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早死的白月光重生了》 第1章 白月光归来 裴淮之赴宴,夜半归来。 他喝醉了,平日一副高冷疏离……今晚倒多了几分疯劲。 他两颊酡红如染了胭脂,幽深的眸子涌着情欲,眼尾一颗小痣被昏暗的烛火映照,如胭脂未拭净的残痕,又似落梅沾了点雪后的艳! 芝兰玉树如谪仙般的人,像跌落凡尘有了几分人气。 他踉跄着脚步踏入内室,遣退了屋内的奴仆,掐着容卿的腰将她摁在了床榻之上。 容卿拧眉,下意识挣扎反抗。 以往只要她稍微有一点不愿意,他就不会再强求。 可今日的裴淮之像是疯了。 薄唇如饥似渴擒住了她殷红诱人的唇。 “唔……” 薄纱被剥落,昏暗的烛火映照着容卿雪白的肌肤,透亮惑人迷人眼眸。 帐幔上绣的缠枝莲遮掩住了两人的影子,满屋皆是入骨的活色生香。 裴淮之爱不释手,亲吻容卿全身每一寸,他沉迷于这一刻的欢愉无法自拔。 “啪啪啪……”房门被人不合时宜的敲响,打散了这一室旖旎。 宋凌焦急的声音传进来,染了一些哽咽。 “主子,周姑娘回来了,她没死……” 裴淮之的动作一滞,他剑眉皱起,涌上些许不耐。 “还有人敢冒充周书凝?” “一律拖下去送入衙门。” 周书凝早在七年前就死了,这些年京城的权贵,为了拉拢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宁国公,送了不少与周书凝相貌相似的美人。 他不知道打发了多少个。 这一次,又是谁故弄玄虚,借着周书凝生事? 裴淮之眼底满是戾气:“去查一查,背后的人是谁。” 平日行事谨慎的侍卫首领大人,头一次如此失态,他没遵命离开,而是继续道。 “主子,这一次不是旁人假扮的,属下亲自见了,真的是周姑娘。” “她的外貌与七年前一模一样,她还特别清晰的说出了,从前与主子的种种往事。属下腰后曾经受伤之事,她也知晓。” 七年前,他为裴淮之挡刀伤了腰部,这件事除了裴淮之与周书凝知晓,再无其他人了解内情。 裴淮之眸光一沉,松开容卿豁然起身。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说罢疾步走了出去。 容卿本置身于滚烫窒息的床幔内,因裴淮之突然抽离,空气骤冷下来。 她原本迷离的眼眸刹那间清明。 周书凝……回来了? 裴淮之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刻在心底七年的白月光居然死而复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着一身墨色劲衣的如夏悄无声息走进来,低声禀道:“夫人,打听到韩公子的消息了……” 容卿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捞起衣衫穿戴好。 如夏原以为,夫人会迫不及待去见韩公子。 岂知容卿却道:“去前院厅堂。” 裴淮之的白月光死而复生了,她怎能不去一睹芳容? 宁国公府院里院外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院厅堂。 容卿带着另一个侍女玉婷,走到了厅堂门口。 她抬眸透过门帘缝隙向厅堂里观望。 众人围拢在一起,两发鬓白的老夫人正抱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低声呜咽的哭着。 “我可怜的凝儿,你既然没死,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你可知道,我夜夜思念你,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国公府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红了眼睛。 裴淮之背对着容卿而立,她看不清楚他是什么神色。 死去了七年的白月光死而复生! 裴淮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冷心冷情的人,应该会欣喜、高兴吧。 容卿缓缓的攥紧手掌。 一阵夜风吹拂进来,酷寒席卷至全身。 她的眉眼都染上几分霜露。 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她看清楚了周书凝的相貌。 弯弯柳叶眉,眉色浅淡如烟,双眸似一泓清泉,清澈潋滟。小巧挺秀的鼻子,如玉雕精致,唇如娇花鲜艳欲滴。 肌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剔透,身姿如风中杨柳轻盈脆弱,气质如孤梅映雪,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将她娇宠在掌心。 周书凝的相貌绝美,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好像还是那个十六岁,娇嫩青雉的少女模样。 容卿虽没有见过周书凝,可这一眼她无比确定,这个女子就是裴淮之死了七年的白月光。 周书凝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裙子,她泪水涟涟哽咽着。 “外祖母,我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当年我救下表哥,坠入悬崖伤到了脑袋,所以就失忆忘了所有事情。” “这些年我走遍大晋,遍访名医,终于在近日恢复了记忆……” 国公府的二公子裴霄云哭红了眼睛:“周姐姐这些年真是受了大苦,” 三姑娘裴思妍直接扑入周书凝的怀里嚎啕大哭。 “周姐姐,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周书凝回抱住裴思妍,柔声哄着。 国公府的其他人皆被感染的红了眼睛。 周书凝从小被接入国公府,说是表姑娘,却与裴思妍差不多,都是府中众人看着长大的。 他们与她感情深厚。 如今她死而复生,府内众人自然是欢喜无比。 容卿如局外人般看着厅堂热闹的一幕,她不禁有些恍惚。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裴霄云,竟会情难自控红了眼睛。 懂事乖巧从不会哭闹的裴思妍,竟扑入周书凝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他们在容卿面前,从未有过情绪激烈的模样。仿佛他们笼罩着一堵高墙,封锁了真实的灵魂。 她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曾问过裴淮之。 裴淮之说,他们因为遭遇父母惨死影响,性子才变得沉默寡言了。 由此,她很是怜惜他们,婆母不在了,长嫂如母,她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疼爱。 她以为这七年撬开了他们的心房……但容卿看他们围着周书凝又哭又笑,她才明白,这些年她一直都没走入他们的内心,他们一直把她当外人看待。 容卿正在出神,突然听见裴霄云染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七年前,大哥遭遇仇敌刺杀,周姐姐为了保护中毒的大哥,穿上大哥的衣袍引开了敌人,从悬崖一跃而下。祖母,我们都知道……周姐姐是为了大哥而死。” 容卿的心轻轻一颤,周书凝当年确实救了裴淮之,这件事早就传扬的大晋人尽皆知。 很多人还曾唏嘘,周书凝情深义重,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付出了生命。京都的一些贵女,甚至还专门为周书凝立碑……每年清明节,都有不少人前去祭拜。 老夫人记起往事,泪眼婆娑。 她捏着帕子擦拭泪水。 国公府其他人纷纷看向一直沉默的裴淮之。 他面容无喜无悲,令人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众人都习惯了他这幅冷面的模样……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冰块脸。 裴霄云见自己大哥还像木头一样,他不由得为周书凝愤愤不平。 “周姐姐与大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一直以为,周姐姐会成为我的大嫂。却不想一场意外,周姐姐为救大哥而死,大哥却另娶他人……” 周书凝的眼底掠过几分凄凉,她勾唇惨然一笑:“造化弄人,终究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裴霄云咬牙,愤恨的看向门外站着的容卿:“容卿……你霸占国公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如今周姐姐复生归来,你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第2章 让出国公夫人之位 室内霎时一静,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扫向门口。 容卿的脸色泛白,承受着众人扫过来的复杂目光。 裴霄云的这番话令她难堪。 她才是裴淮之的妻子,国公府的主母,怎么现在她倒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七年前,国公府遭遇一场灾祸,裴淮之的父母死于非命,裴淮之为了寻找凶手,被幕后之人刺杀,周书凝为了救裴淮之坠崖而亡。 裴淮之自此大病一场。没多久,裴老夫人便捧着一枚玉佩登太傅府的大门,以老国公曾经救过容卿祖父的恩情,跪在地上三天三夜求娶容卿嫁入国公府。 国公府门庭凋零,裴淮之的父母惨死,容家所有人都不同意容卿嫁入国公府这个火坑。容卿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带着丰厚的嫁妆踏入国公府的门,成为了裴淮之的妻子。 这一晃,竟然已经过了七年。 容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抬眸回视那些人的目光,这一刻仿佛与国公府的站在了对立面,她堂堂国公府夫人竟然成了外人。 玉婷心疼的要命,悄悄的握住了容卿冰冷的手。 容卿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她挺直脊背,在众人的惊诧中,她迈入厅堂。 绯色的轻纱衣裙,勾勒出她曼妙身姿。 虽不施粉黛,却容颜昳丽……即使一身素色的衣裙,却也遮掩不住她妩媚动人的气度。 容卿的五官轮廓属于浓颜类型,身材更是前凸后翘,丰韵惑人。旁人见到容卿,都只会用两个字形容“尤物”。 裴霄云看着因容卿走入厅堂,而变得亮堂的四周,他眼底满是排斥,暗暗骂了句:“妖女。” 周姐姐为了大哥付出了生命,这妖女却坐享其成,嫁入国公府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与富贵。 这些年,裴霄云每每想起,都为周姐姐抱不平。 他是真没想到,周姐姐会死而复生。 在他心里,无论容卿对他这个小叔子多好,他都不会领情。 他只认周姐姐这个大嫂! 容卿没有因为裴霄云冒犯的话语,产生失态,她礼数周到的向老夫人俯身行礼,又向二房三房的人也问了好。 裴淮之的父亲还有两个庶弟,之前国公府凋零,他们避嫌逃出京都,三年前二房三房见裴淮之荣宠加身,国公府荣光起来,他们就求到老夫人面前,又回了国公府。 老夫人心善,不忍拒绝,便让他们回来了。 这几年裴淮之先后给两个叔叔在朝中安排了一些闲差,二夫人一子一女,三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她们也时常着容卿处理内务事宜。 两家人这三年也老实本分,不怎么生事。 容卿自然也给足了他们尊重与体面。 国公府这些年倒也相处融洽,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但周书凝一回来,原本平静的局面,必然会被打破。 老夫人连忙搀扶住了容卿的手,让她免礼。 她倒是同以往般,对容卿颇为温和。 “卿儿,你别听那小子的胡话……” “这小子皮痒了,等我有时间,非得好好的教训他不可。” 她警告性的瞪了裴霄云一眼。 裴霄云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我才没有胡说。” 周书凝柔柔弱弱的俯身,向容卿行了一礼。 “民女见过国公夫人。” 容卿淡淡颔首应了。 玉婷觑了一眼,这白月光倒挺温婉识礼。 裴霄云气得不行,连忙拦住周书凝。 “周姐姐,你和她行什么礼?” “她算什么国公夫人。反正我不会认的。周姐姐你与我大哥,才是情意相投,彼此恩爱的一对恋人。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大哥,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国公府的夫人。” 他护犊子似的挡在周书凝的面前,怒视着容卿。 “我奉劝你识趣一点,主动让出国公夫人之位,我们国公府还能给你留几分体面,让你一个无枝可依的孤女做一个贵妾,保住你余生荣华富贵。” 裴老夫人呵斥道:“霄云。不得对你大嫂无礼……” 裴霄云非但不收敛,反而越发激动。 像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在周书凝回来的这一日,再也绷不住爆发了出来。 “祖母,我说的是实话啊。以前有太傅府给她撑腰,她还能勉强配得上大哥。可六年前,容家满门被屠杀殆尽。她早就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要不是她那么凑巧嫁入了我们国公府,她恐怕也早就死了。国公府庇护她这么多年,她也该识趣一些,主动退位让贤……” 容卿的呼吸一窒,她怔愣的看着裴霄云。 这些年她拿他当做亲弟弟般疼爱,没想到竟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他明知道,容家人的惨死,是她心中的一道不能触摸的痛,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揭露出来了。 一直沉默的裴淮之,脸色猛然一变,他出声训斥:“裴霄云,住口。” 裴霄云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的看着裴淮之。 “大哥……我不过是替周姐姐鸣不平而已。” 他觉得大哥的心里是有周姐姐的,他如今为了周姐姐打抱不平,大哥应该不会生他的气。 果然,他说了这句话后,裴淮之没再训斥于他。 玉婷实在忍不了了,她红着眼睛驳斥:“二公子,你真是没良心,这些年我家夫人对你掏心掏肺,将你当做亲弟弟般疼爱……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在我家夫人心上戳刀子……” 七年前,她家夫人嫁入国公府时,二公子十岁、三姑娘才八岁。国公爷的父母双亡,老夫人痛失嫡长子缠绵病榻,偌大一个国公无人照料,乱作一团。 国公爷初入朝堂根基不稳,他重心都放在政务上,无暇顾及府内杂物。 所以那些奴仆时常克扣裴霄云、裴思妍的衣食,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三姑娘,却穿着一身半旧短半截的衣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喊夫人大嫂。 夫人可怜他们,从那日起,夫人便将他们当做亲弟弟亲妹妹般爱护。 没想到,七年多的真心相待,竟然是喂给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当年,我家夫人不是嫁不出去……她有才有貌,自从及笄起,媒婆就踏破了容府的门。是老夫人跪在太傅府门前,求着我家夫人下嫁的……国公府那时候就是一副空壳子,我家夫人若是没有嫁过来,国公爷他有能力撑起整个国公府的门楣吗?” “如今倒好了,国公爷权倾朝野,权势滔天……国公府蒸蒸日上!你们便嫌弃我家夫人无枝可依……” 裴霄云气恼的咬牙,“贱婢,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他抬起手臂,就要掌掴玉婷。 容卿趋步上前,将玉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的心寒凉至极,眼看着那高举的手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大脑一阵空白。 第3章 此生无缘,只能祈求来世 一腔真心付出,何其可悲可笑? 裴淮之下意识的趋步冲过去,挡在了容卿的面前。 一巴掌响亮地落在了裴淮之的脸庞。 众人不由得一惊。 裴霄云吓得脸色苍白。 “大哥。” 裴淮之脸色铁青的凝着裴霄云:“混账,跪下。” 裴霄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她是想让裴霄云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当初确实是她跪求容卿下嫁的。 那时候她痛失爱子,国公府处于风雨飘渺。她急需要一个高门贵女,支撑起国公府的门楣。 除了容卿,她想不出第二个合适人选。 所以她舔着脸求上门,以一种无赖的方式,跪求容卿下嫁。 容卿嫁入国公府,是她舍弃了尊严与骄傲求来的! 她的尊严就被这样揭露在众人面前,她如何不恼,不气? 谁知,这巴掌却落在了裴淮之的脸上。 她心疼得要命,握着拐杖狠狠地砸向裴霄云:“你这个混账,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这要是传出去,外人岂不是都要说,我们国公府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砸在裴霄云身上的力道,用了十足十。 “向你大嫂道歉!” 裴霄云不敢躲闪,他跪在地上生生地受了。 他咬紧牙关,死都不肯松口道歉。 平日里容卿管他管得严,这不能做,那不能干。他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如今连青楼都没去过,一同读书的那些公子哥,平日里都拿这种事笑话他。 说容卿不是他的大嫂,而是他的娘。 说他是个没断奶的娃娃。 裴霄云如何不恼,不恨。 无论容卿在生活上,对他如何的无微不至,他都不会领情。那都是她假惺惺,想要博取大哥的喜欢而做戏罢了。 老夫人连忙向容卿赔不是:“卿儿,你别和你二弟计较,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我替你教训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往心里去。老婆子,我向你道歉,你消消气。” 容卿看着老夫人愧疚不安的模样,她的心不由得一软。 这些年老夫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也从老夫人身上,得到了不少关怀与温暖。 这点面子她不能不给老夫人。 她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老夫人这才开怀了几分。 她知道容卿的性子软,好说话……只要她稍微说一些软话,就能让容卿别计较。 这些年她有个头疼发热,容卿都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容卿对她有多好,她比谁都清楚。 裴霄云这个蠢货,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说出那些混账的话呢。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了淮之的名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国公府如今光耀门楣了,就要忘恩负义想要摆脱容卿这个孤女呢。 淮之在朝堂上一步步走的有多艰难,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与荣耀,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损害淮之的名誉。 老夫人越想越气,她又打了裴霄云几拐杖。 “以后再敢对你大嫂无礼,我就打断你的腿。” 裴霄云不服气,欲要继续争辩。 周书凝脸色泛白,扯住了裴霄云的衣袖:“阿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大哥人品贵重,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断然不会辜负国公夫人的。七年过去,很多事情早就物是人非……” “我已经不奢求与他会有什么结果,这次我回来,不过是想看看外祖母,还有你和妍儿。你就别为了我,而任意妄为了……” 裴霄云心疼的看着周书凝:“周姐姐,你就是太善解人意了。我真的替你觉得委屈,明明你与我大哥才是感情深厚的一对恋人。” 周书凝叹息一声,含情脉脉地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碎裂的光:“此生无缘,我只能祈求来世。” 她的身体已然撑到了强弩之末,说罢这句话,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身子是朝着裴淮之倒去的。 容卿在他身后站着,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大掌,揽住了周书凝的腰。 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 裴淮之低垂眼帘凝着怀里的女子,脸色苍白的模样,一抹愧疚浮现上来,这些年周书凝为了他吃了太多苦,他亏欠她良多! 他想也不想就将其打横抱起,全然没有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 国公府其他人都担忧地看着昏迷的周书凝。 老夫人一向稳重识礼,这会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连忙吩咐。 “赶紧将凝儿送进我的院子,快请大夫过来。” 裴淮之应了一声,抱着周书凝疾步离去。 他甚至都没扭头,看一眼容卿。 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周书凝,他再看不见任何人。 便连容卿这个妻子,也被他抛之脑后。 老夫人握着拐杖追了出去,往日里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这会儿健步如飞。 裴霄云、裴思妍,二房三房的人也跟着离开。 不过转瞬,原本拥挤的厅堂,顿时空空如也。 容卿置身在空荡荡的厅堂,一阵风穿堂而过,让她遍体生寒。 玉婷眼睛泛红,搀扶住了容卿的手臂:“夫人……” “男女授受不亲,国公爷怎么能抱周姑娘呢?府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男人了……” 她见容卿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当即止了话头。 容卿的手心都掐得破了皮。 那丝丝缕缕的疼,似乎传递到了心尖。 她的眸眼恍惚,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裴淮之离去的方向。 她没有回答玉婷。 她沉默地站着,脊背虽然依旧笔直,玉婷却看出了她周身弥漫出的落寞与伤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卿低声呢喃。 “他从没有这样失控过……” 成亲七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裴淮之都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他从没有像刚刚那样情绪如此失控……周书凝对他来说,果然是不一样的! 容卿竭力逼回眼眶里的酸涩,她深呼吸一口气。 半刻钟后,她将一切情绪压制了下去。 “我没事,趁着现在无人注意,我悄悄出府一趟。你守着慕云院,别让闲杂人等进入。”容卿低声吩咐。 玉婷犹豫道:“那国公爷要是回来了呢?” 容卿勾唇,眼底漫上嘲讽,“他今夜应该不会回来,放心吧。” 安排好一切,她便换上夜行衣带着如夏从西北小角门离开了国公府。 裴淮之这边安顿好周书凝,走出寿安堂。 他欲要返回慕云院,宋淩却低声回禀:“夫人刚刚从西北小角门离府出去了,好像去见一位姓韩的公子。” 裴淮之攥紧拳头,沉默许久。 他仰头看着昏暗的天际,眼底掠过一些晦暗。 而后,他闭了闭眼,嗤笑一声。 他转身原路返回,坐在了周书凝的床边,再不提回慕云院。 一个时辰后,容卿悄然回了慕云院。 她望着空荡荡的内室,嘲弄一笑。 果然……他没回来! 第4章 守了周姑娘大半夜 容卿情绪低落地洗漱更衣。 空了一半的床铺,让她的心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自从成亲以来,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分开睡。 她闭上眼睛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恍恍惚惚陷入睡梦中。 却不想,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她看见鲜血淋漓的母亲哭着对她说,要让她找出凶手,帮容家报仇。 断了手臂的二弟,缠着她要冰糖葫芦。 臭美爱干净的三妹,顾不得身上的血污,笑着将一只美丽的珠钗,插在她的鬓发之上,她说这是送给姐姐的礼物。 沉默寡言的父亲,只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还有祖父祖母……相互搀扶着站在她对面,浑身都是血。 容卿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 她额头满是汗水,眼底满是哀痛。 六年前,在她嫁入国公府没多久,太傅府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她疯了般跑回府邸,看到的便是血淋漓的残肢断臂。 她的至亲家人,统统都惨死身亡。 这些年,她没有一日放弃过查找幕后凶手。可所有的证据都被抹除干净,她查不出任何蹊跷端倪。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忘记她背负的血海深仇! 裴淮之如今身负要职,且握有一定权柄,容家被屠戮的这桩旧案,还在深入探查,少不得他的助力与周旋。 容卿闭上了眼睛,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婢女玉婷听到声响,疾步走进来,挑起了床幔,搀扶容卿坐起身。 “夫人是做噩梦了吗?” 容卿的唇色泛白,眼底掠过几分恍惚。 她没说一句话,静静地依偎在玉婷的肩头醒神。 正出神间,裴霄云的奶娘赵嬷嬷在外求见。 容卿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一番,便让赵嬷嬷入内。 赵嬷嬷扬着下巴,态度倒也算是客客气气。 “夫人,二公子说,让你拿出一株百年人参,送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周姑娘身体孱弱,这些年历经不少的蹉跎苦难,必须要以人参入药,方能缓解身体的病痛。” 容卿的外祖父家乃是百年医药世家,可惜外祖父只有母亲一个女儿,后继无人。母亲死后,外祖父与外祖母也承受不住悲痛,撒手人寰。 当年她嫁入国公府带了不少的珍稀药材过门。老夫人身体病弱,缠绵病榻多年,因为容卿献出的一株人参,从而渐渐康复痊愈。 五年前,裴霄云染上风寒,严重到差点死了,也是容卿拿出百年人参吊着,才让他渐渐地康复痊愈。 人人都知道,容卿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 所以她一介孤女,没有娘家依靠……若非有丰厚的嫁妆,这些年国公府的人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 如今周书凝归来,病弱昏倒,他们自然想到了容卿手里的人参。 赵嬷嬷见容卿默不作声,她眼底浮上几分不屑。 她以前受过周书凝恩惠,这些年她和裴霄云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容卿,但因为她是国公夫人的缘故,她也只能忍着不满虚与委蛇。 现在周姑娘回来了,她自然不会再继续隐忍下去。 周姑娘温柔端庄善良纯净,与国公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她才是能配上国公爷的不二人选。 这国公夫人的位置,因为周姑娘的归来,肯定要有改变了。 昨夜国公爷可是守了周姑娘大半夜。 国公爷对周姑娘的心,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仆,看得一清二楚。 赵嬷嬷的语气不耐起来,忍不住暗讽道:“还请夫人不要小气,因拈酸吃醋而拒绝拿出人参。就凭着当年她为了国公爷而死的情分,夫人你都不能拒绝……” 玉婷看见赵嬷嬷这副冒犯的姿态,她气得心头发疼。 这老奴才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在夫人面前都敢翘起尾巴,讽刺夫人了。 玉婷看向容卿。 “夫人……” 容卿如何看不出赵嬷嬷的不敬与冒犯。 周书凝救了裴淮之是事实,她身体病弱需要人参入药,容卿作为国公府的主母,裴淮之的妻子,理应宽宏大度善待周书凝。 但是,老夫人的身体还没恢复完好,还需要人参继续滋补。 赵嬷嬷看她犹豫,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连忙催促:“夫人,快些吧,周姑娘急着用药……” 她话音刚落,裴淮之便穿着一身官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赵嬷嬷,挑眉问:“你不是在照顾书凝,怎么到这边来了?” 赵嬷嬷连忙向裴淮之行礼。 容卿没有起身,只淡淡地吩咐下人伺候裴淮之更衣洗漱。 裴淮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容卿,以往关于他的事情,都是容卿亲力亲为。 这还是第一次,她吩咐下人伺候他更衣洗漱。 他抿着薄唇淡淡地扫了眼容卿,似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压住烦躁的情绪,走到了屏风后面换衣。 隔着屏风,赵嬷嬷恭敬地回道:“大夫说了,周姑娘的身体孱弱,要以人参入药,才能恢复。二公子说,一般的人参效果平平,唯有夫人的百年人参,才有奇效。所以就遣了老奴,到夫人这边取人参。” “谁知夫人却……犹犹豫豫,好像不大愿意将人参送给周姑娘。” 裴淮之理了理袍袖,缓缓地走出屏风。 他抬眸看向容卿:“人参而已,你多的是,为何犹犹豫豫?”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冷硬,容卿的唇色泛白,成亲七年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白月光到底是不一样的。 玉婷憋闷无比:“国公爷,不是我家夫人不愿意给,而是人参所剩不多了。这些年,为了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拿出了两颗百年人参、灵芝等珍稀药材。” “二公子与三姑娘体弱多病,也是夫人拿出珍稀药材,给他们滋补……这些年,林林总总,夫人手里的珍稀药物,真的不多了。” 赵嬷嬷特别会察言观色,国公爷刚刚分明是维护周姑娘,她自然多了几分底气:“所剩不多了,不还是有剩余?” “怎么给老夫人、二公子三姑娘那么舍得,偏偏到周姑娘这里,就犹犹豫豫了?说到底,还不是夫人拈酸吃醋,嫉妒周姑娘与国公府青梅竹马的感情?” 第5章 怎能用侍妾诋毁她? 玉婷攥着手掌反驳:“夫人才不是拈酸吃醋,她是这世上最宽容大度,善良温柔的人了……” 赵嬷嬷看了眼裴淮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是,夫人最是大度宽容,所以还请夫人速速拿出人参吧,周姑娘的身体熬不了多久。” “周姑娘实在可怜,奴才伺候她更衣洗漱时,看到她身上留下的丑陋疤痕,那都是她坠落悬崖时留下的旧伤……” 裴淮之眼底掠过几分愧疚,书凝为了救他,吃了七年在外流浪蹉跎的苦。 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地弥补书凝。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声音染了几分暗哑,不容置喙道:“容卿,将人参拿出来给赵嬷嬷……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行吗?” 容卿? 平日里他会喊她夫人,两个人床笫之间,他也会柔情似水地喊她卿卿。 成亲七载,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她听出来,他是有些生气了! 容卿努力压制酸涩的情绪,她没有反驳,也不解释。 只定定看向赵嬷嬷:“赵嬷嬷,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拒绝……可你却故意扭曲事实,阴阳怪气,无事生非。” “周姑娘曾经救过国公爷,这个恩情别说是我,整个国公府都会铭记于心。区区人参而已,我为何舍不得?” “我刚刚犹豫,是因为顾忌老夫人的身体。人参还剩下半株,老夫人需要半株人参滋补,身体就能康健如初了。我不想功亏一篑而已……怎么到了你这奴才的嘴里,就成了我拈酸吃醋,小肚鸡肠了?” 啪嗒一声,茶盏重重地搁放在桌面上。 “还有,做奴才的,说当家主母拈酸吃醋,这难道不算以下犯上吗?” 赵嬷嬷的身子颤了颤,没想到容卿当着国公爷的面,居然还有底气发威? 她偷偷地去看裴淮之的反应。 容卿也扭头看向裴淮之。 “国公爷……周姑娘能死而复生,这是好事。可是,这些奴才的心思,却一个个浮动起来,今日他们对我不敬,那明日是不是就能,借着周姑娘救命之恩的名义,骑到你与老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裴淮之眼底掠过意外。 他从未见过这样词严厉色的容卿。 赵嬷嬷确实存在言行有失,他自然不会当着奴才的面,坠了容卿当家主母的面子。 “你这老奴,确实是以下犯上……来人哪,拖下去,杖责十板子以儆效尤。” 赵嬷嬷眼底满是惊愕,没想到国公爷会为了容卿而对她施以杖刑。 她张了张嘴:“国公爷,我……我还要照顾周姑娘的……” 裴淮之眸光微眯,“你照顾不了,自然会有旁的奴才代替……拖下去。” 赵嬷嬷的心狠狠一坠,她再不敢继续造次。 玉婷心里痛快了几分,让人将赵嬷嬷拖下去施刑。 赵嬷嬷挨了十个板子,彻底老实下来。 她忍着疼拖着血淋漓的身体,恭恭敬敬在容卿面前跪下。 “夫人大人有大量,别与老奴计较,老奴刚刚是鬼迷心窍,说了那些冒犯的话。” “还请夫人不要迁怒周姑娘,这都是老奴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了。” “周姑娘还等着人参入药呢,还请夫人赐药吧。” 容卿欲言又止的看着裴淮之:“老夫人那里……” “祖母肯定会先紧着书凝,先给书凝用吧。”裴淮之做出了选择。 赵嬷嬷忍着疼痛,眸光闪烁的低头。 依着老夫人对周姑娘的关爱,她肯定会以周姑娘为先。 便连国公爷如今都以周姑娘为重。 她倒要看看,容卿还能仗着国公夫人的身份嚣张多久。 容卿目光沉静似水的凝着裴淮之,周书凝到底是不同的,她的身体竟比老夫人的身体还要重要? 她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什么话都没再说,她吩咐玉婷去拿剩下的半株人参。 赵嬷嬷虽然身上添了伤,却也满意地拿着人参离去。 裴淮之还没用膳,容卿让人上了早膳。 他亲自盛了一碗米粥,递到她的手边。 他在递台阶,容卿如何不明白。 她接过瓷碗,低声道谢。 态度温和同以往一样,却也带了一些淡淡的疏离。 裴淮之凝着她恬静美丽的侧颜,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他握了握她的手,“书凝自小就住在国公府,以后她可能会继续住下去……” “你将月影轩收拾收拾,让她住进去吧。” 容卿呼吸停顿半晌,而后轻声询问:“那她是以什么身份住在国公府?” “是表姑娘?还是国公爷的侍妾?”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他低声斥道:“容卿,不可胡说,书凝她纯善美好,怎能用侍妾诋毁她?” “容卿,这样冒犯书凝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原以为你是识大体的女子,却不想,你竟……” 他欲言又止,没继续说下去,当即甩袖离去。 那副维护周书凝的姿态,刺痛了容卿的心。 她坐在那里没动,凝着裴淮之消失不见的身影。 早膳用了一半,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 她知道,往后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往昔那平淡温馨的相处方式。 玉婷担忧地踏入厅堂,“夫人,国公爷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你们吵架了?” 容卿勾唇笑了笑:“没事。不过起了一些争执……” “因为周书凝?” 容卿沉默。 玉婷愤愤不平起来,“周书凝一回来,不止二公子三姑娘,便连老夫人都特别的看重她。奴婢听说,一大早老夫人就请了京城内最有名的裁缝上门,要为周书凝量体裁衣,置办昂贵的首饰头面。” 不止是主子们,如今便连府内的下人,都惯会见风使舵。 她刚刚去厨房提膳,那些人对她的态度,都不如从前恭敬热情。 玉婷越想越为自家夫人不值。 “要是当年那个孩子保住了……夫人有嫡子或嫡女傍身,也能多几分底气。” 如夏皱眉,“玉婷,闭嘴。” 玉婷似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跪地。 “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容卿渐渐的出了神。 七年前与裴淮之成亲后,没过多久,她便有了身孕。 孩子五个月大时,容家被人屠戮,百十口人全数殒命。 她赶回容家看见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当即流血小产了,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第6章 难以受孕 自此以后,她身体亏损,难以受孕。 这些年,她花费重金请了不少的名医,用了不少的珍稀药材。裴淮之也请了太医给她调理身体,可六年过去,她的肚子再也没有过动静。 虽然裴淮之没有催促,没给过她压力。 可老夫人却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纳妾。 如今周书凝归来,容卿比谁都清楚……她想要的平静安宁的生活,再也不复存在。 她低头凝着手腕上戴着的羊脂膏玉的镯子,这是两年前在她的生辰时,裴淮之送给她的生辰礼。 镯子内侧,刻了她的名字。 是裴淮之亲自刻上的,他还因此受了伤,小拇指上的那道疤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他不止给送了她这只镯子,什么精致的珠钗,耳坠,饰品……凡是珍贵的,稀有的,他都会派人寻来送她。 这些年,林林总总,他送了不少东西给她。 容卿让玉婷搬出放在柜子深处的一个锦盒,她缓缓地打开。 她数了数,“二十二件。” 这些年,其实裴淮之对她真的很好! 好到,让她都忘了,他心里是藏着一个死了多年的白月光! 容卿自嘲的勾唇笑了笑:“说起来,我才是后来者……” 玉婷与如夏纷纷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夫人……”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可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容卿摇摇头,她眉眼间满是恍惚。 “我十二岁时就听说过裴淮之与周书凝的故事……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是令人艳羡……” 裴淮之天生就是神童,不但相貌出众,六岁就能熟读四书五经,八岁能吟诗作画。十岁便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惊艳世人。 他才华横溢,貌若谪仙却待人高冷疏离,乃是京都贵女们心中不敢触碰的高岭之花。 唯独周书凝在他那里是个例外。 他们从幼时相识,彼此熟悉,拥有很多旁人无法参与的美好童年。 在裴淮之的父母没出事之前,任何人都无法插入他们之间。 人人都说,周书凝定然会嫁给裴淮之为妻。 可惜,造化弄人! 周书凝为了裴淮之而死,老夫人为了匡扶门楣,跪求容卿嫁入国公府。 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入国公府,殚精竭虑稳定后宅安宁,这些年有她一手操持国公府内务,裴淮之才能有精力在朝堂上屡建奇功,博取帝王另眼相看。 七年前宁国公府日渐衰落,七年后国公府在他们夫妻二人联手之下渐渐地鼎盛起来,再次凌驾在京都权贵世家之上,在这花团锦簇的时刻,周书凝却死而复生了! 容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仿佛才是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辛苦多年,竟为了旁人做嫁衣吗? 玉婷偷偷地摸着眼泪,“夫人,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太傅府早就荡然无存,若是她们离开国公府,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容卿动作轻柔地握住玉婷的手:“顺其自然,倘若……” 倘若国公府容不下她,她该早做打算,不至于最后一败涂地。 她身后如今是没人了,可容家的儿女,无论走到什么境地,也该挺直脊背有尊严地活着。 容卿拿出一支珠钗,递给玉婷。 “拿去当了换钱,买一些赵记糕点!” 玉婷脸上满是惊诧:“夫人,这可是国公爷送给你的珠钗,平日里你都不舍得戴,我们又不缺钱,怎么要拿去当了?” 容卿面容清冷:“他昨夜未归,失信于我……我心里不痛快,唯有当了他送的东西,我才能好受几分。” 她决定了,以后裴淮之若为了周书凝惹她不开心,那她就将他送的东西拿去当了。等到什么时候,这个装满礼物的盒子空了,她心里的执念也能消散了。 二十二件礼物,如今减少一件,还剩二十一件! 裴淮之何尝不是惊艳了她少女时光的人! 这是她给自己的机会! 三日后。 周书凝的身体恢复如初。 老夫人很高兴,派人吩咐容卿安排家宴,为周书凝接风洗尘。 容卿无有不应,将家宴事宜,安排得妥妥帖帖。 国公府众人其乐融融,将周书凝围在中间,热情地寒暄叙旧。 她气质温婉面容姣好,对谁都和和气气。 国公府还是有不少老人当差,他们唏嘘回忆往昔,都在称赞周书凝的善良温柔。 “以前老奴失手打碎了老夫人珍爱的琉璃盏,是周姑娘帮老奴说好话,老奴才逃过被发卖的命运。这个恩情,老奴一辈子都不会忘。” “还有我……我娘亲生病,没钱看大夫,周姑娘知道了,送给了奴婢一个银簪,让奴婢当了给我娘治病。” “我本来没有机会入国公府,是周姑娘将我买进来的,要不然,我就要入青楼,成为一个风尘女子了。” 国公府的奴仆都感念周书凝曾经施舍的恩情,他们望着周书凝的目光灼灼发亮。 周书凝捏着帕子,轻声笑着。 她也没有端架子,只谦逊地说,自己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他们如此挂怀铭记。 裴霄云与裴思妍围在她的身边,一副孺慕之情。他们看着周书凝的目光,都带着钦佩与仰慕。 容卿忙着安排宴席事宜,没空去观察周书凝那边如何。 暗中却有人,时不时地将二人放在一起比较。 容卿今日穿了一袭紫罗兰软纱衣裙,将她的气质衬托得高贵又优雅,她肤光如雪,比之往昔更添娇艳美丽。 众人自然注意到,夫人与周姑娘的衣裙撞颜色了。 他们默默观察,最后都在心里得出结论。 夫人的容色,还是略胜一筹的。夫人那一身肌肤,白里透光,这不是谁都能比得过的。 周书凝偷偷瞥了一眼容卿,她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 她觉得有些难堪,恨不得立刻返回换了这身紫罗兰的衣裙。 她怎么就与容卿撞衫了呢! 她身形偏清瘦,没有容卿身段婀娜,她仿佛是被比下去的那个! 但这时候她却不能怯场,否则真的要让人看笑话了。 周书凝扯着嘴角的笑,维持着表面的温婉得体。好似,全然不在乎众人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比较。 宴席开始,老夫人在主桌首位落座。 以往她的左右两边,都是容卿与裴淮之落座。 裴淮之已然坐在了左边,右边的位置容卿忙着吩咐奴仆上膳,还在忙着没有落座。 裴霄云见此,拉了周书凝的手,让她坐在了那个空位上。 “周姐姐坐这里。” 第7章 表哥……我怕 周书凝一怔,便要起身:“这于理不合。” 裴霄云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容卿,他冷哼一声:“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周姐姐,周姐姐你别怕……” 老夫人皱眉,“霄云别胡闹。” 裴霄云理直气壮回道:“祖母,今天的宴席,是为了周姐姐才举行的,她身为主人翁,难道不该坐在这个位置?” “周姐姐为了大哥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过一个位置而已,怎么就不能让她坐了?” “祖母,你难道不心疼周姐姐吗?” 老夫人哑口无言,她愧疚地看向周书凝。 “罢了,就让凝儿坐在这里吧。” “不过一个位置而已。” 裴淮之皱眉看着这一幕,他欲要阻止,但想到对周书凝的亏欠,他默认了这个安排。 裴霄云偷偷打量裴淮之的反应,见他并没有反对,他开怀起来,大哥果然是在乎周姐姐的。 他就说,容卿比不过周姐姐。 他乐不思蜀,挨着周书凝坐了下来。他殷切地为周书凝倒水,盛汤。 周书凝温柔的道谢,时不时含情脉脉地偷看裴淮之一眼。 裴淮之冲着她温和一笑,容卿忙好归来,就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缠绵对视。 她缓缓握起拳头,属于自己的位置也被周书凝占了。 老夫人怀着歉意解释:“今日的宴席是为了凝儿举行的,卿儿啊,今日你就坐在淮之身边吧。” 玉婷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根本不是一个位置的问题啊,难道以后,夫人事事都要为周书凝让步吗? 就因为周书凝救了国公爷,所以,这一切的委屈都要夫人独自承受? 国公爷也不知道护着夫人。 玉婷期待地看向裴淮之,可国公爷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甚至还贴心的给周书凝夹菜。 玉婷的心猛然一哽,她低下头默默的擦眼泪。 容卿没有反驳老夫人,她温柔的应了,却没坐在裴淮之的身边,与裴思妍换了位置。 裴淮之握着酒盏的手一僵,他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容卿。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和他置气? 他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一张脸黑如碳。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明火在心头不停地燃烧着。 宴席开始,众人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赵嬷嬷端了一碗汤药,走到周书凝的身边。 “姑娘,该喝药了。” 周书凝向她道了谢,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裴霄云连忙夹了甜点,放在她的碟子里。 “周姐姐,快点吃一些甜的,缓冲一下苦味。” 周书凝笑着点头,她握着勺子刚要吃甜点,突然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淌下来,滴落在洁白的碟子里。 裴霄云吓坏了,连忙拿出帕子,捂住了她的鼻子。 “周姐姐,你怎么流血了?” “来人,赶紧请府医过来。” 四周骚动起来,乱作一团。 老夫人的脸色惨白。 “这是怎么了?” “为何好好的会流血?” 裴淮之起身走过去,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表哥……我怕。” 她孱弱可怜,无助彷徨地仰头看着他……那副模样,惹人怜惜。 裴淮之的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轻柔:“别怕,有我在。” 容卿看着裴淮之温柔无比的模样,她抿了抿唇低垂下眼帘。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她与他成亲这么多年,他何时对她这样温柔小心翼翼过? 裴霄云担忧地看着流血的周书凝,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底带着怒意指向容卿:“是她,定然是她动了手脚,要害周姐姐。” 他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容卿的身上。 玉婷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她连忙反驳:“二公子,你胡说什么,周姑娘流血,与我家夫人何干?” 裴霄云冷笑一声:“周姐姐刚刚可是喝了赵嬷嬷端来的汤药,才流了鼻血的。” “这汤药里,可是掺了百年人参。定然是你们在人参里动了手脚……” 赵嬷嬷眸光闪烁,顿时明白了二公子的意思,她立即出声附和。 “二公子说得没错,这汤药里只掺了人参这一个变数。” “国公爷,还请你立刻派人查探这件事,还给周姑娘一个公道啊。” 周书凝垂眸看着刺红的血,她不禁蹙眉。 如果人参有毒,她也该嘴角流黑紫色的血,而不是流鼻血。 这不对劲。 她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应该和夫人无关,许是我虚不受补……所以才流了鼻血……” 她的鼻子依旧还在流血,几乎都染透了整张帕子。 老夫人拿出自己的帕子换上。 那鲜血殷红,刺痛着她的眼睛。 “怎会虚不受补?这人参可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我的身体那么差,都没流过鼻血。”老夫人心疼得厉害,声音都染了哽咽。 她是看着周书凝从襁褓里的婴孩,一点点长成大姑娘的。 老大夫妻去世,她没了半条命,后来书凝为了救淮之也死了,她心疼到不愿意活下去。 后来还是淮之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让她撑着……她为了淮之他们兄妹三个,这才咬牙撑了过来。 书凝死而复生,她比谁都高兴,都感谢上苍。 书凝就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谁若想伤害书凝,她绝不会放过! 所以老夫人关心则乱,顾不得细想其中的蹊跷之处,她看着容卿的目光,带了一些审视。 “卿儿,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在人参上动手脚?” 容卿一怔,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不信她:“祖母,你认为呢?” “我们相处多年,难道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害周姑娘吗?” 老夫人看着她澄净坦荡的眼睛,她不禁有些犹豫。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了几分。 流鼻血……应该不是人参出了什么问题,或许真的是书凝虚不受补导致的? 裴霄云眸光闪烁,他却不愿意放过这么一个给容卿抹黑的机会。 他故意说的模拟两可,“这几天我观察,自从周姐姐服用了人参……她的脸色更加憔悴虚弱了。女人在面对情敌时,总归是不同的……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可万一呢……人心易变……” 第8章 你弄疼卿儿了 众人看着容卿的目光,渐渐变了。 是啊,再大度的女人,在面对情敌时,都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发疯的妒妇。 隔壁赵府的夫人,不就是因为发现赵大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平日里多么端庄优雅的一个人,居然会发疯到拿刀砍杀了那外室女子。 更别说,周姑娘还是国公爷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放在哪个女子的身上,能够冷静地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情敌? 裴淮之冷着脸走到容卿面前,他手指如钢铁般坚硬,掐着她的手臂,“你真的动了手脚?” 容卿的手臂疼痛无比,她咬牙忍着疼,仰头看着裴淮之。 眼尾处浮上一抹红,她自嘲笑了笑:“国公爷以为,我对周姑娘做了什么?下毒害她吗?” “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卑劣狠毒的人?” 裴淮之的心,轻轻一颤。 周书凝低声咳嗽了几声,“表……表哥,与夫人无关,你别迁怒于她。” 她伸手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老夫人这会儿,已然察觉出他们可能都误会容卿了。 “淮之,松手,你弄疼卿儿了。” 裴淮之松开了容卿的手腕。 如白玉般无暇的皓腕,隐现出一圈青紫痕迹。 老夫人的心一紧,欲要触碰她的手臂。 “都青了……” 容卿低下头,退后一步。 她将手臂背在了身后……她咬着唇,竭力忍着眼眶里汹涌翻滚的泪意。 别哭。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裴淮之目光恍然,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臂,那一晃而过的青紫痕迹,让他心头发紧。 他竟无意识地伤了她? 原本他被激怒的理智,渐渐地回笼。 他看向周书凝,鼻血是鲜红的,若是中毒,不可能是这种颜色。 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 要么是虚不受补,要么是滋补太过。 绝对不会是中毒的迹象。 周府医在这时提着药箱,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夫人连忙让周府医给周书凝把脉。 裴霄云瞥了眼容卿煞白的小脸,他眸光闪烁,浮上一些窃喜。 大哥与容卿的感情,看来不过如此。 不过是政治联姻,能有多少感情? 他就趁机搅合他们的关系,也能让容卿趁早给周姐姐让位。 裴霄云眸光闪烁,看向周府医意有所指地问:“周府医,周姐姐流鼻血是不是与人参有关?” 周府医结束了诊脉,他斟酌着用词。 “确实与人参有关……”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裴霄云打断:“看,我就说,是人参被动了手脚吧?如今,府医都这样说了,容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大哥,你若是不公正地处理此事,那我就将这件事闹到衙门去。我们国公府亏欠了周姐姐这么多,断然不能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周书凝已然猜到自己流鼻血的原因,她根本就没打算这么早与容卿对上。 毕竟她刚刚回府,根基还不稳,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蠢到主动出手? 可裴霄云的自作主张,坏了她的节奏。 如果周府医揭穿了此事,肯定对她极为不利。 她再次出声提醒裴霄云:“阿云,应该是我虚不受补……你别……” 谁知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裴霄云打断。 “周姐姐,什么虚不受补,这些年祖母、还有我和妍儿,我们都服用了不少的人参,我们从来都没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况。” “这分明是有问题的。” 反正他是没见过,用人参入药滋补会流鼻血的。 他无比笃定,就是容卿嫉妒周姐姐,想要以此害人。 二房夫人尤氏眸光闪烁:“周姑娘善解人意……自己受了伤害,居然还替夫人辩驳……” 三房夫人李氏低敛眉眼,没有出声。 其余的人,随着二夫人附和。 “是啊,周姑娘向来善良。” “周姑娘好可怜……” “不能这样欺负人。”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在讨伐容卿,数落她的不是。 周书凝唇角蠕动,到底没再出声解释,如今局势对她有利,她先静观其变吧。 玉婷急得眼泪啪啪直掉:“我家夫人没有要害周姑娘,你们这都是污蔑。” 容卿低头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她眼底染上冰霜。 这些年,她管理国公府的内宅,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手操持。每一间房,每一个院落,她为了让大家过得舒心,在原有的例银上,她都会额外贴补他们一些。 国公府本来就是一个空壳子,库房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以前大部分都是靠她的嫁妆在贴补……就这两年随着裴淮之在朝堂站稳脚跟,多了一些银子的进项,国公府的库房才有了一些积蓄。 可以说,前五年,都是她拿嫁妆在养着国公府的人。 她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却不想,周书凝一回来,这些人纷纷倒戈,全都将她当做是个外人了。 容卿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或许,这就是人心! 以前是她傻了。 老夫人见事情渐渐地失了控,她有些着急,连忙警告性地看着裴霄云让他闭嘴。 裴霄云非但不收敛,反而继续道:“大嫂,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卿逼回眼眶里的泪意,蓦然勾唇笑了。 她抬头看向裴霄云。 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没了任何的温度。 “我倒是没什么话要说,但是周府医有……他刚刚话都没说完,就被你打断。” “霄云,以前大嫂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意打断别人的话,更不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看来,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周府医,把你未说完的话,说出来……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她到底管理了国公府七载,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裴霄云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最烦容卿对他说教的姿态。 他攥着拳头,眸光阴冷地看向周府医,“周府医,希望你能谨慎回话……” 周府医假装听不懂裴霄云的威胁,他恭敬地回应容卿。 “是,夫人……” 周书凝预感到了不妙,裴霄云没有收买周府医吗? 她暗暗骂了裴霄云一句,蠢货。 她今日,要被他害惨了! 周府医不怕得罪二公子。毕竟他是夫人招进府的,也是夫人给他发月银。 他继续道:“周姑娘流血,确实与人参有关。但并不是被下了药,或是动了什么手脚。人参性温,具有补气作用,但若体质燥热、阴虚火旺或过量服用,可能引发血热上冲,导致鼻腔毛细血管破裂出血。” “这百年人参,滋补效果比一般的人参更好……周姑娘的身体,本身就很康健,所以她应该是滋补过盛……” 第9章 滚出去跪着 “小人之前就说过,周姑娘不需要任何的滋补药物,她晕倒是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罢了。可二公子你不放心,非要用百年人参入药……也不知道为何府里流传着周姑娘身体虚弱的谣言。”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滋补过盛? 身体康健? 这……太荒谬了,兜兜转转一圈,这一切竟然是二公子一手促成? 裴淮之的面容隐匿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下,他紧握成拳,眸光黑沉地凝着裴霄云。 这个蠢货!都是他在搞事! 害得他误会了容卿。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二公子分明是在针对夫人。” “他为何要这样做啊?” “那还不是……想让国公爷休了夫人,从而娶周姑娘为妻吗?” 周书凝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她几乎不敢抬头。 她竭力压住激荡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裴霄云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一个杯盏,狠狠地砸向那些窃窃私语的奴仆。 “狗奴才,闭嘴……”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按住裴霄云的手背:“阿云,别动怒。”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夫人到底是你大嫂,你这样做是错的,你该和她道歉!” 她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将事情推到了裴霄云身上。 裴霄云心里满是不甘,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他忍不住扬声道:“我没错……我就是不想让她做我大嫂,我有什么错?” 老夫人闭了闭眼,她一巴掌狠狠的朝着裴霄云的脸上扇去,“裴霄云你今年几岁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幼稚?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无凭无据就诬赖他人,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跪下,给你大嫂道歉……” 裴霄云捂着脸庞,屈膝跪在地上。 但他就是不向容卿低头。 他就是不喜欢容卿。 不管她如何对他好,他才不会领情。 老夫人看裴霄云不服气的模样,她气得太阳穴处突突的跳着,她握着拐杖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混账,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裴霄云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不肯服软。 他宁愿被老夫人打,也不向容卿屈服。 老夫人气得不行,眼前冒出一层层的黑圈……她身子趔趄着,竟是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身体朝后仰倒摔去。 这一幕吓坏了众人。 裴淮之连忙冲过去,抱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裴淮之将老夫人放在了软榻上,疾步走到裴霄云的面前,一脚将他给踹飞。 “滚出去跪着……” 裴霄云的身子摔在了门槛上,身上的骨头几乎都要碎了,他慌乱地看着昏迷的老夫人:“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宋淩将鬼哭狼嚎的裴霄云拖了下去。 周府医连忙诊脉,查看情况。 裴淮之回到了老夫人身边,紧张地询问周府医:“老夫人的情况如何?她的身体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为何突然又吐血昏迷了?” 周府医皱着眉结束诊脉。 他欲言又止:“本来,老夫人的身体是快恢复了,只要再配合着百年人参服药一个疗程,老夫人的身体便会康健如初。” “但……那半株百年人参,给了周姑娘服用。” 周书凝的脸火辣辣的疼,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玉婷的嘴角几乎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她憋闷多日的情绪,终于畅快了。 她家夫人之前都提醒国公爷了,老夫人还需要半株人参入药,身体就能彻底康复。结果他却想先给周书凝滋补,周书凝都补得流鼻血了。 还真是讽刺啊! 周书凝暴殄天物浪费了珍稀的百年人参。 老夫人的康复之路因此功亏一篑……呵,报应! 裴淮之想起容卿之前的提醒。 他的脸色铁青。 他为了弥补周书凝,不顾容卿的劝阻,将人参拿给周书凝服用,从而害了祖母? 原以为是小事,却不想这样严重,竟然弄巧成拙。 周府医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无奈。 “老夫人的滋补进度停滞,导致功亏一篑。偏偏又气急攻心,吐血昏迷。这身体亏空,短时间内,是无法补好了……” 兜兜转转一圈,最终报应到了老夫人身上。 周书凝心里憋闷的厉害,这一切与她何干? 都是裴霄云自作主张,看似在帮她,其实是害了她。 她就不该任由裴霄云自由发挥,这一次是她失策了。 周书凝愧疚无比,跪在老夫人的床边,“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因我而起。” “都是我的错,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肩头颤动哭得楚楚可怜。 裴思妍跪在周书凝的身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拭泪水:“周姐姐,你别哭,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二哥犯糊涂做了蠢事。” 二夫人尤氏也忍不住劝道:“是啊,书凝,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从始至终你都在解释是虚不受补。” “淮之,你可不要怪书凝。” 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书凝的目光,她哭得很是凄楚,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来,是啊,这一切与她无关,都是裴霄云那蠢货办的糊涂事。 他走过去,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不必愧疚。书凝,你能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你别妄自菲薄。” 周书凝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扑入了裴淮之的怀里,呜咽啜泣起来。 “表哥,我还以为你要怪我……” 裴淮之柔声安抚她。 “我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周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容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刺眼一幕。 周书凝悄悄地看了眼容卿的反应,见她神色淡淡,仿佛丝毫不在乎她与表哥亲近,她不由得一怔。 但凡是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与其他女子态度亲密,都不可能不在乎。 容卿她就是会装。 她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10章 打二十板子 国公夫人的位置,本来是属于她的。她为了表哥付出一切,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这次她回来,就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书凝遮掩住眼底的势在必得,她佯装露出几分仓皇,连忙推开裴淮之。 她忐忑地看向容卿:“夫人,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没忍住,这才失了分寸,你别怪表哥……” 众人这才想起男女大防。 一时间神色复杂,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这场面实在太尴尬了。 裴淮之握着拳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容卿:“我不过是安慰书凝罢了……夫人你别多想。” 容卿压住心头的哽塞,他们倒是默契十足,她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倒是给她扣了个时刻拈酸吃醋的性子。 她扯了扯唇角笑道:“七年……两千五百多天,为了替老夫人滋补身体,我与周府医费了多少的精力心力。如今,功亏一篑……” “裴淮之,曾经答应你要养好老夫人的身体,这个承诺我没有食言……我尽力了!可惜,事与愿违……错不在我,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 她说罢这句,便转身离开。 裴淮之的心头轻微一坠。 往事不受控制,在他脑海里蹿了上来。 七年前,容卿嫁入国公府,老夫人病得厉害,缠绵病榻根本就起不来身。他请了很多的名医过来,那些大夫皆都摇摇头,说是无能无力。 他们都断定老夫人只有三年的寿命可活。 那时的他,很是绝望。 容卿请来了周府医,拿出珍稀的药材,向他许诺:“夫君,你别伤心,事在人为,老夫人的身体虽然是强弩之末,不是不能逆转。你只管把心思放在政务上,府邸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我。我定然会竭尽全力,替你照顾好老夫人,让她老人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老夫人原本三年的寿命,成功延长到了七年,这一年老夫人便连头疼发热都很少有。前不久周府医还说,若是不出意外,老夫人能活到六七十都不成问题。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容卿的功劳,她真的做到了曾经许诺的那样。 可……终究因为这半株人参,功亏一篑。 老夫人此次身体亏损,起码要折损十年的寿命。 裴淮之知道容卿生气了,他想追出去解释,可老夫人这里他走不开。 他按捺住烦躁的情绪,当即便下令杖责裴霄云三十个板子。 周书凝于心不忍劝道:“表哥,三十个板子太重了……阿云他恐怕受不住。” 二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太重了,二公子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他如何能扛得住?” 裴思妍扯着裴淮之的衣袖,哽咽哭求:“大哥……求不要打二哥,他也是为了周姐姐鸣不平。到底是我们欠了周姐姐许多……二哥也只想弥补周姐姐罢了。” 一句亏欠,让裴淮之的额间突突跳了跳。 他沉默半晌。 老夫人恰在这时醒来,她气息孱弱地说道:“就打二十板子吧,让他收敛一下胡闹的性子。” 裴淮之看在老夫人的面上,终于松了口,杖打裴霄云二十个板子。 裴霄云被打得皮开肉绽,他没受过这样的苦楚,脸色惨白无比。 杖刑刚刚结束,他便疼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周书凝正守在他的床边,她端着汤药,温柔地喂他喝药。 “阿云,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皮肉之苦,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胡闹了。” “原本表哥要打你三十个板子,是我帮你求情,表哥才减少了十板子。看你浑身是血,我实在是心疼……” 她说着,眼眶泛着泪光,好似真的心疼裴霄云到了极致。 裴霄云很是动容,“多谢周姐姐为我求情,在这世上,也只有周姐姐是真心对我好了。” 周书凝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来,喝药。” “这汤药是我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 她将手背藏在后面,裴霄云眼尖发现了异常:“周姐姐,你手怎么了?” 周书凝抿唇笑笑:“没事,不过是被烫出了一个泡。” “还记得小时候,你生病了,我也为你熬药喂药。这么多年没熬药了,竟是生疏了……” 一句小时候,更让裴霄云感动。 他红着眼眶,低声发誓:“周姐姐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要替你夺回来。大哥的妻子,除了你,再没人能够有资格做。” 周书凝叹息一声:“阿云,你别为了我再做傻事……我不想连累你。这次你挨了板子,外祖母的身体又……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们。” 裴霄云咬牙切齿反驳:“周姐姐,这怎么能怪你?” “这一切都是容卿的错,是她……不舍得放弃国公夫人的位置,若是她肯退让,我用得着做那些事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周姐姐你放心,我下次再不会这样莽撞了。” “哎,阿云,我与你大哥终究情深缘浅……”周书凝苦口婆心地劝。 裴霄云的火气却越来越旺。 “周姐姐你别说了,反正我是不想让容卿,继续做我的大嫂。” 周书凝无奈地叹息一声:“哎,阿云,你怎么能这样固执呢。” 裴霄云抓起汤碗一饮而尽。 却不想汤药太烫,他喝了一大半,喉咙被烫的犹如吞了火。 后面的一点他实在咽不下去,喷了出来吐了周书凝一身。 周书凝的身子一僵,她头皮发麻,猛然站起身来。 裴霄云不知所措地道歉,“周姐姐你没事吧?对不住,汤药太烫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前他喝的汤药,都是凉温了才端上来的。 周书凝快要气炸了,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温婉,她扯起僵硬的唇角,“是我粗心大意了,没有将汤药冷凉一点再端给你。” “我……我去换一身衣服,你别自责。” 身上的脏污,几乎让她都要吐了,她再待下去真的要疯了。 周书凝黑着一张脸急匆匆的离开。 裴霄云嘴巴里苦得要命,一碗汤药都被他喝了,虽然吐了一些出来,可到底还是喝了不少的药。 这药不知道是怎么熬的,真是太苦了。 比他之前喝的任何药,都要苦。 第11章 伤透了夫人的心 他连忙喊小厮张青,让他拿蜜饯过来。 张青应声,将蜜饯端上来。 可那蜜饯的味道,太过酸涩,根本就不如之前的甜腻爽口。 裴霄云皱眉,将蜜饯吐出来:“这么酸?这不是我常吃的那种蜜饯……” 张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道:“二公子,之前的蜜饯已经吃完了,夫人还没送新的过来。小的,是从厨房拿了一些……若是二公子吃不惯,那小的派人去夫人那里再要一些?” 裴霄云一怔,他觉得有些丢面。 以往那些东西,都是容卿主动送过来的。如今周姐姐回来,她知道自己处境堪忧了,所以就不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他冷笑一声。 “呵……谁稀罕她的东西?别要了,我又不是嘴巴那么刁的人……” 他没将蜜饯当回事。 不过都是容卿为了讨大哥的欢心,故意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周姐姐回来了,他才不会再继续与她演戏。 自然,凡是与容卿有关的东西,他都不会再沾染。 裴霄云指挥着张青,将容卿以前送他的一些物品收拢起来,统统都给丢出去。却不想这一收拾,屋子里大部分的物品,都是容卿帮他准备的。 什么衣物鞋子,腰带佩饰,还有笔墨纸砚……便连他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宝剑,都是容卿送给他的。 裴霄云看着那些东西,脸色难看得厉害。 张青小心翼翼地问:“二公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用惯的,你……你确定全都要丢了?” 这些东西若是都丢出去,屋子里可就全都空了,只剩下一副壳子。 二公子晚上睡觉,估计都得光着身子躺在光秃秃的床上。 裴霄云的脸庞被臊得通红,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这屋子里塞满了容卿为他准备的一切物件。 他恼羞成怒的低吼:“滚……” 张青摸不准他的心思,大着胆子问:“那这东西……” 裴霄云只觉得犹如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抓起茶盏朝着张青猛地掷过去。 “滚,听不懂人话吗?” 张青吓了一跳,再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裴霄云心里憋着火,怎么发泄不出来。 偏偏身上的伤口还越发疼了起来,按理说喝了药,药里有麻醉效果,伤口应该没有那么疼。 可是,后背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燎疼痛无比。 …… 容卿回了慕云院,她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洗漱更衣,而后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玉婷与如夏对视一眼,纷纷不敢吭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容卿便喊她们入内。 她从锦盒里拿出两根簪子,“拿去当了,随便买点什么都行。” 她直接将簪子丢在地上,眉眼间满是清冷。 她没有半分留恋。 玉婷唇角蠕动半晌,终究一句话都没说。今日国公爷的表现,真真伤透了夫人的心,夫人这会儿心里肯定很难受。 这些都是国公爷送给夫人的东西,平日里宝贝的都舍不得戴,如今却一件件拿去当了。 可见夫人心里,此刻是多么的伤心失望。 如夏蹲下身将簪子捡起来。 她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夫人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谁让夫人不高兴了,她定然也会视那人为无物。 玉婷心疼地偷偷抹眼泪,她拿着药膏,欲要为容卿上药:“夫人,你手腕都肿了,奴婢为你涂抹药膏,按摩一下吧。” “夫人你也别气了,国公爷已经惩罚了二公子,说是打了二十个板子。二公子这下子,应该不敢再对夫人不敬了吧。” 容卿神情恹恹,她低垂眼帘。 “我从没想过,裴霄云他居然会这样讨厌我。这么多年,他在我面前,都是戴着一张面具。他从未将我当作是一家人……” 说起这个,玉婷就气。 “不止是二公子,便连三姑娘她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以前,她多黏着夫人啊,这周姑娘一回来,她像个小尾巴似的,就只跟着周姑娘了。” “还有老夫人……她对周姑娘很看重……” 这三日,周书凝住进了月影轩,老夫人什么好东西,都派人往那里送。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凡是老夫人有的,都毫不吝啬。由此可见,老夫人对周书凝是多么的疼爱与看重。 以往她们都觉得老夫人对她家夫人很好,如今,与周书凝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容卿抬手,打断了玉婷的抱怨。 “玉婷,不得议论老夫人。” “周姑娘是她的外孙女,她偏疼一些很正常。这些年,老夫人对我很好,从不曾苛待我。当初我小产,老夫人也曾守在我床榻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人与人相处,不就是真心换真心吗? 老夫人对她不薄,她不该因为周书凝,而迁怒老夫人。 可她明白,若是她与周书凝相比,老夫人是会偏爱周书凝的。 人家血脉相连,多年感情,自然不是她能比拟的。 容卿出神了半刻,到底放心不下老夫人那里。 “我再去寿安堂一趟。” 这些年老夫人身体不舒服,都是她在伺候。她到底还是硬不起心肠,不管不顾。 玉婷皱眉劝道:“夫人,午膳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然吃点东西再过去?” 容卿摇摇头:“我吃不下。” 玉婷到底拗不过,只得陪着容卿前往。 岂知,她们到了寿安堂,周书凝正守在老夫人的床榻边伺候着。 她不假他人之手,端着汤药,亲自喂老夫人服药。 老夫人心里慰藉,精神倒还挺好,正与周书凝说笑。 她见容卿来了,笑容更加和煦。 “卿儿来了?” “我的身体不碍事,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也别因为这件小事,就和淮之生气……不过是少吃了半株人参滋补,以后再慢慢补回来就是。” “书凝很自责,这不,刚刚还请了京都的名医入府,又买了那么多的补药给我。她还亲自为我熬药,为此手背还撩了几个泡呢。” 老夫人说着,握起周书凝的手腕。 白嫩的皮肤上红得发肿,浑浊的淡黄色积液显得那么触目惊心。有一颗已然破损,露出红肉模糊的创面。 “呀,都破了,快点拿药膏过来。”老夫人心疼坏了。 第12章 孤男寡女,适合偷情 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勉力撑起身子,动作轻柔地为周书凝涂药。 周书凝疼得眼睛泛红,却紧咬着唇瓣,隐忍不吭声。 她越这样,老夫人越心疼。 心肝宝贝般地哄着。 涂抹好了药膏,老夫人还轻轻地吹了吹,那副小心翼翼像是对待还没成年的孩童。 容卿出神的看着这一幕。 老夫人真的很疼周书凝,她们是血脉相连的祖孙,她容卿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看来老夫人这里不需要她,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老夫人无事,那我便也安心了……” 周书凝抬眸,冲着容卿勾唇笑了笑。 “夫人这几年,悉心照料外祖母的身体,实在是辛苦了。夫人操持偌大的国公府,里里外外事物繁杂,你也别累坏了身子。既然我如今回来了,外祖母也因我才体弱,以后老夫人的起居,便由我照料吧。” “夫人也能松快一些,少一点负担与压力。” 自从她回府以来,不止老夫人,其他人都对容卿频频夸奖,都说她是如何的能干聪慧,如何将府邸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说她克勤克俭,内修外攘…… 她听着这些赞美,心里很是不服气。 她周书凝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自然也不比容卿差的,想当年她在京都与表哥名扬天下的时候,容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岂能输给容卿了? 周书凝暗暗发誓,她定然要好好表现,事事都会比容卿做得更好。 她不止要夺回表哥的心,国公夫人之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她怎么失去的,就怎么一一夺回来。 她要让他们都看看,她周书凝比容卿更加优秀,更有资格成为裴淮之的妻子、国公府的主母! 容卿没有回应周书凝,而是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你的意思是……” 老夫人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她轻轻的拍着周书凝的手:“既然书凝这丫头,要向我尽一尽孝心,那便让她伺候我吧。书凝说的没错,这些年,卿儿你也辛苦了。书凝帮你分担一下压力,你也能轻松几分……” 玉婷低着头,气得咬牙暗道:什么分担压力,分明是过河拆桥。 亏得夫人还挂心老夫人的身体,老夫人可倒好,丝毫没受影响,根本不怪周书凝暴殄天物浪费了百年人参……将周书凝当做心肝宝贝地疼着。 她真替夫人感到不值。 容卿点点头,很是平静地应了。 她倒不是怎么生气,她看着老夫人苍白的脸颊,念着过往的情分,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夫人临睡前,喜欢喝蜂蜜水……” 周书凝不耐烦地打断:“夫人放心吧,我以前也伺候过外祖母,我知道怎么将她伺候得顺心。若是我不太明白的,我也会问陈嬷嬷的……” “对于老夫人,我比夫人熟悉……” 她依旧还是微笑回应,看着很是温婉亲和。 可容卿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尖锐与抗拒。 容卿也就不再多言,她朝着老夫人俯身行礼,而后便转身离开。 走到寿安堂门口的时候,碰见了刚刚处理完政务的裴淮之。 裴淮之欲要开口与她说话,容卿却视而不见,直接擦身而过。 他眼中满是意外。 容卿从没有对他这样冷淡无视过。 他心里很不好受,趋步追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看见我?” 容卿停住脚步低垂眼帘:“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到国公爷。” 她不冷不淡地行了一礼。 “不知国公爷是有什么吩咐?” 裴淮之一怔,他看着容卿这幅冷淡客气的态度,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无明火猛然蹿了上来。 一口一个国公爷,这样客气疏离。 他们可是夫妻! 国公爷三个字,刺得他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裴淮之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臂,疾步回了慕云院。 跨步进了卧室,他将房门反锁。 内室灯光昏暗,映衬着裴淮之的面容晦暗无比。 他扣着容卿纤细的腰肢,抵在雕花屏风旁……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容卿的脸颊。 她有些不自在地挣扎。 他非但不松力道,反而扣得更紧。 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容卿蹙眉对上他幽深染了怒意的眸子。 “你想做……唔……” 裴淮之狠狠地含住她的唇,轻轻啃咬,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容卿嘶了一声,唇角被啃咬得生疼。 她手握成拳,狠狠地砸着他的胸膛。 裴淮之喘着粗气,握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一旦沾染她的气息,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情难自控,他眼尾泛起猩红……他剥落她身上的衣物,将她打横抱起。 芙蓉绣帐内,她如瀑青丝散落在锦被上,迷离的眸眼,两腮酡红,白嫩的肌肤透着诱人的光,吸引了裴淮之全数的视线…… “啪啪啪……”外面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宋淩的声音传进来:“主子,周姑娘有事找你。” 裴淮之的动作一滞,眼中的情欲顿时清明几分。 容卿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用力推开裴淮之的身体,扯了被褥裹在自己的身上。 她眼尾泛红,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他。 “去吧,周姑娘找你……应该有急事。” “她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 裴淮之还没应答,宋淩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你听到了吗?” 容卿替裴淮之回答:“他听到了,宋侍卫稍等片刻,他马上就出去。” 宋淩的声音这才消停下来。 容卿裹着被褥下了床榻,拿了一件薄纱裹住未着寸缕的身体,她眉眼间没有半分情欲,冰冷理智……仿佛带着旁人无法靠近的孤冷。 裴淮之衣衫凌乱,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你将我往外推?” 容卿温婉一笑,“国公爷怎能这样说?周姑娘救了你的命,你不是要报恩吗?她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还不快去?” “身为你的妻子,我理应支持,我不是小气的人,怎会在这种事上胡闹?你快去吧,别让周姑娘久等。”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呵,最适合偷情了! 裴淮之的脸色微沉,他没想到容卿会主动让他去。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第13章 为了周书凝守身? 容卿挑眉:“要不然呢?我不同意,那你就会不去了吗?” 裴淮之沉默,他深呼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下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袍。 “自从书凝回来,你对我就变了态度。这几日,我歇在书房……你对我不闻不问,不在乎我吃什么喝什么,夜里睡得好不好。” 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般。 以往他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是容卿一手操持。 他喜欢的茶,习惯的温度。他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物,适合穿多大的鞋子。包括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她一手安排。 可这几日,他在书房办公,没有喜欢的茶水,没有合适的温度。便连换洗的衣物,都没人帮他准备。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书凝回来后。 他知道,容卿是生气了。 所以她对自己不闻不问,见到了自己,也权当看不见。 她如此反常……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书凝回来的缘故,她这是吃醋了。如今看来,她这样大度,迫不及待将他往外推,哪里像是吃醋的样子。 再说,像容卿这样冷情理智的人,她怎会为了他吃醋? 裴淮之嘲弄的勾了勾唇,是他自作多情了。 容卿不甘示弱,语气平和地反问。 “是我将国公爷赶去书房睡的吗?是我让人拦着,不准你回慕云院了吗?裴淮之,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明明是他自己不回慕云院,是他要在书房睡。 他难道不是为了周书凝守身? 裴淮之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是,是他去书房睡的。 可是……以前,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稍微晚一些休息,她都会派人去请他回去。有时候,她甚至还提着灯笼,亲自去书房找她。 可这几日,她不但没去找过他,甚至都不曾派人去催他回去休息。 她仿佛突然就不在乎他了,像是要急着与他划清界限般。 裴淮之不由想起三日前的那天晚上,宋淩告诉他,容卿曾经偷偷出府一个时辰,他眼底涌上晦暗的光。 他凑近容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三日前那天晚上,你偷偷出去见的人,到底是谁?” 容卿的手腕本来就红肿了,被他这样一抓疼痛加剧。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啊,疼……” 裴淮之连忙松开她的手腕,他低头一瞧,白皙娇嫩的肌肤,那一道青紫的痕迹,是那么的刺眼。 他皱眉,呼吸一颤:“怎么伤得这样重?” “你没涂抹药膏吗?” 容卿将手腕藏在身后,“不过是小伤,不值得国公爷挂怀。” 她偷偷出府的事,她猜到裴淮之或许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也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这是国公府,裴淮之身为一家之主,他若没有这样的警觉,这些年怎么能有惊无险地躲过那些政敌的暗算呢? 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探容家被灭门的真相。 那位韩公子或许知道一些什么线索,所以她出府见了一面。 她蠕动唇瓣解释:“韩公子他是……” 裴淮之的心一沉,姓韩? 他焦躁的打断:“别解释了,我现在不想听了。” 倒显得他多在意一样。 他冷着脸,整理着自己的衣袍。 “容卿你要记住,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不经我允许,以后你不能私下见任何一个陌生的男人。男女授受不亲,你应该知道分寸……” 容卿淡淡地抬眸看着裴淮之,她声音虽然还算温和,却隐隐夹杂着几分嘲弄:“男女授受不亲?分寸?你对周书凝的一切行为,我还以为你意识不到男女之妨呢……” 裴淮之眸光微眯,凝着容卿。 “你不会以为,我与书凝有什么首尾吧?容卿,你怎能这样想?我与书凝之间清清白白,她当年为了救我而死,我亏欠她良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她。” “你怎能思想如此龌龊,扭曲我们之间的关系?” 容卿直接气笑了,她眼角染上湿意。 “呵……我龌龊?裴淮之,成亲这些年,虽然你从没有提起过周书凝的名字,可是每一年到了周书凝的忌日,你都会消失一天。夜里归来,便会带着沾染焚烧纸张的气息,爬上我的床榻。我从不过问,却比谁都清楚,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周书凝在你心里,从未消失过。如今,她复活回来了,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裴淮之的脸色青白交加,他暗暗咬牙。 “所以,你是怀疑我与书凝有什么苟且?” “容卿,你自己不想做国公夫人,不要将错误推到我的身上。我裴淮之不是那等卑鄙,道德沦丧之人。我与你成亲多年,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不堪的人?” “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你误解……你想如何扭曲,就如何吧。我问心无愧……” 他恼羞成怒,甩袖离去。 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容卿看着他的背影,低笑一声。 裴淮之这样恼怒,是因为被她戳中了心事吗? 他嘴巴硬,不肯承认对周书凝的执念,可国公府的人,包括她都看得分明。 他心里就是还藏着周书凝。 他居然还说,是她自己不想做国公府夫人,将错误推到他的身上? 他在说什么胡话? 他自己心里有鬼,却不敢面对!他明明还忘不掉周书凝,却因为礼义廉耻,道德束缚,不敢承认内心的情感。 他还将责任推给她,说她是无理取闹。 容卿气的,心头发疼。 她攥着拳头,竭力忍着眼眶里闪烁的泪意。 玉婷心惊胆战地跑了进来,她慌乱地问:“夫人,你怎么眼红了?是不是国公爷欺负你了?” 容卿摇摇头,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玉婷再不敢多问,恭敬地伺候容卿洗漱更衣,扶着她躺了下来。 她看着容卿手腕上加重的青紫痕迹。 “夫人,我帮你涂一下药膏吧?” 容卿闭上眼睛:“玉婷,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玉婷鼻子一酸,她当即应了。 她放下了床幔,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内室。 谁知,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裴淮之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下。 他换了一袭浅绿色的袍子,抬眼望着海棠树……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的落在他鼻梁上,将眉眼勾勒得愈发清俊——眉如墨画,昳丽的五官,恍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不染尘俗,却又鲜活得让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 玉婷虽然对裴淮之有埋怨,却不得不承认,国公爷拥有世间男子少有的俊美皮囊。放眼整个京城,她没见过比裴淮之容貌出众的。 当年,他弱冠高中状元,宁国府的门槛都被媒婆给踏破了。京都不知多少贵女名媛,都为之倾心。便连那受尽帝王恩宠的锦云公主,都曾向其示爱。 她家夫人也在见了一面后,就从此乱了心神。 她压着心底的不满,却不敢冒犯,恭敬地行了一礼。 “国公爷,夫人歇下了。” 裴淮之没理会玉婷,抬脚便朝正屋走去。 玉婷心头一跳,大着胆子趋步上前阻拦:“国公爷,夫人休息了,你别……”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下来,冷然看向玉婷:“大胆,连本国公你也敢拦?宋淩……” 宋淩身影如鬼魅闪现而出,抓住了玉婷的胳膊,将她扯出了院外。 第14章 将她摁在怀里 裴淮之脚步不停,神色晦暗地推开房门踏入屋内。 容卿睡得迷迷糊糊,眼皮如千斤重,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只低声喊了声:“玉婷,如夏……” 裴淮之掀起垂落的纱帘,缓缓的坐在床边。 他抿唇,静静的凝着她的容颜半晌。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 白皙修长的手指,沾染了一些白色的膏液,他握住容卿的手腕。 容卿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裴淮之皱眉,将她揽入怀里:“别动。” 容卿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她像是做梦般,怔愣的看着裴淮之:“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她剧烈挣扎着,裴淮之一手扣紧她的身子,将她摁在怀里,不容她动弹半分。 “乖一点,难道不行吗?” 另一手,他将膏液轻轻地涂抹在容卿红肿青紫的手腕上。 原本手腕火辣辣的疼,一阵清凉袭来,疼痛减缓了不少。 不知道药膏是不是有安眠作用,容卿的眼皮耷拉下去,根本就睁不开,她也放弃了挣扎,就靠在裴淮之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裴淮之抱着她,在昏暗的内室,不知道静坐了多久。 外面天色出现一点微亮,他才晃神过来。 他将容卿放平在床榻上,转身离去。 容卿醒来时,天际渐渐的亮堂起来。 她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 玉婷听到动静,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夫人,你睡得可还好?” 容卿点了点头:“还行。” 似有所感,她看了眼手腕处,原本红肿青紫的痕迹居然消失了。 想起昨夜那朦胧不真切的一幕,她不由得皱眉。 “国公爷昨夜来过吗?” 玉婷咬牙摇头:“奴婢没看到。” “那我的手腕……” “是奴婢帮你拿了药膏涂抹的。” 容卿沉默了好一会儿,看来昨夜是她在做梦了。 裴淮之这会儿,正稀罕他的白月光,他怎么可能会抽出精力关心她? “今日还需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吗?”玉婷动作麻利的伺候容卿洗漱更衣,她低声问。 容卿叹息一声:“每日向老夫人请安,这是国公府的规矩,礼不可废。”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知书达理,三从四德。 这些年,她遵循着规矩礼法,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地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府邸主母该做的一切。 太傅府是没了,可她身为父亲的女儿容家的嫡女,不能坠了太傅府的声名,让人背地里戳着父母的脊梁骨骂,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容卿洗漱更衣完毕,用了一些米粥,便前往寿安堂。 原以为休息了一夜,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会好很多,却不想她面色蜡黄,没有一点精神气。她两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一双眼睛甚至还浮上一些红血丝。 屋子里没有伺候的人,别说是周书凝了,便连陈嬷嬷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夫人半靠在软枕上,本来正闭眼休憩,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 当看见是容卿,她的眸光一亮,有气无力地冲着容卿笑了笑。 “卿儿来了啊?用早膳了吗?” 容卿看着老夫人衣衫凌乱,发丝都有几缕垂了下来,她连忙走过去,欲要替老夫人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 却不想周书凝端着一碗鸡汤,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牢夫人费心了,这里有我呢……” 她将容卿给挤开,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榻边。 周书凝冲着老夫人笑笑:“外祖母,这是我一大早就去小厨房,亲自为你熬的鸡汤……你快点尝尝味道。” 她捏着勺子便要喂老夫人鸡汤。 陈嬷嬷跟进来看了一眼,眉心忍不住一跳:“表姑娘,且慢。” 她看了一眼那油乎乎,上面飘着一层油的鸡汤。 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大早上的给老夫人喝这种油乎乎的鸡汤,这是补身子吗? 她扯了扯唇角,硬着头皮柔和地提醒。 “老夫人还没洗漱呢,老奴先伺候老夫人洗漱再用早膳吧。” 周书凝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自责道:“外祖母,瞧我都忙糊涂了,居然忘了伺候您洗漱更衣。” “都是我的错……陈嬷嬷,你们都别插手,我一个人就能伺候外祖母。” 她将鸡汤搁放在案桌上,当即便将老夫人拉扯起来。 老夫人气喘吁吁,还没站稳呢,就被拽着去到了屏风后面换衣。 周书凝翻箱倒柜,选了一件藏青色绣着福字的衣裙。 她手忙脚乱脱掉老夫人身上的衣物,不小心扯到了老夫人的头发。 老夫人哎呦了一声。 周书凝紧张的问:“外祖母,怎么了吗?” 老夫人忍着疼,和蔼地冲着她笑了笑:“没事……你继续。” 周书凝放了心,也没意识到自己扯掉了老夫人的一撮头发,老夫人将头发偷偷的丢在了地上。 穿衣的过程,也很不顺利。 为了避免闹出笑话,老夫人不得不开口提醒。 “外褂与衬裙不是一套。” “凝儿,扣子扣错了。” 陈嬷嬷欲要进去帮忙,却被周书凝给赶了出来:“说了不要你们插手,出去……” 老夫人冲着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无奈只得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面对容卿的目光,陈嬷嬷尴尬地笑了笑。 玉婷憋闷了一夜的怒意,在这一刻渐渐地消散。 她眼底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她凑近容卿耳畔,低声说了句:“夫人,这表姑娘可真够要强的,明明做不了伺候老夫人的活儿,偏偏她还硬要包揽。” 犹如跳梁小丑般,实在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最可笑的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些行为,是多么的招人耻笑。 玉婷扫了眼屋内其他的奴仆,他们纷纷都一言难尽。 唯有陈嬷嬷还算心平气和。 可看着老夫人在周书凝手里这样遭罪,陈嬷嬷嘴角的笑,几乎都快挂不住了。 容卿按了按玉婷的手背,让她谨言慎行。 玉婷乖巧地应声:“夫人,你放心吧,奴婢就对你吐槽一下,在外面奴婢可是守着规矩呢。” 容卿自然对玉婷很是放心,这丫头平日里在她面前,是个活泼心里藏不住话的性子,可在外人面前,她却恭谨守礼,从不给她惹麻烦。 玉婷与如夏都是她从容家带过来的丫头,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她们主仆感情深厚,这些年有她们的陪伴照顾,她才能有精力,将偌大一个国公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老夫人换好衣服出来,已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盛情难却! 凝儿一心要伺候她,她也不好拒绝她的孝心。虽然很是疲累,却不得不陪着她折腾。 周书凝开始为老夫人净面,她将巾帕扔在水盆里,扭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的容卿……她眼底染上几分不屑。 “哎,夫人可真清闲啊,好羡慕啊。我天生就是劳碌命,根本闲不住……昨夜里,不但要照顾外祖母,还要时不时地看看阿云,阿云被打了二十个板子,伤口可不轻。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如今,她与容卿对比,谁看不出来,她对外祖母与阿云更加尽心?两个人都病了,都需要她照顾,她昨夜都没合眼。 这下子,没人再夸赞容卿面面俱到,温柔体贴了吧? 与她相比,容卿算什么? 周书凝心里得意,也不在乎容卿怎么回应。 她伸手去拧盆里的巾帕,手指刚刚触碰到水温就烫的身子一抖。 盆里的水是滚烫的开水,老夫人平日喜欢用热乎乎的毛巾擦脸。以往容卿、陈嬷嬷都是拧干了毛巾的水分,稍微晾一晾,再给她擦拭面容。 可周书凝受不住烫,稍微拧了拧水,就往老夫人的脸上盖去……这一盖,烫的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呼一声。 “啊……烫!” 第15章 真实的嘴脸与野心 陈嬷嬷心惊肉跳地冲过去,连忙将滚烫的毛巾拿开。 “哎呦,老夫人,你没事吧?” 老夫人原本苍白的脸颊,通红了起来,她低声呻吟着。 “烫死我了。” “快,弄点冷水帮我敷一敷。” 容卿站起身疾步走过去,将滚烫的毛巾丢到了冷水盆里,动作麻利地拧干水分。 她动作轻柔的,将干爽清凉的毛巾轻轻的敷在了老夫人的脸上。 老夫人这才觉得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她轻轻舒口气……谁知,下一刻周书凝含着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外祖母,你没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居然烫到了你。” 她眼睛通红,揪着衣袖可怜兮兮地屈膝跪在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于心不忍,知道她是一片孝心。 她连忙让陈嬷嬷将周书凝搀扶起身:“好了,别哭,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只是你多年不曾伺候过我,所以不了解我的习性,以后习惯了就行。” 周书凝愧疚得不行,依旧在低声啜泣着。 老夫人心疼地哄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 周书凝抬眸,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容卿。 她暗暗咬牙。 容卿的心里估计在嘲笑她吧。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是想让容卿看明白,无论她做错了什么,老夫人都会包容她,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怪她半分。 她与外祖母血脉相连,感情深厚,岂是容卿一个外人能够相比的? 周书凝根本不把容卿放在眼里。 到最后,还是老夫人好声好气地哄着周书凝,她才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老夫人看了眼案桌上搁放的鸡汤,她为了哄周书凝,想也不想便喝了几口。 “这鸡汤的味道,很是不错呢。凝儿,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就为了照顾我与阿云了。” 周书凝这才破涕而笑,“外祖母,你若是喜欢,我再盛一碗。” “喜欢,喜欢。”老夫人笑着,当即便将鸡汤一饮而尽。 嘴巴、喉咙里被重盐与重油充斥着,老夫人隐隐有些想吐,可她却竭力忍着,没有表露半分。 陈嬷嬷伺候老夫人多年,老夫人皱皱眉头她都能看出来是哪里不舒服,她看着老夫人竭力强忍的模样,她心疼无比,却不敢轻易插嘴。 玉婷嘴角原本勾着的笑,到了这一刻彻底的僵硬。 她真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这样宠爱周书凝,明明这表姑娘成事不足,连累老夫人受了大苦,可她非但不生气,甚至还忍着难受,反过来哄着周书凝。 周书凝松了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着拿了空碗去小厨房盛汤去了。 陈嬷嬷心疼地哽咽,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夫人,让她漱口。 “老夫人,你可真是受苦了,哪有一大早喝那么油乎乎的鸡汤的……” 老夫人叹息一声,喝了几口温水,缓了口气。 “凝儿那丫头,对我的心意是好的。我总不能责怪她……那样的话,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当年若不是她,淮之早就死了,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这都是我们欠她的。” 她说罢,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容卿。 她眼底浮上几分歉疚:“卿儿,让你跟着担心了。” “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府中应该还有很多的杂物要处理,你去忙吧。” 话已至此,容卿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她一直都记挂着老夫人的身体,可这一刻,那抹记挂消失于无形。 老夫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她一个外人,何必多管闲事?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什么好说的。 容卿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她低垂眼帘,恭敬地行礼,动作优雅施施然转身离去。 玉婷憋着一肚子的火,等到两个人走出了寿安堂,她再也控制不住:“夫人,老夫人她太过宠爱表姑娘了吧,都这样了,她丝毫不怪罪。自己忍受着难受,也要哄着她……这太离谱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迎面便碰见捧着汤碗走过来的周书凝。 她唇角带笑,扫了眼玉婷。 “夫人,你们是在议论我吗?是在恼怒我刚刚烫到了老夫人的事?” “哎,我笨手笨脚的,确实不小心伤到了外祖母。可她老人家对我宽厚,并没有责备我……我以为夫人也不会怪罪,没想到……夫人还是对我心存不满了,是吗?” 玉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容卿却按住了她的手背,让她噤声。 她抬眸,迎上周书凝那一双水灵灵,却含着挑衅的眸子。 “老夫人既然不怪你,原谅了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终究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周书凝端着鸡汤,轻移莲步走到了容卿的面前:“确实与你无关,毕竟,你也不过……是个外人。” “若论亲疏,你永远都比不过我……” 她说着,扫了眼寂静无人的四周。 凑近容卿的耳畔:“容卿,你知道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记住了,既然我回来了,定然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管是表哥,还是国公夫人的位置,或者是国公府众人的心,我都要一一夺回来。” 这一刻的周书凝,终于卸下了温婉良善的面具,露出她真实的嘴脸与野心。 容卿眼里染了一抹酷寒,凤眸微眯凝着周书凝。 “你若有本事,尽管夺去……” 轻易能被夺走的东西,她也不稀罕。 周书凝看着容卿还那么平静淡定的模样,她心里很是不爽。 还在装。 面对她这样的挑衅,容卿居然还不生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不在乎表哥呢。 可没人比周书凝更清楚,容卿觊觎了表哥多少年。 其实,她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容卿这个人。她记得清清楚楚,十年前那场宫宴,容卿刚刚及笄,她第一次出现在京都权贵世家面前。 容卿当时穿了一袭月白色绣着金丝牡丹的裙子,衬得她优雅高贵,犹如那盛开娇艳热烈的牡丹,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与关注。 第16章 怕我夺走表哥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容卿的绝色姿容,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凡是美好的词语,都被拿来形容容卿。 那一晚容卿出现后,其他女眷包括周书凝都彻底的黯然失色,她失神的看着男子的目光,都黏在容卿的身上无法转移。 便连坐在她身边的表哥,都频频朝着容卿扫了好几眼。 那些人还将容卿奉为新的京城第一美人。 第二天,无数权贵世家的公子哥,纷纷派媒婆登太傅府的门提亲。 不过短短数日,太傅府门槛几乎都被人踏破了。容卿简简单单的露面,就惹得无数世家公子,拜倒在容卿的石榴裙下。 周书凝心生不满,为此特意与溧阳郡主设局,在一次赏花宴上故意刁难容卿,让世人认清容卿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一个草包美人。 没想到,容卿现场却绘画了一幅精妙绝伦的山水画,山水画栩栩如生,气势磅礴,直接震惊了在场诸人。 自此容卿的名头,算是真正的扬名天下。世人都说,太傅府的千金嫡女,乃是惊才绝艳的奇女子。 周书凝当时看着那幅山水画,渐渐地失了神……她从容卿的字迹作画中,隐隐有些熟悉之感。署名的几个小字字体,像是表哥自创的一种字体风格。 表哥才华横溢,弱冠之年便高中状元,凭着自身的才能,跻身跃入大晋朝堂,成为圣上青睐的新贵。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表哥都是个中翘楚。 那些年不少闺秀贵女,纷纷在暗下讨好她,让她取来表哥一些字画,供她们临摹观赏。 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偷偷地学会了她表哥自创的字体。虽然容卿有意改变了字体的风格,还是被周书凝看出了端倪。 为了试探容卿,她故意将表哥最新创作出的画作,送入明华楼拍卖……不出所料,最后那幅画被太傅府的人拍下。 这个秘密,周书凝没向任何人透露,也没让表哥知晓。她并没将容卿放在眼里,从她懂事起,她就比谁都清楚,表哥未来的妻子,除了她再无旁人。 容卿觊觎表哥的小心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她再优秀又如何?她再惦记她的表哥又怎样?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周书凝嫁给表哥为妻。 可周书凝怎么都没想到,世事无常……舅父舅母突然身亡,她为了救表哥坠入悬崖。再次清醒,已然过了七年。 七年……对旁人来说是两千五百多天,可对她来说,不过是今天昨天的事而已。 当她知道表哥已经娶了容卿为妻,没人能体会她当时的绝望与崩溃。 表哥明明是属于她的,最后却成了容卿的夫君! 她如何能甘心? 她自然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书凝咬牙,竭力忍着眼眶里闪烁的泪光。 “好,那我们拭目以待。” 两个人擦身而过,再没多说一句话。 容卿带着玉婷,回了慕云院。 她心平气和地开始整理账本,将周书凝的挑衅抛诸脑后。 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府中杂物,管事婆子来来回回禀告各处杂事,玉婷与如夏帮衬着容卿忙活。 管理库房的张婆子,犹犹豫豫地说,这两日库房里不少的好东西,都被送入了月影轩。 她将账本递给容卿,脸上满是忐忑。 “其中有一些,是国公爷亲自吩咐的。老奴,也不敢多问。” 不过短短几日,月影轩的一些花销支出,都抵得过国公爷半个月的家用了。 府邸众人见主子们对这位表姑娘如此的重视在乎,有不少奴仆都蠢蠢欲动,开始想着法子要入月影轩伺候。 今天早上还有奴仆,因为争月影轩的名额,还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 国公府一向和谐平静,可这几日人心浮动,生出了不少的是非。若非是容卿以往治理严谨,恐怕早就乱起来了。 容卿掀开账本看了眼,她揉了揉眉心:“不必管,既然是国公爷的意思,那就随他去。” “至于那些不服管教,心思浮动的奴仆,一律发卖出府,永不录用。” 容卿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应声,当即便将那几个闹事的奴仆,捆绑起来,联系了人牙子发卖。 其中有一个叫红缨的,她趁着混乱逃脱,疯了般朝着寿安堂冲去。 被寿安堂的侍卫阻拦后,她屈膝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 “表姑娘……表姑娘救救奴婢啊。奴婢是红缨,以前你曾帮过奴婢……奴婢想要到你身边伺候,可夫人却要将奴婢给发卖了。” “呜呜,奴婢不过是想报恩罢了,夫人却这样冷酷无情,表姑娘你最善良了,求你收了奴婢吧。” 周书凝正伺候老夫人喝水,她听到声音不由得蹙眉。 陈嬷嬷入内,将情况大概说了说。 周书凝眸光闪烁,她刚刚回府根基不深,自然是需要心腹之人帮衬自己。这个红缨她是记得的,当年确实是她买了红缨回府。 要不是她突然出事,红缨估计是会在自己身边伺候的。 这个丫头既然想要尽忠,如今又因发卖一事,彻底地记恨上容卿,那这颗棋子,她自然不能放过。 “外祖母,我与红缨倒是投缘,她不过是想到我身边伺候,却不想夫人却……却要将人发卖?这是什么道理?” 老夫人很多年都不理府中杂物了,以往容卿做了什么决定,她都没有什么意见,可如今不同了,到底关系到了凝儿。 她看向陈嬷嬷:“告诉管事,就将红缨这丫头留下来,拨到凝儿身边伺候吧。其他那些奴仆,也都归到月影轩……” “卿儿这事,处理得有失偏颇,奴仆们不过是想伺候凝儿罢了,她怎么二话不说就将人都发卖呢?你派人再告知卿儿一声……” 周书凝眼底漫上几分不安,“外祖母,这些日子,您与表哥对我很是看重,夫人心里是不是有了一些怨言?所以今日,才要借题发挥,将气发泄到无辜的奴仆身上?” 老夫人皱眉,“应该不会吧,卿儿向来大度。她应该知道,你对我们的重要性……” 周书凝撅了噘嘴,依偎到了老夫人的肩头。 “外祖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与表哥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夫人她这是慌了,她怕……怕我夺走表哥……” 老夫人眸光闪烁,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书凝。 “凝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淮之?” 第17章 是我辜负了你 周书凝垂下眼帘,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这些日子,所有的伪装与坚强,好似在这句询问下,彻底的溃不成军。 泪珠盈睫,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外祖母,我不愿意说谎骗你……是,我心里确实还念着表哥。您应该知道,我从小就仰慕表哥,没有一日不想着嫁给他为妻。” “明明没出事前,我与表哥就快要定亲了……我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妻子……却不想,我为了救表哥,纵身一跃跳下悬崖,再次清醒过来竟然已经过了七年。七年的时间,物是人非……表哥有了贤惠的妻子,而我……竟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说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痛哭起来。 裴淮之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周书凝刚刚的那番话,他低敛眉眼……眼底满是挣扎与歉疚。 老夫人心疼得要命,连忙哄着周书凝。 “我可怜的孩子……”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裴淮之,连忙哽咽着招呼他进来。 “淮之,你赶紧过来,安慰安慰凝儿吧。” “是我们对不住她啊。到底如何才能弥补她啊……她那么喜欢你,她根本就没忘了你。看着你成亲娶妻,她心里肯定很痛苦。” 裴淮之神色复杂地走了进去,面对周书凝脸颊上的泪痕,他声音沙哑的道歉。 “书凝,对不住……是我辜负了你。” 周书凝看见裴淮之来了,她连忙停止了哭泣,捏着帕子擦拭泪水。 “表哥,没事的……我,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你的责任。这些年,夫人为了国公府也付出了许多,她如今又无枝可依,没有了家人。你也不能辜负她的……” “只要表哥能过得开心快乐,我……我无所谓的。我也不会破坏你们的关系,让表哥夹在中间为难。我知道这些日子,夫人因为我,一直在与表哥置气。这几日表哥都是歇在书房的……” 老夫人一怔,脸色沉郁地看向裴淮之。 “淮之,你这几日都没回慕云院住?” 裴淮之沉默,“我和容卿之间是出了一些问题,但不是书凝的原因。祖母,你也别管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老夫人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无奈。 “凝儿一回来,你们就出了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卿儿她心里到底是介意了。可是……她也不想想,凝儿当年为了你九死一生……我们对凝儿好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她一向大度宽容,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居然耍小性子……” 周书凝哽咽着说了句:“或许夫人也是因为在乎表哥,所以才……” “不能因为我,让表哥为难。外祖母,表哥,要不然过几日,你们帮我找合适的青年才俊,我相看一下……就嫁人吧。” 老夫人心疼地将周书凝揽入了怀里。 “真是懂事的孩子……” “到底是我们国公府亏欠了你。或许,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 容卿这边,还在继续处理府中事物。 赵嬷嬷得了老夫人的吩咐,特意过来传话。 “夫人,老夫人的意思,让红缨那几个人都送入月影轩伺候表姑娘。” 容卿蹙眉,老夫人向来不管府中的事物,如今为了周书凝竟然也是破了规矩。 原本那几个人想要入月影轩伺候,她不是不能安排,可是……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居然有胆子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可见这些人的品性都不太好。 如果不严加管制,恐怕以后还会惹出事端。 容卿想了想,就提醒道:“那几个人有点问题,若是留下,会招惹祸端。” 赵嬷嬷轻笑一声,丝毫不将容卿的提醒放在心上。 夫人就是在故意针对表姑娘。 说什么那几人有问题,她看,最大的问题就是夫人。 赵嬷嬷也不敢明面上再冒犯容卿,毕竟那十个板子打下来,可真是太疼了。 她心里虽然有怨恨,态度却是恭恭敬敬。 “这个就不牢夫人操心了……他们不过是想要伺候表姑娘罢了,遂了他们的意愿,他们就不会再闹了。” 容卿再不多言,“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以后出了事,可就不是她的责任。 赵嬷嬷也没有再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容卿累得脖子肩膀有些酸,玉婷体贴的为她捶肩揉背,她刚松快的舒了口气,谁知赵嬷嬷又去而复返。 “哎呀,老奴忘了一件事。老夫人说,让夫人晚膳在寿安堂用……说是表姑娘亲自安排了一桌席面,想要替红缨他们向夫人赔罪。” “还请夫人准时过去,不好让老夫人与国公爷久等。” 赵嬷嬷说完这句,不等容卿拒绝,她便扭身走了。 玉婷愤愤不平道:“这表姑娘哪里是赔罪,分明是耀武扬威呢。” “偏偏还不能拒绝,真是糟心。还有,以往国公爷散朝,处理完了政务,都会回慕云院,如今……不是去老夫人的寿安堂,就是去月影轩。”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国公府的夫人是周书凝呢。 容卿面容平静无波,沉默许久一句话都不说。 可如夏看得出来,夫人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可她却总是将所有的苦闷都憋在心里。 歇息了许久,容卿又开始处理事务,她想起三姑娘裴思妍今日下午有一门刺绣课,就顺嘴问了句。 玉婷的脸一垮:“刺绣师傅早就传话过来了,说是三姑娘今日请了假……这几日,不止是刺绣课,便连学堂,三姑娘都没怎么去。” “二公子他胡闹也就罢了,怎么三姑娘平日里看着挺乖巧,这会儿竟然也如此懈怠,不听话。夫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结果,他们却不领情……真是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 容卿眼底浮上几分疲累,“罢了,随他们去吧。” 周书凝一回来,裴思妍、裴霄云就懈怠了这些功课。以往她严厉些,是想让他们多学一些东西,有技能傍身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立身之本,也不至于让旁人耻笑,他们没有教养没有内涵,当不起国公府的公子,姑娘的身份。 她这是为了他们好,可他们却似乎不这样以为。 以前他们敢怒不敢言,如今周书凝回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这样公然翘课,给出的理由,也是如此的可笑! 第18章 坐在了裴淮之的腿上 傍晚时分,容卿终于处理完了府邸的杂物。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老夫人那里又派了人来催。 半刻钟后,容卿到了寿安堂。正厅烛火通明,周书凝正领着丫鬟们将餐盘摆上桌面,裴思妍坐在一旁正惬意地吃着糕点,周书凝回头斥了她一声:“别吃零嘴了,待会再吃不下去饭了。” 裴思妍乖巧地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好,我听周姐姐的。” 老夫人与裴淮之坐在偏厅,正兴致勃勃地下着棋。 她听见裴思妍乖巧应答,勾唇也笑了笑。 “小馋猫,也就你周姐姐的话,你才会听了。” “那是,我最喜欢周姐姐了。”裴思妍爽朗地笑着,活泼又古灵精怪,全然不似以往在容卿面前,那样安静木讷。 屋内的气氛很好,一片笑语晏晏。 容卿站在门口看了眼,丫鬟恭敬地招呼:“夫人来了,快请进。” 丫鬟连忙打起帘子。 容卿抬脚迈过门槛,踏入厅堂。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静寂了片刻。 几个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容卿。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似乎因为容卿的踏入,莫名亮堂了几分。 她身着石青色立领袄裙,袄子是斜襟盘扣,领口、袖口都滚着三指宽的织金缘边,上面用扁金线盘出缠枝莲纹,灯光下金光流转,却不张扬。下身是马面裙,裙门处用妆花织法织就百花图,那些花卉争奇斗艳,栩栩如生,像是在裙上绽放了一般。 裙摆两侧打满细密的褶子,每道褶缝里都藏着银线绣的暗纹,走动时一闪而过的银光,衬得那石青色愈发沉稳大气,满身贵气却透着端庄。 这一身装束,将她大家闺秀,优雅端庄的气度诠释得淋漓尽致。 饶是众人看惯了容卿出色的容貌,这一刻还是免不了眼前一亮,心生愉悦之感。 夫人就是长得好看,就算不怎么装扮,也美得这样动人心魄,惑乱迷眼。 便连裴淮之都停止了下棋,情不自禁地看向容卿。 他目光幽深,一抹光亮转瞬即逝。 老夫人察觉到了孙子的异样,她压低声音问了句:“今晚趁着这机会,和卿儿好好说话,夫妻两个,哪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的?” 裴淮之低垂眼帘,恭敬地应了声。 原本周书凝想要走过去,热情地招呼容卿,可看着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女子,她莫名有些怯步。 她怕自己,与容卿站在一起,是被比下去的那个。 不知觉地,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周书凝狠狠拧眉,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今日穿的衣裙也很是华丽高贵,她鬓发上戴着的翡翠簪子,还是表哥特意买来送她的。 她比容卿还要精致美丽,她不能怯场,更不能被容卿的气度给压下去。 周书凝抬手,抚了抚鬓发上的翡翠簪子,露出恬静温婉的笑容,轻移莲步走到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来了,快点先坐下歇歇?还有几道菜没端上来,请夫人稍等片刻。” 她拉着容卿的手,恭敬地请她落座在旁边的圈椅上。 原本轻松自在的裴思妍,连忙恭敬地站起身,怯怯的躲在了周书凝的身后,甚至也不向容卿问候一声。 周书凝笑着替裴思妍说话:“这孩子害羞了,夫人勿见怪。她从小就喜欢黏我,到底是个孩子,我们做大人的,也不能太过苛责她不是?” 容卿抿着唇角,淡淡地看了眼裴思妍。 “表姑娘此话何意?自从入内,我没说什么苛责三姑娘的话,更没有怪她的意思……反倒是表姑娘,刚刚那番话,似有挑拨之嫌。” 周书凝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这句话怼的她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容卿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嘴巴这样厉害。 “是我口不择言了,是我不会说话,夫人别生气。” 老夫人丢了棋子,让陈嬷嬷扶她起身,走到了餐桌这边:“不过一句话而已,卿儿一向大度,怎会生凝儿的气?” “凝儿,席面准备好了吗?我老婆子都饿了,赶紧开饭吧。” 周书凝连忙应了,让人将剩下的几道菜端了上来。 桌子上放着八菜一汤,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菜肴都是老夫人与裴淮之喜欢的。 周书凝热情地邀请容卿落座。 老夫人拉着容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卿儿坐我身边吧,这一天处理事务,你也辛苦了。” 她给容卿夹了一筷子菜。 容卿温声道谢。 裴淮之坐到了容卿的身边,他顺手盛了碗汤,放在容卿的手边。 容卿抬头,看了眼裴淮之。 裴淮之那双温润的眸子,恰好扫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似有流光溢彩涌动。 容卿心绪很是平静,但在周书凝眼里,却是两个人在她面前眉来眼去,暧昧无比。 她的唇色泛白,暗暗咬牙。 她正出神,裴思妍眸光一转,推着周书凝坐在了裴淮之的另一边。 “我和祖母坐一起,今晚周姐姐准备这一桌膳食,真是辛苦了。昨夜照顾祖母与二哥又一夜没睡,周姐姐,你可不能再这样熬下去,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大哥,你也给周姐姐盛一碗汤吧。她好辛苦的!” 周书凝冲着裴思妍温柔地笑笑,她就知道这小丫头会帮她。 裴淮之不置可否,给周书凝也盛了一碗汤。 “书凝,你这两日辛苦了。有什么事情,让底下的奴才去做,你别再亲力亲为了。” 周书凝羞涩的抿唇笑了:“表哥,我不辛苦的。能有机会再照顾外祖母,这都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珍惜来不及,又怎会觉得辛苦?” 她说着,倒了一杯酒,站起身看向容卿。 “夫人,这几日因为我回府,发生了不少的意外,我心里实在觉得愧疚不安。这一杯,是我向你的赔罪……” 她二话不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夫人皱眉,眼底满是担忧:“凝儿,你酒量不好……你别……” 周书凝笑着摇头,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外祖母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又倒了第二杯。 态度无比真诚,再次冲着容卿举杯。 “这第二杯,是因为红缨他们……他们虽然不守规矩,差点闹出了事,可他们对我是忠心的。还请夫人别因为此事介怀,我代他们向你致歉。” 她又将杯中酒喝完。 两腮渐渐地染了酡红,双眼呈现几分迷离。 她脚下似没站稳,踉跄往后倒去,裴淮之想也不想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 周书凝身子一软,就坐在了裴淮之的腿上,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19章 送表姑娘回月影轩 四周顿时静寂一片,谁都没想到周书凝会突然倒入了裴淮之的怀里。 容卿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她不怒反笑起来。 虽然笑声细不可闻,却还是传入了裴淮之的耳朵里。 她笑什么?他觉得很是刺耳。 他推开了周书凝,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书凝差点摔倒,我就是顺手扶了一把……你别又胡思乱想。” 容卿敛了嘴角的笑意,嘲弄地看着裴淮之。 别又胡思乱想?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大题小做,故意找事一般。 她声音凉薄。 “我没胡思乱想……更没误会什么……” 两个人在众人面前,拉拉扯扯,姿态亲密。一点也不知道避嫌,这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在他眼里,这样的行为不算什么,可见他以前与周书凝就没有任何的男女之防,没有分寸感。 可在容卿的记忆里,裴淮之并不是这种不知分寸的人。 他们成亲七年,他一向洁身自好,从不会与其他女子有半分逾越之处。 这些年,随着他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想方设法的给裴淮之塞女人,塞女人的方式是五花八门。 什么投怀送抱、故意摔倒,胆子大的还坠湖,更离谱的,还有贵女雇佣江湖草莽,演一出持强凌弱的戏码,想让裴淮之英雄救美。 他面对这些诱惑,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恻隐之心。京都的人都以为,他乃断袖、好龙阳之癖。 唯有容卿清楚,裴淮之是多么的重欲。一个月里,除非她来葵水,才能消停几日。其余的时间,他都会缠着她享鱼水之欢。 所以容卿时常看不清楚,裴淮之到底怎样的人。 说他不近女色,却日日与她沉沦在欲海无法自拔。说他喜爱女色,却对其他的女子心水止水……这几年的相处,让她渐渐地心存幻想,裴淮之是不是对她钟情,所以他才这样专一,不被其他女子所惑? 直到周书凝回来,彻底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他的专情,不是为了她容卿,而是为了周书凝。 周书凝才是他心里的例外! 老夫人眸光微闪,连忙让陈嬷嬷扶住周书凝:“凝儿这是喝醉了……都说不能饮酒了,偏偏要喝那么多。哎,这孩子……” 她无奈地叹息着,没有任何的责怪之言,让婢女去熬醒酒汤。 周书凝脸色羞红,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的落座。 她的鼻息间,流窜一抹淡淡的墨香气息。 这是属于表哥的味道! 老夫人看见容卿不太好看的脸色,她笑着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不过小事。别为了这件小事,就闹不愉快。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 “卿儿,你说是吗?” 容卿淡淡附和道:“是,不过都是小事,我并没有记挂在心上,一家人嘛,自然该相亲相爱的。” “劳烦夫君待会,送表姑娘回月影轩……她醉了,需要亲近的人照顾,可不能怠慢了表姑娘。” 裴淮之脸色沉郁地看着容卿,“你这会儿倒是大度了。” 可这大度,让他心里极为不舒服。 她分明就是不在乎他罢了! 他心头有些烦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不大度,你说我胡思乱想……如今我大度了,你又阴阳怪气。”容卿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淮之:“所以国公爷,你究竟想让我如何?” 裴淮之唇角蠕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夫人怎么听不出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她是真没想到,他们如今的关系居然会这样紧张。 她也看出来,容卿的脾气不似以往那么柔顺乖巧。 她字字句句像是带了刺,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老夫人知道,要想维护国公府内宅的稳定,她只能先哄着容卿。 “卿儿,你别这样说,凝儿那里自然有伺候的人照顾。这深更半夜的,淮之过去伺候,于理不合。你别说气话……” 容卿抿着唇角看向老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容卿看着老夫人那张憔悴没精神的面容,她到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 她到底不忍心,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要是祖母还活着……祖母握着她手的温度,应该也是这样暖吧。 老夫人见容卿的神色软了一些,她轻轻地松了口气。 柔声劝道:“夫妻哪有隔夜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与淮之闹脾气。这些日子,他睡在书房,肯定休息不好。你就让他回慕云院睡吧……” 容卿低垂眼帘:“老夫人,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不许国公爷回房。是他自己负气离去,不是我赶他的。” “老夫人应该劝劝国公爷,而不是我……”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疏离。 老夫人扭头便训斥裴淮之:“淮之,你都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书房睡……” “夫妻不能轻易分房,要不然感情就分淡了。” 她脸上满是严肃,看向陈嬷嬷道:“从今日起,你派人盯着慕云院,若是国公爷与夫人再分房而睡,派人通知我。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又得惹起多少风波,平白得让人看笑话。” 陈嬷嬷连忙应了。 老夫人一发威,没人敢忤逆。 裴淮之闷声应了。 “是,孙儿听祖母的。” 容卿淡淡地回道:“只要国公爷不主动负气离开,我自然不会赶他的……” 老夫人这才开怀,她拍了拍容卿的手,“这几日因为凝儿回来,我们是有些忽略了你,卿儿你别生气。” “凝儿受了太多的苦,我们总想弥补她……” 容卿有些不耐,这样的话他们没说腻,她都听烦了。 周书凝看着老夫人还在撮合容卿与裴淮之,她心底满是恼怒。 她决不允许,表哥与容卿和好如初。 只要有她在,她一定要将二人给拆散。 这辈子,谁都不能将她的表哥给抢走。 周书凝趁人不注意,她又偷偷喝了两杯酒水。 婢女端来的醒酒汤,她也故意打翻。 第20章 凝儿怎么能做妾呢? 