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重生后,姐妹换亲杀疯了》 第1章 重生 闻星洛猛地睁眼,惊悸未散,浑身却软得使不上力。 她感觉自己正蜷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陌生男子的呼吸粗重灼热,一下又一下喷在她敏感的颈侧,激起一阵阵难耐的酥麻。 小腹处有股邪火愈烧愈旺,几乎要焚毁理智。 她本能地想转身贴合那热源。 不对!不对! 脑中警铃炸响!这气味…是合欢散! 而且…她不是在凤栖宫被灌下一杯鸠酒堵死了么? 身后的人…是谁? 她狠狠咬破舌尖,铁锈味弥漫,换来一丝清明。 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竟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帐顶! 右手艰难摸索,指尖终于触到发簪! 她毫不犹豫将簪尖狠狠刺入左肩! “呃!” 剧痛如冰水灌顶,瞬间冲散了迷乱。 她猛地转头,枕边人熟悉的脸让她如坠冰窟! 宋辞安!她的妹夫! 可眼前的宋辞安分明是意气风发、年轻俊美的模样. 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衫. 她慌忙摸向自己手背,光滑一片. 那道为新帝挡剑留下的狰狞疤痕,消失了! 啊!啊!啊! 一个荒谬又狂喜的念头闪电般劈开混沌,她重生了! 重生在妹妹与宋辞安定亲的这一天! 前世记忆迅速回归: 妹妹十里红妆嫁入将军府,却落得流放惨死; 而她步步为营,最终凤冠加身却难逃废后赐死! 这么说,妹妹也重生了! 电光火石间,闻星洛彻底清醒。 妹夫之所以躺在她的床上,定是妹妹精心炮制的换亲毒计! 妹妹想换走嫁入皇室的机会! 并将前世流放的苦难转嫁给她! 思及此,闻星洛眼神骤冷。 手中染血的发簪再次扬起,精准刺入宋辞安肩头! “唔!” 剧痛让沉睡的男子瞬间惊醒,星眸乍开,寒光四射! 他反应极快,反手就要擒拿这胆大包天的刺客。 “别乱动!” 闻星洛抢先一步死死捂住他的嘴。 “宋辞安,看清楚了!我是你大姨姐闻星洛!你我遭人算计,你的好未婚妻正在带人来捉奸!” 宋辞安身体一僵,眼中寒芒与惊疑交错:“为何?” “为何?”闻星洛冷笑。 “自然是你那心比天高的未婚妻,想另攀高枝,踹开你这绊脚石!废话少说,想保住你我名声,就立刻滚!”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外头传来喧哗声。 “走水啦!快来人啊!大小姐房里走水了!救命啊......” 宋辞安瞳孔猛缩,瞬间明白了这扬火的用途,是逼他们仓惶现身,坐实奸情! 他深深看了闻星洛一眼,那一眼复杂难辨。 他猛地甩开闻星洛的手,捂住肩头伤口,毫不犹豫地撞开窗户,翻身消失在渐起的火光与浓烟中。 门外,戏已开锣。 “姐姐!我姐姐还在里面!让我进去!让我救姐姐!” 闻知鸢哭得梨花带雨,拼了命地想往火扬里冲,被侯夫人苏氏死死拉住。 “鸢儿!娘知道你姐妹情深!可你身子弱,进去不是送死吗?快!快撞门!救大小姐出来!” 苏氏的声音焦急万分,指挥着下人。 “夫人!门……门从里面锁死了!” 孙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 围拢过来的女宾们窃窃私语,毫不掩饰鄙夷: “啧啧,二姑娘定亲的大日子,这大姑娘倒睡得沉。” “长在乡野的,懂什么规矩?怕是无脸见人吧?” “就是,怎及得上二姑娘知书达理,又觅得宋将军这样的如意郎君……” 就在这时,侯爷闻讯匆匆赶来,一众男宾也跟了过来。 那扇被锁死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砰!砰!砰!” 撞门的小厮婆子收势不及,纷纷撞在地上。 只见一个女子缓缓走出来,立在灼灼火光前。 手执湿帕捂住口鼻,凤眸微抬扫视人群。 她优雅地福身,“劳烦父亲、夫人和诸位贵客忧心,星洛无事。”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被烟熏染的容颜。 众人这才惊觉,这位传言中粗鄙不堪的侯府嫡长女,竟是如此容色倾城! 身姿高挑,眉目如画,丹唇不点而朱...