪。”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吓人,“这个案子,表面上是断了。可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把局里近二十年的悬案卷宗,全都翻了出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发现了好几起,跟那个作家周默,死法非常类似的案子!”黎队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最早的一起,在十八年前。一个搞房地产的老板,从自己公司的顶楼跳了下来。据他秘书说,他跳楼前,一直在办公室里大喊,说有影子在追他。” “十二年前,一个当红的女明星,在自己的豪宅里,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脸,活活流血过多死的。她家保姆说,她死前那几天,天天照镜子,说镜子里有个人在跟她说话,让她把自己变丑。” “还有七年前……” 黎队一连说了四五个案子,每一个的死法,都充满了诡异和不可思议。 “这些案子,当年都因为找不到任何他杀的证据,最后只能以自杀或者意外结案。”黎队死死地盯着我,“但是,我把这些死者的背景资料,全都重新查了一遍。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我下意识地问道。 “他们在死前,都曾经痴迷于某个……听起来神神叨叨的‘秘密社团’。”黎队说道,“十八年前那个老板,加入的是一个叫‘精英禅修会’的组织。十二年前那个女明星,是‘红颜雅集’的会员。这些社团的名字,五花八门,但核心内容,都差不多。都是些宣扬精神力量,沟通未知能量,实现个人欲望之类的东西。” “我怀疑……”黎队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这些所谓的社团,其实都是同一个组织,在不同时期的,不同伪装。而这个‘心灵绿洲’,只是他们最新的一个马甲。” 我听得后心一阵发凉。 黎队的推断,和我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这个邪教组织,像一只寄生在这座城市的巨大水蛭,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它不断地更换外壳,引诱那些被欲望和恐惧支配的“精英”,吸食他们的生命和灵魂。 我毁掉的,可能真的只是它其中一个窝点。 “黎队,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我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 “我不是想让你去查案。”黎队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捅的这个马蜂窝,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老得多。” “那个吴正阳,很可能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被推到台前的代理人。他背后,肯定还有人。这个组织能存在这么多年,害了这么多人,还能安然无恙,它的根,扎得绝对很深。” “我今天来,就是想再给你提个醒。”黎队站起身,把那瓶没喝完的酒留在了桌上,“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再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邪门事’,别一个人硬扛。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奇特的默契。我们谁都没有点破那层窗户纸,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用他的方式,在规则之内,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提醒。 而我,也从一个被动卷入的受害者,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对抗这个巨大黑暗势力的,第一线上。 我看着桌上那只啃了一半的烧鸡,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有一种预感,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 那个隐藏在城市阴影里的古老邪教,在发现自己一个重要的“祭坛”被毁了之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第38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古董商 黎队走后,我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本来以为身体恢复,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结果又被他带来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一个存在了至少二十年的邪教组织,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巨兽,随时可能向我扑来。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着店,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每天都在琢磨,对方会用什么方式来找我?是像对付周默那样,用邪术咒杀?还是直接派人来,物理超度? 我甚至把爷爷留下的那几件法器,桃木剑、八卦镜什么的,都从箱子里翻了出来,放在了柜台下面最顺手的地方。玄鸦伞更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整个人跟个惊弓之鸟一样。 可一连过了一个多星期,什么事都没发生。 店里生意冷清,街上人来人往,一切都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我心里那根弦,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这天下午,我正趴在柜台上,研究那几页《翰魂秘术》的祖本残页,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头也没抬,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随便看,买伞付钱。” “呵呵,白老板,生意不错啊。” 一个有点油腔滑调的声音,在店里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站在我柜台前。 这男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头发用发胶梳得油光锃亮,一根杂毛都看不见。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就很贵的暗色条纹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大金表,十个手指头上,戴了三个硕大的玉石戒指。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我很有钱,但品味不怎么样”的土豪气息。 我开启左眼扫了他一下,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 这人身上,财气倒是挺旺,金灿灿的,都快闪瞎我的眼了。但他的财气里,混杂着一股子黑灰色的,投机取巧的奸猾之气。而且,他整个人的气运,都显得有些虚浮,像是无根的浮萍,看着挺大一摊,但底子不稳。 典型的暴发户。 “老板贵姓?有什么事吗?”我没什么好气地问道。对于这种人,我向来没什么好感。 “免贵姓钱,钱百万。搞点小收藏,做点古董生意。”那男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我,“白老板,抽一根?” “不会,谢谢。”我摆了摆手。 他也不在意,自己点上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一个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紫檀木盒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我的柜台上。 “白老板,我今天来,是慕名而来。”钱百万吐了个烟圈,一脸神秘地说道,“我听道上的朋友说,你这里,能做一种很特别的伞。能把‘东西’,给封到伞里去?” 我心里一沉。 妈的,我这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怎么连这种搞古董的都知道了? “钱老板,你听谁说的?”我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这就是个普通伞店,不搞封建迷信那套。” “哎,白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钱百万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那个木盒子,“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大忙。成了,价钱好说。”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充满了怨毒和阴森的寒气,猛地从盒子里窜了出来! 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唰”的一下竖了起来! 我定睛看去,只见盒子里的红色天鹅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雕刻成蝉形状的古玉。 那块玉,质地看起来极好,温润通透。但此刻,在我的左眼里,这块玉的内部,却像是有一个黑色的漩涡,正在疯狂地旋转! 一股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正从那块玉里,不断地往外冒! 那股黑气,充满了暴戾、怨恨、不甘……种种负面的情绪。那是一种被禁锢了千年,不见天日,只剩下纯粹恶念的,恐怖的怨气!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样,白老板?”钱百万显然感觉不到这股寒气,他一脸得意地,用戴着玉戒指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玉蝉,“汉代的葬玉,宝贝中的宝贝!我花了大价钱,才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 “我听人说,这种陪葬的古玉,里面都住着‘守护灵’。养在身边,能保佑人财源广进,官运亨通。”他看着那块玉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但是,这东西带在身上,总归不方便。所以,我想请白老板你出手,把这玉里的‘守护灵’,给弄到一把伞里。这样,我天天打着这把伞,不就把好运带在身上了吗?” “事成之后,这个数。”他伸出了五根粗短的手指。 “五十万?”我挑了挑眉毛。 “不。”钱百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肉痛,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的表情,“是五百万。” 我心里冷笑一声。 守护灵?我守你个大头鬼! 这玉里关着的,哪里是什么守护灵?这分明就是一个被活活做成了“玉煞”的千年怨魂! 古代有些狠毒的方士,会把横死之人的魂魄,用秘法强行封印在葬玉里,埋入风水恶地,吸收地脉阴气。千年之后,玉石通灵,魂魄就会和玉石融为一体,变成一种极其凶厉的“玉煞”。这种东西,怨气冲天,凶猛无比,别说保佑人了,不把他全家都弄死,都算是它发善心了! 这个钱百万,不知道从哪个盗墓贼手里,淘来了这么个催命符,竟然还当成宝贝,想把它做到伞里,天天带在身上? 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钱老板,你这个忙,我帮不了。”我把那个盒子盖上,推了回去,语气冰冷。 “为什么?”钱百万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嫌钱少?价钱可以再谈嘛!” “这不是钱的事。”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劝你一句。这东西,不是你能碰的。你现在,立刻,马上,找个深山老林,挖个十米深的坑,把它埋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这辈子都不要再想它。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这话,已经说得非常严重了。 但钱百万显然没听进去。他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或者,是想坐地起价。 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白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钱某人?”他冷哼一声,“你不就是个做伞的吗?装什么大师?我告诉你,我钱百万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你不做,有的是人抢着做!” “这个世界上,只要给得起钱,什么样的大师我请不来?” 他“啪”的一声,把那个紫檀木盒子夹在腋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我好声好气地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别后悔!”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气冲冲地走出了我的伞店。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钱百万,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根本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烫手山芋。 他今天,把这个“玉煞”带到了我这里。我的店里,充满了各种法器和纯阳的气息,这对于那个怨魂来说,是极大的刺激。 他这等于,是把一头沉睡了千年的恶龙,给彻底惊醒了。 这个姓钱的,要倒大霉了。 第39章 玉中之怨 钱百万怒气冲冲地走了,但那块玉煞留下的阴冷气息,却像跗骨之蛆一样,在我的店里盘踞了很久才慢慢散去。 我拿出爷爷留下的艾草,在店里熏了一遍,才感觉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儿消停了些。 我坐在柜台后面,心里烦躁得很。 我本来可以不管这事的。那姓钱的自己作死,关我屁事?我好心提醒过他了,他不听,死了也是活该。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 那个玉煞,怨气太重了。它不像老李老婆那种,有明确的报复对象。这种被禁锢了上千年,只剩下纯粹恶念的东西,一旦脱困,它不会管谁是钱百万,谁是无辜路人。它只会无差别地,向它能感知到的所有生灵,宣泄它的怨恨。 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不止钱百万一个人了。 而且,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个节骨眼上,黎队刚跟我提过那个古老的邪教组织,马上就跳出来这么一个带着顶级凶物的古董商,还指名道姓地要我“制伞”。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会不会……这个钱百万,就是那个邪教组织,扔出来试探我的棋子? 他们知道我不好对付,所以先找个倒霉蛋,带着一个超级大炸弹来我这儿。如果我接了这活,制伞的过程中,肯定会被玉煞反噬,不死也得重伤。如果我不接,以那玉煞的凶性,只要被惊动了,也绝对会闹出天大的乱子。到时候,我身为“知情者”,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被气得牙痒痒。这帮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手段还真是又阴又损! 我烦躁地在店里走来走去。怎么办?报警?跟黎队说,有个叫钱百万的土豪,手上有个会杀人的古董,你们快去没收了? 黎队就算信我,可那玉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古董。在它没害人之前,警察根本没理由去动一个公民的“私人财产”。 我感觉自己又被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死胡同里。 管,还是不管? 我纠结了一整个下午,晚饭都没吃好。 到了晚上,我躺在里屋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块玉里,那个黑色漩涡一样的怨魂。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拿过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个场景,何其相似。上一次,是周默死后,黎队打来的。这一次…… 我颤抖着手,划开了接听键。 “喂?” “救……救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因为极度恐惧而变了调的,颤抖的声音。 是钱百万! “救我!白老板!救救我!你……你说的都对!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它……” 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 “啊——!!!” “钱老板?钱老板!你怎么了?!”我对着电话大吼。 电话那头,钱百万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咯”的,像是骨头被一寸寸嚼碎的声音。 伴随着那个声音的,还有一个阴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带着戏谑和残忍的低语。 那是一种我听不懂的,古老的语言。但那语言里蕴含的,滔天的恨意,却像一根冰冷的针,顺着电话线,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它……它出来了……”钱百万用最后一口气,绝望地呻吟着,“它就在我身后……它的脸……它的脸没有皮……”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我开启左眼,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我能看到,一股浓郁的,带着血腥味的黑气,正顺着刚才的通话信号,从电话的听筒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那个玉煞,它在杀了钱百万之后,竟然顺着电话线,把它的怨气,传递了一部分过来! 它在挑衅我! 它在告诉我:我杀了那个蠢货,下一个,就是你! “王八蛋!” 我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了! 这帮邪教的杂碎,还有这个不知死活的千年老鬼,真当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吗?!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外面的店堂,一把抄起柜台后面的玄鸦伞!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出店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金碧华府!用最快的速度!” 金碧华府,是本市最高档的几个别墅区之一。钱百万那种级别的暴发户,住在那里,一点也不奇怪。 司机看我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估计以为我是去抓奸的,一句话没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坐在后座,握着冰冷的玄鸦伞伞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我非得把那个鬼东西,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千年的玉煞厉害,还是我白家的翰魂之术更胜一筹! 出租车在金碧华府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我扔下几张票子,也顾不上等司机找钱,抓着玄鸦伞就跳下了车。 “先生,您找哪一户?需要登记一下。”保安亭里的小伙子探出头来。 我哪有时间跟他废话,直接报了钱百万的名字和别墅门牌号。保安核对了一下,估计是钱百万提前打过招呼,或者是他那种人经常有访客,很快就放了行。 金碧华府不愧是顶级富人区,里面跟个公园一样,一栋栋别墅隔得老远。我凭着记忆,朝着钱百万别墅的方向一路狂奔。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妈的,等我到了地方,非得把那个玉煞打得魂飞魄散,让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等我跑到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前时,却愣住了。 没有惨叫,没有鬼气,甚至连一丝阴冷的感觉都没有。别墅里里外外都亮着灯,亮得晃眼,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拿着手电筒在花园里四处乱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来晚了?钱百万已经…… 我快步走到别墅门口,大门开着,一个像是管家模样的人正焦急地打着电话。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迎了上来。 “您是……白老板?” 我点了点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客厅里一片狼藉,名贵的沙发被划开了大口子,水晶吊灯碎了一地,一个古董花瓶倒在地上,摔成了几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恐惧和恐慌的味道,但就是没有那股熟悉的,属于玉煞的怨气。 第40章 强买强卖的钱老板 “钱老板呢?”我沉声问道。 “老板他……他在楼上书房,刚醒过来。”管家脸色发白,指了指楼上,“刚才家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玻璃,镜子,全都自己炸了!老板被吓晕了过去,我们刚把他扶到楼上……”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迈步冲上了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和雪茄味扑面而来。钱百万正瘫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他那身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油光锃亮的头发也乱成了鸡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两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球布满了血丝。 他手里死死地抓着那个紫檀木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酒瓶,正一囗一囗地往嘴里灌。 看到我进来,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来干什么?!”他指着我,声音又尖又抖,“是不是你看上了我的宝贝!你想来抢我的玉!” 我看着他这副草木皆兵的怂样,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抢你的玉?钱老板,你脑子是不是被吓坏了?你那玩意儿现在就是个催命符,白送给我我都不要!”我冷冷地看着他,“我问你,刚才给你打电话求救的是不是你?” “我……”他张了张嘴,眼神躲闪,“我没有!我没给你打过电话!” “放屁!”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启左眼。 钱百万的身上,缠绕着一股淡淡的,却极其恶毒的黑气。这股黑气正像蛆虫一样,一点点地啃食着他的精气神。他的气运,比我下午见他的时候,又虚浮了好几倍,头顶上那片金灿灿的财气,已经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开始发黑了。 这是被玉煞的怨气侵蚀了。那东西没杀他,只是在“玩”他,把他当成一个慢慢吸食的血包。 而那个紫檀木盒子,此刻在我左眼里,更是黑得像个无底洞。那股怨气,比下午的时候,浓烈了十倍不止!它被我店里的阳气刺激,又吸了钱百万的恐惧和精气,已经彻底从沉睡中苏醒了。 “钱老板,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收回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手里的不是什么守护灵,是个凶煞!它现在没弄死你,只是在把你当点心慢慢吃。你再不把它处理掉,不出三天,你绝对死得比谁都难看!” 我以为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总该清醒了。 可我没想到,恐惧和贪婪,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听完我的话,不但没有半点感激,反而用一种怨毒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处理掉?我看你是想骗我把宝贝扔了,你好自己去捡吧!”他尖叫道,“我告诉你,没门!这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师’都有办法!你就是想坐地起价!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一百万!你帮我把它弄到伞里去!” 我被他这番话给气笑了。这人真是没救了。 “钱百万,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我摇了摇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转身就走。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他自己一门心思找死,我又何必拦着?因果报应,自作自受。 我在他别墅里,找了张黄纸,用自己的血,飞快地画了一道最简单的“镇宅符”,贴在了他家大门的内侧。这符没什么大用,但至少能保证那个玉煞的怨气不会轻易地跑出这栋别墅,去祸害外面无辜的人。 做完这一切,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碧华府。 回到伞店,我心里那股憋屈劲儿还是没散。我索性不睡了,把店里翻箱倒柜,找出爷爷留下的各种材料,朱砂、墨斗、符纸……开始加固店里的防御。 我有一种预感,那个钱百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 过了两天,我正在店里擦拭一把刚做好的油纸伞,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我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沉。 钱百万来了。 他看起来比那天晚上更憔悴了,眼窝黑得像两个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走起路来腿都有些打飘。但他今天的眼神,却带着一种疯狂的,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黑色背心,露着胳膊上花里胡哨纹身的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白老板,咱们又见面了。”钱百万一脚迈进店里,那四个壮汉立刻堵在了门口,把我的退路全给封死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那个紫檀木盒子重重地拍在了我的柜台上。 “白老板,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五百万。只要你帮我把这事办了,这钱就是你的。你要是还嫌少,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我连看都没看那张支票一眼,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钱老板,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活儿,我做不了。你请回吧。” “做不了?”钱百万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那股子疯狂的狠劲又冒了出来,“我看不你是做不了,是不想做吧!” 他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我咆哮道:“我不管你他妈的安的什么心!今天这伞,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老子给你脸,你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冲着门口那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给我把他按住!今天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在椅子上,把这伞给我做出来!” 那四个壮汉狞笑着,捏着拳头,一步步朝我逼了过来。 我看着他们,心里冷笑一声。 跟我来硬的?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最前面的那个黄毛混混,伸手要来抓我领子的瞬间,我脚下轻轻一跺。 “嗡——”的一声轻响,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晕,以我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店堂。 这是我花了两天时间,用《翰魂秘术》祖本残页上学来的新法门,布置的一个简易“迷魂阵”。对付玉煞那种级别的凶物可能不够看,但对付几个凡夫俗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冲在最前面的黄毛混混,身体猛地一僵。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而呆滞。 “大哥……你……你干嘛打我?”他突然转过头,对着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壮汉,一脸委屈地说道。 “我打你?你他妈的放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另一个壮汉也是一脸懵逼,随即勃然大怒。 “就是你打的!你还想不认账?” “操!我看你是找死!” 那四个壮汉,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紧接着就扭打在了一起。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喷。 整个伞店,瞬间变成了个乱糟糟的斗殴现场。 钱百万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彻底傻眼了。他伸出手,指着那几个打成一团的手下,又指了指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鬼……鬼啊……”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去。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我走到门口,看着那几个还在互殴的壮汉,冷哼一声,撤掉了法阵。 几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彼此鼻青脸肿的样子,都愣住了。他们再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全是恐惧。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那几个壮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地上昏过去的钱百万,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我的伞店。 我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这事,还没完。这个钱百万,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只要那块玉煞还在他手里,他就迟早还会再来找我。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我必须得搞清楚,那块玉蝉,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钱百万那伙人屁滚尿流地跑了之后,我把店门一关,挂上了“东主有恙”的牌子。 我心里很清楚,用迷魂阵吓跑他们只是权宜之计。那个钱百万已经被玉煞折磨得快疯了,贪婪和恐惧早就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会死死抓住任何一根他以为能救命的稻草。 我就是那根稻草。 只要玉煞还在他手上,他肯定还会用更疯狂的手段来找我。我总不能天天在店里开着法阵等他。 第41章 凶墓里的玉蝉妾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我必须搞清楚那块玉蝉的来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是从哪儿查起呢?钱百万说是“汉代的葬玉”,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这条线索太模糊了,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我烦躁地在屋里踱步,目光扫过爷爷留下的那个大书柜。书柜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籍和笔记,大部分都是关于民俗、神话和一些地方志的。爷爷生前除了是个翰魂匠,也是个杂学专家。 我心里一动,走到书柜前,开始翻找起来。我记得爷爷的笔记里,好像提到过几个“圈内”的朋友。这些人,有的是道士,有的是风水先生,还有一些,是专门研究古董器物上“门道”的文化人。 翻了半天,终于,在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我找到了一个名字——陈教授。 笔记上的记录很简单:“陈清和,市考古研究所退休教授,专攻秦汉器物,尤其精通玉器。为人古板,但学问扎实,知晓诸多秘闻。不好金钱,唯爱古籍孤本。”后面还附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就是他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直接上门拜访可能有些唐突。我决定先打个电话试试。 我按照笔记本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哪位?”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您好,请问是陈清和陈教授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又诚恳。 “我是。你有什么事?”对方的语气很平淡,带着一种老派学者的疏离感。 “陈教授您好,我姓白,叫白枫。是……是白景堂的孙子。”我报出了我爷爷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白老哥的孙子?”陈教授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惊讶,和一丝怀念。“哦……我想起来了,老白是提过他有个孙子,接了他的班。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找我有什么事吗?难道是……你手上有什么新发现?” 我心里一喜,看来爷爷的面子还挺好用。 “陈教授,是有点事情想向您请教。”我不敢在电话里说得太明白,只是含糊地说道,“我最近,接触到了一件东西。是一块汉代的古玉,雕成蝉的形状。玉质极好,但来路不太正,据说是从一座古墓里出来的。我想向您打听一下,这种玉,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我话音刚落,就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气氛变了。 陈教授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玉蝉……汉代的玉蝉……”他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问我,“小伙子,你跟我说实话,你看到的那块玉蝉,是不是通体温润,但迎着光看,里面隐隐有一丝比头发还细的血线?” 我心里咯噔一下! 血线?我没注意看。我的左眼只能看到里面有一团黑色的怨气漩涡,但那是在灵体层面。在物理层面,我还真没仔细观察过。 “这个……我没看得太清楚。”我老实回答。 “那你再告诉我,那块玉,是不是入手冰凉,但握在手里久了,又会感觉有一股燥热之气,让人心神不宁?”陈教授又追问道。 我回想了一下钱百万把盒子放在我柜台上时,那股刺骨的寒气,心里顿时一沉。虽然我没亲手摸,但那股阴寒之气绝对错不了。 “没错!那东西给人的感觉非常阴冷!”我立刻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作孽啊。这种东西,怎么又重见天日了。”陈教授的声音里,充满了惋?和一丝……恐惧。 “陈教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急忙问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带上那东西……不,别带那东西!”他立刻改口,语气变得非常紧张,“你自己一个人,到我家里来一趟。记住,千万不要把那块玉带在身上!” 挂了电话,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打车去了陈教授家。 陈教授住在一个老式的小区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乎占了半个客厅的巨大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空气中都飘着一股书卷和墨水的味道。 陈教授本人,比我想象的要精神。他大概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但腰板挺得笔直,戴着一副老花镜,眼神锐利,充满了学者的审视。 他把我让进屋,给我倒了杯茶,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那块玉蝉呢?现在在谁手上?” “在一个姓钱的古董商手里。”我把钱百万的事情,掐头去尾,隐去了那些神神怪怪的部分,只说那个姓钱的商人收了一块来路不明的古玉,然后就变得精神恍惚,行为怪异,我受他家人所托,想帮忙查查这玉的来路。 陈教授听完,脸色愈发凝重。 他从书架最顶层,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上了锁的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本手抄的,纸张已经严重泛黄破损的古册。 “这是我早年游历时,从一位即将坐化的老道长手里得来的孤本,上面记载了很多早已失传的,古代方士的秘术和奇闻。”陈教授一边翻着古册,一边说道,“其中,就提到了你所说的那种玉蝉。” 他把古册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段用朱砂小楷写就的文字,对我说道:“你看这里。” “《葬玉考异》:汉末有酷吏,好弄权术,其妾貌美,深得宠信。后为正妻所妒,诬其行巫蛊之术,咒杀主母。酷吏大怒,信之,然不忍杀之,遂听信方士之言,行‘玉敛魂’之法。以活人为祭,将其魂魄封于玉蝉之中,再以‘七煞锁魂钉’钉于凶穴,永世不得超生,以其怨气,滋养龙脉,庇佑后人。” 我看着这段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活人祭祀!把活人的魂魄封在玉里,埋在凶穴里!这是何等恶毒的手段! “这……这上面说的是真的?”我声音都有些发颤。 “十有八九。”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沉重地说道,“这种‘玉敛魂’的秘法,极其阴毒。被封印的魂魄,会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被地脉阴煞之气反复冲刷。千年之后,魂魄与玉石会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变成一种……我们圈内人称之为‘玉煞’的凶物。” “玉煞……”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比我想象的任何称呼,都更贴切。 “没错。玉蝉,在古代有‘蜕变重生’的寓意。那个方士,用玉蝉作为载体,就是取其‘破土重生’之意。他希望这位含冤而死的妾室,在吸收了千年怨气和煞气之后,能够‘重生’,化为凶煞,为她的后人带来庇佑。”陈教授叹了口气,“可他算错了一点。一个被如此恶毒手段禁锢了上千年的怨魂,它的心里,除了无尽的仇恨和毁灭欲,还能剩下什么?它一旦脱困,根本不会管谁是仇人,谁是后人。它只会把它能看到的一切生灵,都当成它复仇的对象!” “而第一个要倒霉的,”陈教授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将它从古墓里带出来,并且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人。因为在玉煞看来,那个人,就是禁锢它的,新的‘牢笼’!” 我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陈教授的话,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测,甚至比我猜测的还要恐怖! 那个钱百万,他根本不是什么“主人”,他就是玉煞眼中一个新的囚笼,一个移动的血包!玉煞折磨他,吸食他的精气,就是为了积攒足够的力量,来打破这个新的“囚笼”! 一旦它成功脱困,第一个死无全尸的,就是钱百万。然后,它就会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在这座城市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陈教授,那……那有办法对付它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陈教授看着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你,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这东西,是真正的‘大凶之物’。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它,然后请得道高僧,用佛法镇压,或者找到真正的玄门高人,设下天罗地网,把它打回地脉深处,再镇压一千年。” “至于那个姓钱的商人……”陈教授叹了口气,“他这是贪念招祸,自作孽,不可活。你离他远一点,离那块玉也远一点。千万不要再沾染上任何因果。否则,神仙难救。”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陈教授的家。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本来只是想查个究竟,好有个防备。可现在,我知道了真相,却感觉自己肩上,压上了一座更沉重的大山。 置身事外?说得容易。 那个玉煞,已经被我惊动了。它在电话里,用那听不懂的古老语言挑衅我。它已经记住我的气息了。 就算我不去找它,等它解决了钱百万,积攒够了力量,下一个要找的,绝对就是我! 我,已经在这场因果里,躲不掉了。 第42章 祸水东引?没门! 从陈教授家回来,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本古册上记载的“玉敛魂”和陈教授说的“玉煞”。一闭上眼,就是那块玉蝉里,那个黑色的怨气漩涡。 我知道,这事我躲不掉了。 那个玉煞已经盯上我了。与其等它找上门来,不如我先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不能让它把我的伞店当成第二个为所欲为的“钱家别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店门给关了,卷帘门拉下,挂上了“东主远行,暂不营业”的牌子。 我得布个大阵。 不是之前那种吓唬小混混的迷魂阵,而是真正的,具有强大防御和攻击能力的法阵。 我把爷爷留下的那几页《翰魂秘术》祖本残页又拿了出来。经过上次的闭关修炼,我对上面记载的符文和法门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其中,就有一个名为“四象锁灵阵”的防御法阵。 这个法阵,需要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力,镇守四方,形成一个封闭的能量场。阵法之内,阳气升腾,百邪不侵;阵法之外,任何带有阴邪之气的东西,都无法靠近。 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布置这个阵法,需要的材料很苛刻。 镇守东方的青龙位,需要“甲木之精”。我找遍了整个店,最后在爷爷收藏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料里,找到了一块被雷劈过的桃木心。雷霆属阳,桃木辟邪,这块雷击桃木,正好蕴含着生生不息的甲木之气。 镇守西方的白虎位,需要“庚金之锐”。这个好办。我直接把我爷爷留下的那把用来裁切伞骨的,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精钢老剪刀给用上了。这把剪刀杀气重,正好合了白虎的肃杀之意。 镇守南方的朱雀位,需要“离火之阳”。我把我压箱底的一沓顶级朱砂符纸拿了出来,又从一只养了五年的大公鸡身上,取了三滴鸡冠血。以血调和朱砂,用我自己的法力,画了一道“纯阳离火符”。 最麻烦的,是镇守北方的玄武位。玄武属水,主防御,需要“癸水之阴”和“厚土之重”相结合的材料。我想了半天,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我店里那口用了几十年的老水缸,和水缸底下那块垫缸的青石板上。水缸常年蓄水,阴气十足;青石板厚重,土性纯粹。我将两者结合,再刻上玄武的符文,勉强算是凑齐了。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这“四象锁灵阵”给布置好。当我将最后一道符文刻在青石板上,把法阵彻底激活的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整个伞店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种温暖、厚重、安宁的气息,充满了店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开启左眼,能看到一层淡淡的,由四色光华流转组成的结界,像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伞店都笼罩了起来。 看着这个结界,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 有了这个“乌龟壳”,至少我能保证自己的大本营是安全的。不管那个玉煞怎么闹,也别想冲进我的店里来。 弄完这一切,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布阵消耗的法力,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我瘫在椅子上,连晚饭都懒得吃,直接回里屋打坐恢复。 我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 什么事都没发生。钱百万没再来,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到了第三天深夜,我正在里屋盘腿打坐,试图将“归元固魄诀”运转一个大周天。 突然间! 一股冰冷到极点的,充满了暴戾和怨毒的阴邪之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的感知范围之内!而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的伞店冲来! 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 这股气息,比那天在钱百万别墅里感受到的,还要强大,还要纯粹!那个玉煞,它积攒够力量了! 我一个箭步冲到店堂,从门帘的缝隙里,紧张地往外看。 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洒下寂寥的光。 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从街角拐了出来。 是钱百万! 他看起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浑身破破烂烂,脸上、手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他的双眼,完全失去了焦距,瞳孔放大,一片死灰。整个人,就像一具被线操控的行尸走肉。 他一步一步,机械地,朝着我的伞店走来。 在他的怀里,死死地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子。 盒子没有盖上,那块雕刻成蝉形状的古玉,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在我的左眼里,那块玉,已经不再是黑色了,而是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仿佛有生命在流动的,深不见底的血红色!