周书凝眸眼迷离,彻底醉了。 她身子半趴在桌沿,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划下两行泪痕。 她眉眼迷离,眼眶里闪烁着泪光,有些怅然道。 “外祖母,别总说弥补我这种话,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弥补。我为表哥做的一切,全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自我记事起,就围着表哥后面打转。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们总是待在一起……我以为以后我会嫁给他为妻。可哪里想到,世事无常……我终究没有这个福气。” 老夫人没想到,周书凝会醉得这样厉害,这都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了。 她怕再起什么风波,连忙喊人将周书凝送回月影轩。 周书凝却抱住了裴淮之的胳膊,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深情脉脉。 “表哥,我真的想嫁给你……我真的想成为你的女人。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我们明明多年感情,为何你要娶别的女人?” “你怎么能辜负我?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已经娶了别的女人,我心里有多痛?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你怎能对我这样残忍?” 老夫人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直跳。 她知道凝儿还没忘了淮之,她还深爱着淮之……之前她就哭了一场,也决定忘了淮之,让他们找其他的男子相看。 她以为凝儿看开了,没想到她这一喝醉,就吐露了真言。 老夫人几乎都不敢去看容卿,她连忙起身掰开周书凝抓着裴淮之的手。 “凝儿,你喝醉了……外祖母扶你去休息。” 周书凝却怎么都不肯松手,她哭得满脸都是泪,那模样可怜至极。 她眼底满是痛苦:“外祖母,我心里好痛啊。我忘不了表哥……外祖母,我该怎么办啊。” “不公平,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老天为何对我这样残忍?我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罢了,可我……到头来却失去了我爱的人!” 裴思妍已是满脸泪痕,她抱着老夫人的腰,阻止她的动作:“祖母,表姐真的太可怜了,求你可怜可怜她……别再拆散他们了。” 这句话很是诛心,容卿的眼睛疼得厉害。 拆散?所以她也是拆散裴淮之与周书凝的罪魁祸首了? 容卿嘲弄的勾唇笑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是小丑。 兢兢业业操持国公府多年,到头来,竟然无一人向着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 她真是好失败! 他们都在同情可怜周书凝。 周书凝救了裴淮之,是真的很伟大。可这救命之恩,却是建立在她容卿的痛苦之上。她身为裴淮之的妻子,必须也要同他们一样,一起感念周书凝的恩情,她不能怨,不能恨,不能小肚鸡肠。 她要将一切痛苦与难受压在心底,还要笑着看自己的夫君,对另一个女人好,处处以她为先,将她放在首位。 呵,这真的很讽刺啊! 老夫人心里酸胀无比,她何尝不心疼凝儿。 但是造化弄人啊。 淮之已经娶妻了,难不成要让凝儿做妾吗? 这个念头一出,她吓了一跳。 不,不能委屈凝儿啊。 凝儿怎么能做妾呢? 卿儿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们国公府也不能辜负。 老夫人陷入两难,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周书凝在激动之下,嘤咛一声昏迷了过去。 她倒在了裴淮之的怀里,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即使昏迷了也没有放手。 容卿看着荒唐的这一幕,她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周书凝从裴淮之的怀里给扯开。 但理智让她冷静下来,她不能冲动。 若是她真那样做了,恐怕才是最大的笑话。 她绝不让自己成为一个为了情爱,而失去理智的疯妇。 她只静静地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的手虚揽着周书凝的腰肢,他低垂着眼帘,有些恍惚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愧疚、挣扎在他眼底不停地涌现。 他整个人像是被割裂了。 似注意到容卿的目光,他猛然抬头望过来。 容卿的眼尾蓦然一红,“她只是喝醉了……将她交给祖母,我们回慕云院,好不好?” 这一刻,她终究不甘心,鬼迷心窍地想要给裴淮之一个机会! 没人知道,她喜欢了裴淮之多少年。 这些年她拼命想要融化他的心,她做了所有能做的,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她不求别的,她只求裴淮之能够喜欢上她,能够将她放在心里。 她只想要一个温暖而幸福的家而已,她真的所求不多! 裴淮之望着容卿泛红的眼尾,他的心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他知道,容卿在向他低头,只要他点头随她回去,他们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恩爱。 太傅嫡女容卿,向来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这些年,她从不会轻易服软低头,这是第一次,她向自己软了态度。 他心里说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起周书凝为他所付出的一切,他无法割舍。 裴淮之的心犹如被撕扯成了两半。 “容卿,抱歉。这是我欠她的……我不能不管她。我只是将她送回月影轩而已,你别多想。”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裴淮之便将周书凝打横抱起,疾步离去。 他脚步仓促,失去了以往,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她就那么怔愣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老夫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容卿。 “卿儿……凝儿她喝醉了,淮之抱她回去,一会儿就回慕云院,你别生气。我一定不会让淮之失了分寸的……” 容卿闭了闭眼,隐隐的疼,在她心口蔓延。 她从不知道,情爱也能伤人。 她的心,真的好痛! 她知道裴淮之的选择了! 在她与周书凝之间,他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老夫人说了什么,容卿统统都没听清。 她不知道坐在冰冷的厅堂,坐了多久。 直到她麻木僵硬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整个寿安堂已然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去了月影轩。 唯有玉婷眼睛通红的守在一旁,“夫人,你没事吧?老夫人也过去了……” 第21章 表哥,别离开我! 容卿轻笑一声:“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是她的夫君,为了白月光再一次将她抛诸脑后了而已。 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她拿什么和周书凝比? 刚刚是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了。 容卿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慕云院,玉婷与如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几乎不敢多说一句话。 容卿走到衣柜前,她打开柜门,将放在柜子深处的紫檀木盒子拿出来。 她掀开盖子,看着盒子里的物件。 她清浅一笑,拿出一根翡翠簪子,狠狠地朝着地上掷去。 啪的一声响。 簪子顿时四分五裂,摔得粉碎。 玉婷眼睛通红地跪在旁边,“夫人,你别伤心。” 容卿又拿出一支宝石镶嵌的步摇,她眉眼浮上几分恍惚。 这支步摇,是成亲后不久,她生辰那日,裴淮之特意给她买的。 他当时抱着她,亲自给她挽发,小心翼翼将步摇戴在她的鬓发间。他的薄唇轻柔地亲吻着她的耳朵,嘶哑声音道。 “卿卿,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妻子!” 那双眼睛缱绻动情,分明是带着情的! 这七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么美好融洽,难道都是一场幻梦吗? 周书凝回来了,所以她的梦就结束了吗? 容卿将步摇递给如夏:“拿去当了。” 如夏没有任何犹豫,悄无声息地离开。 玉婷握着容卿的手,无声地啜泣:“夫人,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哭?在不爱你的人面前,眼泪是最廉价的。” “自从我容家满门被诛杀后,我的眼泪就已经枯竭了。任何人,任何事……再不值得我掉一滴眼泪。” 既然这爱,不属于她。 她也不稀罕! 人生之漫长,情爱能占人的感情有多少? 她的肩上还担负着其他责任,她怎会因为情爱,而忘了她前行的目标? 容卿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慢慢地走到窗棂前。 她推开窗户……窗外一轮皓月高悬夜空。 月亮的四周,闪烁着无数星辰。 她指着那些星光,扭头看向玉婷笑道:“曾经阿娘对我说过,人死了后,或许会变成星星……玉婷,你说,阿娘她在天空,会是哪颗星星?” “阿爹,还有二弟,三妹,他们又是哪颗星星呢?” 玉婷拿了一件外衣,裹在了容卿单薄的肩膀上。 “无论他们是哪颗星星,奴婢相信,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会一直保佑夫人,平安喜乐一生。” 容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想起家人,她虽然痛苦,却也觉得温暖。 这也是能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月影轩的内室,裴淮之小心翼翼将周书凝放在了床榻上,周书凝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她在梦中,似乎还在痛苦地哭泣呢喃。 “表哥,别离开我。” “表哥,危险……表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裴淮之的眉头紧皱,他低垂眼帘静静地看着周书凝。 她这是做噩梦了吗? 是梦到了七年前,她为救他坠崖的那一晚吗? 他的思绪,不由得渐渐恍惚。脑海里浮现出七年前,遭遇的那场截杀。 他的父母郊外访友,无缘无故被歹徒所杀。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两具血淋漓的尸体……马车里的财物全数被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说,爹娘他们是遇到了盗贼,那些盗贼丧心病狂,不但贪图财物,更是狠心杀人灭口。 衙门的人几乎都将这个案子,定义为意外,唯有他不相信,这是意外。 虽然他没查到什么证据,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一场有阴谋的谋杀。那时候,他刚刚高中状元,进入翰林院当值……白天他在翰林院办差,晚上他就偷偷地查探那些被抹除的线索。 终于有一天,他查到了重要的线索……他找到了杀害父母的歹徒,所以他当即便带着宋淩出城抓人。 当他抓到那两个歹徒,逼问他们真相时,暗处埋伏的杀手伺机而动,裴淮之为了护住证人,被他们射出的暗器刺伤。 他流了很多的血,宋淩为了救他,也被砍伤了腰部。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将要殒命之时,周书凝带着国公府的侍卫,及时赶到。当对方人手太多,且个个武功高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周书凝将他们搀扶上了马车,她脱掉他的衣物,裹在自己的身上,翻身骑上一匹马,以声东击西之法,成功将那些杀手引走了一大半。 当时的他,气息孱弱的靠在马车上,眼睁睁地看着周书凝冲着山顶的方向而去。 后来,等他们将剩下的那些杀手反杀,就传来了周书凝坠崖身亡的死讯。 没有周书凝,就没有后来的裴淮之! 裴淮之敛回纷乱的思绪,他让人端来一盘热水,沾湿了帕子,亲自给周书凝擦拭面容。 老夫人就在这时,气喘吁吁地赶来。 “淮之,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回去吧。” 她夺走裴淮之手中的帕子,将他推开。 裴淮之有些犹豫:“祖母……我……” “男女授受不亲,你确实该和凝儿保持距离。以前,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如今……你已娶妻,是有家室的人了,就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凝儿黏在一起。”老夫人这一路过来,思虑了很多,国公府能回到曾经的鼎盛,特别的不容易。 她不想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就彻底毁了淮之的仕途,国公府的名声。 周书凝是装昏迷的,她听着老夫人这番话,心里恼怒无比。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最疼爱她,为了弥补她,什么都愿意给她。结果呢,老夫人明知道,她深爱着表哥,她却还要将表哥往容卿那里推。 她心里恨得滴血。 表哥是她的啊,凭什么要让给容卿? 就因为她消失了七年,容卿鸠占鹊巢,所以即使她回来,也无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周书凝好不甘心啊。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裴淮之的衣袖,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裴淮之退后几步,她的身子也被带出了床榻。 老夫人抱住周书凝的身子,低声哄着。 “凝儿乖,松开手,外祖母陪你,好不好?” 可惜她哄了半晌,周书凝还是不松开。 “表哥,别离开我!” 第22章 想让我纳了书凝为妾? 老夫人叹息一声狠了狠心,用力掰开周书凝的手指,将裴淮之给赶走。 “好好与卿儿沟通,别因为这些事,而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在世人面前,你可是一个洁身自好,清正廉洁的宁国公!” 裴淮之没再坚持,他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去。 周书凝听着裴淮之离去的脚步声,她气得几乎要吐血,却也无可奈何,她也不能在这时候醒过来,以免引起老夫人的怀疑。 但她对老夫人的怨恨又重了几分。 说什么疼爱她,要对她好,统统都是假的,都是糊弄她的! 周书凝对老夫人很是失望,心里寒凉无比。 裴淮之走出月影轩,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他神识多了几分清醒。 宋淩跟在他身旁,欲言又止:“主子,表姑娘对你情深义重,难道你就不能和她破镜重圆吗?” 裴淮之清冷一笑,“破镜重圆?你是想让我纳了书凝为妾?” “我不想轻贱了她!她值得更好的!” “你这几日,将京中的那些权贵世家公子郎君的底细,派人打听打听……我要为书凝选婿……我一定要她找个好夫君!” 那个人不能比他差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抑或是外貌人品。 唯有交付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他才能放心,才能减轻自己心底的负疚感。 宋淩皱眉,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表姑娘深爱着主子。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别人? 表姑娘不会在乎这些虚名的,她为了和主子在一起,就算是为妾又有何妨? 可主子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多言,只得恭敬地低声应了。 裴淮之乘着月色,回了慕云院。却不想院门禁闭,里面已经熄了灯。 院里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歇下了。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让宋淩敲门。 宋淩敲了半刻钟,才有一个婆子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谁啊,大半夜的……” 宋淩将灯笼往上提了提,冷嗤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婆子原本惺忪的眼睛,顿时清醒。 她看清楚了裴淮之的模样,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息怒……” 裴淮之没有生气,声音温润道:“今日怎么灭灯这样早?” 以前他在书房办公,经常到子时(时间为23时至1时)才回来休息。哪一次归来,慕云院都灯火通明……可如今,不过亥时(21时至23时)。 婆子战战兢兢地回道:“这是夫人吩咐的,我们做奴才的……只听吩咐,哪里敢过问。” 裴淮之脸色沉了几分,遣退了宋淩与婆子,他迈步而入进了院子。 容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颦眉喊了玉婷一声。 谁知,踏入内室的,不是玉婷……而是裴淮之。 容卿顿时清醒了几分。 昏暗的灯光下,裴淮之一步步朝着床榻走来。 他随手将外袍脱掉,搭在了旁边屏风上。 他挑眉看向容卿:“怎么,口渴了?” 容卿抿唇沉默,她慢慢地坐起身来。 裴淮之自顾自从外间的熏笼上取了茶壶,斟了一杯热茶,他修长白皙的手挑开珠帘,重新入了内室。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杯盏放在唇边,他轻轻地吹了吹。 待水温温凉下来,他才递到容卿的嘴边。 “喝吧……” 容卿没有张嘴喝茶,她眸光清冷地凝着裴淮之。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陪着表姑娘吗?” “人家对你情深义重,如今正需要人照顾,你应该守在那里才是。” 裴淮之听着她这话,虽然宽容大度,却处处带刺,刺得他心里极为不适。 他不接容卿的话题。 直接抬手捏住她的下颌。 容卿猝不及防,唇瓣不由得张开……裴淮之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手掌往上抬,温水缓缓的流进了容卿的嘴里。 容卿皱眉,她抓住裴淮之的手腕,想要反抗。 裴淮之反手箍住她的皓腕,将她往怀里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硬是给容卿喂了半杯水。 容卿不小心被呛到,“咳咳咳……” 裴淮之停止了喂水,他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案桌上,轻轻地拍着容卿的脊背。 容卿动弹不得,挣扎不了,她一边咳嗽,一边咬牙道:“你放开我……” “别闹脾气了,夫人。”他死死地扣着她的腰,怎么都不松开半分:“你不是答应了祖母,我们不分房睡吗?她老人家可是派了人盯着我们呢,你应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让人看我们笑话吧?” 容卿喘着气,脸颊因为愤怒而通红起来。 她仰头看着裴淮之,眼底满是嘲讽:“你身上太臭了,我闻着恶心,离我远点行吗?” 他抱过周书凝,身上沾染了浓郁的香味。 这气味像是一根刺,扎在容卿的心扉。 裴淮之一怔,他连忙低头闻了闻,确实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味。 他松开了容卿,无奈道:“我去洗漱一番,总行了吧?”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大?” 容卿嘲弄地暗笑一声,以前她脾气好,愿意包容他,那是因为她爱他,心甘情愿做这些。 为了他,她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处处迁就他,以他的喜好为主。 她努力做国公府的主母,成为贤惠能干的妻子。凡是他的家人,她都当做是自己的家人对待、包容。 可是,这七年的付出,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以为她真心的付出贡献,能够换回他们的真心相待,却不想周书凝一回来,彻底让她看清楚了他们的嘴脸。 在他们心里,无论她对他们多好,他们都不领情。他们心心念念,只念着周书凝的好,将她所做的一切,弃之敝履,视为糟糠。 她就那么贱吗? 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了,难道她还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呵,不会了! 这些日子,她一点点看清楚了现实。他们的言行犹如一把刀,彻底将她心里的情感给一点点剔除。 既然他们不稀罕她对他们的好,那她也不再对他们付出真心。 她要爱自己! 她要为自己而活! 容卿也不搭理裴淮之,她重新躺在了床榻上,裹着被褥闭眼睡了。 等到裴淮之洗漱更衣后,他走到床榻,便看见容卿已经睡着了。 他脱掉鞋子,上了床榻,轻轻抬手推了推她。 容卿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 裴淮之的脸色黑沉下来,气的胸膛不停的上上下下起伏。 她绝对是故意装睡。 她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他压着脾气去洗漱换衣了,他的姿态都已经放得这样低了,她还要如何? 非得无理取闹,要和他闹到底吗? 第23章 在她脖颈上咬一口 裴淮之咬牙冷笑一声,想起她前几日见的那个韩公子,她这是借着书凝的事情,刚好与他疏远,划清界限吧? 既然她不想自己碰她,他何必要自取其辱? 他裴淮之也是有尊严的。 他冷着脸庞,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褥,睡在了窗户边的一个小床榻上。 他身材高大,躺在上面腿伸不开,胳膊放不下……一整夜,他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好。 迷迷糊糊间,天色渐渐地亮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出神了好一会儿。 上朝的时间到了,他坐起身来。 这一晚上睡得他腰酸背痛,很是不痛快。裴淮之心里憋了气,当他看见容卿舒舒服服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里还在酣睡……他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掀开床幔,扑了上去,扯开她的衣襟,在她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很重,容卿嘤咛一声疼醒了。 她看着眼前那一颗脑袋,想也不想一巴掌甩了过去。 “嘶,裴淮之,你疯了吗?”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准确无误地扇在了裴淮之的脸上。 裴淮之几乎都懵了,他一把抓住容卿的手腕:“你居然打我?” 她平日里一句重话都不会与他说,如今居然敢动手打她了? 她怎会变成这样? 裴淮之心里无比恼火,为了那个韩公子,所以故意和他闹,故意找事吗? 容卿吓得身子缩了缩,可脖颈的疼痛,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她鼓足勇气对视上他的目光,“是你先咬我的……先撩人者自贱……” 嘟嘟嘟,外面响起敲门声。 “夫人,你没事吧?” “国公爷上朝时间到了!”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当他的目光落在容卿已经青紫的脖颈上时,他满腔的怒气,不知道为何竟然消了几分。 他挑眉,轻笑一声。 “那扯平了!” 他松开了容卿,转身离去。 他喊了婢女入内,快速洗漱更衣离去。 容卿捂着疼痛的脖颈,暗暗骂了一句浑蛋。 玉婷与如夏在裴淮之离去后,才敢进入内室。 她们担忧地上前:“夫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奴婢刚刚看到,国公爷的脸庞好像有手指印。” 容卿咬牙切齿道:“我打的……” 玉婷挑眉,如夏震惊,两人皆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夫人向来对国公爷柔顺体贴,别说是动手了,这七年来,夫人连一句重话,都没骂过国公爷。 可今日,夫人却打了国公爷? 这如何不让她们震惊。 玉婷回忆着,刚刚看到国公爷脸庞上的那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她渐渐地激动起来。 “夫人,你真威武啊!奴婢佩服……” 夫人终于觉醒,不再一味地忍受国公爷的欺负与压榨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如夏眼尖,发现了容卿脖颈上的痕迹,她的小脸一红:“夫人,你这脖子……” 容卿气得身子发抖:“那狗男人咬的。” 玉婷鼓起了腮帮子:“国公爷居然咬夫人?那一巴掌打少了。” 她攥着手掌,恨不得自己到代替夫人动手。 如夏伺候着容卿更衣洗漱,“奴婢瞧着,国公爷仿佛也不怎么生气。” 男人最重脸面,乃是一家之主。向来都是家族上下,只能尊敬顺从他,没人敢挑战他家主的威严与底线。别说是打脸了,便连平日里说一句话冒犯的话,恐怕都能挑衅到男子的威严与尊严。 这一巴掌,别说是夫人打的,就算是老夫人都不敢这样,直接打国公爷的脸。 可今日夫人就这样打了……这个事要是传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会不会对夫人不满啊? 如夏忧心无比。 当即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容卿听了不由地拧眉。 “我刚刚确实一时冲动,没有注意分寸。” “国公爷脸上的巴掌印子,很明显吗?他也没有遮掩一下,就那么出去了?” 如夏点头:“挺明显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打了。” 容卿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她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失态。她确实不该甩出那一巴掌,可是谁让裴淮之先招惹她的? 容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她打都打了,自然不后悔。 这些年,她在国公府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对他们那么好,她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裴霄云逼着她给周书凝让位,裴思妍心疼周书凝,老夫人更是护周书凝如心肝宝贝。 既然步步退让容忍,始终都无法融化他们的心,她也就不白费力气,继续讨好他们。反正,只要她做好一个后宅主母该做的,即使老夫人对她不满,又能拿她如何? 容卿现在,颇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都做好了被老夫人训斥的准备。 洗漱更衣一番,用了一些早膳,她便去寿安堂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的气色,比之前一日还要差。 她看见容卿来了,强撑着勾唇笑了笑。 周书凝主动上前,姿态极低向容卿俯身道歉。 “夫人,昨晚我一时没控制住,竟然喝醉了酒,说了一些胡话,做了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我清醒过后,就觉得羞愧无比……还请夫人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要不然,我真的要没脸继续住在国公府了。” 她像是真的羞愧至极,眼尾都红了起来。 老夫人在中间当着和事佬:“小事一桩,讲开了就行。卿儿一向宽厚,自然不会计较凝儿你昨日的醉话。” 她勾唇笑着,还将一个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拿出来,送给了容卿。 “凝儿是淮之的表妹,他们……以后就是兄妹。所以卿儿,凝儿的婚事,还要靠你这个国公夫人操持呢。” “你就看在我与淮之的面子上,也不要再生凝儿的气了。” 周书凝听老夫人提起婚事,她的脸色一僵。 她握紧拳头,几乎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脸上的狰狞,被他人察觉。 她尖锐的指甲,快要将手心的肉都给挠破了。 这辈子除了表哥,她谁都不嫁,但她明白,她目前只能暂时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有些事情,她要徐徐图之。 相看夫婿是假,她要利用这个事,一步步击溃表哥的心理防线才是真! 这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她势在必得! 第24章 爱痕 她们道歉的态度,很是虔诚,容卿自然没道理继续揪着不放。 有些事情,表面上糊弄糊弄也就行了,没必要闹到明面上,令彼此都难堪。 容卿点了点头,接了老夫人送的翡翠镯子。 老夫人让周书凝给容卿戴上。 周书凝应了,虚握着容卿的手腕,将翠绿的镯子,套进那纤细白皙的皓腕上。 容卿的手腕很白,很细,如今又有了翠绿的镯子映衬,霎是好看惹眼。 周书凝压住心底的嫉妒,抿着唇角。 她不得不承认,容卿的外貌姿色,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镯子戴上去,容卿道了声谢。 周书凝调整好神色,这才抬头看向容卿……却不想,视线无意间瞥到了容卿脖颈处的痕迹,她不由得一怔。 这痕迹……分明是情爱后留下的爱痕。 表哥对容卿有这么疯狂吗? 周书凝浑浑噩噩,后面老夫人说了什么,容卿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注意。 老夫人看了眼出神的周书凝:“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周书凝回过神来,控制不住的说了句:“我刚刚看到夫人的脖子上……”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笑:“淮之那孩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等他回来,我要提醒他一下。” 正说着话,裴淮之便从外面走进来。 “祖母,你要提醒我什么?” 老夫人抬手戳着他的脑门:“你啊,也不知道温柔一些,卿儿的脖颈都被你弄破了。那得多疼……” “以后注意点,别欺负她!” 裴淮之瞬间了然,他看老夫人误会了,他也没有解释。 “是,孙儿知道了!” 老夫人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手指印,不由得一惊。 “哎,淮之,你这脸上怎么会有手指印?是谁打了你?” 裴淮之不以为意的摸了摸脸庞,他眸光闪烁地回了句:“昨夜好像有蚊子咬我……” 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之,“蚊子?大冷天的,马上快要入冬了,怎么还会有蚊子?” 裴淮之捧着茶盏,捏着杯沿拨了拨水中漂浮的茶叶:“那谁知道……或许是漏网之鱼……” 他眼中掠过几分玩味,成亲七年,容卿一向温柔和气,他哪里见过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本该生气的,但……想起她恼怒的面容,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容卿! 裴淮之没待太久,说是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便离开了寿安堂。 容卿回了慕云院,一直等着老夫人那里的动静。 谁知,她都处理完了府中的杂物,用了午膳了,老夫人那里都没派人过来,训斥她掌掴裴淮之的事情。 如夏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容卿。 “国公爷好像告诉老夫人,说是脸上有蚊子……” 容卿一怔,怎么都没想到,裴淮之居然隐瞒了此事,并没有让老夫人发难于她。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下来。 裴淮之会回来陪容卿用晚膳,两个人氛围不冷不淡,像是回到了曾经的和谐安逸。不同的是,她睡在床榻上安眠,裴淮之则依旧蜷缩在窗棂边的小床榻休息,好像在和她赌气般。 容卿也懒得理他。 他不找她的事,她只当看不见他眼底一日浓过一日的郁气与委屈。 周书凝这几日很安静,没再掀起任何的风波,她日日尽心尽力的照顾老夫人与裴霄云。这些日子,国公府的人都在夸周书凝品性纯良,温柔贤惠。 她成功地收拢了一波人心。 二房的尤氏,与周书凝走得近,她每每从寿安堂离开,都会向国公府的人宣扬周书凝伺候老夫人是如何尽心尽力。 话里话外,似乎在拿容卿与周书凝比较。 “表姑娘照顾老夫人很尽心,衣不解带,寸步不离……老夫人咳嗽一声,她马上过去拍背抚胸。老夫人皱皱眉头,她立刻就能猜到老夫人口渴了,要喝水。” “反正我是没见过夫人这样无微不至照顾老夫人的,以前夫人照顾老夫人,都是吩咐陈嬷嬷那些奴才去做的。而表姑娘可是亲力亲为,这几日老夫人的膳食,都是表姑娘做的,什么鸡汤啊,补药啊。表姑娘还研制了一些药膳……总之,特别的贴心周到。” “表姑娘在照顾老夫人的同时,还记挂着二公子,二公子这几日喝的药,都是表姑娘亲自熬的。表姑娘原本白皙的手,如今烫得都是泡,啧啧……表姑娘真的像仙女一样美好。” “二公子自从受伤,夫人好像没看过一眼吧?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亲人,谁才是外人啊。” 尤氏这一番阴阳怪气,拉踩容卿,捧高周书凝的行为,将玉婷气得不轻。 “二夫人真是太过分了,她夸奖表姑娘就夸奖,为何要拉踩我们夫人?” “夫人对他们二房那么好,他们每月所花费的银子很多时候都超了,都是夫人拿自己的嫁妆补贴的……可惜,他们一点也不感恩,如今这样偏帮他人。” “夫人,不要再贴补二夫人这个白眼狼了,真的不值得!” 容卿看着玉婷气的,几乎快要哭了,她哭笑不得。 “好,别气了……这个月我就不补贴二房了。” “好玉婷,若是因为这事,气坏了你的身体,我才是真正的心疼。” 玉婷的鼻子一酸,她顾不得主仆之别,当即扑入容卿的怀里:“夫人……你这样好,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 如夏无奈地摇头,想要提醒玉婷这样冒失的行为。 容卿却冲她摇头,耐心温柔地安慰玉婷:“玉婷能看到就行了,旁的人,我才不在乎。只要有你们陪着我,我也就不难过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外人。” 这番话,彻底将玉婷哄好。 她破涕而笑,“夫人,你是这世上最美好,最优秀的女子。” 容卿莞尔:“嗯,我知道!” 哄好了玉婷,容卿看向如夏:“我让你派人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如夏遣退了闲杂人等,室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她眼底闪烁着亮光,压低声音回禀。 “夫人,你的怀疑是对的……二公子与老夫人那里,果然出了问题……” 老夫人与裴霄云那里,何止是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按理说,在周书凝无微不至照顾下,他们二人的情况应该会有好转。谁知道,现实却恰恰相反,裴霄云身上的伤越发严重,老夫人的精神气也越来越差。 不过是小毛病而已,何以会越来越差? 如夏小声将查到的问题与自己的猜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容卿挑眉有些意外,玉婷破涕而笑,彻底的开怀起来,“哈哈,原来竟是这样?” 主仆三人正在说话间,谁知房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裴淮之脸色阴沉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冷气质问容卿。 “祖母刚刚咳嗽吐血了……霄云更是高烧不退,人都要烧傻了。你怎么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书凝一个人照顾他们分身乏术,你也不去帮忙?” 第25章 烂泥扶不上墙 容卿将掌心握着的茶盏,重重地搁放在旁边的案桌上。 她抿着唇角,迎上裴淮之的目光:“裴淮之,你不了解内情,就不要胡乱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以为我性格温顺,就真的好欺负?” 玉婷忍不住维护容卿:“国公爷,可不是我家夫人不愿意去照顾老夫人与二公子,而是表姑娘说,她自己能应付,她不让我家夫人插手。当时,老夫人也点了头……寿安堂的那些奴才,可都知道。国公爷要是不信奴婢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 “我家夫人若是躲懒,老夫人能有如今这样康健的身体吗?不过是表姑娘逞强,非要一个人照顾两个人,还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我家夫人稍微过问一句,她都抗拒无比,好似要和她抢功劳一样。” 后面的话,是带了一些冒犯,玉婷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但她还是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周书凝自己逞能,非要将老夫人与二公子的事情都要揽过去。 如今出了事,国公爷倒是怪起夫人来了,可真是没天理。 她家夫人性格温婉,或许不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但她却不顾忌,就算国公爷要为此罚她,她也不怕,总不能让夫人继续受委屈。 裴淮之这几日公务繁忙,府里的事情他都没有过问。 他不了解其中内情,只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周书凝忙前忙后辛苦照顾祖母与二弟。 他以为容卿还在生气,所以就将祖母的事情撂开,不怎么过问。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没有继续纠葛这个问题。 “其他事情先放一边,祖母如今情况紧急,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他拉着容卿,急匆匆地朝着寿安堂而去。 他们很快便到了寿安堂,里面传来奴仆的啜泣声,裴淮之的心头猛然一颤。 他松开容卿的手,踏入内室。 奴仆们看到裴淮之,像是看见了主心骨,纷纷匍匐跪地。 陈嬷嬷眼睛通红:“国公爷,你可算是来了。老夫人的情况,如今很不好。” 周书凝正跪在床边,握着染血的帕子泣不成声。 “外祖母,你可别吓我啊。” 寿安堂的奴仆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令裴淮之极为烦躁,特别是他们的哭声,让他根本就无法忍受。 他冷声呵斥,让他们全都退下。 屋子里空了,他才觉得清净,心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走到床榻边。 周府医正忐忑不安地给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喘着粗气,眼眶乌青一片……两边的鬓发比之以前更加雪白。 她闭着眼睛,面露痛苦之色,这会儿已然陷入昏迷,没了知觉。 周书凝眼睛红肿,泛着泪光,彷徨无措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我好怕啊,外祖母突然就吐血了,她的情况比之前都要严重,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几日,我都尽心尽力地伺候外祖母,我夜里几乎都不敢合眼休息,每一日她的膳食与汤药,都是我亲自弄的。我这样殚精竭虑,耗尽了一切心血,为何外祖母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啊?” 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日,可把她给折腾得不轻,她的皮肤都熬得蜡黄,美丽的眼睛周围都是乌青,眼球上更是布满红血丝。 记不清,她都多少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原以为,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老夫人与裴霄云很快就能康复痊愈,谁知道他们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周书凝很是委屈,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她看见站在裴淮之身后的容卿,她眸光一闪,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这一切都是容卿做的吧? 裴淮之看着憔悴不堪的周书凝,他连忙将她搀扶起身:“书凝,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你别担心,我会派人查清楚的。” 尤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表姑娘这几日,确实很辛苦,一边伺候老夫人,一边照顾二公子的。这原本娇滴滴的美人,如今都要熬成人干了。”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老夫人与二公子的情况,却越发严重了呢?” 她的眸光似有若无的,扫向容卿:“该不会,有人看不惯表姑娘,从中做了手脚吧?” 她这一提醒,似乎打通了裴思妍的思绪。 她猛然抬头看了眼容卿,而后她眼睛泛红,声音里满是愤慨:“大哥,二婶说得不错,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败坏周姐姐的名声……周姐姐这几日很辛苦,她都怎么休息睡过觉,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祖母与二哥,却不想……有人就是看不过眼,要害她。” 容卿感受到了裴思妍,向自己扫过来的愤恨眼神。 她嘲弄的勾唇。 尤氏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裴思妍坚信,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呵,可真是愚蠢!这些年,她为裴思妍请女先生读书认字,教她识礼明辨是非,可惜啊,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么多年的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裴淮之自然听明白了裴思妍的意思,他皱眉训斥一声:“妍儿,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 裴思妍撇撇嘴,极为不满,“是不是无凭无据,大哥你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 “周府医可是大嫂亲自招进来的,我……我不信他。大哥,我求你为了祖母与二哥,就从府外请一位医者入内,将这件事详查吧?” 周书凝有些忐忑地握住了裴思妍的手:“妍儿,别胡说,应该不是夫人。夫人乃是名门闺秀,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是京城最典范的闺秀贵女,她怎么可能会使这些下三烂的手段,就为了嫉妒之心,从而伤害外祖母与阿云呢。” 她这句话看似是为容卿说话,实则带有引导之意。 裴思妍跺了跺脚,更加懊恼:“周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怎么还……还替她说话啊。祖母与二哥的病情,越来越重,这本身就存在蹊跷。若说,不是有人在暗中做手脚,这可能吗?反正我是不信……” 第26章 真是一个白眼狼 室内的奴仆,看向容卿的目光,纷纷带着探究。 容卿感受着这些人的探究目光,她没有任何的慌乱。 便连生气,也没有。 “空口无凭,国公爷还是派人去查查吧。” “如果随意的猜测,都能作为证词,大晋每一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冤死。” 裴思妍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攥着拳头,一时间也找不出其他的话语回应。 裴淮之满心都是烦躁,他现在不关心其他的问题,他只在意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 周府医这时候,诊脉结束。 裴淮之连忙询问周府医。 “可查出是什么病因?” 周府医欲言又止地说了句:“国公爷,小人的诊断,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夫人是因为亏损太过,这才精神不济……要想养好身体,还是要以珍稀药材入药才好……” 周书凝皱眉,很是委屈哽咽道:“周府医,你这说了,相当于没说。我之前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按照你开的药方,规规矩矩给外祖母熬药的。可是,这些补药喝下去,没有一点效果……反而越发严重了。如今,你还要继续用这种法子,给外祖母补身体,你觉得真的没问题吗?” 尤氏连忙附和:“是啊,这太荒谬了。老夫人的身体,如今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能下这种结论?” “国公爷,这个周府医还真是庸医,我建议,还是请府外的大夫过来,查看一下老夫人的真实情况吧。正如刚刚三姑娘所说,周府医可是夫人招进府中的,他现在……并不可信。” 周府医气的脸色青白一片,他最忌讳旁人说他庸医。 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从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 但他人微言轻,哪里敢与尤氏直接呛声。 他压着火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二夫人,小人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掩盖什么……小人说的是实话。老夫人,她就是身体虚空,需要进补。可这几日,老夫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滋补,所以她的身体状态才会越来越差。” “二公子也是差不多是相同的道理,他也没喝进去什么汤药……小人开的外涂的药膏,二公子也没怎么涂。所以他的伤口也跟着发炎流脓,这才高烧不退的。” 尤氏直接被气笑了:“没有受到滋补?周府医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几日表姑娘不知道给老夫人熬了多少碗药,我亲自看她喂老夫人喝的……难道还有假吗?” “二公子那里,表姑娘也是尽心尽力地熬药,涂抹药膏,照顾得精细无比,如今你却说没怎么喝药,没怎么涂抹药膏?这……这实在荒谬啊。” “分明是你医术不精,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却以此推卸责任……但凡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有问题。” 周府医没想到,他本本分分地行医开药,居然会被指责他居心叵测。 还口口声声说,他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凭着本分诊病救人,这也是错吗? 周府医羞愤无比,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小人坦坦荡荡,绝没有要害老夫人与二公子啊。” “若是国公爷不信,可以派人去请其他的大夫过来。小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小人行得端坐得正……” 无论来多少大夫,他们的诊断肯定和他一模一样。 尤氏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这奴才,嘴巴倒是挺硬。看来,你很忠心啊……” 她眼尾末梢处,扫向容卿。 裴思妍眸光闪烁,她接收到了尤氏的暗示,她大着胆子屈膝朝着容卿跪了下去。 “大嫂,求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祖母,不要因表姐而迁怒她了。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就算不念祖母,也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大嫂,你以前最疼爱二哥,难道你也不顾他的身体了吗?你不能这样狠心啊……” 这一顶高帽,戴在容卿的头上。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寒凉。 “思妍,我嫁入国公府时,你才八岁。细胳膊细腿,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短半截的裙子。当时我握着你的手,冰冷刺骨……你胆怯地喊我大嫂。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妹妹……” 她的三妹几乎与裴思妍同龄。 裴思妍那副孤苦无依的模样,令她心疼无比。 她当即让玉婷,拿出自己的崭新的貂皮大氅,裹在了裴思妍的身上。 她脱下嫁衣,亲自给裴思妍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容卿到现在都还记得,裴思妍捧着那碗鸡蛋面,感动得泣不成声。 她说,尝到了娘亲的味道! 自那以后,容卿掏心掏肺地对裴思妍好,她的三妹该有的,她也会给裴思妍。国公府库房没钱,她就自己掏腰包,用自己的嫁妆,金堆玉砌般将她娇养起来。 这些年,她请人教她读书,教她刺绣,将她琴棋书画…… 七年的真心相待,到头来……感动到的只有自己! 容卿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我将你看作是我的亲妹妹,却不想……你从来都没接受过我。子虚乌有的污蔑,没有任何证据,你张嘴就来……这些年,我给你请女先生,教你读书识礼,看来,我这心血,全都是白费了。” 裴思妍心虚的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容卿。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厉害,“我……” 周书凝连忙搀扶起裴思妍:“妍儿,你确实不该那样说夫人。夫人这些年,对你呕心沥血的栽培,你不该说那样的话,伤她的心。” 这番话听着好像替容卿说话,可却莫名的触到了裴思妍的敏感点,她攥着手掌咬牙道:“我知道我刚刚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可要说她对我有多好,那不见得。我每一日,都有学不完的东西,为了练习刺绣,我的手指不知道被戳破了过多少次。每一次被针刺,真的好疼好疼……” “我不喜欢刺绣,更不喜欢读书……她从没顾及过我的渴求。她所做的一切,哪里是为我好,她分明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名声与地位,做的表面功夫而已。” 玉婷气得要死,在心中暗骂:呸,真是一个白眼狼! 第27章 她夫婿的白月光是容卿 她家夫人为了请德高望重的女先生,单独为三姑娘授课,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财力。三姑娘在刺绣方面,颇有天赋,如今在京城已小有名气。 说起刺绣,京城人谁不知道国公府的三姑娘蕙质兰心,乃是刺绣方面的大家。这样的名声,极其可贵……颇受那些权贵家族的夫人主母追捧。 再过一年三姑娘就要及笄,她听说,有好几户权贵家族,都蠢蠢欲动,就等着三姑娘及笄后递来拜帖,登门提亲呢。 这样好的名誉,都是她家夫人,为三姑娘求来的。 可谁知,三姑娘根本就不懂得夫人的良苦用心。 她非但不懂,还恩将仇报! 这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尤氏眸光微闪,她颇为同仇敌忾,连忙附和。 “就是,不过是演给旁人看的,我这个二婶,都知道三姑娘有多讨厌刺绣。去年,我看着三姑娘手指上被扎得通红,天知道我有多心疼。” 周书凝眼底满是意外,而后她暗笑一声。 容卿对阿云妍儿他们再好,有什么用?再是良苦用心,不被人理解体谅,那也是白费工夫,得力不讨好。 她怜惜无比地摸了摸裴思妍的头发,“也不是非要学习刺绣,国公府的姑娘,倒也不必这样辛苦。” 这番话像是说到了裴思妍的心坎。 她哽咽哭着,拉住周书凝的胳膊,依偎到她肩头:“周姐姐,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心疼我。” 周书轻轻地拍着裴思妍的脊背,低声安抚。 尤氏也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表姑娘说的是,国公府的姑娘,用得着那么辛苦做那些东西吗?以前没人给三姑娘撑腰,如今有表姑娘在……三姑娘就有了依靠。” 容卿神色淡然,静静地凝着周书凝与裴思妍相拥的画面。 原本微微刺痛的心,也渐渐地麻木。 这些年,她严厉管教裴霄云、裴思妍,不过是想让他们更加的优秀出色。不是说,严师出高徒吗?以往,她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感念她的教导,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很多时候不需要她解释什么,他们都懂她的心思,明白她的初衷。 她以为,用对待弟弟妹妹们的诚心,来对待国公府的人,就能真心换真心。 却不想,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有些人懂得感恩,而有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良心! 尤氏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容卿,看容卿脸色难看,她心里越发愉悦起来。 如今内忧外患,她倒要看看,容卿还有什么能力执掌着整个国公府。她是裴淮之的婶娘,这些年,她这个长辈,却要弯下身段在容卿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她真是憋屈死了。 忍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熬到头了。 表姑娘在老夫人与国公爷心中的分量,那可是不轻,若是能以此撼动容卿管家权,那她也能有当家做主的机会了。 尤氏眸光闪烁,再次向裴淮之提议,“国公爷,你赶紧请其他大夫过来,老夫人与二公子的身体,可是耽搁不得。” “只要请其他大夫过来,真相如何,不就能大白天下了?” 裴淮之半跪在床边,凝着老夫人昏迷不醒的模样,他眼底满是担忧。 他沉默半晌,而后慢慢站起身。 他揉了揉跪的有些发麻的膝盖,目光晦暗的看向容卿。 “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容卿轻笑一声,“我没什么可说的……对于国公府的所有人,我都问心无愧。二夫人与三姑娘的提议,我举双手赞同,派人请个外府的大夫过来吧。” “究竟真相如何,查查不就知晓了?” 容卿的目光太坦荡,让尤氏不由得有些困惑,她这么自信,居然一点都不心虚? 尤氏皱眉,嘟囔了一句:“是故作镇定吧……呵,待会查出来,看她如何收场!” 谁知,裴淮之刚要派人去请太医入府,国公府的程管家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国公爷,溧阳郡主来了……” 裴淮之的眉头一皱,眼底满是疑惑。 “她怎么来了?” 溧阳郡主穿着一袭华丽的宫装,被奴仆簇拥着,浩浩荡荡地迈步而入。 她潋滟的眸子,落在周书凝的身上,眼眶里顿时盈上泪光。 “书凝……是你吗?” 周书凝推开裴思妍,她慢慢的转身看过去。 当看见以往娇嫩年少的姑娘,蜕变为了成熟魅力的女人,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落。 她捂着嘴巴,哽咽了声:“郡主,是我……我回来了!” 溧阳郡主推开婢女的搀扶,疾步冲过来,紧紧地将周书凝抱在了怀里。 “本郡主不是在做梦。书凝,你真的活着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泣不成声,抱着周书凝不愿意松手。 以前她们是闺中密友,关系极好。 周书凝出事后,溧阳郡主还病了一场。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 尤氏很是为两人之间的友谊感动,她捏着帕子擦着泪。 待溧阳郡主的情绪平静下来,她顺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溧阳郡主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她目光清冷地扫了眼容卿。 看到那副绝美的脸蛋,她眼底掠过几分阴郁。 国公夫人的位置原本是属于书凝的,可却被容卿鸠占鹊巢。 如今书凝回来,容卿却不安分,居然还敢对老夫人动手? 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溧阳郡主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姐妹撑起场子。 一旦发现证据,她定然不会放过容卿。 她看容卿不顺眼许久了。 以往,只要容卿出现的场面,旁人就看不到她们。 她乃是皇亲国戚,陛下亲封的郡主,凭什么容卿要压住她的光芒? 更让她恼火的是,最近她才查清楚,她夫婿的白月光居然就是容卿。她派人查探到,七年前,向容卿提亲的那些公子哥,其中就有她的夫君。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当她知晓这件事,差点就要气炸了。 第28章 撕开她的真面目 这口气憋在她心头多日,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溧阳郡主微眯眸光,扯了扯唇。 “刚好,我这次带了太医过来,原本想着,是要为书凝检查身体的。既然老夫人的情况严重,那便先给老夫人看看吧。” 她说罢,喊了随行的李太医。 李太医提着药箱出列,走到了床榻边,开始为老夫人把脉。 尤氏激动无比,可真是天助她也,瞌睡了就有枕头的感觉真好。 她就等着容卿虚伪的面具被撕开的那一刻。 周府医在李太医把脉的间隙,快速地将自己诊脉的结果说了一遍。 溧阳郡主听了,冷笑一声:“真是荒谬,老夫人都吐血昏迷了,居然还说是身体亏损的原因?书凝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照拂,难道都是假的吗?”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简直岂有此理……” 她恼怒的,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的给容卿一个下马威! 周府医吓得身子一抖,连忙磕头:“郡主息怒,小人所说全是实话,不曾作假……” 溧阳郡主咬牙,看着容卿冷笑一声:“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如今这国公府上下,都被你一人掌控了吗?” 周书凝有些忐忑的扯了扯溧阳郡主的衣袖:“郡主,冷静一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证据还没确凿前,她不能将话说的太满。 但她可以利用溧阳郡主,充当她手中所向披靡的宝剑。 溧阳郡主叹息一声,嗔怪道:“书凝你就是太善良了,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替他人说话。像你这样柔软善良的性子,若没人护着你,你早晚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周书凝抿着唇角,低垂眼帘,看上去极为忐忑。 “我……我不过是不想让表哥为难罢了。如今的国公府,不是曾经的那个国公府了。” 她声音里满是感伤与怀念。 溧阳郡主心疼无比,她揽着周书凝的肩膀,“别怕,若是宁国公不为你撑腰,那本郡主今日就是你的靠山。” “她容卿再是国公夫人,也不过是鸠占鹊巢,抢走了你位置的盗贼。今日,我定要替你,撕开她的真面目。” 容卿抬眸迎上溧阳郡主怀有敌意的目光。 “郡主,国公府没人要欺负表姑娘……至于你说的,鸠占鹊巢、盗贼,更是荒谬之言,我怎么不记得,表姑娘与国公爷曾经有过婚约?他们订过亲吗?” 溧阳郡主一怔,当即被怼得哑口无言。 从前人人都说周书凝与裴淮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他们似乎真的没有订过亲,更别提有什么婚约了。 周书凝的脸色一白,似被容卿的话语给刺了一下。 她攥着拳头,忍着心底的怒意。 容卿她在得意什么? 抢走表哥,占了属于她的国公夫人之位,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周书凝有些委屈,她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 裴淮之心里乱得要命,这会儿的心思,全数都在老夫人身上。 他心不在焉,根本没听到周书凝喊他。 周书凝见裴淮之不理她,她心头一哽有些难堪。 溧阳郡主暗暗咬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 容卿抿唇,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溧阳郡主气得满脸青白,她懒得再搭理容卿,只要找到证据……她就能收拾这个贱人了。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半刻钟后,李太医诊脉结束。 溧阳郡主勾起唇角,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容卿。 她迫不及待连忙询问:“李太医,结果如何?” “裴老夫人应该是中了毒,或是被下了药吧?” 李太医拧眉,眼底满是困惑:“不,不是下药,也不是中毒。” 溧阳郡主不可思议的惊呼:“这怎么可能?” 李太医找周府医药方。 周府医连忙将药方递过去。 李太医对比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这真是太奇怪了,这药方分明是对症下药的。为何老夫人的身体,却越来越严重?” 李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容卿见此,低声提醒了一句:“要不李太医,再为二公子诊脉一下看看?” “他挨了二十板子,受了些皮肉之伤,原本养个四五日,应该就能痊愈。可……如今他的伤口却流脓发炎……” 李太医当即便去给裴霄云诊脉。 陈嬷嬷守在老夫人的床边,含泪给老夫人擦着额头冒出的汗……旁边盆里的水凉了,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人添水,但又怕引表姑娘过来。 表姑娘若来了,估计又弄得老夫人不舒服。 陈嬷嬷忍了下来,容卿却察觉到异样,她低声吩咐人换了一盆热水。 她亲自端到了陈嬷嬷的手边。 “陈嬷嬷,老夫人的情况究竟如何,你应该心里已经有了数吧?” 陈嬷嬷一怔,她扭头看向容卿。 她的眼睛蓦然红了。 “夫人……老夫人她……她不让老奴对外说。” 陈嬷嬷眼底满是挣扎,她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眼泪却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掉落。 周书凝正陪着溧阳郡主在说话,她突然发现容卿去了床榻边,陈嬷嬷低着头,好像是在哭。她眉头紧蹙,眼底满是狐疑。 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询问,李太医诊脉归来。 溧阳郡主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怎样,如何了?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故意害人?” “宁国公,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偏袒凶手。希望你能公平公正地处理,一定不能饶过了居心叵测之人。” 李太医看了眼裴淮之,他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周府医的诊断没错,开的药方也没任何的问题。老夫人与二公子也不是中毒,这其中存在误会,国公爷已经知晓了。”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太医没等溧阳郡主回话,他便提着药箱率先离开。 容卿的脸色一沉,她不是傻子,李太医模拟两可的话语,急匆匆的离去,无不在说明,这件事将会以不了了之结束。 裴淮之肯定知晓了内情。 所以他将此事给压了下来,他这分明是在保护周书凝,维护她的名声。 容卿心头涌起怒意,他就那么在乎周书凝?即使周书凝的行为,伤害了老夫人与裴霄云,他也要包庇到底吗? 第29章 维护周书凝 溧阳郡主始料不及,她怎么都没想到,李太医居然就这样走了。 她恼火地喊了几声:“李太医,你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别走啊……” 谁知她越喊,李太医离去的脚步越快,像是有鬼在追他似的。 裴淮之看向宋淩吩咐道:“送郡主回府……” 溧阳郡主脸色铁青,肯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证据,裴淮之为了护着容卿掩盖了真相,胁迫李太医守口如瓶。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本郡主不回去,今日的事情不讲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裴淮之想要包庇容卿,欺负书凝?那不能够,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书凝撑腰,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裴淮之目光冷凝,语气淡漠:“这是国公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宋淩恭敬地走到溧阳郡主面前,微微躬身:“郡主请。” 溧阳郡主气的身子发抖,但她却不敢在裴淮之面前发火。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有些怕裴淮之。 她扭头看向周书凝:“书凝,你管管他……我记得,以前他最听你的话。” 周书凝忐忑地看向裴淮之。 以前的表哥大小事,是会听她的,可如今……表哥成了位高权重的国公爷,与他在一起,她时常都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此刻,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她一时间也摸不清了。 他真的在包庇容卿,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吗? 周书凝心里有些不忿,“表哥,有什么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他人胡乱猜测,这样反而坏事。” 裴淮之目光晦暗看了眼周书凝。 “我是为了你好!” 周书凝一怔,怔愣半晌。 裴思妍忍不下去,她眼睛通红地看着裴淮之,哽咽着声音控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如果是为了周姐姐好,就该让真相大白……” “祖母与二哥,都被害成什么样了,周姐姐自从回来,受了不少的委屈。你怎能……怎能就这样轻拿轻放?” 溧阳郡主连忙附和:“就是,不能这样欺负书凝。宁国公,书凝对你情深义重,为了救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怎能这样欺负她?” “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倘若你不说清楚,明日我就入宫,面见圣上,让他老人家替书凝做主去。” 裴淮之很是头疼的看着她们三人。 这件事三言两语一时也说不清楚,他只能扭头看向容卿:“夫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先回慕云院吧。” 容卿冷笑一声:“事情都没说清楚呢,我怎能先走?郡主说的对,无论如何都得给表姑娘一个交代,倘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指不定旁人如何编排,我们国公府欺负表姑娘呢。” “当然,身为国公夫人,我也担不起毒害长辈的忤逆之事……” 她眸光幽深,抿着唇角看着裴淮之。 “国公爷在处理公务上,向来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如今处理起内宅家务,怎么就如此糊涂呢?” “家宅若是不宁,恐怕也会影响你在朝堂中的名声,若是有风声传到圣上耳朵里,他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将一些重要的政务,交给你处理吗?” 她尽管是压着脾气,言语之间还是免不了裹挟着尖锐。 裴淮之握着拳头,皱眉看着容卿。 她如今对他,是越来越冷淡了。 以前事事以他为先,现在事事与他寸步不让,还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裴淮之眼底漫上几分戾气,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野男人? 他心头蹿起一股火来,他板着脸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容卿。 容卿却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溧阳郡主没想到容卿居然不领裴淮之的情,居然还主张要查明真相? 她勾唇,暗骂了一句蠢货。 这容卿看着也不聪明啊,她难道看不出来,裴淮之是在保护她? 如今,她自己拆台,不要裴淮之的保护。 呵,可真是够蠢的。 溧阳郡主巴不得他们两个闹翻,她笑眯眯地附和:“国公夫人倒是明事理!” “这件事确实不能这样糊涂过去。” 周书凝蹙眉,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容卿怎么可能会帮着溧阳郡主说话? 莫不是,外祖母与阿云的病情,与容卿无关? 她不知为何,心里渐渐地涌上一些不好的预感。 溧阳郡主还在那里,继续煽风点火。 裴淮之却没有犹豫,直接让宋淩将她给架走。 溧阳郡主气疯了,她带来的护卫小厮,哪里会是宋淩他们的对手,她颇为狼狈的,被人推着往外走。 容卿挑眉,挡在了溧阳郡主的面前。 “郡主乃是贵客,怎能对她如此无礼?退下……” 宋淩满脸冷漠,不听容卿的命令,他的主人是裴淮之,他只听裴淮之的命令行事。 他一言不发,拽着溧阳郡主的胳膊,绕过容卿…… 溧阳郡主有些懵逼,不是,她与容卿是敌对啊,怎么这会儿倒是容卿在维护她? 周书凝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扯住了宋淩的衣袖:“宋大哥,郡主与我乃是好友,你对她温柔一些,好不好?” 宋淩的脚步一顿,他抬眸看着周书凝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他呼吸一窒,顿时慌乱起来,几乎不敢去看周书凝的眼睛。 溧阳郡主见此,甩开了宋淩的钳制,立刻躲在了周书凝的身后。 她冲着裴淮之叫嚷:“宁国公,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父王,我要让父王在明日的早朝,参你一本。” 裴淮之看着溧阳郡主的闹腾,他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看向容卿:“你真要将事情闹大?” 容卿直接气笑了:“是我要将事情闹大吗?” “裴淮之,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她们口口声声指责我,说是我害了老夫人与二公子,国公爷,倘若今日不道出真相,那么这个污点,会伴随我一辈子。” “女人的名声,有时候比命都要重,你确定,你要为了维护周书凝,而置我与绝境吗?” 第30章 撕烂她的嘴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眼眸潋滟似泛着晶莹的光泽,让裴淮之不由得心头一紧。 容卿眼底满是坚韧。 “你若不道出真相,那便我来!” 她表明态度,寸步不让。 这些年为了他,为了国公府,她处处隐忍包容,她都快忘记,没有成亲前的容卿,曾经的太傅嫡长女,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裴淮之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就当是为了我,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容卿眼睛泛红,她咬牙看着裴淮之:“忍?凭什么?” 这七年来,为了他,她忍得还不够多吗? 可惜,他从来都不珍惜,更不在乎。 他心心念念想着周书凝,无论她付出多少,都无法撼动他心里的位置。 这一路走来,她承受了多少委屈与心酸,也只有自己知道。 容卿将眼眶里闪烁的泪意逼回。 “你记住,我容卿从不亏欠国公府的任何人。” 她当即朝着外面拍了拍手,让如夏将证据拿进来。 如夏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包药渣,还有半截剩下的药膏。 容卿拿着那包药渣,看向周书凝:“表姑娘每日熬药的时间,应该都不超过一个时辰吧?所以,这药渣的成色很深……根本不像是熬了三个多时辰的药渣成色。” 此话一出,众人满是惊诧。 周书凝的脸色白了几分。 溧阳郡主冷声斥道:“容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卿清冷笑着,眼尾泛红看向裴淮之。 “刚刚李太医,应该已经发现了这异样的药渣了吧?” “你为了护住周书凝,所以打算将此事掩埋,想要让我背上污名。” 溧阳郡主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不是吧……” 裴淮之不是要保护容卿,而是维护周书凝?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郡主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李太医,若是我有半句虚言,你大可去圣上面前,状告我污蔑之罪。” “我容卿行事,素来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遮掩的。不是我做的,任何人都不能污蔑在我身上。” 容卿的气势很足,眼神很冷,颇有威慑。 溧阳郡主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扭头去看裴淮之,俊美如俦的男人站在那里沉默着,没有反驳容卿。 溧阳郡主又扭头问周书凝:“书凝,你实话告诉我,你熬药的时间,真的不足一个时辰?” 周书凝的心狠狠往下坠,她张了张嘴,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无法将“不是”二字吐出。 她满是羞恼,攥着拳头低下头。 “我……我太忙了,分身乏术。我以为,药物熬制的长短,不会影响效用……” 她哪里能想到,药材熬制时间太短,就达不到治疗效果呢。 她这段时间太累了,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这样浅显的道理,经由容卿毫不留情地揭露,她才恍然大悟。 她无地自容,这一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府医连忙走过去,检查那些药渣,他激动无比地看向容卿。 “夫人聪慧,这药渣确实成色不对……我明明嘱咐了表姑娘,要让她熬药,熬够四个时辰的。这……这熬药的时间不够,肯定会影响药效的。” “药效不足,如何能养护好老夫人的身体?还有二公子,没有效的汤药,不但不能治愈他伤处,反而会加重……”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他这才知晓,原来是表姑娘偷懒,将四个时辰的熬药时间,缩短成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熬出什么药?这不是胡闹吗? 溧阳郡主觉得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惊愕地张了张嘴,看了看周书凝,又看向裴淮之。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变了。 他们摸了摸鼻子,彼此对视一眼。 这又是一场乌龙? 自从表姑娘回来,已经是第二次闹出这种丢人的事了。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表姑娘这个人了。 细细想一下,还是夫人靠谱啊。 家族主母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稳的。 容卿不在乎四周的人是什么反应,她也不刻意的去诋毁周书凝,她只陈述原有的真相。 她指着那半截开了盖,沾满尘土的药膏。 “还有这支药膏,周府医应该告诉过表姑娘,用的时候才能拧开盖子,平时要封闭保存。涂抹药膏时,一定要清洗干净伤口,否则,若是伤口清理不到位,这药膏就无法发挥作用。” “可表姑娘从第一日涂抹药膏后,就没再拧上盖子,随意地将它丢弃在二公子的床榻木盒里。然后每次涂抹药膏,你都没有清理消毒二公子的伤口,所以这才导致,他的伤口迟迟不愈合,一日比一日严重。” 周府医连连点头应是:“夫人,真乃料事如神,小人确实嘱咐过表姑娘这些细节,没想到,她全都没听进去。” 白白的糟蹋了他特制的药膏! 裴思妍不敢相信,她摇头:“不,这太荒谬了。周姐姐那么温柔细致的一个人,她……她怎么会……” 后面的话,她再没底气说下去。 周书凝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再继续争辩,那就是自打嘴巴。 周书凝的脸色彻底没了血色,她难堪得几欲昏厥,根本无法面对众人扫过来探究的目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卿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周书凝或许不是故意。 可是……愚蠢无知,有时也能害人害己。 尤氏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以为这一切是容卿动的手脚,谁能知道,竟然是周书凝太过急于求成,为了表现自己,偷工减料,随意糊弄老夫人与二公子。 场面有一些尴尬。 溧阳郡主几乎待不下去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裴淮之刚刚的用意。 哪里是包庇容卿啊,分明是想护着书凝。 可惜,她们不懂裴淮之的用意,直接拆台,反而成全了容卿。 溧阳郡主懊悔无比,心底对容卿的记恨更加浓烈。 容卿越聪慧优秀,就越能衬托出她与书凝是多么的蠢。 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溧阳郡主恨得牙痒痒。 她压下心底的恼怒,说这是国公府的家务事,她就不掺和了,当即欲要转身离开。 容卿看着溧阳郡主,嘲弄地笑道:“现在就成了我们国公府的家事了?郡主不是要到圣上面前告我一状吗?怎么,如今不告了?” 溧阳郡主气的要命,她咬牙死死的瞪着容卿。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对她如此无礼? 她恨不得立刻撕烂她的嘴! 第31章 朝着容卿磕了一个响头 “刚刚郡主言之凿凿的污蔑,难道不应该对我说句对不起吗?还是……溧阳郡主心胸狭窄,敢说不敢做啊?” 容卿字字珠玑,将溧阳郡主给气的,眼睛通红。 她攥着手掌,牙龈被咬得咯咯作响。 她被容卿的言语架在这里,若不低头,恐怕很难收场。 溧阳郡主忍着屈辱,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向容卿道歉。 “对不住,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了。” “容卿,这样行了吧?” “还凑合……算了,我大人大量,就不与郡主多做计较。希望你以后能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容卿轻笑一声,态度倨傲冷然。 溧阳郡主几乎要被气炸了。 这是将她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啊,她死死的咬着唇角,忍着心头翻涌的怒意。 而后,她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周书凝,当即便带着王府护卫离去。 周书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溧阳郡主狼狈离去。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 她难堪的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我不知道熬药时间短了,会影响那么大。要是早知道……我,我就不包揽一切了。我不过是想,是想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遗憾而已……我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她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裴思妍心软无比,她跟着哽咽。 “周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二哥与祖母,他们应该也不会怪你的。” 容卿嘲讽地看着这一幕,她忍不住嗤笑一声。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消一切吗?” 她竟不知道,周书凝的眼泪居然这样有用。 “刚刚你们口口声声污蔑我,是我害了老夫人与二公子,如今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抵消所有了吗?” “郡主刚刚都向我道歉了,难道你们就没什么表示?” 容卿说罢,目光从裴思妍身上,再转移到了尤氏身上。 尤氏脸色苍白,她低着头都不敢看容卿。 造了孽啊,原以为今日能抓到容卿的把柄,能从她手中抢走一些管家之权,谁知道周书凝她就是一个蠢货,就算事情做不好,就不能制造一些假证据,让假的变成真的吗? 她怎么那么蠢! 这些年她在外面蹉跎受苦,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笨又蠢。 这样的人,哪里会是容卿这样被养在深闺,从小就学习管家之权的贵女的对手? 尤氏赔着笑脸:“那个,夫人息怒。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别生气。我向你道歉,你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她扯了扯裴思妍的衣袖,裴思妍咬牙,忍着心里的不甘,带着哭腔也向容卿道了歉。 周书凝直接跪了下来,朝着容卿磕了一个响头:“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我向你道歉,求你原谅。” 她磕的额头直接冒了血。 裴思妍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周书凝的胳膊:“周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又没有污蔑她,你和她道什么歉?” “周姐姐你别这样,妍儿心疼。” 周书凝再也忍不住,反抱住裴思妍,两个人相拥哭了起来。 裴淮之脸色泛着冷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卿:“你满意了吗?” 容卿的心轻轻一颤,满意了吗? 这四个字满是倒刺,刺的她心头泛疼。 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洗清污名罢了。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印象中公正无私的裴淮之,仿佛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容卿闭了闭眼,眼底满是疲惫。 “满意,我自然是非常满意的。” “以后,不要什么坏事,都能联想到我身上。我容卿,从来都不屑用这些肮脏的手段。” 她不想再待下去,说完这句直接带着玉婷如夏离开。 周书凝感受到了容卿离开时,扫向她的讽刺嘲讽弄目光,那眼神犹如刀子,狠狠地刮在她身上。 她仿佛是一个入不了容卿眼里的臭虫,垃圾。 周书凝的脸色泛白,只听耳边嗡的一声,脑袋处似被人扎入了一根针。 她面露痛苦,捂着脑袋低吟:“呃,疼,头好疼。” 下一刻,她的眼睛一闭便歪在地上昏了过去。 裴思妍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周书凝:“周姐姐,你没事吧?” 尤氏挑眉,这周书凝倒也不算太蠢笨,这时候昏迷,是最好的收场手段。 她扭头去观察裴淮之的反应,果然在看见周书凝昏了过去,他的眼底浮上一些焦急,连忙将周书凝打横抱起,抱回了月影轩。 周府医诊脉了一番:“周姑娘一直喊着头疼,她这头疾……恐怕与曾经的失忆有关。” 裴淮之拧眉,眼底满是担忧。 周书凝一昏迷,似乎彻底将之前的事情,轻轻给揭过了,她没得到任何的惩罚与教训。 玉婷为此愤愤不平。 但当她听见府内的人,偷偷地在看周书凝的笑话。 她心里又舒爽了几分。 很多人都觉得周书凝是个跳梁小丑,根本就撼动不了国公夫人的地位。不少人暗中,向容卿表忠心。 这些日子,周书凝好不容易维护得好名声,终究功亏一篑。 尤氏能屈能伸,左右逢源,她见容卿不好对付,怕因此得罪了容卿,她傍晚时分便派人送来了一些赔罪礼。 容卿没接受,让人原路返还了。 尤氏气急而笑:“好啊,咱们这位国公夫人可真是硬气啊。她这是彻底与我决裂了是吗?” “虽然周书凝有些蠢,可架不住,她如今是老夫人与裴淮之最在意的人。再坚固的夫妻感情,都逃不过白月光这一道坎,我倒要看看,容卿她如何能捍卫住夫君的心,还有国公府的权柄。” 她不想再热脸贴容卿的冷屁股,让人将礼盒收起来。 慕云院。 容卿靠坐在窗户边,她抬手掀开了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金镯子递给如夏。 不需要说一句话,如夏便懂得了她的意思。她颔首应了,当即便从后门离开了国公府。 容卿看着剩下的首饰,她默默地数了数。 还剩十六件。 她低垂眼帘,遮掩住黯淡之色。 以前觉得这国公府宁静美好,如今……生出几分疲惫之感。 子时一刻,容卿正睡得迷迷糊糊,裴淮之推门入内。 他携着满身寒气,一言不发掀开床幔。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凝着容卿沉睡的面容。 第32章 头疾之症 容卿睡眠本就浅,夜风随着门缝吹拂进来,她有所感应渐渐清醒过来。 但她不愿意面对裴淮之,只得装睡。 裴淮之不知道在床前站了多久,最后他哑着声音说了句:“书凝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弥补祖母而已,她好心办了好事,无形中也连累了你。她愧疚无比情绪激动下,竟然诱发了头疾。” “周府医说,她的头疾是因曾经的失忆相关,她不能再受什么刺激。要不然,恐怕她的头疾会加重……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她怎么可能无事?脑子里的瘀血,应该还没清除干净。容卿,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包容她一二,可好?” 容卿紧紧地攥着拳头,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没有应声,没做出任何的反应。 裴淮之失望地低笑一声:“你还真是变了,以往的温婉与贤惠,全都不见了。看来,他的归来,令你心思浮动了!你便连与我做做样子,都不愿意了……” 他说罢,也不等容卿反应,当即便起身离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房门再次被关上。 容卿蹙眉,她睁开了眼睛。 “什么归来?什么心思浮动?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有病吧? 容卿不想探究,裴淮之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书凝对裴淮之有大恩,他想如何报恩,都随他。即使他要纳周书凝为妾,容卿也不会反对…… 只要他不来烦她,往后他想如何做,她都不会管。 容卿也清楚,她也管不了裴淮之。 自古以来,男人与女人之间,就地位悬殊。女子向来都依附男人而活,只有男人荣光了,女子才会沾光,也能获得一些殊荣。 说是夫妻,说到底,妻子也不过是为男人管家护院的仆人罢了。 都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容卿与周书凝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不过都是依附着裴淮之而活罢了。 容卿不想与任何女人,抢夺一个男人。 既然裴淮之是周书凝的,那她就将他还回去。 她不想为情所困,她会努力着一点点将裴淮之从心里清除。 …… 周书凝的头疾之症,并不是伪装,第二日裴淮之请来了李太医,李太医的诊断也与周府医一模一样。 他甚至说得更细致。 “周姑娘坠崖时,可能是伤到了脑袋,脑子里或许有瘀血,所以才让她失忆忘了所有。七年过去,她虽然恢复了记忆,可那瘀血估计还没消散。” “一旦她情绪激动,肯定是会诱发头疾。目前来说,还是慢慢的养着吧……” 裴淮之让人送走李太医。 他独自站在内室,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书凝。 外面有奴仆激动地进来禀告,说是老夫人醒了。 裴淮之嘱咐红缨好好地照顾周书凝,他疾步去了寿安堂。 陈嬷嬷早在第一时间,就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无奈地摇摇头:“千不该万不该,诬赖到卿儿身上。” “思妍与尤氏,她们两个人真是糊涂。偏偏溧阳郡主还要来插一脚……本来是小事,如今倒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老夫人头疼无比。 陈嬷嬷犹豫地问了句:“老夫人,你难道就不怪表姑娘吗?她为了贪功,为了表现自己,不顾你与二公子的身体。” “老奴总觉得,她没表面表现的那样孝敬你,倒像是演戏似的。” 老夫人的脸色白了几分,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过来。 她摆了摆手:“罢了,这都是我们欠她的。” 裴淮之从外面疾步走进来,他屈膝跪在了床边:“祖母,这次让你受罪了。” “你真不该如此纵容书凝,任由她胡闹。” 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这件事,倒是让卿儿受委屈了,你该好好和她赔罪,别让她生气……” 裴淮之没有应声,反而将周书凝的病情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后,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很严重吗?” “头疾,难道治不好吗?” 裴淮之神色黯淡地摇头。 老夫人的心彻底地提起来,吵着嚷着要看周书凝。 裴淮之拗不过她,只得让人抬着老夫人,去了月影轩。 老夫人见了憔悴不堪的周书凝,她心疼得厉害,之前刚升起的那一丝芥蒂,也随着头疾,彻底的消散殆尽。 周书凝愧疚地欲要起身,向老夫人磕头认错。 老夫人泪眼婆娑连忙托着她的胳膊:“别跪,别跪,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好心办了坏事,以后啊,这些伺候人的活,就交给下人就是。你九死一生回来,应该是我们弥补你,照顾你……” “这次,也是我不对,不该由着你,揽下那么重的活。” 这件事因此不了了之,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周书凝好。裴霄云伤好后,还向周书凝表达了谢意。 容卿只觉得讽刺至极,她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奇葩离谱的事情。 但此事,终究与她无关。 她每日按照规矩向老夫人请安,稍稍坐一会儿,便处理府中的杂物,旁的一切事物,她全都装作看不见。 裴思妍还是黏着周书凝,一整天都待在月影轩,日日翘课。别说学刺绣了,便连读书,她都不去读了。 裴霄云原本也是要去族学读书的,每日都要温习功课,早晚还有练习武术。可这几日,随着他被杖责受了伤,也全都搁置。 两个人整日围着周书凝转,周书凝特别的纵容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她都答应。 裴思妍喜欢冬日吃冰,平日里有容卿与老夫人管着,她不敢闹,更不敢提这个要求。如今,有周书凝给她撑腰,她就无所顾忌了。 一天时间不到,她就吃了三碗冰粉。 到了夜里,她便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周书凝愧疚无比,她守在床边,与婢女一起帮衬着照顾裴思妍。 谁知,裴思妍迷迷糊糊的拉住她的手,低声呢喃喊着:“大嫂……大嫂……好冷啊。” “妍儿……想吃你做的蜜饯了。”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朝着周书凝兜头泼下。 她失神地看着裴思妍,眼底浮上一些冷意。 第33章 不能下蛋的母鸡 周书凝恼怒地掰开裴思妍的手,咬牙暗骂了句:“真是一个白眼狼!” 她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在梦中居然念着容卿? 周书凝特别的愤怒。 她气得身子发抖,当即离去不再管裴思妍。 之后,周书凝就只动动嘴,做些表面功夫,再不费心费力地守在床边照料。 裴思妍一连烧了五天,人几乎都烧傻了。 大病一场,快没了半条命。 容卿再次见到她,她都瘦脱了相。 裴思妍眼底有些委屈,看向容卿的目光带了一些怨气。 “大嫂,这几日我病了,你为何不来看我一眼?” 以前,她但凡有个头疼发热,容卿都紧张得不行。 她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给她熬药,给她做喜欢的点心与食物。 可这次,她病得那样重,容卿别说给她做食物了,便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容卿淡淡的回道:“不是有表姑娘在照顾你吗?有她一人,不就足够了?” “你这些日子,都很黏表姑娘,可见与她感情极好,也很依赖她。有她照顾你,我很放心……” 这句话堵得裴思妍哑口无言。 老夫人叹息一声,拉着裴思妍的手,她想要训斥又不忍心。 周书凝扯唇唇角,揽着裴思妍,一副维护的状态。 “妍儿,夫人事情太多,她肯定没时间。夫人说得没错,这不是有我吗?” “外祖母,你也别想着训斥妍儿了,她刚刚大病一场,这会儿精神还不好呢……” 老夫人张了张嘴,眼底满是无力,到底也没说什么。 裴思妍依旧和周书凝亲亲热热的黏在一起,只不过她会偷偷的打量容卿的反应。 她见容卿神色淡淡,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裴思妍心里很是恼火。 容卿就没有半点危机感? 如今祖母,还有二哥都偏向周姐姐,便连大哥都很关心周姐姐,为了周姐姐的头疾之症,每一日都去月影轩看望,一看望就要到半夜才离开。 大嫂就真的不在乎,大哥与周姐姐有什么? 她就不担心,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扫地出门成为被人抛弃的下堂妇? 容卿请了安,客套几句,便转身离去。 丝毫没有留下来,与他们聊天的意思。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抬头看着容卿离去的身影。 裴思妍心里憋着一股火:“大嫂现在真是变了,以前她来给祖母请安,都会留下来陪着祖母说话,很多时候都会留到用了午膳才走。” “如今倒好,这才待了多久,半个时辰都没有,她就火急火燎地离开,倒像是有人在追她似的。” 周书凝眸光微闪,勾唇笑道:“可能夫人太忙了吧。” “呵,忙什么,不过是府中的杂物,一下午的时间不就能处理完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们不顺眼……如今,她对我大哥都没有好脸。祖母,你也不管管她……” 裴思妍少有这般刻薄的时候,老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大嫂,不能背后议论她,不能对她无礼。” 裴思妍想到这几日,她缠绵病榻,容卿都没看过她。 她越想越气,眼尾都泛红起来。 “我才不认她是我大嫂,在我心里,只有周姐姐才是我大嫂。” 老夫人气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你这孩子又胡说了。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再说这样的话。” 裴思妍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又没有乱说。” 她这次生病,前前后后都是周姐姐照顾,反观容卿,她一次面都没露,丝毫不在乎她一样。从这里就能看出,周姐姐与容卿的差别。 她不想让容卿做她大嫂了。 一点也不想。 容卿刚从寿安堂走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裴淮之散朝归来。 骄阳悬在中天,金辉泼洒下来,他穿着一袭绯色官袍,织锦的暗纹在阳光照耀下隐隐有银丝闪现。他脊背挺得笔直,官袍的立领衬得脖颈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出清俊的弧度。 日光斜斜扫过他的脸,将本就昳丽的五官照得愈发分明,眉骨下投着浅浅阴影,眼尾那颗红痣,被阳光镀上了层暖金,像是朱砂点在雪上,又似炭火落在绯色的绸缎上,艳得惊心动魄。 他周身似晕着一圈光线,所到之处就将周遭一切,都衬得亮堂起来。 容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很少见他穿官袍的模样……如今,不免有些被惑了神识。 裴淮之走到她的面前,勾唇浅笑一声。 “发什么呆呢?” 容卿醒过神来,移开目光,俯身恭敬行礼。 裴淮之皱眉,有些不悦地托住她的胳膊。 “不是说,别这么客气吗?” “你这毛病,真的改不掉了?” 容卿偏过头去,抿着唇角淡淡回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遵守。” “若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裴淮之的大掌却扣住了她的手不放。 容卿脸色微沉,轻轻挣扎。 他薄唇凑到她的耳畔:“陪我一起给祖母请个安,待会我带你出府……” 他鼻息间喷出的热气,让容卿有些不舒服。 她现在有些抗拒他的接触,她当即拒绝:“我没空。” 裴淮之叹息一声:“关于容家的案子,难道你不想知道?” 容卿眼底满是惊诧,她抬头看向裴淮之。 她有些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查到线索了?” “你没骗我吧?” 裴淮之松开容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看到容卿着急,他也就不着急了。 他挑眉笑道:“信不信随你……” 而后,他便抬脚朝着寿安堂的正厅走去。 容家的案子,是容卿的软肋,裴淮之最是知道如何拿捏她的心思。 容卿暗暗咬牙,虽然有些不爽,却也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再次折回寿安堂。 谁知,两个人刚刚走到厅堂门口,门口的丫鬟还没打起帘子,裴思妍的声音尖锐地传了出来。 “祖母,你真该好好想想,我们国公府后嗣的问题了。这些年,她都没再怀孕,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我们国公府的主母,可不能让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坐着……” 容卿整个人如坠冰窟,她脸色惨白。 第34章 真该给我大哥纳妾 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 那些话,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在了她的心上。 鲜血淋漓! 老夫人恼怒地拍了拍桌子,“你这孩子,怎么越说越离谱。” 以前思妍不是这样的,怎么不过短短几日,她就变成了这样没有教养礼数的野孩子? 长嫂如母,这些年容卿对裴思妍费心费力,无论容卿如何,都轮不到裴思妍来说。 裴思妍有恃无恐,她不以为意,继续道:“祖母,我说的是实话啊!你心里也早就介怀这件事,你为何不向她明说?我们国公府可不能没有后嗣,大哥身为一家之主,怎能没有后?” 裴淮之腾地掀起帘子,疾步冲了进去。 守在门口的婢女,一抬头就看见裴淮之那张铁青的脸庞,她们吓了一跳,连忙匍匐跪地:“国公爷。” 裴思妍还没反应过来,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席卷上来,嘴角当即便泛出血丝。 她仰头,彷徨无措地看向裴淮之。 “大哥。” “跪下。”裴淮之咬牙,冷冷地盯着裴思妍:“究竟是谁教你,让你如此忤逆……这些年的书,让你学的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裴思妍吓坏了,连忙从椅子上滚落下去,跪在了地上。 她只是想在祖母面前吐槽一下而已,她怎么都没想到,大哥今日会如此早就回府了,好巧不巧还被大哥给听见了。 她身子发抖,哽咽声音解释:“大哥,我……我也是为了国公府。我是心疼你和周姐姐……” 裴淮之气急而笑,眼尾那颗红痣妖冶邪魅。 “蠢货!” 他抬手还要再打裴思妍,周书凝冲过去挡在了前面。 她哽咽着为裴思妍求情:“表哥,妍儿她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你别再打妍儿了……” 老夫人也连忙拉住了裴淮之。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罢了。其实也没说什么,你就别再打她了……” 她摆摆手,让周书凝赶紧带裴思妍离开。 裴思妍哆嗦着身子,这才觉得害怕几分,她胆怯地躲在周书凝的后面,然后疾步离开。 她从不知道,大哥居然这样护着容卿。 她也没说什么啊,可大哥二话不说就打她。 她长这么大,这是大哥第一次对她动手。 裴思妍心里很委屈,她捂着疼痛的脸颊,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跟随着周书凝迈出门槛。 却不想一抬头就看见容卿站在门口。 她的心咯噔一跳。 “大嫂,我……我说的是实话,你要是真的贤惠大度,真该给我大哥纳妾……” 周书凝连忙将裴思妍拉到身后,“妍儿,你别说了。” “夫人,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你多包涵。” 小孩子?容卿嘲弄的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再过一年,裴思妍都及笄了。 她像裴思妍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担负起教育弟弟妹妹的责任了,裴思妍算是哪门子的小孩子呢。 她一言不发,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老夫人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她心惊胆战地跑出来。 她看着容卿离去的身影,她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容卿,到最后还是没脸开口。 她眼睁睁看着容卿的身影消失。 老夫人气恼无比,她二话不说又扇了裴思妍一巴掌:“你真是该打啊。” “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坏了。” 裴思妍又被扇了一巴掌,她眼底满是怒意。 她捂着脸颊,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又打我?我不就说了一句实话吗?呜呜……” 她哭着跑走,丝毫没有任何悔改的态度。 老夫人气的脸色青白一片,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孩子,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就……就变得如此无礼?” 周书凝温声劝着:“外祖母,你别气……这就是一个误会,话赶话而已。” “妍儿她也没恶意的……我待会再去好好的开导开导她。” 老夫人头疼无比,她气得午饭都没吃多少。 裴淮之直接禁裴思妍的足,让她抄写四书五经、面壁思过。 裴思妍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书凝走进去,温声劝着:“好妍儿,别哭了。看你这样哭,我实在心疼。” 裴思妍不服气的低吼:“大哥与祖母都打我,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容卿霸占国公夫人这么多年,也没能给我大哥生个一儿半女。” “难道以后,就让我大哥绝后吗?那我们国公府,岂不是也要完了?祖母心里,肯定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啊,她只是不说而已。前段时间,她还物色一些合适的人呢,还不是想给大哥纳妾。” 周书凝眸光微闪,她柔声附和:“是,我也觉得你没说错。是外祖母与表哥太过小题大做,估计他们也是顾忌着国公府的名誉吧。” 裴思妍见终于有人懂她,理解她了。 她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对周书凝的依赖更加浓烈。 “周姐姐,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周书凝笑着,捏着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好了,别哭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都哭丑了。” “不是什么大事,等外祖母与表哥冷静下来,肯定也会觉得,他们动手打你,是错的。” “放心,万事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 裴思妍连连点头,“刚刚大哥还要再打我,幸亏周姐姐你挡在我前面……这样看,大哥其实还是挺听你话的。” 周书凝挑眉,她不置可否地勾唇笑笑。 可不是嘛。 刚刚那样的情形,她能感受到表哥很生气。 若是其他人去拦,估计都无法阻止。 可她一说话,表哥就压住了怒意,没再打裴思妍。 表哥这不是在乎她,又是什么? 容卿肯定会恼火吧? 可惜啊,表哥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再追究裴思妍的错,即使容卿再生气又能如何? 他们这一段婚姻,终究会名存实亡! 容卿回了慕云院没多久,裴淮之便走了进来。 他挥退院子里的奴仆,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容卿拿着一本书,正坐在书桌前看着。 裴淮之俯身,观察着她的神色。 “妍儿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别生气了……” 容卿淡淡道:“我不会为难自己。“ 气坏了身子,受罪的是自己,她早就看透了裴思妍的本质,早就对其心灰意冷了。 她刚刚会难过,不过是想起曾经那个孩子罢了。 如今,悲伤压下去,还有什么值得她生气的。 倒是裴淮之,他还真是在乎周书凝。 她娇娇弱弱的一句话,就让他消了气,不再追究。 白月光的威力,就是不同凡响啊! 容卿抬眸看向裴淮之,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其实,三姑娘有句话说对了,这些年我一无所出,要不然就给国公爷纳个妾,延绵子嗣吧。” 第35章 咬住了她的唇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纳妾?你也是这样想?” 到底是心里没有他啊,要不然怎会这样轻易地说出,要为他纳妾? 裴淮之脸色铁青,容卿假装看不见他的怒火。 她低声笑着:“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不能生孩子,给你纳妾,不过是为了延绵子嗣。你也不想你这嫡长一脉绝后吧?” “正好,现在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裴淮之抬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嘴巴。 “闭嘴。” 容卿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怒视着裴淮之。 裴淮之气得不轻,额间都青筋凸起。 他俯身而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嘶……容卿疼得身子战栗。 裴淮之狠狠地啃咬着,他低声警告:“别说了,别气我了。再说我直接咬破你的唇……” 容卿的脸色微变,过两日还有宴席要参加,要是顶着伤疤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本来她的容貌与身段就偏向性感妖娆,这些年她尽量让自己打扮得端庄大气,维持自己的好名声,她可不想让外人觉得,她是什么轻浮之人。 所以容卿连忙点头应了。 “好……好……我不说了,你放开我,我……我有事要提醒你……” 裴淮之心里的怒意,这才消散了几分。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倒是被勾起了一些火气。 他凝着容卿的目光,都带着火焰。 容卿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揉了揉被他弄肿的唇,心里暗骂一声狗男人。 待她平复了一些,才淡淡道:“你知道二公子与三姑娘的功课,已经荒废多时了吗?” 裴淮之扯了扯衣襟,解开了腰带。 他喘着粗气,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柔美的面容。 “这几日公务繁忙,府里的事情,我都没怎么过问。”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你在管。”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上几分嘲弄。 “以前我能管得了他们,现在可管不了了。” 周书凝一回来,全都变了。 他们往昔的顺从都是伪装的,周书凝的归来,解放了他们反抗的天性。 真是好可笑。 “这才几日,以前从不敢大声说话的三姑娘,如今竟也能说出那样刻薄的话。她在府里,对我们这样无礼不要紧,怕就怕哪一日,出了府惹出其他的祸端。”容卿本不想提醒,但是该说的都说了,日后出了事,也与她无关。 她要让裴淮之明白,不是她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我明日就让二弟去学堂,每日的武术也要跟上。” “三妹如今被禁足,她刚大病一场,就再让她修养几日吧。” 容卿清冷的回道:“随你安排,反正我现在说什么话,他们都不听。” 裴淮之伸出胳膊,一把拉着她的手腕。 容卿挣扎起来。 他立刻说:“带你出府……不要耽误了重要的事。” 容卿挣扎的力道小了。 裴淮之轻笑一声,这个软肋还真是好用。 他的得寸进尺:“帮我换个常服。” 容卿皱眉,满脸都是抗拒。 裴淮之:“这是你身为妻子的责任……”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责任二字,让她无法抗拒,更别说他还拿着容家案子拿捏她。 她暗暗咬牙,只得忍着火气,有条不紊地伺候裴淮之更衣。 内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容卿抬手解开裴淮之的腰带,帮他脱下外袍。 裴淮之肩背宽阔如松,臂膀肌肉线条分明,不是刻意隆起的虬结,而是常年习武练出的流畅紧实,抬手时能看见小臂绷起的腱子肉,带着沉稳的力量感。 他面容清隽绝艳,既有武将的刚毅,又染着几分文弱书生的气度。这种糅杂了刚毅,又有翩翩公子的外貌,不知道俘虏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两个人有很长一段时日,都没亲热过。 如今近距离的接触,不免有一些暧昧丛生。 四周的气息,似乎都变得黏腻。 容卿低着头,假装视而不见那双灼灼望着她的视线。 她拿了一件崭新的月白绣银丝的袍子,套在裴淮之的身上。 她拿着腰带,伸手圈住他的窄腰……裴淮之感受着那双小手,点火般在他身上乱摸。 他如一头饿狼般,盯着她殷红微肿的唇,他喉咙发干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忍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 还没系好腰带,他滚烫的大掌便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扯入了怀里。 他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缓缓地低下头。 薄唇在她耳畔轻启。 “这几日,想我了没?” 容卿脸颊酡红,羞恼的双手撑在他的胸膛,想要将他给推开。 裴淮之却指尖挑起她的下颌,“闹什么?” “我们是夫妻,你也该尽尽夫妻义务了。” 容卿不得不仰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眼睛很深邃,像是一汪探不到底的深渊。 也像是一把钩子,能将人不动声色地给勾进去。 她恼怒地看着裴淮之:“还有正事,你别这时候犯浑……” “唔……” 裴淮之不耐烦听她扫兴的话,他低下头,一个灼热滚烫的吻,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他的手掌揉着她身体的柔软,渐渐地痴狂上瘾。 属于她的馥甜,令他沉醉。 他扣着她的腰,朝着床榻一点点挪过去。 容卿招架不住,他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 她的推搡抗拒,根本就像是猫儿在挠痒痒……她被吻得双腿发软,整个靠在他的怀里,意识渐渐地陷入混沌迷离。 裴淮之扯掉容卿身上的衣物,亲吻顺着她的脖子,缓缓地往下蔓延。 啪啪,外面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裴淮之的动作一顿,他眼底满是烦躁,每次都是这样,总有不长眼的敲门,来坏他们的好事。 他声音冰冷地斥道:“滚……” 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片刻。 裴淮之又重新吻上容卿……下一刻,周书凝的声音蓦然响起。 “表哥……是我。” 玉婷站在门口拦着周书凝。 “表姑娘,请你别让奴婢们为难。” 周书凝脸色泛白,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心口传来一阵阵的搅疼。 大白日的,贴身伺候的婢女都在外面守着,屋子里就只有表哥与容卿。 他们紧闭房门,是在干什么? 第36章 白日寻欢 难道是白日寻欢吗? 一向谨守礼规,循规蹈矩,恪守礼制的表哥,从没有这样放浪形骸的性子。 他怎能与容卿白日欢好? 他就那么喜欢容卿? 周书凝告诉自己要理智,不能失态惹人笑话。 可是当表哥那句滚传出来,她彻底地绷不住了。 她眼眶发红,控制不住的推开玉婷,动作激烈地敲门。 “表哥……是我,我是书凝。” “外祖母说,你待会有事要出府,我……我也需要出府一趟,所以就想和你一起出去。” “外祖母说了,她在京城权贵里,为我看了一个好夫婿人选。让我今日去铺子里挑些首饰衣物,明日就安排人相看事宜。” “表哥,你在干什么呢?快点出来吧,时辰不早了,可别耽误了正事。” 玉婷眼底满是怒意,她想要阻拦,红缨却挡住她,两个人互相推搡起来。 院子里除了她,再没其他人。 早就被国公爷支走了。 谁能想到周书凝突然过来了! 玉婷身形娇小,抵抗不了红缨,更别提去阻止周书凝了。 周书凝将门拍得啪啪响,大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她顾不了太多,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在滴血,她接受不了,表哥真的对容卿动情。 容卿听着外面震天的门声,趁着裴淮之愣神,她一把将他给推开。 她连忙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物,愤恨地瞪了眼裴淮之。 “要发疯,找你的表妹去。” 裴淮之的身子趔趄,坐在了另一边。 他皱眉看向容卿:“都说了,我与书凝是清白的,你怎么不信?” 容卿懒得和他废话。 她宁愿信世上有鬼,都不会信男人的嘴。 他嘴上说着和周书凝清白,可他们的行为,哪一点是清白的? 裴淮之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这样狡辩,不过是不想坏了自己不近女色,清冷禁欲的名声罢了。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装多久。 容卿收拾好自己,当即便走向房门处,拉开了房门。 周书凝停止了敲门声,她抬头看向容卿。 容卿两颊酡红,如染了胭脂,嘴唇殷红似血,饱满得像是肿了。 虽然她衣物发丝,都整理得妥妥当当,可是……周书凝还是看出来,容卿刚从情欲里清醒。 容卿的唇,分明是被亲肿的。 周书凝紧紧地咬着唇瓣,她扯着僵硬的唇角,冲着容卿笑了笑。 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夫人别见怪,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与表哥,就是觉得时辰不早了,不好耽误了正事。” 玉婷连忙跑到了容卿身边,她不满地控诉:“夫人,奴婢拦不住她们。” 容卿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态度倒是很平和的,邀请周书凝入内。 周书凝探头朝着内室看了一眼,可惜内室的珠帘垂放下来,遮掩住了里面的一切。 她攥着手掌,迈入厅堂。 “表哥呢?” 容卿淡淡地回了句:“他在穿衣服。” 周书凝咬着唇瓣,贝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哦。” 她竭力压住心底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容卿让玉婷上茶,客气地邀请周书凝落座。 周书凝柔声道谢,两个人纷纷落座,四周静谧落针可闻。 没一会儿,裴淮之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袭浅灰色的锦袍,握着一把折扇。 折扇轻挑起珠帘,轻抬脚步走出来。 他唇角微勾,朝着周书凝笑了笑。 “你要是想出去,我再派人安排一辆马车就是……” 周书凝看到裴淮之,她的眼睛猛然亮了亮。 她连忙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跟表哥一起出府就行。我不会耽误表哥的大事,等会到了饰品铺子,你先将我放下,去办你的事。等你办好事了,再去接我。” 难得有机会能与表哥出去,她肯定是要好好把握。 裴淮之自然不会博周书凝的面子:“也行,等我忙完了事,就带你好好的逛逛京都。这几年,京都变化挺大的。” 周书凝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倒也是一个容貌不俗的美人。 她抬手指着院中的海棠树:“京城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这慕云院的海棠树,让我觉得很惊喜。表哥,你还记得吗?这海棠树,还是我们两个亲手种下的呢。” “当时,我们还给它取了一个小名,叫四月。因为它大概是四五月开花,所以我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没想到表哥就采纳了。” 提及往昔,周书凝眼底露出幸福的微笑。 裴淮之也是满脸都是感慨:“是的,这颗海棠树小名还叫四月。”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容卿。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容卿就是在四月! 容卿莫名其妙,心里正不虞,突然看见裴淮之看她,她在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 自己与白月光缅怀过去,全当她这个妻子是透明。 她是如此的多余。 容卿冷着脸站起身:“还走不走了?” 裴淮之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走吧。” 容卿一言不发,率先离开。 周书凝拧眉,看着容卿的身影,走到裴淮之的身边:“表哥,夫人也去吗?” 裴淮之点点头:“嗯,她也去。” 周书凝的呼吸一紧,她眼底浮上一些酷寒。 真是阴魂不散,她与表哥出门,容卿居然厚脸皮的要凑热闹? 周书凝敢怒不敢言。 她忍着怒意走出了府门。 马车早就备好,停在了大门口。 容卿搭着玉婷的手,欲要上马车时,突然周书凝传来惊呼一声,她在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裴淮之的怀里倒去。 裴淮之手疾眼快,抬手扶住了周书凝。 “书凝,你没事吧?” 周书凝贪婪地靠在他的怀里,吸取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暗香。 她的眼睛红了红,“没事,就是不小心歪了一下。还好表哥扶住了我……谢谢表哥。” 裴淮之体贴周到的,搀扶着周书凝,一步步走到了马车旁。 容卿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姿态,她冷笑一声。 她抬脚就上了马车。 周书凝有些忐忑地小声问裴淮之:“表哥,夫人是不是生气了啊?” 裴淮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马车帘子,他缓缓地摇头。 “她怎么会生气?她是最大度的……” 刚刚还要给他纳妾呢! 她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第37章 死了妻子的老男人 “来,书凝,我扶你上马车。”裴淮之握住周书凝的手,温柔道。 周书凝甜甜地笑了笑,黏腻地说了声谢谢。 容卿坐在马车里,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缠绵悱恻,黏黏腻腻的言行。 上个马车而已,愣是用了半刻钟。 玉婷忍着气想要吐槽,却因为顾忌裴淮之,她不敢造次。 马车启动。 容卿与玉婷坐在左边的位置,裴淮之与周书凝就坐在她们对面。 中间有固定的茶几,摆放着精致的糕点与茶具,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窗子悬挂着白纱,遮掩住外面的景物,却也不影响光亮。 裴淮之倒了一杯茶水,率先递给容卿。 “嘴巴有些干,喝口水……” 他的眼睛落在容卿殷红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想起刚刚那销魂滋味,他心里犹如猫爪子在挠。 细细算起来,他快有半个月没碰她了! 平日里忙着公务,倒是不觉得,一旦触碰到她的身子,那些该死的欲念,全都一股脑的涌出来了。 现在面对面坐着,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落在容卿身上。 越看越移不开目光。 刚刚搂住她的腰,他才发现她似乎瘦了。 这样想着,他又拿了一些糕点,递给容卿。 容卿在外人面前,通常都不会博裴淮之的面子。 他递来什么,她就接什么。 但她却没动,将茶盏、糕点统统搁放在手边的案桌上。 裴淮之皱眉,他还在想着怎么劝容卿吃点。 周书凝看着裴淮之情不自禁关切容卿的模样,她心里嫉恨无比。 她暗暗咬牙,死死忍着胸膛翻涌的怒意。 她眸光一转,便抬起手,轻轻地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表哥,这里居然有绿豆糕啊?我最喜欢吃绿豆糕了……没想到表哥你还一直记得?” 容卿的心,微微一沉。 怪不得这些年,马车里一直都备着。她还以为裴淮之喜欢吃,原来这是周书凝爱吃的。 慕云院的海棠树是他们联手种植的,绿豆糕也是属于他们的回忆。 裴淮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周书凝。 他又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 周书凝欣喜无比,雀跃地道谢。 马车里回荡着周书凝欢快的笑声,容卿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听着他们聊起过去,聊起那些有趣的童年。 原本麻木的心,还是涌起丝丝缕缕的酸楚。 她无法怨,更无法计较。 裴淮之与周书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事实啊! 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且这些回忆,旁人根本就无法参与。 眼不见心不烦,容卿干脆闭上眼睛,静心养神。 周书凝小口小口地吃着绿豆糕,瞥见容卿脸色不太好看地闭着眼睛,她得意地暗暗一笑。 这就难受了吗? 呵,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她继续与裴淮之没话找话。 “表哥,不知道那赵家公子人品怎样,我心里很是忐忑。我失踪了七年,如今都二十多岁了,这样大的年纪,也不知道赵家嫌不嫌弃我。” 她说着,黯然神伤起来,整个人特别的脆弱落寞。 裴淮之心里很不是滋味,柔声安抚。 “你别怕,赵公子人品,我已然打听清楚了。他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的二公子,年岁上与你相当……” 这位赵二公子名叫赵廷,外貌俊逸,才华斐然,当年参加科考,考到了榜眼。曾在翰林院任职……五年前娶过一门妻子,可惜一年后,原配妻子便因病早逝。 赵廷陷入悲痛中无法走出来,就辞官离京在外游历了两年。 今年年初归京,似走出了往昔的阴霾,打算重新入朝堂任职。 “他素来洁身自好,这些年也没什么通房侍妾,从他原配妻子逝世来看,他也是一个极为重情重义的君子。书凝,你若嫁给了他,也是一门好姻缘。” 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比较京都世家的那些公子哥,他对赵廷的印象最好,所以这个人选,是他帮忙选定的。 祖母也对赵廷这个人赞不绝口,无论是家世,还是背景,抑或是人品都是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就是成了亲这一条,但裴淮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与周书凝年龄相仿的优秀男子,大部分都已成亲生子,小部分没有成过亲的,那都是有隐疾,或者藏着不为人知的密辛。 周书凝羞怯地咬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表哥的眼光。” 表面看着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还带着几分期许。 实则内心,几乎快要崩溃。 一个死了妻子的老男人,这还叫优秀?她都怀疑,赵廷的那个原配妻子,是不是被他克死的? 这样一个垃圾,也配她嫁? 无论如何,她都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与老夫人还真的帮周书凝找人相看了。 他难道就不打算与周书凝再续前缘? 周书凝是他的白月光,他记挂多年,如今死而复生,他就一点也不想,将她据为己有? 容卿一时间,有些猜不透裴淮之到底在想什么。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裴淮之,却不想与他的目光相撞。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容卿脸色冷淡的扭头……裴淮之嘴角的笑一僵,他沉了脸色,缓缓的攥紧了手掌。 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到了生意最红火的一家名为翠玉轩的首饰铺子门口。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条街道很是繁华热闹。 容卿掀起车帘朝着街道两侧张望,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幌子与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远处的绸缎铺子,七彩布匹垂落如瀑,吸引着驻足挑选的妇人;街道上的小吃摊,热气蒸腾而上,油条的酥脆香、馄饨的鲜醇味混杂着糖炒栗子的焦甜,弥漫到街角。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攒动的人头上,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热闹而温暖的烟火气。 容卿看到这样的繁华热闹,她心里的沉闷也疏散了几分。 围拢在翠玉轩附近的百姓,看到是宁国公府的马车,纷纷恭敬地避让。 有些喜欢看热闹的,躲在旁边,低声窃窃私语,大胆地议论起宁国公府的八卦。 “听说,宁国公那位死了七年的青梅竹马,死而复生了。” 第38章 疼,表哥! “何止听说啊,我都见过……这几日,周姑娘时常带着二公子与三姑娘出来逛街。那周姑娘的容貌,非常的年轻,看着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周姑娘当初为了救宁国公,以身涉险引开了那些杀手,纵身一跃跳入悬崖,这种为爱牺牲的壮举,不知道引得多少人敬佩……以溧阳郡主为主的世家贵女,还专门为其立了一块碑呢。” “对啊,这样品行高洁的女子,才是京都贵女的典范。我听说这几日,那些贵女要为周姑娘举办宴席,欢迎她复生归来呢。” “这马车里坐着的人,该不会是周姑娘吧?” “希望是周姑娘,我还挺想一睹芳容的。” “我也是,我挺敬佩她的……” 一时间,人群挤挤攘攘起来,无数目光都聚焦在这辆马车上。 周书凝坐在马车内,将外面的议论声音,听了个大概。 她眼底掠过几分得意,溧阳郡主为她立碑,倒是帮她收拢了不少的人心。这件事,溧阳郡主算是办得漂亮。 这些日子她时常出府,当百姓知晓她的身份后,都纷纷向她投来尊敬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她很是受用。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被优待。 很多时候,她买东西,都不需要付钱的。 裴霄云与裴思妍对她的崇拜,自然更加浓烈。 这都是属于她的光环,她生来便该是万人瞩目的皎月! 若论京都贵女,舍她其谁? 呵,容卿算什么? 只要有她周书凝的存在,旁人也就看不到容卿这个人了! 她到底还是比容卿优秀! 周书凝捏着帕子,抵在唇角,忍着快要控制不住的嘴角笑意。 “表哥,那我先下去了。你与夫人去办正事吧,我在翠玉轩等你回来!” 裴淮之也跟着起身:“我送你进去!” 周书凝受宠若惊,她心里高兴,面上却带了几分迟疑看了眼容卿。 “这……外面人那么多,这不合适吧?” 裴淮之眉目清朗:“我们是表兄妹,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说着便掀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而后,他站在马车旁,修长的胳膊伸过来。 周书凝抬眸望去,裴淮之俊美的面容被阳光一照,竟似有了实体般的光华,惑得她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光洁饱满的额头,棱角分明的眉骨,眉尾一粒茶色的痣,活色生香。深邃眼眸如浸在清水中的黑曜石,被阳光折射出细碎的光。鼻梁高挺如刀削,唇线清晰,唇角天然带着一点微扬的弧度,不笑时已有三分惑人,若轻轻勾起,能让周遭的光都失了彩。 骨相的清隽与皮相的温润揉在一起,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都不足以形容出他俊朗的外貌。 周书凝不由得红了脸颊。 表哥是这世间最俊美,最优秀的男子。 周书凝忍不住扭头,挑眉看了眼容卿。 而后,她伸出手。 娇小白皙的柔夷,轻轻放在裴淮之宽大的掌心。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得意什么……” 周书凝轻笑一声,轻蔑地看了眼玉婷,虽然没听清这贱婢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可她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 容卿的婢女嫉妒她,对她不满,这真的太正常了!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受过多少人的嫉妒,谁让她优秀,天生就凌驾在很多人之上呢? 裴淮之握着周书凝的手,小心翼翼搀扶她下了马车。 周书凝抬手掖了掖耳边散落的碎发,假装不经意扫向四周。 便见四周人潮汹涌,无数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这一刻,万众瞩目。 她是这人群里最亮眼,受人仰望的明月。 周书凝勾唇,嫣然一笑。 她今日出府,特意换了一袭月白色绣着百合花的衣裙,月白色衬托得她肌肤白皙如雪,宛如月光下的仙子。百合花的刺绣与她的温柔气质相得益彰,使她看起来更加优雅迷人,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绝色美人。 四周的百姓,目光灼灼,纷纷忍不住地赞叹。 “这是周姑娘吧?” “对,就是她!长得好美啊!” “看着也就十几岁,哪里像二十多岁的人啊。时光在她身上,真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啊。” “宁国公相貌也俊美,两个人站在一起,可真是养眼啊。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美好的一段感情啊!” “当年周姑娘为了宁国公死的时候,我足足哭了半个月,如今看他们这样圆满……我真的此生无憾了!” 有人听见这话,忍不住泼出一盆冷水:“咳咳咳,宁国公是有妻子的,你们都醒醒吧,别乱点鸳鸯谱了。” 四周顿时一静,众人这才想起来,宁国公早在七年前就娶了夫人。且他的夫人,还是前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 这容卿也是一个名动京都,大名鼎鼎的奇女子。 “啧啧,宁国公真是艳福不浅。” “谁说不是……这天下的男子,谁不羡慕他?” 周书凝是他的青梅,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是他的妻子! 众人正在感慨间,周书凝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似乎不稳,整个人朝着裴淮之的怀里倒去。 “啊,表哥。” 裴淮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周书凝靠在宽阔的胸膛,都能听到他如擂鼓般强烈的心跳声。 她羞涩得满脸通红。 贝齿紧紧地咬着红唇,几乎不敢抬头看四周围观的人群。 她非但不松开裴淮之,反而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像是要镶嵌到他身体里。 这幅亲密姿态,让周围的百姓都看懵了。 “这……搀扶一下不就行了,非要抱在一起?” “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宁国公纳周姑娘为贵妾了?” “不知道啊,没听到风声传出来啊。” 百姓中是有不少循规蹈矩的人。 他们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纷纷皱着眉头。 “没在一起,没名没分的,再是青梅竹马,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确实有些不妥。” “不成体统。” “伤风败俗!” 裴淮之脸色微变,他皱眉立刻扯开周书凝。 谁知,周书凝却呻吟一声,眉头紧皱,一把抓住了裴淮之的胳膊:“疼……表哥!我好像崴到脚了。” 第39章 掌心濡湿冒了血 百姓们神色变幻,对周书凝敬佩的人,连忙出声解释。 “哦,原来是崴到脚了。” “我就说嘛,周姑娘不像是不知分寸的人……” 玉婷气的身子发抖,她看着周书凝那副矫揉做作的模样,鼻孔都能喷出火来了。 她压低声音低吼:“夫人,她就是故意的……国公爷刚刚都搀扶住她的手臂了,就这样她还能崴到脚?” “刚刚上马车差点绊倒,如今下马车又崴了脚,这脚是摆设是纸糊的吗?一点骨头都没有?干脆砍掉算了,还要脚干什么?像是一个没断奶的娃娃,走路都走不稳。” 玉婷实在是气狠了,根本就忍不住。 “奴婢敢肯定,她是故意在挑衅你。” 她话音刚落,容卿就看到周书凝侧过身来,透过车帘的缝隙,挑眉冲着她嘲弄一笑。 笑完,她还得意地又靠近裴淮之,整个人几乎再次依偎到了男人的怀里。 任凭四周的百姓,响起各种声音,她都不为所动,她紧紧地抓着裴淮之的手臂,整个身子与他紧密相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新婚燕尔的夫妻。 玉婷脸色铁青,她气得眼眶都冒出了泪:“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奴婢要气炸了!你看她那个得意的嘴脸……” 本来容卿是不打算出面的,她一心记挂着裴淮之所说的关于容家的线索。可周书凝的行为,确实太过分。 周书凝是丝毫不顾忌任何的规矩,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和裴淮之拉拉扯扯,她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不要紧,也不在乎国公府的名声。 这样轻浮,上不台面的行为,令容卿忍不住嫌恶,反感! 她甚至怀疑,周书凝是不是被夺魂了? 当年的周书凝,似乎不是如今这样蠢笨,冒失的性子啊。 在她印象里,周书凝与裴淮之真的算是男才女貌,很是相配的一对青梅竹马。 那些年,京城里时常流传着他们二人的故事! 若是周书凝不优秀,肯定会有人说,她配不上裴淮之。 可是没人说她不优秀,也没说周书凝配不上裴淮之。 如今,相隔七年,仅仅半个月的相处,周书凝的蠢就显露了无数次! 原本容卿对周书凝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当年她确实为了裴淮之丧命,也确实受了很多年的苦。 站在周书凝的角度,她确实没什么错,她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谁知等她归来,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统统都不复存在。 裴淮之为了报恩,包容周书凝的一切行为,无形中也确实伤了容卿的心。 