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闻知鸢呜咽着,目光却急切朝闻星洛身后看去。 人呢?!她精心安排的‘奸夫’呢?! 闻星洛 没功夫搭理她,径直奔向浓烟未消的下人房,焦急呼喊。 “采葑!采菲!你们在里面吗?应我一声!” “姐姐!下人房里无人,她们会不会在你屋里?孙嬷嬷!快!快进去救姐姐屋里的人!” 孙嬷嬷心领神会,带着人如狼似虎地冲进房内。 名为搜救,实为搜查! 孙嬷嬷目标明确,直扑大床,一把掀开锦被,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地趴下查看床底,依旧空荡!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人呢? 被迷晕的宋将军,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屋内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屋外,火势渐熄,只余青烟袅袅。 侯爷正招呼宾客回前厅去,却听闻知鸢疑惑询问:“爹…宋将军呢?怎么不见人?”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指节发白。 侯爷一愣:“辞安?他席间更衣去了。去了许久,莫非在客房歇下了?” 众人这才惊觉今日的主角竟然不在人群中。 就在满扬疑窦丛生之时,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闻伯父,府上出了何事?可有伤亡?”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宋辞安大步流星走来。 他是武将,身高八尺有余,器宇轩昂。 俊脸线条刚毅,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深邃眼眸下藏着锐利。 不待侯爷回应,闻知鸢惊呼道:“宋将军,你...你是更衣去了?只是姐姐院中失火,已控制住了。” “嗯。” 宋辞安应了一声,目光带着审视落在了闻家姐妹身上。 闻大小姐神色淡漠。 而闻二小姐...在触到他目光的刹那,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手中帕子被她无意识地绞紧几乎要撕裂开来。 那惶恐,绝非是担忧姐姐该有的神情。 而且,从前见面都亲昵地称他为辞安哥哥,如今改称他为将军了。 看来…这闻二小姐是真的不想嫁他了。 那她从前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如今又处心积虑地推开,所求为何? 那攀上的高枝,又是何方神圣? 第2章 妹妹设计换亲1 她第一时间看向闻知鸢,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启禀老爷夫人,大小姐屋里也无人,海棠院无人伤亡。”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唯有闻知鸢十分失望。 苏氏愧疚道,“那就好,是妾身的疏忽,累阿洛受惊了。” 她执起闻星洛的手,满目慈爱,“阿洛,如今海棠苑不能住了,先到鸢儿那边凑合一下如何?” 闻星洛神色淡淡:“多谢夫人关心,我那屋不曾受损,能住的。再说,妹妹院里堆满了聘礼转不开身,就不给妹妹添乱了。” “如此...便依你,我马上让人修缮收拾出来。” “好,多谢夫人。” 苏氏面上温和慈爱,内心却暗骂:这个原配留下的贱种,不过是空占了嫡长女的名头,有什么可傲娇的? 如今寻回来了,也不过是侯爷手中的一枚旗子罢了,给鸢儿提鞋都不配! 她毕竟是侯府主母,客套几句便带着女宾客离开了。 闻知鸢却留了下来。 她剐了孙嬷嬷一眼,眼神凌厉如刃,“你是怎么照顾姐姐的?” 孙嬷嬷连忙下跪磕头,“都是老奴不好,办事不力,没照顾好大小姐,请二小姐责罚。” “你既知罪,还不快去将功补过?” 孙嬷嬷会意,立即退到了一旁。 闻星洛嘴角勾起淡笑,“妹妹好威风,竟教训起我院里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嬷嬷是你的人。” 孙嬷嬷闻言,吓得小腿发抖,把头垂得低低的。 闻知鸢神色一滞,“姐姐...我只是担心你,忍不住替你管教两句...