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玉蝉上蒸腾而起,将钱百万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那些黑气,就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控制着他,往我这边走。 我看得清清楚楚,钱百万的七窍里,都流淌着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血。他的生命力,已经被那块玉煞,吸得一干二净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被玉煞操控的,用来运送“炸弹”的傀儡! 祸水东引! 这个念头,瞬间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孙子,自己活不成了,竟然想在临死前,把这个天大的麻烦,扔到我这里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快咬碎了。 钱百万的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的伞店大门。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法力都提聚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 近了,更近了。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就在他走到我店门口,抬起那只已经变得僵硬的手,准备把怀里的盒子,狠狠地砸向我的卷帘门时—— “嗡!” 我布下的“四象锁灵阵”,猛然发动! 一道由四色光华组成的,肉眼不可见的结界,瞬间在卷帘门前亮起! 钱百万那僵尸一样的手,和他怀里的玉煞,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结界上传来。钱百万那具被掏空了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地弹了出去,仰天摔倒在五六米开外的大街上。 他怀里的那个紫檀木盒子,也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块血红色的玉蝉,从盒子里滚了出来,停在了距离我店门不到三米的地方。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愤怒和痛苦的尖啸,猛地从那块玉蝉里爆发出来! 一股比刚才强大十倍的怨气,轰然炸开!那块玉蝉,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血光,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撞向我的“四象锁灵阵”! “轰——!” 整个伞店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我感觉就像一辆大卡车,全速撞在了我的门上! 结界的光芒,疯狂地闪烁起来,四象的符文若隐若现。青龙位的雷击桃木,发出了“噼啪”的爆响;白虎位的精钢剪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朱雀位的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玄武位的水缸,更是“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布下的大阵,在玉煞这全力一击之下,竟然差点崩溃! 我被这股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好……好厉害的凶物! 我死死地盯着门外那块血红色的玉蝉。它一击不成,似乎也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血光暗淡了许多。 而躺在远处的钱百万,在玉煞离体之后,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七窍里的黑血流得更凶了。然后,他的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他死了。 就在我的店门口。 我看着钱百万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那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玉蝉,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下,麻烦大了。 钱百万想祸水东引,没成功,反而被阵法反震,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现在,他死在我的店门口,而凶器,那块要命的玉蝉,也掉在这里。等天一亮,警察一来,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第43章 贪念招祸自作孽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 报警?绝对不行! 警察来了,看到门口的尸体,再看到这块诡异的玉。黎队或许能明白几分,但别的警察呢?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第一嫌疑人。到时候把我带回局里,查封我的店,那我这“四象锁灵阵”就白布了。万一玉煞的怨气再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我必须在天亮之前,处理好眼前这个烂摊子! 首先是钱百万的尸体。人死在我店门口,这事怎么也赖不掉。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儿。 然后是那块玉煞。这才是真正的烫手山芋。它刚才被我的阵法反震,元气大伤,暂时安分了下来。但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炸。我不能把它带进店里,更不能把它留在大街上。 怎么办? 我看着门外那具开始变得僵硬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块在黑夜里泛着红光的玉蝉,一咬牙,心里有了个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麻烦是钱百万惹出来的,就该让他自己“带走”。 我从里屋翻出爷爷留下的一副厚牛皮手套,又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铁火钳。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暂时撤掉了门口的法阵,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道门缝。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尸臭的阴冷空气,立刻灌了进来。 我强忍着不适,探出头去。 那块玉蝉就静静地躺在三米外的地上,红光已经非常微弱,但那股子怨气,还是让我汗毛倒竖。 我用铁火钳,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玉蝉。入手的感觉,冰冷刺骨,仿佛拿着一块万年玄冰,一股阴毒的能量顺着铁钳就想往我手臂上钻。 我冷哼一声,丹田法力运转,一股纯阳之气顺着手臂灌注到铁钳上。 “滋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烫到了一样。那股阴毒的能量瞬间就缩了回去。 果然,这东西现在很虚弱。 我不敢耽搁,夹着玉蝉,快步走到钱百万的尸体旁边。我蹲下身,强忍着恶心,把他那身名牌西装的内口袋扒开,然后用铁钳,把那块滚烫的“冰块”塞了进去,紧挨着他冰冷的皮肉。 “钱老板,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兜着吧。黄泉路上,有这宝贝陪你,你也算不亏了。”我对着尸体,低声说了一句。 做完这一切,我立刻退回店里,重新关好门,再次激活了“四象锁灵阵”。 我站在门后,心脏怦怦直跳,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猛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从门缝里往外看。 只见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奔驰轿车,像一头疯牛一样,从街角冲了出来!它的车头已经撞得稀巴烂,挡风玻璃也碎成了蜘蛛网,但速度却一点不减,笔直地,朝着钱百万尸体躺着的位置,狠狠地撞了过来! 我瞳孔猛地一缩! 是那辆邪教组织用来撞周默的车! 他们果然在监视着这里!他们是来……处理现场的!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辆奔驰车就已经呼啸而至! “砰——!” 一声巨响,钱百万那具可怜的尸体,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撞得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落在十几米外。 而那辆奔驰车,在撞飞尸体后,方向盘猛地一打,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焦臭味,竟然就这么掉了个头,再次加速,朝着来时的方向,疯一样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前后不超过十秒钟! 我看得目瞪口呆,后背一片冰凉。 这帮人,太专业了!也太狠了! 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看到钱百万“祸水东引”失败,死在了我门口,立刻就派人来处理“证据”。他们不是要杀我,他们是要清理掉钱百万这颗“废棋”,顺便,把这口黑锅,死死地扣在我的头上! 你想想看,一个富商,深夜死在一家奇怪的伞店门口,还被车撞了。警察来了会怎么想?肇事逃逸?还是……谋杀? 而我,这个伞店的老板,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好毒的计! 我正心惊肉跳,突然,我用左眼看到,在钱百万尸体被撞飞的那个位置,那块本来应该在他口袋里的玉蝉,竟然悬浮在了半空中! 奔驰车那狂暴的一撞,巨大的冲击力,竟然把玉煞从钱百万的尸体里,给硬生生震了出来! 脱离了宿主的玉煞,在空中疯狂地闪烁着血光!它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蒙了。 紧接着,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辆逃走的奔驰车,开到街角的时候,似乎是失控了,猛地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轰隆!”一声巨响,电线杆上的变压器被撞得火花四溅,整条街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就在这片黑暗中,那块悬浮在半空的血色玉蝉,突然光芒大盛!它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充满了“能量”的目标! 它“嗖”的一声,化作一道血光,不是冲向我,也不是冲向钱百万的尸体,而是朝着那辆撞毁的奔驰车,闪电般地飞了过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血光,没入了奔驰车的驾驶室。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的安静。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 玉煞……转移目标了?它附到那个开车撞人的倒霉蛋身上去了? 我突然明白了。 那个邪教组织,他们千算万算,算到我会自保,算到钱百万会死,甚至算好了怎么把锅甩给我。 但他们唯独没算到,这块玉煞,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活的凶物! 它被钱百万这个“前任”宿主恶心到了,又被我的法阵给揍了一顿,正憋着一肚子火。结果,一个开着车,身上带着浓重血腥气和杀气的“新鲜货色”送上门来,它哪有放过的道理? 跟钱百万那种被酒色掏空了的草包比起来,这个心狠手辣的职业杀手,简直就是一顿饕餮大餐!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邪教组织想用玉煞来算计我,结果,他们的棋子,反被玉煞给当成了新的宿主。 我看着远处那辆死火的奔驰车,和更远处那具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我不敢再多看,迅速地,彻底地关好了店门,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总算,这个天大的麻烦,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暂时离开了我的生活。 那个姓钱的,贪念招祸,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是他活该。 那个邪教组织,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上了一个手下,还把一个超级凶物给引到了自己身上,更是自作自受。 我虽然被卷入其中,但总算是有惊无险,还保住了我的小店。 我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闪烁的红蓝警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卖个伞,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44章 雨夜里的黑水印 钱百万和玉煞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我就从新闻上看到了后续。警方将此事定性为一宗性质恶劣的肇事逃逸加谋杀案。死者钱百万,身家过亿的古董富商。而肇事车辆也在不远处被发现,驾驶员当场死亡,身份不明,被认为是黑帮火并或者仇杀。 黎队没有来找我,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明白,这是他对我的一种保护。现场太干净了,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我。他知道这里面水深,多问一句,就可能把我拖下水。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气。 那块玉煞,就此不知所踪。我很清楚,它肯定是被那个邪教组织给回收了。一个被玉煞附身的杀手,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个更麻烦的问题,也或许,是一件更有利用价值的“武器”。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暂时牵扯不到我身上了。 我乐得清静,重新把“东主有恙”的牌子换了下来,开门营业。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波澜不惊的轨道上。 一连半个多月,风平浪静。我每天开店,看书,研究《翰魂秘术》残页上的新法门,实力在“归元固魄诀”的帮助下,稳步提升。 我几乎都快忘了那些打打杀杀的破事了。 直到那天晚上。 那是一个初秋的雨夜,不大,但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烦。天气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街上没什么行人,我正准备提前关店,回里屋喝杯热茶。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个身影,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还在上大学的年纪。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像是后面有鬼在追她一样。 她一冲进店里,就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报警?”我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 女孩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用一种惊恐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不……不用!”她连连摆手,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就是……我就是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跟着你?”我往店外看了一眼。雨幕下的街道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外面没人啊。” “我不知道!”女孩快要哭出来了,“我从地铁站出来,就一直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很奇怪的脚步声,像是……像是在水里走路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可我每次回头,都什么也看不见!我吓坏了,跑了好几条街,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就……就冲进来了。” 在水里走路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下意识地,开启了左眼。 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就变了模样。 女孩的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气运正常,魂魄安稳。 但是,在她的右边肩膀上,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的印记! 那个印记,形状很不规则,就像一团被打湿在衣服上的,正在慢慢扩散开来的水渍。它不是物理层面的污渍,而是一种纯粹的,由阴气和水汽凝结而成的能量印记! 一股股极其阴寒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气息,正从那个“黑水印”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冒了起来。 这他妈的……是“水鬼”的标记! 我爷爷的笔记里记载过。有些在水里淹死的怨魂,因为执念太深,无法投胎,就会变成“水鬼”,也叫“水猴子”。 这种东西,怨气极大,常年潜伏在自己淹死的那片水域里。它们要想解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替身”。 它们会在时运低,或者八字轻的人路过水边时,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水印记”。这个印记,就像一个GPS定位,无论那个人跑到哪里,水鬼都能感知到。 然后,水鬼就会用各种方法,迷惑这个人,引诱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有水的地方。比如河边,湖边,甚至家里的浴缸。 直到最后,将他拉下水,变成新的替死鬼。 而眼前这个女孩,她已经被一只水鬼,给盯上了!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女孩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抱着胳膊,怯生生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赶紧收回了目光。 我不能直接告诉她,你被鬼缠上了。这么说,非把她吓疯不可。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 “小姐,你别紧张。可能是你最近工作学习压力太大了,产生了幻觉。”我先是安抚了她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呢,从我们老一辈的讲究来看,你这情况,也可能是沾染上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女孩的脸更白了。 “嗯。比如在什么不好的地方,冲撞了什么。”我故作高深地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脚步虚浮,这都是时运低的表现。这种时候,就容易被一些阴邪的东西给缠上。” 我一边说,一边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张早就画好的,最普通的“清心符”。 “这样吧。我看你也是吓得不轻。我这里有张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你带在身上,能安神辟邪。就当咱们今天有缘,送你了。”我把符纸折成一个三角形,递给她。 女孩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 “还有,”我看着她,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叮嘱道,“你记住,最近这一个月,千万!千万不要靠近任何有水的地方!不管是江边、湖边、公园里的人工湖,还是游泳池!就连在家里洗澡,都不要泡澡,冲一下赶紧出来!听明白了吗?” 我的语气,似乎镇住了她。她虽然还是一脸的迷茫和恐惧,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雨停了。”我指了指窗外。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你家远吗?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我问道。 “不……不用了。谢谢您,老板。”女孩把那道符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似乎从中得到了一点力量。她向我鞠了一躬,然后拉开门,有些慌张地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我知道,一张清心符,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那只能暂时稳住她的心神,让水鬼的迷惑效果打点折扣。 那个“黑水印”,就像一个催命符,已经烙在了她的灵魂上。 只要这个印记不除掉,那只水鬼,就绝对不会放过她。 我叹了口气,心里烦躁得很。 妈的,我真是个劳碌命。刚送走一个玉煞,又来了一只水鬼。这生意,还让不让人做了? 可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少女,被鬼拉下水当替身? 我做不到。 我爷爷教我翰魂之术,不是让我见死不救的。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黎队吗?又得麻烦你了……” 第45章 小心,你被水鬼盯上了 电话那头,黎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估计又是加了一晚上的班。 “白枫?你小子,可有日子没联系我了。怎么,又捅什么娄子了?”他开口就带着调侃。 “黎队,说正事。”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请你帮我查点东西。” “哦?查什么?”黎队一听我这严肃的语气,也认真了起来。 “本市最近一年,所有非正常溺水死亡的案件。不管是意外,还是自杀,只要是跟水有关的,我都要。”我说道。 黎队在那头沉默了一下:“白枫,你又碰到什么‘邪门事’了?” “差不多吧。”我含糊地应了一句,“一个客户,情况有点不对劲。我怀疑,跟以前的某起溺水案有关。你先帮我把卷宗调出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那些至今没找到尸体的悬案。” “行。这事不难。”黎队很干脆地答应了,“不过,溺水案每年都有不少,我整理好了发你邮箱。你自己慢慢看吧。还有,你小子自己小心点,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知道了,谢了黎队。”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要对付那只水鬼,首先得搞清楚它的来历。每一只变成厉鬼的魂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冤屈和执念。只有找到了执念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那个女孩,我后来问了她的名字,叫林薇。她身上的“黑水印”,阴气很重,但并不算特别凶戾。这说明,那只水鬼,变成厉鬼的时间应该不长,最多也就一两年的样子。 所以,调查最近一两年的溺水案,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第二天上午,黎队的邮件就发过来了。