可她从没有因此为难周书凝,也没有贬低过她! 每一次她的反击,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对事不对人。 但周书凝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深。 她不欠周书凝的,没必要一直忍让她,包容她,承受她所有的挑衅与敌意。 容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她抬眸看向玉婷:“我记得,我在这个铺子也定制了一套首饰,算算时间,是不是可以取了?” 玉婷连忙点头:“算算时间,确实该取了。” 她眼底浮上喜色,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忙不迭下了马车,恭敬地为容卿掀起车帘。 容卿抚了抚鬓发上插着的一根步摇,她探身而出。 搭着玉婷的手背,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 刹那间,原本喧嚷嘈杂的四周,顿时静谧。 四周抽气声此起彼伏,无数个目光由诧异变为惊艳。 容卿立在那里,仿佛有一道光束照落在她身上,碧绿的翠烟衫,衬着百褶裙,裙身是雾蒙蒙的草色,缀着细碎的散花,像溪边沾了露水的青草丛,百褶层层叠叠,走动时便如碧波漾起涟漪。 外头又披了件翠水薄烟纱,纱质轻得像云,风一吹就贴着身子晃,把衫子与裙子的翠色晕染得愈发朦胧,她似从一片烟水迷离的绿林里走出来。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肤白得像上好的凝脂,透着莹润的光,微微抬眼,一双潋滟璀璨的眸子,昳丽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她的相貌似透着媚,又染着不染凡尘的仙! 仙中又流泻出优雅、贵气! 众人一时间看呆了,四周足足静默了半刻。 直到容卿目不斜视,将姿态亲密的裴淮之、周书凝视为无物,步入饰品铺子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渐渐地回神。 百姓们激动无比,声音都忍不住高亢起来。 “绝色,这才是真正的绝色!” “这个女子她是从国公府的马车下来的,看她的气度与年纪……应该是国公夫人,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 “啊,原来是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怪不得她这样绝色倾城。原本我还觉得,周姑娘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如今再看……这根本没有对比性。” 那个说话的汉子,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言语了。 其他人深有同感,何止没有对比性啊,两个人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与容卿相比,周书凝顶多算是个小家碧玉的清秀美人。 像容卿那种女子,才是世间难寻的绝色! 自从容卿及笄出现在京都人面前,除了权贵家族,见过容卿的真容,这些百姓很少能有机会一睹芳容。 更别说,容卿嫁到国公府,再到太傅府被屠,容卿整日待在内宅,都是深居简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面。 就算有事要外出,她也会头戴面纱,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这下显露在世人面前,无非是想搓一搓周书凝的得意与挑衅。 很显然,容卿这一招出其不意,让周书凝懊恼得几乎要吐血。她脸色没了任何的血色,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为何容卿每次一出现,都会夺走她的瞩目与风头? 容卿天生克她是吗? 周书凝气得攥着手掌,尖锐的指甲嵌入肉里,一阵刺痛传来,掌心濡湿冒了血。 她还没缓过神,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有些人,都替容卿打抱不平了。 “现在的国公夫人,可还是容卿。这周姑娘再是与宁国公是青梅竹马,可也不能当着人家正头娘子的面,就与宁国公拉拉扯扯……” “是啊,没名没分的,就这样搂抱在一起,真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第40章 恨死容卿了! “之前我还觉得周姑娘是一个识大体,重规矩的名门贵女,如今看来……真是浪得虚名。她哪里有一点京都贵女的姿态?” “哪是什么贵女,不清不楚和男人拉拉扯扯,这分明是勾栏瓦舍,那些风尘女子才能做的事吧。” 四周的议论,越来越难听。 周书凝的眼前浮现一圈圈的眩晕,她连忙松开了裴淮之的胳膊,站直了身体。 她也没脸解释什么,多说多错,她羞愧地抬起衣袖,掩面跑进了铺子。 每次都是这样。 容卿只要一出现,就会衬托的她是多么的不堪。 她真是恨死容卿了! 裴淮之皱眉,脸色沉郁,他没听清周围百姓的议论,他满脑子都是容卿怎么没戴面纱,就那么下了马车? 以往她出府,在外面出现都是戴面纱遮掩容貌的。 今日如此反常,她这是怎么了? 那么多陌生的目光,灼热的盯着容卿,他心里很不爽。 一边吩咐宋淩,将周围的人全都驱散,他一边上了马车翻找斗笠。 容卿入了翠玉轩,翠玉轩的徐掌柜眸光一亮,张嘴便要喊主子。 谁知容卿却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徐掌柜惯会察言观色,顿时改了话音。他知道今日人多眼杂,不能暴露了东家的身份,毕竟在大晋,女子可不能轻易经商的。 若是传出去,恐怕有碍主子的名声。 容卿问徐掌柜,她定制的那一套头面情况。 徐掌柜连忙恭敬地回道:“已经完工了,小的正说亲自送去国公府呢。” “既然我路过了,就顺便拿走吧,也省得徐掌柜劳累。”容卿勾唇,温声笑道。 徐掌柜心里一暖,连忙应下。 他将那些饰品,妥善地放在一个锦盒内,他让人去提来锦盒,递给了玉婷。 周书凝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心里泛酸,看着容卿与这徐掌柜的熟悉程度,看来是老主顾了。 容卿不知道在这翠玉轩花了表哥多少银子。 国公府的银子,本来都是她的,容卿却这样挥霍无度,她心里都在滴血。 周书凝走上前,趁着玉婷不注意,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些工艺巧夺天工的饰品,什么鎏金步摇,镶嵌宝石的项链,还有工艺精湛的镯子……周书凝看得眼花凌乱。 她刚刚随意扫了眼翠玉轩的饰品,她看了好几个喜欢的,可如今和容卿定制的这些饰品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周书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首饰好漂亮啊!” “夫人可真有福气……” 玉婷连忙后退一步,忍不住冷声说了句:“表姑娘,这是我们夫人的,你别乱摸。” 周书凝的眼尾扫到从门口进来的裴淮之,她眸光微闪,当即便哎呦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啊,玉婷,我不过是想看一眼而已……” 她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碎得四分五裂,碎渣扎在了周书凝的手心,当即便冒出血来。 周书凝眼底满是慌乱,她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哽咽哭了起来:“好疼啊。” 她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疼!” 裴淮之一踏入翠玉轩,便看见周书凝摔在地上,手掌鲜血淋漓。 他的心猛然一紧,连忙趋步上前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周书凝抖着身子哭泣:“没什么……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红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国公爷,表姑娘她不过是想看看夫人定制的首饰罢了,可谁知,夫人的婢女就一把将表姑娘给推倒了。” 玉婷的脸色泛白,容卿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玉婷,发生了什么事?” 玉婷无助地看向容卿,她呜咽哭着:“夫人,奴婢没有推表姑娘,奴婢就是退后了一步,不想让她摸夫人的首饰而已。” 周书凝咬牙忍着疼,扯了扯唇角的笑:“是,玉婷确实没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表哥,我没事的……” 红缨不服气道:“姑娘,明明是玉婷推的你……” “闭嘴……”周书凝冲着红缨训斥,她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掌,凄楚无比地看向裴淮之:“表哥,你与夫人去忙正事吧,不用管我……” 她唇角泛白,手掌还在滴血,却还要故作坚强,这幅模样让其他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同情。 “还是先将手掌的伤,处理一些吧。” “对啊,好多血啊,看着都瘆人。” “周姑娘也太善良了,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为一个婢女开脱。” “那不是开脱,分明是顾忌着国公夫人吧?” “就是,婢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分明是得了主子的授意,在故意为难周姑娘呢。” “周姑娘好可怜,原本国公夫人是她的,可她为了国公爷付出了生命,国公夫人的位置却让他人取而代之。” “是啊,如意郎君没了,家也没了,如今便连想看一眼喜欢的首饰,都要遭到丫鬟的欺负了。” 群情激奋,几乎是一边倒地偏向周书凝。 自古以来,但凡是弱者,更容易博取他人同情。 周书凝鲜血淋漓的手掌,以及那凄苦可怜的模样,成功地左右了舆论的导向。 裴淮之的脸色沉郁,他搀扶着周书凝起身,他抬眸看向宋淩下令。 “将这婢女押回国公府,杖刑二十。” 玉婷的身子一抖,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国公爷,奴婢没有推表姑娘啊。” “奴婢冤枉。” 宋淩听令,斜挎着腰间的宝剑,疾步走到玉婷的面前。 容卿冷着眉眼,挡在玉婷身前。 “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动玉婷一根头发丝。” “玉婷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她说了没推表姑娘,那就是没推。” 宋淩不敢对容卿冒犯,他有些迟疑的扭头看向裴淮之。 裴淮之手里还拿着一顶斗笠,他揽着周书凝,皱眉看向容卿。 “奴才有错,定要责罚,夫人,你不能纵容奴仆作恶。” 容卿嗤笑一声,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现:“我纵容奴仆?裴淮之,分明是你偏袒周书凝,为了替她出一口气,就不分青红皂白,惩处我的婢女。玉婷当时双手都在捧着锦盒,试问,她是从哪里多出第三只手,去推周书凝的?” 第41章 三番两次的崴脚摔倒 裴淮之暗暗咬牙:“周围那么多的百姓都看到,是玉婷推了书凝。” 容卿扭头看向那些围观的百姓,“你们确定,清楚看到我的婢女,推了表姑娘吗?” 她的眼睛太澄净,气势太凌厉,惊得一众人张张嘴巴,唇角蠕动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一开始的注意力都在容卿身上,哪里注意到周书凝如何。等到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周书凝已经摔在地上,那婢女戒备似的退后几步……反正那幅画面,似乎给人一种误导,好像是婢女推了周书凝。 但要说看到,还真没有! 徐掌柜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我清楚地看到,夫人的婢女就退后了一步而已,根本就没碰周姑娘。” 翠玉轩的小厮,也连忙出声:“我也没看到夫人的婢女推了周姑娘。” 有人摸摸鼻子,小声嘀咕:“确实是没看到推人行为……” “但周姑娘不是被人推倒的,她是怎么摔的?” “是啊,总不能是自己故意摔的吧?” 周书凝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容卿三言两语就将舆论扭转了。这翠玉轩的掌柜与小厮,居然也向着容卿。 她心里气得厉害。 眼看着形势对她不利,她连忙说了句:“我……我当时脚下不稳,才不小心摔了。这和夫人的婢女没关系……” 她可是从始至终都没说玉婷推了她。 就算容卿要抓她的把柄,她也抓不到。 容卿握着玉婷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玉婷感动得眼泪直流。 她刚刚真以为,自己要被宋侍卫拖回去,要被杖刑呢。 容卿抬眸,目光冰冷的落在周书凝的身上。 “我知道表姑娘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她刚刚只是对周书凝反感,厌烦而已。 这会儿,她有了怒。 周书凝居然敢对玉婷出手? 玉婷不止是她容卿的贴身婢女,更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玉婷、如夏。但凡有人敢动她们,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书凝这次的行为,彻底地惹怒了她。 她要给周书凝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愚蠢的事不该做。 周书凝连忙点头:“是,我不是故意摔倒的,就是脚下不稳而已。” 容卿轻轻颔首,不置可否。 而后,她勾唇轻声笑了。 “我突然想起来,自从我们离府开始,表姑娘就一直脚下不稳,要摔不摔的。第一次上马车时,差点摔倒,我家国公爷怜香惜玉及时扶住了她,并且百般呵护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搀扶着才上了马车。” “这第二次差点摔倒,则是在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外面围观的百姓,可全都看到了。我家国公爷在搀扶她的情况下,她还能崴脚差点摔倒,这实在很匪夷所思。然后,表姑娘没走几步路,到了这翠玉轩,好好看个首饰,她又摔倒了。” “这次很不幸,没人搀扶她,她摔在地上,还被摔碎的镯子给割伤了……三番两次的崴脚摔倒,这不是普通的问题,必须得重视了。再不重视,哪一天,她若是走到河边,或者与什么贵人相处,还莫名其妙地崴脚摔倒,那就会轻则污蔑好人,重则坠入湖泊,危及自身性命啊。” “我怀疑,表姑娘不是易摔体质,而是有病!既然有病,那就赶紧请个大夫过来,为表姑娘好好看看,免得酿成严重后果,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诬赖在何人身上了。” 容卿说罢,吩咐玉婷去请一位大夫过来。 玉婷连忙应声离开。 四周静默一片,纷纷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而后,他们渐渐的意会过来,目光晦涩地落在周书凝与裴淮之的身上。 有人忍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国公夫人有理有据,还真是聪慧无比,三言两语就从劣势转为了优势。” “也不看看夫人是谁的女儿,容太傅可是我们大晋出了名的天子帝师,以前教授过圣上,然后又教授太子,只是真没想到,那么好好的一个肱股之臣,三朝元老,居然会以那样的方式,被人屠杀死亡。” 提起容家的那件惨案,无人不惋惜悲痛。 “对啊,到底是熟读诗书,从小被容太傅教养的嫡长女。京都贵女,蕙质兰心,也不过如此!” “如果照国公夫人这样说,那这周姑娘的摔倒,就是故意的。” “是啊,她又没有残疾,双腿好好的,怎么会经常崴脚摔倒呢?啧,女子惯用争宠的手段罢了,这表姑娘不简单,她是用这种娇柔方式博取宁国公的关怀吧?” “不管怎么说,这表姑娘是成功了的,没看到刚刚,宁国公那副紧张的模样吗?这会儿,还搀扶着娇滴滴脆弱的美人,不撒手呢。” 很多人都看出了周书凝的心机叵测。 这分明是一场诬陷。 周书凝的脸色泛白,她失血严重,眼前已经浮现一圈圈的眩晕。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些隐晦的行为,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被容卿给挑破了。 容卿她不是最在乎国公府的名誉,与表哥的名声吗? 她这是怎么了?像是豁出去了,也不顾及任何的体面了。 周书凝气得心头直发疼。 她无助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容卿,他像是如梦初醒般,连忙松开了周书凝。 周书凝猝不及防,身子趔趄着,红缨连忙伸手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泪水涟涟,凄楚可怜地看了眼裴淮之,而后她便低头无声的啜泣起来。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他攥着拳头看了眼容卿。 容卿似笑非笑的回视。 裴淮之从未见过这样凌厉,寸步不让,锋芒毕露的容卿。 她也从未有这种浑不在意的目光看他。 以往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是温柔、多情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如今……她一汪秋水的眼睛,似乎变成了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的死水。 裴淮之没来由的,心情很是烦躁。 他吩咐宋淩:“将闲杂人等遣散。” 宋淩应声,吩咐了护卫,将翠玉轩的闲杂人等,统统都给赶了出去。 百姓们自然不敢得罪国公府的人,他们顺势而为,纷纷退出了翠玉轩。 周书凝咬牙,当即便屈膝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生气。是我不该连累玉婷,我向你道歉,向玉婷道歉可好?” 第42章 你不要…伤害她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让红缨将周书凝搀扶起来。 “书凝你起来,哪有做主子的给奴才道歉的?” “这件事是误会,说开了就行。” 容卿看着裴淮之维护周书凝的姿态,她无声的嘲弄笑笑,心里痛的已经麻木。 玉婷很快便请了大夫入内。 大夫开始为周书凝诊脉,包扎手掌的伤口。 容卿寻了个位置落座,徐掌柜极有眼色地斟茶倒水,态度客气恭敬。 裴淮之挑眉,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他坐在了容卿的手边:“你与徐掌柜很相熟?” 容卿抿着唇角,没有搭理他。 裴淮之绷着嘴角,压着心头的火气,她这是又生气了? 他都不知道她气什么。 她要护着玉婷,他没继续坚持惩罚玉婷吧。 她说书凝有病,他也没反驳吧? 他事事都依照她说的办了,她居然还生气? 半刻钟后,大夫给周书凝包扎好了伤口,他也按照容卿说的,检查了一下周书凝的双腿。 男女授受不亲,大夫自然不会亲自揉捏女眷的腿。 他吩咐红缨,让她按照他说的去摸。 红缨依言照做,周书凝心里憋着气,检查什么检查?她的腿根本就没毛病……可她却不能反驳,毕竟她确实经常崴脚。 当着表哥的面,她不能自打嘴巴。 但她丝毫不担心,大夫会检查出什么不好……反正到最后,自讨没趣的就是容卿。 她且看她如何收场! 红缨摸着摸着,突然在周书凝的脚踝,摸到了一处凸起的硬块……她依照大夫的吩咐摁了摁,周书凝没有任何的痛感。 周书凝觉得奇怪,之前她可没有发现自己的腿有什么凸起的硬块啊? 这硬块究竟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她怎么没有察觉? 大夫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没有痛感才是最麻烦的……” 周书凝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的腿,恐怕还真有问题。这凸起的地方,就是症候所在。虽然现在摁着不疼,也没有什么感觉……但会在你行走的时候,双腿突然乏力,极易摔倒,这也就解释了,姑娘为何总是崴脚。” “听说姑娘以前是坠落过悬崖,估计也落入了崖底的寒湖冰川吧,应该是那时候寒气入体,经久不散,长期郁结在你体内。时日越久,恐怕越麻烦……若是不重视,恐怕到最后,会有瘫痪,必须要截肢的风险。”大夫斟酌用词,一本正经道。 周书凝吓得脸色蜡黄,她身子忍不住发抖起来。 怎么就……就到了要截肢的地步? 这大夫分明是胡扯! 周书凝一点都不信这个大夫的话,她心头翻涌起怒意,猛然站起身来:“我没事,我好得很,你别胡说。” 谁知,她刚刚走了两步,双腿却突然乏力,整个人狠狠地朝着地上摔去。 由于她的动作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她这一摔倒,根本没人上前搀扶。 她是脸颊朝着地上磕的……这一摔倒,直接摔得鼻青脸肿。 裴淮之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周书凝搀扶起身。 周书凝糊了一脸的血,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眼底满是惊恐:“表哥,我是不是真的要瘫痪了?” 不知道被吓得,还是摔得,她嚎完这一句,就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大夫摸了摸鼻子,低声轻咳一声:“这位姑娘可真是沉不住气,小的只是说有可能,又不是一定会截肢。” 他突然指着周书凝脚踝的那一处凸起处,惊呼一声:“呀,那硬块居然消失了,看来是虚惊一场,啥事没有啊。” 裴淮之如何看不出,这个大夫是故意的。 他猜出,周书凝脚踝上凸起的硬块,估计也是因他在处理手伤时,用了什么药,所制造的障眼法吧。 他就是故意在吓唬周书凝。 裴淮之满脸阴沉,他挥了挥手,让宋淩将大夫给拿下。 容卿将茶盏,搁放在桌子上。 她抬眸看向裴淮之:“是我授意大夫故意这样做的……你要惩罚就罚我。这一切,不过是给周书凝一个教训。她平日里如何挑衅,如何作怪,我都不管。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着我的面,污蔑玉婷。” “玉婷与如夏,是我从容家带出来的。她们就是我的家人,倘若谁敢欺负她们,那就是欺负我。我绝不会轻易饶恕……裴淮之,你若是真的为了周书凝好,就请告知她,让她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否则,我想收拾她,易如反掌……” 她让玉婷将大夫给送走,玉婷目光微转,趁着裴淮之没反应过来,她连忙拉着大夫离开。 裴淮之不可思议看着容卿,他眼底满是意外。 “你怎能这样戏耍书凝?你以前从不会使这种肮脏的手段……”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你也说是以前……是人都会变的。” 所以周书凝回府,老夫人、裴霄云裴思妍他们变了。 裴淮之也变了! 她自然也会变! 她虽然对裴淮之还有情,可是她不会让自己因为情,而变得卑贱。她不会将情变成困住她的枷锁,将她死死地捆绑住,让自己陷入痛苦挣扎的地狱。 倘若有一天,裴淮之带给她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不会苦苦死撑着,继续留在国公府。就算大晋不允许夫妻和离,那她可以出家为尼,即使脱掉一层皮,她也要求得自由,不为情所困! 裴淮之攥着拳头,目光晦暗地凝着容卿。 他沉默半晌,吩咐宋淩将周书凝送回府。 他揉了揉眉心,“书凝心里有怨气,所以做了一些不妥当的事。其实她并不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要……伤害她。” 容卿彻底被气笑了:“我伤害她?明明是她先挑衅我的……” “我们是夫妻一体,我欠了书凝,难道你作为妻子,就不该与我一起弥补她吗?”裴淮之的怒意快要压制不住,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容卿盯着他满是怒意的眉眼,她缓缓摇头:“不能……裴淮之,是你欠周书凝,而不是我欠她!” “我没必要迁就她,忍让她!她若是还敢招惹我,我不会心软,定然会反击。” 裴淮之怔愣的看着容卿,过去七年她很是温婉贤良,可如今她似乎变了。 “容卿,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 第43章 病入膏肓 容卿轻笑一声,“人都是会变得……” 凭什么,他们能变,她就不能变? 她虽然从小接受什么三从四德,循规蹈矩的教育,可她骨子里却不太认可那些束缚女性的规矩,倘若他们之间真走到那一天,她死也有挣脱出国公府这个牢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才是她容卿原本的样子。 她说完起身就走,不想再与裴淮之继续争执。 看着他维护周书凝的姿态,她的心还是无法做到麻木。 夫妻七载,这七年他们相濡以沫,她曾经全身心地依赖裴淮之,他就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大的温暖。 当年容家出事,若不是有裴淮之的陪伴与宽慰,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以为,她可以依靠裴淮之一辈子。 却不想,这依靠是有时限的! 容卿踏步出翠玉轩,她仰头,将眼眶里闪烁的泪意给逼回去。 突然,手腕被大掌箍住,她整个人被扯入了滚烫的怀抱。 熟悉的男性灼热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容卿皱眉,下意识地挣扎。 裴淮之的手掌紧紧地扣住她的腰,咬牙在她耳畔一字一顿:“不想去查容家的案子了?” 容卿一怔,她还以为裴淮之会放不下昏迷的周书凝,迫不及待地要回府呢。 裴淮之冷着脸,扣着容卿的腰肢,携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车轱辘响了起来。 马车内静谧无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寒无比。 裴淮之绷着嘴角,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容卿也不想自讨没趣。 两个人出奇的默契,都选择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好像一直朝着东边行驶,从繁华热闹的街巷,渐渐地驶入精辟罕见人烟的隐蔽城区。 吁……马车停了下来。 容卿抬眸,透过半敞开的车帘看了眼,入眼的便是一处荒凉满是杂草丛生的小院。 裴淮之率先下了马车。 院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恭敬地跪地。 “主子。” 裴淮之握着折扇,淡淡地嗯了声,让他们起身。 “人这会儿醒了吗?” “已经醒了,也算是命大,暂时撑过了一道鬼门关。”侍卫副统领樊伟恭敬地回道。 裴淮之扫了眼四周,“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樊伟摇头:“并无。” 裴淮之扭头看向车帘处,与容卿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没好气地说了句:“还不下来?是想让我抱你下来吗?” 玉婷心惊胆战地连忙搀扶容卿下马车,她压低声音道:“夫人,国公爷还在生气。” 容卿轻轻地点头,怎会不生气呢。 她刚刚的行为,伤害到了他心爱之人,他能给自己好脸,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裴淮之再不看她一眼,抬脚朝着院内走去。 院子里杂草横生。 野草疯了似的从砖缝、墙角、石板边缘钻出来,密密麻麻地铺了满院,连原本的路径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能看出些模糊的轮廓。 他抬手拨开那些杂草,鞋履轻松踩倒杂草枯枝,倒是如履平地极为轻松。 容卿穿着精致缀着珍珠的绣花鞋,有些踌躇地站在院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抬脚,迈腿。 裴淮之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他回头看了容卿一眼。 他不由地皱眉,二话不说折返回去。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裴淮之的手掌便箍住她的腰肢,几乎半抱着她,疾步走入那些杂草丛中……很快便走到了主屋厅堂。 院中的杂草纷乱,屋内倒是还算整洁干净。 裴淮之将她放在地上,淡淡解释:“外面营造出一种无人居住的状态,是为了避人耳目。” 往往这种地方,最适合藏人。 容卿不置可否,她双脚落地,很是客气地向他道了声谢谢。 裴淮之冷嗤一声:“这会儿倒是客套起来了。” 容卿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她抬眸扫向四周,打量这屋内的情况。 中间是厅堂,两边是屋舍。 东边是内室,西边则是书房……内室那边隐隐传出一股药味。 “此人病了?” 裴淮之寻了个位置落座:“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她身上有旧伤,旧伤没有处理干净,长年累月下来,所以就成了沉疴杂症,她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然是极限了。” “之前人昏迷不醒,我根本就没来得及问什么……我只知道,她曾经是在容家当过差,乃是容家的奴仆。” 容卿的心忍不住轻轻一颤。 病入膏肓?身上有旧伤? 到底是谁? 玉婷掀起内室的布帘。 容卿疾步踏入内室……简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青白,没有半分生气的女子。女子看着像是六旬老妪,身形消瘦,皮包骨头。 她穿着一身粗抹布的灰色衣服,瘦弱地依靠在床榻,若不是胸膛传来轻微的起伏,容卿还以为此人已经断气身亡了。 容卿屏住呼吸走到床边,她眼睛酸涩得厉害,紧紧的盯着女子看,像是回忆着,这个女子的身份。 可惜,她看了半晌,都没认出这人是谁。 容卿扭头看了眼玉婷,她声音沙哑问:“玉婷,你看出她是谁了吗?” 玉婷屈膝半跪下来,她又凑近了女子的脸庞,她看了半晌,也是无法辨认此人的身份。 她冲着容卿摇头。 谁知,原本闭眼休憩的苍老女子,突然睁开眼睛,怔愣地看向容卿。 她看着容卿的面容,又看看玉婷……她猛然激动起来,吃力地抬起胳膊。 “呃……” “姑……姑娘……大姑娘……玉,玉婷。” 玉婷见此,连忙伸手过去,抓住了女子的手。 “哎,我叫玉婷。我从小就伺候大姑娘,府中的人都知道我。你,你是容家的哪位姐姐?” 女子原本晦暗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她双眼含泪,紧紧地握住了玉婷的手。 原本快要濒临死亡的人,这一刻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爬下了床榻,朝着容卿匍匐跪地。 “大姑娘,奴婢……奴婢是翠莲。奴婢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奴婢还以为,这辈子直到死都无法再见你一面,老天垂怜啊,还是让奴婢在死前,圆了此生最大的心愿。” 容卿倒吸一口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形容枯槁,苍老如六旬的老妪。 “翠莲?” 翠莲是母亲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婢女,她容貌清丽气质不俗,还曾读过几年书,母亲很是喜欢翠莲,便将她提拔成一等丫头,留在身边照拂。 第44章 表姑娘遭遇了劫持 翠莲对母亲很是忠心,还曾为了保护母亲而受伤,母亲便收她为养女,当作半个女儿看待。 后来翠莲到了适婚年龄,母亲便做主从父亲的门生中选出一个人,撮合二人成亲。翠莲成亲的时候,容卿已经嫁到了国公府,所以她并不知道翠莲的夫君是谁,只知道那人叫程夙。 翠莲成亲的第三日,容家便遭屠戮,一百二十六口全数毙命,无一幸免。 容家被灭门后,翠莲便失踪了。 容卿一直以为,翠莲也死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翠莲没死……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子,居然瘦成一把骨头,苍老如六旬老妪。 容卿的鼻头酸涩得厉害,她猛然扑过去,将翠莲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翠莲姐姐……” 翠莲泣不成声,紧紧地回抱着容卿。 下一刻,她却控制不住地低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有鲜血溢出嘴角。 她怕弄脏了容卿的衣服,连忙将其推开。 容卿眼睛通红,手足无措地让玉婷去请大夫。 裴淮之透过门帘缝隙,淡淡的瞥了眼容卿,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他微微蹙眉回了句:“她的病沉疴已久……” 容卿有些恍惚地扭头看向裴淮之:“沉疴已久?” “她七年前曾受过严重刀伤,那一刀伤及肺腑,她恐怕当时就差点死了。但她却撑过来了,且撑了这么多年……”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翠莲:“撑到如今,她的身体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容卿心里痛极,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掉落下来。 “怎么会?” 她好不容易寻找到了一个亲人,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翠莲喘着粗气,笑着握住容卿的手:“大姑娘,你别哭……奴婢没事的。” “奴婢能再见你一眼,真的非常知足了。” 容卿却不认这个结果,她让玉婷照顾翠莲,将她搀扶到床榻上躺好,而后她走出内室,走到了裴淮之的面前。 “裴淮之,成亲七年,我从未求过你……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现在派人去请个太医过来,好不好?” 她知道,以裴淮之如今的权势,别说是请一个太医了,便连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能请过来。 如今上京,没人敢得罪位高权重的宁国公。 裴淮之手握刑部、户部……专为圣上办事,便说朝堂的大臣不敢得罪他,便连皇亲国戚,太子王爷皇子,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裴淮之抬起手,粗粝的拇指,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低垂眼帘,看着指尖沾染的湿润,心头轻微痉挛。 他还记得,上一次流泪是因为容家被屠的时候,那时候的容卿,几乎日夜落泪,那一段时间,她的眼泪似乎都给流尽了。 裴淮之很是心疼。 他一言不发地将容卿搂入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 容卿扯着他的衣袖,声音沙哑:“求……” 裴淮之抬手,堵住了她的唇:“夫妻之间,何须用求?” 他眼底满是戾气,她总是与他那么客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不是夫妻,而是陌生人呢。 裴淮之气的心口窝疼,他推开容卿,冷脸吩咐樊伟,速速派人请太医过来。 樊伟恭敬应声,当即派人离去。 容卿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裴淮之,谢谢你!” 裴淮之更加郁闷,他没好气地怒视着容卿,“一口一个裴淮之,我们是夫妻。这样的小事,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容卿抿着唇角,低下头。 她犹豫半晌,别扭地喊了声,“夫君。” 裴淮之原本憋在心口的怒意,霎时一扫而空。 他眉目舒朗地低声笑了起来。 “这才对……” 他笑声才刚落下,樊伟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主子,宋淩传来消息,他护送表姑娘回府的途中,遭遇了劫持……” 裴淮之嘴角的笑敛去,脸色巨变。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欲要转身离去。 容卿抬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能不能别去?” 她现在也需要他,他能不能不要为了周书凝,将她丢在这里? 容卿泛着泪光的眸子,一动一动地盯着裴淮之的侧颜。 裴淮之的身子一顿,他眼底满是犹疑:“容卿,书凝现在有危险,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你先留在这里等着太医……不用很久,我应该就能赶回来。我将樊伟留下保护你,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他急匆匆地嘱咐这些,便掰开容卿的手,头也不回离去。 容卿垂眸看着被裴淮之掰开的手指,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听到周书凝出事,他整个人都慌了。 慌得再也顾及不了其他的事,其他的人。 他的脑海里,仿佛只有周书凝! 外面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 裴淮之,走了! 容卿的心像是空了,眼神呆滞地看着院门口,隐隐的疼痛在胸膛蔓延。 玉婷担忧地握住容卿的手。 “夫人……” 容卿仰头,抿唇笑了笑。 “我没事。” “我应该习惯的。” 毕竟裴淮之为了周书凝,可不是第一次将她丢下了。 翠莲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 容卿顾不得伤春悲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翠莲。 翠莲是母亲的半个女儿,这就是她的姐姐。 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翠莲死?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老天好不容易,将唯一的亲人送到她的面前,她如何肯放手? 她必须要救翠莲。 她不能让她死! 无论如何,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普通的大夫或许诊脉有误,宫里的太医却是医术精湛,万一呢,万一太医能治好翠莲呢? 容卿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她走入内室陪着翠莲等太医到来。 翠莲看出容卿与宁国公之间出了问题,她忍不住泪水涟涟:“大姑娘如今,是不是过得也不好?” “宁国公,怎能为了其他女人,而如此伤大姑娘的心呢?若是老爷与夫人还在的话,断然不会容许宁国公,这样欺负大姑娘。” 说到这里,她已然泣不成声。 可惜,老爷与夫人都不在了,大姑娘已经没有能帮她撑腰的娘家人。 第45章 准备后事 翠莲心疼的不行,容卿无所谓地勾唇笑了笑,柔声宽慰:“翠莲姐姐,你别为我担心,我好着呢。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没娘家了,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娘家人,你要为我撑腰,要替我做主的。” 翠莲眼底满是绝望,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她是没有以后的人。 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帕子上咳的全是血,容卿的心忍不住钝疼。 玉婷在旁边,偷偷地抹眼泪。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太医。 容卿看着走进来的人,眼底满是意外,请来的太医竟是太医院的副院首林墨言,他医术精湛,堪称大晋半个神医,他是大晋最年轻的太医院副院首。 曾经,他拜入外祖父的门下学医,外祖父极为倚重他,传授了他不少绝技。但不知为何,八年前,外祖父突然与他断绝关系,二人再也没了往来。 林墨言凭借着自身医术与家族托举,成功地入了太医院。 他与裴淮之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是多年好友,关系甚笃。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会请了林墨言过来。 听闻林墨言这些日子出京游历了,还以为他没回来。 林墨言生得相貌堂堂,端方君子,容卿客气地向他道谢。 他淡淡的颔首,沉默地为翠莲把脉。 容卿在旁边大气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心都冒出了不少的汗水。 半刻钟后,林墨言结束诊脉。 他从药箱里翻找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玉婷,“温水送服,一日三粒。” 玉婷脸颊泛红地揭过瓷瓶,低声应了。 林墨言抬眸看向容卿,容卿的心里一紧。 他收拢起药箱,“借一步说话。” 容卿让玉婷照顾好翠莲,她随着林墨言出了内室。 林墨言将药箱,搁放在厅堂的桌子上,他拢了拢宽大的袖袍,斟酌用词,压低声音道:“时日无多了,为她准备后事吧。” 容卿的脸色苍白起来,她眼眶泛着泪,死死的咬着唇角,怔愣地看着林墨言:“就没有什么能救治的法子?” 林墨言看了眼她含泪的眸子,微微皱眉:“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容卿的脚步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林墨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软腻的触感,让他的身子一僵,他当即松开手,规规矩矩后退几步。 将手掌藏于袖笼中。 “她身上的致命旧伤,已然蔓延到肺腑……” 容卿的声音含着哽咽:“她还有多少时间?” 林墨言看着她因伤心而微微佝偻的身形,他拧眉:“原本,她只有一两日……如今配合我留下的滋补药丸,或许还能撑个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 翠莲姐姐才二十多岁啊,可她的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容卿心里实在太难受。 她扶着双腿,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无声地啜泣起来。 林墨言站在那里,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唇色也跟着泛白。 他唇角蠕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卿。 他只看见,那一滴滴的泪珠,滴落在石灰地板上,晕染成了一朵朵深色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卿才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一些仪容,颇为不好意思地冲着林墨言一笑。 “抱歉,让林太医看笑话了。” 林墨言很想对她说,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 她的笑容,让人看着心疼。 想起裴淮之为了周书凝,将容卿抛下,林墨言就一肚子的火气。 他不想在容卿面前,泄露任何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卿,只干巴巴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容卿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恭敬地朝着林墨言俯身一礼。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林太医能过来一趟。” “樊侍卫,你送林太医离开吧。” 樊伟应声,林墨言一言不发便提着药箱,离开了荒草杂乱的院子。 他走到路边的马车旁停顿脚步,而后转身看向院内。 那里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眉眼间浮上几分黯淡。 樊伟掀起车帘:“林太医请……” 林墨言缓缓回神,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樊伟:“你家国公爷为了周书凝,居然抛下夫人而去?这像话吗?” 樊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是主子的事,做属下的不敢置喙。” 林墨言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周书凝一回来,他就昏头了……” 他最后又看了眼小院,叹息一声,便登上马车离去。 翠莲握着容卿的手,眉开眼笑:“林太医还真是神医,我居然还能多活那么多天。这是好事,大姑娘,我是真高兴啊。” 还以为她只能活这两日了,老天垂怜,居然又能让她苟延残喘半个月。 这半个月,能好好的陪陪大姑娘,她也没任何的遗憾了。 容卿心里酸涩得厉害,但她也渐渐的接受了现实。 她定要好好地陪陪翠莲姐姐,现在,什么事都没她重要。 容卿扭头吩咐玉婷,让她先回府安顿好一切,她要接翠莲去国公府居住。 翠莲连忙摇头,“大姑娘,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不要去国公府,叨扰那些贵人了。” 容卿却态度坚决:“翠莲姐姐,你是我的亲人,我在哪里,你就该在哪里。”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反对也无效!” 翠莲没想到,大姑娘非凡不嫌弃她,还对她这样好。 她心里感动,不由得又想起曾经的容夫人。 玉婷看着容卿高兴,她也很高兴,她连忙应了。 容卿让樊伟派两个人护送玉婷回去。 樊伟一一照办,无有不应。 玉婷走后,翠莲又咳出了一些血,容卿亲自照顾她,替她擦拭那些血迹。 突然,外面传来噪杂声,容卿的眉头微蹙,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武器相撞的打砸声音,伴随着惨叫声,厮杀声一并传进来。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破旧的窗户处,一点点蔓延进来。 樊伟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 “夫人,不好了,有一伙黑衣人冲进来,看见我们的人提刀就砍。我们的人,暂时还能撑一会儿,请夫人速速随我离开。” 第46章 箭羽扎在她胸口 国公爷留下十多个侍卫在这里,转眼间,就已然有两个人被砍伤毙命。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他们这些府邸的侍卫,又被突然偷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樊伟的身上,甚至都溅落了不少鲜血。 外面剩余的侍卫,还在抵死反抗。 但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容卿眼底满是慌乱,她连忙扶起翠莲,帮她穿上鞋子。 可翠莲病得太重,她全身无力,刚刚下了床榻,就支撑不住身体,朝着地上倒去。 容卿咬牙扶住她,将翠莲身体的重量,都支撑在自己身上。 樊伟左右为难,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夫人,若是带着她走,恐怕我们谁都逃不掉。” 容卿的身子,她脸色苍白的看向樊伟:“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丢下翠莲姐姐,独自逃生吗?” “我告诉你,要走一起走……” 翠莲喘着粗气,抓住容卿的手。 “大姑娘你别生气,这位大人也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合理安排。他有这样的顾虑,是非常正确的。我……我身体虚弱,根本就走不动……你们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非但逃不了,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大姑娘,别意气用事……你们别管我,赶紧走吧。” “我能在临死前再见大姑娘一眼,已经没有遗憾了……我决不能拖累大姑娘,你陷入险境。” 她咬牙站稳身子,将容卿推向樊伟。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她将布袋塞到了容卿的手心。 “拿好它,这个东西很重要……或许能帮到大姑娘,突破容家案子眼前的迷雾。” 容卿抓紧那个布袋,她眼底闪烁着泪光,她缓缓摇头:“不,我决不能丢下你……翠莲姐姐,我们说好了,你要随我回国公府的……” 都说好了,她要好好地陪着翠莲姐姐走完这最后的半个月。 她怎能就这样丢下她,独自逃命? 翠莲低声咳嗽着,血丝染红了她干涸苍白的唇。 她眼底浮上几分凄苦:“大姑娘,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我不能连累你。” 她扭头看向樊伟:“劳烦大人,保护好她!带她走吧!” 翠莲转身,不再看容卿。 门外的厮杀声渐渐逼近,血腥味越发的浓重。 樊伟知道,他们的人快要撑不住了。 他抬手抓住容卿的胳膊:“夫人,冒犯了,我们必须要走了。” 容卿闭上眼睛,绝望犹如浪潮,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 她知道,性命垂危之际,她不能这样优柔寡断,否则她与樊伟的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可是让她为了活命,就这样丢弃翠莲姐姐逃走,她也做不到。 就算翠莲是个将死之人,也不该是这样残忍的死法。 她这辈子本就命苦,怎能在最后时刻,以这种方式终结生命呢? 容卿咬牙,眼底生出几分坚决。 她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樊伟:“樊伟,我现在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先将她带出去……” 翠莲惊愕地看向容卿:“不,不可。大姑娘……” 容卿看都不看翠莲,她只盯着樊伟的眉眼,一字一顿下着命令:“樊伟,这是命令!你必须遵从!” “带她走!立刻!” 樊伟暗暗咬牙,他眼底满是焦急。 他无法忤逆容卿的命令,她是国公夫人……他乃是府邸守卫,他如何能违抗主令? 可若是让他抛下容卿离去,他也做不到! 如果夫人出事,那么他也不能活。 樊伟在万般纠结之下,终是做了决定:“那就一起离开!” “如果走不了,那我们就一起死!” 容卿这才破涕而笑:“好,如果走不了,那我们就一起死。” 容家人的死,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把剑,这些年,她虽然还活着,却和行尸走肉差不多。她多希望,当年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的至亲家人。 没人比她更清楚,失去至亲血脉的痛苦与绝望。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一次,她要与翠莲姐姐共进退,共生死! 人这一生,要顶天立地地站着,要不留遗憾地死! 她容卿,可是大晋赫赫有名容太傅的嫡长女,就算是死,她绝不要窝囊地活着! 容卿紧紧地握住了翠莲的手:“翠莲姐姐,这一次,我们共生死……我绝不会松开你的手,独自苟活!” 翠莲泪眼婆娑,她张了张嘴,看着大姑娘那副决绝的模样,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容卿正要思考,该如何突破重围逃出去。 下一刻她耳边只听到嗖的一声响。 “小心!”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大力推开。 她脑子一片空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翠莲推开了容卿,箭羽破窗而入,刺破虚空将她的身体给贯穿! 箭羽扎在她胸口,箭杆尾端的白羽因惯性微微震颤,羽片边缘沾染的血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麻布衣襟上洇开一朵刺目的红。 翠莲扯唇,冲着容卿勾唇笑了笑。 “大……大姑娘,你……你没事吧?” 砰的一声,她身子轰然倒地,樊伟眉眼一跳连忙冲过去,抱住了翠莲的身体。 翠莲的身体忍不住的战栗痉挛。温热的血从伤口涌出,沿着箭杆的凹槽缓缓滑落,滴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黏腻地浸透了贴身的衣物,将胸前染成一片湿热的猩红。 容卿脸色惨白地爬了过去,她抖着胳膊一把将翠莲紧紧地抱入了怀里。 她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硬生生嵌进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眼神空洞,茫然无措地看着气息孱弱,嘴里不停涌出鲜血的翠莲。 她张了张嘴,许久都发不出一个声音! 樊伟惊愕半晌,快速地反应过来,他连忙将屋内的一个柜子放倒,遮掩在了容卿与翠莲的前面。 奇怪的是,之后再也没任何的箭羽射击。 便连外面原本刺杀震天的动静,也渐渐地减弱。 樊伟觉得怪异至极,他连忙拉开门查看情况,外面余下的几个侍卫满身是血,他们捂着伤口处,连忙冲过来禀告。 “大人,那些黑衣人突然撤走了!” “倒像是完成了任务……” 樊伟的心狠狠一颤,他扭头看向屋内,地上躺着满身是血的女子。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居然是她! 那一箭钉在了她的胸膛,她活不成了! 所以,黑衣人的任务完成了! 翠莲喘着粗气,恍恍惚惚的听见外面的声音,她如释重负地勾唇笑了。 “我……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果然……果然啊!” 第47章 被砍得血肉横飞 “这……这么多年我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为的便是要揭开他伪装的面具,可他太过聪明,也太过狡猾了。他笃定我没死,所以他一直在京都,布下这天罗地网。只要我一出现,他就会知晓,就会派人来杀我灭口。” 翠莲的视线开始模糊,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窒息感随着心跳一阵阵加剧。 她知道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虽然说,见到了大姑娘她没有任何的遗憾了,可她……也有些不甘心呐。 她不甘心,还没看到容家案子昭雪,还没替夫人老爷报仇,她就这样死了! 容卿手脚冰冷,犹如置身千年冰川。 她哽着声音,跪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翠莲:“他……是谁?”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那个人啊,他每一年都会向容卿递帖子,要求见一面。 容卿曾经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会跪在她面前,哭得伤心欲绝。他很多次都在说,早知道容家会遭此大劫,那天他就不该让翠莲姐姐回容家。 他说自己好后悔! 他悔恨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还专门为翠莲立了一个衣冠冢,每一年的清明节,他都会在翠莲的墓碑前跪个一天一夜。他为翠莲守身守了五年,两年前他来找容卿,说是家中老母以死相逼,让他成亲,传宗接代。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母死,不得不答应另娶他人。 容卿不疑有他,还宽慰他,是该忘记旧人,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为此,她还送了一份重礼,她还让裴淮之在官场上,对其多加照拂。 不过短短两年,他已经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牢房狱卒,升官到了刑部员外郎! 翠莲的瞳孔微颤,她提着一口气,眼底带着滔天的恨意。 她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去。 她紧紧地抓着容卿的手,一字一顿道。 “是……是程夙!是他花费重金,雇佣的江湖顶尖杀手,派人来灭我的口。当……当年,也是他蛊惑我……让我回容家送礼。他拿了一盒茶叶,说是专门为老爷寻来的,这是他的一片孝心。” “我记得那一天是戌时,天都黑透了,没有半夜回娘家的规矩,我就说明日再送。可他却说,想快点送给老爷,尽一尽孝心,让我立刻送去。我们那时刚刚成亲,他说什么,我信什么。我不疑有他,就拿着那盒茶叶回了容家……” “在路上的时候,我出了点意外,迟了半刻才到容家。我清楚地记得,容家的大门口没人把守,以前守门的门卫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心里不安,连忙敲击侧门喊人。我敲了很久,透过门缝,甚至隐隐闻见血腥味。” “后来,侧门被打开,我还没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拖进去。紧接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就朝着我的肚腹捅……” 她反应快速,躲开了半寸。 但那一刀,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她当场闭气昏死了过去。 或许那些杀手以为她死了,就没有再补刀。 她就这样侥幸逃过一劫。 等她醒来时,就看见满地的尸体,流淌成河的血。 她撑着一口气爬起来,去找夫人……雕花大床,染满血迹的床幔,被砍得血肉横飞的夫人与老爷。 回忆起曾经那一幕,翠莲痛苦地呜咽低吼。 “夫人与老爷,当场毙命。” “二公子与三姑娘也……也断气身亡。我捂着伤处疯了般在黑夜里跑回程家,谁知,却在后门听见程夙与他母亲的谈话。” 当时,程老夫人说:“不会被翠莲那贱婢发现什么异样吧?” 程夙嗤笑一声:“她那么蠢,能发现什么?再说,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即使发现什么,也成了一具尸体,与容家人一样,统统都下了地狱。” 翠莲眼底满是恨,她嘲弄地笑了起来。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一滴滴滑落。 “听到他们的谈话我才知道,容家的灭门惨案,与他们有关。所以我就想着去找大姑娘,谁知,程夙聪明无比,他很快就发现,我可能还没死。他派出了很多人,满京都搜查的下落……我寸步难行,躲在贫民窟装死人。” “我伤得太重,又没及时医治,那几日我浑浑噩噩,几次都已经断了气。贫民窟的人以为我死了,就拿了一块破席卷起我,将我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她伤重又没钱,像是个行尸走肉,若非心里还憋着这个秘密,她早就撑不住,早就下地狱了。 每次,只要她一靠近京都,无论装扮成什么模样,都会被程夙发现端倪。 他会派人立刻截杀。 所以翠莲根本就无法踏入京都,她根本就见不到容卿。 直到最近,她预感到自己快死了,她也不想再撑下去了,所以她就凭着一死,偷偷回了京都。 岂知,她刚踏入京都,就犯了病…… “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遇……遇见了宁国公的座……座驾,所……所以我豁出一切,冲到他的骏马前,这……这才博来了见大姑娘的机会。” 翠莲说出了心中想说的一切,她如释重负般,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命运带给她的,大多数是苦楚。 可她却觉得很幸福。 从前夫人那么疼爱她,对她如亲生女儿般,如今又得大姑娘豁出命来庇护。 她死而无憾了! 翠莲紧紧地握着容卿冰凉的手:“大姑娘……布袋里装着的,是……是一枚玉佩。这个玉佩,曾经是程夙赠给我的聘礼。他那时还没考取到功名,如何能得来这样质量上乘,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定……定然有蹊跷之处。我相信,大姑娘你沿着这个玉佩查,定然能查出蛛丝马迹。大姑娘,你好好的,容家的血债,就靠你来报了。老爷乃是大晋赫赫有名的三代帝师,他曾教导过先皇、当今陛下,还有东宫太子。” “你是老爷的女儿,也从小被老爷手把手地教着读书写字,你是老爷此生最大的骄傲。我……我相信,大姑娘总有一天,定然会为容家那些冤死的亡魂,找到罪魁祸首,讨回一个公道的。” 翠莲的眼皮子渐渐地沉重,犹如千斤在狠狠压着。 她含泪看着容卿,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大姑娘……我太累了……我也太想夫人了,请容我自私一下下……我,我要去找夫人了。” “夫人是这世上最慈和,最温柔的人……她若见了我,定……定然会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发,会疼惜地说一句:莲儿,这……这些年,你……你辛苦了!” 那只原本紧紧抓着容卿的手,蓦然垂落下去。 第48章 他眼底满是痴狂 容卿的心,犹如被撕裂般。 她怔愣地看着翠莲闭上眼睛,怔愣地看着她垂落的手臂。 刚刚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人,就这样闭上眼睛,再也不会说话了。 容卿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翠莲任何动静。 樊伟面色凝重地伸手,触了触翠莲的鼻息。 触手冰凉,呼吸全无。 他悲痛的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夫人,她……没了。” “您,节哀!” 容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最轻微的抽气都被死死憋在胸腔里,化作一阵尖锐的闷痛。 她眼神落在某个虚空地点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没有下垂,眉头没有紧锁,整个人无悲无喜,无怒无痛。 她似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锁在那副僵硬的躯壳里,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独自沉浮。 “节哀?”容卿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地问:“如何能节哀?” 那些死去的人,还有翠莲,都不知道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是谁,试问他们如何能瞑目? 他们既然无法瞑目,她怎么节哀? —— 荒草杂乱的院内满是血迹,躺了几具侍卫尸体,小院不远处的幽深巷子口,停放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马车帘子半敞开,被一柄檀木扇撑着,透过缝隙,隐现出一双邪魅的狐狸眼。 他眉骨高挺如刀削,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近乎墨色的深黑,笑时眼梢会漫开几分漫不经心的弧度,却像淬了蜜的毒,勾得人移不开眼。鼻梁高挺笔直,唇线分明的薄唇总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身上穿着的明黄绣着蟒袍的锦衣,显露出他的不凡。 男人微眯凤眸,饶有兴味地凝着不远处的小院,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扭头看向车外站着的侍卫秋鹤。 他说话时尾音轻扬,带着几分慵懒的蛊惑。 “那伙人动作可真快!”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然得手! “人断气了?” 秋鹤恭敬俯身:“是,已经身亡。” “她手里可有什么证据?” “并无。” “国公夫人是不是很伤心?” “是!” 男子的眼底浮上几分兴奋,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海棠花,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嗅着帕子的清香。 那香味让人他销魂,原本平静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卿”字。 他眼底满是痴狂,偏执,隐隐有嗜血在浮动。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低笑几声。 “伤心就对了!” “她越伤心,就越不可能原谅裴淮之!” “裴淮之那边如何了?救下周书凝了?” 秋鹤:“是,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殿下的指令,在宁国公赶去时,就立刻撤退了。” 谢辞渊拇指抵住扇柄末端的银丝扣,食指轻轻勾住扇骨接缝处的凹槽,手腕微旋间,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原本并拢的檀木扇骨便如花开般舒展。 “按照时间推断,裴淮之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秋鹤垂下眼眸:“是!” 两人交谈的声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裴淮之的身影渐渐闪现。 骏马疾驰到院门口,前蹄上扬嘶吼,裴淮之握紧缰绳,他翻身下马,疾步朝着院内走去。 当看见地上遍布鲜血,他的心猛然一紧。 樊伟听到声音,立刻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屈膝跪在裴淮之的面前,“主子,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夫人!”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提,他揪住樊伟的衣领,声音慌乱地问:“夫人受伤了?” 樊伟连忙摇头:“没有,夫人无碍。就是……翠莲姑娘她为夫人挡了一箭……她死了!” 裴淮之提起的心,敛然一松。 翠莲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她能为容卿挡了一劫,倒也算是全了她们之间的情谊。 裴淮之将樊伟甩开,抬步踏入了屋内。 抬眸看去,便看见容卿浑身是血,脊背挺直静默无声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仿佛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裴淮之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还一无所觉。 他看了眼翠莲的尸体,当看见胸口扎着的箭羽时,他的脸色泛白…… 幸好翠莲为容卿挡住了这一箭,否则,容卿就凶多吉少了。 他几乎不敢想,容卿若是出事,会怎样! 裴淮之缓缓地蹲下身来,他抬起胳膊,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柔声安抚:“没事了,我来了,别怕!” 容卿下意识地往后缩一下,不是抗拒,而是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她拼命忍着呜咽,忍住眼眶泛红,忍住颤抖的肩膀。 她用力抿住嘴唇,直到唇瓣泛白,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始终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神,早已将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暴露在无声的空气里。 她仰头,怔愣地看向裴淮之。 她声音沙哑至极,面容却是无比平静。 “她本来还能多活个十天半月……她本不该这样死去的。她和我差不多同岁,可她却被命运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她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苦了。为什么老天爷,不肯给她一点甜?”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遗千年? 她的父母,二弟二妹都是至纯至善之人,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落到那样惨死的下场? 她想不明白! 她真的想不通啊! 容卿的眼睛渐渐地猩红,她却咬牙忍着,让自己不要哭。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裴淮之心疼地看着容卿,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他声音也染了一些颤栗:“有人要杀她灭口,她早在入京都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 这里的情况,他早就知悉,在返回的路上,他自然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有人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不惜得罪国公府,也要杀了翠莲,可见翠莲的出现,确实让某些人不安了。 同时也证明,杀死翠莲的人,定然与容家灭门惨案相关。 “翠莲,定然是在临死前,告知了你一些当年的线索吧?下一步,我们就从那个线索入手,定然会有所突破。”裴淮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罪魁祸首,为容家惨死的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容卿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她美丽的眸子,无悲无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裴淮之。 “周书凝现在如何了?她受伤了吗?” 裴淮之眉心忍不住跳了跳,她这样语气平静的问起书凝,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事,不过是几个纨绔,窥见她的美色……想要强取豪夺。我亮出身份,他们就落荒而逃了……” 容卿挑眉,痴痴地笑起来。 “这样的小事,宋淩是摆设吗?他难道就不能处理?” “呵,说什么劫持,不过是想了个托词,让你好脱身罢了。” 裴淮之的脸色微变,他呼吸一紧:“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在骗你?我是故意离去的?” 容卿摇摇头,嗤然一笑。 “你是关心则乱,一听说周书凝出事,你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完全失控,不顾一切。” “裴淮之,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 裴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他的心战栗不止,他一把紧紧地抓住容卿的手腕:“恨?你居然说恨我?” 第49章 容卿昏迷不醒 容卿眼眸闪烁着泪光,不躲不避地对上他充满怒意的眼眸:“如果你不走,翠莲姐姐或许就不会死。裴淮之,你知道吗?翠莲姐姐是为了替我挡箭,她才死的……她是为了救我而死!” “我在遭遇危险时,你这个所谓的丈夫在何处?哦,你是在保护其他的女人啊!周书凝是你的白月光,是你最心爱的人,除了她,你眼里心里还能放得下谁?这些年,是我傻,是我蠢,居然还痴心妄想,靠着自己的诚心,能够将你的心给捂化。” 呵……多么可笑! 她嘲笑自己曾经的愚蠢与可悲! 裴淮之凝着她的泪眼,他皱眉反驳:“你不能把这一切怪在我头上,那些黑衣人本来就是冲着翠莲而来的……” 容卿声音拔高,很是尖锐地打断他:“事实是,翠莲就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如果她不推开我,不替我挡那一下,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就会是我容卿!” “你救下你心爱的女人折返回来,差一点就成为一个死了妻子的寡夫。如果我死了,你应该会很高兴,这样的话,你再也不会纠结,在我与周书凝之间,你会选择谁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她为续弦,与她琴瑟和鸣,恩爱白头!可惜啊,我没死……让你与周书凝失望了!” 裴淮之额间青筋凸起,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控制不住的低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死……” 啪……容卿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裴淮之感受着脸庞席卷而来的疼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居然打我?” 他心头怒意翻涌。 容卿凄苦一笑,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 “怪我,不该寄托希望于任何人!” 这世上的人,全都靠不住。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裴淮之所爱之人是周书凝,她容卿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啊。 他凭什么要抛下他在乎的人,来保护她啊? 是她痴心妄想了! 容卿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昏迷了过去。 裴淮之脸色一变,抬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他低声喊了她几声,都没任何的反应。 裴淮之有些慌乱,他打横抱起容卿,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公府。 容卿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就发起了高热。 周府医诊脉,容卿是急血攻心,导致风寒入体,看似是小病,可病势汹汹,恐怕会有危险。 未来的几日,需得不错眼地照顾着,方能平稳地度过危机。 玉婷哭红了眼,她慌得六神无主。 如夏倒还算镇定,有条不紊地吩咐奴仆,烧热水。 她们给容卿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裴淮之目光复杂的坐在床边,怔愣地看着容卿。 他守到了半夜,容卿还是没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心里满是烦躁,不停地询问周府医…… 就在这时,月影轩的奴仆过来传话,说周书凝惊吓过度,身上也起了高热。 裴淮之皱眉,他有些犹豫没动。 他只嘱咐周府医,去给周书凝看看。 周书凝没想到,裴淮之居然没过来,她暗暗咬牙,眼底满是恼恨:“难不成,表哥真的对容卿动了心?” “不行,我决不允许!” 她扭头看向红缨:“你去请国公爷过来,如果他不来,那你就别回来了!” 红缨不敢忤逆,连忙点头应了。 裴淮之将帕子打湿,敷在容卿的额头,以此为她降温。 可这种方法,收效甚微。 她身上的体温还是那么滚烫,丝毫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 他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 自从容卿嫁入国公府,她从未病得这样严重,裴淮之也没想到,翠莲的死,居然给了她这么沉重的打击。 他正在出神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国公爷,求你看看我家姑娘吧,姑娘她……快要死了!” 裴淮之脸色一沉,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怎么快要死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红缨的身子一抖,她刚刚故意说的夸张,不过是想引国公爷出来罢了! 她有持无恐,转了话头:“国公爷,我家姑娘的情况很不好……求你去看看她吧。姑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姑娘现在很需要你……” 玉婷气的身子发抖,她怀疑,月影轩那位,是故意派红缨来抢人的。 夫人病了,都不能好好地养病,那位表姑娘可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红缨继续哭诉:“国公爷,我家姑娘的头,也疼了起来。” 裴淮之眼底掠过担忧,他无法丢开凝儿。 他见过凝儿头疼时候的样子。 他必须要去看看她,才能安心。 他看向玉婷:“你们先照顾好夫人,我去去就回。” 他说罢,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红缨眼底满是喜色,她得意地看了眼玉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随着裴淮之离去。 今晚,整个国公府的人都会知道,在国公爷的心里,她家姑娘比国公夫人还要重要! 以后这个府邸的奴仆,谁都不敢看轻她家姑娘半分。 玉婷气得脸色泛白,她的泪水掉落下来。 “国公爷真是好过分啊,他怎么能这样对夫人?” “表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别哭了,有什么用?对于不在乎的人,就算你眼泪流干了,都换不来一次怜惜。” “我们好好照顾好夫人……” 裴淮之疾步到了月影轩,周书凝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脚,她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似乎正在做噩梦。 “不,别过来……” “呜呜,表哥,你在哪里?我害怕……” 裴淮之的心揪起,他连忙冲过去,将周书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安抚。 “凝儿,别怕,我来了!我在这里……” 周书凝的身子,不停地发抖战栗。 她似有所觉,眉眼恍惚地睁开眼睛,当看清楚裴淮之的模样,她眼里漫上一些亮光。 “表哥?是你吗?我没做梦吧?” 裴淮之看着凝儿也没头疼,也没有生命危险,她不过是受惊过度,红缨怎么能说她快死了呢? 这贱婢居然骗他! 裴淮之冷冷扫向红缨,喊了宋凌入内,“将她拖出去,掌嘴二十……” 第50章 守着周书凝 周书凝勾起的嘴角蓦然一僵,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表哥为了她抛弃容卿呢。 怎么都没想到,表哥居然要掌掴她的婢女? 她懵了半晌,直到两个婆子拖起红缨出了屋子,她才反应过来。 她咬唇看向裴淮之,“表哥,你为何要打红缨?” 裴淮之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起容卿的情况,他心里极为烦躁。 “红缨说你病重,快死了……姑且不说她咒你,单凭她张嘴就撒慌,诓骗主上,她就该打!” “凝儿,做奴婢的,品行不端,若是不好好训斥,以后难保不会惹出更大的事端。” 本来周书凝还想为红缨求情,如今,裴淮之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再也张不了口。 外面很快便响起掌掴的响声,伴随着红缨的撕心裂肺的痛叫,周书凝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她从未见到表哥这样冷酷的样子,脸色微微泛白。 半刻钟后,红缨被拖了进来,她满脸都是血,哭着忏悔:“国公爷息怒,奴婢再也不会随口胡诌了。” 裴淮之冷着脸庞,“凝儿,这样的婢女不适合留在你身边,我派人将其卖了!” 红缨眼底满是惊恐,她崩溃痛哭:“国公爷,奴婢知错了,求你别卖了奴婢……” 她的头磕的砰砰响,裴淮之没有任何动容,红缨绝望的看向周书凝。 “姑娘,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你……” “嘶……”周书凝脸色惨白,“表哥,我头又开始痛了,这些日子,红缨伺候的还算尽心,我已经习惯她在身边了,求表哥就当是为了我,宽恕她这一次吧。” 她泪眼朦胧,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如何能拒绝她? 再大的气,此刻也渐渐消融。 他挥了挥手,让人将红缨拖下去:“先将她在柴房关几天,她真正知道错了,再放她出来。” 两个婆子领命,动作麻利的将红缨拖了下去。 周书凝松了口气,表哥到底还是愿意听她的…… 周府医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婢女熬好端过来。 裴淮之压住心底的浮躁,心不在焉的喂周书凝喝药。 勺子不小心戳到了周书凝的鼻子。 她皱眉:“表哥……” 裴淮之回神,他连忙说了声抱歉,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干净。 周书凝心里憋闷的厉害,表哥这是在为容卿走神吗? 他不是说,他不喜欢容卿,他心里爱着的人,只有她吗? 如今,他却为了容卿魂不守舍。 周书凝想了想,眼眶里盈满泪光。 她喝完了药,装作大度道:“表哥,你回去陪夫人吧,我没事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裴淮之知道,凝儿向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暂时不走,你今天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再陪你一会儿。” “时辰不早了,你睡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周书凝感动的鼻子一酸,“表哥,你对我真好!” 她躺在了床榻上……拉着裴淮之的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的面容,心里想着的全是容卿。 他在想,她有没有按时喝药,她醒了吗? 如今身上的热,退了吗? 他恍惚的拍了拍周书凝的肩膀:“睡吧。” 周书凝又睁开了眼睛,她依赖的看着他:“表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怕……” “别怕……”裴淮之心里越来越烦躁,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周书凝。 他只想她快点睡觉,他好去看看容卿。 周书凝察觉到他敷衍的态度,心里恼火。 容卿可真是好本事啊! 看来,她不在的这五年,容卿似乎走入了表哥的心里。 就算表哥如今对容卿不是爱,那也结下了深厚的情感,这种认知,让周书凝感到恐慌。 不,她决不允许,容卿抢走表哥。 或许安神汤有安眠的作用,周书凝出神的想着,不由得眼皮子沉重,渐渐的睡了过去。 裴淮之等了半刻,确定她已经沉睡了。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谁知,他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周书凝给拽住了。 他轻微一动,她就惶恐地睁眼醒了。 “表哥,你要去哪里?” 裴淮之皱眉,心烦意乱至极。 “你不是睡着了吗?” 周书凝一怔,她的眼睛一红,连忙闭上眼睛:“表哥,你别生气,我睡着了,你走吧……” 话虽是这样说,拽着他袖子的手却不松半分,眼泪忍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裴淮之立刻反应过来,他刚刚有些太激动了,竟然对凝儿凶了起来。 他眼底浮上愧疚,连忙坐下来。 “抱歉,凝儿……” 周书凝声音哽咽,模样楚楚可怜至极,她瑟缩着身子,摇了摇头:“表哥,我没事,真的!” “其实,你不用管我……” 裴淮之懊恼无比,他软着声音,“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睡吧……” 周书凝哭了半刻,或许实在太累了,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裴淮之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愣是坐在床边,守了半宿。 他心里似在油锅里煎熬,满脑子都是容卿。 可当他再次想要抽身离开,周书凝眉头皱了皱,低声呜咽竟是在梦中,又哭了起来。 “表哥,悬崖底的湖水好冰,我的身体好痛啊……”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容卿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天后。 这三日,她反反复复的高烧,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冰火两重天中。 她的身体漂浮着,落不到实处。 可她记忆最清晰的便是,玉婷时常在她耳边哭,哭着痛诉这几日,裴淮之的所作所为。 “夫人……国公爷太过分了,这三日,他留在月影轩陪着表姑娘,竟是一次再也没来看过你……” “呜呜,国公爷怎能这样无情?这些年,夫人为了国公府殚精竭虑地操劳,这一病倒,除了老夫人与三夫人来看过夫人,其他的那些人,如缩头乌龟一样,头都没露。白眼狼,统统都是白眼狼……” 就在玉婷伤心的哭诉中,容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眼清明,一点也不想是大病过一场的人。 她勾唇,冲着泪流满面的玉婷笑。 “这是哪里跑来如此丑的小花猫?” 第51章 心如止水 玉婷眼底满是喜色,她激动的紧紧握住容卿的手:“夫人,你终于醒了!” “呜呜,你再不醒,奴婢就要随你去了。”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打了玉婷的肩膀一下:“别胡说!” 她连忙搀扶容卿起身:“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容卿有气无力的坐起身来,她虽然脸色憔悴泛白,但她的眼睛却灼灼发亮。 “我饿了,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如夏眼底满是惊诧,没想到夫人如今,也会说这些俏皮话了。 她连忙嘱咐小厨房的厨娘,准备了一些软糯、清爽可口的食物。 容卿喝了大半碗米粥,吃了半个包子。 她的脸色才恢复了几分红润。 玉婷又忍不住,开始愤怒的控诉,裴淮之这几日的行为。 容卿勾唇笑了笑,她温柔地看向玉婷:“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表姑娘是国公爷的心上人,他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如夏扯了扯玉婷的衣袖,让她别再提起国公爷了。 容卿毫不在意的拍了拍玉婷的手:“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放心吧,以前,或许我还能在乎几分,如今……” 大病一场……也算是见识了生死。 以前执着,放不下的东西,经过这一次,倒是能彻底的放下了! 她想,她已经彻底清除了对裴淮之的情。 清除的代价很大,牺牲了翠莲姐姐的命。 容卿鼻子酸涩,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意逼回去。 “翠莲姐姐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如夏连忙回道:“国公爷让人置办了一副棺材,暂时放在了城外的义庄。” 容卿勾唇笑了笑,“要让翠莲姐姐入土为安……” 她派人向老夫人报备一声,半刻钟后坐上了马车,前往城外的义庄。 两个时辰后,翠莲的尸体,葬在了容家的祖坟。 容卿特意安排,翠莲离父母近一点的墓穴。 她亲自在墓碑上,刻上长姐翠莲这四个字! 她屈膝跪下,给翠莲磕了个头。 她轻轻的抚摸着墓碑,声音沙哑。 “长姐,一路走好!你的期望,不会落空……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帮容家找到仇敌,报仇雪恨的。” 天空渐渐飘起了雨丝,容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玉婷才哄着眼睛搀扶起身。 容卿看了眼容家那些林立的墓碑,又给父母磕了个头,她才启程回府。 裴淮之找容卿,都快要找疯了,整个国公府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老夫人醒来,有些不可思议,连忙让人喊裴淮之。 “卿儿出城了,说是为什么人,办什么后事。我太过困乏,允了她出府就休息了。你一回来,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这是在做什么?” 裴淮之心里紧绷着的那根线,这才缓缓地松了。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老夫人的面前,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祖母,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做什么。” “容卿病的这几日,我浑浑噩噩……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这几日处理公务,也时常出了岔子,今日的早朝,圣上还呵斥了我一句……” 老夫人听此,神色一变,立即坐直身体。 “你怎么回事?” 裴淮之抹了把脸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夫人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莫不是,你对卿儿动了情?” 裴淮之皱眉,当即便否认:“怎么可能?祖母,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凝儿。我对容卿……应该只是愧疚罢了……” “我这些日子,夹在凝儿与容卿之间,整个人像是要撕裂了。一半是心疼,另一半是愧疚……” 老夫人心疼无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祖母知道,你很煎熬!” “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公府好!淮之,个人的感情算什么?这几日,你陪着凝儿,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毕竟我们能弥补她的机会不多了。” “这次倒是委屈了倾儿,我们以后再弥补她吧!” 裴淮之:“祖母,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守了凝儿三日……” 他此生无法娶凝儿为妻,他欠她的,永远都无法偿还。 容卿已然是他的妻子,他与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的相处,相守。 所以他现在只想珍惜,与凝儿在一起的每一刻。 老夫人叹息一声。 “凝儿的婚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裴淮之神色平静的点头。 “那我明日,就安排她与赵公子见一面。” 老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裴淮之,他居然那么平静地接受了,凝儿要嫁给旁人? 淮之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他心里应该很痛苦,为了国公府的未来,他不得不选择对凝儿放手。 老夫人又拍了拍裴淮之的肩膀,对于他的表现,她很满意。 “为了凝儿的名声,多请一些世家子弟与贵女,在我们国公府举办一场茶话会吧。就算最后,相看不顺利,也不会影响到凝儿。” 裴淮之点了点头,对于老夫人的安排,他没有任何的异议。 很快,奴仆便来通报,说夫人回来了。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就疾步冲了出去。 老夫人皱眉。 淮之,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容卿从外面回来,特意为老夫人带了赵记糕点,她提着木盒,刚刚踏入寿安堂的院门,就被人一把拽住抱入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很奇怪,这一刻她竟然心如止水。 她也不挣扎,不抗拒……平静的接受着男人炙热的拥抱。 平静之外,甚至还涌上一些厌烦。 裴淮之的声音焦急,颤声道:“你大病初愈,身子那么虚弱,怎么不躺在床上多养两天?” “翠莲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交给我去办……” 容卿唇角勾着笑意推开他,规规矩矩,很是恭敬地朝着他行了一礼。 “给国公爷请安。” 裴淮之一怔,他原本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容卿……” “国公爷……你每日公务繁忙,这样的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容卿笑语晏晏,虽然笑的温柔,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我自己能处理,就不会劳烦您的。” 裴淮之怔愣半晌,怎么都没想到,容卿醒来后,居然对他如此疏离,陌生。 她喊他国公爷,一口一个您,那笑更是平静的没有半分情绪。 他心里有些慌,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第52章 我确定我爱周书凝! 容卿等了半晌,都没等来裴淮之的回应。 她不甚在意的又欠了欠身。 “国公爷若没什么大事,那妾身就告退了……” 她提着木盒,退后两步绕开裴淮之,朝着寿安堂的主屋走去。 裴淮之身子僵硬,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里面很快便响起欢笑声。 老夫人提起了明日要为周书凝举办宴席的事,容卿没有任何反对,淡淡应了。 “祖母,我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 她说着,抚了抚额头:“我这几日昏迷,其实身子骨还是非常虚弱。这个宴席,我恐怕没什么精力。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表姑娘自己办吧,她应该也懂一些管家之事。” “若是,祖母不放心,也可以让二婶在旁辅助。不过是小小的宴席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夫人眼底满是诧异,没想到容卿居然会这样提议。 见她神色实在憔悴倦怠,老夫人也不好勉强她。 “既如此,那便让凝儿与老二媳妇操持吧……” “你好好的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容卿笑着点头。 她没陪老夫人坐多久,便离开了寿安堂。 回到了慕云院,玉婷满是不解的问:“夫人,你为何要把明日的宴席,交给表姑娘与二夫人办啊?若是她们明日办的好了,老夫人搞不好,会将一部分的管家之权,交给她们呢。” 容卿捧着茶盏在手心,她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她们如果有本事,尽管从我手里夺权。只要她们能夺走……” 玉婷眼底满是困惑。 如夏却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以为明日为何举办宴席?而且还都是请的适合婚配的男女?” 玉婷迷惘的看着如夏。 “为何?” 如夏笑了笑:“那自然是要为表姑娘相看未来夫婿的。” “啊?” “依着表姑娘对我们国公爷的心思,你觉得,她会心甘情愿,顺从老夫人的意思,好好的与人相看吗?”如夏有理有据的分析。 容卿颇为赞赏的看了如夏一眼。 玉婷到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一些。 “所以,明日的宴席,必定会出事?” “对,不但要出事,还得是大事。等着吧……”如夏无比笃定,而后她看向容卿:“夫人,你觉得,奴婢猜得对不对?” 容卿捏着杯盖,轻轻的拨了拨杯中绽放的茶骨朵。 “所以,明日的宴席,我决不能沾手,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愿意接。” 二夫人尤氏这个傻子,当接到要操办明日宴席的事情,她乐不思蜀。 她激动无比:“我终于等到要掌家的机会了?这可是天助我也……” “无论如何,我也得把握这个机会。” 她当即便忙活起来,发誓一定要比容卿更会办事,办得更加出色。 周书凝没有心思,去办什么明日的宴席。 她将这些事,全都交给尤氏负责。 尤氏喜不自胜,更加卖力。 她指挥着那些管事婆子、小厮,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半夜。 时间紧,任务重。 她必须要办好。 容卿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她用了晚膳喝了药,便早早的睡了。 裴淮之在书房,处理好公务,他抬手端起手边的茶盏,触手的冰凉,让他不禁恍惚起来。 这些日子,他再也没喝过,适合温度的茶水。 这些奴才一点也不细致,他们倒的水,时常不是太烫了,就是太凉了。 这书房的香薰,也没有以前好闻了。 天气渐渐的冷下来,他这屋子冷的像冰窖。 总之,哪哪都不舒坦,都不顺心。 他知道,这些与容卿有关。 以前,她会事无巨细,每日都会嘱咐书房里的奴才,该如何准备他喜欢的熏香,该如何提前备好,他喜欢的茶,喜欢的水温。 现在,她撒手不管了。 这些奴才渐渐的也懒惰了。 裴淮之心烦意乱的丢了茶盏,洗掉了手上沾染的墨水,冷着脸庞走出了书房。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慕云院。 当看见漆黑一片,不再为他亮灯的院子,他的心忍不住的酸涩。 他心里不太舒坦。 大半夜出府,派人敲响了林墨言的大门,提着两壶酒,踏入了他的屋内,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林墨言刚刚洗漱更衣,刚要睡下,他眼底满是不悦:“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裴淮之二话不说,将一个酒壶丢给林墨言。 “陪我喝酒!” 林墨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借酒消愁?裴淮之,你也有要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时候?” 裴淮之没有回答林墨言的问题。 他只沉默地喝着酒…… 可是,他发现,他越喝越烦。 “明日,我就要为凝儿安排相看了!”他声音沙哑无比。 林墨言挑眉:“放不下你的小青梅?裴淮之,我还真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这样喜欢周书凝,你为何不纳了她为妾?享受齐人之福?” “依着她对你的痴情,她应该不介意做你的妾。” 裴淮之皱眉,“我不想轻贱她……” “那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其他男人?”林墨言疑惑的问:“你就不嫉妒,不吃醋,不发疯?” “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据为己有,长相厮守吗?” 裴淮之一怔,他当即反驳林墨言:“你错了,爱一个人,应该要放手,要成全!看着她过得幸福,我也就知足了!” “阿言,你没有爱过人,你不懂这种感觉。” 林墨言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你确定,你爱周书凝?” 裴淮之皱眉,斩钉截铁道:“我确定我爱周书凝!阿言,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我从小就喜欢凝儿,我曾经发过誓非她不娶。” “可惜,事与愿违……我食言了。如今,我只想替她找到优秀的另一半,只想看她成亲生子,过着幸福快乐的一生。” 林墨言讥笑一声:“那你可真是爱的伟大,无私!” 裴淮之有些喝醉了,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不停的嘀咕着。 “你不懂……你都没有爱过人,你怎会明白这种感觉?” “我也是傻了,居然会来找你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裴淮之嗤笑一声,他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林墨言目送着裴淮之离去的身影,他眼底涌上一抹晦暗。 裴淮之这个大傻子,他真的懂爱一个人吗? 如果他真爱周书凝,他怎么可能容忍,心爱的女子,与其他男人成亲生子,白首到老呢? 林墨言抿着薄唇苦涩一笑。 或许裴淮之能做到,能当圣人。 可他却做不到,这些年,他没有一日不曾想着,要将她给抢夺过来,占为己有! 她那样优秀完美,可惜裴淮之不珍惜!错把鱼目当珍珠! 老天爷有时候,真的不公平! 裴淮之摇摇晃晃的回了国公府。 宋凌搀扶着他,欲要将他送入书房休息。 裴淮之却摇头,发起酒疯:“不,不要回书房睡,书房的床板太硬了,被褥也不够软。书房里冷冰冰的,根本就不暖和。” “回,回慕云院!” 宋凌不敢忤逆,低声应了,朝着慕云院而去。 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周书凝。 周书凝穿着一袭月白长裙,未施粉黛,面容娇美,她提着灯笼走过来,温柔的看向宋凌。 “宋大哥,将表哥交给我吧。” 第53章 要了我吧 “他喝醉了,让我来照顾他。” 宋凌有些犹豫:“国公爷说,要去慕云院休息。” 周书凝咬了咬牙,她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一双美眸漫上盈盈泪意,看向宋凌。 “宋大哥,我记得你从十岁起,就跟在表哥身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我看了,觉得你好可怜,所以,每次我给表哥带什么吃食,都会为宋大哥多备一份。” “那一年你时辰,我还亲自给你做了一双鞋呢,我的针线活不好,戳的手指头满是伤,我怕你嫌弃,还不敢告诉你实情。我以为,宋大哥你不会穿那双丑鞋子,没想到,你第二天就穿了……” 忆起往昔,周书凝的面容更加温柔。 宋凌也不由的被她感染,他眼底满是动容:“那是属下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表姑娘,那个礼物对属下很珍贵。属下现在都还保存着……” 他特意打造了一个檀木盒,将鞋子放进去。 除了他,谁都不能碰。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周书凝有些意外,“你还保存着啊?那么丑,我还以为,你早就嫌弃的丢了呢。” 其实那双鞋子,她是吩咐丫鬟,为表哥做的,可惜丫鬟做的太丑了,她送不出手。又不想浪费,想着物尽其用,所以她就当做施舍般给了宋凌。 她无心插柳,没想到,就这么一双破鞋,居然就打动了宋凌的心。 “怎会呢,这是表姑娘你的一片心意,属下自然不会糟蹋。”宋凌看着她的眸光,温柔似水。 他眼神里藏着一抹,旁人都察觉不出的柔情。 周书凝早就知道,宋凌对她有情。 所以这时候,她不打感情牌,那她就是蠢蛋! 周书凝叹息一声,眼睛泛红。 “以前,我们三个时常一起出门,一起去玩。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表哥,他已经娶了妻,身边早就没了我的位置。” “我呢,我为了不让表哥为难,即使我很痛苦,我也必须要顺从他的安排,去和什么男人相看,稀里糊涂的接受自己的后半生。” 她眼底满是痛苦。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这辈子,恐怕我都感受不到任何的快乐了。” 她泪眼朦胧,深情款款的看着裴淮之。 宋凌的心,猛然一紧。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周书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书凝故作坚强的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的泪水。 “抱歉,宋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宋凌脸上掠上紧张:“我怎好看你笑话?表姑娘,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 周书凝无比感伤,嘲弄的笑了笑:“再善良又何用?我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不过是为了旁人做嫁衣罢了。” 她背过身去,身子颤栗的不像话。 看起来,既痛苦又坚强。 这副模样,让宋凌很是心疼。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她通红着眼睛,重新看向宋凌:“宋大哥,刚刚是我为难你了,抱歉。” “我就想……在最后一晚,好好的陪陪表哥罢了。一但明日,我的婚事定下来,恐怕我再也没机会,与表哥相处了。” “罢了,终究是我痴心妄想……” 她伤心至极,忍不住又哽咽啜泣起来。 她似觉得丢人,捏着帕子捂着唇鼻欲掩面离去。 宋凌再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忍不住喊住了周书凝:“表姑娘,且慢……” 周书凝的脚步一顿,激动爬上了她的眼眸。 一抹得逞的精光,从她眼里掠过。 她假装迷惘的回头,看向宋凌:“宋大哥,怎么了?” 宋凌扶着醉的人事不省的裴淮之,走到了周书凝的面前,他二话不说便将人推给了她。 “表姑娘,那就麻烦你照顾国公爷了!” 周书凝有些犹豫:“会不会让你为难?如果明日表哥醒了,冲你发火,那该如何是好?” 宋凌温和的笑了笑:“没事的,只要表姑娘开心幸福,那我也就满足了。” 若是林墨言在此,高低得夸赞宋凌一句,他才是真正的情圣! 周书凝感激的向宋凌道谢,她没忍住,抓住了宋凌的手掌。 “谢谢你,宋大哥。你对我真好!” 宋凌一怔,他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娇嫩触感,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 就这样,周书凝软硬兼施,成功的将裴淮之扶入了自己的月影轩。 她遣退身边的奴仆,亲力亲为为裴淮之洗漱净面。 而后,她褪下了裴淮之的衣衫。 当她看见衣衫之下裹着的健壮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躯体,她的两腮晕红,一双含情目,缱绻情深,痴迷的望着裴淮之。 “表哥,此生若是不能成为你的女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之前,已经错过太多了,我不想再等了!” 屋内燃起了催情香,香味清淡,药效却强烈。 她渐渐口干舌燥起来。 裴淮之原本醉得不省人事,没过多久,他开始喊着热…… 身体的温度,变得滚烫起来。 周书凝脱下了自己的衣衫,她未着寸缕,一身如雪的肌肤,如凝脂白玉般完美无瑕。 她慢慢的靠近裴淮之。 “表哥,你很快就不难受了!” 她贴上裴淮之赤裸的胸膛,眼底满是激动。 她的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膛…… 突然,原本紧闭双眼的裴淮之,猛然睁开了眼睛。 周书凝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 “表哥……我……我……”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裴淮之却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我爱的人,是凝儿!” “对,我是爱她的!” 周书凝听到裴淮之的醉话,她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 她就知道,表哥爱的人是她! 表哥也和她一样,对她的情意从未变过! 既然他们是相爱的,为何她要将表哥拱手相让?为何她要嫁给别的男人? 周书凝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仰头朝着他唇角吻去。 “表哥,我也爱你……” 裴淮之眉眼迷离,迷惘地凝着靠在他怀里的女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他有些烦躁。 这不是容卿的气息? 他抗拒的往后退,避开了周书凝的亲吻。 周书凝一怔,她没想到裴淮之会躲开她。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庞:“表哥,你怎么了?你为何要躲我?” “表哥,我不想嫁给其他的男人,我只想做你的女人。你就要了我吧……” 她说着,小手犹如蛇一般,从他的腹肌缓缓地往下游移。 第54章 圆房 谁知,她忙活了半晌,都没能成功!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滚,别碰我!” 周书凝不设防,被他狠狠的推倒在地。 她眼底满是惊愕:“表哥……” 裴淮之从床上爬起来身来,摇摇晃晃的便走向门口。 周书凝气坏了,她心底满是不甘。 这是怎么回事?表哥为何不动情? 他不是说,他是爱自己的吗? 既然爱她,为何她无法撩动他的身体,无法让他对自己硬? 周书凝不甘心,也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猛然冲过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裴淮之的腰身。 “表哥……别走!” “我是凝儿啊,你不是爱我吗?既然爱我,难道你就不想拥有我吗?” 裴淮之意识模糊,脑子疼的几乎都要炸了。 他分不清楚,与他纠葛的到底是谁! 他满心都是烦躁,再次狠狠的甩开周书凝。 “容卿,我要找容卿……” 他的身体很热,热的快要爆炸了。 虽然意识混沌,可这一刻,他竟然想着的是容卿。 除了她,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周书凝再次被甩开,倒在地上。 她眼底满是惊愕,表哥居然要去找容卿? 为什么? 他不是爱自己吗?为何他要在这时候找容卿? 不,她不允许! —— 翌日,天刚微微亮,裴淮之便悠悠醒转……每日这个时候是上朝的时间,像是定了时,不管多累,他都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他没立刻睁开眼睛,身体传来的疲惫之感,让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皱。 腰间似乎搭了一个人的手。 裴淮之不由得一惊,这是谁的手? 难道是容卿的? 他记得,他醉的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喊着要去慕云院,宋凌定然是将他送过来了。 所以,他昨夜与容卿同塌而眠了? 裴淮之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排斥,有的是忐忑,还有一丝丝激动。 鼻翼间环绕的,是一股不太好闻的淡淡腥味,这种气息很特别,他从没有闻过…… 可他也不是不通男女之情的木头。 福灵心至般,他的心又是一跳。 这是情爱过后所产生的气息! 难道!他昨夜与容卿圆房了? 很奇怪,他非但不排斥,反而漫上了一些激动与欣喜。 然后,他又忐忑。 他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糊涂地圆了房,也不知道容卿有没有生气,他有没有弄伤她? 她是被自己强迫的吗? 他这是酒后乱性了……裴淮之越想,越不敢睁开眼睛。 他心里有些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卿! 突然,腰间搭着的手轻微地动了动! 裴淮之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了。 没过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轻轻的听到女子的软糯声音,“表哥……” 嗡的一声,裴淮之满怀期待的思绪,刹那间被“表哥”二字,给冲击的天崩地裂。 表哥?凝儿? 昨夜与他圆房的,是凝儿? 这怎么可能? 这是哪里?难道不是慕云院? 裴淮之的脑子彻底的乱了,几乎是一片空白。 周书凝没再出声,她的啜泣声,虚弱的传过来。 而后,她起了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她走了出去。 又吱呀一声,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裴淮之一个人。 他怔愣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四周……当确定这房间是月影轩的偏房,他的一颗心彻底的坠入了谷底。 怎么会这样? 与他圆房的人,真的是凝儿! 他失神的缓缓坐起身来。 “嘶……” 他身体疲惫得厉害,四肢、脖颈都酸软无比。 眉心也传来一阵阵酸痛! 窗外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屋内燃着一盏油灯,他有些恍惚……不经意的一瞥,被褥上那一抹刺眼的血红,让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是……处子,血。 他……真的占有了凝儿的身体! —— 晌午时分,周书凝突然来慕云院,要求见容卿。 容卿挑眉,眼底满是诧异。 她想以身体虚弱,婉拒见周书凝,谁知人家直接跪在了慕云院,说是夫人不召见她,她就不起身。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句:“惯会装模作样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想要干什么?” 容卿知道自己躲不过,她让如夏,宣周书凝进来。 谁知,不过走几步路,周书凝足足用了半刻钟。 她面色惨白,眼睛红肿,泪痕还遍布在脸上。 她踏步而入,什么话都没说,当即便屈膝给容卿磕了个头。 容卿心里一跳,微微蹙眉。 一来就给她行这么一个大礼,周书凝这是要做什么? 为了防止被周书凝算计,容卿没有迟疑,当即便让如夏搀扶她起身。 周书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在起身的时候,她的双腿发颤,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听得玉婷眉心突突叫。 这表姑娘没事吧?这一声喊叫,倒像是女子叫春似的! 容卿也是皱眉,疑惑不解的看着周书凝。 “不知道表姑娘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你是我们国公府的贵客,以后见面,不必行那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端着架子,欺负你呢。” 周书凝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卿。 “按年纪算,其实我虚长夫人半年……夫人应该喊我一声姐姐。” 玉婷差点气笑了,这是来向夫人耀武扬威来了? 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位表姑娘是故意来挑衅,找茬的。 容卿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周书凝:“表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周书凝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苦涩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不管容卿如何问,她都是笑笑,什么都不说。 半个时辰后,周书凝告辞离去。 谁知,在走出慕云院,刚刚回了月影轩……她便头疾发作,裴霄云去看她,刚巧碰上她头疼。 裴霄云慌乱的想派人去请周府医,周书凝拉着他的手:“别去请了,我这是老毛病,不碍事。” “晚上还有宴席要参加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我不想让外祖母与表哥,再为我忧心……” 裴霄云看着她虚弱,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很是心疼。 他劝了又劝,周书凝摇摇头,表示自己歇一歇就好了。 裴霄云拗不过,只得作罢。 他问了伺候周书凝的奴仆,这才得知,她去了慕云院回来后,才头疾发作的。 裴霄云握着拳头,眼底满是愤懑。 “定然是大嫂,又为难周姐姐了。” 但周姐姐想要息事宁人,晚上的宴席在即,他也不能坏了周姐姐的事,裴霄云只能暂时隐忍下来。 裴淮之散了朝,一直待在书房处理政务。 午膳的时候,他都在书房用的。 这一下午,他都待在书房没有出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府里忙活起来,开始准备宴席的事宜,直到有宾客开始登门,裴淮之才从书房里出来。 他去了月影轩,踏入周书凝所在的厢房。 他让闲杂人等,统统遣退。 周书凝脸色泛白的坐在梳妆镜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裴淮之。 “表哥,怎么了?” 裴淮之唇角蠕动,犹豫半晌方才问:“凝儿,昨晚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第55章 被褥上的血? 周书凝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她抬头看向裴淮之:“如果我说,我们昨夜已经……” 裴淮之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他的脸色一阵青白。 周书凝看着他无法接受的模样,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她红着眼笑了下:“表哥,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裴淮之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搬出画卷的事,以此向周书凝证明自己的真心:“这些年,唯有抱着你的画卷,我才能安然入睡。” “凝儿,我心里一直爱着的都是你!”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周书凝咬着唇瓣,试探性的问。 裴淮之愧疚的低头。 “凝儿,我已经娶了妻,我不想纳你为妾轻贱你。你值得更好的……” 周书凝惨然一笑,“哦,原来如此!那如果我愿意为妾呢?” 裴淮之猛然抬头,打断她的声音。 “不可以,我绝不允许你成为我的妾室。” 妾是什么,那就是没有任何地位,没有尊严的奴才。 他可以不和凝儿在一起,他绝不会如此糟蹋凝儿! 一旦为妾,不止是她,便连她的孩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都会被冠上妾生子的名声。 她一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周书凝破涕而笑,笑意盈盈的凝着裴淮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表哥,你放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昨天晚上我们……” 裴淮之的脸色泛白,他的手心忍不住冒了汗:“我们昨晚……” 周书凝轻笑出声,她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 “表哥,瞧你吓的……好了,我不逗你了……” “我们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裴淮之不确信的看着周书凝,“那被褥上的血……还有屋里那股特殊的气味……” 周书凝哑然失笑:“那是昨夜我喂你喝水,不小心摔了茶盏,我的手指被碎片割了一道口子。” 她抬起小手指上那道明显的伤痕。, “至于味道,应该是血腥味吧……” “表哥,你该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 裴淮之盯着她不慎在意的眉眼,以及她嘴角勾着的笑,他缓缓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 周书凝俏皮的眨眨眼:“表哥,你就安心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真的,我发誓。” “好了,宴席快要开始了,你就别在我这里逗留了。我要好好的打扮一番,你帮我选赵公子,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好好把握住机会的……表哥,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话,心甘情愿的去做。” “在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没人比我更爱你!只要你快乐,过得幸福,我也知足了!” 最后这句话,她是含着满眼的泪水说的。 说完之后,她依旧笑着,故作坚强的擦了擦眼泪。 “哎呀,表哥你真是的,我都要被你给弄哭了。” “你赶紧出去吧,我要梳妆打扮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裴淮之就这样被周书凝赶了出来。 他心里原本很沉重,如今与周书凝开诚布公的聊了聊,他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是他想的太多了! 一切都没发生。 那他就安心了。 可不能影响到凝儿以后的幸福,要不然,他就是一个罪人。 裴淮之心安理得的将此事抛诸脑后。 宴席开始,裴霄云与裴思妍便陪着周书凝去了宴席。 周书凝精致装扮了一番,原本娇美的容颜,锦上添花,美的让二人忍不住赞叹,夸赞周书凝,乃是天人之姿。 周书凝矜持的抿唇笑了。 他们到的时候,二夫人正在热情的招待那些宾客。 这次参宴的都是适婚男女,老夫人因此也没出席。 宴席上就只有二夫人一个长辈,在招待着。 她看见周书凝来了,连忙笑着迎上去:“哎呦,今日的表姑娘可真是容光焕发,越发美丽动人的。” 四周那些男女宾客的目光,聚拢到周书凝的身上。 周书凝颇为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注视。 女眷将周书凝围拢在中间,她们皆都忍不住赞叹:“周姑娘乃是女子楷模,我等都敬仰周姑娘已久,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是啊,周姑娘为了救宁国公,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实在令我们敬佩,感动。” “像周姑娘这样品行,又有胆识的女子,真的不太多了。” 众人正说话间,裴淮之踏入宴席。 宾客们又纷纷向裴淮之问安。 裴淮之目光温润笑着,让众人落座。 他让周书凝坐在自己的身边。 宴席开始,二夫人特意安排了乐师弹琴。 曲声悠扬,现场氛围典雅轻松,不少人渐渐的放下紧张,开始推杯换盏的交谈起来。 大晋的民风很是开放,男女之间可以同席……他们高谈阔论,气氛渐渐地热闹起来。 众人见国公夫人没有出席,礼貌的问了一嘴。 裴淮之回了句:“夫人这几日病了,就让她好好养身体吧。” “这个宴席,是为了凝儿而设的接风宴,感谢各位抽空来参加……我先干为敬。” 裴淮之虽然位高权重,却没有架子……氛围很是融洽。 他扭头看向周书凝,指着坐在末尾处,穿着一袭浅蓝着衣袍,外貌俊逸的男子:“凝儿,他就是赵公子——赵廷。” “找机会,与他去后花园走一走。” 周书凝看了眼,这死了妻子的老男人,相貌倒是也不差。 可惜,还是没表哥好看。 更重要的是,也没表哥优秀。 无论怎么选,她都不可能委身这个男人。她好不容易从桂花村脱身跑回来,可不是要嫁其他男人,继续庸庸碌碌过一辈子的。 周书凝想起桂花村的那对父子,她心里满是烦躁。 等她的事情顺利完成了,她就想法子,派人回桂花村一样,就算是软硬兼施,她也得让苏城父子闭嘴,以免耽误了她的好事。 周书凝抿唇羞怯的点头应了。 半刻钟后,裴淮之对众人道:“后花园种了不少的名贵花卉,此时正是盛开最艳的时候,诸位可以移步,随意观看。” 众人闻言,心照不宣的纷纷起身,前往国公府的后花园而去。国公府的府邸很大,前后都有花园,花园里假山流水,湖泊小桥,具有浓厚的江南风格。 周书凝落于最后,待其他人都离开,她才缓缓的起身。 赵廷迈步而来。 两个人彼此寒暄一番,便朝着后花园而去。 很快到了湖泊处,周书凝正在愣神,突然赵廷问了句:“国公夫人病得很重吗?” 周书凝一怔,“你与容卿认识?” 赵廷连忙摇头:“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有机会认识国公夫人?当年,不过曾见过她一面而已……” 周书凝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盯着赵廷半晌。 “你说的是那次,容卿及笄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那次?” 赵廷低声咳嗽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应答。 周书凝的心态彻底的崩了,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直接冲口而出:“你也喜欢容卿?” 第56章 表姑娘坠湖了 赵廷没想到,周书凝半点涵养都没有,如此粗鄙无礼? 哪有人这样问话的? 赵廷羞恼的脸色通红,“不,没有,周姑娘,请你慎言。” “我不过是处于礼貌,问候一下国公夫人而已,你怎能如此扭曲我的意思……这若是传出去,污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连累国公夫人。” 周书凝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了赵廷的慌乱。 他若心里没鬼,就不会这样激动失态。 而且,他还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容卿。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她本就讨厌容卿,之前溧阳郡主和她说,她的夫君李复,也曾仰慕过容卿……溧阳郡主一想起来,就时常觉得膈应。 如今,与她相看的赵廷,一个死了妻子的老男人,他也曾对容卿动过心?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眼瞎了吗? 她明明比容卿貌美、优秀,为何他们一个个的,却都喜欢容卿? 周书凝皱眉,咬牙看着赵廷:“怪不得你的原配妻子死了,你不再另娶呢,房内也没什么人。原来,你不是为了死去的妻子守身,而是为了容卿……” 赵廷的脑袋嗡的一声,轰隆隆作响。 他的思绪,都被周书凝的话,给炸的荡然无存。 “你疯了吗?你别胡说……” “与国公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污蔑她的名声。” 周书凝冷声打断他:“你口口声声说,与容卿无关,可你的态度,就是在维护她!明明与我相看,却借机询问容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还真是贪心。” “你一个克死妻子的老男人,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呵,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为妻。” 她红了眼睛,潸然泪下,瞧着像是悲愤欲绝。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连忙走过来,周书凝眸光微闪,眼底迸射出一股酷寒。 赵廷的把柄被她给抓到了,她若不好好利用,那她就是傻子。 既能解决赵廷的问题,又能给容卿泼一身脏,实在是一举两得! 周书凝的心里,快速的拿定了主意。 她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趁着赵廷还没反应过来,她啜泣哭着。 “赵公子,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啊……不要……” 扑通一声,周书凝的身子往后倒去,坠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她绝望的水里扑腾着,哭声凄厉无比:“表哥……救我。” 很快她的身子便被湖水给淹没。 众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赵廷的脸色煞白,他连忙后退几步:“不,我没推她!” “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此地步! 这个女人,她就是一个疯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救周姑娘啊!” “救人啊。” 众人纷纷下水搭救周书凝,现场乱作一团。 —— 裴淮之抽空去了一趟慕云院。 他想看看容卿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谁知,他前脚刚踏入慕云院,后脚宋凌便脸色铁青,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主子,表姑娘坠湖了!” 裴淮之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凌:“坠湖,好好的,怎么就坠了湖?” “好像表姑娘与赵公子起了一些争执,赵公子不小心甩了她一下……表姑娘就落入湖里了。” 裴淮之的脸色看至极,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容卿本来躺在廊檐下休憩,她突然被二人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谁知,她睁开眼睛看去,门口已经没了裴淮之的身影。 容卿皱眉,周书凝不是与赵廷相看吗?好好的,赵廷为何要推她下湖? 她立刻让如夏去查。 如夏办事能力很强,她熟知府邸的各个关系网,对于每个院子的把控,更是了如指掌。 她脸色凝重的走到容卿的身边,低声回道:“夫人,事情好像和你也有关系。奴婢打听到,表姑娘当时与赵公子争执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 容卿很是荒谬的看向如夏。 “我人在家里坐,锅都能从天上掉下来?” 玉婷气的暗暗咬牙:“周书凝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想拖夫人一起下水。” 容卿豁然站起身来,“这种时候,我不能再置身事外,否则,火会快速蔓延到我的身上。” 她总觉得这两日周书凝很是奇怪,她心里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在离开慕云院时,她凑近如夏的耳畔,低声叮嘱了一番。 如夏眸光闪烁,点头应了,当即便离开慕云院,继续探查周书凝的事情。 玉婷搀扶着容卿,去了月影轩。 她们到的时候,今天宴席的宾客,已然被二夫人给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那些宾客离开前,全都被裴淮之给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将今晚看到的,听到的,统统都给忘了。 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他不会放过他们。 那些人吓得要死,哪里敢得罪裴淮之,自然是乖乖地听话照做。 府邸的消息被封死,一点消息也没外露。 赵廷跪在月影轩的门口,他攥着拳头眼底满是坚定,一遍遍道:“我没推周姑娘……是她自己坠湖的。” “宁国公,我没做错任何事,你不能无故将我扣押在府里。” 容卿近前,淡淡的看了眼赵廷。 赵廷注意到是容卿来了,他的身子一僵,当即便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一下。 他心虚,他没有勇气面对容卿。 他对她的心思龌龊,不能示人,这次却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这是他藏在心里,多年的光。 他怎能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而牵连她呢? 总之,就算是死,他都不能承认,不能连累容卿! 容卿欲要询问赵廷原委,裴淮之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将她给拽进了月影轩的院子。 他扣着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墙角处。 大掌箍住她的脖颈,眼底满是戾气:“说,你与赵廷是什么关系?” 第57章 她想逼死我……不该打吗? 他的力道很大,容卿的脖颈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忍不住痛叫一声。 虽然早已对裴淮之失望至极,可这一刻,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浮出悲凉之感。 他不觉得此事荒谬吗? 她都没见过赵廷,如何与他有关系? 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听信周书凝片面之词定了她的罪,甚至还对她动手……容卿气的,眼尾泛红。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咬牙一字一顿道。 “你弄疼我了。” “裴淮之,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裴淮之的手一颤,力道不由得松了一些。 容卿趁势,将他推开。 她后退几步,捂着脖子低声咳嗽几声。 脸颊泛红,愤怒的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看着她脖子上,被掐出的泛红印迹,他的怒意消散了几分,恢复了一些理智。 但他心里还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蹿:“你与赵廷,是不是背着我……” 暗通款曲四个字,他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容卿抬手,便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裴淮之,你浑蛋……” 啪的一声响,巴掌声响彻四周。 裴淮之懵了,没想到容卿会打她! 他还没做出反应,周书凝被婢女搀扶着,急匆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抬眼就看见容卿抬手打了裴淮之。 她脸色难看至极,立刻冲到了裴淮之的身边,心疼的看着他。 “表哥,疼不疼?” 她扭头看向容卿。 “容卿,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打表哥?” “你疯了吗?” 她心疼坏了,表哥从小便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何曾有人敢对表哥动手? 可如今,容卿居然打了表哥。 “你与赵廷不清不楚,表哥问一句,就不行吗?” 啪,容卿想也不想,抬起手来又给了周书凝一巴掌。 她以前顾忌着裴淮之的体面,对周书凝一再忍让,谁知她的容忍,或许在周书凝的眼里,就是窝囊、逆来顺受的。 从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 她就全然不在乎了。 或许曾经爱着裴淮之的容卿,也随着翠莲姐姐一起死了。 裴淮之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眼睁睁的看着,容卿又打了周书凝。 他气得脸色铁青,将周书凝摇晃的身体揽入怀里。 “凝儿,你没事吧?” 周书凝的脸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真是没想到,容卿居然会出手打她。 但这也正中她下怀,她要让表哥看清楚,容卿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周书凝红了眼睛,啜泣起来:“表哥,我的脸好疼……夫人她太过分了,她打我就算了,怎么能打你?” “我不过是心疼你罢了,她却如此过分……” 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轻易勾起了裴淮之的疼惜。 他满脸铁青,冷冷的看向容卿:“容卿,你在干什么?你打我就算了,你居然还打凝儿?她刚刚落水,身子骨很虚弱,你怎么能打她?”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她看着自己的夫君,站在他的对立面,将其他女子温柔的揽入怀里呵护,她心里泛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心,坦坦荡荡的看向裴淮之:“裴淮之,你耳朵聋了吗?难道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她说我与赵廷不清不楚?” “空口无凭的话,她张嘴就来……女子的名节不重要吗?有时候一句话,都能逼着女子去死。她这分明,是想逼死我……难道她不该打吗?” “如果我不打她,任由她污蔑我的名声,那么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我。” 这世间的女子,名节有时候比命都重要。 周书凝想要她的命,她为何还要继续容忍,退让? 容卿脊背挺直,眼底满是冷意:“如果一张嘴,就能轻易的给他人定罪,那我是不是该说,她已经成了亲,并且有了孩子?” 周书凝的身子猛然一抖,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她……她知道了? 不,不会的! 桂花村的事情,她藏得很隐蔽,苏城父子他们在那山窝窝里,根本就无法轻易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容卿再神通广大,她都不可能会知晓她已然成亲生子的秘密。 容卿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周书凝一遍遍让自己冷静。 这时候不能慌,如果慌了,那才真是要露馅了。 裴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你疯了?居然编制这样的荒谬之言……” 容卿冷笑一声:“你也觉得我刚刚说的是荒谬之言?那周书凝污蔑我与赵廷呢?难道就不荒谬吗?” “她张口就说,我与赵廷不清不楚,她有什么证据吗?赵廷如今还跪在那里,坚决否认此事呢。裴淮之,你是一点都不听别人怎么说,你只信周书凝……” 裴淮之的唇角蠕动,他的理智渐渐的回笼,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是多么的冲动、过分。 是啊,凝儿没有什么凭证,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断定赵廷喜欢容卿?从始至终,赵廷都没承认,全都是凝儿的片面之词。 裴淮之脸色难看的看向周书凝:“凝儿,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书凝如今正因容卿的话恐慌不安,她的脸色难看至极,顾不得此刻再与容卿纠葛。 她怕再继续纠葛下去,恐怕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她决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已经成亲生子了。 要不然,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周书凝连忙摇头:“没,我没证据。” “表哥,我……可能是我错了,我就是猜测而已……或许,这其中就是一场误会?” 