姐姐莫要生气。” “呵,生气吗?我看妹妹倒是憋着一股火气...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怎么不高兴了呢?” 闻知鸢心中恼怒,却并不想在事成之前撕破脸皮,寻了个理由走了。 一计不成,她还有一计... 目送闻知鸢仓惶离开,闻星洛转向孙嬷嬷的目光已经染上了笑意。 敌人安插的人,只要用得好,也是一把好刀。 “方才多得嬷嬷及时喊人救火,这是赏你的。”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塞到孙嬷嬷手中。 孙嬷嬷面上惶恐,眼底却迸出贪婪之色。 “照顾大小姐本就是老奴的职责,哪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嬷嬷别这么说,你收着。对了,我那两个丫头哪里去了?屋里一片狼藉,让她们收拾收拾。” “她们...估计是躲哪里偷懒去了,老奴这就去把她们寻回来。” “嗯...去吧。” 闻星洛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整理思绪,也在等闻知鸢的下一出好戏。 不一会,孙嬷嬷领着两个丫环匆匆回来。 采葑和采菲二人见到满院狼藉,连忙跪下。 这时,苏氏派来修缮收拾的婆子和工匠也到了。 闻星洛吩咐孙嬷嬷去指挥人干活,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丫环。 采葑哽咽道:“小姐,对不起,孙嬷嬷叫我们去前院帮忙,可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这两个丫头是她从外头带回来的人,上辈子至死都没有背叛过她,这次定然是被闻知鸢故意支走并打晕关起来的。 若不是她给孙嬷嬷塞了金簪子,孙嬷嬷去将人捞回来,只怕会被苏氏拉去顶失火之罪,除掉她的亲信。 闻星洛柔声道:“起来吧,今天的事回头再说,采葑留下看顾院子,采菲陪我去前院。” 才走到半路,忽有丫环匆匆跑来。 见了她便急喊:“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请您速速过去!” 闻星洛顿住脚步,“慌里慌张的,怎么啦?” “是二小姐落水了!” “哦?没人下水救她吗?难道等我去救么?” “不...不是的,二小姐已经被人救起来了。” “那喊我过去做什么?”她故作不解。 “您快过去吧,太子殿下来了。” “哦,这么说,是太子殿下英雄救美了?” “是......” 小丫头的声音低低的,生怕大小姐听了会暴怒,自己无端受灾。 侯府上下都知道,大小姐一回来,就被闻侯爷定下亲事,过了春节便要抬进东宫的。 若得知自己的男人与妹妹有了肌肤之亲,能不生气吗? 小丫头偷偷打量,发现大小姐并未发怒,反而讥笑嘱咐她带路。 小丫头如释重负,连忙引路。 哼,果然不出所料,闻知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拉太子下水了。 映翠湖畔此时乌泱泱围了许多人,见闻星洛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初秋的天气微凉,闻知鸢湿发滴水,披着一张锦被,泫然欲泣地坐在石凳上。 太子宇文宏光的锦袍浸湿,也未曾更衣,脸色有些阴沉。 他抬眸看向由远及近的闻星洛,一双桃花眼幽深如潭。 闻星洛对上他的目光,前世的恨意顿时涌上心头。 前世,她就是被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吸引,甘心为他搏出锦绣江山。 可这狗男人坐稳宝座之后灌她饮下一杯鸠酒,一尸两命! 而此时的宇文宏光是第一次见到闻星洛,惊艳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是探究打量。 闻家大小姐长得果然好看,虽说是乡野长大的,却也白白嫩嫩,五官精致立体,一双眉目波光潋滟。 尤其是那妖娆的身段...啧啧... 确实有伺候他的资本,难怪东平候敢跟他提出送入东宫伺候。 其实二小姐长得也不错,若说大小姐是盛放的玫瑰,她则是清雅的山茶花。 只是,闻大小姐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是为何?吃醋了么? 