附件里是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里面是十几份详细的案件卷宗。 我把店门一关,泡了杯浓茶,开始一份一份地仔细研究。 大部分案子,都有明确的结论。有的是失足落水,有的是游泳时抽筋,还有的是因为感情或者债务问题,跳河自杀。这些案子的死者,虽然也算横死,但怨气不大,而且都有迹可循,变成水鬼的可能性不高。 我把这些案子一份份排除,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份被标记为“悬案”的卷宗上。 案发时间:一年前,夏末。 案发地点:城西,白沙河公园下游河段。 失踪人:苏晴,女,21岁,本市东华大学大三学生。 报案人:张伟,男,22岁,苏晴的同校男友。 案件概述:据报案人张伟称,案发当晚,他与女友苏晴在白沙河公园沿河步道散步时,因未来规划问题发生激烈争吵。争吵中,苏晴情绪激动,独自一人跑到河边,不慎失足滑落河中。张伟声称自己当时吓坏了,因为不会游泳,没敢下水救人,而是跑到附近求救。但等他和路人返回现场时,苏晴已经不见踪影。 警方和救援队在下游连续搜救了半个月,动用了声呐和潜水员,但一无所获,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卷宗的最后,附着几张现场勘查的照片,和一份对报案人张伟的询问笔录。 我点开笔录,仔细地看了起来。 张伟的证词,看起来没什么大的漏洞。他和苏晴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但临近毕业,两人因为一个想留在家乡,一个想去大城市发展而产生了分歧,当晚的争吵也因此而起。 但是,负责做笔录的老刑警,在笔录的最后,用红笔写下了一段自己的分析和怀疑: “报案人张伟在叙述过程中,情绪表现过于平静,与其声称的‘目睹女友落水’后的惊慌失措状态不符。对于争吵的具体细节,以及苏晴落水的精确位置和姿势,其描述多次出现前后矛盾和含糊其辞的情况。例如,他一开始说苏晴是背对他滑下去的,后来又改口说是侧着身子。对于从求救到返回现场的时间,他的估算也从‘几分钟’变成了‘十几分钟’。此外,现场勘查发现,河边的护栏虽然不高,但也有半米多,一个成年女性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不慎失足’滑落的可能性存在,但并不算高。综合判断,报案人张伟的证词存在诸多疑点,不排除有隐瞒情节,甚至有他杀的嫌疑。但由于缺乏直接证据,且失踪人苏晴至今下落不明,本案暂作悬案处理。” 我看完这段分析,后背一阵发凉。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的直觉,往往比任何证据都更接近真相。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在和男友激烈争吵后,离奇落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唯一的目击者,她的男友,证词漏洞百出。 这背后,要是没点猫腻,我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几乎可以肯定,缠上林薇的那只水鬼,就是这个一年前失踪的,名叫苏晴的女孩! 她不是失足落水,她有极大的可能是被她那个叫张伟的男朋友,给推下水的! 因为冤屈,因为背叛,她的魂魄无法安息,化作了厉鬼,在冰冷的河水里,苦苦地等待了一年。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她认为合适的“替身”。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苏晴那张学生证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梳着马尾辫,笑得很甜,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我心里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我关掉电脑,站起身。 看来,我得去会一会那个叫张伟的家伙了。 我必须从他嘴里,撬出当晚真正的真相。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苏晴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才能找到化解她怨气的方法。 我拿出手机,给黎队发了条短信:“帮我查一下一个叫张伟的人,22岁,东华大学去年的毕业生。我要他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不到十分钟,黎队就把信息发了过来。 我看着那个地址,眼神变得冰冷。 张伟,希望你还没忘记,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在白沙河边,到底做了什么。 我抓起我的玄鸦伞,走进了夜色里。 我没有直接去找张伟。 对付这种心里有鬼的人,不能硬来。我得先摸清他的底细,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切入点。 黎队给的资料很详细。张伟毕业后,没有去大城市,而是留在了本市,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网络公司做程序员。他租住在一个离公司不远的旧小区里。 我没在白天去打扰他,而是在他下班后,悄悄地跟在了他后面。 他看起来和普通上班族没什么区别。穿着格子衬衫,背着个双肩包,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脸的疲惫和麻木。 但他身上的气场,却让我很不舒服。 我开启左眼看去,张伟整个人的气运,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了无生气的状态。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像是雾一样,笼罩着他的头顶。这是典型的,被阴气长期侵蚀,阳气衰败的表现。 看来,苏晴的鬼魂,这一年里,没少“关照”他。 我跟着他,来到他租住的那栋居民楼下。他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拐进了楼下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一盘花生米,两瓶啤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也要了瓶啤酒,静静地观察着他。 他喝得很猛,一瓶啤酒,三两口就见了底。他也不吃菜,就那么一杯接一杯地灌着。他的眼神,始终是空洞的,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某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两瓶啤酒下肚,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拿着我的酒瓶,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兄弟,一个人喝,多没劲。不介意拼个桌吧?”我自来熟地说道。 张伟抬起头,醉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你样子,心情不好啊?”我给他也满上一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反正咱们也不认识,就当找个树洞,吐吐槽。”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这一年他过得太压抑,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看着我,突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烦心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也毫不在意,“我的生活,就他妈的是一坨屎!” 他猛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开始低声地咆哮起来。 “我每天上班,下班,对着电脑,写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代码!我住在一个破得像狗窝一样的出租屋里!我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我活得像个僵尸!” “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噩梦!”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梦见她……我梦见她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问我……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我不该跟她吵架……我不该……不该推她那一下……” 来了! 我心里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凶。”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她说我不求上进,说我没出息,说要跟我分手……我当时气疯了,脑子一热,就……就推了她一把……”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像是在寻求我的认同,“河边有青苔,很滑……她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我当时……我当时吓傻了……” “水流很急,天又黑,我……我不会游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只想着去叫人,去叫人……等我把人叫来的时候,她已经……已经不见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他说谎! 他说的,和他在警察局的证词,大同小异。只是多了一个“推了一下”的细节。 但他还在撒谎! 因为,我用我的左眼,清清楚楚地看到,当他说出“我不会游泳”和“我去找人求救”这两句话的时候,他周身的气场,产生了剧烈的,不正常的波动! 那是心虚和谎言的波动! 这个王八蛋,他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他不是没救,他是根本就没想过去救! 我强压住心里的怒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也是无心之失。”我用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女朋友,叫苏晴,对吧?”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只小巧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粉红色的发卡。 “这个,你认识吗?”我轻声问道。 张伟看到那个发卡的瞬间,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这……这是……小晴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46章 一年前的沉河悬案 这个粉红色的发卡,是我下午特意去东华大学城附近的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 在黎队给我的卷宗里,附着几张苏晴的生活照。其中一张,就是她戴着这个发卡,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我赌的就是这个。 我赌这个发卡,对张伟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我赌他看到这个发卡,心理防线会彻底崩溃。 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张伟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个小小的发卡,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白沙河边捡到的。”我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就在前几天,也是一个晚上。我路过那里,看到河边有亮光,走过去一看,就看到了这个发卡。” 我一边说,一边用左眼紧紧地锁定着他的气场变化。 “你知道吗?我捡起它的时候,听到有声音。”我凑近了些,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一个女孩的声音,一直在哭,一直在问……‘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 “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伟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饭馆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们这边。 “别过来!别过来!”他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惊恐地尖叫着,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不救你!是水太急了!我抓不住你!我真的抓不住你!”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 这一下,我心里彻底有数了。 我没有再理会他,也没有去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我站起身,把那个发卡重新收回口袋,扔下几张饭钱,转身走出了饭馆。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 张伟在撒谎。苏晴落水后,他绝对就在旁边!他不但没有去求救,甚至可能……连伸一下手的尝试都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下沉,直到最后被吞没。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恐惧,自私,和懦弱。 他怕自己被拖下水,他怕承担责任。所以,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见死不救。然后,编造了一套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欺骗警察,也欺骗自己的良心。 可他骗得了活人,骗不了死人。 苏晴的怨魂,在水下困了一年,她的执念,恐怕已经不仅仅是找个替身那么简单了。 她更想要的,是向这个懦弱又虚伪的男人,讨一个说法!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沉重。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真相告诉黎队,让警察重新立案调查张伟。但问题是,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张伟的酒后失言和异常反应,在法庭上根本站不住脚。最多,也就是让警察把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但要想给他定罪,难如登天。 而且,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算张伟被抓了,苏晴的怨气,就能消散吗?她就能放弃找林薇当替身吗? 恐怕不会。厉鬼的执念,一旦形成,就不会因为人世间的法律制裁而改变。甚至,可能会因为仇人落网而变得更加偏激。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要想救林薇,要想让苏晴安息,就必须让张伟,亲自去面对他一年前犯下的罪孽。 我要开坛做法,设一场局。 一场让生者忏悔,让死者安息的局。 这事,有违我们翰魂一脉“不沾因果”的祖训。因为我一旦插手,就等于把自己,彻底卷入了苏晴和张伟的这段孽缘里。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沾上不小的因果。 可是,一想到林薇那张惊恐的脸,和苏晴那张本该灿烂的笑脸,我心里那点顾虑,就被压了下去。 我爷爷说过,翰魂匠,画的是魂,渡的是人,求的是一个问心无愧。 如果我今天因为怕沾因果,就对这件事视而不见,那我这辈子,恐怕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干了! 我打定了主意,脚步也变得坚定起来。 回到店里,我立刻开始为这场法事做准备。 首先,我要制作一把特殊的“引路伞”。 这把伞,是法事的核心。它既是安抚苏晴怨魂的“镇魂幡”,也是引导她魂归来处的“引路灯”。 制作这把伞,需要的材料非常特殊。 我需要苏晴生前最珍视的,沾染了她气息的遗物。 我需要她落水之处的河水,和河底的泥沙。 还需要……张伟发自内心的,一滴悔恨的眼泪。 前两样,我得想办法弄到。至于最后一样,我得逼他流出来。 第二天,我通过黎队的关系,辗转联系上了苏晴远在乡下的父母。 我编造了一个身份,说我是苏晴的大学同学,也是个业余的民俗爱好者。我告诉他们,我最近在研究一些地方的招魂风俗,希望能借一件苏晴的遗物用一下,做完研究就立刻归还。 两位老人早已被丧女之痛折磨得心力交瘁。他们听我是女儿的同学,并没有太多怀疑,只是不住地抹着眼泪。 他们从苏晴的遗物里,找出了一件她从小戴到大,从不离身的,用红绳穿着的平安扣,托人给我寄了过来。 拿到了平安扣,接下来就是去白沙河取水和泥。 我特意挑了一个阴气最重的午夜。我背着玄鸦伞,带着工具,一个人来到了那个一年前的案发现场。 白沙河公园的这段河堤,因为出过事,晚上基本没什么人来,显得格外阴森。 河水在黑夜里,泛着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光。 我开启左眼,朝河面上看去。 只见整个河面,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一股股冰冷的怨气,从河底深处,不断地往上冒。 我甚至能隐约“听”到,从水下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悲伤的哭泣声。 就是这里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用绳子拴着,沉到河底,取了一瓶混杂着泥沙的河水。 就在我收回瓶子,准备离开的时候。 河中央,那片黑雾最浓的地方,水面突然“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 一个湿淋淋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头,缓缓地,从水里浮了上来! 她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一双眼睛,却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她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朝着市区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正是林薇家的方向! 我心里一沉。 不好!她已经等不及了!她要开始动手了! 我不敢再耽搁,抓起东西,立刻转身就跑。 我必须加快速度了。再晚一步,林薇可能就真的要被她拉去当替身了! 第47章 酒后吐出的真相 苏晴的鬼魂在河中现身,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薇家的方向。这一幕,像一盆冰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我的预估。 苏晴的怨气,在这一年里,比我想象的积攒得更深。她已经不仅仅是在寻找替身了,她对那个“替代品”产生了强烈的攻击欲望。林薇现在,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立刻找到张伟,拿到我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他悔恨的眼泪。 有了上次的试探,我知道,再用常规方法,已经不可能让他开口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缩回自己的壳里。 我得用点非常的手段。 我再次找到了张伟。这次,我没有去小饭馆堵他,而是直接在他下班的路上,把他拦了下来。 “张伟。”我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看到我,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转身就想跑。 “你跑不掉的。”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用得很大,“苏晴已经等不及了。她今晚,就会去找那个女孩。”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张伟拼命地想挣脱,但我的手像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听不懂?”我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林薇,住在城东的阳光小区,A栋1203。没错吧?”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她?你调查我?!” “我不是在调查你,我是在救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苏晴的鬼魂,已经缠上了林薇。因为林薇长得,和你现在的女朋友,很像!” “轰!” 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张伟的脑子里炸开! 他彻底傻了。他张着嘴,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不可能……鬼……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他自己每晚都在做噩梦,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她为什么会缠上林薇?!”他突然抓住我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吼道,“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找一个无辜的人!” “找你?”我看着他这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只觉得恶心,“她找了你一年了!你除了每晚做噩梦,除了靠喝酒麻痹自己,你为她做过什么?你连去她坟前上一炷香,说一句‘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你这个懦夫!”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是……我是个懦夫……”他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终于崩溃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懦夫……” 我看着他,知道火候到了。 “张伟,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赎罪的机会。”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也是唯一一个,能救那个叫林薇的女孩,能让你自己后半辈子睡个安稳觉的机会。” 他抬起头,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我要设坛做法,超度苏晴。但是,需要你帮忙。”我说道,“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白沙河,去她落水的那个地方。当着她的面,把你一年前,隐瞒的所有真相,一字不差地,全都说出来。” “不……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脸上全是恐惧,“我不能去!她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她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她之所以留着你,就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实话!”我加重了语气,“这是你欠她的!也是你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你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就等着吧,等着看那个无辜的女孩,被她拖下水,成为你的罪孽的又一个牺牲品!” “而且,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会保你平安无事。”