容卿冷笑一声:“误会?猜测?” “呵,可真是可笑啊。你们都快逼着赵公子以死证明清白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能揭过?” “造谣,污蔑,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周书凝知道,容卿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红着眼睛看向容卿:“你刚刚打我一巴掌,还不够吗?你还要如何?” 容卿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周书凝。 “你刚刚污蔑我与赵公子不清不楚,我如果不打你,岂不是默认了?我那不是惩罚你,而是在自证。” “周书凝,你别以为,你仗着裴淮之无底线的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有没有说过,你千万不要来招惹我?” “可你不长记性,总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周书凝被容卿的气势给吓到,她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你……你想干什么?” 裴淮之挡在了周书凝的面前,他皱眉看向容卿:“够了,既然是一场误会,我就不追究了。容卿,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容卿再次被气笑。 她看向裴淮之:“我得理不饶人?” “裴淮之,现在不是你不追究,而是我要追究到底……”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赵大人……此事到底如何决断,就等赵大人过来再说吧。” 第58章 她禁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裴淮之的脸色一白:“这是家事,你怎么闹到大理寺了?” 容卿抬眸看向院门口,还在跪着的赵廷。 “赵公子还被你扣押在门口跪着,裴淮之,如果是家事,你为何要扣押他?他可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的儿子,他不是普通人,我喊赵大人过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她扭头看向裴淮之。 冷津津的目光,没有半分温情。 “你执掌刑部、户部,从不徇私,公正清明。” “可今日,你却仅凭周书凝的片面之言,没有任何证据,就定了我与赵公子的罪,裴淮之你真的变了,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 她在想,她到底喜欢裴淮之什么? 曾经,她喜欢裴淮之的才华横溢,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只要见到他,就能感受到,他这个人从内有外的温暖。 如今,再看裴淮之,他无底线,没有任何对错地维护周书凝,好像只要碰到周书凝,他就变得面目全非,再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润如玉,公正无私的宁国公。 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她仰慕。 裴淮之皱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特别看不上他如今的行径吗? 他不过是想要护住凝儿,以弥补这些年对凝儿的亏欠而已……她身为他的夫人,不但不理解他,反而一次次的与他唱反调。 他想不通,容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刻薄,不讲理了?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容卿,大理寺少卿赵大人便登门了。 赵廷看着姗姗来迟,神色仓皇的父亲,他心里的羞耻感更加强烈。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是让父母骄傲的存在。 弱冠及第,考取功名,却在成亲没多久,妻子重病而亡。人人都说他克妻,是他害死了发妻,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便离京游历,企图自赎身上的罪孽。 三年游历归来,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愧疚,打算重新开始。 他是一直都对容卿有好感,可那不过是欣赏,仰慕而已。 容卿对他来说,是高空上悬挂着的一轮皓月,像他这样卑微的人,如何能与资格,与皓月相提并论。 他只敢将这份情感,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裴淮之向他抛来橄榄枝,提起周书凝,他是愿意试着相处看看……他从不敢肖想容卿半分,也从不期望,能与容卿有什么关系。 谁知,周书凝的戳破,让他坠入深渊。 今日,他受此奇耻大辱,他不敢面对容卿,更不敢面对父母。 他让父母蒙羞了。 一想到,可能也会牵累到家人,他眼底就满是黯淡。 他看着缓缓走来的父亲,匍匐低头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是儿子不孝,给你蒙羞了。” 身为子女,不能给家族增添荣光,却还要因此连累父母亲人,遭到别人的笑话与非议,三年前他都经历过一次了…… 他好不容易有勇气活下来,却又被逼到这个绝境。 赵大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身狼狈,落寞的样子,他心疼的厉害。 他连忙趋步上前,搀扶起了赵廷。 “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国公夫人……” 赵廷猛然摇头,他眼底满是羞愤:“父亲,儿子都没与国公夫人说过话……儿子与国公夫人清清白白……可今日,儿子却遭此大辱……” 赵大人的心里一痛,他的眼眶酸涩起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赵廷的手,以示安抚。 他看向管家:“国公爷在何处?” 下一刻,裴淮之跨门而出。 “赵大人……” 赵大人朝着裴淮之鞠躬行礼,他态度不卑不亢。 “国公爷,犬子的秉性如何,做父亲的还是能了解几分的。他性情淳厚,进退有礼,从不会做那种丧失道德伦常底线的事情。” “周姑娘空口无凭就污蔑他与国公夫人有染,这实在是荒谬至极……” 他赵家的权势地位,是没宁国公强悍。 可他也是铮铮热血男儿,断然不会趋炎附势,为了讨好宁国公,就让自己的儿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要不然,别说别人怎么看他,便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裴淮之面上波澜不惊,不过转瞬,他就想好了说辞。 “今日的事情,是一个误会,本国公已经弄清楚了。今日的事,倒让赵公子受惊了,是本国公行事鲁莽了……” 他说着,抱拳躬身,朝着赵廷行了一礼。 赵大人一惊,他本来以为,裴淮之不会轻易放了儿子,并且会向赵家出手弹压。 他还在发愁,该如何周旋呢。 没想到,国公爷居然主动道歉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京都城的人,个个都忌惮宁国公,宁国公手握权柄,掌握刑部、户部,这是多少眼红的权利。不管是内阁大臣,还是各部尚书,都对宁国公恭敬有加,没人敢得罪这位圣上信赖的新贵。 赵大人怔愣半晌,“误会解开,那就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容卿就拉着周书凝从里面走了出来。 “始作俑者还没道歉,这事不能算完。” “刚刚她怎么当着众人的面,造谣污蔑我与赵公子的,如今也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我与赵公子道歉。” 裴淮之脸色难看地看向容卿:“我代为道歉,不是一样的吗?容卿,你有必要将事情闹得这样大吗?凝儿的身体不好,她禁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周书凝被抓着胳膊,她眼泪汪汪,极为委屈的看着裴淮之。 容卿现在真的变了。 当着表哥的面,她毫无顾忌,敢这样对她,这笔账她记下了。 原以为裴淮之警告了容卿,周书凝笃定,容卿不敢再轻举妄动。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得意。 下一刻砰的一声,她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脑子一懵,待反应过来,她的双腿已经跪地,直挺挺地趴在了赵廷的面前。 容卿轻抬下颌,面容冷肃无比。 “跪下道歉,才是最有诚意的。” “周书凝她做错了事,凭什么让旁人帮她道歉?她自己没有嘴,没有腿吗?” “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付出代价……” 第59章 周书凝如此卑劣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容卿,你怎么踹凝儿?” 他一把将容卿推开,冲过去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凝儿,你没事吧?” 容卿被这么一推,脚下不稳,踉跄往后退。 玉婷连忙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容卿虽然没摔倒,但也崴了脚。 脚踝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 裴淮之为了周书凝,第一次对她动手。 呵……爱与不爱,在这一刻,显露分明。 她比谁都清楚,裴淮之有多在乎周书凝。 她刚刚就是故意踹周书凝的…… 裴淮之一心要护着周书凝,他肯定要袒护到底的。 他都自己出面替周书凝道歉了,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这次,周书凝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她是国公夫人。 就算裴淮之再愤怒,当着众人的面,他都不敢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如何。 以前,她顾忌着裴淮之,不想让他生气,还想挽回他的心。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不在乎了! 周书凝敢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那她就敢狠狠地还击回去。 一巴掌,还有这一踹,就是她的还击。 她不怕,裴淮之生气愤怒,更不怕他所谓的失望。 容卿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书凝:“这一脚,就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代价。” 周书凝的身子,气得忍不住发抖。 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会踹她。 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周书凝恼恨得咬牙切齿。 “夫人,我……我都说要道歉了……你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 “我误解了你与赵公子的关系,是我不对。可我坠湖,确实赵公子所为……他若是心里没鬼,就不会那样激动。我怀疑他,有何不妥?” 赵廷连忙看向周书凝,激动无比地否认:“没,我可没推你。” “明明是你自己掉入湖泊的。” 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坏?张嘴闭嘴,都是谎言! 他若是早知道,这周书凝如此卑劣,他就不会答应今日这一场相看。 周书凝见识到了容卿的不好惹。 她更怕容卿会顺藤摸瓜,将刚刚那个话题重提。 所以这会儿,她打算转移对象,拿赵廷开刀。 她要让表哥明白,她今日受了委屈,她今日遭了大罪。 她要让表哥心疼她,对她更加愧疚。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拢住表哥的心。 周书凝眼眶里流转着泪光,满脸都是委屈。 “赵公子,明明是你,你却说我自己掉入湖泊的……原以为,你人品很好,没想到,你竟也是……如此卑劣之人。” 她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哀痛:“表哥,你确定,要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吗?” “如果国公府实在容不下我,我可以走的。我不想成亲了,我早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 裴淮之张了张嘴,眼底满是愧疚。 他连忙向周书凝道歉:“凝儿,是我不好。” “是我又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扑入他怀里,哭得很是伤心。 容卿在旁边看着,嘲弄的勾了勾唇。 “佩服,周书凝,你的演技,还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为了避免嫁给赵公子,你先是污蔑我与赵公子有染,然后又故意制造出,赵公子推你坠湖的假象,你搞出这样多的花样,不就是不想嫁给别人,只想成为国公爷的女人吗?” “看你哭的这样可怜,我今晚就成全了你如何?不如,我就帮你做主,让你做国公爷的妾吧……” “容卿,闭嘴!你在胡说什么?”裴淮之的脸色一变,冷声呵斥。 容卿嗤笑一声:“国公爷息怒啊,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最清楚。你与表姑娘的爱情,实在令我觉得感动……如果我不成全了你们,恐怕传出去,外面的人,该说我善妒不容人了。我可担不起这样的恶名……” “你也不要再口是心非了,就纳了表姑娘吧。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裴淮之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咬牙,恶狠狠地看着容卿:“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你打了凝儿一巴掌,如今又踹了她……你还想如何?” 容卿眼底满是讥讽:“我打她,是因为她口出污蔑之言,我踹她,是因为她做错事的代价……我没觉得,我做错了。身为国公夫人,如果自己都没能力维护自己的名声,只一味地退让服软,你让我如何能执掌偌大一个国公府?” 裴淮之脸色铁青,他无言以对。 今天这事,确实是凝儿做错了。 容卿抬眸,冷冷地看向周书凝:“你在府里如何作恶,我或许可以容忍你一二。可你为了一己之私,却要污蔑赵公子这样正直的人……” 赵廷怔愣地看了眼容卿。 他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周书凝这样卑劣的人,如何能与容卿相提并论? 偏偏宁国公不识货,错把鱼目当珍珠。 周书凝求助地看向裴淮之。 谁知,裴淮之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容卿,从始至终都没分一点眼神给她。 周书凝暗暗咬牙……她不愿意认输。 只得哽咽着声音辩驳:“我……我没有污蔑他。我误解你与赵公子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可他,推我落水是事实……夫人,你不能因为拈酸吃醋,就帮着外人,而故意为难我。” 容卿缓缓地摇头:“拈酸吃醋?” “我吃什么醋?吃你与国公爷平日里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醋吗?既然你们之间有情,为何要找什么夫婿,从而祸害别人啊?” 裴淮之看她如此漫不经心,频繁地提起自己与凝儿的关系,他的心头憋闷得厉害,如一颗大石头坠着,莫名涌上烦躁。 周书凝哭得楚楚可怜:“夫人,你怎么扭曲误解我都没事,你不要这样说表哥。” “我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的……” “夫人如此维护赵公子,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 “好,我承认,是我污蔑了赵公子,是我故意掉入湖里的,这样行了吧?” 第60章 不肯嫁人,你就纳了她吧 周书凝抽泣着,匍匐跪地向赵公子道歉。 裴淮之皱眉,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凝儿,你别这样……” 周书凝一双含情目,泪眼汪汪的看向裴淮之。 “表哥,夫人如此讨厌我,看来这个国公府,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就离府,再也不回来了。希望你与夫人好好地过日子,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夫妻之情。” 赵廷气的发抖,这女人真的太会演戏了。 他若不是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她也会被他这幅样子所打动的。 果然,便连赵大人都忍不住低声问:“廷儿,你说实话,是你推了周姑娘落水吧?” “你瞧瞧,人家姑娘委屈的,我有没有教过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廷头皮发麻:“爹,我没有推她。” “你居然不相信我?” 赵大人不由得愣住了。 裴淮之连忙揪着袖子给周书凝擦眼泪:“凝儿,别哭,我相信……是赵廷推你落水的。” “我知道,你不会撒谎骗我的,对吗?” 周书凝没有任何心虚,坚定不移地点头。 “表哥,我没撒谎,真的是赵公子推我落水的。” 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制造的那个假象很是逼真,她坚信,只要她咬死不认,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戳破真相。 她闹得这样大,不过是为了破坏掉这门亲事。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嫁给赵廷。 周书凝眼眶里满是泪。 “我当时说错了话,可能他一气之下,就不小心推了我吧。表哥,我累了,不想因为这些事,继续争辩了。” “对也好,错也罢,就这样吧……” 赵廷气的脸色铁青,这周书凝太狡猾了,他百口莫辩啊。 没想到,这后宅女子的手段,如此阴邪卑鄙。 他今天,是不是就栽在这儿? 赵廷正不知所措间,容卿轻笑一声,开口说话了。 “周书凝,我不得不佩服,你如今的演技。” 周书凝的心猛然一颤,她扭头看向容卿:“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说要走了,你还要如何?” 裴淮之一副维护的姿态:“容卿,你别太过分了。” 容卿懒得废话,她直接拍了拍手。 下一刻,如夏便在外面应声,她与樊伟一起并肩走过来。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厮。 裴淮之皱眉,他看着那个小厮,颇为眼熟。 他还没想明白,樊伟便朝着裴淮之抱拳鞠躬:“主子,关于表姑娘坠湖的事情,属下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彻查了个清清楚楚。” “当时虎子刚好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 那个叫虎子的小厮,乃是裴淮之书房做洒扫的奴才。 也算是跟随裴淮之多年的人了。 他站出来当目击证人,没人怀疑真实性。 裴淮之淡淡的颔首:“有目击证人,事情倒好办了。” “虎子,你来说说,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周书凝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倒流。 她怔愣的看着虎子,眼底满是天翻地覆的崩塌。 怎么可能会有目击证人? 当时,她特意观察了四周,她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虎子恭敬的屈膝跪地,一字一顿回道。 “国公爷,小的亲眼看见……是表姑娘的身子主动往后仰倒的。赵公子当时很惊讶,他伸手是为了救表姑娘……” 四周静寂,赵廷激动无比,脸上露出沉冤得雪的激动。 他看了眼容卿,她又帮了自己一次。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善良的人! 赵大人也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晦暗地看了眼容卿,心里涌上几分感激。 容卿轻笑一声。 “表姑娘,这次,你又有什么话要辩解?” 周书凝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她结结巴巴,不知所措:“我……我……” 她看向虎子。 容卿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冷笑一声:”表姑娘是不是要说,虎子是被他人收买,故意做假证,以此污蔑你?” 虎子听了此话,愤慨无比。 “奴才对国公爷向来忠心耿耿,奴才从不说谎话,更别说骗国公爷了。” “奴才就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幕!奴才怎么可能会被人收买,作伪证?” 裴淮之自然是相信虎子的。 虎子这人性子耿直,没有任何的心眼。他书房里堆积着很多重要的文件,若非信任,他怎会将书房的事情,都交给虎子管理? 虎子与宋淩、樊伟一样,都是他的心腹。 裴淮之是真没想到,凝儿居然撒谎骗他。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眼周书凝。 “凝儿……你为何要撒谎?为何要骗我?” “如果你说不喜欢赵廷,我不会强硬地撮合你们……” 周书凝无可辩驳,她眼底满是慌乱。 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居然被虎子尽收眼底。 她自然明白,虎子对表哥的忠心。 周书凝屈膝跪地,满脸泪痕。 “表哥,我错了。” “是我撒了谎……我……我心里装的全是你,我真的不想嫁给别的男人。可我又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就……我就想着用这一招,好退了与赵公子的亲事……” 她说完这番话,就眼睛一闭,歪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裴霄云走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焦急的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周书凝:“周姐姐,你怎么了?” 二话不说,他便将周书凝抱入了内室。 周府医还没走远,就被人又拽回了月影轩。 容卿看着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裴淮之,她眼底满是嘲弄:“你的表妹又晕倒了,赶紧进去照顾她吧。” “之前刚回来的时候,还因吃百年人参,滋补过盛流鼻血呢。如今倒好,一个月不到,时不时的就会昏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装的。” 裴淮之拧眉,他看向容卿蠕动唇角欲言又止。 “她有头疾……” “是坠崖的后遗症。” 容卿不耐烦听,她转身就走:“不必解释,你对她的心,我看的比谁都清楚。既然她不肯嫁人,那你就纳了她吧。我可以成全你们的,省的她再继续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拈酸吃醋,不容人,不许你纳妾呢。” “要不,我明日就布置一番,你正式纳了她吧……” 她一边走一边说着,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彻底惹火了裴淮之。 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容卿,去哪儿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乎?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打横抱起。 容卿猝不及防,她连忙挣扎。 “你抱我干什么?周书凝昏倒了,你该去她身边守护她去……” 裴淮之黑沉着一张脸,暗暗咬牙:“你身为正妻,如此大度,我心甚慰。我该好好奖励你……” 容卿一怔:“你发什么疯?我不要你的奖励!” 他低下头,愤怒地咬了她的脖颈:“这奖励,你不要也得要!” 容卿忍不住痛叫一声:“啊,疼!” 裴淮之携着满脸怒意,想也不想就抱着她扬长而去。 周书凝正躺在内室装昏迷,她突然听见外面容卿的痛叫声,她心里激动无比。 是表哥打容卿了吗? 表哥在为她出气? 第61章 裴淮之,你发什么疯? 这样的好戏,她如何能错过? 周书凝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 裴霄云看到她醒了,眼底满是喜色:“周姐姐,你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府医查看了周书凝的情况。 “表姑娘或许是一时激动,这才昏迷了,好好地休养就行。膝盖也没有什么外伤,就是稍微有些红肿,擦点药膏,也就无碍了。” 他只差没直接说,表姑娘啥事没有,就是故意装晕的。 裴霄云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不由得一怔。 周姐姐装的? 周书凝警告性的瞪了眼周府医,这个大夫是容卿的人,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让人将其取而代之。 国公府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定然要夺回管家权的。 周府医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只留了一个滋补的方子,还有涂抹的药膏,就恭敬地告退。 周书凝虚弱地笑着,握住了裴霄云的手:“阿云,你大哥如今好像很在乎夫人,我……我现在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果我……我还向从前一样,那样单纯善良,恐怕,我在这国公府都生存不下去了。” 裴霄云心疼的红了眼睛。 他心里刚刚那一抹异样,尽数消散。 “周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不会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大哥的。” 周书凝温柔地笑着,抬手摸了摸裴霄云的脸庞。 “阿云,你现在真是长大了,像是一个顶天立地,能够保护周姐姐的男子汉了。” 柔软的触感,让裴霄云的心头不由得轻轻一荡。 他的脸庞浮上一些红晕,很是羞涩的咧嘴笑了。 “周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夺回一切的。” 周书凝很是感动:“阿云,在这府里,如今也就你对我最好了!” “我晕倒了,你大哥他……” “哎,罢了,你帮我出去看看,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好像听到她的痛叫声。难不成,她受了什么伤吗?” 裴霄云对周书凝言听计从,他没有多想什么,当即便应声出了门。 谁知,他跨出门槛,便看见院门口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不由得一怔,扭头询问守门的奴才:“我大哥呢?他去哪里了?” 奴才连忙恭敬地回道:“国公爷抱着夫人走了!” 裴霄云眉头紧皱:“什么?他抱着我大嫂走了?” “我大嫂受伤了?” 奴才连忙摇头,“夫人没受伤,国公爷好像说,要给夫人什么奖励。奴才还看见国公爷……吻了夫人。” 奴才说到最后,实在不太好意思,埋下头止了话音。 谁说国公爷不在乎夫人,刚刚那副情景,分明是在意无比。 果然不能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裴霄云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周姐姐被容卿欺负得都晕倒了,结果大哥非但不怪她,甚至还在月影轩的门口,当着这么多奴仆的面,吻了她? 他还不顾周姐姐的情况,还将其抱走了? 裴霄云头脑发蒙的回了屋内。 周书凝看了眼门口,没看见裴淮之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撑起身子,急声询问:“阿云,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大哥呢?” “是不是你大哥,为了替我出气,而伤了你大嫂啊?这样可不好,可不能为了我,而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她心里得意的不行。 容卿再聪明,再厉害,再力挽狂澜戳破她的小心机又如何? 只要她稍微使点手段,向表哥示弱,表哥都会义无反顾地护着她,站在她这一边的。 裴霄云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周书凝:“周姐姐,我大哥他……他……” 周书凝眼底含着笑意:“你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他为了我,打了夫人啊?” “哎呦,可不能这样,无论如何,夫人都是国公府主母,还是要顾及她的体面与尊严的……” 容卿这会儿,估计要恨得吐血了吧。 裴霄云看着周书凝眼里的笑,他攥着拳头偏过头去。 “不是的,大哥他没有打容卿……听院门口的奴才说,大哥还吻了她,是抱着她离开的……说是要给她什么奖励。” “什么?”周书凝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霄云:“你在与我开玩笑吧?” 裴霄云很是心疼她:“周姐姐,我没开玩笑,你……你不要太难过。” “我大哥他……实在太过分。你晕倒了,他非但不关心,他还在月影轩这里,与大嫂如此亲密……” 裴霄云越想越气。 “容卿这个妖女,真不知道,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巨大的落差感,让周书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脑子一片空白,裴霄云的话语,犹如一个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颊。 她紧紧地攥着盖在身上的被褥,牙龈几乎咬破了唇角。 汹涌的记恨与不甘,充斥在她胸膛。 她的眼眶里也渐渐浮上血丝! 表哥真的对容卿动心了吗? 这是表哥第一次,为了容卿而抛下她不管! 周书凝恼恨的,恨不得立刻冲去慕云院,将裴淮之给夺回来。可理智,让她渐渐地冷静下来,明明快要疯了,她却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能冲动,一定要冷静。 她要从长计议,她与容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她不能就这样败给容卿。 她手里还有筹码呢。 她会将表哥夺回来的! —— 裴淮之怀着满腔的怒意,抱着容卿回了慕云院。 他满脸铁青,周身携着浓烈的戾气。 他遣退了院子里所有的奴仆。 玉婷与如夏都被拖了出去。 他踹开房门,疾冲入内,将容卿的身子狠狠地丢在了床榻上。 他扯掉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健硕的胸膛……他喘着粗气压在了容卿的身上。 大手扯落她的衣衫。 他低头,在她脖颈狠狠地啃咬着。 容卿痛得低声呻吟,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裴淮之的禁锢。 她疼得眼睛发红,怒恨地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你发什么疯?” “你放开我!”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周书凝。成亲五年,你宁愿抱着她的画像自渎,都不愿意碰我一根手指头。如今她回来了,你要发疯,就冲着她发去。你为何要强迫我?”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泪水。 她厌恶、恼怒地看着他。 她的眼里,再也没了往昔的情意。 裴淮之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轻轻一颤。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泛红的眼尾。 “容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 第62章 孤要他死! 他受不了,她眼里的冷漠。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容卿看着他的眼睛,是柔情似水的。 可现在,那里除了冰冷,再无其他! 这样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地失去理智。 他想要找回,曾经那双含着情意,总是默默凝着他的温情眸子。 “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们是夫妻,我却……”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冷落你这么多年。” 她是他的妻。 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夫人。 可为了弥补对周书凝的愧疚,他冷落了她五年。 如今凝儿回来了,她安然无恙。 他心里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他终于能心安理得地与容卿好好过日子。 裴淮之凑近容卿,薄唇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我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凝儿,你放心……你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妻子。” “我不会辜负你的!” 容卿眼底满是疲惫,她嘲弄地笑了笑。 “裴淮之,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明明深爱着周书凝,你为何不将她纳为妾室,成为你的女人呢?” 裴淮之皱眉:“凝儿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想让她为妾,毁了她的一生。” “宁国公的贵妾,也比那些小门小户的正派夫人,体面很多。或许周书凝她并不介意呢,她那么爱你,她肯定不会在乎这些虚名……”容卿通情达理地分析,她这幅模样,像是为一对有情人撮合。 裴淮之最看不得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容卿,这都是你的真心话吗?你是真心希望,我能纳凝儿为妾?” 容卿不置可否地点头。 “她折腾这些,不就是想成为你的女人吗?” “你何不成全了她?” “唔……” 裴淮之低头,狠狠地堵上她的嘴巴。 “闭嘴……”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你不要再说了。以后,我听到一句,就用这种方式堵你。” 他一开始是很凶狠地吻着。 后来,那亲吻渐渐柔和下来。 容卿狠狠地咬他的唇,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放开她。 血腥味流窜在口腔中,裴淮之非但不恼羞成怒,他的呼吸却乱了,身体的温度也渐渐地升高。 他的眸眼都迷离了起来。 他凝着被压在身下,美得惊心动魄的妻子,他眼底不自觉地溢出柔情,他喘着粗气,手掌缓缓地抚上她白皙滑嫩的肩颈。 “容卿,过去五年,我从没有好好地看过你……” 她真的很美。 美得让他失去理智,美到让他不知不觉地沦陷了。 窗棂半敞,露出高空悬挂的一轮皓月。 皓月的光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屋内留下斑驳的淡淡光晕。 帷幔层层叠叠垂落,将床榻上交叠的一双影子,映衬得朦朦胧胧…… 不远处的高墙之上,潜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藏匿在黑暗处,眼睛猩红,凝着那内室呈现的一片朦胧暧昧景象。 他的手掌,紧紧地抓住瓦片。 尖锐的刺痛从掌心蔓延,鲜血肆虐,流窜在黑夜的空气中。 秋鹤闻到了血腥味,连忙扭头看过去。 “殿下,你流血了!” 谢辞渊眼底满是癫狂,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声道:“杀,杀了他!” “孤要他死!” 秋鹤撕下布条,连忙缠在他掌心的伤口之上。 “殿下,如果你真的杀了宁国公,恐怕她会恨你的……我们都知道,她有多喜欢宁国公……” 谢辞渊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倒流,他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意。 “她恨孤,就让她恨!” “孤……孤一定要杀了裴淮之。” 看着他们亲吻,他彻底失去理智。 这幅画面,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那里鲜血淋漓。 他真的好痛! 秋鹤头皮发麻,他知道殿下恐怕又是犯病了。 他连忙安抚:“殿下,你先冷静。如果宁国公真的死了,恐怕她不但会恨你,她也会非常痛苦。容家的人都死光了,她现在唯一的心灵寄托就是宁国公。倘若,宁国公也没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谢辞渊在听到,她也会活不成后。 他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容卿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几乎没有气息的画面。 他的心,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暴虐的情绪,渐渐地趋于平静。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 全身上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战栗。 “去,派人将裴淮之引走。” “不许他再有机会,靠她那么近。” 秋鹤欲言又止:“殿下,他们是夫妻……” 谢辞渊听不得夫妻二字,他一把掐住秋鹤的脖颈:“你再说那两个字,孤这就杀了你!” 秋鹤连忙求饶。 谢辞渊狠狠地将他甩开。 秋鹤咳嗽几声,不敢耽搁,连忙执行命令。 半刻钟后,宋淩急匆匆地冲去了慕云院。 他敲响了房门:“国公爷,邢部牢狱,遭人劫持……有几个死刑犯,被人给救走了。” 裴淮之燃烧的情欲,刹那间褪去。 他连忙起身,穿上了凌乱的衣袍。 圣上这些日子,让他彻查江南徇私案,他派人去江南一带,抓到了几个重要的犯人。那些犯人在这几日就要定罪,他快要完成任务了。 他决不允许,在这节骨眼上,努力了一个多月的成果功亏一篑。 裴淮之眼底带了几分焦灼,温声安抚容卿:“我去忙正事,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再补偿你。” 他俯身下来,固定住容卿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们是该圆房了,等我忙完这个案子,我会弥补给你一个,美好难忘的新婚夜!”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 容卿眉眼清冷的看着裴淮之离去的身影,她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攥着衣袖狠狠地擦了擦额间。 以前,她或许会因为裴淮之的温柔与亲近,而心生欢喜。 可如今,他的任何亲近亲吻,都让她觉得恶心! 男女力量悬殊太大,裴淮之强迫着与她亲近,她根本就抵抗不了。 她也知道,身为他的妻子。 若是他非要圆房,她也无可奈何! 容卿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流窜在她鼻尖。 她没有察觉到异样,以为是玉婷燃了安眠香。 不知觉间,困意席卷上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谢辞渊藏匿在窗棂外面,他透过缝隙,安静地等着床榻上,渐渐陷入沉睡的女子。 直到传来,她轻微的鼾声,他这才蹑手蹑脚地跃入屋内。 第63章 爱而不得 他将屋内微弱的灯光熄灭。 他放轻脚步,掀起垂落的床幔,一步步走到了床榻前。 月光倾斜,洒落进来,斑驳的照落在容卿绝美的面容上。 谢辞渊秉着呼吸,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单膝跪地,眼眸痴迷地凝着床榻着安然入睡的女子。 容卿的胳膊,无意识地从被褥里抽出来,搭在了床沿。 谢辞渊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醒了。 他连忙往墙角躲,当看见她不过是翻了个身,面朝着外面,手臂搭在了床沿,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蹲在床边。 单膝跪地,目光虔诚而炙热地凝着她如玉净白完美无瑕的小脸。 他激动的身子战栗,身体血液像是疯了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抬起手臂,手指轻轻落在她如烟的眉……精致小巧的琼鼻,饱满如花瓣娇艳欲滴的唇……他的目光盯着她殷红的唇,脑海里出现裴淮之亲吻她的那一幕。 他心里压制下去的疯狂,又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 这殷红,是被裴淮之吻出来的。 他紧握拳头,眼底满是暴虐之气,恨不得立刻将裴淮之给剁碎了。 可女子嘴里轻声呢喃了句:“裴淮之……” 谢辞渊的心,轻轻一颤。 眼底所有的痴狂怒恨,统统都转换为痛苦,爱而不得! 他知道,她爱的人是裴淮之。 他不能伤害她的爱人! 谢辞渊抖着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轻轻一荡。 他的眼尾忍不住泛红起来。 为什么她要喜欢裴淮之? 满心的怨,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 突然,容卿抬起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辞渊的身子一僵,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他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滑嫩触感,他的心忍不住轻轻荡着。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离自己这么近! 他的目光燃烧着炙热的火焰,痴狂地凝着她。 她拉着他的手掌,缓缓地贴近自己的脸颊。 她眉头颦蹙,低声喃喃:“阿娘……” “爹爹。”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滴落在谢辞渊的手心。 他眼底满是癫、狂:“卿卿……” “裴淮之……”容卿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容家被灭门的那一天。 她置身于满是血腥的容家,犹如坠入炼狱。 看到父母,弟弟妹妹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似乎也跟着死了。 她痛得无法呼吸,抓起旁边的刀,就要自尽。 是裴淮之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他! 他会帮她找出真凶,会帮她报仇雪恨。 没有裴淮之的阻拦,她早就死了! 后来,她大病一场。裴淮之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他们相濡以沫,相依为命。这五年,他们不是没有感情。 可她清楚地知道,他对她的情,类似于家人。 他根本就不爱她! 他爱的只有周书凝! 可她的一颗心,却在他日积月累的温柔守护中,一点点地沦陷了。她渴望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可他却用每一夜抱着画卷的方式提醒她,他心里藏着白月光,他根本就不爱她! 她做了五年的梦。 周书凝回来,她的美梦彻底醒了! “裴淮之……”容卿又低声呢喃了他的名字,她在梦中,在绝境里,推开了裴淮之的手臂。 裴淮之……以后的路,她要自己走!她不需要他的保护与怜悯了,她成全他与周书凝。 谢辞渊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就那么怔愣地听着她一遍遍呢喃裴淮之的名字。 他眼底满是痛楚。 她到底有多爱裴淮之? 便连睡着,她也在呼唤那狗男人的名字? 嫉妒,疯狂,怨恨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膛里翻涌搅弄…… 那只紧紧攥着他手臂的手,缓缓地松开。她也不再呢喃,无意识地转身背对着他,面朝床榻里侧,继续睡了过去。 谢辞渊收回手臂,怔愣地看着掌心那一滴氤氲开的泪泽。 他薄唇凑近,尝到了那滴泪的味道。 又苦又涩,让他的心,酸麻无比。 他身子佝偻着,脸庞垂在掌心。 心脏处疼得快要麻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在掌心划了一道。 鲜血流淌出来,掌心的疼痛,暂时掩盖了心脏处的疼! 他狭长的眸子,隐隐闪着嗜血的暗光,犹如一只蛰伏千年,癫狂入魔的魔头,静静的凝视着容卿。 快到天亮时分,谢辞渊才踉跄着从国公府离开。 秋鹤守在国公府外面的一条巷子口,他靠在马车旁,闭着眼睛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的便是谢辞渊握着染血的手臂,一步步走过来。 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连忙迎过去。 “殿下,你犯病了?” 谢辞渊一把将他给推开,喘着粗气登上马车。 他的脸庞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去暗牢。” 秋鹤眼底满是惊愕:“殿下!” “走!”谢辞渊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气:“若不去暗牢,孤怕自己会在这里就大开杀戒!” 秋鹤不敢再犹豫,连忙驱车,赶往西城暗牢。 谢辞渊这一入暗牢,再没出来。 秋鹤担忧无比,暗牢里关押了无数疯魔之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武功高强者,殿下再是武功盖世,也是血肉之躯。 他每每发病,都要去暗牢闯一道鬼门关。 这一次,他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撑得住? —— 容卿这一觉睡得很沉,太阳升起了,她才悠悠醒转。 玉婷在外面担心地渡步,心里默念着,夫人怎么还没醒,她想入内查看,又怕打扰了夫人。 没过多久,容卿的声音终于传出来。 玉婷端着热水,连忙推门而入。 她将铜盆放在案桌上,将床幔掀起,挂在金钩上。 容卿撑起身子,整个人还没清醒过来,突然听见玉婷惊呼一声。 “夫人,这里怎么有血迹?” 容卿一怔,她顺着玉婷所知的方向看去,床幔上氤氲出一片拇指大小的血迹……她眼底满是迷惘。 “这是谁的血?” 第64章 去捉奸 玉婷担忧地问:“夫人,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啊。”容卿摇头。 玉婷不放心,连忙派人去请周府医过来。 周府医把了脉,也没发现任何的问题。 容卿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不明白,也查不出任何头绪:“罢了,或许是不小心从别的地方沾染了一些。” 如夏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韩公子那边,好像要松口,他想见夫人一面。” 容卿的精神一振,她眼底掠过几分光亮。 “这是好事!你派人向老夫人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如夏点头应了,连忙退出去安排。 容卿裹上了披风,戴上了斗笠,在玉婷的搀扶下走向大门口。 裴淮之昨夜没回府,他连夜彻查那些被劫持的死刑犯,最后在城郊的荒院,发现了那些人的行踪。 他连夜审讯,挖出了不少新的证据。 今日早朝,他将证据递交给圣上。江南徇私贪腐案子,算是彻底告破。圣上下旨,摘了江南总督的乌纱帽,抄家灭族。 裴淮之又立一功,圣上对他越发器重。朝臣们也不敢得罪裴淮之,散了朝后,都纷纷与他寒暄套近乎。 他一心记挂着容卿,却被那些同僚缠身,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等他回到了国公府,已是午时。 周书凝一直派人在盯着容卿那边的动静,容卿出府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消息。 可惜,她派人跟踪,那些人像饭桶居然将人给跟丢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 信中写着,容卿去了京都最大的酒楼明月楼,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偷偷会面。 周书凝看了,激动地站起身来。 “真是天助我也!” 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容卿呢,谁知她自己却往刀口上撞。 呵,循规蹈矩,知书达理的京都贵女,容太傅的嫡长女,却在暗下偷偷与陌生男子私会?这不是明晃晃的背叛,给国公府蒙羞,给表哥戴绿帽子吗? 容卿她完了! 这次,她定然将她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周书凝想要亲自将此信,递到裴淮之面前。 可是她快速冷静下来,想了想。 她不能做得这样明显。 她必须要将表哥引出去,将他亲自去捉奸。 周书凝拿定了主意,焦急地等着裴淮之回府。 裴淮之刚刚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周书凝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勾唇笑着,向裴淮之打了招呼。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裴淮之想起昨晚的事情,他眼底这才涌上一些愧疚。 “凝儿,昨晚我……” 周书凝善解人意地打断:“表哥,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你与夫人本就是夫妻,没什么的。只要表哥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太激动才晕了。没过多久,我就醒了。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污蔑夫人,更不该诬陷赵公子……我,我是太任性了,没有体谅到表哥的良苦用心。表哥,对不起啊。” “赵公子是被我连累了,我……我要不要登门亲自向他道歉啊?” 裴淮之握着她的小手:“不用,我今日上早朝,见了赵大人,已经送了他一份厚礼。” “赵大人不敢得罪我,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周书凝感动的红了眼睛:“表哥,谢谢你还愿意,这样包容我。” 裴淮之无奈地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这又不是什么大错,不碍事的。再说,就算我们成不了夫妻,我们也是亲人。亲人间,互帮互助有什么?” “就是以后,你不能再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也该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周书凝的脸色变了变,亲人二字刺痛了她的心。 什么时候,她和表哥之间要以亲人相称了? 裴淮之似没察觉到周书凝的异常,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次,我也有错,我打着为你好的名声,强迫你与其他男子相看,是我考虑不周了。以后,我不逼你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他知道凝儿是做错了一些事,但也情有可原。 她终究对自己用情太深。 她有所怨怼,失去理智做出这些糊涂事,他也能谅解。 周书现在一心,想要揭露容卿与其他男子私会的事情。 只要让表哥看见,容卿与其他男子偷偷见面,她就大获全胜了。 不管什么样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都不会容忍,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这与情爱无关! 这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与骄傲! 表哥是那样骄傲的人,即使他不爱容卿,他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妻子背叛自己。 周书凝按耐住激荡情绪,她咬着唇瓣,看向裴淮之,“表哥,那你可以陪我出去逛一逛吗?” “上次出去,我都没机会去看看,这次,你能不能抽空陪陪我?” 她眼里满是哀求与渴望! 裴淮之如何能拒绝周书凝,他想也不想就应了。 他让周书凝稍等,换了一身常服。 他派人通知容卿一声,晚膳他回去慕云院用,顾不得下人回禀,他便带着周书凝离府。 —— 容卿离开国公府,没急着去明月楼与韩禹见面,她去了一趟翠玉轩,查了查账目。 翠玉轩是她的嫁妆铺子,这几年因为她在背后的部署,生意越发红火起来,比起同类型的珠宝铺子,翠玉轩算是佼佼者。 每一年的营收,都有不少。 这些年,容卿也不只经营自己的嫁妆铺子,她也开了好几家新的铺面。这些铺面,也都经营得不错,她每一年都会拿出一半,充入国公府的库房。 可今年,她却不想充了。 她检查好账目,便看向徐掌柜道:“以后,送入国公府的饰品,统统按照市场价格算……” 徐掌柜是个聪明人,他不多嘴过问,连忙应了。 容卿离开了翠玉轩,扭头看向如夏:“吩咐下去,我名下铺子的营收,不再充入国公府库房。” “你这几日,弄一个这几年的账目细则……”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以前她爱着裴淮之,将国公府当做是自己的家。国公府的库房银子不够府邸那么多人花销,她就将自己的银子充公,补贴。 她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他们却不顾念她的功劳,只当作这些是她理所应当做的。呵……这世上哪有这样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人。 她现在,也不想当个傻子了! 如夏眸光闪烁,看明白了夫人的决心。 她一句话不劝,只听话照办。 容卿坐上马车,前往明月楼。 谁知,马车刚刚行驶起来,突然冲出来一伙人,正在对衣衫褴褛如乞丐般的父子拳打脚踢。 “让你们偷东西……臭乞丐。” “打,给我打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贱民……” “爹,好疼,我们是不是找不到娘了?” 马车被阻拦了去路,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 玉婷皱眉,她连忙下去查看:“国公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挡?” “速速让开。” 那些打手,一听说是国公府的马车,他们不敢得罪,连忙揪着那一对狼狈脏污的父子,让开了道路。 他们点头哈腰地道歉。 容卿从始至终都没露面,车帘遮挡住外面的一切,马车重新启动。 突然,男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地传了进来:“爹爹,我好怕,好疼啊……” “娘她到底在哪里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啊!” 苏城被打得全身都疼,他身上都是伤,他将儿子紧紧的护在怀里,“腾腾别怕,有爹保护你呢……” 他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找周书凝。 第65章 一壶毒酒 这一路上,他们身无分文,都是靠着乞讨才顺利抵达京城的。 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们得罪了那帮乞丐,无论他们在何处乞讨,那些乞丐都会将他们给赶走。 他们已经有三天三夜都没吃东西了,儿子饿得直哭,他实在没法子,这才带着儿子偷东西。谁知道被人发现,被这伙人追着打。 容卿听着小男孩可怜无助的哭声,她不禁泛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掀开车帘,看了眼苏城父子。 “他们偷了什么东西?” 打手们没想到容卿会管闲事,他们愣了半晌,而后连忙恭敬地回道:“回夫人,这两个臭乞丐,到我们的酒楼蹭吃蹭喝……他们影响了我们酒楼的生意,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肯定下次还要来。” “教训几下就行了,不要闹出人命。” “孩子是无辜的……又没犯什么大错。” 打手不敢得罪容卿,连忙应声:“是,夫人说的是。既然夫人这样说,那小弟们,就不为难他们了……” 他们说着,便松开苏城,恭恭敬敬地退下。 苏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着苏小腾,他眼底满是惊诧,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贵人,解救了他们。 他满是感激,连忙磕头道谢。 “多谢贵人,多谢……” 容卿让如夏拿了一袋银子,递给苏城。 苏城感激涕零,他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华丽的马车。 容卿的那张高贵优雅的面容,就映入了他的眼帘,“夫人人美心善,以后定会得到好报的。” 容卿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马车重新启动,朝着明月楼而去。 对于这段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玉婷挠了挠后脑勺,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夫人,我怎么看着那孩子有些眼熟呢。” “可是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真奇怪……” 容卿勾唇笑笑,没有多问。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的人,真是太多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半刻钟后,到了明月楼。 她将韩禹安顿在了京都最大的酒楼,这几日她派了一个奴才过来伺候,原本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的人,等再次相见,却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公子。 韩禹低着头,不敢看容卿。 “夫人。”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容卿让他坐下,玉婷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韩禹沉默半晌,很是踌躇。 容卿也不催他,静静的等着他…… 渐渐地,她不禁回忆起了往事:“还记得,还记得我父亲,第一次带你来容家的时候吗?韩公子你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整个人极为狼狈。我听说,韩公子是进京赶考的,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土匪,将你抢劫一空。你是靠着乞讨,才顺利抵京的……” “谁知你却无意中得罪了地皮流氓,差点被人打死。父亲凑巧遇见,就将你给救了下来……你也从此成了我父亲的门生。” 她父亲尤其爱惜人才,不管那人是何出身,只要他身负才华,父亲就能将其拢入羽翼下,护其顺利考取功名,在官场上亨通发达。 如今的朝堂,有不少的年轻官员,都曾得过父亲的帮扶。 所以虽然她父亲死了,容太傅之名,却也受那些朝堂臣子的尊敬与崇拜。 这些年,裴淮之的官路之所以这样顺遂,也与她父亲多年积攒的人脉脱不开关系。 容卿相信,在韩禹的心里,始终也为了她父亲留一个位置。 果然,她这番话说完。 韩禹就红了眼睛,他肩膀颤动低着头……似是呜咽哭了起来。 容卿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统统都退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卿一字一顿问韩禹:“韩公子,我真的想知道,你当年明明都登科及第了,你为何突然就离京回乡了?” 韩禹离京的时间,与容家灭门惨案,就相差三天的时间。 他走后三天,容家就被人屠杀殆尽。 这不得不让容卿怀疑,韩禹就是与容家的案子有关。 韩禹一句话不说,继续呜咽哭着。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地凝着他。 “韩禹,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你早就死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求你为我父亲,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只想知道,你当初离京的真相……” “原以为,你离京后,日子会过得很好,没想到……你却这样穷困潦倒?你到底在掩盖什么?你与容家灭门案,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韩禹再也忍不住,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已是泪水遍布脸庞。 他张了张嘴,眼底满是痛苦。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容卿的问题:“容姑娘,我……我……” 容姑娘三个字,唤醒了容卿的一些回忆。 这个称呼,有多久她没听过了! 现在人人都喊她国公夫人……但唯有她清楚,她最怀念的还是容姑娘的身份。 容卿的眼睛也不由得泛红起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韩禹的面前。 “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我都得为父亲,为容家找到罪魁祸首,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容家,一百二十多条人命……这笔账,必须要有人来偿还!” 韩禹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容卿的手腕。 他将泪水逼回,眼底迸射出坚决的光。 “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程夙这个人……” “程夙?”容卿的心轻轻一颤,“我自然是记得他,我母亲将翠莲姐姐许配给了他……” 韩禹抬起衣袖看了眼封闭的门窗,他咬了咬牙,靠近容卿几分,压低声音道:“是他,容家灭门惨案,一定与他有关。” “我清楚地记得,容家出事前三天,我曾撞见他与一个戴兜帽的神秘人碰头,我还没来得及听他们说什么,就被程夙发现了。他告诉我说,那人是他的老乡,如今见他发达了,想要来投奔他……” “我并不信他,打算明日将此事告诉容太傅。可他在晚上的时候,提了一壶酒过来,我与他不熟,平日里不过是点头之交,可他突然邀我喝酒,我不得不觉得奇怪……于是,趁着他不注意,我就将酒壶打翻。却不想,那是一壶毒酒。” 第66章 背着他,与男人偷情? 听到这里,容卿的一颗心,缓缓地往下坠。 翠莲姐姐临死前的话,与韩禹的经历,渐渐的重合。 程夙……又是他!容家的灭门惨案,一定和他有关! 容卿紧紧地攥着拳头,红着眼睛看着韩禹:“后来呢?” 韩禹的脸色惨白,他声音抖得不像话。 “后来,我就……趁他不备,逃了出去。他暗下派了好多人,寻找的我的下落,容家附近都被他安插了人手,我不敢靠近。为了保命,我就藏了起来,谁知,三天后容家就被灭了门……” “我虽然没听清楚程夙与那神秘人的谈话,但姑娘,我可以肯定,容家灭门,一定与程夙有关……” 他眼底满是愧疚,死死地抓着容卿的手,“姑娘,是我的懦弱害了容太傅,若是我能将程夙的异常,及时告知容太傅,或许……容家就被躲过一劫了。” 容卿的心头,隐隐翻涌起暗潮。 她闭了闭眼。 这些年,程夙真的很会伪装。他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利用父亲的名声,利用她的同情,以此换来他的官位亨通。 他真的骗得她好惨! 亏她以前,还将他当做兄长尊敬。 —— 周书凝这边引导着裴淮之到了明月楼,匿名信里没有告知,容卿具体是在什么包厢。 但她给了红缨银子,让她收买掌柜打探了一番。 很快便得知,容卿在三楼上等包厢。 她让掌柜开了一间隔壁房间。 周书凝假装不知,挽着裴淮之的胳膊,上了三楼。 “表哥,我听说这明月楼的烤鸭是他们的招牌菜,我真是太馋了,早就想吃这一口了。” “还有他们的酒也很出名,今日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裴淮之勾唇笑着点头。 无论周书凝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上了三楼。 却不想,踏上走廊时,裴淮之一眼看见了玉婷与如夏。 他的脸色不由得一沉:“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婷与如夏对视一眼,纷纷屈膝跪下行礼。 “国公爷。” 裴淮之的目光锐利,扫向她们身后的房间:“夫人在里面?” 玉婷的脸色青白一片。 她心里慌得不行。 如夏饶是再镇定,这会儿也没了主张。 夫人一个内宅妇人,私自与外男见面,这……终究是不妥当的。 更别说如今,被国公爷撞上。 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书凝心里激动无比,她面上却假装迷惘地问了句:“这两个丫头都哑巴了?我表哥问话呢,你们怎么都不回答?” 玉婷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 如夏连忙回道:“是,回国公爷,我家夫人是在里面呢,她在办一些事情。” 周书凝挑眉:“什么事啊?” “今日真是巧了,要不我和表哥也凑凑热闹吧。” 玉婷连忙摇头:“不,不行。” 她这幅样子有些欲盖弥彰。 周书凝佯装讶异:“玉婷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我与表哥进去看看,有何不可?你为何要阻挠?难不成夫人在里面,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玉婷急得眼睛都红了。 “没,没有……” 裴淮之的脸色铁青,他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他趋步上去,将拦路的玉婷一脚给踹开…… 如夏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玉婷。 周书凝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容卿啊容卿,你完了! 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裴淮之一脚将门给踹开。 他一眼就看见,容卿的双手被一个陌生男子抓住,那个男子满脸泪痕,一副痛苦绝望的模样。 周书凝捂着嘴角,忍不住惊呼一声:“啊,夫人还真是在偷情吗?” “光天化日之下,夫人与外男如此拉拉扯扯,这实在是不成体统啊。夫人,你怎能如此糊涂,背叛我表哥呢?” 裴淮之的怒意,腾的朝着脑门涌上来。 那些怒意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思绪……他的眼睛都发红起来。 他怒吼一声:“容卿,你在干什么?” 巨大的踹门声,响天震地。 容卿原本沉浸在悲痛中,踹门的动静,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怔愣地扭头看向门口。 裴淮之冲过去,一脚将韩瑜给踹开。 他的手死死地掐着容卿的脖颈。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背着我,与其他男人偷情?” “容卿,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韩禹的身子被踹倒在地,他捂着胸膛,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这一脚的力道,几乎将他身体的骨头都给踹碎了。 可想而知,裴淮之是多么的愤怒。 容卿看着韩禹都吐血了,她忍不住担忧地问,“韩禹,你没事吧?” 韩禹很想告诉容卿,他无碍,可是胸口太疼了,他根本就张不了口。 这些年的躲躲藏藏,早就耗费了他的身体体质,他根本就受不了任何外力的攻击。 裴淮之气的眼睛发红,都这时候了,容卿居然还护着这个奸夫? 周书凝兴奋无比,她看着表哥要掐死容卿的架势,她攥着拳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忍不住地添油加醋:“容卿,你真是太令表哥失望了。你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表哥对你不好吗?” “我与表哥明明两情相悦,可他却为了不辜负你,狠心将我推给别的男人。他对你这样重情重义,你怎么能背着他做这种事,伤表哥的心啊?” 裴淮之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掐着容卿脖颈的力道,一点点加大。 “容卿,你找死!” 他掐着容卿的力道,猛然加大。 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她给彻底弄死。 她怎么能,怎么能背叛他,与其他男人偷情? 她把他当什么? 她竟敢如此践踏他的尊严与脸面? 愤怒之余,他心头还传来一阵阵的顿疼。 这是心痛的感觉吗? 容卿的呼吸,猛然被掠夺。 她朝着裴淮之摇头,双手用力地掰着他坚硬如钢铁的手臂。 “唔,放开我……” “裴淮之,你别发疯。他……他是我父亲以前的门生,他叫韩禹。他知道容家灭门的线索……” 第67章 她快要被他给掐死了 “我……我与他清清白白,我……我只为了容家的案子……” 裴淮之一怔,他不由得松了一些力道。 容家的案子?姓韩? 他记得,之前容卿和他提过。 裴淮之的理智,立刻恢复了一些。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韩公子?” 容卿的脸色泛白,呼吸困难地点头:“是,就是他!” “你先放开我……” 她快要被他给掐死了。 裴淮之看着她通红的脸颊,这才意识到,他盛怒之下的行为,是多么冲动。 他连忙松开了容卿。 容卿身子往后退,她捂着脖子,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如夏跑过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喘着粗气,脖颈处疼痛得厉害,眼泪忍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裴淮之微怔,皱眉趋步上前,伸手抹掉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抱歉,我刚刚是气坏了。” “我还以为……你……” 容卿的心早就寒凉无比,她避开裴淮之的触碰。 冷笑一声:“以为我什么?以为我在偷情吗?你觉得我容卿,会是那种不顾家族名誉,会做这种丧失道德底线的卑劣之人吗?” “我父亲是死了,可是,容家的名誉,不能在我手里被毁掉。你明知道,我最重视规矩,名誉,家族荣光……” 她与裴淮之虽然是夫妻,却没有情爱,更别说有什么信任可言了。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 “裴淮之,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一个帮你管家,帮你照顾国公府老小的工具吗?” “你可曾给予过我半分信任?” “我嫁入国公府五年,到头来,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凡知道她的性子,就不会误会她与旁人有染。 听到这话,周书凝不太乐意了。 她忍不住说了句:“夫人,你不能怪表哥误会了你,实在是你做的事情,让人不得不误会。包厢里,就你和一个陌生男人,无论你们清不清白,这要是传出去,都是会被人诟病。” “更何况,我们进来时,你还和这个陌生男子的手拉手,这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让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谁知,她这番话还没说完,裴淮之直接打断:“出去。” 周书凝不由得一愣,她诧异地看向裴淮之:“表哥,你是让我出去?” 裴淮之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他的眸眼只盯着容卿泛红的眼睛,心头那里泛起一阵阵酸涩,是他过分了。 是他伤害了容卿。 对啊,记忆中的容卿,从来都是知书达理,遵循规矩礼数的,夫妻五年,他应该比谁都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也比谁都清楚,容家的案子对她的重要性。 这个韩公子,就是她找到的希望。 她怎么可能会和韩瑜有染呢。 是他误会了她! 他不但误会了,刚刚还差点掐死了她。 裴淮之心里这会儿,犹如被猫抓似的,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对,你出去!立刻!” 若不是刚刚周书凝说了那些话,他也不会愤怒的失去理智,做出伤害容卿的事情。 归根究底,他还是受了周书凝的影响。 周书凝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相识这么久,表哥从未用这种语气,脸色对她说话。 他变了。 他第一次这样不顾自己的面子,维护容卿。 周书凝气得眼睛泛红:“表哥,我是在维护你……” “不需要……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夫人说。”裴淮之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他满心都是记挂着容卿脖颈上的伤痕。 那道痕迹,犹如在他心上刮了一刀,他很难受。 他扭头派人去请大夫。 周书凝很是难堪,她怔愣地看着裴淮之半晌。 原以为是带着表哥来捉奸,谁知,捉奸没捉成,竟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她与容卿之间,表哥第一次,是站在容卿那边。 玉婷见此,客客气气搀扶着周书凝的胳膊,将她给“请”出了房间。 周书凝被迫出了房门,她迈出门槛回头看了眼裴淮之,唇角蠕动张了张嘴,还没喊出表哥二字,玉婷就啪的一下,将房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室内的一切。 周书凝气得身子发抖。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玉婷:“你……” 玉婷低敛眉眼:“奴婢是听从国公爷的吩咐办事,还请表姑娘勿怪啊。” “隔壁有房间,表姑娘先进去休息片刻吧。” 她不由分说,以搀扶的姿势,推搡着周书凝,进了隔壁的包厢。 周书凝不情不愿,可她也不想招惹裴淮之的厌烦,她只得忍着满心的不甘迈入屋内。 她脸色难看地寻了个位置落座。 这样的委屈,她从未受过。 表哥,他真的对容卿动心了不成? 半刻钟后,大夫提着药箱上了楼。 容卿让大夫,先给韩禹诊脉。 裴淮之冷了脸:“先给夫人诊脉。” 大夫不敢忤逆宁国公,他率先查看了容卿的伤势。 容卿张了张嘴,她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大夫给容卿涂抹了药膏,“两天内不要沾水,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裴淮之这才松了口气,他这才让大夫为韩禹诊脉。 他走到容卿的身边,俯身看了眼她包扎的伤处,又沙哑着声音道歉:“容卿,对不住,是我冲动了。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一幕,我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你若是心里有气,也可以掐我的脖子,讨还回来。” 他说着,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裴淮之的面容很是俊美,脖颈修长,肌肤更是白皙透亮……他的外貌,比之女子也毫不逊色。 如今,他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温顺乖戾的猫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眸眼一眨一眨地凝着容卿的眼睛。 容卿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与他的眸光撞上。 她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掌心触碰的肌肤如此的滚烫。 手臂往后撤……裴淮之却扣着她的手腕,不准她退。 “你讨还回来……” 她若是也能掐掐他,他心里或许还能好受几分。 第68章 国公爷吐血了!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怔愣半晌。 可她一心记挂着容家的案子,她实在没精力与他纠葛。 “你若是真心觉得抱歉,不如替我好好查一查程夙吧。” 裴淮之一怔,当即松开了容卿的手腕。 “程夙?” “与他有关?” 容卿点了点头,她眼底划过几分冷芒。 “翠莲姐姐,韩禹……他们都是被程夙算计的。” 裴淮之有些意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夙平日里看着温厚老实,情深义重,没想到居然一直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这些年,因为容卿的缘故,对其多加照拂。 如今程夙算得上是他在刑部的左膀右臂。 有很多事,他都倚重此人,都交给他去办。 裴淮之扭头看向韩禹:“你可有指证程夙的证据?” 程夙乃朝廷命官,若是没有证据,他不能无故扣人,严刑逼问。 韩禹神色落寞,他缓缓地摇头:“并无证据。” “我这些年为了躲避他的追杀,隐姓埋名,装疯卖傻。当年他与神秘人的谈话,我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只肯定他与容家灭门案有关,却没有证据证明……” 裴淮之拧眉:“如果没有证据,那事情就棘手了。” 容卿也知道没有证据,他们就无法提审程夙,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任何的线索。 但她却不气馁,无论如何,她都知道了程夙这个人的可疑之处,就算没证据,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撬开程夙的嘴,从他身上找出证据来。 “既然没证据,那就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裴淮之提议道:“有机会,我会好好的查一查他的底线。” 容卿不置可否地点头,容家的案子,从一开始她就拜托裴淮之暗中查探。 这三年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程夙这条线,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件事,必须要慢慢来,不能急。 她安排人将韩禹暂时藏好,等到了关键时刻,没准韩禹是能指证程夙的证人。 谁知,人刚刚坐上马车,驶离明月楼,突然街道上出现一阵骚动。 几匹疯癫失去理智的骏马,直直地朝着马车处狠狠地撞了上去。 容卿猛然站起身,她看向窗户下面,“韩禹!” 她清楚地看见,骏马撞翻了马车,韩禹从马车里滚落出来。 有匹骏马高抬蹄子,朝着韩禹的身体踩去。 容卿的脸色,刹那间一片空白。 她来不及作反应,眼底满是惊慌:“不,不要。” 她焦急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像是在深海中抓住了一根活命的浮木。 她漂亮的眸子,无助的看向裴淮之,“裴淮之……求你救救韩禹!” 裴淮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夫妻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别急,我这就救他……” 他见不得容卿这样绝望的样子,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三年前容家人去世,她那副心灰意冷的绝望神色。 裴淮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纵身一跃跳出窗户,飞掠而下。 他疾冲到韩禹面前,抬脚将发疯的骏马给踹开,拽住韩禹的胳膊,将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他在搀扶韩禹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另一批疯马的蹄子,那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背上。 他护着韩禹在背后,生生地承受了那一脚。 鲜血顿时从他嘴角溢出。 宋淩等人这才冲上去,制服了那几匹疯马。 “国公爷,你没事吧?” 裴淮之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缓缓摇头:“我无碍。” 韩禹却早就陷入昏迷,危在旦夕。 好在大夫没有离开,宋淩将韩禹重新抬上了三楼包厢。 大夫焦急的为韩禹诊脉。 容卿心神不宁地守在旁边,关注着韩禹的情况。 半刻钟后,大夫如释重负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位公子命大,疯马那一脚踩偏了……” “我先给他包扎伤口,再给他开疗内伤的汤药。” “之后这半个月,务必要卧床好好修养。” 容卿松了口气,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眼底翻涌的满是怒意。 她不信这一切会是巧合……分明是人为。 这是杀人灭口! 她再次见识到了,背后之人的狠毒! 背后之人,似乎毫不忌惮,宁国公的权势。 人命在他们眼里,犹如蝼蚁。 他们想杀,就杀了。 今日若不是裴淮之在这里,及时出手救下韩禹,恐怕韩禹就和翠莲姐姐一样,也要被人灭口了。 容卿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她将眼眶里的泪意,尽数逼回。 她抬头看向裴淮之:“能否劳烦国公爷,派人去查一查。” 她知道那些线索,肯定会被抹除干净了。 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现在,她除了能依靠裴淮之,她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容卿眼底满是无助与彷徨。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她根本无法与那股力量抗衡。 她清楚的知道,她必须要依靠裴淮之的力量,才能有希望为容家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裴淮之忍着胸膛的疼痛,他眸光温和的看着容卿。 “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查的。” “如果你放心的话,就把韩禹交给我……我会将他安排妥善。” 容卿鼻头酸涩得厉害,这一刻,她对裴淮之的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好,你派人安顿韩禹吧。” “裴淮之,谢谢你!” 抛开男女情爱而言,裴淮之确实做到了一个夫君该做的一切。 这些年他在朝堂如履薄冰,却为她撑起了一片安宁的天空。 在国公府,他给予她足够的信任,让她掌国公府的后宅之权,每到她的生辰,还有一些特殊日子,他都会给她准备礼物。 该有的体面,他都会给。 除了不爱她以外,他确实无可挑剔。 这一刻,容卿的心绪很复杂。 安排好韩禹的事情,他们就回了国公府。 他们刚刚踏入府邸的大门,裴淮之捂着胸膛,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周书凝连忙凑上去,捏着帕子捂在了他的唇角。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裴淮之忍着喉咙的痒意,停止了咳嗽,“我没事……” “啊,血,表哥你都吐血了,你居然还说没事?”周书凝脸色泛白的看着帕子上的血,她担忧的都快哭了出来。 “来人呐,快点去请府医。” “国公爷吐血了!” 第69章 伤及了肺腑 容卿一怔,想要上前查看裴淮之的情况,周书凝却将她给隔开,不许自己靠近。 她顿住脚步,目光复杂地看着裴淮之。 他吐血是为了救韩禹导致的,这一次是她欠了他! 周书凝这一哭喊,惊动了国公府的所有人。 老夫人原本喝了汤药,都要睡下了,听说裴淮之吐了血,她心急如焚地披上衣服,急匆匆的赶往前院。 前院内室里挤满了人,几乎没有容卿的落脚之处,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周书凝拉着裴淮之的手,守在床边,她满脸泪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夫妻。 裴思妍与裴霄云对容卿全都视若无睹,他们疾冲过去,关切地询问裴淮之的情况。 周府医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把脉。 没一会儿二房三房的人也来了。 他们七嘴八舌,都在询问裴淮之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周书凝呜咽哭着,时不时带了几分怨气看了眼容卿。 裴霄云的脸色,微微一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老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周府医刚好诊断完毕。 “国公爷受了一些外伤,伤及了肺腑,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不可大意。需要好好服药,休养……” 老夫人脸色沉郁,冷声问:“好好的,怎么就受了伤?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淮之看了眼容卿,欲言又止,他不想让老夫人怪罪容卿。 他只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不小心遇到了几匹发疯的马……被马踢了一脚。” 周书凝没想到,表哥居然会护着容卿,掩盖住真相。 她气得心头疼,声音里满是怨气。 “表哥,你这伤分明是为了救夫人的奸夫造成的……” “凝儿,闭嘴……”裴淮之的脸色一沉,眼底满是警告的低吼。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裴淮之:“表哥……本来就是夫人造成的,你怎么还不让我说?” “她与外男私会,那男人遇到了危险,你却冲下去救那男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 表哥还一直否认,他没对容卿动心。 可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表哥非常在乎容卿。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表哥何必这样费心费力地维护遮掩? 周书凝心里愤慨无比……她无法接受! 老夫人听到这里,她脸色微沉,当即便将闲杂人等统统都赶了出去。 除了容卿、周书凝,其他人都离开了。 屋内一时间,静谧无声。 老夫人拄着拐杖,她用力敲了敲地面,满脸肃然地看向容卿。 “卿儿,无论如何,身为家族主母,内宅妇人,都不得与外男私自见面,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怎么不知道避讳?” “姑且不说,你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你怎能让淮之舍弃危险,去救他?那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超过淮之吗?” “你怎能忘了,你已嫁入国公府,淮之才是你的天,你的依靠你的一切。倘若淮之出了事,你觉得你后半生的日子能好过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老夫人一连串的质问,让容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容家的案子,韩禹的身份不能透露太多,以免打草惊蛇。 许多事情,她都无法与老夫人说清楚。 她正在犹豫间,裴淮之却再次出声维护。 “祖母,你误会容卿了,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们多年未见,我这些日子又忙着公务,顾不得他……所以我就吩咐了容卿,让她去招待……” 周书凝的脸色都气绿了,表哥居然还护着容卿?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那个男子分明与容卿相识,并不认识表哥。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在替容卿遮掩。 周书凝的身子,忍不住战栗发抖。 她当即便反驳:“表哥,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们当时进去的时候,都看到她和那个男人互相抓着手……” “凝儿!”裴淮之眸光锐利,直直地看向周书凝,他眼底满是警告:“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出口,之前你污蔑赵公子,还不知道错在哪儿吗?” 这句话,堵得周书凝哑口无言。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裴淮之。 她的眼睛通红起来,眼眶里闪烁的皆是泪光:“表哥,你为了容卿,你居然这样凶我?” “你怎么能这样辜负我?曾经的誓言,你通通都忘了,你是不是对容卿动了心?” 裴淮之皱眉,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不想,你又信口开河,污蔑人清白罢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明日再向你解释……凝儿,你听话好不好?” 最后这句话,带了几分烦躁的诱哄。 周书凝如何感受不到,表哥烦躁不耐的情绪。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坠,如坠冰窟。 她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恐怕会引起表哥更多的厌烦。 她该以退为进。 周书凝停住了哭泣,眼里浮上几分苦涩与委屈:“好,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走……就是。” 她缓缓地转身,忍着喉间的哽咽离去。 裴淮之听着周书凝隐忍,压抑的哽咽声,看着她伤心落寞离去的身影,他眼底的不耐,当即便转为愧疚。 他想着,明日再安抚凝儿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祖母误会容卿。 周书凝回到月影轩,她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坐在内室许久,一动不动。 红缨有些忐忑地守在门口。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道:“姑娘,你别生气,国公爷他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弥补今日,掐夫人的那一下而已。” “当时,国公爷是真的想要掐死夫人……” 周书凝闭了闭眼,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案桌上。案桌上搁放的茶盏,都跟着颤了颤。 她暗暗咬牙:“我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 “我必须要将表哥笼络在掌心,这才哪到哪儿……不急,我不该急的。” 第70章 不许你再查容家的案子 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她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书凝渐渐地冷静下来,正好,她可以借这个机会,来一招欲擒故纵。 表哥,定然会是她的掌中之物! 老夫人看着周书凝委屈地离去,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裴淮之是在维护容卿。 她以前对容卿很是满意,可今日这事,触碰了她的底线。 她皱眉看向容卿。 “那人究竟是谁?” “淮之是为了维护你,才说了谎吧?凝儿应该看到,你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了……” “所以,卿儿,你是做了对不起淮之的苟且事吗?” 裴淮之脸色微变,“祖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容卿怔然地看着老夫人。 丝丝缕缕的疼,从她身体里渗透出来。 这些年,她将老夫人当作她的亲祖母般孝敬尊敬。 她将其当作亲人。 可到头来,竟然也是一场笑话。 她为人究竟是怎样的失败啊。 裴淮之不信她,如今连老夫人也不信她! 容卿闭了闭眼,她将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去。 再睁开眼时,她已没了任何的情绪。 她声音极为平淡回道:“这里也没旁人,将此事告知老夫人也无妨。” 她没有犹豫当即将韩禹的身份,当年的事情,统统和盘托出。 老夫人听了,怔愣半晌。 她眼底一抹惊愕转瞬即逝。 “你还没放弃查容家的案子?” 容卿抿着唇角,声音染着某种坚定:“容家灭门之案,一直是一个谜团,不找到罪魁祸首,我一日都不能安心。” “我曾发过誓,此生必要找出幕后真凶,让惨死的冤魂,能够瞑目含笑九泉。” 老夫人的手心,不禁冒出一层汗来。 她猛然扭头看向裴淮之:“所以,淮之这几年,也在暗中查探容家的案子?” 裴淮之低敛眉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老夫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顺,她居然将容家的灭门之事,都给抛诸脑后了。 她以为,容卿早就将这个案子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她居然在暗中偷偷地查。 不止她自己在查,她还让淮之夜跟着参与。 老夫人的脸色,微微泛白。 她有些呼吸不畅,可她却强自忍着,没让自己有任何的激烈反应。 老夫人沉默许久。 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后,她像是没事人般,朝着容卿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卿儿啊,你别怪我,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容易犯糊涂。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锋利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亲热无比,似乎毫无芥蒂,拍了拍容卿的手。 “行了,此事就这样吧,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你想查容家的案子,想为了容家人报仇,这无可厚非。我们身为你的家人,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 容卿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不反对,她的笑容依旧慈祥,温和。 她还如之前般待她亲热,没有任何的介怀。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祖母能理解我,我就安心了。” “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要不回去休息吧?国公爷这次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留下来照顾他……” 老夫人摇了摇头。 笑容依旧温和慈祥:“这一天,你也挺疲累的。你先回去休息,我派人在这里照顾淮之。这几年,里里外外都让卿儿你操持,实在辛苦你了。” “你今日累了,就好好休息,我留在这里照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裴淮之拧眉,有些不悦,他还想趁着这次受伤,借此修复与容卿的夫妻之情呢,这是多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祖母不是一直要撮合他和容卿吗? 今日,她是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对。 谁知老夫人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裴淮之不敢忤逆,只得低头沉默。 容卿虽然有些意外,却平静的接受。 自从周书凝回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已然对裴淮之心灰意冷,即使他今天,为了韩禹受伤了,但她最多只是感激。 除了感激,再无其他! 既然他这里,不需要她照顾,她也不会强求。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点头,向老夫人与裴淮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老夫人亲自送她到门口,她还让陈嬷嬷去库房,拿一些燕窝之类的补品,送去慕云院。 “这些日子,让你累坏了,好好地补一补。” “淮之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容卿没有任何异议,她一一应下,带着玉婷如夏安静地离开。 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黑夜中,直到看不见,她嘴角挂着的笑,渐渐地敛回。 那一双温润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酷寒。 容卿走出院子,她突然想起,帕子忘在了屋子里。 帕子是私密之物,即使在裴淮之的房间里,也不太稳妥。 她皱了皱眉,当即便折返回去。 谁知她走到门前,轻轻地推了推房门,房门却纹丝不动,像是从里面被锁死了。 屋内恰好传来老夫人略带愠怒的声音。 “淮之,你给我记清楚,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家族荣耀重要。” “在我心里,谁若敢触犯家族荣光,谁就是我的敌人。” 容卿的心,猛然一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裴淮之的声音传出来。 “祖母……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的声音染了几分戾气:“淮之,你听得懂……” “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许你再查容家的案子,这件案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地。你查了三年,都没任何的线索,已经是仁至义尽。不管你们近日,找到了什么线索,都到此为止……” 容卿紧紧地攥着拳头,一股冷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拂过来,冻得她骨头缝都在寒意。 裴淮之皱眉,眼底满是不愿:“祖母,不行,容卿当初就是因为靠查容家案子这个执念,才撑着活了下来。如果不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她最看重的,就是这个案子……当初,我给她许了承诺,我不能出尔反尔轻易毁约。” 老夫人趋步上前,眼底带着幽光,紧紧地抓住裴淮之的衣领。 “那我问你,究竟是容家的案子重要,还是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安危重要?” 容卿的脸色惨白如纸,如果裴淮之不帮她查容家的案子,那她怎么办? 第71章 拿人命当蝼蚁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祖母,这不能相提并论……” 老夫人脸上满是凝重,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国公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我都很清楚。我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变故。” “淮之,凭着你的睿智与敏锐,难道你察觉不出来,容家案子潜藏的巨大危机吗?一百二十多条人命,一夜之间统统被屠杀殆尽,这么多条人命,若不是背后之人权势滔天,那人如何敢下这样的狠手?” “你再想想,当初容家人的惨案,是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的。那么多规模的屠杀,动静肯定不小,可是……当时,就是没人发现,没人察觉。你觉得这正常吗?若是普通的仇家,能有这么大的能力,遮天蔽日,掩盖住这一切吗?” “那么多人,被悄无声息地屠杀……那些凶手,居然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他们的尾巴,抹除得太干净了,这不正常,怎么可能会雁过无痕?” 老夫人越想,她的脸色越难看。 当初容家出事,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曾经还一度犹豫,要不要休了容卿,以免容家的仇敌,再来国公府屠杀灭口。毕竟当时,容家人都死了,只有容卿还活着。 她一直斟酌,在思考。 所幸后来,一切风平浪静。 没人对容卿下手,更没人将矛头指向国公府。 老夫人看着伤心欲绝的容卿,不由得心软下来。 她念在容卿为国公府尽心尽力的份上,所以歇了休弃容卿的心思。 她以为,容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些年,容卿一直都没放弃过查找真相。 她自己不放弃,她还要让淮之跟着查。 这无疑是触碰到了老夫人的底线。 淮之这次受伤,就是上天给她的警告。她决不能让淮之犯糊涂,不能将国公府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中。 老夫人眼底满是悲戚,语气却无比坚决。 “淮之,背后之人权势大到,我们宁国公都不能撼动,你究竟明不明白?” 裴淮之倒吸一口冷气,他哑然失声的沉默。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翠莲的死,韩禹这次差点被疯马践踏而亡,这两件事足以说明,背后的人不畏惧国公府,不畏惧他这个权势滔天的宁国公。 背后之人肆无忌惮,拿人命当蝼蚁。只要谁敢触碰真相,探查所谓的线索,他们就能丧心病狂,没有任何底线地杀人灭口。 偏偏,他们每次下手,都让人查不出任何的线索纰漏。 若是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与胆魄。 老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不能为了容家的案子,拖着国公府几百口人下地狱。淮之,孰轻孰重,你自己考量。” “之前我一直撮合你与容卿,是为了国公府能尽早开枝散叶……如今……” 如今什么,老夫人终究欲言又止,没有点明。 裴淮之继续沉默着。 他没再说一句话。 容卿站在门口处,整个人如坠冰窟。 裴淮之不出声,是默认了老夫人的话吗? 所以他因为忌惮,也不敢继续往下查了?他以后,都不会帮她查容家的案子了吗? 她的脸色泛白,心口处传来一阵阵搅疼。 她双腿发软,这会儿没有任何的力气。她的身子晃了晃,抬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 她咬牙忍着泪意,不让其滑落。 她平复着情绪许久……她也等了许久。 终究没有听到裴淮之的声音。 容卿仰头,闭了闭眼睛。 而后,她僵硬着身子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这一夜,容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但为容家翻案的决心越发坚定,不管谁反对,不管有没有人帮她,这条路她都一走到底。 天理昭昭,纵然背后之人势力再强大,她也要让容家沉冤昭雪,真相大白于天下。 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即使是跪着,即使是满身血污,她也要一查到底! 之后的三日,裴淮之告假养伤,容卿为了不欠他什么,每日都会去亲自煲汤熬药,为他喝药。 裴淮之目光温润地看着她:“这几日,我倒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这次受伤,她和以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这让他有些烦躁的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 祖母说得对,他是容卿的夫君,是她的天……他该掌握主导权,而不是反过来,被容卿牵着鼻子走。 他们这辈子都会绑定在一起,她离了自己,无家可归。她不依靠自己,又能依靠谁? 为了国公府,他不能再任由容卿胡来。 容家的案子,像是深不见底的古潭,他越往下查,越是查探不到下面是什么。 这种摸不透的感觉,令他很不安。 祖母的顾虑是对的,他不能为了容卿一人,就置国公府几百口人的安危于不顾。 容家的案子,要暂时搁置了。 容卿低敛眉眼,淡淡回道:“你是因我而受伤的,我怎能不管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又不是犯了什么罪孽深重的错。 他这次为了容家的案子受伤,她理应照顾他。 裴淮之眸光闪烁,握住了她的手。 “容卿,以后我们好好地过日子吧。容家的案子……” 容卿抽出自己的手,她抬眸,目光坚定地看着裴淮之。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裴淮之拧眉:“如果这条路很难走呢,或许你会遭遇危险……你也在所不惜吗?” 容卿抿着唇角点头:“是,就算有危险,我也不会退缩。” “你应该知道,这是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我放弃了查找真相,那就是放弃了我的生命!” 她的爹娘祖父祖母,还有弟弟妹妹,那一条条惨烈逝去的生命,每一夜都在她梦中出现。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血色的海洋,还有他们的血泪。 人活着,总要有信仰。 若是信仰了没了,岂不是如行尸走肉般?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裴淮之的脸色微沉,“容卿,如果我有危险呢?你也不愿意放弃吗?” 第72章 库房没钱了 曾经他以为,容卿很爱他。 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事实证明,这几年,她确实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 容卿嘲弄的勾唇笑了笑,她抬眸看向裴淮之:“裴淮之,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经此一事,你是怕了吗?” 这句话,直击裴淮之的心灵。 他烦躁地将汤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这次我受伤,难道还不足以,让你看清楚事实?” 容卿攥着拳头:“所以,你真的怕了,想要退缩!” 她清晰直观地戳破了裴淮之的心思。 他的脸庞火辣辣的疼,有些难堪。 他的火气,蹭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所以……在我与容家之间,你的选择是容家?”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你拿自己和容家相比?” 她讽刺的眼神,彻底将裴淮之激怒。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自己与容家相比,是在自取其辱吗? 裴淮之的尊严被挑衅,他受不了容卿这样刻薄的指控。 他为了她都受伤了,他能做的,都做了。 她还要他如何? 但她却不知足,还想拉着国公府一起下地狱吗? 他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他真是对她太好了,让她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在他这里,她只有顺从的份,她怎能忤逆他? 裴淮之决定要好好的冷一冷她,让她看清楚自己处于什么位置。 他眉眼冷漠,声音酷寒,一字一顿道:“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容卿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听闻此话,她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她知道裴淮之与老夫人的选择了。 那颗麻木的心,已然没了知觉。 以后的路,她也知道该如何走了! 裴淮之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真是给她好脸了。” 屋内的奴才大气不敢喘,噤若寒蝉。 裴淮之忍不住又冷笑一声。 “她以为她是谁?” 为了她,他都惹凝儿伤心了。结果,她非但不领情,还要固执己见,要继续往下查。在她心里,国公府的人,都比不过容家那些死人吗? 他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国公府的主子! 自这一天开始,容卿与裴淮之的关系,降至冰点。 容卿不去看裴淮之,裴淮之也不让人去找她。 他养了三天的伤,便又开始上朝。每日里早出晚归,很是忙碌。 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反倒对周书凝渐渐重视起来……周书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了心,自从那一日开始,就闭门不出。 她不出去看望裴淮之,整日躲在月影轩,谁都不见。 便连老夫人去了,她都低敛眉眼,一声不吭。 老夫人有些愧疚,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前那事,确实是委屈你了。你也是为了淮之好,可淮之……” 周书凝哽咽啜泣:“外祖母,我之前是没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老夫人看着她隐忍、卑微的模样,她别提有多心疼了。 她的心思转了几圈,欲言又止。 “外祖母知道,你对淮之情深义重……” “真是委屈你了……是外祖母太自私了,屡屡反对你与淮之在一起……” 周书凝眸光闪烁,心头涌上一些窃喜。 祖母这是要改变注意了吗? 她故意假装听不懂,柔柔弱弱的靠在老夫人的怀里,一句话不说将姿态放得很低。 老夫人看着她沉默不做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为了能让周书凝开怀,当即便吩咐陈嬷嬷,去库房支取一千两银子,以此补偿周书凝。 周书凝的眸光猛然一亮,一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这一次示弱,真是值了! 她激动的等着那一千两,送到她的手里。 谁知,陈嬷嬷去库房支取,库房的管事张婆子却告知,账本上没那么多的银子了。 “陈嬷嬷,账上的银子,堪堪支撑住这个月府邸的花销。我们国公府的那些铺子进账,还有国公爷的俸禄,到了下个月才能到账。若是将这银子,给了表姑娘,恐怕到了月底,就没有更多的银子,给府里下人结算月银了。” 陈嬷嬷眼底满是惊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婆子:“你在开什么玩笑?国公府的库房,怎会没多少银子了?” 这简直天方夜谭! 太荒唐了! 张婆子头皮发麻,她没办法,只能拿出账本,交给陈嬷嬷查看。 “老奴不敢欺瞒,陈嬷嬷你看看账本就知道了。” 陈嬷嬷连忙接过账本查看,她看完之后,心里拔凉拔凉的。 账本上的银子,居然不足一千两? 这是开玩笑吗? 她不敢耽搁,连忙将此事禀告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她难以相信偌大一个国公府居然处于空虚的状态。 她连忙派人通知裴淮之。 裴霄云眼底闪过几分暗光,“祖母,你说,这库房的银子,是不是被大嫂给贪污了?” 老夫人皱眉:“应该不会吧。” 裴霄云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或许没有这个心思,说不定周姐姐回来以后,她因为嫉妒,就起了这个心思呢。” “以前我们想要去库房支取多少银子,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偏偏在周姐姐回来后,这库房就突然没钱了?祖母,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裴思妍连忙跟着附和:“是啊,太奇怪了。” “祖母,这事得好好地查一查。” 二夫人尤氏红了眼睛,她捏着帕子哽咽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母亲的,如今便连母亲提取银子,都提不出来。我……我也就不隐瞒了。二房的花销银子,这个月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 “便连布匹,炭火的分量都减少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还不敢声张,唯恐让母亲与国公误会了夫人……” “谁知,夫人竟然这样过分,母亲提取银子,她都要扣下来不给……” 尤氏低下头,一脸的委屈。 她心里则激动无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容卿定然是贪污了库房的银子,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这以后的管家之权,她岂不是能握着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撕开容卿的真面目。 这些年,她在容卿面前做小伏低的讨好,谁知最近她不讨好了,她就克扣了二房的银子,缩减了一切开支。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口气憋了多日。 这一次,总算能出口恶气。 老夫人听此,脸色铁青。 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桌面:“竟然还克扣了二房的银子?去,派人请她过来!” 第73章 该给她一纸休书 容卿正在处理自己的嫁妆,还有外面的铺子营生各种账目。 突然陈嬷嬷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不似以往那么恭敬客气,她淡淡的向容卿行了一礼:“夫人,老夫人请你去寿安堂。” 容卿看着陈嬷嬷的架势,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没有多问,神色淡淡的点头。 “好,我这就过去。” 她缓缓的起身,入了内室。 隔着屏风,她净了手,整理了一下仪容。 玉婷拿了一件披风,披在容卿的身上。 如夏凑近她耳畔,低声呢喃:“老夫人今日想要从库房提取一千两,送给表姑娘,库房上没那么多钱,张婆子怕担事,就把账本给陈嬷嬷看了。” “二夫人借此,也说夫人克扣了二房的用度,老夫人震怒,是要让夫人过去兴师问罪的。” 容卿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处,脸色肃然的陈嬷嬷。 她淡淡勾唇:“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走吧。” 她让如夏抱着一个盒子,走出了屏风,随着陈嬷嬷前往寿安堂。 容卿到的时候,裴淮之已经坐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他见容卿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还特意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递给周书凝:“凝儿,这支簪子,是我亲自设计打造出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书凝的眼睛蓦然红了,她没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接过,客客气气的向裴淮之道谢。 裴淮之叹息一声,眼底满是内疚:“你还是怪我?” “表哥,我没有。”周书凝咬着唇瓣,低下头。 裴淮之叹息一声,眼底满是宠溺。 老夫人看见容卿进来,还是面色温和的招呼了她一声:“卿儿,你来了?” “库房的账面上出了一些纰漏,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处理,所以我就想着,喊你过来问一问。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她说着,便让陈嬷嬷将账本递给容卿。 “原本我想支取一千两银子,可这账本上却只有九百两了。偌大一个国公府,能支取灵活用的银子,只有九百两,这真的很奇怪。还有,原本给二房的用度,怎么就缩减一半了呢?这样对二房不公平,你这样做不太妥当。” “祖母想问问你,你是将其他的银子挪用其他地方了?还是遇到什么事,将库房的银子都提出去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就直接和我说。我的私库还有一些存蓄,倒也能帮你渡过难关。府里库房的银子,终究是大家的……” 老夫人的用词,很是含蓄婉转。 多多少少,还是顾忌了容卿身为国公夫人的体面。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容卿的身上,仿佛她现在是众人眼里的敌人,是他们同仇敌忾的靶子。 容卿只觉得索然无味,她勾唇,轻笑一声。 只大概扫了眼账本,便将其丢在了桌面上。 她抬眸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个账本没有任何问题,库房上就只剩下九百两银子。至于二房的用度……我也没有克扣。不过是以往,我拿自己的银子贴补了二房而已。最近,我不想贴补了,所以二房的用度就少了一半。” 尤氏一怔,她是一点也不信,容卿会拿自己的银子,来贴补二房。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容卿的托词,借口罢了。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夫人,你找借口,也该找个靠谱一点的。我们二房的用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而不是靠你来贴补的。” “你不承认克扣二房就算了,居然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呵……今天,可真是涨了见识,亏我以前还以为,夫人是一个宽容大度,善良温柔的人呢。” “不说国公的俸禄,单说我们国公府的那些田庄铺子,一年到头也有不少的营收……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账面上如今只剩下九百两,这传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是有人动了手脚,将我们府邸的银子都给贪墨了。” 裴霄云也跟着冷笑连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以为大嫂是个贤惠,持家有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卑劣不堪。” “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资格当我的大嫂,做我们国公府的主母?” 老夫人眼底满是失望的看着容卿。 “卿儿,念在过去几年的情意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坦白从宽,将银子补足,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此事轻轻揭过……” 裴霄云不乐意了,“祖母,你不能纵容她啊。要不然,她会更过分的……” “要我说,就该给她一纸休书……” “闭嘴。”裴淮之冷声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裴霄云的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裴淮之捧着茶盏,看向容卿:“这些年,我与祖母对你不薄……你不能因为,我不帮你查容家的案子了,你就用这种法子,报复我们……” 容卿唇角微勾,满是讥讽。 她也不再废话,扭头看向如夏:“将账本拿给国公爷与老夫人。” “这些年国公府收支,国公爷的俸禄,一切的花销……还有我的贴补,统统都记录在了这个账本上。你们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看就知……” 如夏应声,当即便将账本恭敬的送到了老夫人与裴淮之的面前。 老夫人皱眉,她拿起账本翻开起来。 越看,她的手就越抖得厉害。 她的脸色也渐渐的由青到白……最后,她眼底满是惊愕。 她猛然抬头看向容卿:“这怎么可能?” 裴淮之的心轻轻一颤,他夺过账本快速看了起来。 等他看到最后一笔账,他的大脑一阵空白。 他突然想起来,五年前,容卿没嫁过来的时候,国公府库房的账面上只有一百两银子。 当时举行婚礼,都是容家出面出钱操持的。 容卿的外祖家,富可敌国! 她的嫁妆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若不是如此,当初祖母也不会跪在太傅府,苦苦哀求容卿下嫁。 这一刻,裴淮之看着那账本,只觉得犹如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容卿神色冷淡的扫视着他惨白的俊美脸庞,她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我嫁入国公府时,账面上只有一百两……即使国公爷后来,一步步走入朝堂,站稳了脚跟步步高升,得了几家铺子与几百亩地的赏赐,再加上每个月的俸禄,都无法补足国公府一个月的花销。” 第74章 嫁妆贴补家用 “老夫人每一日都要吃血燕,要喝上等补药,更别说还有那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等。单是寿安堂一个月的用度,都要用掉收取的银钱一小半。其中,那些上等药材补品,都是从我的嫁妆拿出来的……再加上伺候的嬷嬷,婢子奴仆,这个数目你们可以好好的算一算。” 老夫人的脸色惨白无比。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容卿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入她的心头。 她捂着胸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裴思妍连忙为她顺气,她愤愤不平的看着容卿:“大嫂,你看看你把祖母气成什么样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将账目算的这样明白?” “祖母对你一直都不错,你怎能这样斤斤计较?” 容卿嗤笑一声:“我斤斤计较?难道不是你们先找我算账的吗?我若是不说清楚,难道还真让你们将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思妍,你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着的簪子,还有脖子上那条镶嵌着宝石的项链,绣鞋上坠着的珍珠,都是我从自己的嫁妆拿出来,暗下给的你贴补。依着国公府入不敷出的状况,这些奢侈的东西,理应与你无缘。还有,我每个月为你请的刺绣名师,教你琴棋书画的女先生,都是我花费重金聘请来的。” “若不是我,你能过上这样优渥,比郡主还要尊贵的生活吗?可惜你不珍惜,这些日子你都不去上课,还总是抱怨,是我对你太苛刻,是我在针对你。既如此,你不懂得我的良苦用心,那我就让教你授课的老师都离府。以后,你爱怎样快活,就怎样快活。我不会再管你……” 裴思妍一怔,她心里浮上一些慌乱。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些令人羡慕的锦衣与首饰,居然都是容卿自己贴补的。 还有那些名师,她曾经向人打听过,每个月没有百两都请不来。 “大,大嫂,我……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就觉得,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老夫人的呼吸急促,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不顾念任何的情面,居然就这样打他们的脸。 她张了张嘴:“卿儿……” 容卿依旧对老夫人扯着温和的笑意:“祖母,希望你别生气。我不过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以前我做得多,说得少,可惜没人领我的情,你们还总以为,那是我理所当然该做的……” 呵,她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理所当然的在她身上吸血。 明明得了无数好处,他们还都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她占了便宜。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如今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蠢笨可笑。 裴淮之目光复杂的看着容卿:“我不知道这些,你以前怎么不对我说……” 容卿温柔地笑着:“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可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裴淮之呼吸一窒。 裴霄云憋了许久,到了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了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容卿看向裴霄云。 “说得好,还是二公子有骨气!既然你不稀罕,不如你将腰间戴着的玉佩还给我吧。” 裴霄云一怔,他低头看着腰间佩戴的玉质上乘,做工精巧的玉佩,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这个玉佩价值不菲,他在书院时,不少人都因这个玉佩,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都说,这玉佩价值连城。 可不是有钱,都能买到的。 凭着这个玉佩,他结交了不少好友,这玉佩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虚荣与满足。 裴霄云垂下胳膊,遮掩住玉佩,带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玉佩,不是你送的我那个……” “呵,是吗?”容卿眼底满是讥讽:“上面的图案,刻着的白兔……那是我二弟的生肖属相,也是你的……玉佩还刻了我二弟的小字……” 裴霄云窘迫无比,他暗暗咬牙看向容卿:“是又如何?你当初送了我,那就是我的……” 容卿冷笑一声:“你不是不稀罕吗?” “如此自相矛盾,不觉得可笑吗?裴霄云,你的衣食住行,所用之物统统都是我帮你筹备,我拿你当做亲弟弟对待。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口口声声,我不配做国公夫人,让我给表姑娘让位……” “呵,真心被辜负,再傻都该回头了!” 她趁其不备,抓住玉佩,狠狠地拽了下来。 裴霄云的心,蓦然空了。 “大嫂。” 他欲要上前抢夺,容卿冷冷的看着他:“这上面刻着的字,是容……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玉佩。你不是不稀罕吗?怎么,你这是要明抢了?” 裴霄云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攥着拳头,停止了动作。 他满脸都是委屈的看向老夫人与裴淮之。 “祖母,大哥,你们不管管她吗?” 老夫人闭了闭眼,是他们理亏,她能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容卿居然敢这样撕破脸皮。 今日发生的事情,很显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原以为,容卿是一个好脾气,好拿捏的面团子。原来,她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啊……是她看走眼了。 裴淮之嫌裴霄云丢人,呵斥一声:“不过一枚玉佩,她想讨要,就让她讨……以后我给你寻来更好的。” 他这会儿脸庞火辣辣的疼,他从没有想过,国公府的一切开销,居然都是容卿拿出嫁妆贴补的。 他羞愧难当! 身为一家之主,圣上信重的宁国公,居然让自己的夫人,靠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脸做人吗? 裴霄云低下头,他想回一句,不一样的,这枚玉佩独一无二,肯定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这些年他都带习惯了,如今被容卿拿走,他的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他眼底浮上一些烦躁看着容卿。 “我不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拿着嫁妆贴补,我还以为……圣上赏赐的铺面,田产,我的俸禄,能够支撑起国公府的开销呢。” 第75章 二弟的替身 裴淮之说了什么,容卿却没心思聆听。她低垂眼帘,手指战栗轻轻地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图案,眼底涌上一股湿润。 这玉佩是她送给二弟的礼物。 五年前,她的二弟刚刚满十二岁,二弟吵着闹着向她讨要一枚玉佩作为生辰礼。她无奈答应,以他的生肖兔子设计了图案,请教了雕刻师傅,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雕刻而成这枚玉佩。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送给二弟这个礼物,一夜之间,二弟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再也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后来,她将裴霄云当成二弟疼爱,她将所有对二弟的思念之情,全都倾注在裴霄云身上。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 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她的二弟。 她的二弟早死了。 而裴霄云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他不配成为二弟的替身。 这枚玉佩已经脏了,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容卿握着玉佩的手指一松。 啪嗒一声脆响,玉佩滑落下去,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裴霄云的心,猛然一抖。 他呆滞地看着摔碎的玉佩…… 老夫人气得厉害,“你……你宁愿砸碎了玉佩,都不肯给你二弟。卿儿,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刻薄?”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不回应老夫人说她刻薄。 刻薄就刻薄吧,总比被人当冤大头的好。 容卿强自忍着那强烈的情绪,抬头看向裴淮之。 “那些铺面都是一些人烟稀少的铺子,田产土地大部分是山峦,不好种植。所以得到的利润没有太多,加上你的俸禄,才堪堪够国公府几百口人的花用。但为了让祖母,二弟三妹,二房三房的主子过的舒坦滋润一些,我是另外用自己的嫁妆补贴。” “这些年,我想帮府邸库房攒下一些银子,可惜事与愿违,攒到如今,账面上还是不到一千两。为了国公府,我的嫁妆几乎空了一小半,裴淮之,这些年我所付出的……对得起我们夫妻二人五年的情分了。” 周书凝皱眉,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裴淮之怔然的看着容卿,现在的她,让他觉得很陌生。 以前的她通情达理,温柔内敛,对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可如今,她的眼睛很冷,摔碎玉佩时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任何的犹豫。 仿佛,她摔碎的不是玉佩,而是与国公府众人这些年的情分。 裴淮之越想,越心烦意乱。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国公府都在花你的嫁妆。” 这让他情何以堪? 容卿低敛眉眼,轻笑一声。 “以前是我心甘情愿……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庸俗的黄白之物,扰你心绪……” 所以她傻傻的扛下所有。 因为喜欢他,甘愿为他撑起国公府,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 但她却忘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即使她付出再多,都无法焐热他们冰冷的心。 容卿眼底满是释怀:“我也有错,总是默默地做事,从不拿出来说,导致你们不知内情,倒也情有可原。如今,你们都知道了真相,应该不会再污蔑我,贪墨库房银子,克扣二房的用度吧?” 她说到最后,看了眼尤氏。 尤氏的脸色青白一片,她暗暗咬牙不敢抬头。 老夫人张了张嘴,实在是没脸再说什么。 细细想来,国公府这些年确实没什么钱。 府中一切开支,都是容卿安排。 账目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不可能作假。 她羞愧地闭上眼睛:“是我们误会你了,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我们是一家人,误会一场,说开了就行了。卿儿,你别生气……” 容卿拿出库房的钥匙对牌等物,搁放在了桌面上:“祖母,我这些日子也累了,实在无心管理宅邸庶务,今日,我就将这管家钥匙对牌交上来。还请祖母,能够体谅我多年的辛苦,应了我这个要求。”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管家之权你不想要了?” 容卿捏着帕子,抵住自己的唇角,轻轻的咳嗽几声:“这几日我感染了风寒,身体很不适,实在无力管理国公府的内务。还请祖母能够心疼我,选择一个适合的人接手吧。” 老夫人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修养就是,你是国公夫人,乃是国公府的主母,除了你,我不放心他人。” 虽然她现在对容卿有些芥蒂,可不得不承认,容卿管家掌管府邸内务,这几年做得极为出色。将国公府交给容卿,她极为放心。 除了容卿,她不知道谁还有能力,能够管好偌大一个国公府。 尤氏眼底满是激动,她才不信国公府没钱了呢,这不过是容卿在撒谎而已。容卿一定是贪墨了府邸的钱,不过她心机深手段高,让人抓不到把柄罢了。 若她能接过掌家之权,她定然会找出容卿的把柄,将她的罪给钉死。 “母亲,不若让儿媳试试吧?” “夫人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让她歇一歇,儿媳可以代劳掌家之事。” 老夫人没搭理尤氏。 老二媳妇是什么德行,她更清楚,平日里上蹿下跳,真正遇到大事,她根本就顶不住。 所以,她连拒绝都懒得开口。 尤氏气的要命,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将她当做一抹空气吗? 她好歹也是淮之的婶娘。 她如何没有资格管家掌权了? 裴二爷怕尤氏惹老夫人生气,他拉住她的手,警告她噤声。 尤氏愤愤不平,暗暗咬牙瞪了裴二爷一眼,小声骂了句窝囊废。 裴淮之压住复杂的情绪,“容卿,既然你身体不舒服,便好好休养几日……管家之事,暂时让管家代劳……等你养好了身体再接手吧。” “你拟一个这些年嫁妆花销的数目……一件件算好后,将单子送到我的书房去。” 容卿一怔,抬眸看向裴淮之。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这些年补贴进去的嫁妆,偿还给她? 老夫人不由得急声道:“淮之……” 裴淮之没有回应老夫人。 他抓住了容卿的手腕,将她拽出了寿安堂。 两个人回了慕云院,彼此陷入沉默许久。 裴淮之目光晦暗的看着容卿:“所以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是吗?” 第76章 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容卿的目光平静,“国公爷说笑了,是老夫人误会了我贪墨库房银子,我为了证明清白,这才不得已道出真相而已。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自保罢了。” 裴淮之嘲弄的笑了笑,清隽的面容,染上几分落寞。 “自保?是,你表面确实是为了自保,可……实则,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你知道外人会如何评价我吗?” “他们会说,我裴淮之堂堂大晋宁国公,却是一个花自己妻子嫁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不管是他,还是国公府,都受不住这样的诋毁。 裴淮之很聪明,他比老夫人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容卿拧眉:“你想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裴淮之眉眼染上一些猩红,一步步靠近容卿。 