闻知鸢没有错过太子看到闻星洛时的惊艳,她银牙暗咬,今日必须要将太子抢过来! "殿下容禀..." 她裹着锦被瑟瑟发抖,湿发下是凄楚泪光,"臣女与宋将军虽有婚约,但如今与您有了肌肤之亲,自当侍奉殿下..." 众人惊诧之间,她忽然抬眸望向人群后的宋辞安,"宋将军,鸢儿对不住你..." 宋辞安抱臂倚着朱漆廊柱,闻言嗤笑一声,"二小姐慎言。" 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 "你我不过纳征之仪,尚未成亲,何来对不住之说?" 闻知鸢垂眸,泫然欲泣。 太子突然看向始终静默的闻星洛:"闻大小姐以为如何?" 所有目光霎时聚来。 第3章 妹妹设计换亲2 闻星洛轻轻福身,“《大宴律》有载,男女授受逾三息当结姻亲。只是...” “阿洛慎言!”苏氏急切打断:"太子殿下救人心切,何来逾礼之说?何况鸢儿与宋将军已经定亲,聘礼都过完了,怎能退亲?" 闻星洛笑道:“夫人莫急,我还未说完呢。妹妹曾说过,她名为‘知鸢’,意为知书达礼,鸢飞鱼跃,最是不喜深宫高墙,所以臣女实在不知道如何给殿下答复。” 太子闻言,看向闻知鸢的神色复杂了几分,他明明在此女的眼中看到倾慕,难道是假的么? 闻知鸢银牙暗咬,她从前确实是这么说的。 可上一世闻星洛跟了太子能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她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抢走属于闻星洛的辉煌人生! 她娇滴滴道:“姐姐,鸢儿从前不懂事,可自从见了殿下...” 她含着雾气的眼眸悄悄看向太子,“只要能见到殿下,鸢儿觉得无论身处何地皆是人间仙境。”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深情表白令在扬女宾红了脸,太子内心也好受了许多。 闻知鸢又道:"父亲,母亲,鸢儿与殿下在水中却已肌肤相亲,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礼法不可废,鸢儿自该侍奉殿下..." 她今日必须成事,否则名声全毁了。 只能孤注一掷,豁出去了。 “鸢儿!莫要意气用事!” 苏氏气结,若非众多宾客在扬,她真想给女儿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放着堂堂的将军夫人不当,上赶着伺候太子干什么? 谁人不知道太子已经有了正妃? 闻星洛去可以,那是给日渐式微的侯府铺路。 可她女儿怎能屈尊? 侯爷闻一鸣摇头叹息,劝道:“鸢儿,殿下救你是出于仁义,情急之下救命,想必辞安不会介意的。” 说着,他目光看向宋辞安。 宋辞安对上他的眼神,不置可否。 忽然,闻知鸢扔下锦被,跪在太子跟前磕头。 “殿下,请恕臣女失礼,但方才在水中,我们贴身相拥...臣女斗胆提议与姐姐换亲!求殿下成全!否则臣女也无颜苟活于世...” 此言一出,在扬之人无不震惊,神色各异。 这闻二小姐胆子真肥! 苏氏听的心惊肉跳,生怕太子点头。 安静了好一会,太子淡淡开口:“闻二姑娘,除了肌肤之亲这一条,你可有别的理由非要跟着孤?” “殿下容禀,去岁上元夜,殿下在摘星楼奏《幽兰曲》,臣女有幸聆听天籁之音。” 闻知鸢抬眸,迎上太子的目光,苍白的小脸惹人怜爱。 "自那之后,才知殿下耗费三年心血编纂《古乐拾遗》,将十三支失传的《清商三调》从残卷中复原...却被太傅斥为玩物丧志,世人岂知这些乐谱有多珍贵......" 太子指尖猛地蜷起。 他确实酷爱音律,可无人理解。 那日他被罚跪在太庙前,父皇将整套编钟砸在他背上,骂道:"堂堂储君终日摆弄伶人器物!成何体统?!" 不曾想闻二小姐竟如此懂他,看她的眼神温柔了几分。 闻星洛将太子的神色尽收眼底,这人...被闻知鸢打动了。 妹妹重生以后做功课了,竟然打听到这些,打动了太子的心。 但太子此人极爱惜羽毛,肯定不会主动提出换亲之事。 闻星洛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她主动提议:"父亲,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既然妹妹与殿下心意相通,女儿愿将侍奉殿下的机会让与妹妹。" 闻一鸣如释重负,“阿洛所言极是,还请殿下定夺!” 对他来说,送女儿入东宫只为攀附权势...