我看着他,眼神坚定,“我是谁,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张伟坐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脸上,恐惧、犹豫、挣扎、愧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本就憔悴的脸,显得更加扭曲。 我没有再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这等于,是要把他内心最深处,最黑暗,最不愿面对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围的路人,对我们这两个奇怪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终于,张伟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片死灰色的绝望中,却透出了一丝决绝。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跟你去。”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那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悲伤。 那是,积压了一年的,如山一般沉重的罪孽,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的,悔恨的泪水。 我伸出手,用一个小小的玉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一滴。 然后,我扶住了他那站立不稳的身体。 “走吧。”我轻声说道,“我们去,跟她做个了断。” 我没有立刻带他去河边。 现在是白天,阳气太重,苏晴的魂魄不会现身,就算现身,力量也最弱,沟通的效果不好。 做法事,必须在阴阳交替的子时。 我把他带回了我的伞店。 他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摆布,眼神始终是空洞的。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他也不知道喝,就那么捧着,呆呆地坐着。 我知道,他现在正处在一种精神和意志都即将崩溃的边缘。一旦那股子决绝的劲儿过去了,他很可能会反悔。 我必须趁热打铁。 我把他晾在外面,自己走进了里屋的工作间。 现在,制作“引路伞”的材料,已经全部凑齐了。 苏晴的平安扣,白沙河的河水和泥沙,以及张伟悔恨的眼泪。 我选了一把上好的竹骨伞架,铺开一张用糯米纸浆混合了往生咒符灰,特制而成的伞面纸。这种纸,对灵体有天然的亲和力。 我将从白沙河里取来的泥沙,用细纱布过滤,留下最细腻的部分,混合着朱砂,研磨成暗红色的颜料。 然后,是最关键的一步。 我小心翼翼地,将苏晴的那个平安扣,用银线,穿在了伞骨的正中央,也就是伞的顶端。这样,当伞撑开的时候,平安扣就会垂下来,像一个风铃。 接着,我将张伟的那滴眼泪,滴入了调和颜料的清水中。 就在眼泪融入清水的瞬间,我看到,那碗原本普通的清水,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悲伤的白光。 这滴泪,蕴含着足够分量的“意”。 我深吸一口气,提起笔,蘸着那混入了河泥、朱砂和眼泪的特殊颜料,开始在伞面上落笔。 我没有画山水,也没有画符文。 我画的,是苏晴。 我根据她学生证上的照片,在伞面上,画下了她生前的模样。 我的笔尖,每落下一点,都感觉像是在和一个悲伤的灵魂对话。我能感觉到,伞面上的那个女孩,在我的笔下,仿佛渐渐有了生命。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站在白沙河的岸边。她的身后,是翻涌的,黑色的河水。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哀伤和迷茫。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远方。 当我画下最后一笔——她眼角的一滴泪珠时,整个工作间里,温度骤降! 一股冰冷的,充满了怨气的阴风,平地而起,吹得桌上的符纸哗哗作响! 我手中的这把伞,完成了! 它不再是一把普通的油纸伞。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灵媒,一个连接着阴阳两界的,悲伤的信标。 我能感觉到,伞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属于苏晴的执念。 她,在呼唤我。 也或者说,她在呼唤那个,坐在我店外,等待着审判的男人。 第48章 相似的脸,替身的怨 做好了引路伞,我从里屋走了出来。 张伟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把那把刚刚完成的,伞面上画着苏晴背影的油纸伞,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他看到伞面上的那个女孩,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都变了调。 “这是苏晴。”我平静地说道,“或者说,是她的一部分魂念。我把它,画在了伞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我是谁不重要。”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重要的是,今晚,我们能不能让她,得到安息。” 我看着他,决定在去河边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摊开说清楚。我要让他明白,他的一念之差,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后果。只有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罪孽,他今晚的忏悔,才会有足够的分量。 “张伟,你不好奇,苏晴为什么会缠上一个跟她素不相识的女孩吗?”我问道。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那个女孩,长得很像一个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像你现在的女朋友,周倩。” 张伟的脸,又白了一分。 “我……我跟小倩,是在苏晴出事半年后才认识的……”他急忙辩解道,“我发誓,我跟苏晴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问题不在于你有没有出轨。问题在于,苏晴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瞒过了所有人,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吗?你错了。苏晴的魂魄,一直都在那条河里。她每天都在重复着死亡那一刻的痛苦和绝望。而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你。” “她或许恨你,恨你没有救她。但她心里,可能还存着一丝幻想。她觉得你只是太害怕了,她觉得你心里还是爱她的。所以,她的魂魄,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你。” “她看着你毕业,看着你工作,看着你每天浑浑噩噩地喝酒。她看着你痛苦,看着你被噩梦折磨。这一切,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畸形的安慰。因为你的痛苦,证明你还在乎她。” “但是,直到三个月前,你认识了周倩。” “苏晴看到了。她看到你跟另一个女孩,笑得那么开心。她看到你带那个女孩,去你们以前经常去的餐厅。她看到你给那个女孩,买了她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最致命的是,那个叫周倩的女孩,笑起来的样子,跟她有七分相似!” “你知道这对一个含冤而死,困在水下不得超生的怨魂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看着张伟,声音变得冰冷,“这意味着,背叛!彻底的,无可饶恕的背叛!” “她觉得,你已经彻底忘了她。你找了一个她的‘替代品’,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她,却只能在冰冷黑暗的河底,永世不得安宁!” “那一刻,她心里最后一丝对你的留恋,彻底崩塌了。爱,转化为了最极致的恨!她的怨气,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她恨你,她更恨那个‘替代’了她的周倩!但她是一个水鬼,她的力量,被束缚在那条河里,她没办法直接去找你们报复。” “所以,她开始疯狂地寻找替身。她要找一个人,代替她在水里受苦,然后,她要解脱出来,她要去找你们!去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拖进水里,陪她!”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薇出现了。” “林薇跟周倩,住在同一个小区,甚至同一栋楼。那天晚上,她加班晚归,精神疲惫,时运正低。她路过白沙河公园的时候,被苏晴盯上了。苏晴在她身上,闻到了和周倩相似的气息,又看到她和周倩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于是,她就把林薇,当成了周倩的‘完美替代品’!” 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血淋淋地,展现在了张伟的面前。 他听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桌上那把伞,伞面上那个孤独悲伤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他抱着头,痛苦地呜咽着,“我就是个混蛋!我害了她,现在又要害了别人……我就是个罪人!” “你现在知道,还不晚。”我看着他,沉声说道,“今晚,就是你赎罪的最后机会。你必须拿出你全部的诚意和勇气。你的一念,可以让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顺便再拉上两个垫背的。你的一念,也可以让她放下执念,往生极乐。” “怎么选,在你。” 我说完,便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擦拭着我身后的玄鸦伞。 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思考,去抉择。 夜,越来越深了。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慢慢地,指向了十一点。 子时,快到了。 张伟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但眼神,却不再是空洞和恐惧,而是一种,被巨大悲伤和觉悟填满的,死寂的坚定。 “白老板。”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走到桌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地,握住了那把引路伞的伞柄。 “我们走吧。”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欠她的,今天晚上,我一定还给她。”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背上我的玄鸦伞,他拿着那把引路伞。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片深沉如墨的夜色里,朝着那条,埋葬了一段青春,和一个冤魂的,白沙河走去。 夜风,吹得有些冷。 我能感觉到,一场阴与阳的交锋,一场生与死的对话,即将在那片不详的水域,拉开序幕。 我和张伟来到白沙河公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整个公园,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夜风中,投下昏暗而摇曳的光。河水在黑夜里,像一条沉默的巨蟒,缓缓流淌,水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肉眼可见的雾气。 那不是雾,那是阴气和水汽的混合物。 第49章 一伞渡河,了断因果 我开启左眼,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我心头一沉。 整条白沙河,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气之中。那黑气,以我们面前的这片河段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阴魂、水妖,都被这股强大的怨气吸引,在河底徘徊。 而漩涡的中心,那股怨气,几乎已经凝聚成了实质。我甚至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由黑水组成的女人身影,在河底深处,若隐若现。 苏晴的怨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今晚这场法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就是这里。”张伟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指着河边一处护栏的缺口,“一年前,小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护栏,有一截明显是后来新修的,颜色都和旁边的旧护栏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 一个香炉,三炷清香,几沓黄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罗盘。 我没有设什么复杂的法坛。对付水鬼,尤其是有主的水鬼,太复杂的阵法反而会激起她的凶性。 我要做的,不是镇压,是沟通。 我把香炉放在地上,点燃了三炷清香。青烟袅袅,在阴冷的夜风中,很快就被吹散了。 “张伟,”我转过头,看着他那张比纸还白的脸,“等一下,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记住你来这里的目的。拿出你的诚意,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他抱着那把引路伞,用力地点了点头,牙齿都在打颤。 我深吸一口气,将法力注入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旋转,最后,死死地,指向了河中央。 “苏晴!”我看着漆黑的河面,催动丹田气,沉声喝道,“我知你冤屈,知你怨恨!今日,我为你设下引路之坛,你的故人,也已在此等候!你若还有一丝神智,就速速现身一见!”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河面上,传出很远。 但是,河面,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风,吹过水面,带来一阵阵更刺骨的寒意。 我皱了皱眉。她不肯出来?是在试探我,还是怨气已经深到,连沟通的意愿都没有了? “没用的……”张伟在我身边,绝望地说道,“她恨我……她不会见我的……” “闭嘴!”我低喝一声,“拿出伞!” 张伟一个激灵,赶紧把那把引路伞,递给了我。 我接过伞,入手冰凉。我能感觉到,伞里面,苏晴的那一丝魂念,正在剧烈地躁动着,似乎在与河底的本体,产生某种共鸣。 我不再犹豫,握住伞柄,将伞,“唰”的一声,猛地撑开! 伞面,在黑夜中,豁然展开! 伞面上,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悲伤。 就在伞面完全撑开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哗啦——!” 平静的河面,突然像是被煮沸了一样,疯狂地翻滚起来! 一个巨大的,由黑水和淤泥组成的漩涡,在河中央,凭空出现!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怨气,冲天而起!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漩涡中心传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恨和疯狂!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瞬间进入了冰窖! 张伟被这股气势吓得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牙齿咯咯作响,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死死地握着引路伞,将我全部的法力,都灌注了进去! 伞面上,苏晴的那个平安扣,开始发出柔和的,温暖的红光。伞面上那副悲伤的画,也像是活了过来,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 这红白两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脆弱但坚韧的屏障,堪堪抵挡住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怨气。 “苏晴!”我再次大喝,“你的仇,你的怨,我都知道!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他们,你也无法解脱,只会让你罪孽更深,永世不得超生!” “看看你眼前的人!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 我说着,用伞,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张伟。 河中央的那个漩涡,旋转得更快了!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黑水组成的女人头颅,从漩涡里,缓缓升起! 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只有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那两团鬼火,越过我,死死地,锁定在了张伟的身上! “呃……啊……”张伟被那双眼睛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 不好!她要直接动手杀人! “孽障!敢尔!”我怒吼一声,将玄鸦伞从背后抽出,狠狠地往地上一顿! “嗡——!” 一股纯正的阳气,从玄鸦伞上爆发出来,形成一道金色的波纹,扩散开去,暂时冲散了那股锁定住张伟的杀意。 张伟浑身一松,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伟!就是现在!说话!”我冲着他大吼。 张伟被我吼得一个激灵,他看着河中央那个恐怖的头颅,又看了看我手中发光的引路伞,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倒在河边,朝着那个黑色的水鬼头颅,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小晴……”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开始诉说。 “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生气了……” “你掉下去之后,我吓傻了……我看到你在水里挣扎,你向我伸手……我……我当时离你很近,我只要伸出手,就能拉住你……” “可是我没有……”他痛苦地,一拳一拳地,砸着自己的胸口,“我害怕!我怕你把我一起拖下去!我这个懦夫!我这个自私的混蛋!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你沉下去……” “我没有去叫人……我跑了……我跑到没人的地方,躲了十几分钟,才假装回去找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小晴!” 他把一年前,那个最黑暗,最肮脏的秘密,哭喊着,全部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诉说,河中央那个巨大的水鬼头颅,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两团燃烧的鬼火,疯狂地跳动着。 滔天的怨气,和一种深沉的悲哀,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河段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当张伟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已经哭得不成人形,整个人,都虚脱地趴在了地上。 河面上,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个黑色的头颅,不再颤抖了。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水面上。 那两团鬼火,也渐渐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行由黑水组成的,“眼泪”,从它那空洞的眼眶里,缓缓流下。 她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这个迟到的真相。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我举起手中的引路伞,将伞面,对准了那个黑色的头颅。 “苏晴,真相大白,尘缘已了。放下执念,随我西去吧。” 我开始低声地,念诵起《翰魂秘术》中记载的,“往生引路咒”。 随着我的咒语声,引路伞上的红光和白光,大盛! 伞面上,那个女孩的背影,开始变得清晰,生动。她仿佛转过了身,朝着河中央,伸出了一只手。 河中央,那个巨大的,由怨气和黑水组成的头颅,开始一点点地瓦解,崩散。 一缕纯净的,带着一丝悲伤的白色魂光,从那溃散的黑气中,分离了出来。 那魂光,凝聚成苏晴生前的模样。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泪痕,但那股滔天的怨气,已经消失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张伟。那眼神,很复杂。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和释然。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我手中的引路伞,看向伞面上,那个向她伸出手的“自己”。 她笑了。 笑得,像她照片里一样,那么甜,那么美。 她的魂体,化作一道白光,缓缓地,飞向了引路伞。 最终,融入了伞面之中。 当白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笼罩在白沙河上空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河水,恢复了平静。 月光,重新洒在了水面上,波光粼粼。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我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伞。 伞身,变得异常沉重。 我知道,里面,安睡着一个终于可以去往来生,重新开始的,年轻的灵魂。 我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张伟,又看了看手中的两把伞。 今晚,我又沾上了一段大因果。 但看着这恢复了平静的河水,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丝安宁。 第50章 河边的忏悔 河面上的黑气散得一干二净,月光重新洒了下来,一切都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慢慢合上手里的引路伞,只觉得胳膊一沉。这把伞,现在重得跟灌了铅一样。我知道,苏晴的魂魄,就在里面安睡着。 总算是……结束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场面,看着简单,但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苏晴的怨气要是没被张伟的忏悔打动,而是彻底爆发,那后果我根本不敢想。别说昏死过去的张伟,就连我,都可能被她那滔天的怨气给撕成碎片。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向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张伟。他身上那股子被阴气侵蚀的死灰色已经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虚脱后的苍白。人还活着,只是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昏过去了。 我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没反应。 这孙子,倒是昏得挺是时候。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同情他。懦弱和自私,害了两条人命,一个无辜的女孩差点被他拖下水。