容卿一怔,眼底满是愕然,她脚步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 躲避的过程中,她脚步踉跄,不小心跌入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裴淮之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他抬手,紧紧地箍住她的下颌,一字一顿道:“看来,在你心里……我裴淮之,是一丝一毫都比不过容家……” 他看清楚了,容卿的选择! 容卿的心轻轻一颤,她低垂眼帘,躲避他的视线。 裴淮之眼底满是嘲弄:“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罢,便松开容卿,理了理凌乱的衣袍转身离去。 容卿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她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她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的关系会走向更加恶劣的趋势。 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裴淮之刚刚离开了慕云院,老夫人便派人请他过去。 他到寿安堂的时候,之前的人已经全都散了个干净。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眼底压着怒意看向他。 “淮之,你想做什么?” 裴淮之眸光幽深,晦暗。 他掀起衣袍,缓缓的落座。 “祖母,这些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居然一直都在花着容卿的嫁妆……五年前,父亲出事,国公府就是一个空壳,我娶容卿的目的并不纯粹,确实是借助了太傅府的声望,还有她的嫁妆,帮国公府度过危机。” “我以为,自从我得了圣上的赏识,获得了那些田产铺子,国公府就能自给自足,足以能撑起府邸门楣。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我们国公府的荣光,却还要靠着一个女子的嫁妆成全?” 老夫人有些气闷:“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当年你父亲的事情,连累了我们国公府变成了空中楼阁?祖上传下来的田产铺子,全都没了……如果我们不靠着容卿,我们如何能过上如今的富贵荣华?” 裴淮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他很是难堪。 “这些年,我这样努力拼命,到头来你却告诉我,国公府的荣光,还是靠着容卿……祖母,这让我觉得很失败,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他闭了闭眼,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将满腔的愤懑压制下去。 “我们已经欠了容卿很多,我们不能继续厚颜无耻……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付出。” 老夫人攥着拳头:“淮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容卿她是你的妻子,是我们国公府的媳妇,她帮衬一下我们又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 老夫人实在不能理解裴淮之的想法。 她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失望。 “你如今对容卿……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淮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容卿动了情?” 裴淮之皱眉,他情绪很是激动,手臂一抬扫落了桌面上搁放的茶盏。 “祖母,你在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对容卿动情?” “我喜欢的人,我非常明确,从始至终都是凝儿。我对容卿,更多的是愧疚罢了……我们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了太多的东西……” “容家出事,她孤苦伶仃,那些嫁妆是她最后的依靠,最后的立身之本。我若还能心安理得的花她的嫁妆,那我还算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人?” “祖母,不管你如何反对,我都决定要将容卿为我们国公府所花销的嫁妆,统统都给她补回去。”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拿什么补回去?你说的轻巧,你有钱吗?” “淮之,你就是对容卿动心了,你居然还不承认?” 裴淮之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祖母,你不要混淆视听了。总之,我意已决,不管你反对与否,我都不会动摇这个决定。这个事情,你就别管了,我会自己想法子。” “以后,国公府的一切花销,每个院子都减半。还有那些奴仆,也都缩减一下……” 他甩袖离去,老夫人气的眼前一阵眩晕传来。 她晚上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第二天早上,赵管家便整理出了一份人员单子,交给裴淮之过目。 第三日,裴淮之便将一些多余的奴仆解雇,还有一些签了死契的奴仆,统统联系人牙子给发卖了。 第四天,他就吩咐各院子缩减一应开支。 众人迫于裴淮之雷厉风行的威压,都敢怒不敢言,纷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习惯了以前那种奢靡,富足的日子,如今吃穿用度全都缩减一大半,让人觉得很是难熬。 外面的人都在猜测,国公府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居然在这时候发卖奴仆,这是府里没钱了吗? 外面的人众说纷纭,老夫人气的病倒了,周书凝贴心的照顾左右。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泪水连连:“淮之真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书凝低敛眼帘,有些伤感道:“外祖母,表哥他……是不是对容卿动了情?” “他说不是……我问了他好几次,他都不承认。”老夫人闭了闭眼,她头上戴着抹额,整个人显得憔悴至极。 周书凝唇瓣蠕动,想要说什么,她却死死的忍住了。 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她再忍一段时间吧,等到时机成熟,那就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现在,她要蛰伏。 她要耐住性子,不可操之过急。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这些日子裴淮之都很忙碌,他不止忙着政务,更忙着凑钱……容卿已经将单子给了他,看着上万两的数目,他捏了捏眉心。 缩减府邸的开支,暂且稳住了国公府入不敷出的情况。 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私产,稍微凑合一下也能有五千多两,然后又向林墨言借了两千,凑到了七千两。 晚上,他就拿着七千两的银票,搁放在了容卿的面前。 “这七千两你先拿着……剩下的三千多两,以后我会按月返还……” 第77章 借刀杀人 容卿眼底满是意外,她没想到裴淮之真的将这些银子还给了她。 她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些日子,他发卖奴仆,缩减府邸开支,分出精力整顿府邸宅务,倒也渐渐的稳住了国公府上下。 她不得不承认,裴淮之还是有非常强的执行力。 短短时日,他就凑齐了这些数。 若是换成以往,她会善解人意,不会接受这些银票。 可今非昔比,她对裴淮之早就失望透顶,她已经不奢求能与他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如今,她该拿回自己的东西。 容卿没有任何犹豫,将那么厚一叠的银票,让如夏收起来。 裴淮之看着清冷疏离的容卿,他出神了好一会儿,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彼此静坐了一会儿,屋内落针可闻。 容卿既不招待他,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 她待他,愈发的冷漠。 裴淮之目光深邃地凝着她,“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容卿抿着唇角摇头:“没有。” 裴淮之自嘲的笑了笑,他缓缓站起身来:“好,很好!” 他转身就走。 脚步快到,高大的身影成了一道残影。 容卿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抬眸,凝着他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身形。 玉婷不由得叹息一声:“夫人,其实国公爷他还挺像个男人的……最起码,他敢于面对,并且做出有效的弥补。” 这份魄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容卿不置可否,裴淮之的品性自然不差,要不然她也不会对他一往情深多年。 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玉婷有些懊恼:“经过此事,奴婢倒是看出了老夫人的本性。” “平日里老夫人对夫人,一副温和慈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与喜欢,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的。” 老夫人想着夫人的嫁妆,虚与委蛇哄着,不过是为了让夫人更加尽心尽力地为国公府付出。 一旦触碰到了她老人家的利益,她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老夫人与二公子、三姑娘比起来,没什么不同。 容卿端起茶盏,沉默地喝着茶水,她没有回应玉婷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国公府的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回敬。 她再不会为他们多付出一丝一毫! 翌日一早,容卿就收到了来自程夙府邸送来的请帖。 她看着那烫金帖子写的满月酒,手指不由得的颤栗了几下。 翠莲姐姐尸骨未寒,程夙却喜得贵子……她差点忘了,翠莲姐姐死的那一日,程夙的夫人正巧生了一个七斤二两白白胖胖的儿子。 翠莲姐姐的忌日,程夙儿子的生辰! 呵,真是好得很! 容卿压下心底的恨意,她让如夏好好的准备一份厚礼。 她遣人告知程夙,这个满月酒她会参加。 程夙收到回信,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许久。 半刻钟后,心腹敲门入内:“大人,我们的人还是没找到韩禹的下落。” 程夙缓缓的颔首:“找不到就不找了,撤回吧。解决问题,当从源头掐断……” 心腹不由得一怔,意味不明的看向程夙。 “大人,你的意思是……” “宁国公夫人会来程府参加满月酒,我们必须要好好招待。”程夙俊逸的面容,浮出一丝笑,他将信件凑到烛火旁,慢慢点燃:“与其扫清各种线索障碍,不如铲除掉那个一心要彻查容家案子的人。” “宁国公的青梅竹马表妹归来,国公夫人与他的关系越发恶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话题点到为止,心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胆战心惊:“大人,她……她可是国公夫人,宁国公再不喜她,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我们能动的。” 程夙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谁说,我们要亲自动手?” “就不能借刀杀人吗?” “宁国公的那个表妹,就是现成的刀。派人,也给她送一个请帖,顺便送一份厚礼。这个热闹,她不会错过的。” 心腹应下,连忙去办此事。 程夙曲起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他轻微的叹息一声,眼底浮上几分落寞。 “本来,我是不想动你的……可是,你太不乖了。” “乖乖地做国公夫人不好吗?为何非要偷偷查容家的案子?” 他不禁有些恍惚,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当年,第一次见容卿时候的模样。 本来,他是有机会迎娶容卿的,那时候容太傅都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过几日就安排他与容卿相看。谁知,宁国公府突然登门提亲,容太傅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直接将他给忽视了。 他鼓足勇气询问,容太傅却说,是让翠莲与他相看。 那一刻,他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容太傅为了搪塞他,将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推给他。 他程夙,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只要能往上爬,他可以克服一切艰难险阻。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践踏尊严……他此生最耻辱的时刻,就是曾娶了一个婢女为妻这个污点! 所以不能怪他冷酷无情,怪只怪,容太傅先对他寡恩薄情的! 三日后,容卿早早的穿戴整齐,独自一人坐在内室许久。 如夏与玉婷在外面,静静的等着。 两个人眼底满是担忧。 玉婷忍不住小声问了句:“如夏,你说,今天的事情能顺利吗?” 如夏抬头看了眼室内,她缓缓的摇头。 “应该不会太顺利……” “程夙那个人精明,狡猾。今日这个满月酒,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玉婷的心忍不住突突直跳:“那怎么办?凭着我们夫人一人,如何能对付得了程夙?我们还是向国公爷求助吧……” 如夏还没回答,下一刻房门拉开,容卿抬脚走了出来。 “国公爷日理万机,这样的事就不必劳烦他了……我可以应付。” 裴淮之不会帮她,她也早就不想指望他了! 往后的路,她都要靠自己。 “玉婷你留在府内,如夏跟着我即可。”容卿做出安排。 玉婷张了张嘴,容卿拍了拍她的手:“乖,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你……” 如夏一针见血:“你就别跟去添乱了。” 玉婷垮了脸,虽然不想承认,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用。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好吧,那我就乖乖在府里等你们。夫人,你与如夏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回来。” 容卿轻轻点头:“会的,放心吧。” 如夏当即便搀扶着她的胳膊,朝着大门口走去。 谁知,门口却停了两辆马车。 容卿眼底的疑惑刚刚浮上,下一刻,裴淮之带着周书凝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似乎和好如初,姿态亲密的犹如一对恋人。 他牵着周书凝的手,一步步走向前面的马车。 第78章 厌恶极了 周书凝礼貌地向容卿行了行礼。 裴淮之却率先上了马车,一个眼神都没给容卿。 周书凝见此,微微挑眉。 她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这些日子是她胡思乱想了,表哥对容卿哪里是动情,他分明是厌恶极了,便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明明他们是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疏离清冷。 表哥之前急着还容卿银子,应该是不想欠她,不过是撇清关系而已。 周书凝心里止不住得意,眉眼间皆漫上笑意。 “夫人,你也是去参加程府的满月酒吗?” “也?”容卿挑眉。 周书凝得意地笑着:“对,我与表哥也参加。程大人特意给我送了帖子,我这才知道,我与他的夫人佟氏乃手帕交。好友生了孩子,这是喜事,我怎能不去祝贺呢?” “表哥知道我要去参宴,他不放心,所以陪我一起去。夫人,你应该不会因为表哥陪我,不陪你而生气吧?” 容卿知道,周书凝这是故意在向她炫耀呢。 若是放在前些日子,她或许会生气,会难过。 可如今……她一心只想查容家的案子。 她没有回应周书凝,转身就上了马车。 周书凝见容卿居然无视自己,她气的脸色一白。 她攥着拳头,看着上了马车的容卿。 低声咒骂了一句:“装什么装……我迟早要撕下你虚伪的面具。” 容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程府而去。 程夙新娶的夫人乃是兵部侍郎的庶女,虽是庶女却极得佟侍郎的疼爱,他们成亲的时候,佟氏带了不少陪嫁物品。 如今程家住的这个宅子,还是佟侍郎走关系,帮程夙低价买来的。 宅子的面积不小,地处京都繁华地带,左邻右舍都是世家权贵,程夙此人最为钻营,结识了不少权贵、皇亲国戚。 他虽是刑部一个小官,可所掌握的实权,却也不小。 府邸奴仆百余,院内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很是精致低奢……看着规格,倒像是三四品官员居住的环境。 此次参宴的宾客繁多,大多数非富即贵。 程夙在门口迎接着宾客,他穿着锦衣华服,身子的贵气浑然天成。 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当年寒门出身的穷书生,一跃成为人上人。 容卿掀起车帘,程夙看见了,疾步迎上来。 “夫人,近日可安好?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程夙原本从容的姿态,见到容卿的这一刻,显得很是拘谨。 容卿抬眸看着他,儒雅俊逸的男子,气质斐然,虽然二十多岁,却也仪表堂堂。 她的心头忍不住升腾起恨意,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春风得意如此快活,翠莲姐姐却被他害得死不瞑目……韩禹更是偷偷摸摸的苟活,还没一条狗活的自由。 这一切,都是因为程夙! 容卿看着这张伪善的脸,她死死地压住心底翻涌不止的恨与痛。 在如夏搀扶下了马车,她拿了一个金锁递给程夙,勾唇笑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拿你当做自家兄长看待,你如今喜得麟儿,身为你的妹妹,如何能不来看一眼?” “这是我给孩子打的金锁,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程夙受宠若惊接过金锁,他的眼眶渐渐的红了:“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成为夫人的兄长。夫人可真是折煞我了……” 裴淮之掀起了车帘,偏头扫了一眼他们。 他的凤眸微眯,裹上几分寒霜。 这些日子,容卿对他冷淡无比,如今倒是对程夙笑得灿烂。 裴淮之的脸色更加沉郁,他收回目光,再不看容卿一眼。 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绣着金线的锦衣,如玉的俊颜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丰神俊朗。 这样的容色,令四周围观的人,不由得眸光一亮。 他们忍不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不得不说,宁国公是真俊美啊。放眼整个京都城,恐怕只有太子殿下的外貌,能与他相提并论!” “没想到程夙一个刑部小官,居然能请动宁国公这尊大佛。” “这是陪国公夫人来的吧?” “郎才女貌,真是令人艳羡……” 谁知他们还没感慨完,便见裴淮之转身,挑起了车帘,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避讳的搀扶着周书凝下了马车。 “这位是?” “好像是宁国公那死而复生的表妹?” “宁国公不是陪国公夫人的……是陪这表妹来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程夙眼底满是惊诧,他连忙走过来,向裴淮之行礼。 “国公爷,你也来了?” 裴淮之目不斜视,握着周书凝的手回道:“凝儿自从回府后,第一次参加宴席,本国公不放心,就陪她来这一遭。” 他说着,拿出一件披风,裹在了周书凝的身上。 “门口风大,还是不要逗留了,赶紧进去吧。” 这一番体贴入微——像是夫君,在关心自己的妻子。 而容卿这个真正的妻子,却被他当做一抹空气无视。 周书凝的脸颊微红,她羞涩地低头笑了,她依偎在裴淮之的身侧,偷偷的看了容卿一眼。 她眼底满是得意,容卿啊容卿,看见这诛心一幕,你是什么感受? 四周的人,估计都要幸灾乐祸,笑话容卿,如此的窝囊没用。 自己的丈夫却在关心旁的女人。 她这个妻子是多么的失败啊! 程夙顾不得容卿,亲自引领着裴淮之入内。 容卿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踏入程府。 四周传来各种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这一切,她统统都不在意。 她神色如常的跟在后面,走入府邸。 程家的管事婆子,连忙恭敬地为容卿引路。 半刻钟后,穿过长廊假山流水,终于到了举办宴席的地方。 宾客大部分已经到齐,众人推杯换盏,相互寒暄,气氛很是热闹。 容卿去了内室,看望了佟氏与孩子一眼,将金锁放下便出了屋子,坐在了宴席上。 程夙将裴淮之安顿妥当,这才想起容卿,他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满脸歉意的向她道歉。 “夫人,真是对不住……” 容卿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没关系,他是你的上峰,你好好招待他是应该的。” 程夙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他目光复杂看向姿态亲密的裴淮之与周书凝那边,他欲言又止。 “国公爷他……怎么能如此无视夫人,从而对周姑娘这样呵护备至呢?” “他这样做,分明是不给夫人半分体面。” 第79章 勾引表哥 他愤懑无比,一副为容卿打抱不平,为她的境遇而心焦担忧的样子。 实则,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周书凝的存在,让他们的夫妻之情受到了影响,裴淮之在白月光与妻子之间,选择了前者。 没了裴淮之的庇护,容卿就是一个没爪子的猫儿,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很多。 程夙心里的成算,多了几分。 他的面色越发的从容不迫。 “若是老师还活着,断然不会让夫人受这样的委屈。” 容卿低敛眉眼,神情恹恹地叹息一声。 “可惜,我身后如今没人了!” “他是权柄滔天的宁国公,我一介妇人,只能仰赖他的鼻息而活。” 程夙颇为懊恼,攥着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 “我……我真是没用,想要帮你,都无能无力。” “老师若是在天有灵,估计要怪我是个窝囊废。” 容卿苦涩笑着摇头:“大人不必为我烦忧,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再不济,我也是国公夫人,乃是宁国公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若没做错事,他也不敢有恃无恐地休了我。” 程夙眉眼间堆积的,满是愁绪。 他又陪着容卿说了半刻的话,“我今日太忙了,你先稍坐……有时间,我再陪夫人。” 容卿笑着颔首:“大人去忙吧,不必顾虑我。我这次来,也是怀着真心祝福你的心情……翠莲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估计也会高兴。” 程夙面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是,翠莲她蕙质兰心,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会为我高兴!” 他的眼尾泛红起来,像是突然被勾起了伤痛。 他连忙起身,整理了衣袍,朝着容卿躬了躬身,便仓皇转身离去。 容卿握着酒盏,凝眸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她微眯眸子,压住那一抹酷寒之意。 虚情假意,令人倒胃口。 她以前从未看出来,程夙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是多么的虚伪。 可如今再看,处处都是表演痕迹。 刚刚还眼尾泛红伤心无比的人,一转眼几步走到其他的宾客那边,便立刻喜笑颜开。 如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唏嘘:“像是京剧变脸般,戏台子上的戏子,估计都没他演技高深。” 容卿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若不是程夙太会装,她如何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来,还白白地为他保驾护航,借着国公府的名望,让他步步高升? 此人心机深沉,且深不可测。 他明知道她已知晓翠莲的事情,也知晓他与容家灭门惨案有关,可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半分慌乱。 他像是一个没事人,还在这里与她演情深义重的戏码。 容卿心中越发的警惕起来。 她看向如夏,招她上前,低声叮嘱几分。 如夏轻轻点头,一一应下。 没过多久,宴席开始……程夙的夫人佟氏穿着华丽,抱着襁褓里的婴孩露了一面,众人纷纷献上贺礼。 程夙一一感谢,喊了开宴,珍馐美味上桌,歌舞升平,一片和气融洽。 宾客们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容卿从始至终都坐在隐蔽角落,即使程夙与佟氏请她上座,她还是谢绝了。 裴淮之的脸色越发沉郁,周书凝忍不住撇了撇嘴:“表哥,夫人这是在生气吗?” “她不会是因为,你是陪我来参宴的,所以她不高兴了?” 裴淮之握着酒盏,一言不发。 他眸光晦暗地凝着容卿的方向……眼底闪烁着幽光。 宴席到了一半,裴淮之起身,他走到了花园处,派人去请容卿。 半刻钟后,容卿出现。 她走到裴淮之的面前,朝着他俯身行礼:“国公爷找我何事?” 裴淮之看着她疏离客气的模样,嗓子眼里犹如堵了一团棉花。 不上不下,让他憋得难受。 他凝着她低敛的眉眼,一字一顿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待会随我回府……” 程夙不是简单人物,翠莲的死,让裴淮之真正见识到了他心狠手辣的另一面。 他不畏惧国公府,狠厉地杀了翠莲后,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杀害韩禹。 这份歹毒,极为危险。 容卿此次参宴,分明是一个鸿门宴。 程夙必然存了,要除掉她的心思。 裴淮之终究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容卿陷入险境。 “容家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到此为止。” 容卿沉默不应声。 裴淮之心里的烦躁,越发浓烈。 “说话,别像个哑巴似的……” 容卿缓缓地摇头:“抱歉,我待会还有事情,恐怕不能随你回去。” 裴淮之气极,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地盯着她的面容。 “你有什么事?非得要继续留在程府?” 容卿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淮之:“你应该清楚……” 裴淮之的呼吸急促,“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的?” 容卿移开视线。 “容家的案子,我必须要继续往下查。” “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 裴淮之咬牙,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因此,你可能遭遇危险,可能会出事,你也在所不惜吗?” “是……”容卿目光坚定,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他狠狠地甩开容卿:“我仁至义尽,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随意……” 他真是疯了,得知她要来程家参宴,他想也不想便借口要陪着周书凝前来赴宴,他想护着她,她却不领情。 她以为自己是谁? 他一次次地降低身段包容她,迁就她。 可她却不珍惜!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他就成全她。 裴淮之甩袖离去,再不多问一句。 容卿低垂眼帘,凝着手腕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她闭了闭眼睛。 这条路,有多艰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无论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周书凝是真没想到,她不过扭头与佟氏说了几句话而已,裴淮之就不见了人影。 等她找到人的时候,她就看见裴淮之拉着容卿的手,神情激动的模样。 周书凝心里顿时涌上一抹恼怒。 容卿这个妖女,趁着她不注意,又来勾引表哥呢。 第80章 掌掴于我 她这次,非得给她一点厉害瞧瞧不可。 等到裴淮之离开,她就冲到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容卿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周书凝:“……”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她扫向罕见人烟的四周,“今日是表哥陪我来赴宴的,你却趁我不注意,勾了表哥出来与你私会?” 私会二字,刺痛了容卿的心,也触碰了她紧绷的那根弦。 “周姑娘,我与国公爷是夫妻,你所说的私会二字,恐怕不妥吧?” “反倒是周姑娘你,无名无分,当着众人的面,就与国公爷拉拉扯扯,黏黏糊糊,丝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真正偷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周书凝挑眉,不由得轻笑一声:“容卿,你终于不装了?” “我还以为,你脾气好,一直都会这样大度呢?怎么,你是嫉妒了?呵,你是羡慕,表哥对我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了吗?” “容卿我告诉你,先来的是我,后到的是你。是你插足了我与表哥,是你抢走了我的男人……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抢回属于我的而已。”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她不想与周书凝纠葛在这小情小爱上,现在,她一心只想查明容家案子的真相。 “好,你若有本事就让裴淮之纳你为妾,我举双手赞同。到时,我等着喝你的妾室茶……” 为妾两个字,刺痛了周书凝的心。 她只觉屈辱无比。 她脑子一白,便抬手扇了过去。 “容卿,你得意什么?本来我应该是国公夫人的,可你却霸占了这个位置……我本来不必为妾的。” 容卿眸光锐利,抬手挡住了周书凝挥过来的手臂。 她反手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响声脆亮! 周书凝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容卿打了。 “你居然敢打我?” 裴淮之还没走远,他听见这边的响动,连忙折返回来。 入目的,便是容卿抓着周书凝的手,给了她一巴掌。 他连忙冲过去,抓住了容卿的手腕:“容卿,你在干什么?” 周书凝趁着裴淮之钳制住容卿的手,她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容卿的脸颊打下去。 容卿的手腕被裴淮之死死地钳制着,她无法避开。 脸颊的疼痛,传递到了心头。 她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周书凝嫌一巴掌不解气,还要再扇一耳光。 裴淮之满脸愕然,他连忙松开容卿,抓住了周书凝的手:“凝儿……你胡闹。” 周书凝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她不甘心的哭着控诉:“是她先打我的,我只是讨还而已……” “表哥,你抓的我手好疼。” 这边的动静,惊扰了程夙还有其他的宾客。 他们纷纷走过来,询问事情原委。 裴淮之心烦意燥,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在钳制容卿的时候,周书凝居然会还手。 他现在心乱如麻,看着那么多人围过来,他眼底满是嗜血与酷寒。 他冷声吩咐程夙:“让闲杂人等,统统都退下。” 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决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国公府的名声就会彻底的崩塌了。他让程夙,对这些宾客封口。 程夙掩盖住眼底的笑,连忙应下,遣散了闲杂人等。 整个花园里,只剩下他们几人。 裴淮之欲要走向容卿,查看她的脸颊。 容卿却一步步后退,目光冰冷的看着裴淮之。 她忍不住勾唇笑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像现在这样荒唐,她的夫君,钳制住她的手,让旁的女子掌掴她! 她容卿怎会活得如此下贱、失败!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是别人眼中最优秀,最出色的京都贵女。她也曾是父母眼中,最骄傲的存在……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 可如今,她的家人没了。 为她遮风挡雨的夫君,也在维护着另一个女人。 容卿蓦然红了眼眶。 羞愧感,让她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藏起来。 可她最终,没有选择逃避。 她挺直脊背,站在裴淮之的对面,眸眼淡漠地看着他。 “周书凝故意挑衅我,她说,我们背着她在私会,说我在勾引你!呵,真是可笑啊,我们夫妻二人在一起,什么时候变成了勾引私会?” “她还说,是我插足了你们二人之间,我不该霸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裴淮之,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你的。当年,明明是老夫人跪求我下嫁的……” “周书凝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我不过说了一句,只要她有本事,大可以让你纳她为妾,就这么一句,她就抬手要打我。我反手还过去,不过是自卫……” “她先来挑衅我,还要打我,难道我还手保护自己,还有错了?你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钳制住我的手,怒气冲冲的问责我……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掌掴于我。” “这些年,这些年你在朝堂上拼杀努力,我为了你,也在内宅殚精竭虑地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就算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对我?” 她虽然没哭,眼眶里也没泪,可是红血丝遍布,让她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了。 周书凝多有本事啊,这一巴掌,就将曾经骄傲的容卿,给挫骨扬灰了。 裴淮之张了张嘴,他难受的厉害。 他声音沙哑至极,“抱歉,我不知道……” 容卿趋步上前,靠近周书凝。 周书凝看着她脸上显露出的凶戾之色,她惊慌失措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救我。容卿她的眼神好可怕啊,她要杀了我吗?” 裴淮之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将周书凝护在了身前。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容卿:“容卿,你现在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刚刚打了她,她还了一巴掌,应该是扯平了!” “扯平了?” “如果我说,扯不平呢?”容卿眸眼猩红,盯着裴淮之的眼睛。 裴淮之的心头一悸:“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你的面子?呵……”容卿嘲弄地笑了。 裴淮之知道自己理亏,可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容卿打周书凝。 今日这场闹剧,够荒诞的了,他必须要制止。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再动手,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你若再打她一巴掌,她不甘心,又要还击。容卿,这事就永远不休不止。” 容卿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裴淮之松了口气,他知道在容卿心里,他还是有一些位置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让我为……” 最后一个“难”字,还没说完。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庞。 第81章 喜脉之相 容卿心里堵着一股气,一巴掌不太解气,她又反手打了一巴掌。 整整两巴掌,震得她手心酸麻无比。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容卿,你怎敢?” 容卿不躲不避,她抬眸冷眼看他。 “这下扯平了……裴淮之,巴掌不打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如今,你尝到疼的滋味了吗?” 她狠狠是甩开裴淮之,转身就走! 再不多看他一眼。 裴淮之怔愣在原地,怎么都没想到容卿所说的扯平,竟然是打他? 她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锋利强硬? 这样的容卿,让他觉得很陌生,更有些难过。 仿佛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消失了。 平日里别说打他了,便连一句重话,她都不会对他说。 这五年,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国公府,她都会温柔体贴地伺候他更衣洗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自从凝儿回来,这一切全都变了。 难道,真的是他对凝儿的一些行为,彻底地伤到了容卿的心? 她对自己心灰意冷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他的一颗心就止不住的往下坠。 周书凝彻底炸了,她眼底满是怒意,便要朝着容卿扑去:“容卿,你凭什么打我表哥?” “你真是太过分了,男人的脸面不能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敢的?” 裴淮之拉住了周书凝,他的脸色黢黑一片。 “周书凝,你能不能别闹了!” 这一声低吼,惊得周书凝的身子一抖。 她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我不过是心疼你罢了。”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的目光,带了几分责备。 “你为何要找容卿,挑衅她,说那些难听的话语?” “我和她是夫妻,我们在一起说话,有何不妥?凝儿,你怎么也变了?你以前不是最温柔善良的吗?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刻薄了?” 容卿没必要说谎。 所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裴淮之信了七七八八。 若不是周书凝找她麻烦,凭着容卿的性子,定然不会主动欺负她的。 “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清楚,你是什么样了。”裴淮之捏了捏眉心,松开了周书凝。 其实他的脸并不怎么疼,他是男人,容卿的力气能有多大? 可是,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尤其是想到容卿那双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表……表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挑衅她的,实在是……我,我放不下你。” 她说着,便满脸泪水屈膝跪在了裴淮之的面前。 “表哥,我真的不想嫁给其他男人,我心里爱着的是你,我想要成亲的人,还是你。这些年,我做梦都想嫁给你……你怎能将我推给旁的男人呢?” “表哥,看着你和容卿在一起,我心里就忍不住的嫉妒。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忍受不了,你和她在一起。表哥,我没法子,我只是太爱你了而已。你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感受吗?” 裴淮之原本有些生气,可他看着周书凝楚楚可怜,眼底满是痛苦的模样,他的一颗心不由得又软了。 他闭了闭眼,沉默许久。 周书凝继续哭诉,她提起了当年的事情。 “表哥,当初你承诺过,会好好地对我,与我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的。曾经的誓言那么真切,怎么就一转眼,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呢?” “表哥,我现在每一日都活得特别痛苦,要想让我忘了你,除非我死了。如果我死了,我就能不让你为难,不打扰你与容卿了……” 裴淮之的心轻轻一颤,他连忙蹲下身来,将周书凝搀扶起来。 周书凝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表哥,你想让我死吗?” “曾经的誓言,你真的都忘记了吗?你明明答应我的,非我不娶,你为何要娶了容卿?” 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周书凝。 岂知,她嘤咛一声,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 裴淮之一惊,连忙将她打横抱起,疾步离去。 程夙得知周书凝昏迷,当即请了大夫为其诊脉。 大夫诊断道:“周姑娘气急攻心,因情绪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并无什么大碍。” 他拧眉,欲言又止:“只不过……” 裴淮之皱眉,焦急地询问:“只不过什么?” 大夫不知道该如何道出,这位姑娘的脉搏,珠圆玉润,隐隐是喜脉之相。但因为月份小,脉搏并不明显,他不敢直说,以免影响这位姑娘的清誉。 高门大户里的隐私之事,他若是多嘴恐怕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大夫斟酌回道:“没什么,应该是我多虑了。” 裴淮之终究不放心,当即决定带着周书凝回府,他派人通知容卿,让她也跟着回府。 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裴淮之知道,两巴掌她还是没有消气。 他心里也有一些恼火。 他恼怒容卿不知好歹。 她既然一意孤行,那就随她去。 裴淮之再没任何犹豫,抱起周书凝上了马车。 临走前,他还是旁敲侧击警告程夙。 “容卿无论如何,都是我宁国公的夫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本国公唯你是问。” 程夙屈膝跪在地上,姿态恭敬无比:“国公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地照拂夫人。” 裴淮之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地启动离去。 程夙慢慢地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而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他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宴席还没散,容卿没脸继续回到宴席上。 她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表姑娘如此欺辱,她这个太傅嫡长女的名头,京都城赫赫有名的贵女,沦为了一个人人可以看笑话的小丑。 这会儿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笑话她呢。 佟氏似知晓她的窘迫,当即派人请她到正院内室叙旧。 软糯白净的婴孩躺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 奴仆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左右。 佟氏见容卿来了,她连忙喊了大夫,帮容卿看看脸上的伤情。 大夫拿了一些膏药,佟氏亲自为容卿上药。 她动作小心翼翼,轻柔无比。 容卿满心都是感激,她不由得红了眼。 “多谢佟夫人……” 佟氏叹息一声,有些心疼地看着容卿。 “夫人别客气,这些年,你帮了我夫君不少,我该向夫人道一声谢谢的。” 上好了膏药,她让奴仆们上了一些精致的茶点。 佟氏亲自将茶水,递到容卿的手边。 容卿接过茶盏,捧在手心。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屋内居中的香炉,香炉上的图案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屋内四周。 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容卿的鼻翼,那味道令人止不住的心旷神怡。 第82章 勾情香 这熏香的味道有些独特,她此前从未闻过。 闻着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她原本憋闷的心绪都疏散了几分。 “佟夫人客气了,程大哥乃是我父亲以前的门生,我将他当做自家的兄长看待的。” 佟氏亲热地拉住了容卿的手。 “既然你把我夫君,当做兄长,那我就斗胆以嫂子的立场,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人人都说,嫁人像投了二次胎,嫁得好了,往后余生就能顺遂快活。嫁的不好,日子就会特别的难熬,几乎是度日如年。” “国公爷这样对你,实在令人气愤,他不就是打量夫人没了娘家人,无人给你撑腰,所以就这样肆无忌惮,为了一个什么表妹,就这样欺负你。” “夫人没出嫁前,也是父母娇养,含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宝贝。我以前最羡慕夫人好命……谁知,你嫁入了国公府,居然被他们国公府的人这样糟践……我真是心疼你。” 佟氏说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容卿一开始在绷着情绪,有些提防,如今听佟氏真性情的话语,彻底的击中了她脆弱的内心。 她忍不住也哽咽了起来。 佟氏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哄着。 “国公爷真的好太过分,怎么能帮着他表妹,掌掴你呢。还有没有天理?如果我在现场,定然要出头,帮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哎,偏偏我不在现场,我夫君他又……没有任何立场……” 容卿的肩膀轻轻的颤动着,像被勾起了伤心之处。 她紧紧的抓着佟氏的手:“我背后没人……没人帮我撑腰。” “我又怀疑程大哥似乎与容家案子有关……我,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佟氏的心头一跳,终于,她将容卿心里的话给套了出来。 真不枉费她花费这样大的耐心,在这里开解容卿。 原以为容卿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被周书凝一刺激,竟然如此愚蠢,对她放下了任何的防备。 人人都说容卿聪慧无比,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没了亲人依靠,终究是缺爱的! 旁人给她一些温暖依靠,她就彻底昏了头! 佟氏的眸光闪烁乘胜追击。 “这怎么可能呢?自从我嫁入程家,夫君一直在为容家的案子奔走。上个月,夫君还曾求过我父亲呢……” 容卿意外地看着佟氏:“程大哥也在帮着查容家的事?” 佟氏点头,“对啊,我骗你作甚。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如和我说说?若是有什么误会,你与夫君好好说开,以后我们也能当你的娘家人,好好替你撑腰。” 容卿犹豫再三,终是将翠莲与韩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佟氏听完,她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翠莲姐姐的命太苦了,我好心疼她!夫人,你肯定是误会了,凭着夫君对翠莲姐姐的情深义重,他怎么可能派人去杀她?若是夫君知道,翠莲姐姐还活着,肯定会派人,将她接回家的。” “这事,绝不是我夫君做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来人呐,赶紧喊老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容卿有些忐忑,佟氏拍了拍她的手。 “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相信夫君的为人……” 大概半刻钟后,程夙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你找我何事?” 佟氏红着眼睛,将翠莲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程夙听了怔愣半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翠莲她居然没死?她既然活着回来了,你为何不通知我?你居然还怀疑我?” “姑娘,我们相识多年,你怎能问都不问一句,就判了我的罪?我冤枉啊……我做梦都想着翠莲能死而复生,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他整个人特别的痛苦,身子佝偻蹲在地上,捂住了脸庞忍不住呜咽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翠莲,她一定是误会了我……我连一个向她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他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哭着。 佟氏实在心疼,连忙上前安抚:“夫君,你别太伤心了。” “或许这就是命……翠莲姐姐她实在与你无缘。” 程夙痛哭流涕,他一把推开佟氏,冲到厅堂的一个书架前。 下一刻传来咔咔咔的机关声音,书柜裂开露出一个储物格,储物格里摆放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翠莲的灵牌。 灵牌上刻着,“吾妻翠莲”四个字。 佟氏眼底满是惊愕:“夫君,你将翠莲姐姐的灵牌,放在了这里?” 程夙将灵牌抱在怀里,他不理会佟氏,眼里带着痴狂看向容卿。 “姑娘,我求你,告诉我翠莲葬在了哪里?我要去看她,我要去陪着她……” “这些年,我每一日都要抱着她的灵牌才能入睡。自从成亲后,我无法再肆意妄为,所以我就将她的灵牌放在了这正院的厅堂里。” 容卿红着眼睛,看着为情癫狂的程夙。 她心里不由冷笑,每一日抱着灵牌才能入睡?这般情深意切,竟与裴淮之相差无几,她觉得可笑至极。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闭了闭眼睛。 “程大哥,你就让翠莲姐姐入土为安吧。你已经成亲生子了,就不要再伤佟夫人的心了……” 程夙被这一提醒,仿佛才想起佟氏般。 他有些愧疚的看向佟氏。 “夫人,我……我对不起你。” 佟氏善解人意的摇头,“夫君,你知道吗?我当初愿意嫁给你,就是因为你对原配夫人的情深义重,这才打动了我。” “没有翠莲姐姐,就没有我们这一世夫妻的情缘。我不怪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程夙一把将佟氏搂在怀里。 佟氏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为今之计,是要解释清楚,夫人对你的误会。我想,翠莲姐姐最大的心愿,应该也是希望夫人能过好日子吧。” 程夙像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是,夫人说得对。” 他看向容卿,声音沙哑道:“其实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作证。不如让他过来,让向夫人解释吧。” 容卿攥着拳头,低声问:“是谁?” “李姝。” “他今日也来了……就在宴席上。”程夙将翠莲的灵牌,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他理了理凌乱的袖袍,喟叹一声。 “我们都被凶手给耍弄了……若是我早知道翠莲还活着,那就好了!”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李姝这个名字,她很熟悉。 他也曾是父亲的门生。 他与程夙的关系极为要好。 两个人是一起拜入父亲的门下,容家出事后,李姝也没了什么消息。 “我记得他,让他过来吧。” 程夙应声,派人去请李姝。 容卿有些口渴,抬起手边的茶盏,饮了几口茶水。 很快一杯茶水饮尽,佟氏让人又添了水。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程夙在一旁落座,他的目光从容卿的身上,渐渐地移向屋内正燃着香的香炉上。 前朝皇宫曾流传着一种香,名为勾情香! 香中掺有少量的致幻催情之效,轻易不会被人察觉。香气入鼻后,会产生幻觉,误认为身边人是自己最思念爱慕的那个人。 香气催动欲念,会让其主动求欢…… 第83章 以情为刀,引诱容卿堕落 再配合着特制的茶水,效果奇佳,事半功倍。 就算事后清醒,当事者只会认为,自己对那人动了情丝,情难自控。情动期间,会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一切都会归咎于意乱情迷……就算清醒后,想要探查原因,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勾情香,勾的是人欲念里压制的情,却不是药……如何能找出端倪? 这一切,都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进行。 他给容卿安排的路,就是身败名裂,被国公府休弃,然后他好心收留……最后就悄无声息的除掉此人。 这种方法,最是保险,却也最冒险。 他已经成功走对了第一步,周书凝顺利引走了宁国公……容卿的那两巴掌,彻底激怒了他,短时间内他都不会想起容卿这个人。 半刻钟后。 李姝从外面推门而入。 男人身形修长,长相儒雅,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袍。 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依旧如当年般,风采俊逸,翩翩公子。 李姝手握纸扇,踏步而入,他躬身朝着容卿行了一礼。 “草民,拜见国公夫人!” 容卿看着李姝,眼底不由得浮上几分恍惚。 “李公子,别来无恙!” 一句别来无恙,勾起程夙过往的回忆。 他不禁感慨道。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当年的那封情书,好像还是李姝写的。夫人应该没忘吧?我记得,你还曾夸那封情书写得好呢……” 容卿的脸颊,染上一些酡红。 她心神轻轻一荡,竟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是,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 “可惜,被我父亲发现……” 李姝缓缓的抬眸,偷偷的看了眼容卿,而后他又快速的低头。 他攥着拳头,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程夙意有所指:“李兄这些年都没成亲……他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夫人……” 李姝皱眉,低声呵斥:“程兄,请慎言。” “如今她已是国公夫人……言语稍有差池,恐怕会污染了她的清誉。” 佟氏捏着帕子,摁了摁眼角:“李公子竟然也是情深之人……” “何止情深呢,当年听闻心上人出嫁,他差点就殉情了。”程夙感慨万千,赞叹李姝的用情至深:“与李兄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容卿的神色。 她的脸颊越发殷红,眼眸也渐渐的趋于恍惚迷离之色。 程夙胸有成竹的勾唇。 他很清楚如何能拿捏一个女子的情。 在她失意难过的时候,悄然出现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痴情男子,无论哪个女子都会抵挡不住温柔痴情的攻势。 容卿也是女人,她心里的防线,定然会轰然崩塌。 彻底沦为情欲的傀儡。 他以情为刀,引诱容卿堕落。 到时她身败名裂,裴淮之乃至宁国公府都不可能再容得下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他们会写一封休书,将容卿休弃,赶出国公府。 失去了国公府庇护的容卿,她就会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李姝很是拘束的弓着身子沉默。 程夙连忙招呼他坐下,“李兄,好久不见,你近来可好?当初,你是最有可能,金科提名,可是……你却因为私情,而放弃了那一年的科考。” 他继续将话题,引领在李姝的身上。 容卿蹙眉,不解地询问:“当年发生了何事?” 李姝坐下后,还是不敢抬头看容卿。 他捧着手心里的茶盏,欲言又止。 程夙勾唇笑了,“他啊,当年特别的傻。得知夫人要嫁入国公府,犹如疯了般,想要抢亲,想要将你给夺回来。可惜,却被容太傅派人拦下了……他也由此错过了那次科考。” “明明才华横溢,却就这样错过……每每想起,我都替李兄觉得惋惜。” 李姝叹息一声,声音沙哑道:“我不觉得后悔……如今这样倒也挺好。” 程夙恨铁不成钢道:“好什么啊,这些日子,伯母应该一直逼着让你成亲吧?可惜,你冥顽不灵,死都不肯答应……” 李姝有些窘迫,脸上浮现一些难堪。 “程大人,这是我的私事,还是不要讲出来,扰乱国公夫人了。” 程夙摇了摇头。 “若是国公夫人过得幸福,也就罢了。可她如今……在国公府过得极为煎熬。我说句不妥当的话,如果当年容太傅能同意你们的婚事,现在的你们,指不定过得有多幸福。” 容卿的呼吸有些灼热,她抿着唇角,怔愣的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李姝。 “你……你这些年,还没有忘记我?” 李姝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容卿。 而后,他的眼尾红了,缓缓的摇头:“我是不愿将就之人,若不是心爱的女子,我即便娶了,也会成为一对怨偶。我何必,耽误好人家的姑娘呢。” 他眼底满是惆怅,“我这一生,想是无法达成所愿了。” “夫人,你如今过的不好吗?我听说,宁国公的表妹死而复生归来了,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提起这个,容卿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捏着帕子,擦着眼角的湿润:“我终究是抵不过他心中的白月光……” 佟氏见此,连忙添油加醋:“就刚刚,宁国公还为了那所谓的表妹,一起欺负夫人呢,夫人被那表妹打了一巴掌……这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宁国公全程都护着那个表妹……” 李姝眼底满是心疼,“宁国公怎会如此过分……他……他既然娶了你,为何不珍惜你?” 佟氏愤愤不平:“还能因为什么,当初娶夫人,不过是为了丰厚的嫁妆吧?如今,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自然就暴露了本性。” “夫人真是命苦,如今没有娘家人撑腰,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吗?” 容卿悲从中来,越发的伤心。 泪水不停歇的缓缓滑落。 程夙推了推李姝一把:“夫人都哭了,你快去安慰一下吧。” 李姝犹豫着,不敢逾越。 程夙瞥着容卿双眼眯眸,已然意乱情迷的模样。 他压低声音提醒李姝:“把握好时机吧,若是你再错过,恐怕会悔恨一生。” “她现在正需要人陪的时候……” 第84章 水性杨花的贱妇 李姝一怔,他眼底浮现几分羞恼:“你,你这是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行轻浮之事?” 程夙冷笑一声:“装什么?你惦记了容卿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念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上,我成全你的心愿,你还推三阻四了?” “李姝,你是不是男人?如果你不行,那我就换人……” 李姝眼底满是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夙。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程夙不耐,要不是想要制造一处你情我愿的风流情事,他才不会找李姝来呢。 这个人空有色心,却没色胆。 如此犹豫,耽误他的大事。 他声音更加冷酷,甚至还带了一些威胁:“今晚将她给拿下,否则,我让你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李姝惊惧无比,这才反应过来,程夙究竟要干什么。 他眼底满是愤怒:“你这样做,对得起容太傅吗?” “你别和我提那个老东西……你不提,或许我还有可能放过容卿,你一提,我就更加不能放过她。李姝,我警告你,若是你不好好配合我,那你就别想活着出程府了。”程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 他抓着李姝手腕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给捏碎。 李姝只是一个柔弱书生,他如何能是程夙的对手。 他疼得脸庞惨白。 不得不顺从屈服:“我……我照做就是。” “快点去,机会给到你了,别不中用。”李姝被推着,踉跄到了容卿的身边。 他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很慌。 他抬眸看了眼程夙,程夙不耐烦地皱眉。 李姝的手脚抖得厉害,他大着胆子又看了眼容卿。 只见她颊上暖红熏得染了暧昧的粉,双眼似蒙着一层薄雾,长长的睫毛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抬眼望来时,眸光像浸在温酒里的月光,缠着缱绻,眼角小小的泪痣浮上迷离的艳色。 两颊的酡红如春日里被暖风熏透的桃花,从颧骨一路漫到耳尖,连耳垂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身上的素色纱裙轻轻贴在肩头,皓腕上玉镯半褪,衬得肌肤如雪,与醉人的红形成绝妙的对比,美得让人心头一跳。 李姝心中的胆怯,渐渐被情欲笼罩。 他咽了口唾沫,根本就无法抵挡这样的蛊惑。 “夫人……你,你别哭!” 容卿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眸,凝着身侧的男子,他的脸庞不知何时,渐渐地变幻了模样…… 她不禁抬手,紧紧地抓住李姝的衣襟。 “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姝眼底满是意外:“你说谁?” 他话音刚落,只见女子越靠越近,渐渐地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滞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投怀送抱。 程夙他是不是对容卿用药了? 容卿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慢慢地抚平她心底的躁动。 他身上的温暖,不断地传递过来,像是这些年她一直渴望的柔情呵护,终于笼罩在她身上一般。 她心神轻轻地荡着,控制不住想与他贴得更近。 李姝抬手,一把将她给推开:“夫人,你醉了……” 容卿怅然若失地看着他:“我没饮酒,何来的醉了?” 佟氏眸光闪烁,连忙催促道:“李公子,旁边有厢房,夫人想来是不太舒服,你快些扶她去歇一歇吧。” 程夙坐在太师椅上,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说话,也不搭腔。 佟氏推着李姝,揽着容卿,疾步离开厅堂,转而去了隔壁的厢房。 离开的时候,程夙清楚地看见,容卿靠在李姝的怀里,那副双眼迷蒙,足下虚软的情动模样。 他不禁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倒是便宜李姝那个蠢货了。” 容卿生得绝美,自及笄显露在人前,哪一个见过她的男人,不对其产生旖旎心思?男人都爱美人,特别是对怀有才华,优秀出色的女子,情有独钟。 太傅府的嫡长女容卿,当年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寒门,权贵男子的心。 可惜,这么一朵高洁绝美的花儿,终究是入了宁国公府。 偏偏宁国公不珍惜她的珍贵,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若不是碍于佟氏家族,他怎会眼睁睁地将容卿推给旁的男人呢? 如今,只能看着……容卿这只绝美的花骨朵,在其他男人身下绽放! 佟氏扭头走回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自己来?” 程夙勾唇笑了笑,他一伸手便将佟氏揽入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夫人是吃醋了吗?” 佟氏攥着拳头狠狠地捶着他的胸膛:“给我收起你这花花肠子……” 男子都爱慕容卿,女子自然是嫉妒容卿! 人人都无法逃脱她的光芒。 可惜啊,曾经那高高在上,不容人亵渎的皓月,过了今晚,就会跌落淤泥,成为人人咒骂水性杨花的贱妇。 程夙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我不会碰的,我心里如今只有夫人你。” 他的手顺着她锁骨往下,薄唇凑在她耳畔,痞坏地笑道:“现在就夫人知晓,我对你有多钟情……” 他说着,便将其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孩子早就被奶娘抱下去安置休息了。 为了方便行事,他早就将正院四周的奴仆,全都遣散轰走。如今整个院子,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也就只有隔壁的容卿与李姝了。 程夙眼见事情进展顺利,心里的提防松懈了大半,他早就被那勾情香,勾出了一些情欲,所以也顾不得观察隔壁的情况。 他胸有成竹,笃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现在只想搂着自己的娇妻温存一番,妻子生子后,身材比以往更加丰韵…… 等他完事,就可以收网了。他早就安排人去请宁国公了,等宁国公来,刚刚好上演一出捉奸大戏! 程夙褪下佟氏的衣衫亲吻,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棂处掠过……情欲上头的他,警惕心下降根本就不在意。 他扯下床幔,将佟氏压在了身下。 正当他意乱情迷时,砰的一声脆响,脖颈处传来一阵重击,他的身体一僵当即就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废了她的双手! 佟氏眼底满是惊愕,她眼睁睁的看着程夙的身子歪倒不省人事。 她的心凉了半截,正要惊声尖叫,嘴巴就被塞入一团粗布。 “嘘,老实些,起码能少受些罪。”如夏拿了绳子,捆绑住佟氏的手脚,将她绑在了床脚。 她脸上带了纱巾,遮掩了面容。 佟氏看不出来,她是谁,她急的呜呜大叫。 她担心程夙的情况。 这个人,到底把程夙怎么了。 如夏似看出她的焦急,冷嗤一声:“放心吧,他没死……” “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是便宜他了!” 如夏说着,便抬脚狠狠的踹了程夙一脚。 佟氏恼怒无比,恨恨的瞪着如夏。 如夏没忍住,抬手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居然伙同程夙,企图玷污夫人,想要毁了她的清白……” “好人有好报,坏人自然是要得到报应!” 如夏拍了拍手,刚忙完这一切,突然窗户处又传来一阵声响,她的脸色一变,立即藏匿了身影。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衣,面带黑巾的男子,身形矫健地跳入屋内。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床榻这边冲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程夙,还有被绑在床脚堵住嘴巴的佟氏。 他的目光锐利,连忙扫向四周,床榻隐蔽处发现了异常。 “出来吧。” “我发现你了!” 如夏秉着呼吸,她紧握手中的匕首,身形疾速如风朝着黑衣男子的致命面门攻去。 男子微眯凤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脸上戴着的纱巾扯下来。 当看清楚如夏的面容,他眼底掠过几分惊讶。 “是你?你会武功?” 如夏咬牙,趁势握着刀子,捅入男子的胸膛。 男子再次阻挡,惊讶过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反击,在躲避如夏几次攻击后,没有犹豫转身从窗户处飞掠而出,逃之夭夭了。 如夏气喘吁吁,她意外的看着仓皇离去的身影。 此人是谁? 男子的武功不弱,他一直在让着自己,否则,她在此人手里,根本抵挡不了十招就会败下阵来。 可这男子没与她交手,他似乎还认识她? 他看见昏迷的程夙,既没对付她也没声张,他竟出其不意地扭头跑了,这实在匪夷所思! 秋鹤一口气跑到了院子某处隐蔽角落,朝着靠在墙角抱着双臂假寐的谢辞渊,屈膝跪下:“殿下,如夏那丫头居然会武功,属下刚刚真是惊呆了。” “看她手脚麻利的收拾那两个渣渣,可真是令人意外。” 谢辞渊的目光一直望着,容卿刚刚进入的厢房。 闻言,他终于收回目光。 “看来,她自有主张,根本不需要我们援手……” “静观其变吧!” “不过,也该给周书凝一个教训。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手伤了容卿。” 秋鹤的身子一紧。 那位表姑娘恐怕要倒霉了。 果然,下一刻。 “废了她的双手!让她痛一痛!” 秋鹤忙不迭应下,身影极速如电,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隔壁厢房。 李姝原本忐忑不安,害怕至极。 可当他搀扶着容卿,被人领入厢房……那藏在心底已久的情愫,以迅猛的方式发芽结果。 啪嗒一声,房门被奴仆从外面关上。 他的心尖轻轻一颤,微弱的橘黄色灯光,铺满整个室内,呈现一片暧昧迷离的氛围。 他低头看着虚靠在怀,双眼迷离手脚发软的女子,他的一颗心再也忍不住腾腾激烈的跳动起来。 温香软玉在怀,怎能不让他激动? 他肖想了容卿好多年,如今人就在她怀里……他若是再拒绝,再当柳下惠,那他就是一个大傻子。 他滚烫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头。 “容卿……既然你过的不快乐,那我现在就给你快乐好不好?” 他搂着她盈盈纤细的腰肢,急切地朝着床榻那边走去。 他颤抖着胳膊,解开容卿的腰带,欲要褪下她的衣衫……突觉胸膛处被尖锐的硬物给抵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寒光凛冽的匕首,正抵在他的胸膛衣物上。 而握着匕首的手,纤细白嫩……如寒冬的雪,寒气渗肤。 李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怔然看向容卿。 容卿的贝齿咬破了唇角,微微的刺痛,让她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哑着声音警告:“别动!” 李姝眼底满是惊愕,他不甘心道:“容卿,宁国公那样对你,你还要继续为他守节吗?这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为何要一头栽在他身上?” “我爱慕了你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可以给你幸福。只要你跟了我,我永远都不会伤你的心,我永远都爱你……” “闭嘴吧。”容卿眼底满是厌恶,这番话听得她犯恶心,刀尖往他的胸膛钻了钻。 李姝忍不住呻吟一声:“啊……” “好……我闭嘴就是,你别冲动。” 他真没想到,她会狠心动手。 容卿的呼吸粗重,那勾情香的效果俱佳,她根本就抵抗不了。 她一直在死死的克制着内心的情欲浮出。 其实到了这会儿,她已然是强弩之末。 她虚虚地将李姝推开,匕首狠狠地划向掌心……一股刺痛袭来,令她原本混沌的意识,不由得清醒了一些。 李姝踉跄后退,跌坐在床边。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卿的动作,他看着她掌心冒出鲜艳的血,慌乱道:“你别伤了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 容卿扯落了床幔,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她清冷的眸子,重新落在李姝的身上:“如果不想死,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听我安排……” 李姝不懂容卿要做什么,他连忙解释:“我来之前,也不知道程夙的打算……我是被他利用了。” 他不是蠢笨之人,早在被程夙威胁的时候,他就想通了一切。 “他知道我对你爱慕多年,所以他想以此制造出我们偷情的假象……”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你倒是也不傻。” “这时候不应该是装糊涂吗?” 李姝自嘲的苦涩一笑:“容卿,你一直以来都很聪明。我装糊涂有何用?不过是小丑罢了……” 容卿握着刀子,抵在他的眉心:“当年,你的那些情书,我一封也没打开过,全都让婢女给扔了。” 喜欢她的人多的是,难道他们喜欢她,她就该喜欢他们吗? 李姝这么多年不娶妻,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她何干?既然他因为一丝贪念,顺从了程夙的安排,那就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之后,她无论利用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无辜。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接下来,听我安排。” “若是你不听话,那就死路一条。” 李姝有些不甘心,他抬眸看着容卿:“你真的从没对我动过心?” 容卿眼底满是不耐,不愿再和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了他的嘴里。 “这是四季毒,每到十日必须要服用解药才能继续活……” 第86章 生与死,在你一念之间 “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可以持续给你解药,保你性命。但若你犯蠢,不肯配合……就别怪我狠心,要了你的命。” “这毒药杀人于无形,旁人若是想要查你的死因都查不出……李姝,生与死,在你一念之间,希望你能珍惜。” 药丸快速从口腔滑落下去,速度快到李姝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眼底满是愕然,唇色泛白。 容卿松开他,他连忙躬身尝试将药丸从嘴里抠出来。 “没用的,药丸已经渗入你的五脏六腑了,下一个十日,若是没有解药,你就等着穿肠烂肚,血流而亡吧。” 李姝身体发软滑倒在地。 他怎么都没料到,容卿居然会这样狠辣,不动声色间就下了狠手,成功的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是人都怕死,他也不例外。 他怔然的看着容卿:“你变了,你以前是个温柔纯善,知书达理的姑娘……”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温柔纯善能找到杀害容家的罪魁祸首吗?我父亲倒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他与人为善一辈子,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 “便连死了,下了地狱,都不知道杀害他的凶手是谁!” 她现在比谁都清楚,她不能再循规蹈矩,糊涂的过完这一辈子。 否则,她再愚昧下去,直到她死,估计都找不到真凶,无法为家人报仇。 如今的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冒险,走向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善良不沾血的人,无法走上这条路! 李姝一惊:“你在调查容家的案子?” “这个案子,不是已成了无头冤案吗?当年,三司会审都没查到任何的端倪、蹊跷之处,你一介女子,如何能找出凶手?” “容卿,你别犯傻,别让自己陷入危险。当年凶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容家一百多口人统统灭口,可见实力非凡。你一人,如何抵挡住那样强大的敌人?” 容卿目光悠长,若有所思。 她目光却非常坚定:“只要能找到真凶,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我已经愚蠢的虚度光阴很多年了……往后,再没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李姝看着她坚韧的目光,挺拔的脊背,不由得渐渐出了神。 她虽然变了,但有一样没变。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坚韧、傲然,似从生来就刻在了骨子里般。 天下之大,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没有见到,如容卿这般光彩夺目,与众不同的女子。 虽然她对他用毒,可他竟生不出半分怨怼来。 嘟嘟嘟……窗户处传来声响。 容卿疾步走过去,打开窗户。 如夏拖着佟氏,跳进了屋内。 佟氏昏迷了过去,如夏给她灌了特质的茶水……药效很快就上来了,她虽然昏迷,手脚却控制不住的撕扯着衣物。 如夏看了眼容卿:“夫人,还顺利吗?” 容卿点头,帮着她一起将佟氏拖到了床榻上。 如夏发现了她掌心流淌出来的血,她不由得一惊:“夫人,你的手……” “我没事……小伤而已。”容卿眉眼不抬,速度极快的脱了佟氏的衣衫。 她忙完这一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光锐利的看向李姝。 “接下来,看你表演……” “如果出了差错,那你就去死吧。” 李姝神色惶然地看向,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佟氏…… —— 程夙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心头猛然一跳。 他记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睡了过去。 是有人袭击了他吗? 他扭头看向四周,虽然目光所及皆是漆黑无光,可他确定自己还是置身在内室……隐隐有旖旎暧昧的特殊气味,流窜在四周。 他不禁有些恍惚,难道他即使没有饮下特质的茶水,他也受了勾情香的影响吗? 要不然,他不会突然失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夙捏了捏眉心,透过微弱的光线,摸索着四周,很快便摸到了佟氏的衣物。 他哑声问了句:“夫人,你睡了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人应答。 他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连忙下了床榻,欲要点燃烛火,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人,宁国公到了!” 程夙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拍了拍额头。 模糊的理智,渐渐地清醒了几分。 对了,他记得他派人提前通知了裴淮之,告知他来接容卿。 算算时间,裴淮之确实该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点燃了桌上的烛火,透过光线,他扭头看了眼床榻内侧。佟氏的头发,从被褥里露出一缕,他揉了揉眉心,松了口气。 他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衫。 “我可能是受了那勾情香的影响……” “没想到不喝那个特质的茶,居然也会头晕目眩。” 他顾不得佟氏回应,又叮嘱了句:“我先出去接待宁国公了,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看好我们的儿子。” 程夙收拾妥当,当即便朝着外面走去。 他打开房门,穿过廊道,就看见裴淮之黑着脸庞,从远处走出来。 “她呢,在哪里?非得让我亲自来接?” “她自己不能回府吗?” 凝儿回了国公府后,就一直吵嚷着头疼,周府医开了安神药,他刚喂她喝下,正心烦呢。 谁知,容卿派人非要让他再来程府,接她回去。 之前让她跟着回去,她不肯。 如今又这样无理取闹,非让他来接! 这不是纯粹故意在和他闹,故意要让他为难吗? 打了他两巴掌,还没让她消气? 她的气性可真大! “身为国公夫人,她一点都不知道宽容大度,凝儿为了救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理应弥补凝儿,她身为我的妻子,就不知道让让凝儿吗?”裴淮之声音裹着冷,越发烦躁。 程夙眸光闪烁,连忙恭敬的迎了上去。 “国公爷息怒……” “女人嘛,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夫婿,多多包容,体谅自己的。你大人大量,就别和夫人计较了……” 裴淮之皱眉看着程夙:“她人呢?” 程夙连忙指向旁边的一处厢房:“夫人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就派人,带她入了这厢房休息……” “来人,敲门,请夫人出来。” 谁知,守门的婆子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地磕着头。 “大人,国公爷……老奴,老奴不敢敲门。” 程夙的脸色一变,冷声呵斥:“怎么回事?为何不敢敲门?” 婆子眼底满是惶恐,她头都不敢抬,声音抖得不像话。 “半……半个时辰前,李公子入了这厢房,就再也没出来……” 第87章 容卿不爱他? “老奴,老奴觉得于理不合,可国公夫人不是老奴能得罪的,老奴不敢敲门打扰……谁知,老奴刚刚隐隐听到屋内,传出奇怪的声响,听那声音,好像是……是男女同房的靡靡之音……” 说到最后,婆子实在难以启齿,羞愧得无地自容。 四周的奴仆倒吸一口冷气,纷纷不可思议。 程夙佯装慌乱无比,腿肚子微微打颤,他连忙遣退其他一应闲杂人等奴仆。 让奴仆全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要外泄。 而后,他猛然转身,疾步冲到婆子面前,一脚踹到了她的心窝。 “你这狗东西,怎敢如此编排玷污国公夫人的清誉……” “这等不守规矩,随口玷污主子的人,该杖毙打死!” 婆子吓得肝胆俱裂,痛哭流涕地哀求:“大人饶命啊,老奴没撒谎,老奴没玷污国公夫人啊。老奴说的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呻吟。 “啊,轻点!” 刹那间,四周静寂一片。 程夙的脸庞惨白,心里却已经激动无比。 事成了! 时机刚刚好。 真是天助他也! 程夙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他瑟瑟发抖地抬头看向裴淮之。 “国公爷……这……” 裴淮之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他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厢房门,他眼睛里燃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那火光,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吞噬了。 程夙连忙膝行过去,抓住了裴淮之的衣袍。 他眼底满是惊惧的哀求:“国公爷,要不,你先去空置的厢房休息……我……我来处理这件事?” “虽说,李姝他以前是爱慕过夫人,还曾给夫人写过情书……但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哎呀,我这是都是说了什么,我脑子乱成一团麻了。” 裴淮之揪住了他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他抓住李姝的衣襟,一字一顿低吼:“你说什么?那男子是曾爱慕过她的人?还曾给她写过情书?” 也就是说,这场情事,不存在任何的算计。全都是发自真心,所激发出的情爱? 那他呢,他算什么? 这些年,容卿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照顾,又是什么? 容卿不爱他? 爱着其他的男人? 他陡然记起,新婚夜曾经听过容卿与丫鬟玉婷的对话。 “姑娘,你不继续找那个救你的公子了吗?姑娘还曾说非他不嫁,如今……姑娘你是心甘情愿嫁给宁国公的吗?” 他记得,容卿沉默了,没有回应玉婷! 他当时一心挂念着凝儿,无心与她洞房,更不在乎她心里藏着谁。 可如今再记起这件事,却让他心如刀割。 原来她早就心有所属。 那个她藏在心里的人,是李姝? 现在他们是旧情复燃? 裴淮之的脚步趔趄往后退,他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望着那道门,竟然没有勇气去推开。 程夙见裴淮之没有动作,他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开了那紧闭的房门,喊了两个婆子进去:“去,去请夫人出来。” 两个腰粗膀大的婆子应声,挽起袖子踏入屋内。 床幔被垂落下来,遮掩住了里面的情景。 裴淮之手脚僵硬的走到了门口,透过缝隙,抬眸向里面看。 隐隐约约,他看见内室床榻上躺着赤身裸体的男女。 他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大脑一片空白。 无数的恼恨,愤怒齐齐往他脑门上冲。 他要杀了容卿和她的奸夫……他要让他们死! 他扭头,一把夺过宋淩腰间挎着的宝剑。 他握着剑柄,将宝剑抽出鞘来。 疾步朝着内室走去。 程夙激动坏了,宁国公这是要杀了容卿吗? 那可太好了,一步到位,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使得漂亮完美。 他今晚就能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 程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喊着:“国公爷,你可别冲动啊,千万要冷静啊!” 他只在门口喊着,一步都没踏入进去,更别说阻拦了。 他眼巴巴地等着裴淮之杀了容卿,他就高枕无忧,万事大吉了! 裴淮之失去了任何的理智,疾步冲入了内室,他抖着胳膊握着剑柄,斩断屋内垂落的床幔,推开那两个碍事的婆子,走到了床榻前。 床榻的纱幔垂落,隐隐约约遮掩住了床上人的面容。 裴淮之的眼睛猩红,他握着剑柄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他看着床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咬牙切齿地怒恨道:“容卿,你怎能如此负我?” “你如此践踏我的尊严,我要将你给杀了。” 他举起剑柄,便朝着床榻上的一对相拥的男女砍去。 佟氏的意识渐渐的清醒过来,她怔愣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朝着自己砍来。 她惊恐地大叫,连忙闪躲:“啊,救命啊。” 佟氏的声音响起,传入裴淮之的耳朵里,让他的身子猛然一颤。 这不是容卿的声音? 他瞳孔微颤,连忙扯开纱帘……映入眼帘的女子,有些陌生。 他很快便认出来,这女子是佟氏。 她瑟瑟发抖地扯着被褥裹在自己赤裸的身上。 李姝吓得脸色惨白,蜷缩在床脚。 他颤声喊了句:“宁……宁国公……” “不知草民,犯了何错?” 佟氏看清楚了李姝的样子,以及自己置身的地方,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啊,我怎么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身上未着寸缕,身上还有一个情事过后的暧昧痕迹。 有些地方,甚至传来隐隐的酸痛之感。 佟氏的脑袋轰的空白一片。 裴淮之满腔的怒意与恨,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殆尽。 不是容卿! 他的理智瞬间回笼,他心底生出无数的庆幸。 还好不是她,如果是容卿…… 裴淮之眼底迸射出嗜血的杀意,若真是容卿,他会将程府所有人都给杀了。 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细细思索半晌,他丢了手中的刀剑,扭头看向门口处站着的程夙。 他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程夙,还不滚进来……” 第88章 这顶绿帽子……合该你戴! 当听见佟氏声音的那一刻,程夙的心头一凉,慌乱无措侵袭了他所有的理智。 怎么会是佟氏? 他的妻子与李姝发生了关系? 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他明明记得,佟氏在正屋里休息呢,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厢房? 程夙脸色惨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宋淩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丢进了屋内,丢在了裴淮之的面前。 程夙抬眼看了眼床榻,他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妻子浑身赤裸,裹着被褥瑟瑟发抖,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 这一刻,如万箭穿心。 裴淮之蹲下身来,握着刀剑,抵在程夙的脸庞:“你到底在搞什么?” “在这屋子里,颠鸾倒凤的人,明明是你的夫人与陌生男人。你却说是容卿?” “程夙……你果然包藏祸心!你这样做,意欲何为?” 刀剑刺破了程夙的肌肤,冉冉流淌出鲜血。 他恍然回神,看着裴淮之冰冷的眸子,连忙跪趴在地,磕头解释:“宁国公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还以为国公夫人一直都在这厢房休息呢。” “如今看来,夫人应该早就离开了。” “是我没了解仔细,差点玷污了夫人的名声,连累了国公府的清誉。是我错了,是属下糊涂了……” 裴淮之如今没心思与程夙算账,他满心都是容卿。 他要将人找到再说。 至于程夙,他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 他冷笑一声,低声警告:“你最好对容卿没有任何的算计,要是让本国公查出来,今晚你是另有图谋,本国公绝不会饶了你。” 他轻拍程夙的脸庞几下,那副轻蔑与不屑,犹如刀子一样,深深地刺入了程夙的心底。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一抹阴狠转瞬即逝。 裴淮之将他狠狠甩开,站起身来。 临走时,他看了眼床榻上混乱的画面,轻蔑地勾唇笑了笑。 “捉奸,捉到自己的头上来了,程夙,这顶绿帽子……合该你戴!” “未来几日,你就不必当差了,本国公放你几日假,你要好好的处理一下家务事。记住一点,不要闹出人命,否则……本国公就罢免你的职务,让你从京都滚蛋!” 程夙跪趴在地,咬牙低声应了。 裴淮之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即转身离开。 他找遍了整个程府,都没找到容卿……他原本沉静的心绪,顿时又浮躁起来。 恰在这时,国公府的小厮过来禀告:“国公爷,夫人她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回了国公府。夫人得知,你来了程府接她,为了避免让国公爷担心,她特意派了奴才过来,告知国公爷一声。” 裴淮之闻言,铁青的脸庞顿时好转。 他的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原来,她早就回府了! 他不再犹豫,当即翻身上马,疾驰折返回府。 他刚刚回了国公府想要去往慕云院,谁知,红缨红着眼睛扑到了他的面前。 她嘶声裂肺地哭喊。 “国公爷,不好了,我家姑娘的手,被人废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杀了月影轩的护卫、小厮,拿着一把锤子,砸烂了我们姑娘的双手。” 裴淮之难以置信地看着红缨,他当即朝着慕云院跑去。 冲到院子里,他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哭泣声交杂在一起,无比压抑窒息。 周书凝昏迷了过去,老夫人与府内众人,统统都来了。 老夫人看到裴淮之,她红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淮之,快……快去宫中请太医。” “再晚一点,凝儿的手,真的要保不住了!” 裴淮之将自己的令牌丢给宋淩。 宋淩抬头看了眼那双血淋漓的双手,他脸色惨白,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跑了出去。 裴淮之疾步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那双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双手,心被狠狠地揪住。 老夫人心疼地直抹眼泪:“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居然这样残害凝儿?” “淮之,你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凝儿报仇啊。” 裴淮之询问周府医:“这伤,你束手无策?” 周府医摇了摇头,“骨头都被砸碎了……我医术浅薄,没有任何的把握。但我知道,太医院有一个擅长治疗此类病症的太医,他应该能有一点点把握。” 裴淮之的心,缓缓地往下沉。 “一点点把握?” 也就是说,希望很渺茫。 裴思妍与裴霄云这会儿,早就泣不成声。 裴霄云膝行到裴淮之的面前,他双手紧紧抓住裴淮之的衣袍,“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谁,一定是大嫂,一定是容卿。” “周姐姐品性纯良,与人为善,从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唯独与容卿……我听说,在程家宴席上,她与周姐姐发生了矛盾……她定然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了。” “所以趁着大哥你不在,就雇佣了什么江湖杀手,闯入周姐姐的月影轩,以这种方式废了周姐姐的手。大哥,此事定然与容卿有关。”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他深呼吸一口气道:“霄云,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乱下定论……上次那二十个板子,你难道还没长记性吗?” 裴霄云恨恨咬牙:“大哥你若不信,那你就派人去查啊。” “周姐姐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独独在今晚与容卿发生了矛盾,不是她,能是谁?” 裴淮之推开裴霄云,他捏了捏眉心:“容卿不是这样狠毒的人……” “这几年,她对我们府邸众人都很宽容,她行事素来光明磊落……” 裴霄云不甘心地打断:“大哥,那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她以前的宽容亲和,全都是她伪装的。如今周姐姐回来,她受到了威胁,所以她就装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周书凝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她带着哭腔,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无助可怜。 “表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好痛,真的好痛啊!” 裴淮之连忙走过去,柔声哄着:“别怕,有我在呢。我会治好你的手,让它恢复如初的……” 第89章 周姑娘她怀孕了 周书凝想起被人禁锢住身体,被摁住双臂,眼睁睁地看着那石锤一下下砸下来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身子发抖。 “他们真的好可怕啊,二话不说抓住我的手,就拿着锤子,狠狠地砸下去。表哥,那一刻,我真以为我要死了。真的好痛啊,十指连心,他们怎么能那么狠?” “究竟是谁如此恨我,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老天爷为何要对我这样残忍?” “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老夫人满眼都是心疼,她捏着帕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凝儿,你可别哭了,外祖母心疼……” 裴思妍也扑过来,满脸泪水:“周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周书凝失声痛哭。 “我的手彻底的废了。我已经,成了一个残废……” 她望着自己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手,崩溃大哭……她的手掌原本纤细白嫩、纤纤玉手,她用它抚琴、吟诗作画,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琴技。 如今,她的手废了,她再也无法抚琴。 她成了一个残废怪物,她再也配不上表哥了! 裴淮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仿佛他说什么,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恨不能自己代替周书凝受这样的罪……她口中一直呢喃着作孽,作孽啊。 裴霄云攥着拳头,眼底燃烧着恨意的怒火。 他扫了室内一圈,国公府的人都来了,唯独容卿没来。 她不来,不就代表她心虚了吗? 周姐姐何其无辜,她却这样狠心对待。 他决不能放过容卿,他一定要将容卿押过来,给周姐姐赔罪。 周姐姐痛了,他也要让容卿痛! 裴霄云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的离开,跑出了院子。 没过多久,宋淩便满头大汗,拽着擅长骨科类病症的袁太医冲了进来。 袁太医气喘吁吁,他想要向裴淮之与老夫人请安,裴淮之摆了摆手:“袁太医别客气了,赶紧过来,给她把脉吧。” 袁太医提着药箱,在床榻边坐下。 周书凝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在场的人,无不心生怜悯同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袁太医的身上。 他们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等着袁太医的诊脉结果。 大概过了半刻钟,袁太医结束了诊脉。 裴淮之急忙问:“如何?还有救吗?” 袁太医目光晦暗,欲言又止。 裴淮之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起身,带着袁太医走到了偏室。 老夫人也跟了来。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袁太医:“袁太医,凝儿的手,难道真的要废了?” 袁太医斟酌半晌,“周姑娘的手,我可以暂且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保住。但现在最棘手的是,周姑娘她怀孕了……月份还浅,不足三十日……许多药,我都不太敢用。” 用药太猛了,会影响到胎儿的生长发育。 若是用药轻了,就无法治愈双手。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的事情! 老夫人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袁太医。 “你说什么?怀孕?不足三十日?” “这……这怎么可能?袁太医,你别和我开玩笑,她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她怎么可能会有孕?” 袁太医也觉得此事,难以启齿。 未婚先孕,这确实挺荒谬的。 他抱拳,朝着老夫人躬身:“老夫人,我没必要说谎,我确实诊到了喜脉。”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她僵硬的脖颈扭头看向裴淮之。 却见裴淮之神色有异,眼底满是惶然,老夫人的心猛然一坠,她一把抓住裴淮之的手腕:“淮之,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淮之的唇色都变得惨白,他自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以为,那一晚醉酒,他从月影轩醒来,与凝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凝儿是否认了,可是被褥上的血,晃上他的眼睛……他怔然地抬头看向老夫人。 他唇角蠕动,欲言又止。 袁太医不想听国公府的私事,他识趣地离开。 老夫人心惊胆战,她忍不住握着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凝儿的那个孩子……” 裴淮之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道:“祖母,二十多天前,我曾酒醉一次,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可是,第二天醒来,我却是与凝儿同床共枕的……我也清楚地看见,被褥上有一道鲜红的血。” “后来我询问凝儿,凝儿说,我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那抹血,是她无意中伤了手指遗留下来的……她因为照顾醉酒的我,太累了,所以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老夫人惊惧交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她没有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淮之,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告知我?” “凝儿说没有,你就信了?” 裴淮之的脸庞被打得偏了偏,他垂下眼帘,怔愣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凝儿说没有,我……我就心安理得地信了。” 如今看来,凝儿骗了他! 那一晚,他们发生了关系,所以如今她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在原地,不停地徘徊走动。 她一开始情绪非常的激烈,到了最后,整个人慢慢的冷静下来。 “这个孩子,我们要留下来。我们亏欠了凝儿太多,决不能再这样辜负她……淮之,你就纳了她为贵妾吧。反正,她的身子已经给了你……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选了。” 裴淮之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作何决定。 他明明是爱着周书凝的,听到祖母这样的决定,他应该感到高兴。 和凝儿在一起,是他这么多年的执念,她是他的心爱的女子,他不应该反对,他就应该顺势而下,就此纳了凝儿为妾,与她长相厮守的。 可不知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地晃过容卿的面容。 裴淮之沉默许久,都没得出一个答案。 老夫人有些不满,“淮之,你在犹豫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纳了凝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已经亏欠她太多太多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辜负她?” 第90章 和离书 裴淮之失魂落魄,他怔愣地抬眸看向老夫人。 “祖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向容卿提婚时,曾向容太傅许过诺?” “此生,只容卿一个妻子,我不能纳妾……” 老夫人一怔,没想到裴淮之居然会提起这茬。 她满心都是烦躁:“那不过是口头承诺而已,当不得真。” “如今容太傅人都没了,我们还守什么诺言?要说先来后到,先来的也是凝儿,容卿是后到的。我当时只向容太傅承诺,以后不会给你纳妾,可没有说,要断了你从前的婚约。”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老夫人:“什么从前的婚约?” 老夫人勾唇,轻声笑了:“自然是你与凝儿的婚约啊。” “我与凝儿从未订过亲啊……祖母,你是不是记错了?” 老夫人瞪了裴淮之一眼:“你真是傻了,我们就不能伪装一份订婚契书吗?这份契书,不过得堵住外面人的嘴而已……反正你与凝儿,从前就是恋人,只要处理妥当,应该不会影响到国公府的。” 周书凝一怀孕,老夫人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裴家的血脉,断然不能不要。 更别说,这还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与孙子的骨肉了。 人年纪大了,肯定会更重视血脉,子嗣绵延。 老夫人轻舒口气:“就这样决定了,先保守治疗凝儿的手……你派人寻一些滋补的药材,务必争取做到,既能让凝儿的双手恢复如初,也能平平安安保下这个孩子。” 裴淮之犹犹豫豫,一直都没松口。 老夫人看他沉默不应声,她不由得恼了。 她的脸色一沉,眼底的怒意翻涌。 “淮之,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可别和我说,你对凝儿变了心,你喜欢上了容卿?”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颤。 他抬头看向老夫人,连忙摇头:“祖母,我没有!” 老夫人皱眉,语气笃定:“我不管你有没有,总之……我已经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凝儿这辈子命苦,我们决不能再辜负她了。先纳她为贵妾过渡一下,以后,你立了更大的功劳,就向陛下讨赏,请求陛下给凝儿一个平妻之位吧。” 裴淮之皱眉,看向老夫人:“祖母,此事,我还是先和容卿商议一番吧。” “她现在毕竟还是国公夫人……” 老夫人眼底满是意外,她现在真是看不懂裴淮之了。 以前,她不容许他与凝儿在一起,他心心念念着。 如今,她答应了,他却犹犹豫豫。 甚至还要询问容卿的意思! 老夫人张了张嘴:“你还说,你没对容卿动心?” 裴淮之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就是没有,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 “我只是尊重容卿而已……这样大的事情,我们不能一锤定音,我必须要过问她的意思。祖母,我们应该明白,国公府能有今日,容卿功不可没。” “我们不能这样欺负她,寒了她的心……” 他不想与容卿关系越来越远。 他想要修复关系,他想要回到曾经,那种融洽,岁月静好的时光。 之后无论老夫人如何威逼利诱,都无法让裴淮之改变主意。 她气得脸色铁青。 裴淮之让袁太医先开了一些止痛的药,先保守治疗周书凝的手。 他没有立刻去找容卿,他没想好,该如何与她诉说周书凝怀孕的事情。 这件事,他要好好地斟酌一下。 —— 容卿自从回了慕云院,便将所有奴仆全都轰了出去。 她浑身发烫,意识模糊。 她一直都在强撑着,直到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防御彻底的松懈下来。 她紧紧地抓住如夏的手:“弄些冷水进来……”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不可,这样会伤到夫人你的身体。” 容卿咬着唇瓣,唇瓣都被咬破了好几个口子,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她一直都靠着身体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无论如何,我的异样,都不能让外人知晓。” “为今之计,我只能自己扛下来。” 如夏心疼的红了眼睛,她知道唯有这样,才不会坏了夫人的名声,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可她心疼夫人。 “夫人。” “去,立刻按照我说的办。” 如夏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 她没有假他人之手,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弄的。 便连玉婷,她都没泄露半句。 只说夫人累了,已经休息。 她弄这些冷水,是自己想洗冷水澡。 玉婷没有多想,毕竟她比其他人都清楚,如夏身怀武艺,以前即使寒冬腊月,如夏也会用冷水洗漱,以此增强身体防御。 她今晚太困了,和玉婷说完这些,她便合眼睡了过去。 如夏为了谨防万一,在玉婷的房子里燃了安眠香。 她将冷水抬进去,小心翼翼地褪去了容卿身上的衣物,扶着她慢慢的坐在了浴桶里。 寒冷刺骨地侵袭容卿的全身,她冻得身子直打哆嗦,脸颊煞白一片。 但身上的那股灼热,确实消减了不少。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没缓过来,适应冷水的刺骨寒意,裴霄云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 “容卿,你个毒妇,你给我出来!” “周姐姐如今危在旦夕,你怎么有脸躲着不出来?” “我必须要押了你,给周姐姐去赔罪。” 容卿蓦然睁开了眼睛,她眼底闪过几分迷惘。 “发生了何事?” 如夏也是一脸疑惑,“奴婢出去看看情况。” 容卿轻轻点头,并且提醒她:“别被裴霄云给欺负了,倘若他想要伤害你,你尽管还手,不必客气!” 如夏眸光闪烁,“夫人,你现在对国公爷……” “今晚周书凝的那一巴掌,彻底将我心里对他的情丝,全数斩断。如夏,若是能和离,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容卿一字一顿道。 可惜,大晋朝轻易不能和离。 她又没有娘家人依靠,她还要靠着裴淮之的权利,国公夫人的身份,查探容家的案子。 倘若她没有任何的依傍,背后的凶手,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对她痛下杀手。 脱离了国公府的庇护,她想要帮容家昭雪,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夏眼底涌上一些喜色,夫人想通了,终于对宁国公死了心? 这可太好了! 想起太傅曾经在夫人出嫁前,交给她的那个东西,她不由得激动起来。 如夏抓住容卿的手:“夫人,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奴婢与玉婷都支持你。” “其实以前,太傅曾经交给奴婢一个东西。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它只是一个摆设……” 太傅嘱咐她,不能将此事告知夫人。 否则,夫人要生气的。 毕竟那时候,谁都能看得明白,夫人一心都在宁国公身上。 太傅不想在夫人那么幸福快乐的时候,因那个东西给夫人泼冷水。 是以,这些年,如夏一直都守着这个秘密。 如今,她终于可以告诉夫人了。 容卿一怔,“何物?” “夫人,是和离书!”如夏的鼻子酸涩起来,声音染了一些哽咽。 第91章 她现在需要男人! 太傅对夫人,当真是一片浓厚的父爱之情。 他深谋远虑,早就看透国公府这些人的薄情寡义,要不是夫人心慕宁国公,太傅肯定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如夏抽泣道:“太傅曾说,就当是他小人之心了,他不能不防备。所以在夫人成亲前,他逼着老夫人写了一封和离书……太傅说,这算是给夫人留了一条出路。倘若有一日,夫人真的在国公府待不下去,你也能有离开的权利。” 所以在夫人嫁入国公府的前一天,太傅找到她,将和离书交给了她。 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必要时刻,千万不能将此事告知夫人。 周书凝刚刚回来,如夏就曾犹豫过。 可她看着夫人虽然伤心,却还对宁国公怀有情意,所以她就没有提起和离书之事。 如今,倒是一个好时机! 容卿的眼睛蓦然红了,她心里满是动容。 她捂着唇角,“父亲,他总是默默为我做这些事情。可我……没来得及尽孝呢,他就……” 说到这里,她已然泣不成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父亲早就将她的后路给想好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悲痛! 容卿情绪无比的低落,再加上中了勾情香,她的脑袋越发混沌。 如夏摸了摸她的额头,比之刚刚更加滚烫:“夫人,这药效太强了,你不能这样硬抗……” 偏偏裴霄云在此刻,还在外面叫嚣。 外面的人,都被如夏支走,根本没人阻拦他。 他冲到门口,哐哐哐地砸门。 房门被他砸得乱颤,几乎快要被他给砸开了。 容卿喘着粗气,推了推如夏:“你先出去,将他赶走。” 如夏无法,只能走出内室,关上内室的门,这才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打开了房门。 裴霄云见房门开了,他抬脚就要走进来。 如夏面容冷肃,抬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她跨出房门,啪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裴霄云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险些跌倒。 他脸色黑沉如墨,死死地瞪着如夏:“你个贱婢,你居然敢推我?” “你找死啊?” 他说着,便抬手朝着如夏的脸颊扇过去。 如夏冷笑一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长嫂如母,我家夫人乃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大呼小叫,直呼夫人的名字?” “这些年,夫人教导你的规矩,难道二公子都忘了吗?” 裴霄云被如夏钳制着,居然一时间无法动弹。 他根本就甩不开如夏那只坚硬如钢铁的手,他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么一个瘦弱的丫头,她的力气为何这样大? 他气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放开我……贱婢,你怎敢这样对我?” “在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如夏一改往日的内敛严谨,她眸光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回道:“二公子难道就有规矩吗?慕云院可是夫人的院子,你这个小叔子,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想要闯进长嫂的屋子,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裴霄云的肺腑都要被气炸了。 这贱婢,一口一个长嫂辈分,生生将他赌得无言以对。 他又不是如夏的对手,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都无法发泄出来。 他气得眼睛通红,身子都忍不住地发抖战栗。 “周姐姐双手被废了,被人砸得血肉模糊,你们敢说,不是你们动的手吗?” 如夏一怔,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她与夫人刚回来,根本没有心思打听其他的事情,她们还真不知道周书凝的事情。 “表姑娘被人废了双手?” 裴霄云盯着她疑惑的眉眼,他嗤笑一声:“你们会不知道?你们就装吧?” “我确定,这一切都是容卿干的……让她滚出来,去给周姐姐赔罪。” 如夏的目光一沉,她的手上使了劲。 裴霄云顿时疼得吱哇乱叫:“啊,你个贱婢,你快住手。”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内室里。 容卿感觉到冷水已经失去了效用,她出了浴桶,抖着双手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了衣服。 她的牙齿忍不住打战。 脑袋这会儿不止昏沉,还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她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床榻上。 她闭上眼睛,全身滚烫如置身火海之中。 那滚烫,几乎将她的身子都给撕碎了。 她现在需要男人! 否则,她有预感,她可能撑不过这一夜! 她想要喊如夏,偏偏裴霄云还在闹腾不停。 容卿的意识渐渐的陷入混沌,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就在这时,突然她听到了窗户处,传来的细碎声响。 她想要凝神睁开眼睛,却根本就没力气撑开眼帘。 浑浑噩噩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她。 她隐隐闻见了一抹熟悉的香味……裴淮之? 她忍不住低声喊着:“裴淮之,是你吗?” 谢辞渊在床边几步远的地方,静默许久。 而后,他脱下了外面的一层黑色夜行服,露出月白色的长袍。 无论是月白色的长袍,还是谢辞渊今日的妆容,都形似裴淮之。 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裴淮之来了。 谢辞渊深呼吸一口气,他的双手战栗得厉害,他知道以这种方式靠近容卿,确实特别的卑鄙。 可是……他没法子。 容卿中了勾情香。 这是前朝秘药,其药效非常大,根本就没有解药,若是没人帮容卿,她根本不可能挺过去。 他明明已经决定,要派人通知裴淮之,让裴淮之来给容卿当解药……可命令下达的后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让秋鹤权当没听见这个指令。 他鬼使神差,打扮成裴淮之的模样,就这样登堂入室,闯了进来。 卑鄙就卑鄙吧! 他不想将她推给任何的男人,就算是裴淮之也不行。 这个男人不配。 他刚刚得到消息,周书凝怀了孕,孩子是裴淮之的。 裴淮之已经脏了,即使容卿爱着他,他也不配成为容卿的男人。 谢辞渊眼底带着某种坚定,他慢慢地走到了床榻边…… 第92章 他被拽入了床榻里 他蹲下身来,静静地凝着她的面容看了许久。 容卿两腮酡红,如染了胭脂……墨发黑亮如丝绸,铺满了洁白的枕面。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出浅淡的粉白,却又因体内翻涌的热意,连带着腕间细腻的肌肤都沁出薄汗,将雪色裙摆晕出几处朦胧的湿痕。 墨发散落间,几缕青丝缠在颈侧,随着她轻浅的喘息微微晃动,发梢还沾着细润的汗珠,贴在泛红的耳尖上。她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喉间溢出细碎的轻吟,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棉絮,又带着一丝压抑的战栗。 谢辞渊的眼里渐渐的爬上红血丝。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目光往下移,她胸前的衣襟被无意识地扯得微敞,露出小片莹白的肌肤,其上泛着薄红,与两腮的酡红相映,像是上好的白玉上晕开了胭脂,艳得让人心尖发紧。 谢辞渊呼吸一窒,脸庞涨红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跳动。 下一刻,他的衣袖被扯动,容卿无意识地朝着他靠近……她的手抬起,抚上了他的胸膛。 谢辞渊的脑袋一片空白,便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动都不敢动。 容卿迫不及待的贴近,雪色长裙下的腰肢微微蜷起,又在某个瞬间轻轻绷紧,裙摆向上缩起少许,露出纤细透着淡淡粉的脚踝,这幅画面带给谢辞渊的冲击,让他身体的血液倒流。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双手战栗,身子抖得不像话。 容卿任由热意从四肢百骸漫上来,她整个人都裹进迷离又灼热的氛围里。 她抓住男人冰凉的手腕,谢辞渊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他被拽入了床榻里,纱幔垂落下来,屋内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就在容卿褪下她身上的衣物,想要坐在他的身上时,谢辞渊猩红着眼睛,大掌扣住了她的腰身。 他颤着眼眸,无比痴迷的看着,美艳动人的容卿。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撕碎,吞吃入腹,让她只属于自己。 可是,他不能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就这样欺负她! 谢辞渊的理智一瞬间回笼。 他深呼吸一口气,翻身将人压在了下面。 他薄唇凑到她的耳畔,低声细语:“让我来……” 容卿看不清楚面前人的面容,可属于裴淮之的暗香,将她整个人团团包围。 她想要拒绝与他亲密,但她体内的药效,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谢辞渊摁住她的手臂,忍着心内叫嚣的欲望,缓缓往下移动…… …… 如夏强制性的拽着裴霄云,将他赶出了院子。 裴霄云空有一腔愤怒,却根本就不是如夏的对手。 他羞恼无比,指着如夏的鼻子大骂。 如夏嫌他聒噪,撕烂他的衣袍,团了一团布,堵住了他的嘴巴。又用布条捆绑住他的手脚,控制住他的行动力,将他给丢了出去。 裴霄云几乎气疯了,他呜呜叫着。 如夏喊了两个小厮,将他抬走。 而后,她将院门反锁转身折返。 刚刚走到门口,却见屋内的烛火灭了。 她顿住脚步,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夫人,你睡了吗?” 屋内没有任何的声响,如夏有些担心。 夫人中的勾情香,非常的强劲,她怕夫人撑不过去。 她连忙推开房门,便要入内。 岂知下一刻,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 “滚出去。” 如夏的脚步一顿,她再也不敢走进去。 她眼底满是惊愕。 这声音是国公爷的? 国公爷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一直都守在门口,她怎么没看见他? 难不成,国公爷是偷摸过来,从窗户那里? 如夏想不明白,宁国公为何会偷偷摸摸! 她还在愣神间,宁国公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她中的勾情香,必须要同房才能解除,否则,她会有危险。如夏,此事关乎夫人的清名,记住,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知其他人!” 如夏心中的疑惑,顿时得到了答案。 原来国公爷已经知道夫人中药的事情,他这是在帮夫人。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国公爷给夫人当解药。 国公爷这是顾及夫人的名声,所以才偷摸过来的吧。 如夏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忤逆,恭敬地退下,将房门关上。 她也清楚,夫人对国公爷的情意,这么多年的喜欢,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 他们是夫妻,做任何事都没人敢插手。 如夏虽然担忧,却也无计可施。 她只得守在门外把风。 …… 裴淮之在月影轩守着周书凝到深夜,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唯有他,心不在焉的坐着。 袁太医给周书凝上了药,止了痛,包扎好了伤口。 周书凝喝了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周静寂无比,裴淮之本应该困倦,可他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 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容卿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渐渐慌起来。 他无法在这里,安静的守下去。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来,红缨吓了一跳,红着眼睛看向他:“国公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捏了捏眉心,低声嘱咐。 “我想起有一个重要的公务要处理,你好好照顾凝儿,她有什么事情,你立刻派人禀告于我。” 红缨眼眶泛红,带了几分祈求:“国公爷,我家姑娘现在正需要你,你能不能别离开?” 裴淮之声音染了几分不耐:“我去去就回。”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转身离去。 他攥着手掌走出了月影轩,没有任何停留,疾步朝着慕云院而去。 他到的时候,慕云院的院门紧闭。 他抬手敲了敲房门。 如夏正靠在门旁打着瞌睡,突然听见敲门声,她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连忙睁开眼睛。 “谁?” “是我,开门!”裴淮之压低声音道。 如夏心惊胆战,眼底满是惊愕:“国公爷?” 国公爷如今不是在屋内陪着夫人吗?他怎么又到了院门口? 这是在做什么? 如夏惊惧无比,百思不得其解。 但裴淮之敲门敲得急,她顾不得多想,连忙跑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国公爷,你……你不是在……” 裴淮之不耐烦的回道:“多嘴,本国公要做什么,还要给你这个奴婢交代?” 如夏连忙跪在地上:“国公爷息怒,是奴婢逾越了。” 裴淮之没有搭理她,他越过她,朝着正屋走去。 “夫人呢?” “夫人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如夏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不敢再问,她如实回道。 裴淮之没再询问,他推开了房门,踏步而入…… 第93章 情欲之味 如夏不知道为何,眼皮激烈地跳动着……她有些忐忑地跟了进去。 内室的床幔一层层垂落下来,遮掩住了床榻那边的一切。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燃任何的烛火。 裴淮之蹙眉,“怎么黑漆漆的?夫人睡觉不是怕黑吗?” 如夏连忙点燃了烛火,突然她闻见一股异味,虽然那味道很淡,不易让人察觉。可这屋内的熏香,都是她一手安排的,那股异味如此突兀。 不像是熏香之类……倒是染着一点点轻微的情欲之味。 她还在出神地思索着,裴淮之已经走向床榻处,他抬起手臂挑起了层层叠叠的纱帘……他将纱帘挂在金钩上。 掀起衣袍,落坐在床侧。 如夏的心,陡然一跳,她抬眼看去。当看见床上只有容卿一个人的身影,她那颗紧紧提着的心,陡然放下。 她不知为何,额头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看来,刚刚那个人真的国公爷。 那股特殊的味道,应该是同房的靡靡之味。 想到此,如夏的脸颊微微泛红起来。 她虽然不明白,国公爷今晚的行为为何如此反常,但只要能解了夫人身上的药效,那就行了。 裴淮之一心都在容卿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如夏的异常。 他垂下眼眸,凝着容卿的面容,他发现她脸颊酡红,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又几缕贴在她脸侧。 衣服虽然穿得很规整,可莫名透着一些奇怪。 他也说不上来。 他皱眉:“她的脸怎么这样红?”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容卿的脸蛋,触手的热度,让他的心一跳。 “发烧了吗?” 如夏知道国公爷是要掩盖夫人中了情药的事,毕竟这事传出去,对夫人的名声肯定有损。 国公爷是为了夫人好,她自然乐意配合。 她连忙回道:“可能夫人染了一些风寒,奴婢刚刚喂了她风寒药,药里可能有安眠的作用,所以夫人现在很困。” 裴淮之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向如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如夏不敢忤逆,连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裴淮之原本满身疲倦,可不知为何,在看见容卿的这一刻,竟然荡然无存。 他烦躁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他凝着容卿沉睡的眉眼,眸色不自觉的柔了几分。 他将她抱到了床榻内侧,他脱了外袍躺在了外侧。 将床幔放下,他揽着容卿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身上的清幽香味,像是有助眠的作用,他莫名觉得心安……他不想探究到底是为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唯有慕云院,唯有容卿才能抚平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窗户半敞,偶有微风吹拂进来,裴淮之的思绪飘远,他不愿意想周书凝的事情,困意席卷上来,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谢辞渊躲在外面的窗棂下面,他蜷缩在那里许久,直到屋内没有任何的声响,他才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脚。 他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俊脸上浮着还没散去的酡红。 原本迷离的眼眸渐渐地转为清醒! 天际渐渐地亮出一道白线。 秋鹤在国公府外的隐蔽角落,等了一夜。 天色微亮时,他才等到谢辞渊出来。 谢辞渊上了马车,闭上眼睛假寐。 秋鹤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的太子殿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殿下,你的脸……怎么被划了一道?” 谢辞渊原本白皙精致的右侧脸庞,一道血痕赫赫在目。 谢辞渊抿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他并没有回答秋鹤的问题……他更没有任何处理血痕的想法,这条痕迹象征着他与容卿的第一次亲密。 他不想让它那么快地消失。 秋鹤不再多嘴问了,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这道血痕是宁国公夫人挠的? 他家殿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唯独碰上宁国公夫人的事,他就像是一个疯子,一个坠入魔道的魔头。 明明知道宁国公夫人爱的人是宁国公,殿下却还是近乎自虐般,用这种方式靠近她。 今天殿下的衣着、装扮都在模仿裴淮之。 这份卑微如泥的姿态,实在令人心惊胆颤! 马车渐渐地启动。 到了太子府的时候,谢辞渊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眸子幽深染着凛冽的寒光:“将程夙、李姝立刻绞杀……” 秋鹤连忙提醒:“殿下,恐怕他们二人暂时不能动。国公夫人她……” “嗯?”谢辞渊目光锐利,扫向秋鹤。 秋鹤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改了口:“容姑娘她应该另有计划,她将计就计的目的,应该还有后续……” 谢辞渊沉默许久。 他屈指,轻轻地敲着檀木茶几。 “孤知道,她一直都没放弃查容家的案子!” 秋鹤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大着胆子问:“殿下既然知道容姑娘想要做什么,你何不成全了她?殿下亲自出手查探,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真凶……” 谢辞渊眼底漫上几分晦暗,他闭上了眼睛。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似乎在竭力忍着胸膛里翻涌不止的怒恨。 “你以为孤没派人查吗?” “但你猜怎么着?查到最后,灭了容家满门的幕后真凶,居然是孤……” 秋鹤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辞渊。 “怎么会?” “殿下从没有害过容家人!” 谢辞渊勾唇,嗤然一笑:“背后的人,太有能耐了!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案子的最后,定然会引到孤的身上。” “你猜猜,放眼整个京都,究竟谁能有这样大的能耐?” 秋鹤陷入沉默,这个还真不好猜。 除了太子外,当今圣上还有其三个皇子。 大皇子安王常年驻扎在边关,保家卫国,战功赫赫。 三皇子景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子,身份贵重能力不凡,如今与谢辞渊分庭抗礼,势力可谓是旗鼓相当。 五皇子魏王虽然身体孱弱,命不久矣,却极得圣上疼爱。若非不是他身体不行,这个太子之位,恐怕就是他的。 谢辞渊坐在这太子之位上,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他走错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粉身碎骨。 目标太多,敌人个个都实力强劲。 他还真猜不透,到底是谁在背后布局,操控着这一切! 谢辞渊入了太子府,换了太子蟒袍,便入宫上朝。在朝堂上,他被人弹劾……圣上二话不说查都没查,就罚他跪在御书房自省。 第94章 太子是克妻的命 来来往往的那么多臣子,眼睛都不敢抬,不敢多看一眼。这一幕,这些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宫廷的人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矜贵非凡,呼风唤雨的太子殿下,大部分从皇宫离开时,都是瘸着腿的。 狼狈又可怜,偏偏他还是身份又尊贵的皇亲贵胄,大晋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谁也不敢因为此事,轻看谢辞渊。 太子殿下虽然不得圣上喜爱,可这些年却也大权在握,稳坐储君之位。他做出很多利民政策,很是得民心。百姓们才不管他为人如何冷酷,手段如何残忍,只要他所行所做的,是利于民,不荼毒百姓,那就是他们心中的好储君。 裴淮之从御书房出来,恰好看见太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瘸着腿走了两步,一抬头便看见从御书房走出来的裴淮之。 男人眉眼如画,俊美非凡,一袭绯色官袍,衬的他丰神俊逸。 怪不得是京都世家贵女心中的最佳夫君人选,单是这幅皮囊都能蛊惑无数女子的芳心。 裴淮之低垂眼帘,连忙躬身行礼。 谁知原本要离去的人,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神情一秉,身体压得更低。 “殿下。” 谢辞渊眸光微眯,瞥见了裴淮之脖颈上的那一道红印:“宁国公,你脖颈处怎么会有一道血痕?” “怎么挠的?” 裴淮之一怔,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主动向他问话,更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与太子向来并无交集。 他效忠的是陛下,从不与这些太子皇子们有什么来往,也不参与他们的党派之争。 虽然那些王爷,想尽法子想要拉拢他,但都被他委婉拒绝,他不会归入任何的党派,他只效忠大晋的皇帝! 裴淮之摸不清楚太子殿下与他搭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太子性情阴柔,为人冷酷,手段暴戾残忍,很多人都在他手里栽过跟头,绝不是能轻易招惹之人。 裴淮之低声回道:“这是臣的私事,抱歉,请恕臣无法回答!” 谢辞渊轻笑一声,宁国公这幅不卑不亢的架势,倒是很有气节。 他眼底满是晦暗。 “你脖颈上的血痕,倒与孤脸庞上的血痕,如出一辙。” “无论是力道,还是血痕的大小都差不多!” 裴淮之眼底满是疑惑的抬头,看向谢辞渊。 