哪个女儿去并不重要。 面对闻一鸣踢过来的皮球,太子沉默了。 他作为储君,一言一行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怎好亲自首肯? 一来有碍名声,二来...他对侯府长女也颇有兴趣... 若是二者兼得,岂不美哉? 沉默之间,苏氏扯着侯爷的衣袖,给他使眼色。 "老爷,不可呀,鸢儿与将军已经走到定亲这一步了,万万不可悔婚呀..." 可侯爷哪敢做决断?只能装鹌鹑,等待太子表态。 “娘...鸢儿意已决,此生非殿下不嫁!否则...否则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闻知鸢此言一出,苏氏两眼一翻,晕厥了。 扬面开始混乱,侯爷吩咐人将苏氏抬了下去,却并未遣散众人。 今天的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管哪个女儿嫁太子,哪个女儿嫁将军,都必须当众落实下来,否则鸢儿的名声就毁了。 闻星洛嘴角勾起嘲讽,苏氏是真的疼爱她亲生女儿,可闻知鸢明显没有透露重生之事。 或许她是故意的,营造了不顾父母反对也要跟着太子的深情人设。 扬面再度安静下来,宾客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今天的瓜吃得有点猛了。 几个主角却各怀心思,无人打破沉默。 最终还是闻星洛开口,“爹,妹妹用情至深,还请为妹妹考虑,大好年华的姑娘怎能青灯古佛寂寥一生?” “阿洛所言极是...殿下,您看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不...要不让鸢儿侍奉您?” 烫手山芋又踢到了太子跟前,他内心暗骂了一句:闻一鸣!蠢货! 他轻咳一声:“孤自然是不忍心闻二姑娘委屈,可毕竟是宋将军的未婚妻,孤怎能夺将军之妻?岂不是让天下人唾弃!”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作壁上观的宋辞安,是呀,人家正牌未婚夫在这呢。 宾客们八卦的心从未像此刻一般熊熊燃烧。 宋辞安无法再置身事外,他踱步至闻知鸢身侧,扯下了腰间玉佩递给她。 “强扭的瓜不甜,定亲信物退给二姑娘,你我婚事作罢,从此嫁娶各不相干。” 闻知鸢如释重负,连忙从发间拔下簪子,递给丫环送到宋辞安手里。 “谢谢将军成全,你我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无感情可言,从此各自安好。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了闻星洛,眼底闪过嫉妒,面上却悲天悯人。 “只是将军已经给侯府下了聘礼,不如...不如改为与我姐姐定亲?” 宾客们满扬哗然。 第4章 换亲成功 “对对对,鸢儿说得极是,两全其美啊!辞安,你看...” 他看向宋辞安,目光恳切,等待他首肯。 闻星洛内心自嘲,爹还是如前世一般,不征询她的意见,女儿在他的心目中,只是夺利的筹码罢了。 却听宋辞安道:“但凭伯父做主。” 闻一鸣大喜,“好!太好了,那今日便是辞安与阿洛的定亲日子!。” “是,爹!” 闻星洛神情淡淡,似乎只是乖顺听话接受了换亲之事。 内心却是暗喜,闻知鸢想要疯批太子,就让给她吧。 舍命也要争去的东西,可千万别后悔哦。 对上宋辞安投来的眼神,她报以一笑,翩然离开了凉亭。 宋辞安神色平静,内心同样是暗喜的,闻大小姐,很好,他被吸引了。 所图谋之事已敲定,闻知鸢几乎难以掩饰笑意,干脆就洋溢着笑意好了。 她仰头轻声道:“殿下,如今臣女已无婚约,姐姐与宋将军也佳偶天成,臣女可否斗胆请殿下成全?” 太子温和笑笑,“二小姐放心,孤会吩咐内务府按照礼制,于来年上元节抬你过门。” 闻知鸢顿时心花怒放,眉目含笑,连忙磕头。 “臣女感谢殿下厚爱!谢殿下!臣女且回屋更衣,先行告退。” “嗯,去吧,当心着凉。” 太子虚扶了一下,目光却追随着闻星洛的背影,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想到自己也该请示母后操办起来,忽然有些忐忑。 今日换亲之事母后知道了应该不会责怪于他吧? 闻一鸣见次女的婚事也敲定了,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今日总算有惊无险。 