就算他最后选择了忏悔,也弥补不了他犯下的罪过。 但现在,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找到了黎队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黎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没睡醒,带着浓浓的鼻音:“喂?白枫?这都几点了,你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黎队,你最好现在带人来一趟白沙河公园。”我没功夫跟他扯淡,直接说道,“就是一年前那个女大学生苏晴落水的案发地。” 电话那头瞬间就安静了。过了几秒钟,黎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睡意全无,变得异常严肃:“出什么事了?” “一年前的案子,有新线索了。”我看着地上的张伟,淡淡地说道,“嫌疑人,或者说,唯一的目击证人,张伟,也在这里。他好像……想起了点什么。” “什么?!”黎队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跟他在一起?你小子怎么又跟案子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你别乱来啊!我马上就到!” “我没乱来,我就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我面不改色地胡扯道,“我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就看到他一个人跪在河边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对不起’,然后就昏过去了。我一看这不是悬案的当事人吗,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 黎队在那头沉默了。我都能想象出他现在那副想骂人又找不到理由的憋屈表情。他知道我肯定没说实话,但我这套说辞,天衣无缝,谁也挑不出毛病。 “你……你就在那儿别动!看好他!也保护好你自己!我马上带人过来!”黎队最后只能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夜风吹过,有点凉。我把那把沉重的引路伞放在腿上,又握了握身边的玄鸦伞。 今晚这事,算是强行干预了别人的因果。爷爷的告诫又在耳边响起来,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改变了一件事的走向,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这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后面的牌会怎么倒,谁也说不准。 我心里有点烦躁。可转念一想,要是我不管,那个叫林薇的无辜女孩,今晚可能就已经被苏晴拉下水当了替死鬼。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为我怕沾因果就眼睁睁看着她没了? 我做不到。 爷爷也说过,我们翰魂匠,画的是魂,渡的是人,但归根结底,求的是一个问心无愧。如果见死不救,那我这辈子心里都得有个疙瘩,觉都睡不安稳。 算了,沾上就沾上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今晚,我救了一个人,也让一个冤魂得到了解脱。这买卖,不亏。 我正胡思乱想着,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分钟后,两辆警车闪着红蓝色的警灯,呼啸着停在了公园入口。 车门打开,黎队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便衣,但那股子刑警的利落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白枫!”黎队快步向我走来,手电筒的光在我脸上一晃,然后又照向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张伟。 “人怎么样?”他蹲下身,探了探张伟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死不了,就是吓晕过去了。”我站起身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黎队站起身,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别跟我说什么散步路过,这套嗑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又用了你那套‘办法’?” 我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指了指张伟:“他自己心理防线崩溃了。一年前的事,他隐瞒了关键情节。苏晴不是不慎失足,是他推下去的。落水之后,他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苏晴淹死,然后为了逃避责任,编造了谎言。” 黎队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死死地盯着张伟,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作为一个老刑警,他一年前就怀疑张伟有问题,但苦于没有证据。现在,我的话,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 “王八蛋!”他低声骂了一句。 “人你带回去吧。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估计稍微一审,什么都招了。”我说道,“这也算是,了却了你一桩心事。” 黎队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子……真是我的福星,也是我的煞星。每次找我都没好事,但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他挥了挥手,让两个手下把张伟抬上担架。然后,他又看向我手里的两把伞。 “你这伞……”他的目光,在我那把画着苏晴背影的引路伞上停留了片刻。 我能感觉到,他虽然看不见灵体,但凭着职业的直觉,他能感到这把伞的不对劲。 “一把是吃饭的家伙,一把是刚做的样品,客户还没来取。”我把引路伞往身后藏了藏,随口说道。 黎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他知道我们这类人的规矩,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去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这事,谢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免了,你少加班,让我少接点你的电话,比什么都强。”我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黎队突然又叫住了我,“那个叫林薇的女孩,就是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她……” “她没事了。”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从今晚开始,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我不再停留,背着我的玄鸦伞,拿着那把沉重的引路伞,走进了夜色里。 身后,是警察们忙碌的身影和对讲机里传来的嘈杂声音。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又是调查,又是画伞,又是做法,真是把我累得够呛。 我得给自己放个假。 至少,希望明天,不要再有奇怪的客人,推开我那扇挂着风铃的店门了。 第51章 化解与警示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拉开窗帘,阳光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难得的好天气。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昨晚消耗太大了,无论是法力还是精神。 我走到店堂,把那把装着苏晴魂魄的引路伞,小心翼翼地供在了爷爷留下的那个小神龛上。神龛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个小小的香炉。这是我们翰魂匠供奉“过路阴神”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暂时寄宿在伞里的魂魄。 我点上一炷清心香,插在香炉里。袅袅的青烟,带着安神的香气,缓缓地萦绕在引路伞的周围。 “苏晴,你就在这儿安心待着吧。”我对着伞轻声说道,“等过些天,我找个香火旺盛的寺庙,把你供奉起来。听经闻法,早日洗去怨气,也好早登轮回。” 伞,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但我知道,她能听到。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我随便泡了碗面,正呼噜呼噜地吃着,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黎队。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哥们儿怎么又来电话了?案子不是都破了吗? “喂,黎队,又有什么指示?”我嘴里含着面,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小子,在哪儿呢?”黎队的声音听起来挺兴奋。 “在店里吃饭呢,天大的事也等我吃完再说。” “别吃了!”黎队在那头嚷嚷道,“赶紧来局里一趟,有好事!” “好事?”我愣了一下,“什么好事?你该不会是想给我颁发个‘优秀市民’的锦旗吧?我可告诉你,我这人低调,不爱干那出风头的事。” “少贫嘴!”黎队笑骂道,“张伟那小子,全招了!跟你说的一字不差!因为见死不救,延误救援,导致苏晴死亡,已经构成了间接故意杀人!这案子,今天早上正式移交检察院了!一年前的悬案,破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过程曲折,但总算,正义没有缺席。 “那不是挺好吗?你给我打电话干嘛?让我去领赏金啊?” “领你个头的赏金!”黎队没好气地说,“是那个叫林薇的姑娘,今天一早跑到我们局里来报案,说她这几天一直被人跟踪,精神都快崩溃了。我们调了监控,啥也没发现。后来我跟她聊了几句,提到了你,她一听就激动了,说你前两天给过她一张护身符,还提醒她不要靠近水边。非要见你,说要当面谢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林薇? 我这才想起来,那个被水鬼盯上的可怜姑娘。苏晴的怨气一散,她身上的那个“黑水印”自然也就消失了。她感觉不到那种阴冷的气息和脚步声,估计是以为危险解除了,想来感谢我这个“大师”。 “她人现在就在我们这儿,情绪还有点激动。你过来一趟,跟她聊聊,安抚安抚。也省得她老觉得我们警察办事不力。”黎队说道。 我本来不想去,我这人最怕应付这种场面。但转念一想,这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收尾。去见见她,确认她彻底没事了,我也能安心。 “行吧,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三两口把剩下的面吃完,换了身干净衣服,打车去了市局。 在黎队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林薇。 她看起来比那天晚上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神里的那种惊恐和不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白老板!”她一看到我,就像是见到了亲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坐,坐。”我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紧张,“看你气色不错,这几天睡得还行吧?” “睡得特别好!”林薇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那天从您店里回去之后,身上那种冷飕飕的感觉就没了,晚上睡觉也再没听到那个奇怪的脚步声了!您的那个护身符,太灵了!” 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我给她的那张“清心符”,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我心里暗笑,那张破符纸哪有那么大本事,真正救你的,是昨晚在河边哭得死去活来的那个男人。 “管用就行。”我故作高深地说道,“看来是冲撞你的那个‘东西’,自己走了。” “白老板,您……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林薇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崇拜,“黎警官说,那个一年前淹死人的案子,昨天晚上破了!就是在我感觉好起来的那个时间!这也太巧了吧?” 我看了旁边的黎队一眼,他正抱着胳膊,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看着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我们这一行,讲究一个‘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安全了,以后也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就行了。” “我明白了!谢谢您,白老板!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林薇站起身,冲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要往我手里塞。 我赶紧推了回去:“心意我领了,钱就算了。我帮你,也是看咱们有缘。你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多来店里买几把伞就行了。” 我跟她又客套了几句,看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就把她交给了黎队,自己先溜了。 我刚走出办公室,黎队就跟了出来。 “行啊你小子,现在都会装大师了。”他递给我一根烟。 我摆了摆手:“戒了。有事说事。” “张伟,想见你一面。”黎队收回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被拘留之后,精神状态一直很差,翻来覆去就说对不起苏晴,还说有个‘白老板’是来渡他的。我估计,他有些话,只想跟你说。” 我皱了皱眉。我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你去见见他吧。”黎队叹了口气,“有些心结,可能只有你能帮他解开。也算是,善始善终。”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在审讯室里,我再次见到了张伟。 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短短一天不见,却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眼神空洞,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才泛起了一丝光亮。 “白老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谢你。”他对着我,缓慢而郑重地,低下了头,“也替我……谢谢她。” “她已经走了。”我平淡地说道,“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她走的时候,没有怨恨。” 张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两行眼泪,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他哽咽着说道,“法律会制裁我,但最折磨我的,是我自己。这一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我闭上眼,就是她向我伸手的样子……” “我后半辈子,都会在忏悔中度过。这是我欠她的。” 我看着他,心里那点厌恶,也淡了许多。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他的代价,就是法律的审判,和永无止境的良心谴责。 “张伟,”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我最后跟你说一句。苏晴已经放下了,你也该学着,去面对你自己的新生。” “虽然,你的新生,是在铁窗里。” 我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门外,黎队正靠在墙上等我。 “聊完了?” 我点了点头。 “这小子,也算是个可怜人。”黎队感叹了一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淡淡地说道,“他要是有一丁点的担当,苏晴就不会死。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黎队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说话。 我们都明白,这个案子,到此,才算是真正画上了一个句号。一个沾满了鲜血、泪水和悔恨的句号。 第52章 短暂的宁静与研究 送走了水鬼,又亲眼看着张伟这个罪魁祸首锒铛入狱,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接下来的日子,可算是清净了。 我把伞店的门重新打开,恢复了正常营业。每天就是开开店,擦擦伞,有客人来了就聊两句,没客人我就搬个躺椅在门口晒太阳,喝喝茶,看看书,日子过得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 那个叫林薇的姑娘后来又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点水果点心,非要往我这儿塞。她说自从那晚之后,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工作也顺利了,还升了职,非说是我给她转了运。 我哭笑不得,跟她解释不清,最后只能由着她。反正我这儿也缺个打杂的,她来了就让她帮忙擦擦伞,扫扫地,也算是给我这冷清的伞店添了点人气。 至于那把寄宿着苏晴魂魄的引路伞,我在一个周末,专程去了趟城郊香火最旺的静安寺。 我没惊动任何人,只是以一个普通香客的身份,把那把伞,悄悄地放在了观音殿的供桌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对着观音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菩萨在上,弟子白枫,今日送来一缕苦魂。她生前含冤,死后执迷,幸得点化,已放下怨念。弟子能力有限,无法渡她往生,只求将她暂寄于此。望她日夜听闻佛法,早日洗尽尘埃,重入轮回。弟子在此谢过。” 我心里默默念叨完,又添了厚厚一沓香油钱。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离开。当我走出大殿回头看时,我用左眼看到,一缕缕金色的,柔和的香火愿力,正像溪流一样,缓缓地,汇入到那把引路伞中。伞身上,苏晴那悲伤的魂念,似乎也变得安详了许多。 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把这些烂摊子都收拾干净,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把爷爷留下来的那些古籍和笔记,全都从书柜里搬了出来,堆得满地都是。以前我只是把这些当成故事书看,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我再看这些文字,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背后,都可能藏着救命的法门。 尤其是那几页珍贵的《翰魂秘术》祖本残页,我更是翻来覆去地研究。 经过上次布置“四象锁灵阵”和这次制作“引路伞”,我体内的法力,似乎也精进了不少。“归元固魄诀”运转起来,比以前更加顺畅,丹田里的那股暖流,也更加凝实。 这让我对残页上那些更深奥的符文和法门的理解,也上了一个台阶。 我发现,翰魂之术,远不止是画魂入伞那么简单。它是一套完整的,关于灵魂、能量和符文的复杂体系。 除了攻击和防御的法阵,还有很多辅助性的,功能各异的符箓。 比如,有一种叫做“示警符”的符。这种符,用特殊的朱砂和法力画成后,可以贴在门窗或者重要物品上。一旦有带着恶意或者阴邪之气的东西靠近,符纸就会自动发热,甚至自燃,起到预警的作用。 这玩意儿简直太实用了!我要是早点研究出这个,钱百万那次,我就不用提心吊胆地等他上门了。 还有一种,叫“破障符”。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破除各种幻术、迷阵和结界的。我之前那个“迷魂阵”,在这种符面前,估计撑不过三秒钟。如果遇到更厉害的对手,这符就是保命的关键。 我心里一阵火热,说干就干。 我把店门一关,挂上“东主有喜,休假三天”的牌子,一头扎进了里屋的工作间,开始了我“闭关修炼”的日子。 画符,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和法力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功能性的高级符箓,对笔法、咒语、法力的灌注,要求都非常高。 一开始,我失败了好几次。画“示警符”的时候,不是朱砂的配比不对,就是法力灌注得太多,符纸“轰”的一下就自己烧了,搞得我灰头土脸。 画“破障符”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它的符文结构,比“示警符”复杂十倍不止,笔画之间,要求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丝毫的停顿和法力波动。我画废了十几张昂贵的金箔符纸,才勉强画出了一张歪歪扭扭,灵光暗淡的次品。 我不信这个邪。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饿了就啃两口面包,困了就打坐恢复一会儿法力,然后接着画。 我把爷爷笔记里关于画符的要点,翻来覆去地看。 “心神合一,以意引气,以气御笔,气随意走,笔随心动……” 我慢慢地,开始找到了感觉。 我的心,越来越静。我的手,越来越稳。我能感觉到,丹田里的那股法力,顺着我的手臂,流淌到笔尖,再随着我的意念,在符纸上,勾勒出玄奥的轨迹。 到了第三天下午,当我画下“破障符”的最后一笔时,那张金箔符纸,突然“嗡”的一声轻响,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 一股锋锐、霸道的气息,从符纸上扩散开来! 成了! 我看着手里这张灵光流转,符文仿佛活过来一样的“破障符”,心里一阵狂喜。这感觉,比谈成一笔几百万的生意还爽! 我趁热打铁,又接连画了十几张“示警符”和三张“破障符”。虽然品质有好有坏,但总算是掌握了诀窍。 我把两张品质最好的“示警符”,一张贴在了店门内侧,一张贴在了里屋的窗户上。这下,我的伞店,安保等级又上了一个台阶。以后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摸进来,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剩下的符,我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可都是保命的宝贝。 弄完这一切,我整个人都快累瘫了,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实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东西。尤其是在我这种,随时可能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看来。 我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准备出去搓一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门口的风铃,却“叮铃”一声,响了。 我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不是客人。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 “您好,白枫先生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我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 我心里有点纳闷,但还是走了过去。 快递小哥递给我一个半米多长的,用黑色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包裹。 