却见,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冷酷如罗刹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万物的太子,居然会冲着他温和的笑。 这幅画面,实在诡异。 让裴淮之的心头,忍不住突突狂跳。 他脖颈上的这道血痕,自然是容卿挠的……她昨夜发高烧,他反反复复睡得不太安稳,照顾了她大半夜。 他实在太累了,将她揽入怀里抱着。 谁知她却不老实,非要挣脱他的怀抱,抬手挠了他脖颈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冒血了。 他恼怒无比,低头便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想起清晨发生种种,他眼底漫过几分柔情。 但这样的夫妻闺房私事,他肯定不会向太子这么一个外人诉说。 他勾唇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臣还有要务,就先告退了!” 谢辞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袍,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挠孤的这只小爪子,很是锋利……虽然有些疼,孤却乐在其中。若非要维护孤的太子名声,孤真想让这道血痕,就这样永远停留下去……” “她的手真的好软,滋味很甜……” 裴淮之拧眉,他顿了顿脚步。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以他们的疏冷的关系,太子殿下和他说这些私事,真的妥当吗? 裴淮之一头雾水,但他脚步却没停留,继续往前。 他一边走一边想,太子的秉性素来阴邪暴戾,不近女色。二十多岁了,还没立太子妃,圣上屡次给他赐婚,谁知被赐婚的女子,隔天都会出现意外身亡。 这些年,死了不下五个准太子妃。 都是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就出现各种意外而亡。 人人都说,太子是克妻的命。现在整个朝堂,都没有大臣敢把自己的女儿,推入这个火坑。 为了这件事圣上很是发愁,太子不成亲,如何能坐稳储君之位? 偏偏太子自己也不当回事! 太子府的内院,别说是女人了,便连婢女都没多少! 如今整个京都城都在传扬,太子是好龙阳之癖,喜爱男子。 裴淮之在心里隐隐猜测,莫不是太子脸庞上的那一道血痕,乃是他养的男宠挠的。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这样的太子,如何能担得起大晋的江山? 能力是有,可性子太过诡谲莫测……再加上生育这一点,圣上废储是早晚的事情! 近日圣上都对太子颇有微词,他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了。 谢辞渊站在台阶之上,眯眸凝着那道挺拔卓绝的身影,渐渐在视线里消失。 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脸庞上的那道已经结了血痂的血痕。 “容卿,难道孤还没满足你,所以你与裴淮之又……” 他的脸色突变,眼底燃起滔天的火焰。 “你就那么爱他吗?” “即使他脏了,让其他女人怀了孕,你也要继续守着他吗?” 若是没有尝到她的滋味,或许他还能自欺欺人下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可昨夜……他见到了这世上最美丽的景象! 他如何能甘心,再将她拱手相让? 谢辞渊闭了闭眼睛,他的目光如刀,凝着裴淮之消失不见的身影,似乎想要将这个人给碎尸万段,让他消失在这人世间。 他身体的血液,都在忍不住的倒流沸腾。 那头被他压制许久的魔头,几乎要挣脱了束缚它的牢头,想要冲撞出来…… —— 容卿这一觉睡得很沉,前半夜昏昏沉沉,犹如在烈火在焚烧,后半夜纾解了身体的热度,她就睡死了过去,竟半点噩梦都没做。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一缕阳光透过床幔缝隙照射进来,晃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抬手,挡住了那抹阳光。 如夏熬了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她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 “夫人,你醒了?” 容卿动了动身体,却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她不由得一怔,一幅香艳的画面闯入她的脑海,男人裸露的躯体,宽肩线条紧实流畅,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脖颈处的汗水顺着锁骨凹陷处往下淌,在胸前汇聚成细小的水痕,勾勒出流畅的胸肌轮廓…… 第95章 太过羞耻 她的脸颊通红,那香艳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闪现。 男人模糊的脸庞,他跪在她身下……用那种方式,替她纾解! 容卿越想,脑子越乱。 她扭头看向床榻……被褥被单有些凌乱,鼻翼间环绕的统统都是属于裴淮之的味道。 她的脑袋轰的一下子,全数空白一片。 容卿一把抓住如夏的手:“昨夜……” “发生了什么?” “我身体的药效……” 如夏看着容卿脖颈上那若隐若现的牙印痕迹,她的小脸一红,连忙低头回道。 “夫人,昨夜奴婢赶走了二公子后,国公爷他突然偷偷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他知道了夫人中药的事情,所以……” 容卿的身子一僵,呆滞地看着如夏。 不需要再说什么,她已然明白了一切,她与裴淮之昨天晚上圆了房? 裴淮之给她当了解药!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喜欢裴淮之。 她这些日子,几乎都要清除干净对他的情丝了。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重击。 容卿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抬手就挥落了手边的茶盏。 啪嗒一声的脆响,惊得如夏跪在地上:“夫人……你冷静一下。” 容卿的眼睛泛红起来,她眼底满是懊悔。 “我不愿与裴淮之再有什么瓜葛,偏偏……” 偏偏阴差阳错,与他同了房? 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以为勾情香,不过是普通的情药而已,她忍一忍就能熬过去了。 却不想药效如此猛烈,猛烈到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沦为了情欲的俘虏。 容卿没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该死!” 如夏连忙爬过来,抱住了容卿的双手:“夫人,你别这样。在奴婢这里,你的安危最重要!” 容卿的胸膛剧烈起伏,废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摆了摆手,神色黯淡无神,“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如夏心疼的看着容卿,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想起了那封和离书,“夫人,那和离书……” 容卿低垂眼帘,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你继续收着吧……” 按照现在的形势,她自然不能轻易与裴淮之和离! 如夏忧心忡忡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去。 突然容卿似想起了什么,她掀起被褥看了眼。 “如夏,床褥被单,你换过了吗?” 既然圆了房,理应有落红,可她怎么没找到? 如夏连忙摇头:“奴婢怕打扰夫人休息,还没收拾……” 容卿皱眉,心里满是疑惑。 既然圆了房?为何没有落红? 如夏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小脸越发通红,帮着翻找落红的痕迹……可是……却一无所获。 她呐呐地看着容卿:“或许,国公爷带走了?” 容卿拧眉,他拿走那个东西干什么? 他那么光风霁月的人,会干这样变态的事吗? 身上有些黏腻不太舒服,如夏准备热水伺候容卿泡热水澡。 半刻钟后,她脱了衣服,坐在了浴桶里。 如夏帮着她擦背,她疑惑着嘀咕:“姑娘,你这身上除了脖颈处有一道牙印,其他的地方倒是都完好无损……按理说,不应该啊……” 曾有嬷嬷,给她们这些陪嫁丫鬟讲过男女情爱的事情,说是女子圆了房,身体多半会产生强烈的疼痛,不适感。 她们身为陪嫁的丫鬟,在主子们欢爱后,都得备上消肿的药膏,伺候消肿什么的。 可看着夫人的模样,好像也不痛啊。 她刚刚还很轻松地走下了床榻,都不用搀扶。 如夏眸光闪烁,咬着唇难以启齿问:“夫人,你……你的身体,可有什么痛感?” 容卿的脸颊被热水氤氲出的雾气,蒸腾得更加红艳,她动了动胳膊与双腿:“就觉得双臂、双腿有些酸痛……其余的,倒是没多大的感觉!” 如夏拧眉,按理说不应该啊。 难道说,是国公爷太温柔了? 舍不得弄伤了夫人? 容卿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管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准再提及。” 这对她来说,太过羞耻。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不能一直纠结于此,现在最重要的是程家的事情…… 洗漱更衣完毕,容卿一身轻松地坐在铜镜前。 她拿着象牙梳,梳理着长发,轻声问:“程家那边如何了?” “可有闹出什么动静?” 如夏精神一振,顿时回道:“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佟家,如今……佟家的人,估计都到了程家。接下来,就看李公子该如何发挥了。” 容卿的心情,这才好转了几分。 “派人时刻关注那里的情况。” 她眼底漫上几分淡淡的笑意,一抹酷寒折射出来。 她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一场持久战。 她已经撒下网来,她会一点点,将她锁定的猎物,尽数网罗在手中! 容卿在心底默念:翠莲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程夙下去陪你! 既然他与翠莲姐姐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么他们就是一对夫妻。 翠莲姐姐死了,程夙身为夫君,怎能继续留在人间,与翠莲姐姐阴阳相隔呢? 她会送程夙下地狱! 容卿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放下象牙梳。 她将墨发挽起,拿了一支白玉簪,插在了鬓发之上。 程家。 上上下下笼罩着无尽的压抑气氛。 夫人与外男通奸的事情,早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府邸。 程夙一夜未睡,想要封锁消息都来不及了! 他懊恼得要吐血,发了很大一通火,他一夜未睡,熬得两眼发红发青,绞尽脑汁都在想对策。 偏偏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李姝打死咬定,他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夙审问不出任何的有用消息,他恼怒地想要杀人。可宁国公却留了人在这里盯着,说要查一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程夙根本就无法动李姝。 佟氏整个人几近崩溃,她痛哭流涕地低吼:“夫君,我该怎么办?我的名声彻底毁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李姝染指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李姝在她身上耕耘的感觉。 第96章 不能人道 程夙抹了一把脸庞,他眼底满是烦躁,他忍不住对佟氏吼道:“哭什么哭?” “我不是在想法子吗?” “这一切,一定与容卿脱不开关系。她可真是有能耐啊,自己完美隐身,却将计就计,反算计了我们!” 他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将容卿给撕碎了。 现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看他们的笑话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将他们给钉在了耻辱柱上。 佟氏眼底满是绝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管家说佟家人来了。 兵部侍郎佟磊带着一个娇媚少妇,怒气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走到程夙的面前,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保护我的女儿一辈子?” 少妇乃是佟磊的三姨娘,是佟氏的生母,也是佟磊最宠爱的妾室。 她心疼地抱住了佟氏,哽咽着声音哭道:“燕儿,我的女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氏扑到少妇的怀里,一味地哭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夙被这一巴掌打的,彻底给打醒了。 他屈膝跪地,紧紧咬着牙关,眼底漫上几分决绝。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有苦难言。你若是有什么气,有什么恨,只管往小婿身上撒吧。” “是小婿窝囊,是我没用,没能握住夫人的心……” 佟磊不由得一怔,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氏也停止了哭泣,疑惑地看着程夙。 程夙痛苦万分,他捂着脸庞呜咽起来:“李姝生得那般俊逸无双,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对他都不可能心如止水……岳父,是我没用,我外貌平庸,一无是处,无法满足夫人。这才导致,她一时糊涂,走了错路。” “虽然我也很痛苦,可我不能没有夫人……岳父,此事就这样吧,我……我愿意扛下一切,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我会与夫人好好过日子的。” 佟氏的脑袋轰隆隆作响,她惊愕地看着程夙。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不懂呢。 她推开三姨娘,扑到了程夙的面前,“程夙,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与李姝,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与他是清白的……” 程夙失望地看着佟氏,“清白?你与他都脱光了……府里那么多下人都看着呢……” 他痛苦掩面,流水遍布整个脸庞。 “夫人,你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我不怪你。如今,在岳父与三姨娘面前,你就不要再否认了好不好?只要你承认了此事,只要你悔过,我就愿意继续接纳你,包容你,好好和你过日子……” 佟氏摇头,她眼底满是慌乱:“不是,不是这样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程夙连忙点头,“好,我不说了。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怪我。” “若是能保住夫人,以及佟家的清誉,我现在就可以以死谢罪……” 他说着,满脸决绝朝着旁边的墙壁撞去。 佟磊一惊,连忙让人拦住了他。 程夙痛苦地跌跪在地,呜咽痛哭着。 管家再也无法容忍,他愤愤不平道。 “侍郎大人,昨晚的事情,与我家大人无关啊。实在是夫人,她……她无法从老爷这里得到满足,所以就……就起了其他的心思。” 说到这里,他难以启齿,却还是继续道:“其实……半年前我家老爷因为审讯犯人,不小心伤了身子……从此不能人道。夫人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背叛了我家大人……” 其他的奴仆,纷纷跪地附和。 “奴婢亲眼看见,夫人拉着李公子的手不放,进入了隔壁的厢房。” “奴才也看到了,夫人与李公子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 “是啊,若非两厢情愿,他们怎会如此激烈?” 佟磊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当即便要提审李姝。 程夙派人将李姝押过来,在这过程中让人趁机暗下威胁李姝。倘若他不乖乖按照他吩咐的回话,他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姝贪生怕死,哪里敢反抗,按照程夙吩咐的话术,一字不落地回复佟磊。 “我与夫人,是两情相悦,还请佟侍郎,成全了我们吧!” 佟氏整个人彻底的傻了,她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在说谎,你们联合起来在诋毁我。” “我是被人害了啊,父亲,我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程夙策划的……他,他想害容……” 程夙连忙磕头,响亮的磕头声,掩盖了佟氏的声音。 “岳父,你别怪我夫人,是我没用,是我满足不了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我成全了他们就是。我与夫人和离,让他与李姝成亲……” 佟磊气的脸色铁青,成全? 他佟家丢不起这个脸。 他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被人给算计了。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自己的女儿不知廉耻,与其他的男人苟合。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悔改,程夙都这样退让了,她还要继续辩解。 他抬手给了佟氏一巴掌:“你这个贱人,我佟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你让我佟家,如何在京都抬起头来?” 佟氏哭着摇头,疯狂地解释,“父亲,我没有……你信我,不是这样的。” 佟磊对这个女儿很失望,从小到大如珠如宝地疼爱着,虽不是嫡女,却活得比嫡女还要尊贵自在。 他那么疼爱她,金尊玉贵的养着,谁知她却这样回报他,回报佟家。 佟磊闭了闭眼,眼底满是决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我父女之情,恩断义绝。我再不会管你……你自生自灭吧。” 他下了一封断亲书。 三姨娘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佟磊冷声呵斥:“你想留在程家和她作伴,那我就成全你如何?” 三姨娘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眼底满是惊恐,再也不敢求情半个字。 佟磊将断亲书,狠狠地甩在佟氏的脸上,扭头就走。 佟氏疯了般追过去,大喊着父亲。 佟磊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他心如刀割。但他没有选择,唯有如此,才能暂时保住佟家的清誉以及女儿的后路。 程夙抱住佟氏,“夫人,你别闹了可好?” 佟氏恨极,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程夙,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污蔑我……你为何不说出容卿的事?” 第97章 真想将你给剁了! 程夙疼得嘶了一声,手指狠狠地掐着她的下颌,眼里满是阴狠的戾气。 他冷笑一声,“如何能提?说我为了害容卿,反被她算计了?” 这不但是个耻辱,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决不能让人发现,他与容家案子有什么关联。 “佟氏,你太蠢了!乖一点吧,否则……你会受罪的。” “我不……”佟氏一句话还没说完。 程夙没了任何的耐性,他一个手刀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脖颈上:“我多的是法子,让你乖……” 佟氏眼底满是惊恐,她脖颈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程夙将她交给下人照拂,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袍,疾步走向府邸门口。 他到了门口时,佟磊与哭红了眼睛的三姨娘,正在上马车。 佟磊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程夙:“我女儿做错了事,你能愿意继续包容她……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程夙,好好对她……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他这番话的意思,显而易见,刚才的断亲书,不过是演戏罢了。 他并没有真正地放弃佟氏。 无论如何,佟氏都是他的骨肉,他的血脉,他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程夙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孰轻孰重! 这也算是给他的警告! 程夙躬身行礼:“是,小婿明白,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的包容她,爱护她的!” 佟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我没看错你。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能有魄力,一步步往上爬。” “岳父教诲的是……”程夙低敛眉眼,温顺听话。 佟磊彻底满意了,他勾唇笑笑上了马车。 佟家的马车缓缓地驶离。 程夙慢慢站直身体,眸光冰冷地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而后,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府。 事情告一段落,宁国公的人也走了,程夙眸光微眯,他先去了柴房,看望李姝。 李姝看到他来了,他眼底满是慌乱,小声哀求:“程夙,我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求你放我走吧。” 程夙轻笑一声:“放你走?不是不可以。但是,昨晚发生的一切,我想要听实话……” “容卿明明中了勾情香,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扶着她入了隔壁的厢房。为何到最后,她不翼而飞,厢房里颠鸾倒凤的人,却变成了你与我的夫人?” 想起这事,程夙就恼恨得要吐血。 他再也忍不住,揪着李姝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几拳。 “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我的夫人你也敢染指?” “李姝,我现在真想将你给剁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直都看不上李姝这个人,谁能想到,到最后确实他看不起的人,给他戴了一顶那么绿的帽子。 他程夙如今,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李姝承受不住他的猛烈重击,他的脸庞红肿起来,嘴角不停地冒出鲜血。 他哭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当时……我刚刚扶着容卿入了厢房,谁知道就有人从后面将我给砸晕了。等我再次醒来时,就与佟氏一丝不挂地搂抱在一起……” “程夙,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肯定,这一切一定与容卿有关,是她干的……” 程夙盯着他的眼睛,企图揪出破绽与蹊跷。 可李姝的眼里除了惶恐无措,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程夙咬牙切齿,“我自然知道,这一切与容卿有关。我想知道的是,你与她是不是联合起来了?” 李姝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们那么算计她,容卿她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我联合一起?” “她就是要让我们反目成仇,她好坐收渔翁之利。程夙,我是无辜的,从始至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你们利用的工具罢了……” 程夙知道,自己询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 他眼底满是厌恶,狠狠地将李姝给甩开。 “废物……” “你真是一个窝囊废。” 李姝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包袱尊严地磕头求饶:“是,我是废物,我是窝囊废。程夙,程大人,求你饶我一命,可好?” 程夙缓缓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应答李姝。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姝是重要的当事人,他自然不可能立刻将他给抹杀。 否则,李姝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下的手。 他小心翼翼,步入官场,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成就,他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是不希望被李姝这么一个蠢货,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他不杀他,也不放了他,继续将他关在柴房。 程夙调整好心情,去看了佟氏。 佟氏已然悠悠醒转,她眉眼恍惚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程夙。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 “我父亲呢?” 程夙端了一碗米粥,他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搀扶佟氏起身。 “你父亲已经走了!” “夫人,别再和我闹脾气了。这件事,算是暂时过去了。”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他抬手,动作温柔地捋了捋她额头的碎发。 佟氏下意识地抬手,推开他的触碰。 程夙的脸色一沉,而后,他嗤笑一声。 “怎么?怕我?” 佟氏咬着唇瓣,红着眼睛看着他:“我已经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了,以后的日子,你让我如何过?” “还和以前一样?程夙,我们回不到以前了。我的身子已经脏了,你还会碰脏了的女人吗?” 程夙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端起米粥,脾气温和地哄着她张嘴。 “你刚刚满月,身体还很虚弱,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几口米粥垫垫肚子吧?” 佟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答非所问,他避开了她的问题。 她心如刀割:“程夙,我是因为你,才成了这个样子。” “是你毁了我……是你……” 程夙的耐心告罄,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警告:“佟燕儿,你错了……不是我毁了你,而是容卿毁了你。” “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程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佟氏的头皮被他抓得有些疼,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他还是那个曾经对他温柔体贴的夫君吗? “你呢,你还属于我吗?” 程夙轻笑一声,他松开了佟氏,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自己的手掌。 他一言不发,没有回答,却将擦拭完的帕子,丢在了佟氏的脸上。 “抱歉,我这人有洁癖。脏了的东西,我断然是不会碰了……” 第98章 表姑娘自缢 佟氏的脸颊刹那间惨白无比。 脏了的东西? 好残忍啊,他怎能这样冷血? 程夙站起身来,他弹了弹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以后做好你的程夫人就行了,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 “佟氏,你如今除了依靠我,再也没有任何的靠山了。” 他抬眸,目光落在那封断亲书上。 杀人诛心,佟氏的身心,都彻底被他摧毁。 她疯狂地咆哮,痛哭。 程夙似听不见般,他迈步离去,没有任何的心软与心疼。 对他而言,所有人都是工具! 若不是佟氏还有个兵部侍郎的父亲,程夫人的位置,她也不配坐。 这一役,他输得惨败。 但他不会气馁,容卿的表现出乎他意外,是他轻敌了。 下一次,他再不会心慈手软! —— 容卿很快便收到了程家传来的最新消息。 事情如她所料,程夙定然会将这一切,都推到佟氏的头上。 如夏咬牙愤恨道:“这男人还真是渣,他就这么抛弃了佟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佟氏也不无辜。” “夫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容卿轻勾唇角,眼底闪烁着幽光:“自然是要让这锅平静的水,再次沸腾起来!” “程夙以为,他攀上了兵部侍郎,他就高枕无忧了?这一次,我让要他彻底失去他引以为傲的助力。” 她招了如夏近前,低声叮嘱了一番。 如夏眸光闪烁,一一应下。 而后,她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悄悄从后门离去。 她没走多久,玉婷便进来禀告:“夫人,表姑娘在外面求见!” 容卿一怔,她刚刚听说,周书凝的手无缘无故地被人废了。 今天裴霄云满府的折腾,说是要找什么凶手。 便连慕云院的奴才,都被抓走了好几个。 审问来审问去,都没查到什么线索。 周书凝正在养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来慕云院找她? 她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容卿百思不得其解。 “有说什么事吗?” 玉婷摇头:“她就说想见夫人一面……” “鬼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双手都被废了,还这样能蹦跶。”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容卿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请她离开。” 玉婷也觉得夫人不该见周书凝,万一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若是掉了一滴泪,由此讹上夫人,那才是真的倒霉。 “那奴婢将她轰走。” “记得客气点……别让她借机发挥!”容卿小心提醒。 玉婷连忙点头。 她当即便出去,客客气气给周书凝行礼,恭恭敬敬地解释夫人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 周书凝神色憔悴,在慕云院的厅堂坐了半晌。 她戚戚然地看向内室。 她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夫人终究还是不待见我这个可怜人。” “罢了,既然夫人不想见我,那我不强求。” 她看向玉婷,神色哀戚:“麻烦你帮我向夫人带句话……我与她的这场战争,终究是她赢了!” “我祝她与表哥,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这句话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她低下头来,抬起包扎着纱布的手,缓缓地搁放在腹部,轻轻地抚摸着。 “是我输了!” “我认命!” 她呢喃半晌,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玉婷皱眉,盯着周书凝离去的身影,眼底满是不解。 她走入了内室,一字不落地向容卿叙述,周书凝刚刚的话语。 “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输了赢了的?” “她莫名其妙地哭,还奇怪地摸肚子……她这是什么意思?” 容卿轻笑一声:“故弄玄虚罢了,不必理会……” “准备午膳吧,我饿了。” 玉婷连忙应下。 膳食摆上桌后,容卿刚刚拿起筷子用膳,谁知裴淮之却不请自来。 他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面如冠玉,提着一个锦盒,坐在了容卿的身边。 “这是明月楼新出的玫瑰花糕,我觉得挺好吃,你们女子不都是喜欢这种甜腻腻的糕点吗?我买来给你尝尝鲜……” 他掀开锦盒盖子,推到容卿的面前。 玫瑰花糕还冒着热气,蒸腾的白雾裹着清甜的花香,瓷盘边缘凝出细碎的水珠。糕体是柔润的粉白色,表层撒着细碎的玫瑰花瓣,经热气一烘,原本浅粉的花瓣晕得更艳。精致漂亮,秀色可餐,引得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容卿淡淡地看了一眼,“这样好的东西,国公爷理应送去给表姑娘。她刚刚伤了手,最需要你的安抚……” 裴淮之皱眉,一点都不希望,她这样神色淡淡提起凝儿。 仿佛,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他与凝儿的事情。 他不回应她的话语,用竹筷轻轻挑起一角,糕体软得能微微晃动,浅红的浆汁,甜香混着热气愈发浓郁。 他将糕点,放入容卿面前的碟子里。 “尝一尝味道……” 容卿没有握起筷子:“刚刚表姑娘来过慕云院……但我怕会发生什么误会,所以我没见她。” 裴淮之蹙眉:“她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谁知,他这番话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宋淩慌乱的声音。 “国公爷,大事不好了,表姑娘她……她自缢了。”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来,他脸色泛白,疾步冲了出去。 “好好的,她为何要自缢?” “现在情况如何?” 宋淩跪在外面,眼睛泛红起来:“幸好红缨及时发现,将她救了回来……”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坠,他当即便朝着月影轩跑去。 容卿觉得事情发生的蹊跷,周书凝前脚从慕云院离开,后脚便自缢了。 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可别与她扯上什么关联,所以她顾不得用膳,也跟去了月影轩。 月影轩的奴仆,全都跪在地上,呜咽哭泣着。 府邸的所有主子,都聚拢在屋内。 裴淮之与容卿到的时候,周书凝已经脱离危险,正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啜泣。 她脖颈上的那道红痕,很是显眼,勒得都皮开肉绽了。 红缨心惊胆战地叙述:“就差一点,姑娘就没了。” “姑娘从慕云院回来,情绪就不对劲……奴婢觉得奇怪,幸好奴婢没离开,一直都在门外。当听见凳子倒地的声音,奴婢就知道出事了……” 裴霄云气怒交加:“从慕云院出来,就情绪不对劲了?也就是说,周姐姐自缢,与容卿有关?” 他这番话刚落,容卿正好跟在裴淮之的身后,迈步而入。 刹那间,屋内无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裴霄云冲过去,他一把抓住容卿的手腕:“说,你究竟对周姐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你逼着她自缢,逼着她死的,是吗?” 裴霄云的力气很大,抓得容卿手腕剧痛。 她皱眉,想也不想便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抓疼我了!” 第99章 忍不住动手 响亮的巴掌声,传遍四周。 众人目光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谁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二话不说出手就打裴霄云。 以前在国公府,容卿最疼爱二公子与三姑娘,别说动手掌掴了,便是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们说过,如今这是容卿第二次打二公子。 裴霄云捂着疼痛的脸庞,脸色惨白的看着容卿。 “你……你居然打我?” 老夫人的眉心一跳,她坐在床边,眼底漫起怒意:“卿儿……你……怎能随意动手打霄云?他今年都十七岁了,都到了说亲的时候……” 容卿揉了揉被震得酥麻的掌心,眉眼不抬笑着回道:“他抓疼我了,我再笨,也没有等着受疼的道理……” “您也说,他都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可这脑子却没装多少东西……以后,凭着他这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人的性子,指不定会给国公府捅出多大的篓子呢。” “若不好好管教,后患无穷!” 容卿这一番话语,堵得老夫人哑口无言。 霄云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可……说教就是,用得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动手吗? 到底是不同了。 容卿是彻底的变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地看着容卿:“你以前总会温柔宽容地对他……” 容卿冷笑一声,眼底没有任何的温度。 “过去五年,我确实温柔宽容地对他,可他呢,好像从不会领受我的好意。以德报怨的蠢事,我不会再做了,既然二公子不稀罕我对他的好,那我就收回。” “以后,他胆敢对我不敬,我就会拿出长嫂该有的架势,绝不会再有任何的心软。” “老夫人若是心疼二公子,可得好好地看顾好他,让他不要来招惹我。否则,他说错一个字,我听得不顺耳,就会忍不住动手。” 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 “你……” 裴霄云暗暗咬牙,“你还神气了?” “你做错了事,就不容许旁人说你吗?” “裴霄云,你闭嘴吧。”裴淮之忍不住呵斥一声。 “大哥,她逼得周姐姐自缢,凭什么不让我说?”裴霄云不服气地低吼。 “啪”又一巴掌,落在了裴霄云的脸庞。 他都惊呆了,踉跄后退着,捂着另一边疼痛的脸。 “你……你怎么敢的?” 容卿揉着掌心,勾唇笑了笑:“我怎么不敢?” “子虚乌有的事,你张嘴就来,随意的污蔑我的清白,我若是没有任何的表现,恐怕这盆脏水,泼到了我的身上,我洗都洗不干净。” “我再说一次,周书凝自缢与我无关……你若是再继续污蔑我,我这就报官,让衙门的过来,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如何?” 裴霄云气得脸色铁青:“……周姐姐她是从慕云院出来,才情绪不对,突然自缢的。你怎么敢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分明在强词夺理……” “凡是一个正常人,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 “你就是看不惯周姐姐!容卿你太恶毒了,你雇佣江湖人,废了周姐姐的双手就罢了,你如今居然还要将她给逼死……” “啪”容卿没忍住,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次裴霄云有了提防,他倒是躲了过去。 他跑到裴淮之的身后:“大哥,你看她多嚣张。” “我的脸,都被她给打肿了!以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如今真是疯了……” 容卿趋步上前,看向裴淮之:“他刚污蔑我逼死周书凝,如今又污蔑我雇佣江湖人,废了她的双手?” “裴淮之,你就任由他如此胡闹,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吗?”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他一把将裴霄云从背后揪出来:“裴霄云,给你大嫂道歉,我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裴霄云委屈的红了眼睛:“大哥,我没有胡说八道……事实摆在眼前……” 裴淮之耐心告罄:“滚,跪外面反省去……” 裴霄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大哥,你如今怎么也偏向容卿?” “周姐姐差点都被逼死了,你不帮她报仇就算了,你居然还这样护着要杀死周姐姐的仇敌?”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乱跳。 他想要抬脚踹裴霄云时,周书凝虚弱的声音,在这时候缓缓的响起。 “表……表哥,你别生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阿云。” 她好似刚刚醒来,她双眼含着泪,凄楚可怜地看着裴淮之。 “他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他也不小了,动不动地让他下跪,多损害他的尊严啊。这……对他不好……”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他眼底满是愧疚。 他沉默应允,到底没再派人拖裴霄云出去。 裴霄云无比动容,红着眼睛扑到了床边,紧紧地拉着周书凝的手。 “周姐姐,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护着我。我……我实在太没用了!我明知道,害你的凶手是谁,却无法帮你报仇……” 周书凝喘着粗气,她勾唇苦涩一笑:“阿云,不怪你,这都是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选择。” “其实,我自缢与夫人无关,你别迁怒她。” 她费力地抬头,看向容卿。 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夫人,你别生气,阿云他还是个孩子,可能一时冲动,就说了不太恰当的话。” 容卿嘲弄地说了句:“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人像他这样大,孩子都呱呱落地了……” 周书凝的声音凝滞半晌,裴霄云怒气冲冲地瞪着容卿:“周姐姐都宽容你了,你能不能别太过分?你别不识好歹……” “我说实话而已,哪里过分了?”容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自缢原本就和我无关,不要什么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真当我是泥捏的?” 裴霄云看向裴淮之:“大哥,你就这样任由她欺负周姐姐吗?” 周书凝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欲要下床给容卿赔不是。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让阿云失了分寸,对夫人如此不敬。我……我替阿云,向夫人道歉可好?” 她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卑微至极的模样。 老夫人心疼得要命。 她连忙按住周书凝的胳膊:“凝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淮之,你快点劝劝凝儿!她最听你的话了……” 裴淮之静默无语地走过去,他俯身抓住周书凝包了纱布的手。 “凝儿,你为何要那么傻,为何要自缢?” 第100章 让大哥与周姐姐拜堂成亲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她低着头看着裴淮之筋骨分明,很是好看的手掌。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而后,哽咽啜泣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她一句话不说,却将委屈渲染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看她这样无声地哭泣,她更加心疼。 她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凝儿,你别哭,你哭的外祖母心疼死了。你快点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啊?” “你是在国公府住得不开心吗?还是有人真的逼你?” 周书凝摇摇头,无论老夫人怎么问,她都不肯回答一句。 她只低头哭。 哭声凄楚可怜,哭得在场的人,无不红了眼眶,对她心生怜悯。 红缨实在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声音道。 “老夫人,国公爷……奴婢知道,我家姑娘为何要自杀。”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她冲着红缨摇头:“红缨,你别说……” 红缨摸着眼泪抽泣:“姑娘,就算你生气,因为此事要赶走奴婢,奴婢也要说出真相。否则,奴婢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再死一次?” 老夫人的心猛然一颤。 她脸上满是怒意:“再死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有人害凝儿?” 下一刻,她眼底带着怒意,看向容卿。 容卿嘲讽的勾唇笑了笑:“不会还在怀疑我吧?感情周书凝只要出事,那就是我害的呗?” “以前二公子怀疑我,如今,老夫人你也要怀疑我了?” 红缨连忙摇头:“不,这事倒与夫人无关。” 裴淮之的脸色铁青,他厉声低斥:“你还在磨磨唧唧什么……” 红缨的身子一抖,她连忙磕头:“国公爷息怒,奴婢这就说。” “红缨……”周书凝有些慌乱的看着红缨。 红缨鼓足勇气,抬头看向裴淮之:“国公爷,其实那天你与老夫人的谈话,都被奴婢听了个一清二楚……老夫人要留下姑娘腹中的孩子,可国公爷你却一直犹豫,拿不定主意……” “奴婢惶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姑娘。” “姑娘这才得知,自己怀了孕……她一开始很是欣喜,高兴得不得了。后来,她迟迟等不到国公爷的决定,她就心生惶恐。姑娘知道,国公爷或许没有像她一样,期待这个孩子。所以她很痛苦,一夜未睡哭了一夜。” “姑娘得知国公爷在慕云院睡了一宿,她忍不住去了慕云院,无意间听见下人说,国公爷昨夜与夫人同房了。姑娘彻底心灰意冷,明白了国公爷的决定。她为了不让国公爷为难,就……就生了自缢的念头。” 四周刹那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周书凝的肚腹。 尤氏忍不住急声问:“表姑娘她……她怀孕了?这孩子还是国公爷的?” 裴二爷眼底满是惊惧。 “这……” 三夫人李氏颇为同情的看了眼容卿,真没想到,周书凝居然怀了裴淮之的孩子,这二人平日里看着行为举止亲密无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夫人她知道吗? 还是说,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氏忍不住啧啧叹道,这国公府的规矩,可真是崩坏了。无名无分,无媒苟合……国公府的清誉,将会毁于一旦。 裴霄云与裴思妍一开始很惊愕,到后面他们反应过来,控制不住的开心起来。 他们连忙围在了周书凝的身边,眼底满是喜色地看着她的肚子。 “周姐姐,你怀了大哥的孩子,这是喜事啊。” “对啊,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自杀啊?” “大哥,这次你可不能再辜负周姐姐了……对,你必须娶了周姐姐。” “周姐姐真的苦尽甘来了。” “祖母,你立刻派人安排,他们的婚宴,让他们赶紧成亲吧。” 裴三爷摇了摇头,满脸都是羞愧:“什么喜事?这是丑事……” 他颇为失望地看了眼裴淮之。 原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不会轻易背叛婚姻的人,没想到他还是没有逃过这场情关。 “淮之,既然你没忘了表姑娘,直接纳她为妾就是,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珠胎暗结吗?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我们国公府好不容易巩固的名声,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无奈地看向老夫人:“母亲,你怎能任由淮之如此胡闹?这个孩子,你居然还想着要留下?淮之的前途本来一片光明,你……你真的要因为这个孩子,毁了他的未来吗?” 老夫人如梦初醒,她的脸色煞白。 “快,快将闲杂人等遣散……” 裴思妍不服气地哼了声:“祖母,这是喜事,你这是做什么。” “是啊祖母,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将人遣散?你应该安排人准备起来,让大哥与周姐姐成亲才是。”裴霄云得意无比,他挑眉看向容卿。 他很想看到容卿伤心欲绝,惶恐不安的模样,可惜,这女人的面容很平静,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 他不由得撇撇嘴,还在装,周姐姐都怀了大哥的孩子了,她居然还能这样淡定? 呵,他倒要看看,容卿要装到什么时候! 原以为大哥偏向容卿了,如今看来,大哥与周姐姐可真是闷声做大事的人,一声不吭,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裴霄云高兴得眉飞色舞:“祖母,你赶紧派人准备起来,今天就让大哥与周姐姐拜堂成亲……” “等到周姐姐生下了孩子,就让大哥一纸休书,休了容卿……” “闭嘴,蠢货!”老夫人气得厉害,反手给了裴霄云一巴掌。 事情已经够棘手了,偏偏这傻子,还在这里加油添火,欲要让这场火,烧得更旺? 老夫人气得厉害,连忙吩咐陈嬷嬷。 “快,去封锁那些下人的嘴,让他们闭紧嘴巴,不要吐露出半个字。倘若谁敢泄露这件事,我绝不会轻饶。” 陈嬷嬷点头应下,连忙去封那些奴仆的嘴。 便连整个月影轩都被封锁起来,派了很多的护卫把守。 老夫人沉着脸色,看向二房三房:“这件事,你们权当不知,此事决不能传扬出去……” 裴霄云没想到祖母如此糊涂。 “祖母,周姐姐都怀了大哥的孩子,你怎么还……还要掩盖此事?” “难不成,你还要阻止大哥与周姐姐在一起?” 容卿的笑声,陡然响起:“是啊二公子说得对,老夫人,你真不应该掩盖此事……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准备起来,纳了周书凝为国公爷的贵妾。” “她这孩子都有了,再要遮掩,能遮掩多久?” 第101章 你们爱的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裴霄云诧异地看向容卿:“你,你不生气?你居然还向着我说话?” “你到底在搞什么?” 老夫人怔愣地看着容卿,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掺了一些柔和:“卿儿,我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你肯定接受不了这件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容卿轻笑一声,“我接受得了啊,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国公爷心有所属了。这些年,他对表姑娘的情意,我看得一清二楚……祖母,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其实这些年,我与国公爷从未圆房,五年来,我一直是守活寡。” “你逼着国公爷来我房内休息,他就夜夜抱着画卷,当着我的面自慰。他深爱表姑娘,一根手指头都不愿碰我,我有自知之明的……”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二房三房的人,纷纷都满脸意外。 便连裴霄云与裴思妍都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看向裴淮之。 裴三爷气得身子发抖,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李氏却抓住了他的手,冲着他摇头。 他暗暗咬牙,低声呢喃:“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原以为,淮之是个温润如玉,人品端方的孩子,他怎么就……就这样对夫人?” 李氏在心底暗笑一声:自然是不爱了。 男人的爱,有时候想想还挺可笑的! 如此的虚伪,令人觉得恶心。 裴淮之的脸色黑沉如墨,他一把抓住容卿的手。 “容卿,你别说了……” “我知道以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是说了嘛,以后我会好好的弥补你。你怎么……能将这样隐蔽的事情,揭露出来?” 众人异样的眼光,让他羞愧,他像是被人扒光了一副,暴露在阳光之下,供人围观瞻仰。 他的脸庞火辣辣的,整个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容卿挑眉,笑意盈盈地看着裴淮之。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你对表姑娘深情款款的证明啊,旁人不知晓内情,我自然要帮你宣扬一番的……这些年也是苦了你,让你忍了我这个不爱的妻子这么久。” “如今,你苦尽甘来,与表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实在是感动。你们爱得惊天动地,感人肺腑……我唯有成全,哪里会反对。所以,我赞同二公子的提议,干脆就在今晚举办仪式,给表姑娘一个名分吧?” “哦,二公子说,要让他们拜堂成亲,可惜啊,唯有正妻,才能有资格拜堂。这正室的位置,早就被我占了,所以只能委屈表姑娘,暂时屈居妾室之位了……” “要不,相关纳妾事宜,我派人去操办吧?我身为国公爷的正妻,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她说着,便要吩咐如夏,派人去安排。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笑语晏晏的容卿,他以为她会非常生气。她会伤心地哭,会红着眼睛冲他发火…… 她甚至怒极,还能抬手打他,骂他浑蛋。 他已经做好了,安抚她,向她道歉的准备。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容卿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有伤心难过,没有失态的发火,更没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咆哮。 她笑得这样灿烂,眼神里的光是那么的刺眼。 似乎他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还能这样大度的,要为他与凝儿举办纳妾事宜。 她怎能这样淡定,不在乎? 裴淮之无法忍受她浑不在意的态度。 好像,她真的不喜欢他了,真的不在乎,他与什么人在一起,真的不在乎旁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裴淮之有些心慌,“容卿,你别这样……” 容卿温柔地笑着,扭头看向裴淮之:“我怎样了?我既没生气,也没哭,我这样宽容大度,难道你还不满意?” “哦,是不是你不想让表姑娘做妾,怕妾室的身份,轻贱了她?要不然,你写一封休书,休我下堂,我给你们腾位置,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可好?” 裴淮之听得青筋凸起,他咬牙切齿低吼:“闭嘴,你别说了……你明知道,我不爱听……”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这些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戳着他的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很难受……很痛苦。 他不想看见容卿,对自己漠不关心,浑不在意的模样。 “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很难过……可……我与凝儿的那一晚,是一个意外……” “我原想着,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能纳了她为妾……” “啪”容卿抬手,狠狠地给了裴淮之一耳光。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却还要逃避责任?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想向表姑娘负责吗?那怎么可以,她的身子给了你,还为你怀了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周围的人都懵了,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角色互换了? 容卿像是全力要撮合裴淮之与周书凝,裴淮之却要拒绝?不想对周书凝负责任? 李氏捏着帕子,摁住了唇角,她偷偷地看了眼周书凝。 果然,周书凝的脸色惨白,怔愣地看着裴淮之。 她没想到,表哥居然会说出刚刚那番话。 他是什么意思啊? 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纳了她,不肯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原以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借由红缨的嘴,将这一切戳破,利用裴淮之的愧疚,逼着他不得不对她负责任。 她胜券在握的事,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预期。 周书凝气得,心头忍不住的泛疼发冷。 老夫人头疼欲裂,她当即便发了火:“好了,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容卿揉了揉掌心,依旧笑得温和:“我没闹……我这不是宽容大度地想要帮祖母处理事情吗?胡闹的人,是国公爷……” 老夫人看着容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的反应确实出乎所有人预料,但她也没错。 她没有闹,没有生气,甚至全力要撮合淮之与凝儿…… 她做到了一个国公夫人该做的本分! 第102章 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 老夫人叹息一声,颇为头疼地看向裴淮之。 “淮之,你的决定是什么?” “如今你是国公府的家主,我交给你抉择。”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裴淮之的审判。 一边是他第一个孩子,另一边是他与家族的名声! 裴淮之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他抿着唇角,眼底满是犹豫。 他看容卿,容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的眉眼直跳。 他又看向周书凝。 周书凝红着眼睛,冲着他凄楚一笑:“表哥,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我原本就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才选择了自缢。” 红缨愤愤不平地哭道:“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家姑娘,她对你情深义重,你不能对她这样绝情啊。” “你怎能一次次这样辜负她?她为了你,一次次地愿意抛弃自己的生命,你怎能这样伤她啊。她可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啊……” 裴霄云又不傻,他扑通一声跪地,膝行到裴淮之的面前。 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袍:“大哥,红缨说得没错,周姐姐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你不能再辜负她了。就算因为此事,你名声受损,那又如何?她肚子里可是怀了你的孩子……这是你第一个孩子啊……” 裴思妍也抽泣着求道:“大哥,周姐姐为你付出那么多,求你可怜可怜她吧。” 容卿忍不住轻笑一声:“是啊,表姑娘对国公爷真是情深义重,国公爷你就从了吧!” 裴淮之握着拳头,目光沉郁的看着她。 “你也逼我……” 容卿实在不懂这狗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大度宽容,成全了他与周书凝,他却说自己在逼他? 她这一刻才知道,裴淮之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 “老夫人,国公爷,溧阳郡主她来了!” 老夫人的眉眼猛然一跳:“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管家慌乱地摇头:“老奴不知,她要见表姑娘,老奴根本就拦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溧阳郡主的声音便从外面响了起来。 “宁国公,我告诉你……你必须要对书凝负责,否则,我要向陛下面前告状去。” “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搞大了书凝的肚子,你别想抵赖,别想逃脱责任。” 老夫人一惊,眼底满是惊愕。 “什么?” “满京都都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这件事唯有她与淮之知道,怎么会,不过一天时间,居然闹得人尽皆知? 溧阳郡主穿着一袭华贵的衣裙,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迈步而入。 这次,她带了不少的侍卫。 她眼底满是笑意,挑眉看向脸色难看的老夫人:“是啊,现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书凝怀了宁国公孩子的事情。所以,你们必须接纳书凝,让她成为宁国公的女人,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老夫人的脚步踉跄往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陈嬷嬷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老夫人脸色惨白地看向溧阳郡主:“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传播出去的?” 她不是让人封锁了消息吗? 裴霄云眸光满是喜色,他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轻笑出声。 “祖母,此事是我让人传出去的……这下子,你与大哥不能再找理由,遮掩住此事了吧?” 他就知道,将这件事传播出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助周姐姐,让她得偿所愿! 老夫人气疯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裴霄云。 一记闷雷,在她脑袋里炸裂开来,她的脑袋轰隆隆作响。 偏偏裴霄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样的祸,他看向容卿,得意地笑着:“我不管你刚刚那番话,是虚情还是假意,反正周姐姐她这次,肯定要入国公府的门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欺负周姐姐,但凡她与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个孽障,家丑不可外扬,你难道不知道吗?”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几欲昏厥过去。 “蠢货!”裴淮之抬起脚来,狠狠地踹向裴霄云的心窝。 这一踹,将他踹飞了出去。 裴霄云猝不及防,他的身子砸在门槛上,摔倒他身上骨头都要断了。 他疼得惊声大叫。 “啊,大哥,你为什么要踹我?” “我不过是帮你与周姐姐而已!” 裴淮之恼怒无比,他直接让人将裴霄云拖下去,押到祠堂让他面壁思过。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她紧紧地抓住裴淮之的手臂:“淮之,现在该怎么办?”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闭了闭眼睛。 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战栗发抖。 周书凝看着裴淮之还在犹豫,她心里痛极。 表哥,他是真的变了心啊! 曾经他说过,一定会娶她为妻,可如今,他却百般推拒纳她为妾。 她都说了,她不在乎什么妾室正室,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她都这样卑微了,他却还是不想纳她。 除了他变心,还有什么能解释通的? 可惜,他自己变心了却不知道。 呵,真是可悲!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生出几分恨意。 辜负真心的人,都该吞一万根针。 她不会就此放了表哥,更不会成全他与容卿! 该是她的,无论如何,即使付出一切,她都要夺回来。 周书凝遮掩住自己的一切愤恨情绪,她趁人不注意,拔下鬓发上的簪子,就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红缨眼尖看见了,不禁大叫一声:“啊,姑娘,你别做傻事……” 她扑了过去,挡住了周书凝的簪子。 老夫人一惊,连忙查看周书凝的情况:“凝儿,你没事吧?” 周书凝眼睛通红,满脸绝望:“外祖母,我不想让表哥为难。” “只要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他不会为难,也不会因此与夫人产生隔阂,影响了夫妻感情。当初,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崖底该多好?我就不该复生归来……” 老夫人愧疚无比,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心里的天枰在此刻,彻底的倾斜。 “可怜的凝儿,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红着眼睛看向裴淮之:“淮之,你忍心,继续再伤害凝儿,继续辜负她对你的一片深情厚谊吗?” 溧阳郡主眸光闪烁,捏着帕子跟着擦眼泪:“书凝真的太爱宁国公了……爱到几乎没了尊严。宁国公,看到她这样为你痴狂,你还无动于衷吗?难道你变了心,喜欢上了容卿?”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颤,他下意识地看向容卿。 却发现,她嘴角挂着嘲弄的笑。 他的瞳孔微颤,下意识摇头反驳:“不,我没有。” 第103章 锁死在一起 “既然没有,你为何不能纳了书凝?”溧阳郡主眼底满是怒意:“她都不在乎名分,只想与你在一起,你还在坚持什么?国公府的名声,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牺牲掉书凝与孩子的命?” “你曾经说过的,要娶书凝为妻,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好不容易复生归来了,你怎能一次次地伤她的心,将过往的誓言统统都抛诸脑后了?难道,你真的要将她和孩子都逼死,你才会幡然醒悟吗?” 周书凝泪水涟涟冲着溧阳郡主摇头:“郡主,你别说了,你别逼他。我不想让他为难……” “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她满心满眼都是裴淮之。 她眼里的情意是那么的深厚,浓郁。 周书凝的所言,感动着在场所有人。 老夫人都彻底的心软了:“罢了,淮之……事已至此,你就纳了凝儿吧。我们欠了她太多,我们不能再这样欺负她。” “她肚子的孩子是无辜的,也是你第一个孩子,我们不能这样狠心。” 周书凝勾唇笑着摇头:“外祖母,不要用孩子逼表哥,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为难。我想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爱他,我只想嫁给他而已。” “倘若他不愿要我,那就是……他……他已经变了心,不喜欢我,不爱我了。我……我即使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我也不愿束缚他,愿意放开他,成全他!” 溧阳郡主感动得泪流满面:“宁国公,你听听凝儿多爱你啊!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真的伤害,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吗?” 裴淮之慢慢地抬头看向周书凝。 周书凝勾唇,冲着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没关系的,表哥,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愧疚的浪潮将裴淮之整个人都给淹没。 凝儿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他越觉得愧疚,越觉得自己卑劣自私。 他脑海里闪过,凝儿刚刚握着簪子决绝赴死的画面,所有的坚持彻底的崩塌沦陷。 他捂着脸庞,低笑一声。 这一刻,他做了决定。 他抬头看了眼容卿:“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随你的意,可好?” 容卿蹙眉,这人真有毛病。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纳了周书凝,偏偏还要归咎在她身上? “你爱纳不纳……与我何干?别什么事都扯到我的身上……”容卿忍不住怼了句,她欠他的吗? 自己犯了错,却还要拉她下水,凭什么! 裴淮之自嘲一笑,他到底在期许什么? 容卿不会在乎他纳不纳凝儿,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呵,还好,他也不在乎她。 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凝儿,容卿对他来说不过是责任罢了。 他不该为了责任,就将凝儿给丢弃。 凝儿为自己付出那么多,他不能再辜负她,不能再伤她的心。 他要好好地弥补凝儿。 他要回报给凝儿这世上,最美好的爱! 裴淮之一把将周书凝搂在了怀里:“是我错了,凝儿,我……我纳你就是……” “你别再做傻事,你和孩子我都要!” 周书凝像是不敢相信般,怔愣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你不必勉强……我不愿为难你……” 裴淮之紧紧地抱着她,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我不为难,也不勉强。” “凝儿,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她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表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果然,我的等待没有白费。” 老夫人感动得不得了,她摸着眼泪,缓缓地起身,走到了容卿的面前。 “卿儿,我们出去谈一谈。” 容卿松开了紧紧掐着手心的指尖,手心里的疼痛,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她点了点头,再不看那一对相依偎的男女一眼,转身出了内室。 老夫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传来:“凝儿五岁的时候,失去了生母,七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因为意外出事。偌大一个周家,没了她的容身之处,我可怜她,就派人将她接入了国公府。” “她七岁那年,踏入国公府的门,小小瘦瘦的一只,像只猫儿似的。胆怯,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说。凝儿这一生太过凄苦,我原想着,将来让淮之娶了她,给她安稳幸福的一生。谁知道,老国公爷不同意,他说凝儿不适合做国公夫人,当不起偌大一个府邸的主母。他竭力反对他们的婚事……” “所以那些年,虽然淮之与凝儿两情相悦,他们……也没有一纸婚书。再到后来,老国公爷因病去世,淮之的父亲太过老实愚钝,被人算计,不但他自己死了,还连累国公府被掏空了家底。淮之为了查找真凶,招惹了那帮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对淮之痛下杀手……凝儿不顾性命相救……之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这十几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特别的不容易!我虽然明知道,让凝儿成为淮之的妾室,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卿儿,你能理解吗?” 容卿眉眼不抬,勾唇笑道:“能,我自然能理解的。他们之间的故事,确实可歌可泣,我真的挺感动。” “老夫人,刚刚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阻挠他们在一起,我举双手赞同。” 老夫人皱眉,她诧异地看着容卿。 “我记得,凝儿刚刚回来的时候,你特别的排斥抵触,怎么如今,你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 但她语气依旧温和:“以前不了解他们的故事,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如今嘛,见识到了表姑娘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我突然就顿悟了。” “老夫人,要说这世上最爱国公爷的人是谁,唯有表姑娘莫属。我与表姑娘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经过今天这件事,我是彻底的输了……所以我愿意成全他们。” 成全他们这么伟大的爱情。 呵,真是可笑,她都不知道,裴淮之与周书凝是什么时候睡在一起的。 如今他们的孩子都有了! 无谋苟合,珠胎暗结,他们不知羞耻宁愿抛却规矩名誉也要在一起,这样一对渣男贱女,他们就该永远锁死在一起! 第104章 纳妾事宜 容卿的情绪无波无澜。 或许,早在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她对裴淮之的所有情意都消失殆尽了。 她不在乎,裴淮之要纳谁,和谁有了孩子。 她如今只想利用国公夫人的身份,查明容家灭门的真相。 只要他们不碍她的眼,不阻拦她要做的事,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着他们所有恶心的行为。 容卿抬眼,目光澄净地看着老夫人:“再说,我嫁入国公府这么多年,还一无所出,实在是有些惭愧。如今表姑娘怀了孕,有了国公爷的第一个孩子,我是松了一口气。这是双喜临门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国公府绝后,这样的喜事,我怎会反对呢。” “如果老夫人信得过我,不如将纳妾事宜交给我办吧,我定然会让老夫人满意的。” 老夫人怔愣半晌,有些迷惘地看着容卿。 她竟然真的不生气? 便说气了,一丝一毫的难过都没有。 容卿的转变让她惊讶,更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卿儿,你真的不在乎?” “你真的不生气?” 容卿勾唇一笑,坦坦荡荡:“是,我不生气,更不在乎。” “老夫人不是说过吗?作为国公夫人,当家主母,理应宽容大度,不拈酸吃醋,不为了任何人事任何事,影响身为主母的气度与胸怀。” “如今我这样,也算是达到了老夫人对我的期许。” 老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难道,她从来都没喜欢过淮之?唯有不喜欢,才会不在乎,才会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年国公府就是一个空壳子,不管谁嫁进来都要吃苦的,这不是一个福窝,而是火坑。 她当年去容家提亲,根本就没有把握。 容太傅那么疼爱容卿,他怎么可能让他女儿跳火坑。她是拼着最后一丝希望,是拼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登门提亲的。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轻易就答应了这门提亲。 她二话不说就带着巨额嫁妆,入了国公府。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有人无意间说了一句,容卿不是图家世,而是图人。 容卿是喜欢淮之,所以她才心甘情愿地嫁入国公府,担起这个烂摊子! 老夫人正在出神间。 溧阳郡主走过来,笑道:“国公夫人还真是大度,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筹办纳妾事宜吧。我就不走了,等着喝书凝的喜酒。” “夫人可得好好办,可不能因为拈酸吃醋,故意阴奉阳违。” 容卿一派从容,不气不恼。 “那郡主派人监督我好了……” “在这个风口,我怎会再让国公府,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一个“再”字,刺得老夫人的太阳穴隐隐生疼。 容卿不再逗留,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当即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她丝毫不在乎老夫人是什么反应。 迎着飒飒寒风,容卿一步步走回了慕云院。 她的手脚冻得冰冷,入了屋子迎面的暖意,让她轻轻松了口气。 如夏欲言又止:“夫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偏偏这时候……你昨夜与国公爷可是……” 最后圆了房三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她眼眶里满是泪,特别的心疼夫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难道老天都在欺负夫人? 容卿的指尖一颤,她抿着泛白的唇角,没有回答如夏。 她在屋内站了许久,突然想起什么,她走入内室,将藏在衣柜里的锦盒搬出来。 她打开盖子,怔然地看着锦盒里的珠宝首饰。 想起曾经,裴淮之送给她礼物时,那些欣喜,愉悦的画面,她眼底满是嘲弄。 这段情,终究是她一厢情愿的错付。 既然不值得,她也该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她将锦盒全数给了如夏:“拿去全都当了,当了的银子,让人置办一个粥棚,给那些衣不果腹的人施粥。对外就说,宁国公要纳妾了,我这个国公夫人施粥,以此为他们祈福。” 如夏的眼尾泛红起来,她接过锦盒。 “夫人,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容卿轻笑一声,她寻了个椅子坐下,捧着茶盏喝了几口温水:“我早就应该看透了他的薄情、自私的。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彻底死心。” “如今,我是彻底看开了。不属于我的,终究留不住。如夏,去忙吧。” 如夏轻声应了,她捧着锦盒走了出去。 她看着锦盒里的东西,这些首饰曾经都是夫人的宝贝,如今……是该割舍放下了。 容卿在如夏走后,低垂眼帘,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揪着袖子,快速地擦拭干净。 说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就算是养条狗,朝夕相处了五年,如今跟了新的主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是人呢,还是她曾经满怀赤诚,义无反顾要嫁的人。 容卿不在乎,是否失身与裴淮之。 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不愿让自己陷入情绪低迷中。 她喊了玉婷过来,嘱咐她派人安排纳妾事宜……结果,她话音刚落,二夫人尤氏却来了。 她说老夫人将纳妾事宜交给她筹办了。 容卿轻笑一声:“祖母,到底是不放心我。” 她叹息道:“也罢,那就让二婶受累了!” 尤氏看着容卿还是自持镇定,强装着不伤心的模样,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夫人放宽心吧,男人嘛,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这算什么?” “夫人应该早早接受这个事实。” 容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二婶说的是,我应该早早习惯的。” “对啊,反正主母的位置是你的,旁人又抢不走。”尤氏敷衍地附和两句,便提出了告辞:“我就不陪夫人聊了,时间紧迫,我该快点准备起来。” “嗯,二婶慢走。”容卿客客气气地送她到了门口。 尤氏嗤笑一声,扭着腰肢,让丫鬟搀扶着离去。 曾经把持着国公府后宅内务的容卿,从这一天开始,属于她的权利,会彻底的土崩瓦解。 听老夫人那意思,会将一部分的权利,暂时交给她来管理……以前,老妇人死活都不愿意让她插手内务。 如今,却在纳周书凝为妾后,就让她插手了。 尤氏岂会猜不出老夫人的用意。 周书凝怀孕了,若是后宅内务交给容卿一人之手,老夫人怕,容卿会因嫉妒对周书凝腹中的孩子下手。 老夫人这是开始防备容卿了!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乐见其成。 尤氏高高兴兴地去筹办纳妾事宜,府邸彻底地热闹起来。 京都城也热闹无比,人人都在讨论,关于宁国公裴淮之的这场风流韵事。 不少人唏嘘,很是同情容卿这个正室。 “辛辛苦苦操劳国公府这些年,到头来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第105章 特殊的幽香 “原以为宁国公是一个重规矩,人品端正的君子,却不想也有男人的劣根性,白月光,朱砂痣……” “宁国公何止人品不端啊,简直可以用卑劣形容。他一开始娶容卿就是目的不纯,如今达成所愿了,就一脚将容卿踢开,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了,这将容卿当成什么了?” “是啊,容太傅若是在天有灵,还不得被气吐血了?” “不止卑劣,更是无耻,气死我了!” 不少人为容卿,为容太傅愤愤不平。 却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支持周书凝。 “你们懂什么,当初周姑娘与宁国公可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周姑娘为了救宁国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人不服气,立刻呸了一口唾沫反驳。 “呸,什么有情人?依我看,就是一对渣男贱女。他们若还有情,就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又不是不允许纳妾,结果呢,一声不吭,孩子都有了。这不是欺负人家容卿,这是侮辱容家,羞辱容太傅。” “是啊,宁国公府的人,不就是看人家容卿背后没人了,所以就这样作践。实在是有失君子之风,我对宁国公很失望。” “对啊,高门大户,办事不是这样办的,这就是侮辱人。” “分明是容卿善妒,不允许宁国公纳妾,他不得已才……” “放屁,你趴在宁国公的门前,看到容卿善妒,不许他纳妾了?明明是男人的错,却还要反过来怪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你……你好好说话,不要说脏字。” “我就骂你怎么了?你三观这样歪斜,莫不是和宁国公是一伙的吧?还是那个白月光收买,故意来败坏容卿名声的?” “这人贼眉鼠眼的,还真有可能……” “心怀不轨的家伙,看我不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一言不合,两边的人当即便打了起来。 酒楼大堂,顿时闹哄哄一片。 掌柜急的要命,根本就拦不住。 容卿戴着面纱,踏入大堂的时候,那场激战刚刚停止。 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上了三楼包厢。 她刚刚收到消息,程夙约了一个可疑之人,在这明月楼会面。 她怀疑,那个人事关容家的案子。 —— 谢辞渊靠窗而坐,满意的欣赏着下面的热闹。 秋鹤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禀道:“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将关于宁国公与白月光苟且、珠胎暗结的事情,宣扬的满京城,人尽皆知。” “原本那些,想往容姑娘身上泼脏水的人,都被我们的人压制住了。属下派人查探了一番,发现他们是溧阳郡主那边的人。” 谢辞渊勾唇,冷笑一声,眼底满是阴邪之意。 “溧阳她是太闲了,既如此,就安排几个美人,送给她的夫婿。最好,能像周书凝那般,又会哭,又哭作,又能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人。” 秋鹤眸光闪烁:“这个人可不好找!不过,我听说,郡主夫君的白月光,好像是容姑娘。那属下,就找个容貌酷似的……” 谢辞渊冷眸扫向秋鹤:“你敢……” 秋鹤的身子一抖,当即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殿下息怒,属下一时失言了。” 谢辞渊拿起茶盏,狠狠地掷向他的膝盖。 扑通一声,秋鹤的双腿传来一阵刺痛,他狠狠地跪倒在地。 他头皮发麻,惊骇地求饶。 “殿下,属下再也不敢了。” 谢辞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滚出去。” 秋鹤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半刻钟后,谢辞渊原本正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假寐,突然一股热意渐渐地涌上来。 这种滋味,他曾体验了无数次。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案桌上搁放的那一蛊茶水。 他被人下药了? 砰砰砰,恰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皇兄,你在吗?” 谢辞渊冷笑一声,眼底浮上几分了然,他哑声应道:“孤在。进来……” 房门打开,穿着一袭绛紫色锦衣头戴冠玉,气质不凡的三皇子景王踏步而入。 他握着折扇,勾唇笑着向谢辞渊行了一礼。 “臣弟就知道,皇兄会在这里躲懒。” 他身后带了一个身段曼妙、婀娜的婢子。那婢子低着头,露出一截肤白似雪的脖颈。 谢辞渊不苟言笑,淡淡道:“你有何事?” 景王佯装伤心道,“皇兄,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话吗?” “父皇常说,让我们要兄弟和睦,不可生什么龌龊。我是真的想和皇兄培养感情,拉近彼此的关系,奈何皇兄,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他说着,叹息一声,落座在谢辞渊的对面。 他手指微曲,敲了敲案桌,指了指那个婢子:“阿茹,过来奉茶。” 名叫阿茹的婢子,应了声,恭恭敬敬的靠近,她抬起手臂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因为她手臂抬起,纱衣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洁白如玉的皓腕。 一股特殊的幽香,朝着谢辞渊席卷而来。 谢辞渊不动声色,眉眼都没抬一下。 阿茹倒完茶,站在景王的背后,依旧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她的面容。 景王抬起茶盏,喝了几口。 “这茶的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皇兄,你喝了可有什么不妥?” 谢辞渊轻轻摇头:“并无任何的不妥。” 景王观察着他的神色:“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可皇兄,你的脸庞怎么那么红?” “奇怪……”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谢辞渊的额头。 谢辞渊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避。 景王这一触碰,不禁惊呼道:“啊,皇兄,你的额头好热啊?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你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啊?” 谢辞渊皱眉,推开他的触碰。 “孤没事……” “你真的很烦人,如果没什么事,请便。” 他毫不客气的赶人。 景王无奈的叹息一声:“皇兄,臣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不需要。”谢辞渊抬着眼帘,冷漠的看着他:“今天,又要弄什么玄虚?” 他这个皇弟,表面看着平易近人,与他关系很亲热的样子,实则,哪一次都会给他挖坑,故意害他。 虽然每次,他都会失败。 可他始终都乐此不疲,热衷于此。 皇家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特别是拥有抢夺储君之位的人! 景王站起身来,他故作伤心道:“既然皇兄这样不喜欢臣弟,那臣弟就不碍你的眼了。臣弟将阿茹留下,让她陪着皇兄,可好?” 第106章 殿下,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臣弟看皇兄火气不小,男人嘛,向来都阳刚气十足……少不得需要女人的安抚与纾解。希望皇兄不要拒绝,要不然,臣弟少不得要去叨扰父皇了。皇兄应该也不希望,臣弟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父皇吧?” 他虽然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是目的是那么赤裸,赤裸到有恃无恐。 谢辞渊勾唇,冷笑一声:“随意,你开心就好!” 景王挑眉:“那臣弟就祝皇兄,玩得开心。” 他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今天设计这一出,就想知道,太子他是真的不近女色,还是装的。 他就不信,在中药的情况下,让太子与一个美丽的婢子同处一室,他还能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得试探出,太子的性取向是什么。 阿茹留了下来。 屋内静悄悄的,谢辞渊也不说话,他闭目养神,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茹选择静观其变,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谢辞渊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 景王殿下不是说,他派人给太子下了药吗? 这时候,太子应该欲火焚身,饥渴难耐了。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站在他身边,他就这样无动于衷? 阿茹不信邪,尝试着挪动脚步,又靠近了谢辞渊一些距离。 那股浓郁熏人的香味,让谢辞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他强自忍着,心底翻涌的虐杀之意。 “不想死,立刻滚……” 阿茹的身子一颤,但她却没退缩,她抬头看着谢辞渊额头冒出的汗水,她大着胆子靠近,捏着帕子抬手,给他擦拭。 “殿下,你的头上都是汗。” “是很热吗?让婢子伺候你洗漱,去去身上的火气可好?” 她的帕子还没触碰到谢辞渊的额头,就被他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阿茹猝不及防,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样粗暴。 她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满眼惶恐的看着谢辞渊:“殿下,息怒。” “奴婢是真的关心你……奴婢从很久前,就仰慕你,对你情根深种。希望殿下,能给奴婢一个伺候你的机会,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取悦殿下。” 那双似雾非雾,闪着泪光的眼睛,闯入了谢辞渊的眸子。 他原本冷血无情的眸子,敛然浮上一抹诧异。 “你……” 他呼吸急促几分,猛然站起身,走到了阿茹的面前。 他抬手,忍不住轻轻的抚上她的眉眼。 这一双眼睛太像容卿了!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茹看着谢辞渊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不由得心头一喜。 看来,太子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眼睛?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她就有机会,拿下太子,顺利完成景王交给她的任务。 她也能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阿茹有些激动,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那双如繁星般璀璨迷人的眸子,弥漫点点泪光,蛊惑的谢辞渊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冷静,他小心翼翼将她眼角的湿润,擦拭干净。 他声音暗哑至极,声线颤栗不止。 “别哭……” 他几乎虔诚地,抚摸着那双眼睛。 身体被压制的滚烫,以摧枯拉朽般的势头席卷上来……他满脸都是痴狂,眷恋的凝着阿茹。 阿茹激动坏了,太子殿下这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吗? 她要成功了! 她压住激动的情绪,不动神色褪下肩头的薄纱,身若无骨的朝着谢辞渊的怀里倒去。 “殿下,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奴家唯有依靠你,才能活……你就要了奴家吧。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你的鬼……” 谢辞渊冰冷的大掌,摁住她的肩头。 他只凝着那双眸子,如呓语般呢喃:“死了也是孤的鬼吗?” “挺好的……” 容卿在三楼包厢一直等着程夙现身,她在屋内坐了半刻钟。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凑近她耳畔低声道:“程夙刚刚来了这明月楼,见了一个名叫馨儿的女子。这女子怀孕了,五个月大,好像是他的情人。” 容卿蹙眉,眼底满是疑惑。 “情人?如夏,你不觉得奇怪吗?” “既然是情人,他何不找个院子,将她养起来了?为何要住在这明月楼?还有,凭着程夙如今的身份,想要纳此女子为妾,佟氏估计也不会反对。他用得着这样躲躲藏藏吗?” 如夏点了点头:“是,这确实有些奇怪。” “那奴婢再让人继续探听。” 容卿应了:“嗯,不急,慢慢来。等程夙走后,我们会试探试探那个馨儿,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出什么线索。” 如夏退出去,继续派人探听程夙的动静。 大概半个时辰,程夙离开了。 容卿缓缓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要去二楼包厢,去见一见馨儿。 谁知,她刚刚出了房门,就听见三楼廊道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传出女子的一声痛呼。 “啊……不要。” 之后女子就再也没了任何的声响。 而后,浓郁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容卿的脸色一变,她连忙拉着如夏便要离开,由于太慌乱,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一盆绿植。 砰的一声响。 容卿的心猛然一跳,她这是碰见凶杀现场了吗? 她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不敢有任何的迟疑,拉着如夏继续朝着楼梯口走去。 谁知,她们的脚步刚刚踩在台阶,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砰的一声,一个人被扔了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如夏低头看了眼扔过来的人,这是个女子,她浑身鲜血淋漓,一双眼睛血肉模糊,似乎是被挖掉了眼珠子。 她连忙遮住了容卿的眼睛:“夫人,别看。” 容卿的脸色煞白,饶是如夏动作快速,还是没能挡住。 她看到了,女子那双空洞洞血淋漓的眼眶。 容卿的身子战栗不止,她踉跄后退一步。 秋鹤听见响动,他连忙飞掠上来,却不想第一眼就看见了容卿那张煞白的脸……他不由一惊。 他看着躺在地上,血淋漓没了眼珠子的女子,立刻明白,这是殿下的杰作! 除了殿下,没人会这样残忍,硬生生将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秋鹤头皮发麻,怎么就这样巧,居然让容卿看到了这惊骇一幕? 殿下他知不知道,他丢出尸体阻挡离去的人会是容卿? 下一刻,他听到谢辞渊冰冷无情的声音。 “灭口!” 第107章 真想将她锁起来 秋鹤的身子一僵,脸色微变。 灭口? 他如何灭口,这可是殿下心心念念,如痴如狂爱着的容姑娘啊。 他要是碰一根手指头,他这条小命就要完了。 秋鹤有些懵,反应有些迟钝,他抬脚掠过她们,想要入内禀告此事。 如夏以为,他要动手。 她满脸肃然,连忙将容卿推出去:“夫人,你快走……” 如夏动作极快,握着匕首就朝着秋鹤攻去。 她不清楚此人的底细,唯有先下手为强,她才能抢得先机,争取一些胜率。 秋鹤吓了一跳,连忙阻挡如夏的攻击。 这小丫头很猛啊,招式狠辣迅速,他一时间竟然无法脱身,只能堪堪阻挡……他怕自己出手伤了她,一直都在被动地防备。 谢辞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满手的鲜血,他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得眉头紧蹙。 秋鹤怎么回事? 那么慢吞吞,不是让他灭口吗?他居然与人缠斗起来,只防御不攻击? 他面容沉郁,擦拭干净了鲜血,便缓缓地起身,走到了门口处。 他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射向秋鹤:“你在婆婆妈妈什么?直接出手,一击致命啊……” 秋鹤欲哭无泪,扭头看向谢辞渊。 “殿下,你要不看清楚再说话?” 谢辞渊微眯凤眸,这才看清楚了与秋鹤正在打斗的人是谁。 他高大的身躯不由得轻轻一颤,整个人彻底僵硬住。 而后,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眸看向不远处,脸色泛白扶着墙壁,正一脸担忧看着如夏的女子。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刹那间空白。 他的手脚忍不住轻轻地战栗起来。 容卿? 怎么是她?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阿茹。 他的唇色,惨白毫无血色。 谢辞渊彻底地慌了神,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容卿却在这时,看清楚了谢辞渊的面容,她眼底满是惊惧,连忙屈膝跪在地上:“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太子。 她自然是认识太子的,她的父亲是太傅,自从教导过大晋的储君。太子曾经也曾去过太傅府很多次,她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可是……每次都不太愉快。 在她印象里,这位太子殿下嗜血成性,残酷冷血。好像每一次见他,他都在杀人,没有哪一次,她能看到他双手是干干净净的。 容卿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手掌。 果然,那修长青筋凸起的手掌,残留着还没擦拭干净的血丝。 容卿的脸色更加惨白。 她的呼吸急促,多年前的一幅血腥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满室的血腥,满地的断臂残肢……满脸痛苦死去的侍女,浑身是血,蔓延猩红嗜血残忍的恶魔。 “如夏,住手。”容卿的声音战栗得不像话,拼命压住心底的恐惧,看向如夏。 如夏一听太子殿下,她的头皮发麻,当即便停了动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今日真是倒霉,怎么就碰到了太子这邪祟。 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夫人对这位邪祟的抵触与畏惧。 曾经有段时间,这人堪称是夫人的噩梦源头所在。 自从夫人成亲,凡是有太子出席的宴席,夫人能避就避,如今想来,夫人与太子,得有五年左右没有碰面了。 谁知,这一碰面,又遇到了太子杀人现场! 这是什么修罗场! 怎么每一次太子杀人,都能被她们撞破? 太子不会要杀了她们灭口吧? 四周顿时陷入了沉寂中。 容卿低着头,挺直脊背跪在地上,呼吸越发粗重。 谢辞渊不自觉地向她走近几步,他想要亲自搀扶她起身……谁知容卿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身子战栗得更加厉害。 她周身都散发着抵触谢辞渊的气息。 谢辞渊攥着拳头,停了脚步。 他的脸色很难看,却也懂得了她对自己的恐惧! 他闭了闭眼,咬了咬后槽牙,沉默许久方才憋出几个字。 “不想死,就闭紧嘴巴……” 话说到一半,谢辞渊就想自打嘴巴,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秋鹤无语地抽抽嘴角,殿下这样的情商,是永远都无法俘获女子芳心的。怪不得,明明殿下最先认识容卿,可却被裴淮之捷足先登! 容卿连忙俯首应道:“喏,臣妇遵命。” 她等了又等,头顶只有谢辞渊粗重的呼吸,容卿觉得一股股冷意,不停地往她身上蹿,这一刻她度日如年。 她的额头都不禁冒出一层层汗水。 这样难熬的时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去吧……”谢辞渊声音沙哑,最终只吐露了这两个字。 容卿如释重负,她吐了口气应声。 如夏连忙软着手脚爬起来,战战兢兢地搀扶着容卿起身。 两个人在谢辞渊如魔鬼般可怕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仓皇的下了楼梯,直接离开了明月楼,回了国公府。 谢辞渊怅然若失地看着,容卿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 他的手紧握成拳,心底的烦躁排山倒海凶猛涌上来,袖笼里显露出一抹刀光,快速地割破了他的掌心。 鲜血的甜腻味,充斥在四周。 秋鹤一惊:“殿下,你的手。” 谢辞渊似乎没有什么知觉,他眸子没有任何温度地看着秋鹤:“孤很可怕吗?” 秋鹤张了张嘴,看着谢辞渊满身的血,还有那掌心不停滴落的刺红……他眼底的癫狂与阴暗,几乎没有遮掩,全数爬了上来。 太子殿下岂知是可怕啊,简直就是变态! 这副疯魔的癫样,别说是女子了,别连他跟了殿下这么久的心腹,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头皮发麻,舔了舔干涸的唇,口不对心地说了句:“还,还好……” 谢辞渊低垂眼帘,掌心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他心上传来的刺痛,浓密的眼睫遮掩住了他阴暗疯狂的阴暗。 他不由得低声呢喃:“真想将她锁起来……” 秋鹤的虎躯一震,他低着头,假装自己听不见。 过了许久,他又听谢辞渊喃喃:“好想杀了他!好想,弄死所有觊觎她的人……” 秋鹤的虎躯,一颤再颤。 殿下啊,悠着点吧。控制着自己,别真的疯了!没人会喜欢一个疯子啊,女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郎君啊。 就他这个疯样,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来容卿的垂怜?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8章 梦到了裸露着身体的谢辞渊 他现在就可以预判,若是殿下登基为帝,那妥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癫帝。 到时候,谁还能阻挡住他的脚步?那不得要杀疯了! 秋鹤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谢辞渊最后的视线,容卿颤巍巍地登上了马车,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明月楼。 这一路,她几乎头也没回,逃命似的消失。 他刚刚压制下去的癫狂,又要忍不住卷土重来。 她就那么怕他? 以前她没出嫁时,怕他! 如今嫁了人,五年后再见,她还是怕他! 他从没有凶过她,也没骂过她,更没伤害过她,他真不知道,她为何要怕他? 裴淮之肆意地伤她,羞辱她,践踏她的情……她明明很难受伤心,却还是一次次的原谅,一次次的包容。 凭什么?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裴淮之? 他真是嫉妒啊。 嫉妒的每一日,他都想着要杀了裴淮之。 可是,弄死了裴淮之,她肯定会很难过的,她还会恨他! 谢辞渊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容卿坐上马车后,惊惧的内心都没缓过来,看见谢辞渊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要被他灭口。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这世上怎会有他那么可怕的人? 还好,他顾念着父亲之前教过他的情分,没有对她痛下下手。 这一刻,她将程夙与馨儿的事,都彻底抛诸脑后。 她焦急地让车夫驱车,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公府。 一路上,她手脚冰凉,脸色煞白……如夏担忧地摸了摸她的手:“夫人,你的手好冰啊,你还好吗?” 容卿摇了摇头,她觉得有些头疼,昏沉。 她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那一幕血腥残酷的画面。 半个时辰后,她浑浑噩噩地被如夏搀扶下了马车,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 如夏担忧至极,她连忙派人请周府医。 周府医把了脉,眼底满是惊诧:“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吗?她这是惊吓过度……” 如夏的脸色难看,她张了张嘴,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也不能随意宣扬,她抿着唇角没有多说。 周府医开了一些安神压惊的汤药。 容卿喝了药,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她意识昏昏沉沉,一会儿梦见父亲母亲,一会儿又梦见二弟二妹。 最后,竟是梦见脱光了衣服,俊美如俦的谢辞渊。他墨发披散未着寸缕,双眼裹着浓厚的情欲。 他青筋凸起力量十足的手臂,死死地摁住她的双膝,然后,低下头…… 容卿摇着头,低叫一声:“不,不要!”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大口喘着气,神思恍惚地望着床幔顶。 玉婷听见了声音,连忙从外面跑进来:“夫人,你怎么了?” 容卿有气无力,双眼无神地看着玉婷。 梦境里的情景,太过离谱荒唐,她羞耻得说不出口,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做那样难以启齿的梦? 她怎能梦到了裸露着身体的谢辞渊? 她是疯了吗? 裴淮之纠结了一下午,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不让自己踏入慕云院。 可当他听说,慕云院请了周府医,他就彻底的坐不住了。 他询问周府医情况。 周府医说,容卿情况不太好,起了低热。 裴淮之在书房里枯坐了两个时辰。 眼看着纳妾时间快到了,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慕云院。 再次见到容卿,她面容憔悴不堪,双眼虚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这样的她,脆弱得像是被暴雨摧残的残花。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揪。 看来,他纳凝儿的为妾,容卿表面看着浑然不在意,心里早就痛不欲生了吧?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的! 裴淮之的心里顿时好受了几分,他叹息一声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我知道,纳凝儿为妾这件事,你很难过痛苦。” “但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凝儿当年救了我,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她如今身子被我占了,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但是,卿卿你放心,国公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我绝不会让凝儿,越过你的地位……以后,我会好好的弥补你。” 容卿怔然地抬头看向裴淮之。 她有些迷惘,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 裴淮之看着她迷惘,如迷路的麋鹿,无端觉得有些可爱! 他的心一软,轻轻地揉了揉她额间的柔软的发丝。 “别难过了,今晚,我来陪你如何……” 恍恍惚惚的容卿,听到这句话,她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裴淮之。 “这怎么好?今日是周姨娘的好日子,我怎好鸠占鹊巢?” “周姨娘?”裴淮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容卿勾唇,淡淡地笑了笑:“周姨娘就是周书凝啊……我这样称呼,可有不妥?” 裴淮之恍然,虽然听着有些别扭,却没有反驳。 “没有不妥!” 容卿眼底的迷惘褪去,恢复了清冷,疏离。 她站起身洗漱更衣,再没有与裴淮之搭话。 裴淮之感受到她的疏离,他无奈地摇头。 他之前别扭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然。 她越生气,就代表越在乎他!她心里还是有他的,这就够了。 凝儿对他情深义重,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不可能抛弃她,不负责任。 容卿也是他的责任。 无论哪一个,他都放不下,都有些亏欠。 往后,他会尽量一碗水端平,绝不会轻易委屈了哪一个。 纳了凝儿后,他就准备准备,可以与容卿圆房了。 这些年让她独守空房,是他对不住她,以后,他不会再冷落她。 他会对她,与凝儿一样好! 二夫人尤氏将晚宴安排得妥妥当当,大红灯笼挂满每个院子,月影轩的窗子贴满了喜字。 前院厅堂,更是铺了长长的红毯。 虽然纳妾不比娶妻隆重,但老夫人吩咐了,该有的,也得给周书凝补足。 尤氏得了这个暗示,自然也布置了精致奢华的喜堂。 周书凝坐在铜镜前,穿上了大红色的嫁衣,嫁衣是临时买的,虽然有些不合身,但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生来就该享福,就该被金尊玉器娇养着。 不知怎的,她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新娘妆容,突然想起嫁给苏城的那一天。她嘴角的笑意凝滞,眼底满是委屈愤慨。 嫁给苏城,相当于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当初,若非苏城握着她的把柄,她如何能屈尊嫁给他? 等她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她得想法子去桂花村,将苏城给彻底解决了! 京城西南角,一处破庙内,苏城衣衫褴褛,搂着浑身滚烫的儿子,他眼底满是绝望。 苏小腾被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喃喃喊着:“娘,你在哪里?小腾好想你……” 苏城呜咽哭泣起来,“小腾,你别睡,撑过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娘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9章 周书凝是这个乞丐的婆娘? 苏小腾气若游丝,似乎听到苏城的声音,他一直都在喊着:“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和你抢糖葫芦吃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让给你!” “娘,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苏城绝望地低泣,他胸腔里翻涌着恨意。 周书凝她真是好狠的心啊,她不但杀了他娘,更是拿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所有钱财积蓄。 她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他们父子俩留。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儿子。 她想逍遥快活地过好日子,那不能够,他一定要找到这个毒妇,一定要戳破她伪善的面具,将她拉入地狱。 在这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京城,他一个瘸了腿的男人,想要生存太难了,更别说还带着四岁的孩子。 上次那个贵人给他们的银子,被那些乞丐盯上,他还没焐热乎呢,就全都被抢走了。 他与儿子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 儿子体弱,这几日天气转凉,又感染了风寒。 他们连吃的都弄不到,更别说给儿子治病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他怀里奄奄一息,苦苦挣扎。 孩子的哭声,实在令人揪心。 隔壁的一个乞丐,捧着一个刚刚端回来的热粥,走了过来。 “这热粥我刚刚端回来的,你快点给孩子喂一些,没准吃了东西,这病就能挺过去了。” 苏城有些意外,他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多谢,多谢大哥。” “别客气了,快点给孩子喂一点吧,今天宁国公好像要纳妾,国公夫人宽容大度,特意拿出银子,搭了粥棚在施粥。这碗粥给你,我再去讨要一碗……” 苏城热泪盈眶,像是看到了希望。 他抖着手,捏着苏小腾的嘴,小心翼翼地给他喂米粥。 孩子确实是饿狠了,闻到米粥的香甜味,他下意识地吞咽起来。 不一会儿,就将一碗粥给喝完了。 苏小腾睁开眼睛,哭着看着苏城:“爹,饿,还是饿。” 苏城看他醒了,连忙揪着袖子擦了擦泪水。 “儿子,你等着,贵人在施粥呢。我……我再去给你讨一碗去……” “你在这里躺着,不要到处乱走啊。爹很快就回来了……” 苏小腾乖乖地点头。 苏城拿了一些稻草,给他盖着,而后他便随着那个乞丐,跑去了粥棚那边。 人群里都是议论,宁国公府的事情。 “这国公夫人还真是大度,自己的夫君纳妾,她居然自掏腰包施粥,要为夫君与姬妾祈福?” “这宁国公可真是有福气,一个是失而复得的白月光,另一个则是名门贵女,啧啧,享尽齐人之福啊。” “我曾经见过那白月光一次,真是一个天仙似的美人。这京都城的人,谁不羡慕宁国公啊……” “对啊,要想成为男人,就该是宁国公那样的。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才华横溢,外貌俊美……弱冠之年又登科上榜,不过五年时间,就成了这京都风头无二的新贵权臣。啧啧,堪称人生赢家。” 众人皆是羡慕裴淮之。 苏城听了,也有些羡慕。 他排着队领米粥,谁知由于人数众多,在他排到前面还一个人时,米粥没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袖,他当即跪在地上恳求。 “大哥,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将这碗粥让给我好不好?我和儿子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我儿子快要饿死了……” 那人一脸凶相,抬脚就踹向苏城的心窝。 “滚,你三天三夜没吃饭,我他娘也饿了五天五夜了……在这里等待施粥的,谁不可怜?都他娘的要饿死了,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苏城被踹翻在地,他体力不支,挣扎了很久都没爬起来。 一张发黄有些破损的纸张,从他怀里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膛,痛苦地呻吟。 施粥的管事名叫钱旺,他奉命施粥,自然不希望闹出人命,连忙派人将那个人轰走,让人扶起了苏城。 有人捡起地上的那张纸,随意瞥了眼,眼底满是惊奇。 “咦……这画上的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女子长得好美啊!” 苏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他扑了过去,将纸张给夺回来。 “这是我的婆娘……”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衣衫褴褛的苏城,眼底满是鄙夷:“你的婆娘?你开什么玩笑?就你这德行,长得奇丑无比,你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 “哈哈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众人也纷纷嗤笑出声。 苏城摇头,慌乱的解释:“她真的是我的婆娘,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我儿子就在附近的破庙呢,我儿子长得特别俊,鼻子和眼睛特别像她……” 管事钱旺看苏城说得煞有其事,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他的脸色一沉,眼底满是惊诧。 这……这纸上的画像,怎么会是表姑娘? 周书凝是这个乞丐的婆娘? 他惊惧无比,当即便遣散了围观的人,随着苏城去了破庙,见到了苏小腾。 钱旺看着苏小腾那张脸,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这模样,简直太像周姨娘了! 这要说是她的儿子,都几乎没人怀疑。 苏城跪地磕头,眼底满是恳求:“贵人,你是不是见过我婆娘?” “求贵人发发善心,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儿子吧。” “我儿子快要病死了……无论如何,这也是她的骨肉,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 钱旺一开始是忐忑害怕,到了后来,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给了苏城一些银钱让他给苏小腾找大夫看病,又寻了一个住处给他们。 对于周书凝,他只字不提…… 钱旺安顿好苏城父子,他怀着激动的心,回了国公府。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他似乎无意中摸到了一条通天之路。 真没想到纯良温柔的表姑娘,居然会隐瞒众人,早就成亲生子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姑娘将国公府众人当猴耍。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凭着国公爷如今对她的宠爱,迟早有一天这国公府的内宅,都会掌控在她的手里。 钱旺之前还在发愁,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找靠山呢,谁知道老天爷送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如果能利用苏城父子,拿捏住了表姑娘,那他岂不是在国公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钱旺红光满面的回了国公府。 府邸所有的主子都齐聚在厅堂,吉时到了,裴淮之牵着身穿新娘喜服的周书凝,踏入了喜堂。 第110章 扒了周姨娘身上的嫁衣 红灯笼红喜字红蜡烛……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这规格已然超出纳妾范围,像是曾经容卿嫁过来的场景。 便连周书凝身上穿着的嫁衣,都是大红色,正妻才能穿的颜色。 嫁衣的料子,绣工都是上等,这一件嫁衣上百两,顶得上普通人家十几年的开销了。 老夫人穿着一袭暗红色绣着福字的绸缎衣裳,满脸喜色地坐在上位。 她看着淮之牵着凝儿,从外面走进来,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禁盈上泪光。 这一幕,她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原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老夫人的声音染了一些哽咽:“这一路,你们走得也不容易,以后,好好过日子。” 周书凝跟着红了眼睛。 这一刻多么难得,她终究赢了不是? 她得意地挑眉,抬眸看向容卿。 在她大红喜服的衬托下,容卿今日穿的淡蓝色衣裙,显得是那么朴素低调。 呵……这一刻周书凝是无比畅快的。 这才是仅仅是开始而已,等她生下表哥的第一个孩子,她会让表哥请旨,封她为平妻。 然后,她更会让表哥一步步厌弃容卿,休了容卿,扶她为国公夫人! 一步一步,她要慢慢来。 总要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仪式开始,拜天地时,赵管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好像是陛下有口谕……” 老夫人猛然站起身,她的脸色微变,脑袋轰隆隆作响。 她有预感,这道口谕,十有八九,是与纳妾相关。 裴淮之心里也是忐忑,其他人更是惶恐不安。 唯有容卿,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仿佛无论是纳妾,还是陛下的口谕,都与她无关。 她虽然身处国公府,可她的灵魂早已脱离,她犹如一个局外人,只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荒唐闹剧。 纳妾而已,却布置了喜堂,居然还要拜天地,入洞房? 呵,国公府的礼规,全数崩塌。明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将会再次成为全京城新的笑柄。 老夫人的腿脚发软,她不禁隐隐有些后悔。 难道,这一遭,她真的走错了? 裴淮之温声安抚:“祖母,别慌,静观其变。我不过是纳妾而已,虽然事情闹得不太好看,但也没触犯什么大晋律法。陛下圣明,许多事还要依赖我去办,他定然不会严惩我……” 老夫人点了点头,勉强稳定了情绪。 众人怀着忐忑走了出去,迎接宫中来的人。 张公公挽着拂尘,淡淡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国公府众人。 他扬高声音,一字一顿道:“陛下口谕,宁国公入朝为官多年,一向勤勉努力,为朕,为百姓殚精竭虑,朕心感甚慰。但近日国公府家事,闹得沸沸扬扬,频起风波,实在是太不体面。” “宁国公年轻有为,当洁身自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名声。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枉顾礼法,抛却祖宗规矩。朕记得当年,宁国公求娶容太傅之女容卿时,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言犹在耳,如今却物是人非。宁国公失信于容太傅,其所作所为实在令朕失望……”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 本以为圣上早就忘了容太傅,也忘了当年求娶容卿时,国公府所做出的承诺。 没想到,陛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当年之事。 圣上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重话,更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警醒他。 可见,他的行为,让圣上是多么的失望! 老夫人的眼前一阵阵眩晕传来,她几乎快要昏厥。 悔恨,懊恼,控制不住地突突往上冒。 怎会这样? 容太傅都死了三年,陛下居然还记挂着? 原以为容卿背后没人了…… 这道口谕,彻底将国公府钉在了耻辱柱上。 老夫人喉间顿时一阵甜腥翻涌,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张公公宣读口谕戛然而止,裴淮之脸色泛白:“陛下,可有什么其他的指示?” 张公公摇头:“陛下只说,对宁国公的行为感到失望。” “另外,为了国公府的清誉,陛下派了李嬷嬷来监督纳妾礼……希望宁国公以身作则,恪守规矩礼法,不能再任意而为。” 说完这些,张公公一甩拂尘转身离去。 身穿宫装,面容肃然的李嬷嬷留下。 老夫人惊惧交加,要不是李嬷嬷没走,她这会儿已然昏迷了过去。 她咬牙强撑着,将满嘴的血沫咽了下去,这时候她不能倒。 周书凝攥着拳头,心里暗恨。 这种时候,陛下多管什么闲事? 她与表哥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分明是容卿插足他们的感情,为何到头来,陛下却要不分青红皂白,责怪表哥坏了祖宗礼法? 这不公平。 为什么便连陛下,都要向着容卿? 周书凝气得眼睛泛红,她抬头看了眼裴淮之,她委屈无比,从地上爬起来时,脚步踉跄朝着裴淮之倒去。 “啊,表哥!” 裴淮之猝不及防,还没伸手搀扶周书凝。 岂知李嬷嬷却走过来,一把扶住周书凝的胳膊,“周姨娘是腿断了吗?起个身,都能摔倒?你的骨头是有多轻,借着这个间隙,也要往男人身上靠?”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淮之:“宁国公,你理应搀扶国公夫人起身。” “周姨娘乃妾室,哪里有资格让主君搀扶?还请宁国公,不要宠妾灭妻,枉顾祖宗礼法,继续让陛下失望。” 裴淮之一怔,他无言以对,转身欲要搀扶容卿。 容卿却避开他的手,独自站起身。 “多谢李嬷嬷关心,我身体很康健,没有断手断脚病,我可以自己起来。” 老夫人有些难堪,咬牙呵斥周书凝:“周姨娘,请注意分寸……” 周书凝委屈得不行,她红着眼睛看向老夫人:“外祖母……” 李嬷嬷皱眉,立刻提醒:“什么外祖母?周姨娘理应喊老夫人。请周姨娘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国公府的表姑娘,而是宁国公的妾室。妾室的本分,你要记清楚,不但要卑躬屈膝地照顾主君,更要放低姿态地孝敬主母,伺候国公夫人。” 周书凝原本如花似玉的小脸,青白一片。 其实她该收敛锋芒,装得卑微顺从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可她的大好日子,她怎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老夫人连连应道:“李嬷嬷说的是,我一定让人好好地教周姨娘为妾的规矩。” 李嬷嬷抬头看向喜堂的布置,她拧眉:“纳妾还有拜堂的礼仪吗?老奴怎么没听说?” 老夫人:“是我糊涂了,来人,赶紧将喜堂给拆了。” “到底是谁办的蠢事,立刻找出来,严惩以待。” 李嬷嬷扫了眼周书凝身上穿着大红色嫁衣,她皱眉:“妾室怎可穿大红?这于理不合……” 周书凝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嬷嬷直接命令道:“来人,扒了周姨娘身上的嫁衣。” 第111章 为妾者,当以主母为尊 老夫人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李嬷嬷居然会做得这样绝。 她倒是也听说过,这位李嬷嬷的行事风格。 她在圣上跟前,当差多年,是宫廷里最严苛,最重规矩的掌事嬷嬷。 不少高门大户的家族,每一年都会邀请她入府,教导那些年轻女眷规矩礼法。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些人主动请李嬷嬷前去教授。李嬷嬷能教教他们族中的女眷,那是一种荣耀,以后议亲说媒,都是增添光彩的筹码。 但这次却是圣上派了李嬷嬷过来。 美其名曰是观纳妾礼,实则是借着李嬷嬷,来敲打他们宁国公府行事不能太过分,不能欺辱背后无人的容卿。 圣上是在为容卿撑腰!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李嬷嬷却向她福了福身。 “希望老夫人与国公爷,不要怪罪老奴越俎代庖,行事不留情面,老奴是依据圣上的意思办事……” 圣上的意思,短短几句话分量十足,谁敢置喙? 老夫人头皮发麻,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任由宫人当场扒了周书凝身上的大红嫁衣。 裴淮之于心不忍,他攥着拳头扭过头去。 周书凝惊惧无比,她连忙推搡后退:“啊,别碰我。”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外祖母,表哥……” 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凝儿,委屈你了,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和祖母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彻底让周书凝安静。 圣上的意思,谁都不敢多嘴,她知道她只能将这个委屈,生生忍着。 她被人摁住胳膊,当着众人的面,剥了身上的嫁衣……这一刻,她所有的颜面与尊严,全都被践踏至淤泥。 她脚下不稳,身子跌倒在地,擦破了膝盖手肘,破损的皮肤渗出血丝。 红缨连忙搀扶住她的手臂。 周书凝紧咬牙关,低垂眼帘,任由泪水一滴滴坠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是妾! 为妾者,近乎奴仆,永远都上不得台面,便连自己的生的孩子都不能喊她娘亲,要喊正室为嫡母。妾生子,永远都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就算是正室一无所出,就算过继收养养子,也轮不到妾生子。 一阵冷风吹拂过来,身上的嫁衣被剥掉,她瑟瑟发抖地哽咽着,便连哭她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红缨将她扶起身。 老夫人红着眼睛让人拿了一套玫红色的衣服,遣了周书凝去偏房换上。 半刻钟,周书凝换了衣服归来,她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无比,哪里还有刚刚的春风得意! 她看着喜堂的红绸,红灯笼,还有喜字统统都被撤下,她的心犹如刀绞般的疼。 她刚刚还引以为傲,虽然是妾室,却也能与表哥行拜堂礼,她与容卿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是她太傻了。 她想要怨恨容卿,都怪不到她的头上。 毕竟这是圣上的意思! 李嬷嬷看了眼周书凝,这才缓缓颔首:“玫红的颜色,才是妾室能穿的。” “老夫人,如今国公府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国公府的规矩,切不可随意损毁。否则,受到影响的不止是国公府,大晋上下若是都要效仿宠妾灭妻,大晋的朝纲岂不是要跟着不稳。” 老夫人扯着僵硬的唇角,连连应是。 她哪敢说半个不字。 今晚这场纳妾,哪里是喜事,分明是一场祸事。 老夫人恭敬地邀请李嬷嬷入厅堂。 李嬷嬷落后几步:“老夫人与国公爷先请。” 裴淮之扶着老夫人,率先踏入门内,李嬷嬷紧随其后。 周书凝红着眼睛跟在后面,迈步而入……李嬷嬷顿住脚步,扭头:“为妾者,当以主母为尊……国公夫人还没入内,周姨娘怎可走在夫人前面?” 周书凝停住脚步,脸色煞白。 便连走路,她都不能走在容卿的前面? 这什么破规矩? 但她敢怒不敢言。 玉婷勾唇笑着,扬眉吐气地笑着,搀扶着容卿越过周书凝,迈步而入。 二房三房的人入内了,李嬷嬷才让周书凝踏入厅堂。 周书凝气得身子直打哆嗦,所以她现在成了国公府最底层的人吗? 她比不过容卿,如今便连二房三房的,她也不如? 周书凝神思恍惚地踏入厅堂,站在人群末尾。 李嬷嬷又说了一些什么祖宗规矩,而后就请老夫人与裴淮之落座。 二人坐好后,周书凝寻了个就近位置坐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配往前坐,那她就坐在末尾,那个狗奴才李嬷嬷就不敢说她了吧。 谁知,她的屁股刚刚沾在椅子上,李嬷嬷锐利的眸子,就朝她扫来:“周姨娘……主母还没落座,你岂能先坐?” “你身为妾室,理应伺候在国公夫人身边,妾室如仆,哪里有坐下的资格?” 周书凝眼底满是郁闷:“我连坐,都没有资格了?” “周姨娘应该自称为妾……”李嬷嬷皱眉,立刻纠正。 一口一个周姨娘,一字一个妾,周书凝气得几乎要吐血。 这个李嬷嬷太讨厌了,她就是故意针对她的吧?一个奴才姿态摆得那么高,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不想再继续受气,撇了撇嘴便要反驳。 老夫人心惊胆战,她多少还是了解周书凝的脾气。 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李嬷嬷,惹了圣上恼怒。 今日这个委屈,周书凝必须得受着! 她掐了掐陈嬷嬷的手。 陈嬷嬷明白了老夫人的指使,她冷着脸走到了周书凝的面前,低声提醒,“周姨娘,一切按照李嬷嬷所言行事。” 而后,她摁着周书凝的脖子,向容卿行了一礼。 “周姨娘,伺候夫人落座。” 周书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给容卿鞠了躬。 她气得眼睛发红,却不敢发火。 她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在陈嬷嬷的支配下,她沙哑的声音道:“请夫人落座。” 玉婷看到这一幕,心里畅快无比。 周书凝还以为,做人妾室,是多么光彩的好事吗? 她从小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女子嫁人,宁可嫁给一个穷人为妻,也不能做高门大户的妾。 她一个奴才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周书凝不懂!她自甘堕落,落到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苦果是她自己求来的,也该她咬牙忍下去。 第112章 妾室茶 容卿落座后,眼睛泛红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回她一个安抚性的笑。 容卿的鼻子酸涩得厉害,隐隐有泪光在眼眶里闪烁。 李嬷嬷与母亲是手帕交,以前她就曾去过太傅府,亲自教授她宫廷规矩,大晋礼法。 自容家出事后,她嫁入国公府,再没见过李嬷嬷。这是五年后,她再次见到熟悉亲切的旧人。 由此可见,陛下没忘了父亲,他用这种方式,代替父亲给她撑腰! 李嬷嬷的到来,给容卿原本荒芜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 纳妾礼仪开始。 李嬷嬷并没落座,她脊背挺直地站着,面容肃穆严谨。 周书凝红着眼睛,忍着满腔的委屈,捧着茶盏欲要跪在老夫人面前。 李嬷嬷当即便阻止。 “慢着,妾室茶,不用敬老夫人与国公爷。” “只需敬国公夫人即可……” 在大晋,妾室是没有资格,给主家长辈敬茶的,妾室只能给正室夫人敬茶。 周书凝跪下的动作凝滞,她还在愣神间,就被陈嬷嬷拽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她手里端着的茶盏,颤颤巍巍差点摔下去。 李嬷嬷摁住她手臂,提醒了一句:“拿稳了,别摔了。要不然,就是不敬主母……” “为妾者,不但要伺候好主君,为家族繁衍子嗣,更要顺从主母,好好伺候。但凡不守规矩,有以下犯上的行为,当家主母都会有随意处置妾室的资格。” “不服管教的妾,轻则打骂,重则发卖出府……周氏,往后希望你能恪守妾室本分,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遵守礼法规矩。” 周书凝跪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磨着她的膝盖,她不但要承受身体的痛楚,还要承受李嬷嬷精神上的折辱与打压。 她咬牙忍着喉间翻涌的甜腥,以无比屈辱的姿态,被李嬷嬷强迫着抬高手臂向容卿敬茶。 她所有的骄傲与尊严,被践踏得一无是处。 这一刻,奇耻大辱! 李嬷嬷看向容卿,原本冰冷的目光,染了几分柔和:“夫人,请喝茶吧。” 容卿没有为难周书凝,众目睽睽之下,李嬷嬷给她的折磨够了,她没必要因小失大,与一个侍妾计较。 