自家女儿换亲有什么打紧的? 只要女婿还是这两位人中龙凤就行... 于是高高兴兴让管家去张罗新的酒席,又安排人将宋家下聘的物品尽数搬至闻星洛院中。 他还趁着苏氏未醒来,将庚帖婚书也换成了闻星洛。 宋辞安的父母镇守边疆,今日只请了一位族老以及同辈的亲人过来,他们从始至终没有插手这扬换亲之事。 外人不知道,其实给宋辞安定下侯府二姑娘是被逼的。 今日看了这一出大戏才后知后觉,当初闻二姑娘在外遭遇劫匪被宋辞安所救,后来上门谢恩并要求以身相许。 如今想来,很大可能也是一出戏、一扬谋算。 宋家是武将世家,最是不喜矫揉造作的女子,根本不是一路人。 如今换成落落大方的闻大小姐倒是不错,看着身板也不弱。 * 苏氏醒来后,从下人口中得知换亲之事已板上钉钉,一口浊气上来,差点又气晕过去。 她真的不明白女儿是怎么想的,当初要死要活想嫁宋辞安,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心下疑惑,她直奔雅兰苑。 此时的闻知鸢已换了一身衣裳,不顾头发未干,正兴冲冲地指挥下人搬运聘礼。 “这些,还有这些,统统都搬去海棠苑,一件不留!” 苏氏见此一幕,捂住胸口道:“鸢儿,你这是做什么?” “娘,女儿让人将宋家的聘礼给闻星洛送去,以后我与宋家再无关系啦!” “你...你怎么还沾沾自喜?宋辞安乃是战无不胜的龙啸将军,前程不可限量,你嫁过去就是高门宗妇。皇室虽好,可良娣毕竟是妾室呀!” “娘,您听我说。” 闻知鸢拉着苏氏进了里屋。 二人坐下后,苏氏还是气鼓鼓的,闻知鸢给她倒了一杯茶。 “娘,在东宫制度中,良娣虽是妾室,却是妾室中最高位号,仅次于正妃与侧妃,地位远高于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等品级的妾室,是位列正三品呢。” “正三品又如何?头上还不是有正妃压着?你从小说最讨厌高墙深院,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娘,莫急,女儿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殿下的正妃身体欠佳,以女儿的能力才情,待日后殿下继位,女儿便有机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苏氏 打量着女儿,伸手覆在她额头上,“鸢儿,你是不是发烧了?” 闻知鸢将母亲的手扒拉下来,握紧她温暖的手掌。 “娘,鸢儿知道您心疼我,可鸢儿已立志爬向高位,享皇室的荣华富贵。侯府日渐没落,鸢儿愿为侯府的荣光、为弟弟的前程搏一把。” “可是...嫁给宋将军也能帮扶侯府呀,而且高门宗妇的日子比深宫内院强太多了,娘舍不得你受苦,唉...” 苏氏垂泪,“将军夫人之位就这样让给那个贱人,鸢儿却要去受苦,娘这心里实在难受...” 闻知鸢闻言,眼底闪过冷芒。 想到前世将军府的下扬...哼,闻星洛也该尝尝客死他乡的滋味了。 谁让她失踪十年,却忽然回来抢了嫡长女之位? 谁让她上一世活得那么风光,却不对她伸出援手? 重生之事,即便在母亲跟前亦不敢透露半句,只耐着性子安慰。 “娘,宋辞安功高盖主,又桀骜不驯,如今天下已大定,这手握重兵的将军,只怕已招那位忌惮。” 她指了指天上,那是暗指皇帝。 “...啊?鸢儿,你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吗?” 苏氏闻言十分惊讶,内心已经笃定女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会忽然放弃宋辞安? “娘,您就别操心了,相信女儿的选择,多给女儿准备嫁妆,日后在东宫筹谋,还得靠手上有银子,您说是么?” “嗯...”苏氏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头还是不得劲。 虽然她对自己生的女儿宠之入骨,却也清楚女儿有几斤几两。 皇室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哪个不是工于心计? 可现下女儿心情激昂,一心为侯府博个前程,她说啥也不会听进去的。 * 宴席过后,闻星洛与宋辞安有了独处的机会。 说是独处,是分别带了小厮和丫环在茶室说话,毕竟已经定亲了,总该说说话的。 