我接过来,感觉分量不轻。寄件人那一栏,是空白的。 我签了字,把包裹拿进店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找来剪刀,划开层层包裹的胶带。 当黑色的塑料袋被撕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时,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制作精美的,黑色的木匣子。 匣子上,没有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缓缓地,打开了匣盖。 匣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什么危险物品。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厚厚的,崭新的钞票。最上面,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黑色的信纸。 第53章 神秘的订单 黑色的木匣子里,红色的钞票码得整整齐齐,在店里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我粗略地扫了一眼,最上面那张是一百的,看这厚度,少说也有十万。 但我心里,没有半点贪念,反而升起一股浓浓的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年头,平白无故掉下来的馅饼,十有八九都带毒。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黑色的信纸上。 信纸的质感很特殊,不是普通的纸,摸上去有种丝绸般的顺滑,但又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感。 我拿起信纸,展开。 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一行行用银色墨水写就的,笔锋锐利,带着一股子嚣张和命令口吻的字: “白老板,闻名不如见面。你的手艺,我们很欣赏。” “这十万,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九十万奉上。” “我们要一把伞。一把,能囚禁灵魂的伞。” “伞骨,要用死于雷击的柳木,取其阴煞之气。伞面,要用怨气最重的凶宅墙皮纸,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伞柄,需嵌一枚枉死之人的牙齿。画伞的颜料,以百年棺材钉磨粉,和以乌鸦血。” “纹样,就画‘百鬼夜行图’。” “伞成之日,我们会派人来取。届时,钱货两清。” 我看完这封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他妈的……哪里是定制一把伞!这分明是要炼制一件绝世凶器! 雷击柳木,本就阴邪,再取其阴煞之气,这是要把木头里的邪性催发到极致。 凶宅墙皮纸,本身就吸附了无数的怨念和不祥。 枉死者的牙齿,乌鸦的血,百年棺材钉……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道上最阴毒的材料! 用这些东西,再画上“百鬼夜行图”,造出来的伞,根本不是用来渡魂的“引路伞”,而是一个能强行撕扯、囚禁、奴役灵魂的“镇魂狱”! 这已经不是我们翰魂匠的“术”,而是彻头彻尾的“邪术”! 什么人,会用这种恶毒的东西? 我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那个在钱百万事件里,若隐若现的,行事狠辣专业的“邪教组织”。 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他们这是……盯上我了?盯上了我翰魂匠的手艺? 他们以为,只要有钱,只要给出材料,我就会像个普通的工匠一样,为他们打造杀人的凶器? 我看着信上那些嚣张的字眼,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这帮孙子,真是把我看扁了! 我爷爷教我翰魂之术,是用来渡人,是用来行善积德的!不是给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杂碎,当杀人工具的! 我被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那封信,就想把它撕个粉碎。 但我的手刚一用力,就停住了。 不行。 不能就这么撕了。 对方既然能查到我的地址,知道我的手艺,说明他们在我身上下过功夫。他们既然敢送来十万定金,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 我如果就这么把信撕了,把钱扔了,他们肯定会认为我是在挑衅。以他们那种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天知道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不能这么被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看着桌上的木匣子,和里面那沓红得刺眼的钞票,脑子飞快地转着。 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的。但怎么拒绝,是个技术活。 我不能表现得太强硬,但也不能太软弱。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态度,但又不能彻底激怒他们。 我想了想,从柜台下面,找出了一个平时用来装零钱的信封。 我把那沓十万块钱,原封不动地,塞进了信封里。 然后,我拿出纸笔,想了想,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威胁或者愤怒的言辞。就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表明了我的立场和底线。 我们不是一路人,这活儿,我接不了。 至于那封黑色的信,我没有烧,也没有撕。我小心地把它折好,和那只黑色的木匣子一起,收到了一个轻易不会去动的地方。 这东西,是证据。虽然警察可能看不懂,但万一以后跟这帮人对上,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物证。 做完这一切,我该怎么把钱还回去? 直接寄回去?不行。我不知道对方的地址,而且用快递,很容易留下痕迹,被他们反向追踪。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最后,把主意打到了黎队身上。 这事,我必须得让他知道。 一来,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知道有这么一伙危险的家伙在盯着我,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也能有个调查方向。 二来,以警方的能力,想找到一个既能把钱还回去,又不暴露我的方法,应该不难。 我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黎队的电话。 “我操,白枫,你小子是算命的吗?”电话一接通,黎队就在那头嚷嚷开了,“我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怎么了?又出案子了?”我心里一紧。 “不是案子,是你的事!”黎队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在哪儿?说话方便吗?” “在店里,就我一个人。” “你听我说,我们最近在跟进一个案子,无意中端掉了一个地下黑市的交易窝点。从他们的服务器里,我们恢复了一部分交易信息。” 黎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有人在悬赏,高价收购各种‘特殊物品’和‘特殊人才’的信息。” “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 “意思就是,有一个或者几个神秘的买家,在花大价钱,收集我们这个城市里,所有跟‘玄学’、‘异能’沾边的东西。比如,某个地方出土了什么古怪的法器,某个道观的符水据说特别灵验,又或者……某个不起眼的伞店老板,会一手画魂的绝活。”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那些被泄露的信息里,我们找到了关于你的记录。”黎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的名字,你的地址,你的能力……虽然描述得很模糊,充满了夸张的成分,但毫无疑问,说的就是你。” “你的信息,在一个星期前,被一个匿名的ID,以五十万的高价,买走了。” 五十万!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能这么精准地找上门来!原来我的信息,早就被当成商品,在地下黑市里流通了! “白枫,你现在很危险。”黎队一字一顿地说道,“买走你信息的人,来路不明,目的也不明。但从他们一掷千金的手笔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你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晚上别出门,店里也做好防范。” “晚了。”我苦笑了一声。 “什么晚了?”黎队一愣。 “他们已经找上门了。”我把刚才收到快递,以及那封信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跟黎队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黎队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妈的!”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爆了一句粗口,“这帮混蛋!真他妈的无法无天了!” “黎队,我现在手上,有他们给的十万块定金。我想把钱还回去,但不想暴露自己。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我问道。 “有!”黎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把钱和那封信……不,信你留着,把钱准备好。我等会儿派个绝对信得过的人,便衣过去取。我们会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把这笔钱,‘还’到他们应该在的地方。顺便,也给他们一个警告。” “好。” “白枫,记住,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这不是开玩笑,这帮人,真的会杀人!”黎队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 挂了电话,我靠在椅子上,感觉一阵阵地后怕。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游走在城市边缘,处理一些灵异事件的小角色。可现在看来,我早就被卷入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里。 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我,就是网中央,那只被盯上的,看起来最肥美的猎物。 第54章 黎队的共享情报 跟黎队通过电话后,我心里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 我知道,这次我面对的,和之前的钱百万、张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那是一群藏在暗处,心狠手辣,而且拥有庞大信息网和资源的组织。 他们就像一群潜伏在水下的鳄鱼,而我,就是那个在岸边喝水的,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倒霉蛋。 我把那十万块钱用一个普通的塑料袋装好,放在柜台下面。然后,我坐立不安地在店里来回踱步。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是路人甲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我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信号。 我走到柜台前,把那个装着钱的塑料袋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他也一句话没说,拎起袋子,转身就走。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像是在进行一次无声的接头。 看着他消失在街角,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钱还回去了,我的态度也表明了。希望这帮人能知难而退,别再来烦我。 但我也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 以他们那种嚣张的行事风格,被我这么一个“小工匠”拒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我把店里所有的“示警符”都翻了出来,门上、窗上、后院的墙上,所有能进人的地方,都贴了一张。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玄鸦伞,我更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就连睡觉,都放在枕头边上。 林薇照常来店里帮忙,看我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还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只能苦笑着跟她打哈哈,说最近治安不好,防患于未然。 然而,一连一个星期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奇怪的客人,没有神秘的包裹,甚至连个骚扰电话都没有。一切都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这天下午,我正坐在店里研究一本爷爷留下的,关于“符阵”的古籍,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我抬头一看,是黎队。 他今天没穿警服,一身便装,手里还拎着两瓶好酒和一个烧鸡。 “怎么,黎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大忙人,还有空上我这儿串门?”我放下书,笑着迎了上去。 “少废话,给你带了点好东西。”黎队把酒和烧鸡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今天休假,过来看看你小子死了没有。” “托您的福,还活得好好的。”我给他倒了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事?” 黎队喝了口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钱,我们已经‘还’回去了。”他低声说道。 “哦?他们什么反应?”我心里一紧。 “我们动用了一些技术手段,把那笔钱,打到了一个他们用来洗钱的海外账户上。那个账户,跟上次撞死钱百万那个杀手背后的金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黎队看着我,“我们还附赠了一句话:‘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够直接的。”我点了点头,心里对黎队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这已经不只是还钱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挑衅。 “那帮人的反应也很快。”黎队继续说道,“那个账户,在我们打钱进去不到十分钟,就被注销了。所有相关的资金流向,都断得干干净净。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他们,而且,他们不怕。” 我沉默了。这帮人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我们顺着那条线,查到了更多关于那个‘地下黑市’的情报。”黎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桌上,“这个黑市,更像是一个信息交易平台。上面什么都卖,商业机密,个人隐私,甚至……杀手。” “而最近半年,这个平台上,最火热的,就是关于各种‘奇人异事’的情报。我们发现,不止是你,本市好几个有名的风水大师、算命先生,甚至一些寺庙里的高僧,他们的信息,都被挂在上面,明码标价。” “有人在系统性地,收集我们这个城市里,所有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的资料。” 黎队的话,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黎队摇了摇头,“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在为某个庞大的计划,招兵买马,或者说……是在筛选‘材料’。” 筛选材料…… 我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封信上,那些阴毒的炼器材料。 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们会不会,不只是想让我帮他们炼制凶器?他们会不会……连我这个人,都想一起“炼”了? “U盘里,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这个组织和黑市的情报,还有一些我们怀疑已经被他们接触过或者控制了的‘特殊人才’的名单。你拿回去看看,多了解一些,心里有个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黎队把U盘推到我面前。 “你小子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们警方,也在盯着他们。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只要不违反原则,随时可以开口。” 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现在,突然有了一个这么强力的“盟友”,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谢了,黎队。”我收起U盘,郑重地说道。 “别跟我来这套。”黎队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烧鸡,撕了个鸡腿下来,“说正事,我今天来,除了给你送情报,还有个私事,想请你帮个忙。” “私事?”我愣了一下。能让黎队亲自开口求我的私事,肯定不简单。 “我一个老战友,他家出了点怪事。”黎队啃了口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孙子,最近老说他那个失踪了几个月的妹妹,半夜在房间里哭。” “失踪的妹妹?” “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叫月月。三个月前,在自家后院里玩的时候,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警方查了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后只能按失踪人口处理。” “我那老战友两口子,都快被这事折磨疯了。现在他大孙子又天天这么念叨,搞得家里人心惶惶的。他知道我跟你……有点‘特殊’的联系,就求到我这儿来了。想让你,帮忙去‘看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队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知道,这不合你们的规矩。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 失踪的女孩,半夜的哭声…… 我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哥哥,是不是有个妹妹留下的玩具?”我突然问道。 黎队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是!听我老战友说,他孙子天天抱着一个破洋娃娃,那是他妹妹生前最喜欢的。怎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黎队,”我看着他,沉声说道,“这忙,我帮了。” “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事,恐怕比‘失踪’,要复杂得多。” 第55章 哭泣的玩偶 黎队的老战友姓张,我们就叫他张大爷。 第二天上午,黎队就开着他的私家车,带我去了张大爷家。 那是一个挺老旧的小区,楼房都有些年头了。张大爷家住在一楼,还带个小小的后院。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股压抑和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屋子。 张大爷和他老伴儿,两位老人看起来都憔悴得很,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全是愁苦的褶子。看到黎队带着我来,他们强打起精神,把我们让了进去。 “老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白老板?”张大爷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和一丝期盼。 我看起来太年轻了,也难怪他不信。 “老张,你别以貌取人。白老板是真有本事的人。”黎队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 我冲两位老人点了点头,也没多解释。这种事,说得再多,不如让他们亲眼看到。 “大爷,大娘,能带我看看孩子的房间吗?”我直接切入了正题。 “唉,好,好。这边请。”张大爷叹了口气,领着我往里屋走。 屋子里,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怯生生地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们。 他就是张大爷的孙子,乐乐。 我冲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点。 我开启左眼,朝他看去。 小男孩本身没什么问题,气运很正常。但当我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个洋娃娃上时,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个洋娃娃,已经很旧了,金色的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裙子也破了好几个洞。 但在我的左眼里,那个娃娃的身上,正缠绕着一团极其微弱的,几乎快要消散的,灰白色的气。 那不是怨气,也不是阴气。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孩童的,充满了恐惧和悲伤的魂魄能量。 是魂魄碎片!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一个活人的魂魄,是完整而稳固的。只有当人死亡,而且是惨死或者横死的情况下,强烈的冲击和恐惧,才有可能将魂魄震碎! 这个失踪的女孩月月,她已经……遇害了! 而且,从这魂魄碎片微弱的程度来看,她死的时候,一定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和痛苦。 我强压住心里的波动,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 “乐乐,是吗?”我蹲下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跟他说话,“能让叔叔看看你的娃娃吗?” 乐乐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又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娃娃递了过来。 我接过娃娃,一股冰冷的,悲伤的气息,瞬间从娃娃身上传来,钻进我的手心。 我闭上眼,仔细地感知着那团魂魄碎片里,残留的信息。 很模糊,很混乱。 我只能“听”到一阵阵压抑的,细微的哭声,和一种被困在狭小黑暗空间里的,无助和恐惧的感觉。 “白老板,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张大爷在一旁,紧张地问道。 我睁开眼,把娃娃还给乐乐。 “大爷,乐乐说,他晚上能听到妹妹的哭声,是从哪里听到的?”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就是从这个娃娃身上!”张大爷还没说话,他老伴儿,那位王大娘就抢着说道,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乐乐这孩子,从小就跟他妹妹亲。月月出事之后,他就天天抱着这个娃娃睡觉。