她接过了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周姨娘,你起来吧。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伺候国公爷,好好为国公府延绵子嗣……” 周书凝整个人像是虚脱般,她沉默不语低声啜泣。 李嬷嬷皱眉:“周姨娘,国公夫人在和你说话呢。” 周书凝忍着哽咽回道:“是,妾……谨遵夫人教诲。” 李嬷嬷这才满意,放了周书凝。 她被红缨搀扶起来,脸色很是不好,身子摇摇欲坠,下一刻似乎就要昏厥过去。 老夫人怕周书凝动了胎气,连忙嘱咐陈嬷嬷:“你带周姨娘退下吧。” 陈嬷嬷应声,她搀扶着周书凝,离开了厅堂。 李嬷嬷完成了任务,当即提出告辞。 老夫人与裴淮之客客气气地送她出门。 李嬷嬷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淮之:“陛下对国公爷很是看重,希望国公爷不要因为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途。” “容太傅为了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公夫人作为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圣上很是怜惜。国公爷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本末倒置,继续行糊涂之事……” 裴淮之低垂眼帘,轻声回道:“多谢李嬷嬷提醒……” “明日早朝,我会向陛下请罪!” 李嬷嬷轻轻点头,视线最后落在容卿的身上。 她冰冷的眸子,染了一些暖意。 她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与国公夫人私聊几句,不知可否?” 老夫人不敢得罪圣上面前的红人,她连忙点头应了:“好,你们聊,我与淮之先回去了,李嬷嬷路上小心。” “卿儿,你替我好好地送李嬷嬷。” 容卿顺从地应声。 裴淮之看了眼容卿,他欲言又止,最终一个字没说,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国公府。 大门口只剩下容卿与李嬷嬷。 李嬷嬷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容卿揽入了怀里。 “这三年,苦了你。” 容卿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溢出眼角。 她紧紧地抱住李嬷嬷:“姑姑……” 李嬷嬷哽咽起来:“这些年,其实陛下一直没放弃容家的案子,可是……凶手太过狡猾。当年将线索全数铲除得一干二净……陛下也是有心无力。” 容卿摇了摇头:“陛下今日能传口谕,并且让姑姑过来一趟,我已然很是感动。” “可怜的孩子。”李嬷嬷满是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丝:“若是你母亲还在,哪里容忍你受这样的委屈?宁国公府的人,全都是薄情寡义之辈,当初你就不该跳入这个火坑。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姑姑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只想要找出容家灭门案的真凶……至于儿女私情,我早就不奢望了。” 李嬷嬷叹息一声:“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太过灰心。宁国公若是聪明,他以后定然不敢亏待你……老奴瞧着这周姨娘,也就这样。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两个人寒暄了很久,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玉婷在旁边看着,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李嬷嬷还要向皇上回禀国公府的事呢,她不能久留。 半个时辰后,李嬷嬷依依不舍地离去。 “夫人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随时派人送信给老奴,老奴虽然是个奴才出身,在陛下面前到底有几分薄面。” 容卿红着眼目送马车渐行渐远,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无端地增添了孤寂与落寞。 她回了慕云院,却不想裴淮之早早坐在了内室,他正翻着一本书看着。 听见容卿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 “李嬷嬷走了?” 容卿没有理会,径直入了屏风处,玉婷伺候着她更衣。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待容卿洗漱更衣结束,他让玉婷退下。 他一把将容卿扯入了怀里。 容卿眼底满是厌烦,她抗拒地推开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裴淮之知道她还在生气,他虽然不喜欢她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但他理亏,终究按捺住怒意,心平气和道。 “容卿,我们圆房吧。” 第113章 与周书凝共享一个男人? 容卿眼底满是诧异,她退后几步,“今天是周姨娘的大好日子,你应该留宿月影轩……” 还有,他们不是已经圆房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 是故意讽刺她,羞辱她吗? 想起那一晚,他们发生了关系,圆了房,她喉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她终究沦落为,与周书凝共享一个男人?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裴淮之看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很是懊恼:“你将我往外推?” “你不喜欢我碰你?”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他日日捧着凝儿的画卷,让她独守空房,她也没有任何怨言,依旧无怨无悔地对他好。 如今,她居然抗拒他的靠近? 裴淮之暗暗咬牙,大掌再次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搂入怀里。 “你是我的妻子,该尽的夫妻义务,容不得你不愿意……” 他说着,便撕开她的衣服,低头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脖颈。 容卿痛叫一声,想也不想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滚……” “我嫌脏……” 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裴淮之的脸上,打碎了他所有的旖旎心思。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你说什么?” “你嫌我脏?” 容卿捂着散落的衣衫,一步步往后退。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迎上点点泪光。 她咬牙,痛恨无比地看着他:“你与周书凝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愿意成全你们……可是,我不想和她共享一个人男人……” 虽然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她以前觉得没什么,但如今,她就是无法接受这种形态。 “你们爱你们的,缠绵你们的,不要扯上我。我只想查清楚容家的案子,裴淮之算我求求你,不要逼我,行吗?” 裴淮之的身子一颤,他怔然地看着容卿。 他看清楚了她眼中泪水,夹杂着的厌恶…… 厌恶? 这两个字刺得他心头一疼。 他攥着拳头,仰头晒然一笑。 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向容卿低头……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无论他想要什么,随便伸伸手就能得到。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只要愿意,无数美人就能前仆后继,向他扑过来。 他用得着,在这里强求吗? 她以为,自己是谁? “好,我不逼你……”裴淮之甩袖离去,再不看容卿一眼。 容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她腿脚发软,跌坐在地。 她的眼睛胀痛无比,她却低声笑了起来。 玉婷担忧地从外面跑进来,跪在了容卿的身边。 “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清明:“能有什么事?”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撕破脸皮了,挺好的……以后,他与周书凝恩恩爱爱,我查我的案子。只要他们不招惹我,我就能与他们忍着恶心,和平相处。” 她深呼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躺在了软塌上,拿着书本看起来。 外面飘起了雨丝,亦如她此刻,潮湿荒芜的心! —— 月影轩。 周书凝回去后,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她在内室发疯,将屋内的东西统统都砸了。 红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劝道。 “姨娘,息怒……” 姨娘二字太刺耳了,听得周书凝脸上浮上一些狰狞。 她扑上红缨,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喊我什么?” 红缨不敢反抗,连忙磕头求饶:“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周书凝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滚……” 红缨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周书凝在里面继续发疯,到最后她没了力气,跌坐在地,忍不住痛哭起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理智也慢慢地回笼。 她揪着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不能就此认输……不过是点小坎坷罢了,我不会被打倒。” “外祖母疼爱我,表哥是爱我的……有他们的偏袒,我总有一天,会将容卿踩在脚下。以前是我太仁慈,根本就没有对付容卿。” “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她喊红缨入内:“李嬷嬷走了吗?” “走了。” “那死老太婆,终于走了。我今天在她手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个仇,我记下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周书凝恨恨道。 她又问裴淮之在哪里。 红缨有些犹豫道:“国公爷好像去了慕云院。” 周书凝气笑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表哥却去了慕云院?好,很好!” 红缨欲言又止,她看周书凝快要气疯了,有些话她不敢再说出口。 圣上口谕警告,就是在给夫人撑腰。国公爷不可能违逆圣意,他肯定要安抚夫人的。今晚,国公爷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月影轩留宿。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急。 “我不能让容卿再得意……无论如何,表哥今晚,都得来月影轩过夜。” 她已经输了一次,决不能再被容卿压下去。 否则,这国公府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周书凝思索半晌,她轻轻地抚摸着肚腹,靠在了美人榻上。 摸着摸着,她突然低呼一声:“啊,红缨,我的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红缨抬眸,怔愣地看着周书凝:“主子……” “蠢货,赶紧去请大夫啊。”周书凝忍不住咒骂道。 红缨连忙点头,从地上爬起来。 周书凝似想到什么,她连忙提醒:“去外面请个大夫过来……” 红缨不敢忤逆,连忙应了。 老夫人本来就已经要睡下了,陈嬷嬷突然进来说周书凝动了胎气,派人出府请了郎中。 老夫人的脸色泛起苍白,她连忙穿上衣服,“派人通知淮之……让他赶紧去月影轩守着凝儿。” 她顾不得梳妆,随意拢了拢披散的头发,便急匆匆地朝着月影轩跑。 她到的时候,裴淮之刚好也到了。 两个人疾步入了内室。 一个陌生面孔的郎中,正在给周书凝把脉。 周书凝看见他们来了,泪眼汪汪,一句话不说,只低声啜泣。 第114章 动了胎气 老夫人心疼坏了,愧疚地给她擦眼泪。 她握着周书凝的手,担忧的看向大夫。 “孩子没事吧?” 郎中把脉完毕,小心翼翼道:“贵人是受了一些惊吓,这才动了胎气……孕妇,前三月后,一定要平心静气的养胎修养,胎儿方能安稳。贵人不可再情绪激动……否则,胎相不好,就会有小产的风险。” 这一番话,吓得老夫人脸色惨白。 她连忙让大夫开安胎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出事。 郎中开了安胎药,又叮嘱周书凝一定要平心静气,不可再情绪激动。 老夫人连连应下,让人送郎中离开。 她将周书凝揽入怀里,叹息一声安抚:“凝儿,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哭着摇头:“外祖母,我受一点委屈没什么的,为了表哥,无论是什么样的苦楚,我都愿意承受。” 她说着,含情脉脉的看向裴淮之。 “这次因为我,让圣上对表哥颇有微词,我心里实在惶恐不安。” 裴淮之有些心不在焉,他听到周书凝的话语,这才回神抬起头。 周书凝那双深情似海,泪光闪烁的眼睛,闯入了他的心头,他顿时有些愧疚。 凝儿那么爱他,为了他受了这样多的苦,他理应好好的弥补凝儿才是。 既然容卿不稀罕他的弥补,他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总有一天,他会让容卿后悔,让她跪着求他的怜爱与呵护。 裴淮之走过去,握住了周书凝的手。 “凝儿,让你受苦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 周书凝含着泪,柔情似水的喊了声表哥。 老夫人没待多久,便回去休息了。 裴淮之留下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周书凝……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她同床共枕。 周书凝躺在他的怀里,整个人激动的低声啜泣。 “表哥,这一幕,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裴淮之心里也忍不住的动容,回想曾经与凝儿的青春岁月,还有少年时期那珍贵的悸动,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二日一大早,裴淮之起身上朝,临走的时候,嘱咐管家从私库弄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送入了月影轩,给足了周书凝体面与尊荣。 周书凝看着那些东西,她扬眉吐气,笑的无比开怀。 “从今天开始,没人能将表哥从我手里夺走!” 她让红缨将那些东西放入库房,“慢慢来,不急。表哥的心是属于我的……国公夫人的位置,迟早也是我的。” 红缨笑着逢迎:“若是主子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国公爷的长子……那就是抢占了先机,胜算就更大了。” 这话说到了周书凝的心坎,她赏了红缨一个镯子。 红缨连忙笑着谢恩。 周书凝心情极好地用了早膳,突然有个前院的管事,说是有事求见。 她不想见这些低贱的奴才,她如今春风得意,不知道会有多少奴才想要巴结奉迎她,想到月影轩当差呢。 她皱眉吩咐红缨将其打发掉。 钱旺没想到,周书凝居然不愿意见他。 他脸色一沉,哪肯轻易放弃,他当即便肉疼的送给了红缨一只银簪。 红缨眸光闪烁,她接过银簪。 钱旺当即便摸出一个铜锁,递给红缨:“你把它拿到周姨娘面前,她看了,一定会愿意见我的。” 红缨半信半疑,拿了锁子入内,递到了周书凝的手里。 周书凝看着铜锁,她的脸色当即煞白。 她连忙坐起身来夺过锁子,翻来覆去的查探。 当看见上面刻着的小腾二字时,她如坠冰窟。 她一把抓住红缨的手:“去,喊他过来,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统统都遣散。” 红缨不明所以,周书凝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但她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出去了。 周书凝忐忑不安,她紧紧的攥着铜锁,暗暗咬牙。 苏城那个畜生,他难道带着苏小腾到了京都吗?要不然,这锁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把铜锁,乃是苏小腾出生时,苏城亲自打造的。苏家穷,没有钱打造金锁银锁,所以就用铜打了锁子。 这样式,这小字,周书凝看了四年,她绝不会认错。 周书凝喘着粗气,忐忑不安的等着。 她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露怯。否则,一旦漏出破绽,被人抓到把柄,那她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这个秘密,决不能泄露。 周书凝紧紧的攥着锁子,眼底满是猩红。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所拥有的一切。 谁敢挡她的路,她就杀谁! 周书凝的面容有些狰狞,眼底弥漫着杀意。 —— 早朝散了后,裴淮之跪在皇上的面前。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禀告:“……当年若不是凝儿救臣,臣也没机会,能帮陛下分忧,能为百姓做事。凝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臣理应好好照顾她,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他说罢,俯身磕头,态度不卑不亢。 皇上原本有些生气,但听着裴淮之讲述的与周书凝那些过往,他不禁有些动容。 他摆了摆手:“罢了,男人三妻四妾也实属平常,只要你掌控好分寸就行。周书凝虽然与你感情深厚,是你的青梅竹马,可她如今是你的妾……凡事,不能让她越过容卿。容卿也为你付出良多,容太傅又没了,她孤苦伶仃也是不容易……淮之,你不能欺负她。” 裴淮之红了眼眶点头:“是,臣谨遵陛下教诲……臣晓得孰轻孰重,自然不会辜负容卿,不会让容太傅失望的。” 皇上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让裴淮之退下。 裴淮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出御书房……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他一身轻松地离开了皇宫,回了国公府。 踏入府邸,他依照习惯,下意识的朝着慕云院而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他与容卿昨晚的争执,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头。 当即便调转方向,朝着月影轩而去。 他到月影轩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奴仆,便连正屋门口都没人把守。 裴淮之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拧眉。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没人应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走到了廊檐下,突然屋内传出周书凝冷冽至极的声音。 “狗奴才,你居然敢威胁我?” “说,他们在哪里?你若再不如实回答,我这就将你给弄死……” 第115章 宋大哥,你好可爱 裴淮之的眼底满是惊诧。 刚刚说话的声音,是凝儿? 在他印象里,凝儿向来温柔善良,无论对谁说话都轻声细语,从未对谁说过重话…… 狗奴才、弄死,这样的话语,怎会出自凝儿之口? 他还没缓过神来,红缨捂着肚子从外面跑进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吓得脸色铁青,双腿都软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国公爷,您来了?” “姨娘她……她正在审问钱管事,关于施粥的事情……好像是出了人命,有一对父子危在旦夕,姨娘她心善,不忍无辜的生命逝去,所以就想问问……那对父子在哪里,想去救人。” 红缨这番话,说得磕磕巴巴,很是艰难。 天知道,她绞尽脑汁,是怎么编制出这番话的。如果姨娘够聪明,应该想好了更完善的措辞。 果然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 周书凝红着眼睛跑出屋子,扑入了裴淮之的怀里。 “表哥,那对父子好可怜,我想救他们,可是钱管事说,他们身患传染病,不能靠近他们……我实在心焦,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胡言乱语,想要逼迫钱管事……” 钱旺不是蠢人,他自然不敢得罪周书凝,也不能在这时候将真相告知国公爷。 否则,他的富贵非但捞不着,这条命可能都要搭进去。 他连忙磕头,附和周书凝的话:“姨娘确实想救那对父子,可是……他们好像感染了疟疾,情况很是凶险……” 裴淮之心里的怪异,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解释而消散。 他拧眉问:“施粥的事情,你怎么会来月影轩回禀?” “这事,不是夫人在管吗?” 钱旺跪在地上,他的身子微微战栗,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书凝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是我听说,夫人昨日施粥的事,所以才找了钱管事过来问问具体的事宜。没想到,钱管事就提起了那对快要死的父子……” “我听着很是同情,想要帮帮他们。可钱管事说,他们身染疟疾,命不久矣……大罗神仙也难救。” “我一时太过痛心,就没有忍住,冲着钱管事发了火。” 钱旺揪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那对父子命不久矣,根本就没必要救了……” 周书凝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悲悯。 “真是好可怜,表哥……我也是为了孩子积福,所以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裴淮之心里的那点疑惑,因为周书凝的眼泪,彻底的消散了。 他将她揽入怀里,柔声哄着:“别哭,我知道你最是心善。” “这样吧,我派人去看看,若是能救就救,若是救不了,我们也尽力了。” 周书凝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点头。 “好,就按照表哥说的做。” “不如派宋淩过去吧……宋侍卫办事,我也放心。” 裴淮之点了点头,他当即吩咐宋淩。 周书凝想收拾一些东西,让宋淩带过去。 裴淮之还有政务要处理,他没待多久便去了书房。 宋淩在月影轩等着。 周书凝紧紧提着的心,因为裴淮之的离去,彻底的落了下来。 她几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脊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她反手给了红缨一巴掌:“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你死哪里去了?” 红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奴婢突然肚子疼……就去了茅厕。” “奴婢没想到,国公爷会这时候过来。” 周书凝暗暗咬牙,眼底满是怒意:“我差点被你给害死了。” “下不为例,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弄死你!” 红缨连忙点头应了:“奴婢再也不敢大意了。” 周书凝让她去收拾一些东西,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她径直走出了内室,钱旺还跪在厅堂,他脸色惨白,连忙叩首:“周姨娘,奴才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一个效忠的机会吧。” 他本来还想威胁周书凝,从她手里弄一笔大的,没想到事情却被国公爷差点撞破,他的小命都差点丢了。 大难不死,他不敢再与周书凝对着干。 周书凝倒是对他异常温和,她搀扶钱旺起身。 “刚刚你表现很不错,帮我遮掩得很完美,算是将功抵过吧。罢了,我这人向来宽容大度,就不与你计较了。” “待会你带宋侍卫过去,事成后,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说着,便从鬓发上拔下一个玉簪,递给钱旺。 “这玉簪价值连城……” “月影轩还缺了一个管事。” 钱旺激动地连忙接过玉簪,他匍匐磕头:“奴才以后唯周姨娘马首是瞻……” 周书凝勾唇笑笑,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钱旺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整个厅堂,只有她与宋淩。 宋淩低垂眼帘,站在房门处……周书凝理了理鬓发,一步一涟漪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袖笼,擦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宋淩的身子轻轻战栗了一下。 周书凝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宋淩刚毅俊朗的面容。 “宋大哥……我能信任你吗?” 宋淩抬头看了眼周书凝,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容,他的脑海里涌现出那一夜旖旎的画面。 他的心神忍不住一荡。 他沙哑着声音回道:“嗯。” 周书凝轻笑一声,她状似无意的伸手,柔软白皙的柔夷,落在了他小麦色,青筋凸起的手掌上。 她的手指,扣住他的掌。 宋淩的脸庞不由得染上一些酡红。 他眸光闪烁,几乎不敢抬头看周书凝。 周书凝轻笑一声:“宋大哥,你好可爱。” 她踮起脚尖,薄唇凑近他耳畔:“你身体明明那么强壮,可这胆子……却如此小。” 她呼出一口气,喷洒在宋淩的耳畔,那股气息染着馨香,烫到了宋淩。 他慌乱的连忙后退几步。 周书凝看着宋淩脸庞、脖颈通红似血,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躲什么啊?” 她趋步上前,又靠近他。 宋淩被逼到了墙角,他的脊背抵在墙壁上,明明身材高大魁梧健壮,但在周书凝刻意的挑拨下,他拘谨的像个孩子。 周书凝眼底满是兴味,她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她拉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平坦的肚腹上。 “宋大哥,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第116章 与宋侍卫搞在了一起? 宋淩的手臂轻轻战栗,感受着掌心那温热的触感,他眼底满是惊愕,猛然抬头看向周书凝。 “孩子……那一夜……” 周书凝笑颜如花,她唇瓣轻轻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你的! 宋淩似是看懂了,他眼底满是惊愕,怔愣的看着周书凝。 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绪理智。 周书凝目光灼灼地凝着他的眼睛。 “宋大哥,它需要你,我也非常需要你。” “如果你不帮我,我可能真的要完了!你忍心让它难过,让我伤心吗?” 宋淩整个人像是傻了,他呆滞的看着周书凝。 刚刚还笑容灿烂的人,下一刻眼眶就盈上了泪珠。 晶莹剔透的泪,从周书凝的眼角溢出,美丽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 她哭的很美丽,每一滴泪都精准的撩动了宋淩的心弦。 “宋大哥,帮帮我……好不好?” 宋淩见不得她掉眼泪,他有些慌乱的伸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 可……他刚刚抬起手,就顿住了动作。 他不敢。 他这样的身份,如何配触碰她? 周书凝却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颊。 “宋大哥,你愿意帮我吗?” “宋大哥,你应该不忍心,看我出事吧?” 宋淩的心,刹那间沦陷了。 他的手指触碰着她滑嫩的肌肤,沾染了她的泪……他神色恍惚,鬼使神差的呢喃。 “别哭。” “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帮你!”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 周书凝破涕而笑,她的笑容印在宋淩的眼睛里,美丽得像是一幅画,他渐渐看得痴迷了。 她依偎进宋淩的怀里,低声呢喃了句。 “宋大哥,我不想让那对父子活着。你能帮我,处理掉他们吗?” 宋淩眼底满是惊诧,他没听错吧? 她不是要救那对父子,而是要杀他们? 他张了张嘴,眼底满是犹豫。 他跟随国公爷多年,他并不想背叛国公爷。 可是……温香如玉在怀。 宋淩沙哑了声音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周书凝低垂眼帘,脆弱至极:“宋大哥,你能别问吗?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向你解释,可好?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 宋淩的心头泛上酸涩,她这样柔弱,这样无助……仿佛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是他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宋淩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几乎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的手掌紧扣住她的肩头,身形微微佝偻,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一字一顿道。 “好,我帮你。” 周书凝勾唇笑了,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吻了吻。 宋淩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沸腾起来。 他无法自控,手掌扣住她的腰肢,将她狠狠的箍住。 他加深了那个吻。 红缨在里面整理东西,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奇怪声音,她不由得走到珠帘后面,大着胆子瞥了一眼。 入目的一幕,让她惊愕无比。 她捂住了嘴巴,连忙退回了内室。 周姨娘她……她怎么与宋侍卫搞在了一起? 红缨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 她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国公爷醉酒,宿在月影轩的那一夜 好像……深夜里,宋侍卫也曾来了月影轩! —— 宋淩带着钱旺前脚出了国公府,如夏得到消息,后脚便将此事告知了容卿。 容卿拿着一个账本,正在算账。 她听到如夏禀告的事,眼底闪过几分意外:“一对身染疟疾的父子?钱管事竟然不将此事告知我,反而去禀了周书凝?” 玉婷冷哼一声:“定然是这钱管事,想要巴结周姨娘,所以直接越过夫人,去了月影轩。” 容卿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猜测,她还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她心里有种感觉,那对父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难民那样简单。 周书凝对他们太过重视了! 容卿沉吟半晌,喊了如夏近前。 “你派人悄悄的尾随过去……具体什么情况,你在暗处静观其变。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现身,以免引起宋淩的怀疑。” 如夏轻轻的点头应了。 她换上黑色的夜行衣,从后门悄然离去。 大概两个时辰后,如夏风尘仆仆的归来,她喘着粗气入了内室。 玉婷连忙给她端茶。 如夏喝了一杯茶水,她才缓过神。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平复情绪。 玉婷忍不住焦急地问:“如何?看到那对父子了吗?” 如夏神色晦暗,她缓缓的摇头。 “我悄悄地跟随着宋淩他们去了一处小院子……谁知,院子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宋淩他们扑了一个空……” 容卿眼底满是意外:“没找到人?难道钱管事说谎?” 如夏皱眉:“应该不是,钱管事没那么大的胆子,欺骗国公爷。” “奴婢总觉得,那对父子,似乎与周姨娘有什么关联!” 容卿屈指敲了敲桌面,她眼底掠过几分幽光。 “要想证实,那对父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有一个法子。” 如夏看向容卿:“什么法子?” 容卿眯眸,轻笑一声:“若是那对父子藏了什么秘密,他们就这样凭空消失,现在最着急的,恐怕不是钱管事,而是周书凝。” “我们猜一猜,周书凝如果着急了,想要竭力掩盖住这个秘密,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玉婷挠了挠后脑勺,她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 如夏却沉吟半晌:“周姨娘应该要灭口……” “虽然那对父子不见了,可钱管事也是知情人,他肯定知道了那父子的底细……” 容卿眼底漫上赞赏,勾唇看向如夏。 “没错,周书凝一定会灭口!” 她非常笃定。 周书凝熬了半夜,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宋淩的消息。 谁知,宋淩过来告知,苏城父子不知所踪了,他们连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周书凝暗暗咬牙,恼的几乎要吐血。 苏城那个混账,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先逃了? 他可真是狡猾啊。 当初她就不该只杀了那个老太婆逃走,她应该再忍一忍,偷偷的买老鼠药倒在米缸里,将他们父子也给毒死。 第117章 男人还真是好骗 如今,这两个人成了她最大的障碍与隐患。 一日不除,她就难安。 周书凝紧皱眉头,没有任何的头绪,慌乱无神间,她抬头看向宋淩。 “宋大哥,无论什么事,你都会帮我的对不对?” 姑且不提苏城父子之事,她只要严防死守,不让苏城靠近国公府,她就能继续瞒天过海。 可钱旺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万一他不小心说漏嘴了,对她也是灭顶之灾。 宋淩看着周书凝忧心,忐忑的模样,他安抚性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说,我都会帮你!” 周书凝的鼻子一酸,她眼睛蓦然红了。 她紧紧地抓住宋淩的手臂。 趋步靠近,凑近他的薄唇,轻轻落下一吻。 “宋大哥,钱旺不能留……” “你帮我除掉他。” 宋淩一怔,眼底满是诧异,他看着周书凝如此风淡云轻的说出这样狠辣的话语,面前这个女子,好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表姑娘。 周书凝知道,她以往伪装的性情,这一刻在宋淩面前,暴露无遗,可她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蛊惑宋淩,帮她做事。 她红着眼眶,依偎进他的怀里,低声哽咽:“钱旺知道了我的秘密……他必须得死,否则,我就要倒霉了。” “宋大哥,你应该不希望我出事吧?” 她说罢,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腹之上。 宋淩的眸眼一颤,他低垂眼帘,挣扎犹豫了片刻,他就做好了决定。 “好,我帮你!” “但我有一个疑问,你必须要回答我。” 周书凝咬着唇瓣,楚楚动人地看着他:“你问……” 宋淩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对父子到底是何人,你为何这样如临大敌?” 周书凝知道,宋淩已然成了她手中握着的一把利刃。 她也该,继续摸一摸刀刃的锋利了。 她身子轻颤,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痛苦。 那些往事,随着她哽咽的嗓音,缓缓响起。 她将自己坠崖后,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杜撰了另一个版本,讲述给了宋淩听。 “当年,我为了救表哥,从悬崖一跃而下……我坠落崖底大难不死,被苏城所救……他将失了忆的我带回去,控制我的人身自由,他谎称我是他的娘子,与他已经拜堂成亲了。” “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圆了房,我彷徨无措抵抗不了他的蛮力,只能认命,跟着他过日子。没过多久,我便怀了孕,生下了一个儿子。我以为这一辈子,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窝在那个桂花村了此残生。谁知,老天开了眼,在四年后让我恢复了记忆……” “我想起了所有的往事,自然不甘心继续在桂花村生活,所以我就逃了,千辛万苦地回到了京都……” 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宋淩心疼地将她抱紧,他眼底满是滔天怒意:“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姑娘,你这些年真是受尽了苦楚……” 周书凝哭得撕心裂肺:“我好不容易与表哥走到了今天,我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苏城父子的存在,就能摧毁这一切。” “如果让表哥知道我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儿子,他一定不会再要我的。到那时,被表哥丢弃的我,只有死路一条。若不能与他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淩眼底漫上一些痛苦,他知道表姑娘对国公爷的深情厚谊,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都无法比拟。 可如今,他偶尔能有机会看到她,还能有机会拥抱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她能快乐,幸福,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宋淩平复了心情,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会替你解决掉所有麻烦。” “但凡谁敢阻挠,你寻找幸福的路,我就视他为仇敌……” 周书凝感动无比,她紧紧地抱着宋淩的腰身,哭声凄厉:“宋大哥,谢谢你,现在也只有你无怨无悔地帮我,保护我了。” 宋淩没有久待,他很快便离去。 周书凝原本感动的面容,顿时变得冰冷,她捏着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嘲弄笑着看着,转身离去的宋淩身影。 男人还真是好骗。 她随便流几滴眼泪,稍微贡献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能将他磨炼成所向披靡的一把刀。 她期待,宋淩的表现! —— 深夜时分,容卿没有睡熟,一直都在等着如夏传递消息过来。 大概到了丑事一刻,她听到了动静。 她坐起身来,刚刚掀开床幔,外面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玉婷从外间的榻上起身,慌乱地穿了外衫,打开房门。 便看见如夏脸上、身上全都染了血。 玉婷眸眼一颤:“如夏,你没受伤吧?” 如夏摇头:“我没事。” 她当即便踏入内室,容卿下了床榻,走到了如夏的面前。 “发生了何事?” 如夏深呼吸一口气,抱拳朝着容卿跪下。 “夫人,奴婢无能,没能阻止那些人动手……” 容卿连忙搀扶住如夏的手臂,“你快起来,只要你没事就行。那不重要……” 玉婷端来一盆水,帮着如夏清洗身上的血污。 如夏一边清洗血污,一边心有余悸回道。 “半个时辰前,钱旺所住的地方,突然冲进去几个身穿黑衣的杀手,他们不但杀了钱旺,更是将与钱旺在一起的那些奴仆,都给杀了。” “前院死伤数十人,奴婢带着护卫冲出去,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武功高强,出手迅速,将钱旺灭口后,他们就逃之夭夭了。” “这伙人的作案手法,像是与当初废了周姨娘的手,如出一辙。” “夫人,恐怕根本就无法查,甚至……奴婢还担心……” 说到最后,如夏欲言又止。 容卿的脸色微变,玉婷满脸都是焦急:“如夏,你快点把话说完啊……” 如夏眼底闪过几分晦涩:“说不定有人,会将这一切,归咎于容家当年的那场灭门之案上……” 第118章 拉她来背锅 接二连三的有江湖杀手,闯入国公府行凶,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黑衣人与当初杀害容家的凶手,是不是有所关联。 玉婷一怔,“这怎么可能呢?若是那些人出手,国公府的人,早就被杀光了,哪里会单独来杀奴仆,废了周姨娘的手?” “我们是觉得不可能,但……无法阻止,某些人扭曲事实,推到夫人身上。” 玉婷急了:“不会吧,如夏,会不会想得太多?” 容卿摇了摇头,她眼底闪过几分嘲弄。 “如夏的思虑很对,我也是这样的猜想……” “总得有个借口,堵住悠悠众口,方才能遮掩住他们杀了钱旺灭口之事。” 周书凝也曾被黑衣人废了手,她也是受害者。 所以,旁人根本不可能怀疑她。 这次,她倒是聪明,不但出手迅速,更是提前想好了拉她来背锅。 容卿在屋内来回渡步,她猜测,必定有人在帮周书凝,而且这人在国公府,还有个举足轻重的权利。 否则,凭借着周书凝的脑子,她不可能会想出这种巧妙的计策,以这种方式除掉钱旺。 大概半个时辰后,赵管家亲自来传话。 他在外面恭敬地说道:“夫人,前院出事了,老夫人与国公爷喊你过去。” 容卿应了声,她稳住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玉婷伺候她更衣洗漱。 容卿嘱咐如夏去休息,权当不知道这些事。 如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夫人,奴婢怕老夫人会因此事,迁怒于你……” 容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拍了拍如夏的肩膀:“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容卿当即便带着玉婷,急匆匆的赶往前院,她踏入院门,一抬眼就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钱旺也赫然在列。 容卿握紧了手掌,压住心底的情绪,她穿过这些血淋漓的尸体,走到了厅堂之上。 国公府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他们围拢在厅堂,情绪很是激烈的讨论。 “那些杀手,太张狂了,他们……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冲入国公府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太可怕了,还好这次死的都是一些奴仆……” “我们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国公府的安保形同虚设,太不堪一击了。” “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这已经是黑衣人第二次冲入国公府了。” 尤氏脸色泛白,她一抬头看向走进来的容卿,当即暗暗咬牙,扬声道:“那些黑衣人,会不会与当初屠戮了容家满门的凶手,是一伙人啊?” 这番话一出,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容卿。 他们眼底满是惊惧,“还真有可能……这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老夫人紧紧地握住裴淮之的手。 “淮之,上次废了凝儿双手的黑衣人,你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裴淮之眉头紧皱,他缓缓地摇头:“毫无头绪,大理寺的人早已介入,却找不出任何的头绪……” 一时间人心惶惶,尤氏更加笃定地指着容卿。 “这些黑衣人,肯定与容家灭门案,有所关联。他们……他们是来找夫人报仇的,可怜周姨娘与这些奴仆,替夫人挡了杀戮……” 玉婷忍不住连忙辩驳:“二夫人慎言……这与我家夫人何干?” 尤氏不理会玉婷,她屈膝朝着老夫人跪下:“母亲,这样的事,宁愿我们多想……也好提早防备,以免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那些黑衣人丧心病狂,若是下一次,他们再动手,遭殃的岂不是会是我们所有人?” 众人的脸色一变,脸上纷纷漫上惶恐。 “这可如何是好?” 裴思妍紧紧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怕。” 裴霄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扫把星,专门来克我们家的,祖母,这样的不祥之人,赶紧让大哥休了吧。”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裴霄云你闭嘴,这几日的祠堂,你还没跪够是吗?” 裴霄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所有人的目光,看着容卿都带着愠怒,好似将她当做了杀人不眨眼的仇敌。 容卿只觉得可笑至极。 “如果是那些人,恐怕现在你们早就没命站在这里,讨论谁是凶手了。不要看见一个黑衣人,就联想到当年的容家灭门案……自己吓自己。” “再说,他们要是想杀,也该来杀我,而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尤氏咬牙切齿道:“也许这是他们的警告呢……” 她扭头看向老夫人:“母亲,你当年冒着危险,没有休了容卿……我们算是侥幸躲过一劫,可如今……那些人卷土重来,残忍地杀害了我们国公府的奴仆……” “我们必须要商量出一个对策,方能保住国公府众人的安危,否则,这国公府我是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老夫人也害怕,她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国公府几百条人命,她不敢再赌。 她看向容卿,试探性地说了句:“卿儿,为了国公府几百条人命着想,你要不暂时出府,去山上禅院住几日如何?” 裴淮之抿唇,他欲言又止,“祖母,这样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觉得极好……”尤氏眼眸亮了起来,举双手赞同。 容卿丝毫不意外,老夫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的心早已因为他们的无情,寒凉无比。 她勾唇轻笑一声:“所以,这是要赶我走?” “老夫人是打算,让国公爷休了我?” 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她心虚地摇头,几乎不敢看容卿。 “卿儿,我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你了。可是,我不敢拿着国公府几百口人冒险,当年容家出事,我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顾念你为国公府做的一切,所以我才将你留下。如今,那些黑衣人,都杀到我们国公府了……” “你放心,我不是让淮之休了你,也不是赶你走,我就想让你避避风头而已……国公府的护卫都是酒囊饭袋,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那些黑衣人的攻击,万一那些黑衣人下次向你下手,该如何是好?” 第119章 将容卿这个丧门星给赶走 “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山上寺庙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僧侣,那是皇家寺庙,有重兵看守,肯定能庇护你一二。卿儿,我知道让你离府,是有些委屈了你。可是,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别怪我……” 老夫人说到最后,终究愧疚地红了眼睛。 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人揪不出任何错来。 仿佛她是迫不得已,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倘若容卿要怪她,那就是她不识好歹,不能体谅她的用心良苦。 容卿嘲弄地勾了勾唇,不愧是浸淫后宅多年的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明明是赶人,却像是为了她好。 她都不知道,老夫人是如何有脸,说出这番话的。 当初,她跪在容家门前,苦苦求娶容卿下嫁,如今……却巴不得将她赶出国公府。 如此的现实,虚伪,自私! 玉婷气的,身子忍不住发抖。 她多想指着老夫人的鼻子大骂,容卿知道她容易冲动,所以她按住玉婷的手,让她不要出声。 她倒要看看,国公府的人,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赞同这个提议。 尤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夫人终于开窍了,终于决定要将容卿这个丧门星给赶走了。 只要这次赶容卿出府,以后这国公府的管家权,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再也不会看容卿的脸色生活,二房的一应用度,也不会短缺,她想要给自己儿女置办什么,就再也没人能管住她。 她立刻附和。 “母亲英明。” 裴思妍眼底也染上喜色。 裴霄云更是激动的笑出声了。 “这个法子好,那些黑衣人再张狂,应该也不敢去皇家寺庙闹事。” “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那就这样办吧。这样一来,我们国公府也能安全了。” 唯有三房夫妇,紧皱眉头,对视一眼。 裴三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母亲,这样不妥,无缘无故地送容卿离府,前往禅院寺庙居住,这传出去让外人如何看?” 三夫人李氏也跟着劝道:“是啊,这对我们国公府名誉有损,实在是不妥当。还有,并不是所有的黑衣人,都是杀害容家的那些人。不能一概而论,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报官,让朝廷介入查一查。” 裴三爷语气坚定:“母亲,此事与容卿无关,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独自一人承担后果,这不公平。”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她没想到老三他们居然会反对,她没有心思与他们解释。 她这是顾全大局,他们懂什么?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谁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来人,帮夫人收拾她的行囊,送她离府……” 裴三爷眼底满是懊恼:“母亲,你以前不是最看重容卿吗?” “你怎么变得……这样糊涂?” 老夫人气坏了,抬手便给了裴三爷一个耳光:“你居然说我糊涂?你放肆……” “母亲,你怎么能打三爷呢。”李氏有些心疼地搀扶住裴三爷。 她是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对夫君动手。 他们好心相劝,是为了一家和睦。母亲以前还能拎得清,自从周书凝回来,她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糊涂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做什么决定,轮得到你们插嘴吗?” 尤氏乐开了花,她佯装劝和,实则趁机挑拨:“哎呦,三弟三妹,你们就别忤逆母亲了,母亲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既然我们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理应能体谅母亲的苦心。母亲是为了我们好,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吗?” 裴三爷满脸都是羞愧,他都四十好几了,如今却还要遭受母亲的掌掴。 而且这四周那么多奴仆看呢,他几乎都没脸,继续待下去。 他在这个家里,在母亲面前,从来没什么分量。 他的意见重要吗? 根本就没人听,母亲平日里虽然对他和颜悦色,可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这个儿子。 裴三爷的眼圈一红,哽了声音,“母亲,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怎么说我们国公府?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维护的好名声,如今毁于一旦。你一叶障目,却还要一意孤行……” “儿子,尽力了!既然你不爱听我说话,那我从今天起就闭嘴……儿子身体不舒服,先告退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裴三爷说罢,缓缓的转身,他愧疚地看了眼容卿。 “抱歉,是我没用,帮不到你!” 他愧疚难当,抬脚离去。 李氏红着眼睛,看着容卿叹息一声,她也跟着离开。 容卿有些动容,国公府的人,终究还有一两个是有良心的。 她朝着裴三爷与李氏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 “三叔三婶慢走。”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巴掌,确实有些过了。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认错的话。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儿子与李氏离去。 她眼底满是疲惫,精神有些不济,“此事就这样决定了……卿儿,你去收拾东西吧。” “等到风波停了,我会让淮之接你回府的。” 容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她第一次产生了和离的念头。 她不想继续煎熬地待在国公府,这里已经没了她存在的意义。 她深呼吸一口气:“让我离开可以,有一样东西,我想……是时候拿出来,还给老夫人你了。” 既然走了,她就没必要再回来! 反正这里也没她留恋的人或事了。 容家的案子,虽然没了国公夫人的身份,寸步难行,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大不了到时候,她去跪求陛下……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应该能答应她的请求,给她一些助力。 想通这一点,容卿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眉眼间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老夫人一怔,眼底满是困惑:“什么东西?” 容卿轻笑一声。 “曾经我父亲在世时,向你讨要过一份东西……既然,我今天离府,那我想,是时候拿出来了……” 第120章 裴淮之,我们和离吧! 老夫人眼底满是困惑。 容卿靠近玉婷耳畔,低声叮嘱了几句。 玉婷连忙应声,她快速地离开厅堂,去找如夏拿那封和离书。 半刻钟后,如夏踏入厅堂。 她走到容卿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 裴淮之看着那个信封,眉头紧皱。 老夫人的脸色,却不好看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容太傅让她写过一封和离书,难不成,这信封里放着的是…… 她脸色忍不住苍白起来。 裴淮之看着老夫人的神色,他轻轻拧眉。 他低声问:“祖母,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老夫人有些激动起来,她明白容卿想要做什么了。 她是要和离,她要彻底的离开国公府。 “卿儿,你别冲动……”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容卿似笑非笑的凝着老夫人的惊慌的面容。 她依旧温婉地笑着:“我都要被你们扫地出门了,还有什么能好好说的?” “老夫人,这些年我为国公府尽心尽力,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到头来,不过是几个黑衣人而已,你就听信二婶的谗言,说将我赶走就赶走,我容卿是什么?” “是你们国公府养的一条狗吗?有用的时候,你们就施舍般给我丢骨头吊着,没用了,你们就要羞辱一顿,赶我出府?” “我容卿也是出身名门,从小接受三从四德,大晋礼法规矩的京都贵女,这些年,我闻所未闻哪一家高门后院的主母,在没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就这样被赶出府邸,前往寺庙居住的。说的好听是去寺庙居住,实则是被毫无尊严的扫地出门,我丢不起这个人……” “禅院寺庙,只是供人祈福、念经、赎罪的。我什么错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接受你这样荒谬的安排?老夫人你不觉得太羞辱人,太过分了吗?” 老夫人手心不由得冒出一层汗,微凉的夜风轻轻一吹,她的身子忍不住一抖。 原本混沌的思绪,刹那即清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想容卿解释:“卿儿,我……我不是赶你离府,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卿眉眼淡漠,没有任何的温度。 “今天,倘若我离开国公府的这个门,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再踏入……” 她态度坚硬,不再退让容忍。 她容卿也是一个骄傲,有自尊,懂礼义廉耻的人。 她不是他们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工具。 老夫人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刚刚是魔怔了? 她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做了这样糊涂的决定? 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容卿解释…… 尤氏看不惯容卿这样嚣张的姿态,她忍不住冷嗤:“你在这里威胁谁呢,你还以为你是太傅府,尊贵的嫡长女?” “太傅府的人早就死光了……” 啪,容卿再也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朝着尤氏砸去。 茶盏好巧不巧,砸在了尤氏的额头。 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流淌下来,糊了尤氏一脸。 尤氏都吓傻了,她惊呼一声,抹了一把脸颊,满手的血。 “啊,我的脸……” “容卿你怎么敢的?” 她几乎气疯了,当即便要扑向容卿,想要挠花这贱人的脸。 裴淮之趋步上前,挡住了尤氏:“二婶,够了。” “这场闹剧,可以收场了。” 裴二爷愣了半晌,他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尤氏的胳膊。 尤氏拼命地挣扎,张牙舞爪地要去厮打容卿。 “我要讨回来,没人敢欺负我。” “她凭什么?她怎么敢砸我?我可是她的婶母……我是她的长辈。她再是国公夫人,也不能这样欺辱我……” 她挠破了裴二爷的手臂,彻底破防,歇斯底里地哭喊。 裴二爷险些有些控制不住她,他暗暗咬牙说了句:“是你先冒犯她的,容家就是她的底线,难道你不知道吗?” “走,跟我回去。” 尤氏抬手打了裴二爷一巴掌:“放开我,我不走。” “今天,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老夫人气得头晕眼花,再继续闹下去,国公府的体面就全都没了。 她现在特别的后悔,她怎么就昏了头,听信了尤氏的挑唆呢。 她连忙让两个婆子,堵住尤氏的嘴巴,将她给拖了下去。 尤氏呜呜叫着,被人带走。 她离开时,看着容卿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给剥了。 容卿轻笑一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连忙抬起衣袖,擦干了泪水。 她将和离书拿出来,在裴淮之的面前慢慢展开:“裴淮之,我们和离吧!” 裴淮之一怔,他恍惚的看着展开的黄色信纸。 和离书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不由得模糊了起来。 老夫人的身子摇摇欲晃,果然,果然是和离书! 这几年,她几乎都将这封和离书给忘了。 她慌乱无神的向容卿走了几步:“卿儿,都是我的错,是我犯糊涂了,你别生气……” “是我脑子不灵光,是我说错了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国公夫人的位置,除了你,没人能有资格坐,我是最满意你这个孙媳妇的。你别……别和淮之和离。” “你若是有气,尽管向我老婆子发泄……” 容卿不理会老夫人,她一双眼睛只凝着裴淮之。 “和离书上老夫人早就签了字……还有我父亲的印章,其实我不需要通过你……我就可以将这份和离书,拿去给官府登记。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能与你和离成功……” “裴淮之,当初嫁给你,我从没有后悔过……我还曾想着,忍一忍,或许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我所有的隐忍与坚持,都是那么的可笑。” “既然你们怕我连累国公府,怕那些人会报复国公府,从而害了你们。那我们就和离,我立刻离开国公府……你们就彻底安全了。” 裴淮之的脸色惨白,没有了一丝血丝。 第121章 撕了和离书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和离书上面的签字印章……他的呼吸粗重,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以为,容卿会永远都留在国公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大晋从来没有和离过的夫妻……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永不分离,生同寝死同穴,这就是他以往以来的认知。 他从没想过,容太傅居然会向祖母要了一封和离书! 有了这个和离书,容卿随时就有了离开他的可能! 裴淮之的眼睛渐渐地猩红。 不,他绝不放容卿离去。 容卿是他的妻子,那她永远都是。 就算她死了,那也是他的人。 裴淮之的理智荡然无存,像是疯了般,一抬手就将容卿手里的和离书夺走。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见撕拉一声。 和离书被裴淮之撕成两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连忙扑过去,抢夺那封和离书:“你……你怎么能撕了它?你疯了吗?” 她根本就没想到,裴淮之竟然会这样无耻? “你把它还给我!” 裴淮之退后一步,他动作迅速又撕了几次,和离书被撕成了无数个碎片,他的手臂往上一抬,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在他头顶,周身飘落。 他勾唇,嗤然一笑。 “容卿,你想与我和离?” “做梦!” “当年,你既然嫁给了我,那永远就是我的妻……我们之间,没有和离二字。”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和离。 他们之间,只有丧偶,没有生离的可能! 容卿怔愣的抬头看着,那些洒落下来的碎片。 她有些呆滞、无措。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老夫人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她没想到淮之竟然会这样失态,犹如疯了般,做出这样的事情。 裴淮之看着彷徨无措的容卿,他握住了她的手,软了声音诱哄道:“刚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你不要气了,我不会让任何人赶你出府的。” “和离书的事情,我也权当没有看到过。容卿,别再耍脾气……也别再说什么和离,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容卿甩开了他的触碰,她通红着眼抬起手臂,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裴淮之,你浑蛋!” “你怎能这样卑鄙?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 “他如果在天有灵,知道我在国公府过得不快乐,他也不希望我继续待在这里。你凭什么撕毁了,他留给我唯一一个依仗?”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彻底地崩溃了,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歇斯底里地哭喊。 裴淮之的心头,只觉得一阵刺痛席卷上来。 他闭了闭眼睛,任由容卿那一巴掌落在他的脸庞。 他让她发泄。 而后,就禁锢住她的手脚,将她锁入了怀里。 他轻笑一声,笑容残忍又冷酷。 薄唇贴在她耳畔,一字一顿道。 “我承认,撕毁和离书,我确实特别的无耻卑鄙。可是,容卿,我不后悔。” “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国公夫人。” “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地睡一觉,明日醒来,应该就能想通了。” 容卿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她根本就无法挣脱他的控制。 她被他控制着转身,一步步朝着厅堂走去。 如夏看了,眼底满是急色,她趋步上前欲要解救容卿。 “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强迫夫人。” “夫人不愿意,你放开她!” 裴淮之抬眸,冷冷地看了眼如夏:“滚。” 如夏没有退缩,她抬手便向裴淮之出拳……裴淮之没有任何的躲闪,就在如夏快要攻击到他的面门,宋淩斜地里冲出来,阻挡了如夏的拳头。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他们过了十多招。 裴淮之停顿住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如夏。 他抬手,捏着容卿的下颌:“没想到,你这丫头居然会武功?容卿,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容卿红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掌,狠狠地咬了下去。 裴淮之面无表情,任由她将他的手背啃咬出血。 手背很疼,却抵不过容卿看他眼神的,让他更加难受。 “如果这样,能让你痛快一些,那你就尽管咬。” 和离书没了,她再也没有离开他的筹码! 她生他的气,恨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容卿第一次见识到了裴淮之的卑鄙,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口腔里充斥的满是鲜血……她抬着一双泪眼,怔然地看着裴淮之。 如夏最终没有打过宋淩。 十多招后,宋淩占了上风,点了她的穴道,将她给带了出去。 容卿急了:“不要伤到如夏。” 裴淮之轻笑一声:“放心吧,宋淩有分寸。” “你放开我。”容卿咬牙,奋力挣扎。 裴淮之看见她脸上的泪,他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 “抱歉,让你哭了……”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是失望。” 容卿偏过头去,不让他触碰自己。 他这是干什么? 打她一巴掌,然后再给一颗甜枣? 他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容卿吗? 不会了,曾经喜欢裴淮之的容卿,已经死了! 她不会再对他留存任何的情意与爱。 裴淮之不在乎她是什么反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容卿离开。 他揽着她的肩膀,欲要将她带走。 老夫人看着和离书被撕碎,她松了口气。 没了和离书,容卿就没了拿捏宁国公府的把柄。 她刚刚压下去的想法,如今又浮现上来。 那些黑衣人总归是一个隐患,容卿的事情,还是要解决。 不能因她一人,而影响到国公府几百口人。 她刚刚为了和离书,说了那些自降身份的话,如今和离书没了,那她还是要坚持,要将容卿送出府邸,暂时避祸。 老夫人想着,趋步上前,“淮之,既然和离书毁了,那就少了一个隐患。我建议,还是继续将容卿送出府邸吧……” 第122章 逼迫她同房? 裴淮之一怔,蹙眉看向老夫人:“祖母,你怎么又糊涂了?你刚刚不是说…” 老夫人老脸被臊得通红,她打断裴淮之的话:“哎呀,我糊涂什么糊涂,我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国公府着想。” “她刚刚拿着和离书,我真怕,容卿会因此与你和离。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你们和离了,对国公府的名誉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如今和离书被你撕了,那我就没有顾忌了。” 裴淮之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 他的脸色一沉:“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坚持,一定要将她送出府邸?” 老夫人眼底满是烦躁:“我不是针对她,我只是为了保住国公府其他人的安危罢了。” “淮之,你那么聪明,应该比谁更懂得权衡利弊吧?” 裴淮之勾唇,轻笑一声。 “祖母,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好好地养病,不该管那么多的闲事。” 他没心思与老夫人多说什么,当即便吩咐陈嬷嬷:“陈嬷嬷,我祖母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近日应该染了癔症吧,所以才说出这样的糊涂话。你赶紧扶她回去休息,短时间内,没我的允许,不许她离开寿安堂。让她好好在寿安堂里养身体,其余的事,不需要她操心……” 老夫人脸色一沉,气急败坏道:“淮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将我给囚禁吗?” 裴淮之不置可否,他看向老夫人的目光,裹了一些压迫性。 “祖母,我才是国公府的家主……” “我不同意将容卿送出府!这是她的家,我是她的夫君,我理应保护她,给她安全庇护。”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想着应敌,而是要将自己的妻子往外推? 他没那么懦弱,没那么不堪一击。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拄着拐杖的手,忍不住颤抖。 “你真是翅膀硬了吗?” 裴淮之不看老夫人,他眸光锐利,扫向陈嬷嬷:“陈嬷嬷,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自己的儿子……” 陈嬷嬷的身子一颤,她再不敢忤逆,连忙搀扶住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老夫人几乎没有说不的权利,她就那么被陈嬷嬷架着离开。 她气得身子颤抖得厉害,眼前一阵眩晕传来,刚刚走到门口,就被气昏了过去,彻底的人事不省。 裴淮之让人去请大夫,好好地照顾老夫人。 裴霄云大着胆子,想要为老夫人打抱不平。 “大哥,你怎么能对祖母这样不孝?祖母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而已,你怎能为了容卿,而忤逆她呢?” 裴淮之冷眸扫过去:“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了?你是皮痒了,还是腿痒了,想要吃吃苦头?” 裴霄云吓得脸色泛白,他再不敢多说,惊慌失措地跑了。 裴思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也跟着逃了。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淮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别以为你撕了和离书,我就没有法子离开了。” “我对你已经心灰意冷,再也不会动情。和离,是我们二人最好的结局……”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你闭嘴。”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听不得和离二字,他抓着容卿的手腕,回了慕云院。 他动作粗鲁的,撕开她的衣物,将她摁在床榻之上。 他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啃咬着她的脖颈。 “该圆房了!现在我就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是他虚度了那么多年的光阴。 他早就该让容卿,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如果她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离开他? 凝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么现在,他也该给容卿一个孩子了! 以后,他会在凝儿与容卿之间,尽量一碗水端平的。 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但他这辈子,只要有她们二人,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裴淮之一想到,容卿将来会生下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他心里就生出一些激动与兴奋。 他很期待,与她的孩子! 容卿吃疼得厉害,她眼眶里泛着泪光,她咬牙推搡着裴淮之的胸膛:“滚,你别碰我……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不敢相信,她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和离书被毁,她心里憋闷得厉害。 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他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撕烂了。 他怎能这样无耻? 如今,他竟然还要以这种强迫的方式,逼迫她同房? 她当年怎么就那么眼瞎心盲,义无反顾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裴淮之握住她的手腕,控制住她的手脚。 他不理她的反抗,坚硬如钢铁的手掌,将她的手,固定在头顶摁着。 他低头,薄唇落在她的唇角。 他眼底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与深情。 他眸眼幽深,一寸寸地凝着她酡红的脸颊。 “今日委屈了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他声音沙哑,富有磁性,而后便低头,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之上,夺走了她的一切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樊伟的声音。 “主子,府邸门口被人丢了两个血淋漓的黑衣人……他们好像就是闯入我们府邸行凶的罪魁祸首……” 裴淮之的动作一顿,他猛然站起身来。 他不禁蹙眉:“丢?” 他没听错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他得好好地查一查。 裴淮之没了与容卿继续欢好的心思,他扯了被褥,盖在了容卿的身上。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转身离去。 容卿眼神有些恍惚,她怔愣地看着抽身离去的裴淮之。 她裹紧被褥,陡然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与裴淮之亲近,他的气息,令她觉得恶心。 容卿低头,看了眼锁骨上残留的痕迹,她眼底满是憎恶。 她当即便喊玉婷,准备热水。热水备好,她坐在了浴桶里,将属于裴淮之的气息,清洗得干干净净。 如夏被放了回来,容卿看她毫发无损,她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如夏,去打听一下那些黑衣人的事情。 宋淩这边刚刚睡下,就得到了消息,有人将两个血淋漓的黑衣人,丢在了国公府门前…… 宋淩心里有些慌乱,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黑衣人不是已经离开京都了吗?他们怎么会身受重伤,被丢在了国公府门前?这背后到底有谁,在操控这一切? 难道他暗下做的这些事,已经被人给识破了? 第123章 拿钱办事 宋淩一向冷静理智,可这会儿却心烦意乱至极。 他脸色难看地穿戴好衣物,怀着忐忑的心情,急匆匆赶到前院。 他到的时候,裴淮之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开始审讯那两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黑衣人虽然伤得很重,可思路却很清晰。 他们根本不需要裴淮之怎么行刑逼问,当即便将一切都给招了。 “宁国公……我们……我们是被人收买了……” “有人花费重金,雇佣我们闯入宁国公府行凶,我们的任务,是为了杀一个叫钱旺的管事。” 宋淩刚刚迈过门槛,闻言他的身子一僵。 整个人都不敢抬头去看裴淮之的脸色。 等了许久,裴淮之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们与容家灭门案可有什么关联?” 黑衣人立刻摇头:“并无关联,我们……我们就是江湖上的一个刚刚成立的一个组织。” “我们的任务,就是拿钱办事……杀人越货!” 裴淮之的面容,满是酷寒。 他凝着黑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继续问:“雇佣你们杀了钱旺的人,是谁?” “那人遮掩了面貌,我并没有看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此人是国公府的人,且有武功……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样貌,可却记得他的声音。只要让我听听声音,我定然能辨认出来……”黑衣人跪在地上,语气笃定回道。 宋淩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他转身便想离去。 裴淮之看见了他,皱眉出声:“宋淩,你进来……” 宋淩顿住脚步,手心都冒出了一些汗出来。 他秉着呼吸走了进去,恭敬地屈膝跪在地上。 裴淮之脸色阴沉,低声吩咐:“立刻派人,将府邸所有的侍卫,身怀武艺的人,统统都召集过来……” “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出背后的这个人。” 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买凶杀人,分明是不将他这个宁国公放在眼里。 这个人若是不揪出来,对他来说是极大的隐患。 他绝不允许,这种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 宋淩有些出神,没有及时回应。 裴淮之疑惑地看着他:“还不去办?犹豫什么呢?” 宋淩猛然回神,他声音沙哑地立刻回道:“是,属下遵命!” 声音溢出,他就后悔了。 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一层汗珠。 他怎么开口说话了?这黑衣人岂不是要认出他来? 宋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门口走去。 黑衣人狐疑地抬头看向宋淩的背影。 “国公爷,这个声音……很熟悉。”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这个人的声音,好像那晚雇佣我们的人……”黑衣人指着宋淩的脊背:“这个背影也很熟悉,是他!我敢肯定,就是他!” “是他找到了我们,雇佣我们杀人灭口的。” 宋淩的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他吓得肝胆俱裂,一时间不敢回头看裴淮之的脸色。 周书凝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了黑衣人激动的指认声音。 她的心猛然一沉。 她抬手紧紧的抓住门框,纤细的指尖泛了白,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冷风,冷的她身子一抖。 宋淩是她最好用的一把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毁了。 周书凝攥着拳头,她竭力让自己冷静。 她要想法子力挽狂澜。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那么的艰难,她不能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她给打倒。 现在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时刻。 她可以,挽救一切的! 裴淮之眼里漫起冷意,他盯着宋淩僵硬的背影,直接抓起一个茶盏,狠狠的朝着他的脊背砸去。 “宋淩,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啪的一声响,茶盏砸在宋淩的身上,他再不敢继续走。 他脸色惨白,猛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息怒!” 裴淮之趋步上前,他一把揪住宋淩的衣领,目光冰冷似剑,紧紧地盯着宋淩的面容。 “说,你究竟干了什么?” “雇佣黑衣人,杀了钱旺的,是你对不对?” 虽然宋淩还没有承认,可从他的表情上,已然说明了一切。 裴淮之失望地看着宋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忠心耿耿的。可是,你居然背着我,做了这样的蠢事?” “宋淩,为什么?” 宋淩眼底满是惶恐,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他若是一味地否认,不但不能让自己脱身,反而还会连累到表姑娘。 他怔然地看着裴淮之,眼底满是懊悔。 “主子,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 “可是,属下不后悔。”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坠。 宋淩这是承认了。 那些黑衣人,还真是他暗中操控的手笔。 他眸眼颤动,一字一顿咬牙问:“说,到底是为了什么?钱旺和你有何纠葛?” 宋淩闭了闭眼,他心里一阵绝望。 “钱旺此人包藏祸心,他利用那对父子胁迫周姨娘。我为了保护周姨娘,不得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主子,这一切都是属下自作主张犯的错,与表姑娘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主子不要怪表姑娘,所有的一切后果,都由属下承担。” “要杀要剐,属下悉听尊便,请主子息怒。” 裴淮之眼底满是惊愕,不可思议道。 “此事与凝儿又有什么关系?”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脚迈过门槛,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脸色泛白,眼眶通红,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可怜。 她哽咽着声音喊了声:“表哥。” 裴淮之抬头看向周书凝。 “表哥……你别怪宋淩,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不得已,想了这样一个法子除掉了钱旺。我没想到,黑衣人的事,居然会连累了夫人……”周书凝说着,跪在了裴淮之的面前,她将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表哥,你若是怪,那就怪我吧。” 宋淩眼底涌出感动,怔愣的看着周书凝。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说话。 表姑娘果真是一个善良美好的人。 裴淮之不敢相信的看着周书凝:“黑衣人的事,真与你有关?” 第124章 一顶绿帽子 周书凝当即潸然泪下,泪水犹如雨珠,从她眼角不停的滑落。 她哭的泣不成声。 “本来我是不想告诉表哥的,可是……事已至此,我不能不说出来了。” “那个钱旺,他利欲熏心,他故意杜撰出了那对父子的事情。他还说,那对父子认识我,那个孩子是我的儿子……钱旺威胁我,让我给他一千两银子,让我帮他安排府中的肥差。若是我不按照他的说的办,他就将此事告知表哥……” “我当时实在惶恐,虽然是竭力否认,可他却说,我在外面流浪五年,谁知道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事。只要他做出伪证,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我的儿子,就算表哥你不信,也能因此让你对我离心。” “呜呜,我实在是害怕……他说的斩钉截铁,言之凿凿,我真怕表哥会信了钱旺的荒谬之言。我不敢冒一丁点的风险,我好不容易和表哥在一起了,我真的怕失去表哥。所以我……我就求宋淩,让他帮帮我……” 周书凝巧舌如簧,将事情杜撰出利于自己的局面。 她不仅是为宋淩脱了身,更是在裴淮之的面前,一点点扭曲苏城父子这件事。 她知道这一招,特别的危险。 可是,富贵险中求,她若是不走出这一步,万一哪一天苏城带着儿子,登上了宁国公府的门,那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要让表哥了解到一个,真真假假的真相。 就算哪一天苏城真的再次带着儿子登门,表哥也有了心理准备,不会轻易信苏城,不会轻易生她的气。 她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防范,也是为了以后做铺垫。 依照表哥对她的情意,定然会有惊无险的度过。 果然,她这一番哭诉后,裴淮之的疑心降低了几分。 他俯身将她搀扶起来,柔声安抚:“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我呢?” “我岂会信了那刁奴的话?你是什么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周书凝借势依偎到他的怀里。 她柔弱可怜的轻颤身子,小心翼翼的哽咽:“他说的言辞凿凿,我也真的在外面漂泊了五年,我一介女子之身,又生的貌美……估计很多人都不信,我还是完璧之身。” “这件事,唯有表哥了解内情……但我,还是怕……” 她说到最后,羞涩的低下头。 裴淮之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一晚,还有那洁白的褥子上,晕染的处子之血。 他心里渐渐的愧疚起来。 “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么的纯洁完美。” “凝儿,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让你遇到事如此的惶恐无措……” 周书凝低声啜泣着。 “表哥,你是信了我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信我……” 裴淮之轻声叹息一声,虽然还是存在一些疑点,可他却不忍再看周书凝伤心不安,他揽了她的肩膀,低声回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狗奴才,胆敢威胁你,他死有余辜。” “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给予你最大的支撑。” 周书凝心里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表哥是信了她的解释。 那这一关,她应该是轻松的过了。 表哥果然是爱她的,对她这样信任,她说什么他都信。 她勾唇笑了,眼底满是愉悦。 “表哥,我知道了!那你也不许再责怪宋淩,他是为了我,才冒了这么大的险。若是他因此被责罚,我心里会愧疚不安的。”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宋淩,他眼底裹了一些冷意。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让他对宋淩感到很失望。 宋淩一向忠心耿耿,按说,他应该及时禀告自己。 可他却没有告知,却还瞒着,做出了这样荒谬的事。 裴淮之不喜欢,宋淩的欺瞒与不忠。 虽然他是为了凝儿。 但他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宋淩都是犯了我的忌讳。若是不惩罚他,我难以服众。” 周书凝的心,轻轻的揪起。 “表哥,那你想如何罚他?” 裴淮之沉默半晌,终究是念了旧情,没有太过苛刻。 他暂时卸了宋淩统领护卫的职责,让樊伟顶上。 同时,赐予杖刑六十。 “宋淩,希望你引以为戒。无论如何,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我不希望,你以后再隐瞒我任何事……你若安分守己,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之后我还会让你恢复原职。” 宋淩还以为,裴淮之会将他赶出宁国公府。 若是他被赶走了,以后就不能见表姑娘了。 如今这样的惩罚,已然是最好的了。 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他老老实实的认罚:“属下,定然不敢再犯。” 裴淮之摆摆手,便让人将宋淩拖下去行刑。 六十棍子打下去,打得宋淩皮开肉绽。 周书凝趁着人不注意,在深夜偷偷的潜入宋淩的房间,给他送药物,送温暖。 “宋大哥,此次你为我付出的,我定然会铭记于心。”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平坦的肚腹上:“孩子也能感受到你的爱!” 这一刻,宋淩不觉得身体有多疼,他被周书凝蛊惑的,甚至生出更多的勇气与胆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周书凝:“表姑娘你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与孩子的!” 周书凝勾唇笑了,她握了握宋淩的手,又悄然离开。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黑夜里的秋鹤,尽收眼底。 他将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谢辞渊。 “殿下,没想到,宁国公的头上居然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这位表姑娘,还真有本事……” “宁国公也是昏了头,黑衣人的事情,就这样轻拿轻放了。我们白白折腾一场……” 黑衣人的底细,他们第一时间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原以为,能让裴淮之看清楚周书凝的底细。 可惜,裴淮之太信任那个女人了,她说什么,他都信。 周书凝只要一掉眼泪,他整个人像是被下了降头,没了平日里办案的机警与灵敏,什么都不查,就这样信了她。 谢辞渊握着茶盏,低头喝了几口茶水。 他挑眉,眼底漫出几分兴味。 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似乎也不是坏事。 周书凝的存在,或许能加速分裂裴淮之与容卿的夫妻之情! 秋鹤忍不住又问了句:“周书凝很不简单,殿下,我们要不要帮着容姑娘,揭露周书凝的真面目?” “容姑娘如今在国公府的处境,貌似不太好……” 第125章 她心里还有他 谢辞渊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声:“裴淮之那个糊涂蛋,分不清哪个是鱼目,哪个是珍珠……他如此践踏容卿的感情,实在是该死……” “但,孤摸不准她的心思,万一,她心里还有他呢……” 他不敢贸然行动。 如果容卿需要他帮忙,他定然会毫不犹豫,义不容辞的出手了。 可惜,她怕他,对他避如蛇蝎。 很多时候,就算他想帮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秋鹤挠了挠后脑勺:“据属下所知,容姑娘现在好像已经对宁国公没了情意,他们之前还闹和离呢,是宁国公卑鄙,居然撕了那封和离书……” 谢辞渊眼底满是迟疑。 他想起三年前那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三年前,若是没有裴淮之,容卿早就死了。 现在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样鲜活的容卿。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裴淮之在容卿心里是什么位置。 谢辞渊勾唇,苦涩一笑。 “那么深的感情,那么多年的情意,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我们再观察观察吧,孤不想走错一步,再与她渐行渐远。”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悬挂着的皎洁明月,眸光幽深晦涩。 他握着琉璃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的笑。 当年他做错了一件事,导致这些年,他都没有资格靠近她……他不能再行差踏错,否则这辈子,他都会失去触碰她的机会。 没人知道,一向高高在上的大晋储君、太子殿下,在感情世界里,却是一个胆小鬼,他只敢阴暗处卑劣的意淫幻想,却不敢踏出一步,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面前求爱! —— 黑衣人的处理结果,让容卿觉得意外。 她真是没想到,裴淮之居然会这样轻拿轻放。 他信了周书凝的片面之词,他甚至都不去查查背后所隐藏的种种疑点。 容卿可不信,钱旺会那么大胆,凭空捏造一个什么周书凝的儿子,夫君,胆敢去威胁周书凝。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钱旺怎么可能随便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去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裴淮之却一叶障目。 容卿对裴淮之越发的失望,这样一个男人,她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翌日,寿安堂。 老夫人听了来龙去脉,满脸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这黑衣人居然会因凝儿而起? 闹了半天,是她大题小做,杯弓蛇影,误会了容卿。 老夫人有些难堪地看了眼容卿,她呐呐半天,根本就拉不下脸向容卿道歉。 倒是周书凝能屈能伸,当着众人的面卑躬屈膝,姿态放得很低,郑重其事地跪下向容卿道歉。 她甚至还砰砰磕了两个头。 “夫人受了无妄之灾,都是妾身导致的。妾身向夫人赔罪……请夫人息怒,别与妾身计较。” 容卿看着周书凝这幅矫揉做作的模样,她只抿唇笑笑,一句话都不说。 任由周书凝,将自己的额头都磕出血来。 黑衣人的事情,发生的荒谬,结束得也挺荒谬。 她早就对裴淮之失望,如今他这样处理,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多说无益。 她也左右不了,裴淮之的做法。 至于外人如何评价宁国公府,她也不在乎。 虽然暂时无法脱离这个牢笼,但她从今往后,不会再隐忍任何人,也不会再委屈自己。 周书凝爱磕,就让她磕。 她想要装模作样,那就让她装…… 故此,容卿端坐在太师椅上,她只淡淡的看着,并不喊周书凝起身,更没有说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四周陷入寂静,莫名有些尴尬。 周书凝以为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容卿肯定会为了彰显国公夫人的气度,主动搀扶自己起身呢。 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表哥的血脉呢。 万一出了问题,她容卿能承担得起吗?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佯装大度扶她起来,说一些不会怪罪她之类的话。 可她都将自己的额头都磕破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容卿的一句宽容的话语。 周书凝暗暗咬牙,是她失策了,容卿她就是一个小肚鸡肠,没有任何大局观的无知妇人。 倒是高看她了! 周书凝无奈,只得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裴淮之求救。 裴淮之蹙眉,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容卿。 依着她以往的秉性,就算暗下,她有多生气,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顾及他的体面,营造出妻妾和睦的氛围。 可容卿现在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她淡然地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接受周书凝的跪拜。 她甚至不曾说任何的场面、客气话。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连维持国公夫人该有的气度,都没有维护。 裴淮之有些不太高兴。 无论如何,凝儿都怀着孩子呢。 于情于理,容卿都不该这样视而不见。 裴淮之低声咳嗽一声,意在提醒警告容卿,不要太过分。 岂知,容卿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温水,装作看不见,听不见的样子。 尴尬的氛围,越发凝滞。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说两句,却在瞥见容卿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时,她心虚没有什么底气,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总归,黑衣人的事,是他们理亏。 容卿这是借势,给凝儿下马威呢。 她身为长辈,也不好太过偏袒凝儿……否则,外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戳她的脊梁骨骂呢。 老夫人又想到陛下,她犹豫着,到底还是没出声。 周书凝跪在那里,足足跪了半刻钟。 跪的她双腿发麻,摇摇欲坠。 到最后,还是裴淮之于心不忍,他走过去将周书凝搀扶起身:“好了,跪也跪了,也道过歉了,事情说开了就行。你怀着身孕,不能久跪……” 他扭头看向容卿。 “她怀着身子呢,你就别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揪着不放了。千错万错都是那狗奴才的错,你别迁怒凝儿了。” 容卿嗤笑一声,心口不由得窝着一股火。 “我迁怒周姨娘?国公爷此话何意?是我让她跪在地上,是我让她磕破头的吗?” “我从始至终都没说,怪她的话语吧?她自己愿意跪,愿意磕头,这都能怪到我的头上?” 第126章 国公府的窟窿 “那样大一件事,黑衣人随意闯入国公府,随意杀人,国公爷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总归,国公爷才是一家之主,国公府的规矩礼法如何崩塌混乱,也不是我能管控的事情。” “即使周姨娘不向我下跪,我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所以,跪不跪,起不起,她自己说了算,她不愿意起来,想要在众人面前演戏,我成全了她,到头来,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国公爷,我一句话不说,就当个摆设,难道也有错吗?” 裴淮之的心头一哽,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容卿清凌凌的眸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淡了。 周书凝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小心翼翼哽咽道:“表哥,是我的错……你别再怪夫人了。” 裴淮之轻轻的拍了拍周书凝的肩膀。 “我不怪她。” “是我没有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她心里有气,实属正常。” 老夫人充当和事佬,笑着道:“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不要再互相猜忌了,理应给彼此一些信任与包容。” 容卿忍不住嗤笑一声:“但愿吧。” “你们一家人,是能互相理解包容,可是……对我的包容理解,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希望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诬赖在我身上……”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老夫人的老脸被刺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心头被堵得难受,她扯了扯唇角,看向容卿:“是我错了,卿儿,你别再生气了。以后,我们定然会给予你更多的信任包容……” 她让二房尤氏,也来给容卿道歉。 尤氏眼底满是委屈,她却不敢忤逆老夫人,只得忍着心头的憋闷,微微俯身向容卿行了一礼,软着声音道了歉。 “抱歉,昨日是我太过偏激了,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你身为国公夫人,就别和我这样的无知夫人一般见识了。” 容卿抿唇:“既然二夫人都说自己无知了,那我也没道理,和你这样无知的人计较。希望你以后,多读些书,也好明事理一些……别想那些市井泼妇一般,尽做一些失了体面的蠢事。” 尤氏气得心头发疼,这口气,像是教训一个小辈似的。 她眼底满是火气乱窜,裴二爷唯恐她忍不住脾气,又要与容卿吵闹起来。 他抓着她衣袖,脸上满是警告。 尤氏狠狠地甩开裴二爷的手,压着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夫人教训是,我回去定然多读读书,修身养性。” 老夫人松了口气,在她看来,这一番表示,算是给足了容卿面子。 她端着架子,开始嘱咐容卿。 “好了,事情说开就行了。” “卿儿,以后啊,这国公府的内务,还是少不得你来操持。” 这几日府邸银子短缺,尤氏管理得一塌糊涂。 之前为了举办纳妾礼,几乎将库房的银子都给花光了,她还为此从私库拿出一些钱贴补了一下,可是窟窿不小,根本就堵不住。 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她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还给容卿的。 容卿手里有钱,稍微拿出一些,就能堵上国公府的窟窿了。 尤氏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没钱补上这个窟窿。 即使肉疼,她也必须交出管家权。 尤氏当即便将库房钥匙、对牌,拿了出来,摆放在了容卿的手边。 老夫人握着容卿的手,脸上满是慈和的笑。 “后宅的事情,不能没人管理,你也别继续闹性子了,还是将管家之权拿回去,继续管理府邸吧。” 国公府的烂摊子,容卿既然交出去了,断然不会再沾手。 她比谁都清楚,国公府如今的情况。 他们都这样对她了,居然还有脸继续趴在她身上吸血,他们真以为她蠢笨不堪,还任由他们压榨,不知道反抗吗? 不会了。 她不会再对国公府的这些人,存有半分情意。 容卿抬手扶了扶额,佯装体力不支,“身为国公夫人,管理府邸内务,本来是我的职责。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日身体还是不适,每日起床时,时常眩晕,精神不济……我恐怕还是无法管理后宅事物。” “老夫人,我有心却力不足,希望您都理解包涵。我觉得,二夫人管理得挺好,还是继续让她管着吧……” 裴淮之一听容卿身体不舒服,他眉头微拧,心里恼怒她是一回事,但对她的关怀,也是真情实意的。 “哪里不适,可有请大夫看看?” 容卿扶着额,低垂下眼帘:“就是精神不济……频繁做噩梦。” 这个毛病存在已久,如今倒是能用来当借口了。 裴淮之看着她确实有些憔悴,他心里再大的怨气、不满,在这一刻都奇迹般地消散了。 很奇怪,他一心只记挂着她的身体,再容不下其他。 他当即做出了安排:“管家的事情,暂时还是让二婶代劳吧……” 老夫人胸闷得厉害,“淮之,卿儿看着气色还好……” 裴淮之打断她:“我看着她很憔悴……” 老夫人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 容卿是故意装病,她想要戳破,可她看着淮之的模样,心里打起鼓来。 老夫人无法,她只得让尤氏将库房钥匙,对牌等物,暂时收起来。 尤氏高兴又忧虑地应了。 老夫人只得肉疼地从自己的私库,拿出一些银子暂时补上了这些窟窿。 周府医给容卿把了脉,说她确实是忧虑过重,才梦魇多梦,若是不注意,身体会愈发虚弱。往后必须要静养,才能补足损伤的气血。 裴淮之听了,陷入沉思。 他想想这些年,容卿起早贪黑,操持着国公府的所有事宜,容家的案子也是憋在她心里,始终都没释怀。这些琐事,终究损伤了她的气血,影响了她的健康。 他心里有些愧疚。 之前对容卿的所有不满,统统都消散了。 终究是他对不起她,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他理应补偿她。 第二天,裴淮之便派人买了一些滋补的珍稀药材,流水似的送入了慕云院。 容卿倒是没想到,裴淮之居然这样关心她。 看着倒不像虚情假意。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感动,会很高兴。 可如今,她再也不会为他泛起任何的情丝。 他既然愿意送,就让他送。 她来者不拒,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些补品。 她大门不出地待在慕云院,再不管其他的事务,日子倒也清闲自在了很多。 容卿的日子变得惬意舒服,可周书凝却郁闷焦虑起来。 裴淮之对容卿的关切重视,隐隐超过了她,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焦躁不安地在屋内,来回渡步。 看见红缨从外面走进来,她立刻询问:“如何,表哥是否回府了?” 红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国公爷确实回来了,可……可他去了慕云院。” 周书凝的脸色陡然下沉:“你有没有说,我特意为他熬了鸡汤,等着他一起用?” 红缨头皮发麻地回道:“奴婢说了,可国公爷却还是去了慕云院。” “国公爷还吩咐奴婢,将熬好的鸡汤,弄一些送去慕云院呢。” 周书凝几乎要气疯了:“什么?表哥居然让我熬得鸡汤,送去给容卿喝?” 第127章 好好养胎 她再也忍不住发起火来,砸了屋内的所有东西。 “容卿那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喝我熬的鸡汤?表哥,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心里的恨意,犹如浪潮,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给淹没。 可她却不敢去裴淮之面前闹。 裴淮之的反常,让她惶恐。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缨吓得跪倒在地,碎片飞溅,划伤了她的胳膊,她受了无妄之灾,却不敢出声喊疼。 她忍着伤口的疼痛,趴在地上,一直求着周书凝息怒。 周书凝倒在床榻上,掩面痛哭。 哭着哭着,肚子却疼了起来。 红缨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周书凝咬牙,让她通知裴淮之。 谁知,红缨连裴淮之的影子都没能见上。 直到傍晚时分,裴淮之才听说周书凝动了胎气的事,他皱眉来了月影轩。 “好好的,怎么动了胎气?” 他陪着容卿半上午,公务堆积了不少,这会儿他还没忙完……他语气很是不耐烦。 周书凝感受到他烦躁的神色,她心里痛极。 表哥如今,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表哥居然这样对她! 周书凝心里怄得快吐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她眼睛通红泛着泪光,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榻上,她只无声地哭泣,也不说话。 裴淮之叹息一声,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你好好的,想要什么,派人去办就是。孩子的月份还浅,你需要静心养胎才是。” 周书凝依偎进他的怀里,她哽咽道:“表哥,我想你了……” “可你,却没空来看我。” 裴淮之无奈至极,他知道周书凝对他用情至深。 她定然因为这几日,他对容卿关注得多了,从而吃醋了。 他柔声安抚:“等过几日,空闲下来,我抽空好好陪你。凝儿,你乖一些好吗?” 周书凝小声啜泣着,点头:“好,表哥,我乖乖的,你别不要我。” 裴淮之愧疚无比:“你别多想,我怎会不要你?”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她平坦的肚腹。 “你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地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 “嗯,表哥,我会听话的。”周书凝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 裴淮之没陪她多久,樊伟过来禀告,有紧急公务要处理。 周书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裴淮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养病,他有空了再来看她。 不等周书凝反应,他便转身离去。 周书凝原以为,她都这样哀求地看着他了,他肯定会将公务放置一旁,留下来陪她。 可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 周书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唇瓣不自觉的都被咬破了。 一连两日,裴淮之再没踏足月影轩。 周书凝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出手反击了。 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容卿肯定会超过她在表哥心里的位置。 周书凝便给溧阳郡主写信,说了一些她如今在府里的遭遇。 溧阳郡主收到信,第二天便来看望她。 周书凝委屈地看着溧阳郡主,眼眶泛红,话还没说出口,泪水已经先滑落下来。 溧阳郡主有些心疼地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别哭,多大点事。你就是性子太软,太善良了,所以才被容卿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周书凝低声啜泣,整个人特别的无助可怜。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不过是表哥的妾而已,她却是国公夫人。” “她与表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几日,表哥一有空就去陪她,我有苦难言。我但凡有一点点介意,他都会说,容卿嫁入国公府,为他付出了许多,她身体不适,他身为她的夫君,理应对她多加关怀。他说,在他心里,我与容卿同样重要。我是爱情,她是责任……他不会辜负你们任何一个。” 她攥着拳头,暗暗咬牙。 “他对容卿是责任,可……我怎么觉得,他对容卿的看重,几乎超过了我。” “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溧阳郡主眼底浮上几分晦暗,她凑近周书凝,低声呢喃了句:“我明白你心中的苦楚,你再忍忍吧,过两日,就是我母亲的生辰了……” “到时,我帮你测试一下,在你表哥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你重要!” 周书凝松了口气,溧阳终于上钩了,她没浪费这一番口舌。 她佯装惶恐,迟疑胆怯地摇头:“溧阳,这样好吗?可别闹出什么事,万一让表哥知道,他会生气的。” 溧阳郡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别操心了,这事交给我去办,定然不会连累你的。你啊,真是窝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却还要继续隐忍?” “你能继续忍下去,我却忍不了了。” 周书凝眼底满是狐疑:“你忍什么?” 溧阳郡主气的咬牙切齿:“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宋铭那浑蛋,前几日有人给他送了几个美人,我想法子全都打发了,谁知,他居然瞒着我,偷偷地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的样貌,与容卿如出一辙,可真是膈应死我了。” 宋铭一直都惦记着容卿,这对她来说,是此生最大的一个耻辱。 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去,也忍不了了。 周书凝眸光闪烁,无声的勾唇笑了。 她捏着帕子摁住唇角:“竟有这样的事?宋铭太过分了……” “溧阳,因为容卿,我们两个真是同病相怜……” 溧阳恼恨的厉害:“容卿那个贱人,就是一个专门勾男人的狐狸精。在那些男人眼里,她是皎洁,神圣不可侵犯的皓月。” “呵,不过都是女人罢了,她凭什么能成为他们的白月光?我总会将这一株白月光,从天上给扯下来,让她掉入泥泞里,成为人人可践踏的淤泥。” 周书凝抿唇,没有言语。 她凝着溧阳郡主眼里闪烁的嫉恨,无声地笑了。 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烧起来了! 她等着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希望溧阳不要让她失望。 第128章 忍者神龟 慕云院。 容卿的眼皮,忍不住的轻轻跳了跳。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玉婷端了热茶过来:“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看书看久了。” “那夫人就歇一歇。” 容卿刚刚点头,如夏便拿着一个帖子,从外面走进来。 “夫人,诚亲王府下了帖子,说是两日后是诚亲王妃的寿诞,邀请您去参加宴席。” 容卿接过帖子打开,淡淡地扫了眼。 她眸光微眯。 “程夙是不是也会参加?” 如夏轻轻点头:“是,程夙也收到了帖子。” “我们布了那么多天的网,终于要收了。”容卿抿唇笑着,将帖子搁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程夙,应该按捺不住了。” “这次,他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这次的宴席,恐怕又是一个鸿门宴。夫人,奴婢有些担心。” 容卿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别怕,我们布局了那么久,事到临头,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如夏,不管这条路如何凶险,我都要走下去。” “即使撞南墙,我也不回头。” 如夏自然知道夫人的决心,主要能查出容家案子的幕后真凶,不管多危险,夫人都会坚持下去的。 夫人肯定不会退缩。 她自然也不会胆怯,她会一直陪侍夫人左右,陪她闯一闯这一场腥风血雨。 两日后。 容卿换上一袭浅紫色绣金丝的衣裙,让玉婷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拿着一只白玉簪,斜插在鬓发上。 淡雅低调,又不失体面,随随便便地收拾一下,就美得动人心魄。 玉婷忍不住低声赞叹:“夫人真是天生丽质。” 容卿淡淡地抿唇,她缓缓起身,这次还是不带玉婷,只带如夏。 玉婷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夫人。” 容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乖,你好好在家里守着。” 玉婷知道夫人有正事办,所以她也没继续闹脾气,她嘱咐如夏好好的照顾夫人。 如夏一一应了。 容卿到了大门口的时候,遇见同样盛妆打扮的周书凝。 她穿着桃红色的绸缎衣裙,鬓发上擦着鎏金步摇,整个人的装扮非常的华丽,奢侈。若是不清楚她身份,还以为是皇亲国戚的妃子。 这样华丽的装扮,超出了妾室规格。 但凡是讲究一点的家族,都不可能让一介妾室这样招摇,失了家族体面。 可是如今国公府的规矩,早就因为周书凝而崩塌了,老夫人与裴淮之不在乎,底下的人,谁又敢多说? 容卿更是没心思,管这样的事情。 她只当视而不见。 周书凝看见容卿,她挑眉笑着,扶着腰身敷衍地行了一礼。 “夫人见谅,这几日我身子重,总是胎气不稳……” 容卿知道周书凝是故意挑衅,炫耀。 她没有心思没有搭理,径直朝着马车而去,权当没看见周书凝这个人。 周书凝见容卿如此无视自己,她气得鼻子都歪了。 容卿这贱人,真是给她脸了? 她气得脸色铁青。 扭头看到裴淮之从不远处走过来,她眼睛一红:“表哥,夫人她好像还没消气。我和她打招呼,她没搭理我……”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她,才能让她消气。” 裴淮之抬眸,看了眼上了马车的容卿。 他淡淡地回了句:“她这几日身子不适,有些脾气在所难免,你别去招惹她就行。” 周书凝的心一哽,她是故意给容卿上眼药,若是换作以往,表哥肯定会生气地谴责容卿,帮她撑腰的。 可如今,表哥非但不生气,话里话外却在维护容卿? 周书凝的嘴角僵硬,她张了张嘴。 “表哥,我没招惹她,我真心实意地尊重夫人,是夫人她……她对我不屑一顾。” 裴淮之:“既然如此,你就别总往她面前凑了……” 周书凝差点气吐血了。 “表哥,你是在怪我吗?” “我不过是想和夫人缓和关系罢了。” 短短几日,表哥的态度发生这样的变化,这如何让她能心安? 裴淮之叹息一声,无奈道。 “你们的关系,本就处在对立面,没什么好缓和的。总之,你以后别去招惹她就是……” 周书凝的手指,紧紧的掐着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了。 裴淮之扶住了她的手臂:“走,我扶你上马车。你答应我的要听话,凝儿……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吗?” 周书凝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好吧,我听表哥的话。” “乖……” 她满肚子的怨气,只得憋了下去。 表哥真是变了。 他自己有意识到,他现在总是护着容卿吗? 周书凝死死地压住心头翻涌的怒意。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温柔。 不急,今日就是容卿的末日,她要沉住气,就静静等着容卿倒霉。 大门口准备了两辆马车,裴淮之扶着周书凝上了前面的马车。 周书凝皱眉:“表哥,你怎么不上来?”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容卿乘坐的那辆马车,他温声解释。 “按照规矩,我理应与夫人同乘一辆,凝儿,希望你能理解。乖,回来以后,我再好好的陪你……” 周书凝气得脸色一白,又是让她理解,体谅。 她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她都快要成忍者神龟了。 她眼尾泛红,有些委屈地看着裴淮之:“表哥,我……”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裴淮之却没耐心听,他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她的视线,转身走了。 周书凝惊愕无比,她唰地掀起车帘,眼睁睁看着,他上了容卿的那辆马车。 马车启动,车轱辘在她耳边轰隆隆地响着。 她呆滞半晌,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原以为成为了表哥的妾室,有了名正言顺在他身边的名分,表哥就会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可是,这些日子,他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很多时候,他明明在自己身边待着,可他却心不在焉,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容卿坐上了马车,靠在柔软的垫枕正闭目养神,车帘突然被人掀开。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裴淮之跨入马车内。 他勾唇,冲着她笑了笑。 容卿皱眉,她当即闭上了眼睛,嫌弃意味十足。 裴淮之嘴角噙着的笑,敛然僵住。 他压住心头的怒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 容卿不冷不淡地回了句:“我态度就这样,你要是不习惯,大可以去陪周姨娘去。”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这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甩袖离去了。 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对容卿的包容度很高。 他挑眉笑着,掀起衣袍,姿态优雅的在容卿身边翩然落座:“你想赶我走?呵……那我偏不如你的意。” 第129章 美妻娇妾 容卿睁开眼睛,诧异地看了眼裴淮之。 他这是在耍无赖? 他吃错药了吧? 一向骄傲自负的裴淮之,会这样没脸没皮? 裴淮之看着她意外的神色,他笑得越发开怀。 他抬手,捏了捏容卿的脸蛋。 “怎么突然傻了?” “没想到我会不按套路出牌吧?呵,容卿,你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容卿皱眉,避开他的触碰,捏着帕子擦了擦被他触碰的地方。 裴淮之哼了一声:“你居然嫌弃我?” 他伸手捧住容卿的脸,亲了一口。 “你擦得过来吗?” 他幼稚的一连亲了好几口。 容卿猝不及防,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她怔愣地看着裴淮之……他脑子有病吧? 她朝着他的脸扇过去。 裴淮之抓住她的手腕:“又想打我?” “前几日你打的巴掌,刚刚消肿。我都被同僚笑话好几天了……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他将她锁在怀里,无奈地笑着,眼底是他不曾意识到的宠溺。 容卿奋力挣扎,却无法撼动他的钳制。 最后累了,她气喘吁吁地放弃了。 她仰头看着裴淮之:“你觉得有意思吗?” “裴淮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淮之捏着她的下颌,笑得温柔:“我想要干什么?容卿,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与你缓和夫妻关系……这些日子我在向你示弱,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我们是夫妻,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和离。所以你也趁早打消那个心思,以后,我会好好地爱护你,会给你一个孩子。除了你与凝儿,我不会再纳其他的女人。” “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容卿,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满足吗?” 说实话,前几日容卿不声不响拿出那封和离书,他是被吓了一跳。 事后,他反思了很多。 他知道过去的五年,他为了怀念凝儿,让容卿受了很多的委屈。 他想着,只要尽力弥补她,好好地对她,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回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爱着他的容卿。 裴淮之的下颌,搭在她的头顶,“容卿,别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容家的案子,你若是一意孤行要查,我在暗下也会帮你。” 他终是松了口。 不为别的,他是真的想要和容卿,回到曾经那种融洽的夫妻关系中。 容卿咬着唇瓣,再次闭上眼睛。 若是以前,裴淮之说出这些话,她或许会觉得高兴。 可现在,不知为何。 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欣喜,她的心像是一潭死水,再也不会为他泛起任何的涟漪。 容卿终究沉默了。 没有回应裴淮之。 裴淮之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继续逼她。 他紧紧地抱着她:“我知道,你对我失望太多……”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失望,容卿,请你再信我一次!” 容卿嘲弄地勾了勾唇,她再不会信他任何一句话。 他所做的承诺,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从未实现过。 —— 诚亲王府朱漆大门外,高挂的红灯笼映得青石路面泛红,车马络绎不绝,锦鞍骏马拴满阶前,仆从们手捧礼盒、躬身引客,远远便听得院内丝竹之声绕梁。 诚亲王是当今圣上同胞兄弟,两个人感情甚笃,当年圣上登基为帝,诚亲王有从龙之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这些年诚亲王不理政务,只做一个富贵闲散王爷。虽没有实权,却因陛下的看重,京城这些权贵家族没人敢看轻这位皇家王爷。 故此,诚亲王妃的寿诞,不止京都权贵家族参宴,便连皇亲国戚景王、魏王也早早到了王府参宴。 宁国公府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时,宴席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 马车停下,便有奴仆恭敬迎上来,掀起车帘,邀请他们下车。 裴淮之率先跳下马车,他伸手欲要搀扶容卿下马车。 容卿没有搭理他,扭头看向如夏。 如夏走过来,搀扶住她的手臂,欲要将她扶下马车。 裴淮之皱眉,他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急跳,“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也要顾着国公府的体面。” 容卿嘲弄一笑:“你还知道国公府的体面吗?” “为了周书凝,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国公府的清誉呢。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议论国公府吗?” 裴淮之的脸上漫上几分难堪,他自然知道,国公府如今在京都的口碑有些不好。 但他别无他法,凝儿怀了他的孩子,他不纳也得纳。 是舆论将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容卿纠葛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他强硬着态度,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扯入怀里,打横将她抱下了马车。 四周惊呼一片,纷纷低声窃窃私语。 “这是宁国公与国公夫人吧?” “郎才女貌,倒是很般配。不是说,他们貌合神离,夫妻关系不好吗?如今,倒是气氛很是融洽……” “这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周姨娘,应该也来了。”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另一辆马车就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柔美的小脸。 “你看,我猜对了吧?” “美妻娇妾,宁国公艳福不浅。” 周书凝抬眸扫了四周一眼,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 众人看着她的妆容与衣着,眼底满是诧异。 “这一身鲜艳的裙子,还有她头上戴着的鎏金发簪,可真够扎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夫人来了呢?” “啧,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国公府的规矩,果然是崩坏了……宁国公到底是咋想的?” 裴淮之听着那些议论声,他的身子一僵,这才注意到周书凝的穿着,是怎样的不妥。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偏偏周书凝一无所觉,没意识到自己的穿戴有什么出格。 她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心里有些得意。 这些人定然是被她的容貌所折服,她今晚光彩照人压艳群芳,将穿着素淡的容卿都给比下去了呢。 她压住勾起的唇角,看向裴淮之,柔柔弱弱地喊了声:“表哥……” 她伸手,想让裴淮之扶她下马车。 她要让这些人都看看,虽然她是一个妾室,却比容卿这个国公夫人得脸。 周书凝眼底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荡了出来。 谁知,她等了半晌,都没看到裴淮之朝她走过来。 “表哥?” 裴淮之脸色铁青,忍着怒意吩咐红缨:“扶周姨娘下马车。” 他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拉着容卿朝着王府内院走去。 周书凝的脸色,刹那间惨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离去的裴淮之。 “表哥……” 第130章 血淋漓的断指 裴淮之视而不见,很快便走远了。 容卿被迫跟着他入了王府的大门,她看着他的俊美的侧颜。 今晚的裴淮之,像是被人夺了舍。 周书凝以前只要红个眼睛,他都慌乱得不行,可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令周书凝难堪。 裴淮之是吃错药了吧?他到底在搞什么? 周书凝泪眼婆娑地看着消失的身影,她几乎快要崩溃。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狠心这样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身子忍不住剧烈颤抖着……红缨头皮发麻,低声提醒:“主子,你别气,国公爷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顾忌国公府的名誉而已。” “这不代表什么的。” 周书凝鼻子酸涩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她要冷静下来,不能失控。 可是,她的心好痛! 无尽的恨意,在她心头翻涌,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撕碎了。 溧阳郡主听说了这件事,她愤怒无比地冲到了裴淮之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咬牙切齿地斥道。 “宁国公,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让书凝那样难堪?”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裴淮之拧眉,他没有回应。 他绕过溧阳郡主,没有任何停留,抬脚就走。 溧阳郡主气得,脸色惨白。 “你……你别走。” 樊伟极有眼色地躬身,挡住了溧阳郡主。 他恭敬地说了句:“郡主,请你息怒。我家国公爷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已。于外而言,周姨娘只是国公爷的妾室……” 一个妾室,如何能有资格,让主君当着众人的面,纡尊降贵地搀扶下马车? 国公爷若是这样做了,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离经叛道,不遵守礼法,尽做一些令人耻笑的荒唐事呢。 国公府的名誉,已然岌岌可危。 国公爷不会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溧阳郡主的脸色青白交加,她暗暗咬牙。 一定是容卿搞的鬼,定然是她离间了书凝与宁国公的感情。 她攥着拳头,盯着容卿的背影,眼睛里冒着怨毒的光。 等着吧,这个贱人得意不了多久。 溧阳郡主去了门口,迎周书凝入门。 周书凝一见到溧阳郡主,她满心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 她扑入溧阳郡主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溧阳,你看到了吧,表哥他如今对我,真是冷淡到了极致。” “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真的好痛苦,好难过啊。” “别哭,今晚过后,容卿就不会再阻挡你的路。”溧阳郡主心疼得不得了,她拍着周书凝的肩膀安抚。 周书凝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溧阳郡主牵着她的手,带她入了王府的门。 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待会定然会让众人看一出大戏。 所有的宾客,入得正厅,只见梁上悬着七彩宫灯,灯影摇曳,三三两两围坐于雕花圆桌旁,案几上摆了珍馐佳肴,琥珀色的葡萄酿,肥美的烤鹿腿,水晶盘里盛着冰镇的荔枝与杨梅,筷箸镶金象牙所制,宴席规格很是奢华精致。 众人按照身份,纷纷落座。 诚亲王执起酒盏,笑着看向众人。 他高声谈笑,“今日得与诸位同聚,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多谢诸位,前来参加内人的寿诞……” 他说了一番致辞,诚亲王妃穿着华丽的宫装登场,众人纷纷向其贺寿,献上贺礼。 气氛很是热闹融洽。 而后便开席,宴席开始,伶人登场水袖轻扬,唱腔婉转。 满座宾客纷纷推杯换盏,银爵相碰,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将这场宾客云集的宴席,推向了最热闹的时刻。 就在这热闹的时刻,突然有奴仆从外面跑进来,慌乱地禀道:“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四周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诚亲王猛然站起身来,他眼底满是惊诧,忍不住低声呢喃:“太子怎么来了?” 谢辞渊从不参加这些宴席。 他每次送去帖子,都没见他回应过。今日,倒是破例,突然就来参宴了。 诚亲王有些忐忑,他与这个侄子,关系很是冷淡疏离,他也捉摸不透这位的心思,他面对陛下时,都没那么紧张。 他理了理衣袍,当即便走到了宴席门口迎接。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恭迎。 景王与魏王对视一眼,纷纷勾唇笑了笑。 “太子殿下居然来参宴了,真是稀奇。” 景王的目光,在场上宾客上扫了一眼:“难道是出现了什么,他想要关注的人?” 魏王手握成拳,抵住薄唇,低声咳嗽几声:“别瞎猜。” “我们也去迎接吧,毕竟是大晋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景王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到最后,还是起身走去了门口。 谢辞渊穿着一袭藏青色金丝滚边的常服,眉眼清俊从漆黑的夜色里,一点点走到了满是光亮的宴席入口。 秋鹤怀抱宝剑,跟在身后。 他一抬眸就看见,黑压压的宾客全都聚集在门口,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谢辞渊不苟言笑的微微颔首,他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免礼吧。” “皇叔,这是孤给皇婶的贺礼,希望你别嫌弃……” 秋鹤将一个锦盒,递给了诚亲王。 诚亲王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 “怎会嫌弃,殿下能来,是本王的荣幸!” “殿下,请上座。” 谢辞渊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宴席,坐在了原本属于诚亲王的位置。 诚亲王与王妃坐在一起,他赔着笑,小心翼翼地招呼谢辞渊。 谢辞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诚亲王。 “皇叔,孤送的礼物,你们现在不拆开看看吗?” 诚亲王看着太子嘴角的笑意,他莫名觉得有些惊悚,他的身子一颤,连忙擦了把额头的汗,“是,是,本王这就打开看看。” 他扭头看向王妃。 王妃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颤巍巍地拿出锦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谁知,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一截血淋漓的断指,闯入她的视线,王妃吓得惊声惨叫,“啊……” 第131章 疯子 锦盒从她掌心滑落,血淋漓的手指头滚落在地,沾染了泥垢……王妃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七魂六魄几乎都被吓跑了。 周围的女眷看见这一幕,纷纷面露惊恐,惊叫连连。 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当场吓昏了过去。 原本喜气洋洋的宴席,瞬间变成了惊悚可怖的地狱。 诚亲王脸色泛白,连忙搀扶住了王妃的胳膊。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做了得罪他的事吗?竟让他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从而吓唬他们? 诚亲王内心惴惴不安,王妃忍不住都哭了起来,原本精致华贵的妆容,尽数都毁了。 要不是京城的权贵家族都在,她这会儿已经吓得晕厥过去了。 她一直都咬牙,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垮了。 溧阳郡主更是大气不敢喘,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一幕,她几乎都没勇气,走到母妃身边去。 在场的人精,都纷纷猜测,诚亲王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招惹了这么一个煞神。 三皇子景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言不语,轻轻地摇晃着手中拿着的折扇。 五皇子魏王握拳堵住薄唇,轻声咳嗽了几声。 他微微蹙眉,看向谢辞渊:“皇兄,皇叔皇婶大喜的日子,你这是……” 谢辞渊微微挑眉,佯装意外地叹息一声:“抱歉,拿错锦盒了。” 他扭头看向秋鹤,劈头盖脸地呵斥:“你怎么办事的,不是吩咐你了,让你准备好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吗?” “你怎么装了断指?” “这多晦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是故意来这里,找皇叔皇婶的晦气呢。” 秋鹤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接抱拳屈膝跪地。 “殿下息怒,是属下拿错了锦盒。” “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殿下责罚。” 谢辞渊扶了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孤真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宽容了,你办事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你赶紧向皇叔道歉,若是皇叔要追究,那你今晚就在这王府以死谢罪吧。” 秋鹤连忙朝着诚亲王磕头认错:“王爷,请你责罚。” “是属下办错了事,这一切都与殿下无关,希望王爷不要误会殿下。” “殿下今晚,是真心实意想来向王妃贺寿的。” 诚亲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咽了口唾沫。 太子这样的说辞,傻子才会信。 他分明借此,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太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询问。 诚亲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秋鹤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王爷不说话,是不肯原谅属下吗?既然如此,那属下只能以死谢罪……” 他说着,刀刃便要割破咽喉,真的以死谢罪。 诚亲王吓得连忙扑过去阻止:“不怪罪,本王原谅你了。你别冲动……冷静一下。” 他心里几乎快要崩溃。 疯子,太子与他的属下都是疯子。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无耻卑鄙,狠辣诡谲的人物。 倘若秋鹤就这样死在他面前,那他与太子的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 他这辈子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他不想掌握更多的权柄,他只想做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他没有多大的志向,更不想参与任何的党争。 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 他都这样退让谨慎了,太子殿下居然还不放过他。 先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用断指吓唬他们。然后又让他的侍卫,以这种无赖的方式,逼迫他妥协。 诚亲王只觉得屈辱。 可他却不敢与太子作对。 太子的性子诡谲难辨,他根本就不敢得罪。 秋鹤丢了那柄剑,朝着谢辞渊磕头:“殿下,王爷说原谅属下了……” 谢辞渊揉了揉眉心,像是特别烦躁的呵斥一声:“滚出去,别碍孤的眼,你都吓到皇叔皇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是什么不能得罪的瘟神……其实,孤是一个很和气,很平易近人的人。这些年,都是你这个狗东西,误了孤的名誉。” 诚亲王:“……” 王妃:“……” 他们不敢有任何怨言,之后全都附和着谢辞渊的话。 秋鹤捡起血淋漓的断指,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谢辞渊为了表达歉意,捧起酒盏向诚亲王夫妇敬酒。 原本凝滞有些压抑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不少。 诚亲王小心翼翼地陪着谢辞渊,他时不时地抬起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 王妃心慌得厉害,借口去更衣,被婆子丫鬟几乎是拖着离去的。 宴席氛围,虽然缓和了一些,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轻松自在。 景王嗤笑一声,他凑到魏王的面前,与他咬耳朵。 “太子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五弟,你能猜透,太子的心思吗?” 魏王又低声咳嗽了一声:“你那么聪明都猜不透,我怎么又能猜透?” “啧啧,我聪明?我们兄弟几个,你老五才是最聪明的人,要不然,你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会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但凡有什么好事,好东西,父皇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老五。 他虽是正宫嫡皇子,到头来,地位上比不上谢辞渊,恩宠上更是无法与老五相提并论。 想着想着,景王都不由得有些酸了! 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抬眸扫向场中众人。 太子为什么会有今晚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呢?他实在想不通,但他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定然有太子在意的人! 这些年,他为了找太子的软肋,不知道费了多少的精力与时间。 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容卿从入场开始,就被裴淮之扣在身边,他时不时嘘寒问暖,给她布菜斟酒……旁边的女眷,无不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一概不碰他递来的任何东西,态度始终不冷不淡。 她知道裴淮之是在极力挽回,宁国公府这几日损失的名誉。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众人,他是一个重规矩,不会本末倒置,行事荒唐的出格之人。 说到底,这不过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而已。 裴淮之没想到容卿这样油盐不进,他气得脸色阴沉下来。 他抓住她的手腕,“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做做样子也好……” 容卿张了张嘴还没回应,红缨却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 “国公爷,不好了,周姨娘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过去看看吧。奴婢担心,会动了胎气……” 第132章 怀了李姝的孩子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提,他当即松开了容卿,站起身来。 容卿嘲弄的勾唇,这下不用她装装样子了吧? 周书凝一出事,他还有什么能想得起来? 果然,没有任何意外,下一刻裴淮之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他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离开的那样果决。 这才是他的真实情绪吧? 刚刚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全都是装的。 如今,听说周书凝出事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容卿说是不在乎,可这一刻,再次被裴淮之丢下,她心口还是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她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落座。 “国公夫人,好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沙哑。 容卿抬头看去。 佟氏那张憔悴无神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程夫人,你也来参宴了?” 佟氏勾唇笑了笑:“是啊,好些日子没出来了,王府又亲自给我发帖子,我不来,有些不好。” 容卿扫了眼她身后:“程大哥呢?” “他也来了,这会儿在外面与人交谈。”佟氏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回道。 容卿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你憔悴了不少……” 佟氏局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她的眼睛几乎不敢与容卿对视。 她目光闪烁,低垂:“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我心里实在苦闷,都不知道该和谁诉说……现在来叨扰夫人,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嫌我烦?” 容卿轻轻摇头:“怎会?你是程大哥的妻子,也是我的嫂子。能为你分忧解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佟氏的脸上漫上几分喜色:“既然如此,能否请夫人,随我出去走走?” 容卿点头,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好!” 如夏想要跟着,佟氏神色黯淡地叹息一声:“夫人,有些隐私话题,我……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容卿点了点头:“好,我不让婢女跟着。” 她让如夏留下。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夫人……奴婢怕……”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我不该找夫人的。”佟氏眼睛通红,满脸都是伤感。 容卿握住佟氏的手。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如夏:“王府上下都很安全,有什么好怕的。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奴婢多嘴……” 如夏吓了一跳,屈膝跪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佟氏抬眸看了眼容卿,容卿装的如此善良,可见她深不可测。 她假装一切不知,假装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呵,如此的虚伪,可恶。 她是被容卿算计的失了身,是容卿摧毁了她美好的未来。 她如今身陷地狱,罪魁祸首怎能独善其身? 无论如何,这次,她都要让容卿付出代价。 夫君说了只要她完成任务……以后他会不计前嫌,对她如当初一般好。关于她和李姝的事情,他全数都忘掉,他们重新开始。 这些日子,她因失身备受折磨,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只要有一丝希望,夫君即使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去努力尝试。 佟氏低敛眉眼,遮掩住眼底的仇恨……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容卿逃脱。 她要将她推入地狱,让她生不如死。 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与绝望,她都会一点点的还给容卿。 两个人走出了宴席,前往后花园。 这一路,佟氏都在诉苦。 她声音染着哽咽,“这些日子,我过得实在煎熬。” “有时候想一想,还不如一死了之” 容卿诧异地看着她:“嫂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佟氏扫向四周,见没有其他人。 她再也忍不住,啜泣哭了起来:“实不相瞒,满月宴结束,夫人回府后,我……我不知怎的,居然与李姝……” 说到这里,她难以启齿,再也说不出口。 她无助可怜地呜咽哭着。 容卿握住她的手,颤着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氏抬起一双泪眼,绝望地看着容卿。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一觉醒来,就与他赤身裸体,睡在一处……” 容卿佯装惊愕地抬手捂住了嘴巴。 下一刻,佟氏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捂着胸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 容卿连忙拍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嫂子,你这是……” 佟氏痛苦万分的低泣:“我怀孕了……这是李姝的孩子。” “夫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去求谁,如果你不帮我,恐怕……恐怕我只能去死了。” 佟氏说着,便屈膝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容卿连忙搀扶她的胳膊:“你先起来,你别这样。” 佟氏哭得上下不接下气:“我实在没法子了。如果让程夙知道,我怀了李姝的孩子,他一定会将我给弄死的。” “我父亲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夫人,我现在真的无路可走了。” “我求你帮帮我……” 容卿松开了佟氏的胳膊,静默看着匍匐在地的身影。 “你想我怎么帮你?” 佟氏含着泪,看着容卿。 “我想和离,我想离开程家……” “夫人,依着程夙对你的尊敬,只要你肯帮我说话,他肯定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已经脏了,再也配不上他,他也不会再碰我。唯有和离,唯有脱离程家,我才能有生路……” 容卿蹲下身,拿出帕子帮佟氏擦拭脸上的泪痕。 “还有呢?” “除了这个,还需要我做什么?” 佟氏身子战栗着,不敢看容卿澄净的眼睛,她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李姝爱慕夫人已久,他这么多年未娶,就是为了给夫人守身。他对夫人深情似海,如果夫人肯向他写信一封,让他对我负责,他应该会听夫人的。” 容卿挑眉,眉眼间的笑越发温柔。 “所以,你想与程夙和离,想让我给李姝写信…从而撮合你们?” 佟氏低敛眉眼,有些难过:“我知道,让夫人为难了。但我真的别无他法,我怀了李姝的孩子,我除了嫁给他,真的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夫人心善,你应该不忍心,看我走上绝路。希望夫人发发慈悲,给我一条生路吧。” 第133章 容卿在劫难逃 容卿不是会装吗? 她倒要看看,面对她这样歇斯底里,绝望痛苦的请求,她还怎么演下去? 她如果继续伪善,正中他们的下怀。 夫君说,他们就是要利用容卿的虚伪,从而一步步引她掉入他们提前设好的陷阱。 今天,容卿在劫难逃。 容卿满脸唏嘘,“真没想到,造化弄人,你与程大哥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倘若翠莲姐姐在天有灵……” 佟氏哭得凄楚:“翠莲姐姐是个好女人,是我没有福气,我配不上程夙……” 翠莲那个死人,夫君从没喜欢过她好不好。 当年,若不是容太傅,夫君怎会娶了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为妻? 这是夫君此生最大的耻辱! 容卿她居然还好意思,提起翠莲那个贱人。 佟氏心里不停地咒骂翠莲,面上却一派伤感唏嘘。 仿佛她是真的怜惜翠莲,真的惋惜翠莲的遭遇。 原以为,她这番话说完,就会等到容卿的应答。 谁知,她等了好半晌,容卿都没说话。 她沉默了下来。 四周都陷入一片沉寂。 佟氏皱眉,她压住烦躁,缓缓抬头看向容卿:“夫人,你不肯帮我吗?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逼死?” “我不确定,李姝会不会听我的。”容卿有些犹豫道。 佟氏松了口气,原来容卿是在担心这个。 她还以为,容卿是察觉出了什么呢。 “夫人,他肯定会听你的,求你为了我就试一试吧。”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文房四宝,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只需要你动动手指,就能给我一条生路,夫人,求你!” 她眼底满是哀求,态度卑微到极致。 容卿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隐匿在黑夜里的凉亭。 微凉的晚风轻柔地吹拂在她面颊,她意有所指的说了句:“佟氏,你真的决定要走这条路吗?” 佟氏一怔,不知为何,她有些心慌。 她声音微微战栗起来:“夫人,我实在没法子……” “不,你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容卿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同为女人,她比谁都清楚,生活在这个世道有多艰难。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佟氏走入死路。 如果佟氏足够聪明,应该能听懂她的潜意词。 佟氏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眼底划过几分嘲弄。 其他的路可以选择? 她不信容卿会这样好心。 再说,她自身都难保,居然还想让她回头是岸? 实在是可笑! 她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夫人帮我写封信,就是帮我了!” 容卿闭了闭眼睛,她沉默许久,蓦然勾唇一笑。 “好,既然这是你想走的路,那我就成全你……” 她给过佟氏机会,是她不要。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心软。 佟氏捏着帕子,抵住唇角。 真不明白,这容卿故弄什么玄虚,她以为自己很聪明? 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过了头,那就是蠢! 她等着看,容卿自己怎么蠢死的! 佟氏催促着容卿入了凉亭,凉亭里早已备好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在佟氏的眼神期许下,容卿也没犹豫,她当即拿起毛笔,速度极快地写下了一封信。 半刻钟后,书信写好。 佟氏连忙封口,当着容卿的面,派人将信送了出去。 而后她千恩万谢,激动得潸然泪下。 两人携手,朝着宴席走回去,快要走到宴席门口时,佟氏停住了脚步。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由惊呼一声。 “哎,我的耳坠呢?” “怎么不见了?” 容卿连忙询问:“丢在了后花园吗?是什么样的耳坠?” 佟氏急得不行,眼底满是慌乱:“是水滴形状的玉坠,我及笄那年,父亲送我的成人礼。父亲这些日子,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我就靠着这玉坠撑着呢。” “那我与你一起找找……”容卿说着,便要折返回去。 佟氏连忙按住她的胳膊,缓缓地摇头:“不麻烦夫人了,夫人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找。后花园没人,应该没人捡去,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她说着,不等容卿回应,便焦急地朝着后花园跑去。 容卿看着佟氏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她眼底漫上几分悲悯。 而后,那抹悲悯转瞬即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她就尊重! 容卿迎着微凉的晚风,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到了宴席。 她刚刚坐下,裴淮之也在这时候回来。 他揉了揉眉心,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待会宴席散了,你自己坐马车……凝儿她的胎气有些不稳,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他刚刚去看凝儿。 她满脸都是泪痕,红缨说,她是因他的冷落,一直心神不宁,在走路的时候,没注意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动了胎气。 大夫说,务必要心平气和地好好修养,孕妇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他知道,凝儿爱他至深,他稍微冷淡一些,她都会受不了。这两日,他刻意保持的距离,无疑是在她心头扎刀子,她能好过才怪。 裴淮之心内自是愧疚无比。 他向凝儿解释了,他冷落她的原因……虽然她说自己理解,可那双含泪的眼睛望着他时,他还是心软了。 他做不到,真的将她当做侍妾看待。 容卿不禁嘲弄道:“周书凝的腿脚毛病又犯了?” “她这双腿无力的情况,你必须要重视,动不动的崴脚、摔倒……往后的孕期时间,还那么长呢,如果这个毛病不治好,她时不时地摔一跤,经常动胎气……这孩子我估计,十有八九也生不下来。”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你这是在克凝儿的孩子吗?” “容卿,我知道,你不喜欢凝儿,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歹毒的诅咒还没出生的孩子。” 容卿嗤笑一声:“我诅咒孩子?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你自己数一数,周书凝她自从回府,在你面前都崴脚,摔倒多少次了?” 裴淮之被堵得哑口无言。 容卿捧着茶盏,继续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装的呢?国公爷,你说,她是装的吗?” 第134章 佟氏死了 裴淮之攥着拳头,“她怎会是装的……凝儿不过是太在乎我罢了。” 到了如今,他还是如此的维护周书凝。 容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仿佛无论周书凝做什么,在裴淮之的眼里,都是可以原谅,可以宽容的。 就算周书凝杀人放火,他也会说一句,她是因为太爱我,所以才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容卿想一想,觉得很可笑! 她低垂眼帘,声音不冷不淡。 “是,周书凝在你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完美的!” 裴淮之看着容卿带了一些酸涩的话语,他的眉眼不由得一软。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在吃醋……” 容卿抬头看向裴淮之,她眼底满是嘲弄。 “吃醋?” “呵……凭你也配?” 裴淮之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你……你不要太过分。” “容卿,你差不多的了!” 容卿甩开裴淮之的手,她拿着帕子,用力地擦拭被他触碰的地方。 “裴淮之,你与周书凝如何,不必与我说……你想如何疼爱她,呵护她,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管,也不关心……我给你们清净,所以请你也不要恶心我。” “我们彼此放过,得过且过,就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好吗?” 裴淮之气的心头发疼,他看着她冷淡犹如一潭死水的眉眼,暗暗咬牙。 “呵,你还真是硬气……我都这样低三下气地给你台阶了,你却还维持着你的骄傲不肯下。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端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直接甩袖离去。 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继续再迁就容卿。 他倒要看看,容卿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对于裴淮之的愤然离去,容卿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捧着茶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点点默默算着时间。 快了! 那一张专为她设计的大网,快要兜头罩下来了! 谢辞渊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容卿与裴淮之的互动。 当他看见,裴淮之愤然离去时,谢辞渊的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两个人的关系,可见越来越恶劣了。 这种结果,他乐见其成。 今日来诚亲王府参加宴席,不虚此行。 倒不知道,刚刚他与秋鹤的那一场戏码,容卿到底有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 所有的坏事,都是秋鹤做的,可不是他的意思……他就是太好了,所以才纵容秋鹤如此肆意妄为。 他很讲道理的,轻易不会杀人的。 容卿在等待的期间,似有若无的能感受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等她皱眉,抬头看时,那道目光又会敛然消失。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也有些诡异。 容卿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一个婢女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脸色惨白,冲到了诚亲王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王爷,不好了,奴婢在后花园那里,看到有人吊死在了桃花树下。那人的舌头伸出老长,面目可怖,应该是断气了很久。” 诚亲王正陪着谢辞渊喝酒,他突然听见这番禀告,他吓得手中酒盏掉落在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辞渊。 这人,该不会是太子殿下杀的吧? 谢辞渊挑眉,彻底气笑了:“皇叔该不会以为,是孤做的吧?” “孤在皇叔眼里,是那么残忍,恶毒的人吗?” “今日孤是真心向皇婶贺寿的,可不是来杀人的……” 诚亲王连忙请罪:“殿下息怒,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事发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殿下受惊了,是本王招待不周。来人,速去查探一下,死者身份……” 管家应声,当即便去查探。 宴席上的宾客人心惶惶,大好的日子,偏偏死了人真是不吉利。 也不怪诚亲王怀疑太子,实在是太子之前给王妃送贺礼,却送了血淋漓的断指,现在又死了人,换成任何人,都不免要怀疑太子。 大概半刻钟后,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程夙身上落了一瞬,程夙似有所感,他的脸色泛白起来。 管家跪在诚亲王面前,颤声回道。 “王爷,小的查明,死者是……是程夙程大人的夫人。” 哐当一声,程夙手中握着的酒盏,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他脸色青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管家。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夫人?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管家叹息一声,“程大人,请你节哀。” 程夙蓦然起身,踉跄着脚步,朝着外面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哽咽哭了起来。 “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和孩子……要不然,你让我怎么活?” 诚亲王的头皮发麻……今晚,坏事一件接一件。 先是太子送王妃血淋漓的断指,如今……前来参宴的官夫人莫名其妙在桃花树下吊死。 他真后悔,怎么就在这时候,为王妃举办什么寿辰? 谢辞渊眼底满是兴味,他缓缓地起身。 安抚性地拍了拍诚亲王的肩膀:“皇叔别忧心,不过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碍事的……” 诚亲王抽了抽嘴角。 这太子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他心里够堵的了,太子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心里虽然埋怨,面上却不敢忤逆太子。 他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唇。 “多谢殿下宽慰……” “既然发生命案,那就好好查查……孤闲来无事,倒是可以断一断官司……”谢辞渊理了理袖袍,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宴席,朝着案发现场而去。 太子这一离开,其余人压制不住强烈的八卦心思,也都大着胆子跟着去了。 诚亲王张了张嘴,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王妃的身子晃了晃,紧紧地攥住诚亲王的衣袖:“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诚亲王暗暗咬牙:“还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吩咐下去,不许我们府邸的人,与这死者扯上任何的关系……” 王妃心慌意乱地应下了。 景王挑眉,轻笑一声:“可真有意思……居然死了人……” 他显得很激动、兴奋。 他一把抓住魏王的手腕:“走,看看热闹去。” 魏王皱眉,委婉拒绝:“我身体不舒服,还是坐在这里等着看结果吧。” 景王将他拽了起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你的身体是天天不舒服,休想用这种借口拒绝本王。走走,人多了,这热闹才好看!” 宴席上的人,几乎全都赶往后花园。 容卿落在了后面,她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 她美丽的脸颊,泛上一些苍白。 佟氏死了! 一切如她所料。 她本不该对佟氏的死,产生任何情绪的。可是……她乃血肉之躯,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亡! 程夙真的好狠! 如夏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的声音忍不住战栗:“夫人,程夙他……他真的杀了佟氏……” 第135章 杀人犯 这男人是何其残忍狠毒。 佟氏是他的妻子,还给他生了儿子,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扼杀了佟氏。 原以为是夫人多虑了,将人心想的太残酷。 如今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容卿忍不住叹息一声:“佟氏……终究成了程夙手中的一步至关重要的死棋子……她还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真的能与程夙重新开始呢。” “呵,她到死,估计都没看清楚,程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佟氏会死,她早就猜到了。 当时她提醒过佟氏。 可惜,她不屑一顾,根本就不在意。 佟氏一心信任程夙,将她视为仇敌。 倒不知道,佟氏死的那一刻,她可有后悔? 如夏忍着心头的酸涩,这样一个狠毒的人,夫人要想从这人身上查出,容家灭门案的线索,谈何容易? 这简直难如登天,如夏不禁有些担忧。 她紧紧的握住容卿的手:“夫人,要不这件事,还是通知国公爷吧。” “奴婢怕……” 程夙来势汹汹,胸有成竹,他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所以他才会不留任何余地的杀了佟氏,从而走这一步险棋。 直觉告诉她,凭着程夙自己,他绝没有这样的底气。 他背后肯定有人支撑。 如此的危险难测,她们每一步都是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崖,粉身碎骨。 容卿抬头,看了眼漆黑满是繁星的天际。 她眼底满是嘲弄:“如果我猜测不错,裴淮之这会儿,应该在温柔乡里陪着周书凝。” “如夏,你还记得上次,在程府的事吗?若说周书凝猜不透程夙的心思,我是不信的……与上次一样,周书凝这次,定然也会绊住裴淮之的脚步,让我孤立无援。” 如夏眼底满是不可思议:“怎会?” 容卿摇了摇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她知道,任何人她都指望不上,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早就对裴淮之死了心,早就不想着依靠他了! 如夏心里不安,今晚的事情太凶险,她怕夫人应对不来。 所以,她还是决定去寻裴淮之。 裴淮之正在偏院陪着周书凝,樊伟前来禀告死人的事情,他听了不由得挑眉:“死者是佟氏?程夙的妻子?” 樊伟点了点头。 “此事,恐怕有蹊跷!” 裴淮之的心缓缓往下沉:“何止有蹊跷……” 佟氏明明失了身,程夙却假装不知,将消息掩盖,还在人前与她表演夫妻恩爱。如今佟氏陡然自杀身亡……他不得不猜测,这一切是冲容卿来的。 “表哥,我害怕!我们……我们回府可好?”周书凝拉住他的衣袖,低声恳求。 她一双眼眸含着泪光,看起来很是可怜楚楚。裴淮之原本想要去看看,他有些担心容卿。 可架不住周书凝一直在哭着哀求,她好像真的很害怕,身子都忍不住颤栗发抖。 裴淮之想着,向将凝儿安顿好,他再回来吧。 容卿她那么硬气,不肯给他半分薄面,他也借此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脱离了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 她除了依靠他,还能依靠谁? 经过这件事,她会明白身为妻子,当要学会柔软示弱,她该和凝儿好好学学,而不是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 裴淮之抱着周书凝走向门口,如夏赶了过去,屈膝跪在地上,挡住他的去路:“国公爷,程夫人死前曾与夫人一起去过后花园……程夙他定然是冲着夫人来的……” 周书凝抚着额头,虚弱的呻吟:“表哥,我的头疾好像也犯了,好疼……” “表哥,我想回家!这里太可怕了,一刻我都不想待了……” 裴淮之眼底满是担忧,他再没耐心听如夏说了什么,“周姨娘动了胎气,我先带她回府……” 如夏脸色泛白:“可夫人如今的处境堪忧……” 裴淮之的眸光锐利,含着戾气扫过去。 “她那么厉害,还会怕这样的小事吗?滚开,别当本国公的路……” 宋淩上前,将如夏给拽走。 裴淮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上了马车。 马车立刻启动。 周书凝依偎在裴淮之怀里,透过车帘缝隙,看着仓皇无措的如夏,她眼底满是得意的笑。 她就是故意要支开表哥的。 她知道容卿要倒大霉了,没有表哥的维护,容卿就是砧板上任由宰割的鱼肉。 她倒要看看,容卿如何能独善其身? 估计,今晚一过,容卿就会身败名裂,彻底成为一个杀人犯。 这样一个杀人犯,如何配做国公夫人? 她今晚只需要绊住表哥,容卿孤立无援,她只有死路一条。 希望程夙不要让她失望! 她等着他的胜利果实。 如夏眼睛通红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她竭力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滑落……果然,夫人所料不差,国公爷被周姨娘绊住,他是不可能会抛下周姨娘的。 如夏从地上爬起来,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命护住夫人周全。 没人保护夫人,她保护。 没人在意夫人,她在意! 她誓死都要跟随夫人,随她上刀山下火海,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程夙第一个冲到了后花园的桃花树下。 佟氏脑袋耷拉着,发丝凌乱垂落,遮掩住了她的眉眼……脖子被一根长长的粗布勒着,吊在那里,双臂垂落……双腿悬空悠悠荡荡。 夜风一吹,吹拂起她的裙摆飞扬。 舌头伸出很长,面容狰狞可怖,一片死气。 就算不触碰鼻息、探脉搏。仅靠视觉,就能判定,佟氏早已断气身亡。 程夙趔趄着脚步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人给抱了下来。 佟氏的尸体冰冷僵硬,没了任何的温度。 他紧紧抱着尸体,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 “夫人,你别吓我。”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好?” “你别丢下我与儿子啊。” 他哭的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断断续续赶来的宾客,看到这一慕,纷纷红了眼睛。 第136章 塑造自己深情的人设 无论他如何哭喊,怀里的人都不会再给他任何的回应。 胆子小的女眷,不敢靠近,死人的面目太可怕了。 女眷们都不忍直视,一个个惋惜无比。 “太可怜了!怎么就死了呢?刚刚我还和程夫人说话呢!” “是啊,上一刻还说说笑笑的人,怎么就想不开投缳自尽了呢。” “对啊,真是想不通。她刚刚生了儿子,与程大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这样好的日子,却要自杀?” 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纷纷阴谋论起来:“该不会,是他杀吧?” “程夫人一向与人和善,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程夙哭得涕泪横流,他忍了又忍,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抱着佟氏的尸体,爬到了刚刚赶来的诚亲王面前,呜咽痛哭地哀求:“王爷,我的妻子死的太冤了,我也不相信她是自杀。她刚刚还笑着和我说,她想儿子了,等回府后,她要搂着儿子睡呢。” “我们的儿子还不到两个月,她不会狠心抛下儿子自杀的……” “其中定然是有蹊跷……一定是他杀。” 诚亲王眼底满是怜悯,他让程夙别太激动,让他冷静冷静。 他也没犹豫,当即便让管家,开始查探此事。 王府的管家,曾在宫中当过差,这样的后宅阴私之事,他年轻时候也见过不少。 如何审查,如何剥丝抽茧地调查,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让人扣押住了佟氏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名叫萱儿,乃是佟氏的陪嫁丫鬟。 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似乎也是伤心到了极致。 管家问道:“你家夫人,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谁?” 如夏恰在这时,回到了容卿的身边。 她刚好听到王府管家的这句问话,她的心猛然一颤,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容卿的手。 “夫人……奴婢没用,没能请来国公爷。” 容卿看着如夏黯淡无光的眼眸,她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早就料到了,别怕,我自有主张。” 如夏看着她笃定的目光,她的心神也不由得安稳了几分。 下一刻,佟氏的婢女萱儿,便抽泣着抬头,扫视四周的人群。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在人群末尾处的容卿。 她眼底满是怒意,冲着容卿大声质问。 “宁国公夫人,一个时辰前,我家夫人是与你一起离开宴席。” 这句话,让周围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所有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他们眼底漫上惊愕、意外、还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激动。 最开心的,当属溧阳郡主。 容卿,她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如今摊上命案,没有宁国公的维护,她倒要看看容卿该如何脱身。 她忍不住勾唇,低笑一声,谁知她的唇角刚刚勾起,就听见身边响起一道呢喃低语。 “这婢女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就因此认定,是宁国公夫人杀了佟氏吧?” 溧阳郡主的脸色一沉,她气得抬手,就揪住了宋铭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 宋铭吓了一跳,耳朵突然被揪住,他疼得龇牙咧嘴。 他暗暗骂了句:“你个泼妇,你松开我。” 溧阳郡主气得七窍生烟,“你居然骂我泼妇?宋铭,你皮痒了是吗?” 宋铭的耳朵被掐得生疼,他狠狠地甩开溧阳郡主,退后几步。 溧阳郡主抬起胳膊,便要朝着他的脸庞扇去。 诚亲王妃看到这一幕,她太阳穴处突突直跳,连忙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溧阳郡主的手腕。 她压低声音怒斥:“这是什么场合?你给我低调一些……” 刚刚王爷还警告她,不要让王府的人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候,王府的人全都要低调行事。 溧阳郡主没想到母妃会拦住她,平日里,母妃都不管她和宋铭的事。 她撅了噘嘴,满脸不服:“母妃,是宋铭他先气我的……” 宋铭连忙讨饶,很是委屈地辩解:“母妃,我没招惹她,是她看我不顺眼,故意找事……” 王妃压住心底的恼怒,狠狠地瞪了眼溧阳郡主:“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许再吵闹……老实安分一些,若是叨扰了贵人,你小心你父王收拾你。” 溧阳郡主还是怕诚亲王的,她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诚亲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谢辞渊,她吓得身子一抖,脸色泛白,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没人关注溧阳郡主与宋铭的事情,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容卿身上。 容卿眉眼沉静,没有表露任何的慌乱之色。 她的镇定,让萱儿更加的恼怒。 “我家夫人,就是和国公夫人去后花园,再也没有回来。若说,谁最可疑,那定然是她!烦请王爷,派人审问宁国公夫人……” 诚亲王皱眉,眼底满是犹疑。 容卿的身份不是普通人,她是国公夫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审问,搜查的。 程夙眼底满是悲痛,有些怔然地看着容卿。 “姑娘,你……” “你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他这话一出,引起众人的疑惑。 “程大人,你此话何意?” “好像,他与宁国公夫人之间,存在什么芥蒂?” 程夙闭了闭眼睛,他声音沙哑至极。 “一个月前,我儿满月酒时,国公夫人曾经去过程府。她……她当时,曾质问过我,是否与容家灭门惨案有关……” 四周满是哗然,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容家灭门惨案?” “她从来都没放弃查那个案子?” “不是,这与程大人有何关系?” “对啊,据我所知,程大人也是受害者啊。想当年,他的新婚妻子,也是死于那场灭门惨案中……” 程夙抹了把脸庞上流淌下来的泪:“或许是我太敏感了,这一切应该与夫人无关。” 他压下悲戚的情绪,看向诚亲王:“王爷,还是先派人请个仵作,验验尸吧,到是自杀还是他杀,尸体应该会告诉我们答案。” “虽然我不忍心,让我妻子的尸体受损,但是……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让她瞑目……我的妻子受些委屈,也不妨事。” 他说得大义凛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强又可怜,委屈又无奈的受害者。 无形中,让众人都对程夙产生同情与怜悯。 不少的女眷看着程夙强忍悲痛的样子,都在唏嘘,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好男人啊! 他们对程夙的印象,不免又好了几分。 诚亲王同意程夙的提议,他当即派人去请仵作。 谢辞渊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他轻笑一声。 忍不住感慨道:“程大人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程夙的眼眸一亮,他连忙抱拳朝着谢辞渊俯身鞠躬:“殿下谬赞了,微臣只是在尽一个夫君该尽的责任而已……”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谢辞渊打断道:“据孤所知,你之前也死了一任妻子了吧?这佟氏,是你的第二任妻子。身为好夫君,不是要保护妻子的安危,应该要在妻子惨死后,流下真情意切的眼泪,尽情地演绎情深似海,塑造自己深情的人设……” 第137章 太子殿下那不值钱的笑 程夙的脸色煞白,他的心猛然一抖,这才听懂了太子的意思。 他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诚亲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太子殿下这张嘴啊,可真是够毒的。 他就知道,这位一出口,准没好话。 今日程夙碰到这尊佛,算他倒霉了! 谢辞渊笑意盈盈,不了解他为人的,似乎还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的性子。 实则,他现在是笑里藏刀。 “身为男人,我们都要向程大人好好学一学……靠着爱妻人设,就能一步步鱼跃龙门……各位大人,若是谁家府里有适龄的姑娘,一定要尽快订下程大人这个完美的乘龙快婿。” “过个一两年……你们的女儿无故而死,他为了替你们女儿讨回公道,定然也会要求验尸……痛心疾首之外,估计又能塑造一次情深爱妻的人设,爬得更高了!你们连带着,也会跟着沾光的……” 在场的一些中年男子,纷纷变了脸色。 女眷们也闻之变色,夸赞程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克妻的名头,就这样在众人心头炸裂开来。 刚刚看着程夙,眼里泛着光的个别女眷,这会儿陡然清醒。 她们可不想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即使程夙再是个好男人,再如何的深情,单是克妻这一点,就足够将他给打入地狱了。 太子这一番言语,可谓是一针见血。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程夙心里懊恼得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太子。 但他可不敢继续招惹这位,他连忙请罪:“殿下息怒,微臣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惹怒了殿下。还请殿下明示……” 谢辞渊似笑非笑道:“程大人别紧张,现在你可是受害者,所有人都很同情你,舆论都站在你这边。你有什么错呢……你一点错都没有。” 好话歹话,都让太子说了,程夙还能说什么? 太子这是故意在耍他吗? 他真是想不通,他与太子无冤无仇,太子为何会当着众人的面针对他。 程夙压住翻涌的情绪,继续做小伏低,“殿下大度,不与微臣计较,微臣感激不尽……” 景王忍不住出声,为程夙说话。 “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你把程大人给吓的……” 谢辞渊轻笑一声:“是孤失言了,程大人勿怪。” 程夙哪里敢怪太子,他连忙匍匐磕头。 如夏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扯了扯容卿的衣袖,低声呢喃:“夫人,奴婢怎么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是故意讽刺程夙……他好像很不喜欢程夙。” 容卿不置可否的点头,她大着胆子抬眸朝着谢辞渊看了一眼。 却不想,她的视线竟然与谢辞渊相撞。 她的眸眼忍不住轻轻一颤,连忙转移了视线,低垂下眼帘。 谢辞渊眼底划过几分激动。 她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吗? 这是一个不错的转变呀!看来这次,他的方法用对了? 谢辞渊握着拳头,唇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秋鹤在旁边,摸了摸鼻子。 假装看不见,太子殿下那不值钱的笑。 景王皱眉,他看着谢辞渊无故笑了,连忙扫向四周,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让太子展露了笑容。 可他扫了一圈,都没发现可疑之人。 半刻钟后,管家请来了仵作,仵作开始验尸。 验尸的过程很短,仵作很快就断定,佟氏是他杀。 “王爷,如果这位夫人是上吊自杀,那么淤青伤处,应该在前脖颈才有……可这位夫人,她的后脖颈也有一道很重的淤青痕迹,那痕迹与前面如出一辙。” “除了后脖颈的淤青,她的锁骨,手肘还有多处伤痕。由此,可以判定,这位夫人乃是他杀,而不是自杀。” 程夙跪在地上,揪着衣袖擦着眼泪,默默无声地哭泣。 他怕自己表演得太过,再惹到太子的不满。 所以这会儿,他的情绪表达很是含蓄。 可是,他这番无声的哭泣,照样打动了围观的众人。 还是有很多人,被他的精湛演技折服,忍不住惋惜道。 “程大人太可怜了,究竟是谁这样残忍地杀害了程夫人。” “对啊,他们的孩子才刚刚满两个月。稚子无辜啊,这没了母亲,以后多可怜啊。” “一定要查出凶手啊,不能让程夫人不明不白的死。” 婢女萱儿哭声震天,她爬到了佟氏的尸体旁,“夫人,你死得好冤啊。” “夫人,你走了,奴婢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一边摇晃着佟氏的衣袖。 下一刻,哐当一声响,一支玉簪竟然掉落了下来。 萱儿一怔,她连忙捡起玉簪。 “这簪子……奴婢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溧阳郡主翘起脚,看了一眼。 她的眼眸一亮,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啊,这玉簪,我也看着眼熟……” “我想起来了,这玉簪好像是宁国公夫人今晚戴的那支……” 众人的目光,再度齐刷刷地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却美得惊心动魄。 众人的眼底纷纷掠过一些惊艳。 容太傅的嫡长女,惊才绝艳,会是随意杀害人命的真凶吗? 可,有些女眷发现容卿的鬓发上只简单地别着发饰,却不见任何的簪子饰品。 “我好像记得,宁国公夫人刚出现的时候,确实戴了那么一支簪子。” “对,我也记得的。” 溧阳郡主佯装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她声音战栗道:“国公夫人的簪子,从程夫人的身上掉了下来……这……算不算是一种杀人的证据?” 诚亲王的脸色铁青,他眸光锐利的扫向溧阳郡主。 “你闭嘴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溧阳郡主缩了缩脖子,王妃抓住她的胳膊,满眼都是警告。 程夙的身子晃了晃,他只低头,呜咽哭了起来。 萱儿泪流满面的控诉,“自然是算的……奴婢请求王爷搜她的身,定然能搜出其他的证据……” 诚亲王有些踌躇,当着众人的面,去搜一个国公夫人的身,这实在不妥。 他眼底满是犹豫。 他也不想得罪宁国公府。 他扫了四周一圈,竟然没看到裴淮之的身影,他不由得一怔。 “宁国公走了?” 第138章 匕首扎在手背 溧阳郡主忍不住嗤笑一声,她嘲弄地看了眼容卿:“父王,宁国公他有事,带着周姨娘提前离府了。女儿猜测,定然是宁国公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他不想丢人,更不想失了国公府的体面,所以他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的意思,就是告诉众人,裴淮之已经抛弃容卿了。 他不打算护着她。 如果证实了她杀人的罪名,第一个与容卿做出切割的,就会是宁国公府。 诚亲王一怔,眼底满是意外。 其他人,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这些日子,他们都听说了宁国公的风流韵事,白月光的表妹归来,逼得容卿这个国公夫人,一步步做出退让。 要不是,陛下传了一道口谕,明晃晃地为容卿撑腰,恐怕如今的宁国公府,更加没有容卿的立足之地。 今晚,裴淮之对容卿那么的关怀备至,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在他心里,还是白月光周书凝重要。 容卿这个原配妻子,只是摆设。 溧阳郡主勾唇笑着,继续道:“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国公夫人既然有嫌疑,断不能因为她的身份,而犹豫不敢审问。”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一个贵夫人?父王,你可不能本末倒置,当着众人的面,就失去了身为皇家人的血性阳刚之气。既然是命案,那就是该审查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我们诚亲王府,可不能徇私枉法,有失公道……从而让陛下,与百姓们失望。” 她这番话已经上升到国家百姓大义。 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对溧阳郡主多了几分异样的目光。 便连诚亲王都诧异地看着她。 溧阳郡主理了理宽大的袍袖,优雅矜贵地继续笑道:“父王,你觉得女儿说得对吗?” 诚亲王怔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倒是景王,罕见地带着欣赏,看向溧阳郡主。 他忍不住鼓起掌来:“溧阳刚刚这番话,实在是大义凛然,有理有据,本王听着,都心生感慨。” “本王赞同溧阳所说的,皇叔,你就别犹豫了,既然宁国公夫人可疑,自然是要审问她的……” 有了景王的撑腰,溧阳郡主眼底满是欣喜。 她几乎都不等诚亲王回答,就招呼了两个婆子,去搜容卿的身。 “景王都发话了,那是没问题了。你们两个,去搜宁国公夫人的身,她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一搜便知……” 两个婆子立刻应答。 她们当即便朝着容卿走去。 如夏脸色泛白,挡在了容卿的面前:“我家夫人是无辜的,程夫人受害,与我家夫人无关。你们就凭着一只簪子,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搜身,这实在是太牵强了。” 溧阳郡主脸色一沉,当即呵斥一声:“有你这贱婢有什么事,滚开……” “来人,将她给拉开。” 景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发现谢辞渊这会儿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他招了招手,让两个侍卫去帮溧阳郡主。 溧阳郡主面色一喜,她的底气更加充足。 她当即便让两个侍卫,控制住了如夏。 如夏奋力挣扎,想要反抗,容卿却出声阻止:“如夏,你先退下……” 如夏停止了反抗,她满是担忧地看着容卿。 “夫人。” “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诬赖在我身上。”容卿将如夏,从那两个侍卫手里拽过来。 侍卫到底还是顾忌着她国公夫人的身份,不敢造次。 他们当即便退下。 溧阳郡主挑眉,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继续搜身吧。” “目前看来,你的嫌疑真的最大……也不是我故意针对你,欺负你。你先是与程夫人一起相约去后花园,后面你独自折返,程夫人却没了踪迹。再次得到她消息的时候,就是死讯。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她的身上又出现你的物品,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可疑吗?” “宁国公夫人希望你不要反抗挣扎,否则,到最后受罪的人还是你。你让他们搜搜身,若是没找到什么,也能证明了你的清白。” “相反,你越是掩饰,也就代表你心虚。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应该不希望这个污名,一直都泼在你身上吧?” 容卿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地点头。 她一双温凉的眸子,落在溧阳郡主的脸上。 “郡主说得不错……” 溧阳郡主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到了这会儿,她居然还装? 她不想再与容卿废话,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当即便冲着容卿走去。 容卿站在那里没动……婆子的手,摁住她的胳膊,便要掀开她的衣服搜查。 突然,砰的一声。 一道匕首,劈空刺来,扎在了婆子的手背上。 婆子惊叫一声,捂着血淋漓的手背,踉跄后退:“啊……” 另一个婆子吓得脸色惨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所有人的眼前一花,几乎都没看清楚,那匕首是怎么扎到婆子身上的,也没人看清楚,到底是谁掷出了那把匕首。 容卿一怔,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辞渊的方向。 匕首是从他那里掷出的。 同一时间,景王也注意到了谢辞渊的动作。 他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兴味。 “太子皇兄,你这是……” “难道这两个婆子,又惹到你了?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你何必这样残暴?” 谢辞渊眉梢处的那颗痣,比之刚刚鲜艳了不少。 他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偏偏嘴角却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抱歉,孤一时失手而已。” “闲来无事,孤把玩一下匕首,谁知道这匕首居然生了翅膀,它不听孤的使唤,竟自己飞了出去。说起来,有些荒唐,其实孤的匕首,它有自己的意识。它有些讨厌长相丑陋的人,所以……那两个婆子一现身,匕首似乎被她们的丑样子给刺激了,就生了脾气。” 谢辞渊的这一番解释,荒谬至极。 在场的人听了,纷纷惊愕连连。 这抽象的话语,莫不是将他们都当傻子般糊弄? 很多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景王直接被气笑了。 “皇兄这样解释,真是鬼听了,都觉得荒唐。” 谢辞渊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景王。 “哦?所以,景王你是鬼吗?” “五弟,皇叔他们这些人,也是鬼吗?” 第139章 一个病鬼 景王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扭头看向魏王:“五弟,太子皇兄骂你是鬼呢,你都不生气吗?” 魏王握着拳头,抵住薄唇,低声咳嗽了几声。 “三哥,咳咳……我本来就是一个病鬼,离死不远了。太子皇兄,说得也不错……” 景王再次吃瘪,他气得脸色铁青。 忍不住低声咒骂魏王:“我看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怕他作甚?在父皇面前,他还不如你的脸。” 每一次入宫,太子十有八九都会受到父皇的训斥冷脸,这些年,他就没见过父皇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相反魏王,哪一次入宫,都能满载而归。父皇恨不得能将宫中所有的好物都赠予魏王,魏王想要什么,张张嘴就行,父皇对他是真的疼爱。 景王气极,胸膛起伏得厉害。 魏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三哥,今日是皇婶的寿辰,你还是安分一些吧,若是有人将我们兄弟不和的事情,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恐怕我们都要受到父皇的训斥。” 景王一怔,再也没有出声。 父皇一直以来都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 不止一次的警告,不许他们兄弟互相算计污蔑,他自然清楚父皇的底线。 景王低敛眉眼,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四周的人秉着呼吸,看着太子、王爷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谁也不敢多嘴插话,皇家的事情,哪是他们普通人能管的。 溧阳郡主吓得脸色泛白,也不敢再吩咐婆子,去搜容卿的身。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偏向容卿吗? 据她了解,太子与容卿从未有任何的往来瓜葛,他怎会在这时候护着容卿? 不,她不信,这一定是她猜错了! 程夙有些着急,太子今天真是奇怪,时不时地出声坏他的事。 偏偏,他人微言轻,根本不敢得罪。 这会儿,他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吱声。 谢辞渊见景王再没有多言,他抿唇笑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看向溧阳郡主。 “宁国公夫人,不止是国公夫人,她更是已故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太傅对大晋,对百姓兢兢业业,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他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至亲,无论如何都不能遭到羞辱、践踏……” 容卿的眸眼轻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辞渊。 她没想到,太子居然是为她说话。 他们二人从未交集,太子又性子诡谲难测,父亲曾警告过她,让她不要靠近太子,也不要与皇家人有什么牵扯。 她一直都谨记父皇的警告,又因当年曾经亲眼见过谢辞渊的残暴,是以这些年,她对谢辞渊一直都在避而远之。 原以为,太子应该不认识她这个人。 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为她说话! 她原本冰冷的内心,不禁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溧阳郡主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是臣女失言了。” 谢辞渊根本没拿睁眼瞧溧阳郡主,他扭头看向王府管家。 “想要查到真凶,方法多的是,应该不止搜身这一个法子吧?” 管家的身子一颤,连忙佝偻着身形应道:“奴才倒是从门房手里,搜到了一封还没寄出去的信。” “看那字迹,似乎是国公夫人的。” “既然有证物,那就呈上来吧。天色不早了,孤累了,快点了结此案。” 管家连忙应了。 他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谢辞渊的手里。 谢辞渊眉眼不抬:“孤不管这件事,皇叔看着办吧。” 诚亲王狐疑地看了眼谢辞渊,他分辨不清楚太子这番话的用意,他说自己不管,刚刚为何要帮容卿伤了婆子,还替她说话? 他不觉得这话,有些自相矛盾吗? 可诚亲王也不敢直接询问。 太子既然让他查,他自然要应下。 诚亲王拿过信,缓缓地拆开。 当他看见信中的内容,他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卿。 “宁国公夫人,你这信……是要帮程夫人撮合她与其他男人的姻缘?” 溧阳郡主大着胆子,凑过去看了眼,跟着惊呼出声。 “这太荒唐了……容卿你怎么想的?程夫人可是程大人的妻子,他们还生了儿子,你怎么能写信给另一个男人,让那个男人娶了程夫人呢?”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程夙,猛然抬起头来。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夺走了那封信。 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他好像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他双眼猩红,看向容卿,歇斯底里地怒吼。 “容卿,这些年,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一次次算计我,一次次破坏我的家庭,撩拨我与佟氏的关系,你究竟意欲何为啊?我都说了,我与容家灭门案没有关系,可你不信……我都这样退让了,你还想让我如何啊?” “如今,佟氏被你弄死了,下一个,你想弄死的人,就是我对不对?” 他捧着信封,似是伤心欲绝,他屈膝跪在地上,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绝望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他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诚亲王张了张嘴,“程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话就说,不必再遮遮掩掩。” 程夙揪着衣袖,擦掉了脸庞上的泪痕。 他暗暗咬牙,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 “本来,我念在容太傅的情分上,想要给容卿留一些体面,可是她欺人太甚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他看向诚亲王,眼底满是哀戚。 “一个月前,我儿满月酒时,容卿曾质问过我,是不是参与了容家灭门之案,我回答不是,她却不肯信。她执意将这一切,推到我的身上,她说,她要报复我,要让我失去一切。” “所以后来,她就使用了阴谋诡计,让李姝玷污了佟氏。岳父大人得知此事,他恼怒佟氏失了身,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件事,岳父大人能为我作证。” 他话音刚落,就那么巧兵部侍郎佟磊,佟氏的父亲,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他的脸色煞白,猛然冲了过去。 第140章 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他紧紧的抱着佟氏的尸体,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程夙膝行爬到了他的面前:“岳父大人,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你若是心里有气,你就打我吧。” “是我没用,是我太窝囊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佟磊悲痛欲绝,他反手给了程夙一巴掌。 程夙没有躲闪,他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他匍匐在地,冲着佟磊磕头:“岳父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杀害燕儿的凶手。” “现在我已经基本确定嫌疑人了,还请岳父大人冷静,我们一起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佟磊眼眶里闪着泪光,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夙。 “是谁害了燕儿?” 程夙当即指向容卿,将簪子以及那封信的事,一五一十的叙述。 佟磊闭了闭眼睛,他沉吟半晌,而后一字一顿道。 “所有这一切,都是容卿为了复仇,而选择报复你的手段?我女儿其实是无辜的?她是被你连累了?” 程夙满面都是愧疚:“是,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是我害了燕儿……我知道,我最该死。可在我死之前,我也绝不会放过,杀害了燕儿的罪魁祸首。” 佟磊小心翼翼的将佟氏的尸体放好,他抱拳跪在了诚亲王的面前。 “王爷,小女确实是被人陷害了,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调查出真相,为小女讨一个公道。” 佟磊是兵部侍郎,他握有实权,诚亲王自然也不敢得罪。 他连忙搀扶佟磊起身:“侍郎大人赶紧起来,你放心吧,本王定然会彻查此事,让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看向程夙:“你继续说吧。” 程夙擦了擦把眼泪,声音沙哑至极:“容卿害得我妻子失身其他男人,她还不罢休,我将所有苦楚打碎往肚子里里咽,我已经忍到这个地步了,可她还是不放过我。” “她表面上假装宽容善良,与我冰释前嫌,前脚将我妻子约去后花园叙旧,后脚她就下手,杀了我的妻子……以泄她心头之恨。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若是我继续沉默下去,恐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诚亲王叹息一声:“程夙,口空无凭,依据现在这些证据,恐怕还无法证实宁国公夫人杀人的铁证。” 程夙攥着拳头,眼底闪过几分决然。 “王爷,我手里有证据的……本来不想拿出来,可她欺人太甚……既然她如此咄咄逼人,我也就不想再忍了。” 他看向心腹侍卫:“将李姝带上来。” 李姝身形佝偻,不过短短一个月,瘦的几乎皮包骨头。 他被人推上来,踉跄着摔倒在地。 程夙走到李姝的面前,揪着的衣领:“将容卿指使你做的恶事,统统都告知众人……李姝,这是你赎罪的时候。” “你知道吗?燕儿死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她怀了你的孩子……你该为她的死,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李姝眼底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程夙。 “不,不可能。” 程夙冷笑一声,给了他一拳。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信?” 他看向仵作:“我妻子是不是已经怀了孕?” 仵作点了点头。 李姝怔愣的看着佟氏的尸体,他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混账,你还不肯说实话吗?”程夙咬牙切齿的低吼,而后,他低头凑到李姝的耳畔,一字一顿警告:“快点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要让你的家人,也跟着你下地狱。” 上次,他就是这样威胁李姝,让他在佟磊面前说谎的。 这次,李姝这个胆小鬼,定然也会乖乖照做。 果然,下一刻李姝就声音嘶哑道。 “是,这一切都是容卿做的。” “是她让我与佟氏同房……” 四周一片哗然,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姝。 而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如夏紧张的握住了容卿的手,容卿的面容依旧淡定无波。 她等的就是程夙亲自佐证,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他之前一直藏着,想要挑拨其他人为他出头,可惜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们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撑腰。 当然,溧阳郡主这个蠢的例外。 程夙松开了李姝,他抬眸看向容卿。 “容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卿缓缓的摇头:“我无话可说……因为这全都是污蔑,我是不会承认的。” 程夙嘲弄的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改……好,我还有其他的人证,容不得你再继续抵赖。” 他拍了拍手。 下一刻,程府的侍卫便押了一个穿着小厮服侍的瘦小男子走了过来。 “我的人刚刚查到,其实我妻子被害时,有人目击了整个过程。” 诚亲王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那个人,不由得惊呼道:“阿普,这不是本王府里的小厮吗?” 确切的说,阿普是管理后花园的管事,本来这个奴才的名字他是不会记得了,可因为他喜欢逛花园,花园又被阿普打理的井井有条,花团锦簇。 他很满意,因此还赏赐过阿普几次。 诚亲王扭头看向管家:“你没查出来?” 管家眼底满是狐疑,他摇了摇头:“奴才没发现可疑之人,估计程大人早就将阿普控制了起来。” 诚亲王的眸光微眯,他这才发现程夙的不简单。 人早就被他扣起来,可他却迟迟隐忍不发。 阿普没见过这么多的贵人,他显得很是拘束,有些慌乱地屈膝跪地,给各位贵人请安。 程夙清了清嗓音,看向阿普。 “将你看到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你若是能惩恶扬善,这份恩情,我肯定会铭记于心的。” 阿普眸光闪烁,他低垂眼帘,恭敬的回道:“奴才不求其他,只求公道二字。” 程夙感动的落下泪来:“好,好一个公道二字。没想到,诚亲王府便连奴才,都是这样公正无私。” 他颇为感激的看向诚亲王。 诚亲王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搞得他们好像一伙似的。 他这个念头刚落下,溧阳郡主就出声了:“阿普,你快点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诚亲王的脸庞一黑,额头再出冒出一层汗。 这死丫头,有她什么事,谁让她在这时候多嘴了? 诚亲王气的身子发抖! 阿普看向容卿,他眼底闪细微的恐惧,颤声道:“奴才……奴才亲眼看到,宁国公夫人与程夫人入了后花园,程夫人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李公子的……她与程大人过不下去了,她想和离……” 第141章 杀人就该偿命! “她求国公夫人给李公子写一封信,让李公子在她和离后,能够娶了她。国公夫人很快就答应了,她们一起去了凉亭。信写完了,她们便离开了……奴才还以为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谁知,很快她们又折返了。” “国公夫人这次像是变了个人般,她抓住程夫人的手腕,将她拖去了桃花林。奴才很清楚的听到,国公夫人愤怒的低吼,她骂程夫人不知廉耻,说程大人害死了她全家,她也不想让程大人好过……” 说到这里,阿普脸庞泛白,他抬头看向容卿,眼底满是惶恐。 “所以……她就控制住程夫人,拿了一根绳子,勒住了程夫人的脖子。活活将她给勒死了。奴才当时藏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事后,实在惶恐,奴才就想着明哲保身,向管家告假……” 王府管家闻言,点了点头。 “阿普倒是真的向我告了假。我记得,他当时确实脸色惨白像是病了。” 阿普低头,头如捣蒜地磕着:“奴才刚要离府,好巧不巧,就碰上了程大人带来的护卫,正在后门醒酒……” 这一番自圆其说,倒也勉强附和逻辑。 在场的人听了,都信了几分。 有人忍不住愤慨起来:“如此说来,算是人证物证俱全了……这宁国公夫人,可真是狠毒啊,就这样杀了程夫人。” “对啊,太残忍了。说起来,容家灭门惨案,与程大人有什么关系啊?又与程夫人有什么关联?从始至终程夫人都是无辜的……” “程夫人真可怜,估计到咽气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程夙痛不欲生地捂着头,他蜷缩在地,呜咽痛哭。 “都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在当年投了容太傅的门下……” “难道,我曾经受过容太傅的恩惠,也是一种错吗?容太傅让我娶翠莲为正妻,我真心感激他,这些年,每次清明节我都会去看望他老人家。我自问问心无愧……” “可容姑娘却将满腔的愤怒与恨,全都倾注在我身上……” 他自言自语说着,而后猛然抬头看向容卿。 “你恨我,你向我下手就行,你为何要牵连无辜啊?燕儿她是无辜的啊……” 他满脸泪痕,字字泣血。 容卿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 她目光幽深地凝着程夙,从始至终,像是在看一场戏码。 而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 溧阳郡主看着她这个模样,忍不住暗暗咬牙痛骂一句:“真够冷血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这样沉得住气……” “杀人就该偿命!容卿,你所犯的错别想抵消……父王,赶紧报官,赶紧让人将容卿,押入大理寺……她嘴巴硬,不肯招供。大理寺的刑罚,定然会让她松口……” 诚亲王怒斥溧阳郡主道:“你给本王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 溧阳郡主挺了挺脊背:“父王,我不过是嫉恶如仇罢了。” 景王鼓掌起哄:“郡主敢爱敢恨,嫉恶如仇,本王实在钦佩。” 溧阳郡主的脊背,不由越发笔直。 诚亲王气得要冒烟了,她当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她都不知道! 偏偏景王发话了,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佟磊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容卿。 “我记得你父亲,是一个公正廉明、行事磊落坦荡的君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你父亲……原本,我还想着,你若能主动认错,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或许还能轻饶了你。” “可你……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任何的忏悔……” 他闭了闭眼,似是下了决定。 他当即便抱拳屈膝,朝着诚亲王跪下。 “既如此,那便请王爷,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审理吧。” “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她是国公夫人,杀了人她照样得偿命,照样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诚亲王有些为难,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容卿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前几日陛下还为了她,特意下了一道口谕呢。 刚刚太子好像,又为她说话。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诚亲王扭头看向谢辞渊,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谁知太子不知何时搬了一张椅子,他靠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 诚亲王彻底犯了难,依着他谁都不想得罪的软糯性子,他真觉得这是烫手山芋,他备受煎熬。 景王暗骂一声,皇叔这老狐狸,惯会当个老好人……他就是一个墙头草,随风摇摆。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作为? 如果依靠他来处理此事,估计天亮了,他都无法完结。 景王按捺不住,他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 再说,他也迫不及待想要继续试探谢辞渊。 所以他抬头,看向人群里。 大理寺少卿常辉,今晚也来参宴了,他就站在人群里。 事情发生后,他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 他也是不想管这桩烂摊子。 一个是国公府,一个是兵部侍郎,都是朝中重臣,都不能得罪。 景王看着常辉那窝囊的样子,他不客气直接点名:“常辉,滚过来,接手这件案子。” 常辉的身子一抖,自知躲不过去了。 他也没想到景王会冒头。 他的脸色煞白,连忙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微臣拜见景王殿下。” 景王眼底满是鄙夷:“堂堂大理寺少卿,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行了,案子都查得水落石出了,你就走个流程就行。” “让人去通知宁国公,然后将这容卿押入大理寺……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一切按照大晋律法。” 常辉额头冒汗,他拂袖擦了擦:“是,微臣遵命。” 景王暗暗观察谢辞渊的反应,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异样之色。 还依旧摊在椅子上装睡。 他冷笑一声,眼底划过几分晦暗。 “常辉,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程夫人是官夫人,容卿更是国公夫人诰命之身,一定要处罚公正严明,切不可徇私。若是国公夫人嘴硬,你也不要对她动用什么残酷的刑罚,看在容太傅的面子上,总得给她留几分体面。” “宫中倒是有很多审讯女子的法子,身上不留伤,也不会致命,却能一点点地撬开那张硬嘴。” 常辉连连应下,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挥了挥手。 下一刻,两个捕快便携刀,朝着容卿走了过去。 第142章 她对孤笑了 程夙的呜咽声音,渐渐的小了。 他心里的欣喜,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终于……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终于能将容卿给除去了。 只要她被押入大理寺,他安排的人,就会安排一场意外身故。 到时外面的人,只知道她是畏罪自杀……绝没有人怀疑,其中的蹊跷之处。 程夙将一切都算计得很好。 走一步,他早就看到了十步以外。 溧阳郡主也激动起来,容卿完了。 呵,可真是大快人心。 容卿看着场中,那些幸灾乐祸的眉眼,她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觉,早在容家灭门的时候,她就尝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残酷。 如今,这点刁难与针对,又算什么? 她勾唇,轻笑一声。 这场戏,程夙应该是唱完了吧? 那么,也该轮到她上场了! 容卿刚要开口说话,捕快就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们的动作迅速,就要钳制住她的双手,将她给押走。 突然,嗖的一声。 容卿的眼睫一颤,这声音有些熟悉! 下一刻,锋利的箭头斜地里迸射出来,朝着捕快的身上刺去。 他们身怀武艺,比婆子动作敏锐,当即便快速闪躲。 可是,虽然闪躲的快,刀锋依旧划破了他们的衣袖,刺破了肌肤,溢出一缕鲜血。 他们面露惊恐地看向谢辞渊,然后匍匐跪地。 常辉刚刚站直的双腿,忍不住又弯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又狠狠朝着地上跪去。 “太子殿下,臣,臣只是奉命行事啊。” 谢辞渊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把玩着手腕上绑着的一支精巧的箭弩。 “抱歉,手滑了,不小心拨动了一下。” “你们继续……” 常辉心里惶恐无比,几乎要哭出声来。 继续?这还如何继续?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是摆明了要护着容卿。 有太子在,谁还敢动容卿一根手指头。 景王眉眼微挑,诧异地看着谢辞渊。 若说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景王勾唇,缓缓地笑了。 他似乎发现了谢辞渊的秘密! 不知道为何,景王的心情,瞬间变得特别好。 “太子皇兄可真是贪玩,你瞧瞧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谢辞渊不理会景王,他只抬眸看向容卿。 “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在说,可孤……却没听到容姑娘说一句自辩的话。孤想,容姑娘如今,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容卿目光微妙地对上谢辞渊的目光。 他喊她容姑娘? 旁人都称她为国公夫人,唯有他例外! 两个人的视线,隔空相望……她竟第一次,认真看清楚了这位大晋储君的真实面容。 檐角风铃轻晃,他虽慵懒地靠坐在雕花圈椅里,却姿态俊逸洒脱,他肤色是极淡的玉色,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些许眉眼,却更显眉眼细长如裁,眼尾微微上挑,似含着一汪浸了月色的清泉。 他手中握着一把素面折扇,指尖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却不突兀,轻摇扇时,动作舒缓优雅矜贵,容色惑人,连风都似受了他的蛊惑,引得枝头海棠花瓣簌簌飘落,落在他肩头,竟分不清是花更艳,还是人更俊。 容卿有片刻的晃神。 如夏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容卿瞬间清醒,她抿唇低敛眉眼,恭敬地向谢辞渊俯身:“殿下所言不差,臣妇是要自辩……关于杀害程夫人之事,臣妇不认。” 程夙紧紧地攥着拳头,他眼底闪过几分惶恐。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为容卿撑腰吗? 裴淮之被支开,如今又来了个性格诡谲,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子! 容卿这贱人,她真是一个妖精,这天下的男子,都只为她一人倾倒吗? 谢辞渊心里炸开了花:她对孤笑了,她刚刚是看着孤晃神了吗?她是被孤的外表所迷惑了吗?真不枉孤,为了装扮,足足换了十几套的衣服。 谢辞渊激动得无以复加,可面上却越发的冷酷,波澜不惊。 秋鹤在旁边看着,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家殿下估计高兴坏了。 殿下表面越冷酷,内里其实越激动! 不容易啊,铁树开花,殿下终于懂得,用什么样的法子,引起女子的注意了! 秋鹤都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了。 谢辞渊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再无其他的言语。 四周的人,相互对视一眼。 殿下应该是看在容太傅的面子,所以才对容卿另眼相看几分。 毕竟,容太傅以前,可是教导过太子的。 程夙看着太子对容卿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大着胆子,沙哑着声音道:“容卿,事到如今,你不知悔改,却还要狡辩……好,你且自辩一番,无论如何,你都遮掩不住,自己杀了燕儿的罪责。” 溧阳郡主暗暗骂了句贱人,她附和了句:“程大人说的是,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地向我们诉苦装可怜,我们都不要被她的虚伪演技给骗了。” “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其他人不自觉地纷纷跟着点头,都很赞同溧阳郡主的说辞。 容卿的背后无人,除了谢辞渊似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予了她一些善意,其余的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的处境,与身处悬崖峭壁无异。 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凝着程夙:“你就只有这些证据,是吗?再无其他人了?” 程夙被气笑了,容卿的口气很狂妄啊。 “难道这还不足以治你的罪?” “容卿……我真没想到,一向温婉善良的你,居然会变得这样面目可非……” 容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既然你的表演结束了,那接下来,就该我上场了……” 程夙胸膛剧烈起伏:“你什么意思?表演,你是说我演戏吗?容卿,你太过分了。” 容卿无意与他做无谓的争辩,她扭头看向李姝。 “李公子……接下来,请你道出实情吧?佟氏死了,也不该裹着这样的污名,不清不楚地死……” 程夙气得厉害,他眼底满是嘲弄。 “容卿,你开什么玩笑!李姝已经道出实情了,你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迫他,让他说谎吗?你真是愚不可及……”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李姝就开口说话了。 “程夙,愚不可及的人,其实是你!” 程夙眼底满是惊诧,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李姝。 “你……” 李姝从地上爬起来冲了过去,他抬起胳膊握着拳头,朝着程夙那张虚伪恶心的脸庞,狠狠的砸了下去。 “草,我他娘的早就想打你了!” 第143章 血肉模糊 “第一拳,是为我自己!” 他紧紧地揪着程夙的衣领,又挥下第二拳。 “第二拳,是为了容太傅。” 第三拳:“这一拳,是为了宁国公夫人!” “第四拳为了翠莲。第五拳,为了佟氏……” 李姝太恨程夙了,他一口气直接砸了十多拳下去。 直接将程夙的脸庞,给砸的血肉模糊。 程夙猝不及防,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李姝的拳头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等他回神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被砸得头晕眼花,根本就无力抵抗了。他疼得哇哇大叫,之前的一切儒雅温润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撕碎。 程夙双眼猩红,歇斯底里地怒吼:“李姝,你疯了吗?” “来人,快点拦住他!他要杀我……” 他脸上不停地淌血,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程夙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全程都被愤怒的李姝摁着打。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唯唯诺诺的李姝,竟然有胆子敢对程夙动手。 无论如何,程夙都是朝廷命官,李姝不过一介白衣。 但也没人管,毕竟主人翁诚亲王也没发话。 有太子与两位王爷在,他们自然也不敢冒头多嘴。 溧阳郡主倒是愤怒无比,这李姝像个疯狗,分明在坏程夙的大事,她如何能忍受? 她连忙喊人拉开李姝。 李姝打够了,不待侍卫将他拉开,他当即便停手了。 出了一口恶气,他积压多日的愤慨,消散了不少。 最后,他又忍不住狠狠地给了程夙一脚。 溧阳郡主让侍卫,将李姝给拿下:“大胆,你一个普通百姓,怎敢对程大人动手?” “以下犯上,理应杖刑,来人,将他拖下去……” 容卿抬眸看向溧阳郡主,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恐怕李姝还不能被杖刑,毕竟,他的供词,还没说完。” 溧阳郡主皱眉,冷然看向容卿:“你什么意思?” “我堂堂郡主,难道还处置不了,他一个普通人?” 容卿摇头,可声音满是坚决:“你可以处置他,可不是现在……” “李姝现在是证明我清白的证人,他很关键!” “若是想要弄清楚程夫人被害的真相,他不能出事。” 溧阳郡主气极:“你就是故意在纵容他……怪不得程夫人让你给李姝写信,你与他之间早就暗度陈仓,苟且在一起了吧?” 李姝气得眼睛通红:“郡主,口空无凭,还请你不要随意污蔑他人。” “我与国公夫人清清白白,她是很好的人,你怎能随意玷污她?” 宋铭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走到溧阳郡主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啊,没有的事,你就别胡说八道了。” 溧阳郡主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宋铭维护容卿。 她像是炸毛的猫,反手给了宋铭一耳光:“你还在护着她?” “宋铭,你浑蛋……” 宋铭捂着脸庞,他暗暗咬牙低下了头,众目睽睽之下,他被溧阳郡主扇巴掌,这是将他男人的尊严,给狠狠的践踏殆尽。 这样的屈辱,这些年,他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次。 诚亲王的太阳穴处,突突地直跳。 他脸色难看至极,他冲着溧阳郡主怒斥:“你在胡闹什么?”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溧阳郡主的身子一颤,“父王,我……我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诚亲王头疼的厉害。 他怒斥让她滚出去。 溧阳郡主自然不肯乖乖退下,她还要等着看热闹呢。 谁知,王妃却让人堵住了她的嘴巴,束缚她手脚,用强硬的手段将她拖了下去。 没了溧阳郡主的搅合,程夙少了几分底气。 他跌坐在地,心头涌上一些慌乱。 而后,他抬头看向佟磊:“岳父大人,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婿如此被人欺负吗?” “燕儿没了,他们还想继续害小婿,小婿求岳父大人庇护。” 他呜咽哭着,膝行爬到了佟磊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袍,眼底满是无助。 佟磊早就满腔怒意。 他看着程夙满脸的血,当即便将他搀扶起身:“你别怕,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为燕儿报仇。” 他扭头看向容卿,眸光微眯。 “你别以为,你是国公夫人,你就能逃脱律法的制裁,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真相水落石出,都要给我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容卿勾唇,嘲弄一笑。 “佟侍郎,我真觉得你挺可怜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了杀害你女儿的凶手说话?堂堂兵部侍郎,却缺乏最敏锐的侦查能力,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容卿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佟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在胡说什么?” 李姝理了理衣袍,他擦掉脸上沾染的血污,轻笑一声道:“佟侍郎,国公夫人没有胡说,她说的是事实。真正杀害了佟氏的凶手,不是国公夫人,而是程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满是惊愕。 佟磊当即便反驳:“不,不可能!” 程夙那么爱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他不信! 程夙急了,他朝着李姝冲过去:“闭嘴,你不担心你的家人安危吗?” 这句话,彻底让众人变了脸色。 佟磊的身子一颤,怔愣地看向程夙。 这分明是威胁…… 程夙顾不得旁人的看法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决不能让李姝说出真相,他要堵住李姝的嘴巴。 如夏趋步上前,抬脚狠狠地踹向程夙的胸口。 “李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呢,程大人你这是心虚吧?” 程夙的身子往后倒,狼狈地摔在地上,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沫。 谢辞渊给秋鹤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两个侍卫,控制住了程夙……禁锢了他的手脚。 程夙眼底满是绝望。 李姝指着程夙,一字一顿道。 “真相就是,一个月前,是程夙他骗我入府,在厢房里下了勾情香,他说兵部侍郎的权柄还是太小,佟氏对他的作用,已然耗尽。他需要我替他铲除佟氏这个障碍……” “他说,他又看上了英国公的庶女,英国公很受陛下敬重,若是他娶了英国公的庶女,定然会再上一层楼……” 第144章 你与容卿一起害我 佟磊的双眼,蓦然通红起来。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扭头看向程夙。 “程夙,是这样吗?” 他从来都知道,程夙是一个有野心,不甘心现状的人。 他以前从不否认,男人有野心是件坏事。 自从程夙与燕儿成亲,他竭尽一切,利用自己手里的权柄去帮衬程夙。他很好看他,所以他坚信早晚有一天,程夙会比他爬得还要高。 却不曾想,程夙嫌他官职还不够高,他想攀上更高,更健壮的大树。 而这代价,是他女儿的命! 程夙眼底满是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姝:“不,这不是真的,是李姝在说谎。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从未告诉过李姝,他嫌弃佟磊权柄太小,无法给他任何助力……所以他想除掉佟氏,想要攀更高的枝头。 这不是真的! 李姝他竟然如此卑鄙龌龊,编造了这样荒唐的真相? 程夙无法接受,他剧烈挣扎,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去撕碎李姝的那张嘴。 李姝不怕程夙纸老虎的张牙舞爪,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香。 “这是勾情香……知道此香的人,恐怕寥寥无几。若派人查,就能知道勾情香其实是前朝秘药!” 诚亲王的脸色大变,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姝手中普普通通的熏香。 勾情香的大名,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可惜,勾情香现在在大晋是禁忌之物,旁人想要获取勾情香,千难万难。 景王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姝手中的勾情香。 “这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李姝继续道:“此物是从刑部所出……前不久,程夙所负责的案件,就牵扯到了勾情香。他是从犯人手里得来的,可他没有上报,选择偷偷藏匿了起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但也不是没人知道……”他看向诚亲王:“只要王爷派人去刑部查一查,相信很快就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诚亲王深呼吸一口气,这翻转的真相,让他觉得有些荒唐。 可是,李姝又说得有理有据。 他当即便派人,去刑部调查勾情香。 大理寺少卿常辉也跟着去了。 李姝继续道。 “程夙用勾情香,让我占有了他的妻子,他站在道德最高点上……轻松地哄骗佟侍郎,与佟氏断绝了父女关系。然后,他又借着今日的宴席,借着国公夫人的手,除掉了佟氏……” “他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又能在众人面前,塑造成一个深情可怜的寡夫,过不了多久,等人们淡忘了佟氏。他就会高高兴兴的,迎娶英国公的庶女,成为他新的依仗……” 在场的女眷纷纷变了脸色,她们眼底满是惶恐,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夙。 程夙此刻像个疯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儒雅温润的君子模样。 他冲着李姝破口大骂,“李姝,你个畜生,你污蔑我。不是这样的……” “你与容卿一起害我……” 李姝不在乎程夙承不承认,他只将自己该说的,统统都说完。 那他就完成了任务。 “程夙为了彰显他的无辜,所以他想将这一切,嫁祸到国公夫人的身上。大家肯定会疑惑,程夙曾经得了容太傅的恩惠,怎会这样卑鄙的陷害国公夫人呢?” “呵,你们应该知道,程夙的第一任妻子,乃是婢女出身。程夙是一个虚伪,自大之人,他怎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他表面上感激不尽,心里早就恨透了容太傅。” “所以,即使容太傅死了,他也无法抵消内心的恨意,他便将恨转移到了国公夫人的身上。” 李姝的解释,让这一切得到了闭环。 逻辑还算合理! 有动机,有根据,倒也多了几分可信性。 容卿嘲弄地笑了笑:“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我父亲几乎将程夙视如己出,他之所以让程夙娶翠莲姐姐,不过是将他当作家人看待了。不曾想,竟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谢辞渊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 “如果人不是容姑娘杀的,那么刚刚那个阿普的供词,就是虚假伪造的……” 程夙的身子猛然一颤。 他的瞳孔俱颤,他连忙大吼:“不,他们在害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辞渊啧了一声,眼底满是厌恶。 “真聒噪,秋鹤,堵住他的嘴巴。” 秋鹤应了声,脱了鞋子脱掉臭袜子,笑呵呵的走到程夙面前,毫不客气地将臭袜子,塞入了程夙的嘴里。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夙眼底满是惊恐,他的手脚被束缚住,他根本就无法拽出臭袜子。 他被熏得,连连作呕。 可喉咙里涌出的污秽,吐不出去,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忍不住翻了白眼,身子往后倒去。 谢辞渊多看程夙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诚亲王。 “皇叔,别墨迹了,赶紧派人审问那个阿普。” 诚亲王哪敢反驳,他连连应是,管家让人将阿普给架了起来,就在不远处开始施刑。 阿普被摁在木板上,板子落在他身上十多下,他痛得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不过是拿了程夙的钱财罢了,他可不想因此丧命啊。 板子打到十五下的时候,阿普就撑不住,当即便招了。 “别打了……我招,我招。” “求王爷,饶奴才一命啊。” 管家当即便将血淋漓的阿普,拖到了众人面前。 阿普没有任何犹豫,哭着招供了一切:“奴才是被程夙给收买了,他说,只要奴才帮他做个伪证,他就给奴才一千两银子。事后,他就会趁乱,将奴才送出京都。从此天高海阔,奴才就自由了……” “那一千两银子,就在奴才的身上。” 管家扯开阿普的衣襟,摸到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就在这时,大理寺少卿常辉,从门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拿着一个卷宗,带了人证。 “王爷,微臣查到了,半年前程夙确实负责了一个关于前朝的案子。那个案件,还真的搜出了勾情香,勾情香没有上报,就是被程夙给私吞了。” “这位刑部典狱司李大人,曾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个穿着青袍的微胖男人,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当即便将程夙所做的事情,全都招了。 不仅如此,他还供出程夙这些年在刑部,所做的其他事。 什么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利用非法手段敛财,甚至在三个月前,还曾逼死过一个百姓。 诚亲王听了,气得脸色铁青。 “岂有此理,居然还荼毒过百姓的命?” 景王挑眉,他眼底掠过几分晦暗:“据本王所知,刑部乃是宁国公负责……发生这样大的事,是不是该派人通知他一声?” 第145章 我还没输 宁国公夫人被人陷害,她的夫君裴淮之却不知情……太子殿下倒是态度模糊地相帮了两次。 景王眼底满是兴味,他的目光在谢辞渊、容卿身上打转。 但愿是他想多了! 不近女色的太子,如果看上有夫之妇,啧啧……那可就太刺激了。 景王很是激动,“派人通知宁国公一声吧,程夙在刑部任职,他身为刑部的负责人,定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诚亲王不置可否,当即便派人去宁国公府。 常辉手臂一挥,下一刻捕快就控制住了程夙的胳膊,用绳索将他给捆了起来。 程夙怔愣地看着将他的罪行,全都袒露得一干二净的同僚。 他朝着那人怒吼:“我当你是好兄弟,我当你是亲人,你竟这样出卖我?你个浑蛋……” 他恨不得扑过去,将此人给撕碎。 原来被最亲近的人出卖捅刀子,会是这样的痛苦! 程夙濒临崩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微胖男子抬头,看了眼程夙,他轻蔑地勾唇笑了。 “拿我当亲人?程夙,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这些年,你拿我当做过人看待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将我看作是你的狗,你指哪,就让我往哪咬……” “你所给予我的一切,不过是施舍罢了!你以为我会感激?那不过是羞辱……我怎会感恩?程夙,你作恶多端,虚伪恶毒,你早就该落到这个下场了。” 程夙怔愣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自认对他很真诚,几乎掏出一颗心了,却不想在别人的眼里,这些都是施舍,都是羞辱? 容卿冷眼旁观,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程夙,将帮助当羞辱……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句话一针见血,彻底让程夙的脸上,没了任何的血色。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 容卿眼眶泛红,一字一顿道:“我父亲对你的任何帮助,都是发自真心,在他心里翠莲姐姐就像是亲生女儿般,他能放心地将翠莲姐姐许配给你,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信任?” “可你狼心狗肺,根本就不配……” 程夙低声呢喃:“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 他可以辜负他人,可别人却不能背叛欺骗他! 这怎能一样呢。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明明胜券在握,他怎么会输呢?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容卿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妇人,目光短浅的女子而已,她怎会提前识破他的计策,从而逆风翻盘呢? 程夙喉咙里翻涌着一股股甜腥之味。 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 可是冰凉的锁链捆在他身上,让他崩溃的神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到底该如何破局? 程夙被人拖着往外面走,佟磊猛然冲过去,狠狠地砸向他的脸庞。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混账,是你害了我的女儿,你骗了我……” “你个畜生。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怎么那么傻,居然一直都没发现你的阴谋诡计,本来我女儿不会死的,是我……是我一步步纵容你,让你对她挥动了屠刀。” 佟磊满眼都是痛苦,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女儿曾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可他不信。 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反而对程夙的话,深信不疑。 佟磊心里支撑的信念,不过刹那间,轰然倒塌。 他屈膝跪在地上,他捂着脸庞,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 “是我的愚蠢,害了我的女儿……” “燕儿,是父亲对不起你!” 周围的人,都很同情的看着佟磊。 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是最难过的。佟氏那么年轻,孩子还那么小,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这换做是谁,恐怕都很难过。 事情的反转,让他们彻底看清楚了程夙的真面目,之前还对其心生怜悯的人,纷纷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人再也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石子烂叶子,砸向了程夙。 “呸,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我之前还可怜他,为他说话,真是瞎了眼。” “对啊,太坏了,自己为了前途,居然狠心杀妻。容太傅对他那么好,他却恩将仇报,报复国公夫人。这样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人,他就是一个畜生……” 程夙狼狈至极,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他轻蔑地看了眼佟磊,嗤笑一声:“是你自己蠢,你怪得了谁?” 佟磊心如刀割,这一刻,他恨不得杀了程夙。 常辉让人拦住了佟磊。 “此案由大理寺查办,程夙所犯的罪,理应大晋的礼法制裁。” 佟磊掩面痛哭,由于太过悲痛,他吐了一口血,便昏死了过去。 程夙眼底满是讥笑。 他不会后悔的。 佟氏那个蠢货,只配做他的棋子,他从未对她动过情! 程夙挺直了脊背,其实他还没输,他还有依仗。 他的目光落在容卿的身上,勾了勾唇。 他仿佛在对她说,等着吧,只要他不死,下一次就是她的死期。 程夙被押入大理寺的牢房。 面对常辉的审讯,他一个字都不吐露。 即使对他用刑,他都不承认那些罪名。 常辉颇为头疼,他看着浑身血淋漓的程夙,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坚持什么?” 程夙抬头,眼底满是不屈。 “我还有翻盘的底气……常大人,你信吗?” 常辉一怔,程夙仰头大笑起来。 “我还没输呢。” 常辉觉得程夙是疯了,他摆了摆手,让人将程夙暂时关起来。 具体的审讯事宜,还是要从长计议。 程夙被推到潮湿阴暗的牢房,他踉跄着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忍着身上的疼痛,还在一直不停地笑。 眼泪从他眼角溢出,他整个人好似都癫狂了。 “哈哈,我还没输,没输!” 整个牢房内都回荡着他疯癫的笑声。 —— 宁国公,月影轩。 裴淮之请了大夫,为周书凝把脉,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周书凝眸光闪烁,她握着裴淮之的手,“周府医每日里很忙,我也不好总是劳累他一个人,表哥,我觉得之前为我看病的那位游湖郎中张大夫,他的医术还挺不错。要不然,就让他入府,专门负责我与孩子吧……” 第146章 避开了周书凝的吻 这不过是一个小要求,裴淮之怎么可能不同意,他点头应了。 红缨便请了张大夫入府。 张大夫把了脉,开了药,也是如王府太医般叮嘱,让周书凝心平气和,需精心养胎。 裴淮之听着他的诊断,倒也对他的医术多了几分信赖。 他就让此人,住在月影轩隔壁的客院,每日只负责周书凝的身体。 张大夫感激涕零,连忙跪地磕头。 裴淮之让他退下,红缨熬好了药端进来。 他接过汤碗,亲自喂周书凝喝药。 喂药的过程中,裴淮之有些心不在焉。 周书凝又不傻,自然是察觉到了,表哥这是在为容卿担忧? 他心里,还是在乎容卿的! 一抹记恨,在她眼底划过。 周书凝喝完了药,她柔弱地依偎在裴淮之的怀里。 她故作善解人意道:“表哥,你是不是在担心夫人?” 裴淮之回神,他连忙摇头否认:“没,我不过是在想公事……” 周书凝叹息一声:“其实表哥担忧夫人,也在情理之中……表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性子,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你与夫人是夫妻,你们还有这些年的感情,不可否认,在我消失的这五年,是夫人陪在你的身边,帮你一起撑起了国公府。表哥你对夫人,有些怜惜,愧疚,这都是很正常的。” 裴淮之知道,凝儿向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 反倒是容卿,最近她是越来越刻薄。 即使他放低姿态对她好,她却还是不知好歹,丝毫不领情。 容卿到底没有凝儿懂事。 想到这里,裴淮之的心里涌上一些恼意。 他的声音不由得染了一些寒气:“我想对她好,可她不稀罕……呵,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凝儿,我们不提她了……我今晚就留下来,好好地陪陪你。这几日,我有些冷落你了,你别生气……” 周书凝柔情万种地抬眸看着裴淮之。 她抬起胳膊,白皙纤细的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她抿着朱唇,羞怯地凑了上去:“表哥……”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旖旎。 裴淮之微怔,他的身子一僵,下意识便想将周书凝推开。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想要逃开…… 周书凝沉浸在情欲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裴淮之的异样,她闭上眼睛,在唇快要贴上去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樊伟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诚亲王派人过来了。” “说是王府发生了一些事,此事必须要告知主子……” 裴淮之的呼吸一滞,他侧头避开了周书凝的吻。 周书凝猝不及防,她的唇,擦着他的下颌而过。 她拧眉,本有些不满。 当听见樊伟的话语内容,她的眼底不由得一亮。 难道,事成了?程夙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容卿是不是已经被押入大理寺了? 周书凝激动起来,她连忙让人请樊伟进来。 樊伟领着王府一个侍卫入内。 二人跪在地上行礼,周书凝迫不及待地问。 “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夫人做了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她捂住了嘴巴,由于太激动了,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连忙扭头看向裴淮之,讪笑道:“表哥,你别见怪,我不是怀疑夫人做错了事,我就是担心她而已。” “你也知道,程夫人没了,虽说是自杀,可是……在程夫人死之前,她只和夫人接触过……” “我担心,程夫人的死,是和夫人有关……”周书凝欲言又止。 她的话刚刚落下,王府侍卫立刻接话道:“贵人说的是,程夫人的死,确实与国公夫人产生了关联。” 周书凝激动得无以复加,果然,容卿她真的背上了杀人的名头。 她佯装惊诧地看向王府侍卫,“什么?真的与夫人有关?” “是她杀了程夫人?” 王府侍卫一怔,他摇头欲要解释,周书凝却没给他机会。 她抓住了裴淮之的手:“表哥,夫人她真是糊涂啊!” “程夫人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程夫人啊?人心难测啊,没想到夫人是这样的歹毒的人……” 红缨在一旁插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姨娘你太过单纯,夫人她远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善良……之前,夫人对你就是伪善的面孔。”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他冷眼看向红缨,呵斥一声:“闭嘴,国公夫人岂是你能妄议的?” 红缨吓了一跳,没想到国公爷居然还护着容卿。 她屈膝跪地:“国公爷息怒,是奴婢多嘴了。” 周书凝心里有些不爽,她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表哥,你别迁怒红缨,她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夫人她……有些时候确实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仁善。你不知道,有些时候,你不在场,她看着我的目光,像是要将我给生吞了……” 周书凝说着,眼睛泛红起来。 裴淮之皱眉,几乎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容卿她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陡然站起身来。 周书凝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大,她有些意外:“表哥,事实摆在眼前……” 裴淮之冷声打断她:“别说了,无论如何,程夫人的死,我坚信与容卿无关……” 他扭头看向王府侍卫:“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别吞吞吐吐,故意卖关子了。” 王府侍卫摸了摸鼻子:“国公爷息怒,属下不是故意拖延不说,而是这位贵人太激动了,属下没有说话的机会……” 周书凝气得要命,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她吗? 裴淮之奇怪地看了眼周书凝:“凝儿,你刚刚确实有些激动,侍卫都没说什么呢,你却一口咬定,程夫人是容卿杀的……你为何这样笃定?”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她连忙慌乱地解释:“表哥,我……” 裴淮之没心思听她的解释,他扭头看向王府侍卫。 “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全都说一遍。” 王府侍卫没再耽搁,一五一十将王府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叙述了一遍。 周书凝听到最后,脸色难看至极。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容卿怎么可能是被陷害的?” 裴淮之拧眉看向周书凝。 “怎么不可能?容卿出身高贵本性温良,这些年她一直都循规蹈矩,从未苛待过奴仆下人。她不是歹毒狠心的人,再说,她与佟氏无冤无仇,害死佟氏,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分明是一场阴谋!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识大体,恩怨分明的吗?你刚刚的那些话,我怎么觉得,你像在故意针对容卿?” 第147章 男人的通病 周书凝猛然回神,她的脸色煞白,有些不知所措。 表哥的目光太犀利,刺得她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她太渴望容卿出事了,原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没想到居然搞砸了。 她如何能不恼,不失态?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难以控制真实的情绪……所以她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表哥,我没有故意针对夫人的意思,我就是可能误会了……” “你……你说得对,这是一场阴谋。夫人秉性纯良,程夫人的死。肯定和她无关。表哥,你别生我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表哥居然会为了容卿怀疑她? 她的心痛得像在滴血! 忍不住痛骂程夙,真是一个废物。 他一个拥有实权的大男人,居然斗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宅妇人? 周书凝心里在呕血,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愧疚,无地自容的样子。 她双眼含泪,可怜楚楚。 裴淮之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是他有些过激了。 他不该将烦躁的情绪,施加在凝儿身上。 裴淮之忍着异样,软了声音安抚:“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却没在她身边……那些世家大族,估计又该胡乱揣测了。” 他想挽回一些名声,可惜终究功亏一篑。 国公夫人被污蔑,他这个做夫君的,却陪着侍妾回了国公府。 他几乎不敢想,明日外人该怎么传。 裴淮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叮嘱周书凝好好休息:“她还没回府,我理应去接她!” 周书凝压下心底的恼火,装着温柔的笑着:“嗯,应该的,表哥去忙吧。” 裴淮之再没逗留,转身就走。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被褥,眼睛通红地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她心里的嫉恨再也藏不住,一点点爬上了眼睛。 她咬牙切齿道:“容卿可真是狡猾,居然又让她逃过一劫?” 她抬手,便将旁边案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表哥对容卿的在乎,又深了一些。 她怎能容忍。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程夙这把刀不好用,她是时候该换一把更锋利的刀了。 裴淮之急匆匆地登上马车,前往诚亲王府。 他到的时候,宾客刚刚散了。 各府的马车,堵在王府门口水泄不通,他们一边登上马车,一边激动地低声议论。 “今天看的这场戏码,可真是精彩啊。” “真没想到,那程夙如此忘恩负义,为了自己的前途,居然杀害佟氏,陷害国公夫人……” 裴淮之没想到,程夙竟然这样豁得出去,他真是疯了! 讨论声还在继续。 “宁国公夫人这次的表现,当真令人刮目相看,面对那样证据确凿的诬陷,却临危不惧,淡定自若。最绝的是,她像是未卜先知,早就想好了,戳破程夙陷害的计划。” “是啊,不卑不亢,行事有度……不愧是容太傅的嫡长女。这份气度,放眼整个京都,谁能比拟?” 女眷们特别的敬佩容卿,便连其余的男子,经过这些事也都对容卿刮目相看。 裴淮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发生这样大的事,满京都的世家贵族都目睹了,偏偏他不在。 他还挺好奇,处于在那个境遇下的容卿,到底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下一刻有人提起他。 “国公夫人被人陷害这样大的事情,宁国公去哪儿?” “听说他那个白月光动了胎气,他陪着白月光回府了。” 四周陷入一阵寂静。 有人忍不住为容卿愤愤不平:“男人都这样,无论妻子付出再大,男人都不会领情,心心念念,还只顾着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原以为宁国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还是有着男人的通病……” “说句重话,宁国公这是宠妾灭妻……丢下原配妻子,陪一个妾室回府,国公府的规矩,如今真是崩的厉害。” “谁说不是?听说啊,如今国公夫人可不管家了,国公府的规矩,早就一塌糊涂了。” “真不知道宁国公怎么想的,国公府好不容易再次荣光起来,他就真的不在乎家族荣誉?” “是啊,为了一个白月光,真的就昏了头?”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那好像是宁国公府的马车,宁国公来了?” “快别说了,若是得罪了宁国公,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人家现在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宾客们纷纷讳莫如深,登上马车,陆陆续续地离去。 再没人敢继续讨论宁国公府的那些事。 裴淮之忍不住嗤笑一声。 宠妾灭妻? 这些人未免也太夸张了。 凝儿对他有救命之恩,又爱他如命,如今怀了他的孩子,这样一个女子,他对她好一点,何错之有? 他自问,在对待容卿与凝儿,并没有多大的偏颇。 这些人不了解内情,就胡乱揣测…… 裴淮之紧握拳头,搁放在膝头。 他深呼吸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 他缓了一会儿,压下眼底的晦涩,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容卿这会儿,正走到了大门口。 她抬脚迈出门槛,脚下不知踩了何物,她身子不稳,朝着侧边倒去。 如夏站在后面两步远,她瞧见这一幕,眉心一跳,疾步上前欲要搀扶。 谁知,斜地里突然出现一柄折扇,抵住了容卿的肩膀,将她歪倒的身子给扶正了。 容卿脸色煞白的扭头看去。 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太子殿下……” “容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崴了脚?”谢辞渊抿着唇,关切地询问。 容卿后知后觉,屈膝下跪:“臣妇无碍,多谢殿下!” 谢辞渊张了张嘴,想要叮嘱她几句,可他瞥见景王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到嘴的话,全数都咽了回去。 “嗯。” 他没再说什么,当即抬脚离去。 旁人看来,太子与容卿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在容卿身上多停留。 太子对谁都是一副冰冷,淡漠的态度。 所以没人关注这件事。 唯有景王例外。 他看着离去的谢辞渊身影,若有所思地走到容卿的面前,“国公夫人,之前与太子殿下认识?” 第148章 让夫人受惊了 容卿低垂眼帘,缓缓地摇头:“臣妇与太子殿下从无任何交集……” “倒是家父与太子有些师生之情。” 大晋的人都知道,容太傅曾教授过太子殿下。 所以今晚,太子殿下为容卿说话,倒也情有可原。 景王凝着谢辞渊离去的身影,“原来如此……” 容卿缄默,不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景王晒笑一声,他抬眸便看见了裴淮之。 “宁国公?你怎么现在才来?” “国公夫人差点被人陷害,幸亏她自己聪慧,竟然力挽狂澜,凭借一己之力让形势逆转,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国公夫人的这份气魄,令本王实在是敬佩!就算是男子,估计也做不到她这样……” 其实细细想来,程夙这个事件,或许从一开始,容卿就已然掌控全局。 此女,不简单哪! 景王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裴淮之走到了容卿的身边,抱拳向景王俯身。 “抱歉,臣之前有公务,所以先回府了……” 他握住了容卿的手。 “此次,倒让夫人受惊了。” 容卿皱眉,下意识想要甩开。 裴淮之却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他十指相扣,态度强硬。 诚亲王走过去,将程夙的情况叙述一番。 “宁国公,程夙是你刑部的人,他犯了这样多的错处,明日的早朝,恐怕你要被弹劾了。你势必要受到一些牵连……” 裴淮之不置可否:“是微臣管辖不力,一切后果,微臣自会承担。” 诚亲王颔首,不再多言。 裴淮之再次致歉,而后便提出告辞:“我夫人可能受惊了,我先送她回府了。今晚,多谢王爷的照拂,改日,微臣定会送上厚礼。” 诚亲王摆摆手,“无碍,是国公夫人聪慧,让自己化险为夷……” 裴淮之抿唇一笑,他自从到了诚亲王府,所有人都夸赞容卿。 看来,她今晚的表现令很多人刮目相看。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容卿,她眉眼清淡,荣宠不惊。 这份气度,确实令人意外。 没再逗留,裴淮之揽着容卿,将她带上了马车。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夫妻,没有发生任何的隔阂芥蒂。 谢辞渊刚刚登上马车,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唇色有些泛白,定定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秋鹤低声咳嗽一声,“殿下,该回去了。” 谢辞渊这才回神,他刚刚上了马车,景王便凑了过来。 “太子皇兄,臣弟的马车坏了,麻烦你送臣弟一程吧。” 谢辞渊上了马车,冷漠无情地回了句:“不行,不顺路。” 啪的一声,他将车帘放下,隔绝了景王的视线。 景王脸皮厚,不顾谢辞渊的拒绝,他挤进了马车内。 谢辞渊皱眉,冷冷地看着他。 “有事?” “没事就不能和太子皇兄叙旧了吗?就麻烦皇兄的马车,绕路一下下,送臣弟回去了。” 谢辞渊理了理衣袍,他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过去。 “滚。” 景王连忙躲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丝毫不恼谢辞渊的态度,催促车夫启动马车。 但凡谢辞渊想要踹他,他就立刻闪身躲开。 整个人上蹿下跳,如泥鳅一般滑不溜手,让谢辞渊颇为头疼。 这一路上,都是景王阴阳怪气的魔音。 “皇兄,臣弟刚刚清楚地看见宁国公扣紧了他夫人的手,那架势就像是话本里写的,那叫什么强势的爱?” “谁说宁国公不喜欢他夫人,臣弟看着,分明是喜欢极了。那动作,那眼神,只差没当场,将他夫人给吃了。” 谢辞渊的拳头彻底硬了。 他眸光阴冷地凝着景王。 景王似没看见,他继续兴致昂扬地说着。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别提有多般配了。” “不知为何,臣弟竟有些羡慕,以前臣弟不想成亲,今晚看着他们依偎站在一起,臣弟就动了想娶王妃的冲动……” “臣弟也想要,容卿那样的女子为妻!” “回头,臣弟就催促母后,让她照着容卿的样貌仪容,帮臣弟选择王妃人选。” 谢辞渊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若景王不是皇后嫡子,他早就将其挫骨扬灰了。 景王说得口干舌燥,他偷偷打量谢辞渊的面色,却见他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他撇了撇嘴。 “皇兄,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你喜欢容卿那种类型吗?要不要臣弟告诉母后,让她帮你也选一个类似容卿那样的太子妃?” 谢辞渊再也忍不了,他一脚踢过去,精准到位。 像踢垃圾似的,将景王给踹出了马车。 “嗷”的一声,景王都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心口一疼,身子就飞出了车外,摔在了地上。 他爬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等他抬头时,东宫的马车早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景王气得攥着拳头,破口大骂。 “你个冷酷无情的谢辞渊……我可是皇后嫡子,你怎敢这样对我?” “我要去父皇面前,告你状去……” 景王扶着腿站起来,每走一步,他就疼得哇哇大叫。 魏王的马车,恰好在这时经过。 景王的眼睛猛然一亮,连忙喊道:“五弟,是我……我是你三哥,你马车停下,载我一程……” 谁知,他刚刚说了一半,魏王府的马车就加快速度,饶开他跑了。 景王气得眼前一阵黑圈,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个个的,都是没良心的畜生,父皇让他们兄友弟恭,他们这算是哪门子的恭? —— 马车里,裴淮之一直都没松开容卿的手。 这一路上,对容卿来说很是煎熬。 她额头都因挣扎,而冒出了一层冷汗。 “松开我……” 裴淮之眼底隐隐漫上一些恼意:“你就这样抵触我?容卿,我们是夫妻……” “如果可以和离,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国公府!”容卿毫不客气地回道,她那双眸子望过去,没有任何的温度。 裴淮之的呼吸急促,他暗暗咬牙:“你休想,我永远都不会与你和离……” 容卿疲惫无比,她自嘲地勾唇。 她自然知道,裴淮之不会与她和离。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卑鄙地撕了父亲留下的和离书。 这世上的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常态罢了。 裴淮之是男人,他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