前段时间,他就开始说,半夜能听到妹妹在娃娃里哭,说妹妹冷,说妹妹怕黑……”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孩子想妹妹,魔怔了。可他天天说,天天说,说得我们这心里……也跟着发毛啊!”王大娘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的,也最容易感知到这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乐乐能听到哭声,不是幻觉。那是他妹妹月月,残留的魂魄碎片,在用最后的力量,向她最亲近的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白老板,我孙女她……她是不是真的……”张大爷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不敢把那个最可怕的猜测说出口。 我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两位可怜的老人开口。 直接告诉他们,你们的孙女已经死了,而且是惨死? 我怕他们当场就得崩溃。 “大爷,大娘,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只能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但这个娃娃,确实沾染了一些……不属于它的气息。这股气息,很悲伤,也很虚弱。它似乎在指引我们,去寻找什么东西。” “指引?指引我们去哪儿?”黎队在一旁,也听得皱起了眉头。 “我需要带着这个娃娃,在附近走一走。”我看着张大爷,“尤其是……月月失踪前,最后待的那个地方。” “后院!她那天下午,就是在后院里玩的!”张大爷立刻说道。 “好,那我们就去后院看看。”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张大爷家那个不大的后院。 后院用水泥铺了地,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还种了几盆花。院子的一角,有一个用石板盖着的,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的枯井。 我让乐乐抱着娃娃,在院子里慢慢地走。 我则跟在他身后,开启左眼,仔细地观察着娃娃身上那团魂魄碎片的变化。 一开始,那团灰白色的气,没有任何反应。 但当乐乐,抱着娃娃,一步步靠近那个废弃的枯井时,我清楚地看到,那团气,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那细微的哭声,在我的脑海里,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凄厉! 恐惧,悲伤,还有……冰冷! 就是这里! 我心里猛地一震,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口被石板盖住的枯井。 “停下。”我叫住了乐乐。 我走到枯井边,蹲下身。 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泥土腥味的阴寒之气,正从石板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这股气息,和娃娃身上的魂魄碎片,同根同源! “黎队,”我转过头,看着黎队,脸色无比凝重,“月月,恐怕就在这下面。”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可能!”张大爷第一个反驳道,“这口井,早就干了!我们搬来的时候,就用石板给封死了!月月出事之后,警察也来看过,这石板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啊!” 黎队也皱着眉,走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石板的缝隙。那石板又厚又重,周围还长满了青苔,看起来确实很多年没动过了。 “白枫,你确定吗?”黎队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手,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那块冰冷的石板上。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将一丝法力,缓缓地,探了下去。 瞬间! 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从石板下传来! 我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炸开了一样!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一个黑色的,巨大的麻袋……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戴着手套的手……窒息的痛苦……无尽的黑暗……还有,一张一闪而过的,模糊的,带着诡异笑容的男人的脸! “噗!” 我猛地收回手,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白枫!你怎么了?”黎队看我脸色不对,赶紧扶住了我。 我摆了摆手,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知,消耗了我大量的精神力,但我也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月月,就是在这口井下遇害的! 她是被凶手装在麻袋里,扔下井的! 而且,这口井,下面绝对另有乾坤! “黎队,马上叫人来!把这块石板给我撬开!”我指着井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下面,一定有东西!” 第56章 失踪的女孩 我的语气太过坚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大爷和他老伴儿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们既希望我说的是真的,能找到孙女的下落,又害怕我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黎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刑侦支队吗?我是黎振国。立刻派一组技术队的同事,带上破拆工具,到德胜小区三号楼来!对,现场需要勘查,可能有重大发现!” 他挂了电话,对张大爷说道:“老张,你和嫂子先回屋里去。这里交给我们。”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我能看到,王大娘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乐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紧紧地抱着那个洋娃娃,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我让黎队先把他带回了屋里,交给他奶奶看着。 很快,几辆警车呼啸而至。 十几个穿着勘查服的技术队警察,带着各种专业的工具,涌进了这个小小的后院。 “黎队,什么情况?”一个看起来是技术队负责人的中年警察问道。 “别问了,先把这块石板撬开。”黎队指着井口,下了命令。 技术队的警察们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开始行动。 那块石板,比想象的还要沉重。两个年轻力壮的警察,用撬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撬动了一条缝。 随着缝隙的扩大,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的阴冷空气,从井下冒了出来。 闻到这股味道,在场的老刑警们,脸色都变了。 他们知道,这下面,八成真的有东西。 “一、二、三,起!” 随着一声号子,四个警察合力,终于将那块巨大的石板,彻底掀开! 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井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拿着强光手电,往井下照去。 井里,果然像张大爷说的那样,是干的。井底铺着一层厚厚的,潮湿的落叶和淤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有啊?”一个年轻警察纳闷地说道。 “不对!”技术队的负责人,那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突然指着井壁的某处,沉声说道,“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井下大约三四米深的地方,东侧的井壁上,有几块砖头,颜色和排列方式,和周围的砖墙,有细微的差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几块砖,是后来砌上去的!”负责人立刻做出了判断。 黎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转过头,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下去看看!”他立刻下令。 一个身材瘦小的警察,系上安全绳,顺着软梯,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他来到那几块砖头前,用手敲了敲。 “是空的!”他抬起头,冲着上面喊道。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把它砸开!”黎队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井下的警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锤子和凿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凿了起来。 很快,那几块砖头就被取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从洞口里传了出来! “发现一个麻袋!里面……里面好像是……”井下警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惊恐。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把东西吊上来!”黎队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很快,一个用绳子捆着的,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麻袋,被从那个洞口里,艰难地拖了出来,然后缓缓地吊上了地面。 当麻袋被放在地上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麻袋,但那个人形的轮廓,已经说明了一切。 技术队的法医,戴上手套和口罩,走上前,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麻袋。 当麻袋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面前时,几个年轻的警察,当场就没忍住,跑到一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就连黎队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刑警,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一幕,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麻袋里,是一具已经高度腐烂,蜷缩在一起的,小小的骸骨。 骸骨的身上,还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但依稀能辨认出款式的,红色的连衣裙。 那正是月月失踪那天,穿的衣服。 王大娘的哭声,撕心裂肺地,从屋里传了出来。她应该是从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幕。 张大爷的哀嚎,也随之响起。 两位老人,在短短几分钟内,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闭上眼,不忍再看。 太惨了。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我的左眼,能看到,一缕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的,悲伤的魂魄碎片,正从那具小小的骸骨上升起,在后院里,无助地盘旋,哭泣。 她终于,重见天日了。 可是,找到尸体,只是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个,把她残忍杀害的,天杀的凶手! 我再次睁开眼,眼神变得冰冷。 我走到井边,不顾警察的阻拦,再次将手,贴在了井口。 我要再一次,去感知那残留的信息! 这一次,我有了准备,将法力牢牢地护住心神。 我闭上眼,任由那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能量,涌入我的脑海。 画面,比上一次清晰了许多! 我“看”到,月月正在后院里,追着一只蝴蝶玩。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隔壁的院墙,探出头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 是住在张大爷家隔壁的,邻居老王! 我见过他,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还跟张大爷热情地打招呼! 我“看”到,老王笑着,从墙头递过来一个红色的苹果,对月月说:“月月,来王叔叔家玩,叔叔给你吃好吃的。” 天真的月月,没有丝毫怀疑,高高兴兴地,就从两家院墙之间一个破损的栅栏处,钻了过去。 然后,画面一转! 我“看”到,在老王家那个阴暗的,堆满杂物的地下室里! 老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狂热而扭曲的表情! 他把月月,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回来了……” 月月被他吓坏了,开始大声地哭喊,挣扎。 老王被她的哭声刺激到,眼神变得疯狂!他伸出手,死死地捂住了月月的嘴……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生!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脑门! 是他! 就是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邻居,老王! 我转过头,目光像利剑一样,射向隔壁那栋房子! “黎队!”我指着隔壁,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凶手,就在隔壁!” 第57章 地下的秘密 “什么?!”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向隔壁那栋一模一样的居民楼。 “白枫,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黎队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拉到旁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杀人是需要证据的!你有什么根据?” 我知道,他相信我。但他更是一个警察,他需要的是能摆在法庭上的,铁一样的证据,而不是我一句“我看到了”。 “我没有证据。”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看到了真相。凶手,就是住在隔壁的那个老王。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他把月月,当成了他自己死去的女儿。” “死去的女儿?”黎队愣住了。 “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查!”我语速极快地说道,“查一查这个老王,他是不是曾经有个女儿,而且是夭折了!再查一查他家,尤其是他家的地下室!月月,就是在他家的地下室里遇害的!” 我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黎队看着我,眼神剧烈地闪烁着。他在挣扎,在权衡。 从理性上,他知道我说的这些,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但从感性上,从我们之前合作的每一次经历来看,他知道我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好!”仅仅几秒钟后,黎队就做出了决定,“我信你一次!” 他立刻转身,对着手下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小李,你马上回局里,用最快的速度,查清德胜小区三号楼二单元101户主,王建国的全部家庭背景资料!尤其是他的家庭成员情况!” “老刘,你带两个人,从正面过去,敲门!就说我们是社区的,做安全排查!稳住他,不要让他起疑!” “其他人,跟我来!从后面包抄!把整个二单元101,给我围死了!一只苍蝇都不能让他飞出去!” 黎队的命令,清晰而果断。整个刑警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瞬间就运转了起来。 我看着他们雷厉风行的行动,心里那股怒火,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白枫,你跟我一起。”黎队叫上我,带着几个人,悄悄地绕到了隔壁的后院。 老王家的后院,和张大爷家格局差不多,只是收拾得更干净一些。 黎队打了个手势,两个警察立刻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在了院子里,然后迅速地贴在了后门的两侧。 我跟在黎队身后,心脏怦怦直跳。 虽然我知道了真相,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果那个老王,真的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凶手,一旦他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的玄鸦伞。 就在这时,正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和对话声。 “谁啊?”一个听起来很憨厚的男人声音。是老王。 “您好,我们是社区的,过来做一下燃气管道的安全检查。”是老刘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 “哦哦,好好,稍等一下啊,我马上就来开门。” 脚步声,朝着正门的方向去了。 就是现在! 黎队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挥手! 贴在后门两侧的两个警察,立刻用特制的工具,在几秒钟内,就撬开了后门的锁! “警察!不许动!” 黎队第一个冲了进去,手里的枪,已经对准了客厅里那个正准备去开门的,穿着一身旧汗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正是老王! 老王看到突然从后门冲进来的警察,整个人都傻了。他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钥匙“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警……警察同志……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举起双手,脸上全是惊慌和不解。 他演得太像了。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真相,我绝对会以为,他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无辜的普通市民。 “王建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黎队一步步逼近,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着他,“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谋杀案?!”王建国脸上的表情,更“无辜”了,“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搞错了!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跟谋杀案有关呢?” “是吗?”我从黎队身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他,“那你敢不敢,让我们搜一搜你家的地下室?” 王建国看到我,愣了一下。当他看清我的脸时,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认出我了!他刚才,肯定也从窗户,看到了隔壁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地下室?”他眼神躲闪,强笑着说道,“我家哪有什么地下室啊?就是个堆杂物的地窖……” “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地窖’。”黎队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警察一挥手,“搜!” 几个警察立刻冲了进去,开始对整个屋子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别……别乱翻啊!警察同志!”王建国急了,就想上前阻拦,但立刻被两个警察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找到了!黎队!在这里!”一个警察的声音,从一个不起眼的储藏间里传来。 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储藏间的地板上,有一块活板门。 一个警察正用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和井下那个洞穴里,一模一样的,阴暗潮湿,混杂着霉味的气息,从下面涌了上来! “王建国,”黎队转过头,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王建国,眼神冷得像冰,“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建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眼里的伪装,终于开始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绝望的挣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在做着最后的狡辩。 黎队冷哼一声,没再理他,自己第一个,顺着梯子,下到了地下室里。 我也跟了下去。 地下室不大,光线昏暗,墙角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空气中,那股子霉味,浓得让人喘不过气。 黎队拿着手电,仔细地在地下室里检查着。 突然,他的手电光,停在了墙角的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祭坛一样的木桌上。 木桌上,摆着一张小女孩的黑白照片。照片前,还放着一个有些发蔫的苹果。 照片里的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很可爱。 但她不是月月。 “这是……”我皱起了眉。 “这是王建国的女儿。”就在这时,小李气喘吁吁地从上面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份刚传真过来的资料,“黎队,查到了!王建国十年前,确实有个女儿,叫王小娟。五岁那年,因为白血病,夭折了!” 真相,在这一刻,彻底大白! “王建国!”黎队猛地从地下室冲了上去,一把揪住王建国的衣领,双眼通红地咆哮道,“你这个畜生!月月到底在哪里?!” “嘿……嘿嘿……”被彻底揭穿的王建国,突然不再挣扎了。他抬起头,看着黎队,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没死……”他喃喃地说道,“我的小娟……她回来了……她就在下面……陪着我……” 他的精神,已经彻底不正常了。 黎队气得浑身发抖,一拳就想砸下去。 “黎队!等等!”我突然叫住了他。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地下室的另一面墙上。 那面墙,看起来很普通。 但在我的左眼里,那面墙的后面,正散发着一股极其浓郁的,属于月月的,悲伤和恐惧的气息! “砸开这面墙!”我指着那面墙,大声喊道,“月月的尸体,就在这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