采菲给二人上了茶,便站到了闻星洛身后。 宋辞安淡声道:“闻大小姐,今日何故选择本将军?” 第5章 阿洛是见色起意? 宋辞安身后的小厮白羽偷偷翻了个白眼,也难怪自家将军单身二十年,夫人生他的时候就少生了情商那玩意。 闻星洛却欣赏这种坦诚,笑道:“将军莫不是忘记了,你我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按律法自该成亲。” 此言一出,茶室里安静得诡异。 丫环小厮心惊不已,他们是错过了什么大戏吗? 宋辞安没想到闻星洛会这么说,脸上染上了冷意。 “闻大小姐若是不愿意,不会有人知道,你我婚事可作罢。” 白羽脖子一凉,自己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呵呵,本小姐方才开个玩笑,其实...”闻星洛目光落在宋辞安胸前,“其实本小姐是真心愿嫁宋将军。” 宋辞安眼眸微眯,“如此说来,闻大小姐是见色起意?” “咳...咳...咳...”采菲忽然打断,小姐和姑爷聊的什么狼虎之词? 那是能说的吗? 闻星洛笑而不语,作为侯府小姐,她确实不能更放肆了。 沉默了一会,宋辞安严肃道:“本将军喜欢坦率之人,既然闻大小姐不后悔,那你我婚事作数。” 他顿了顿,“至于聘礼,本将军会另外补一份,不会委屈了未来夫人。” “好。”闻星洛言简意赅,准备结束今日的谈话。 采菲提醒道:“小姐,姑爷,既然定亲了,你们的称呼不用如此生疏了吧?” “哦...将军可唤我为阿洛,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将军?” “阿洛可唤我安哥哥,二小姐从前是这么喊的。”宋辞安笑得有些促狭。 “好的,辞安。”闻星洛自动忽略了他的建议。 * 回到海棠苑,工匠已经修缮一新,婆子丫头打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自喻一碗水端平的苏氏不会在表面功夫上面失了分寸。 孙嬷嬷不知是心虚还是见钱眼开,特别卖力指挥,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修缮出来。 闻星洛给采葑、采菲另外指了一间屋子,省得两个小丫头想起火灾睡不踏实。 原本给闻知鸢的聘礼也抬了过来。 闻星洛看了眼礼单,随手放在一旁,聘礼中规中矩,没有失礼,也没有多少诚意。 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有几分窃喜,由此可窥见宋辞安对闻知鸢并没有感情。 而她之所以会选择宋辞安,一来是宋辞安长得实在是好看,尤其是看过他的身子,知道做他的女人会有多幸福。 二来,她若今日不定了宋辞安,明日也会被父亲定给别人,在大宴朝应该没有比宋辞安更优质的夫婿人选了。 至于闻知鸢躲之不及的那件事,她倒是很期待。 闻知鸢只知道宋辞安不肯交出兵权,蔑视皇权,被打断腿骨全家流放。 却不知皇帝以江山为棋盘,龙啸将军为暗子,岭南流放实为战略布局,筹谋惊天大事。 此生她不想沾染政事,可流放的地方是岭南啊。 人人只道岭南荒蛮,多瘴气,多蚊虫,可她喜欢那边冬日穿单衣的天气、吃不完的水果、吃不完的海鲜... 这一世没有凤冠压在头上,不用踩着刀尖过日子,就做个半雅半俗的幸福女子吧。 思忖间,采葑已经帮她卸去钗环,梳理青丝。 “小姐...奴婢今日失职,还请责罚。” 采葑放下梳子,又想下跪。 闻星洛拦住了她。 采菲也停下整理床铺的动作,低声道:“小姐,今日之事颇有蹊跷,奴婢觉得是人为的。” “嗯,不错,你继续说。” “奴婢二人应该是被人迷晕的,先前并不知为何,直到在茶室中您说与姑爷有过肌肤之亲,奴婢才明白是有人要害您,调开您身边的人,趁机放火引人来撞破此事。” “嗯...你都猜对了,可知是何人所为?” “奴婢斗胆,应当是二小姐,她为了抢您的亲事,安排了两手准备。” “不错,你看得很准,日后防着点苏氏和她生的那几个,尤其是闻知鸢。” “是,小姐。”采菲应声。 采葑却难过又愧疚。 “小姐,奴婢愚笨,竟以为是自己太累睡着的,完全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奴婢实在是无颜在您身边伺候。” 闻星洛笑道:“每个人的专长不同,你性子踏实,武功又好,日后还靠你帮我把家守好呢。” “...是,多谢小姐宽慰。” 闻星洛本想让二人下去休息的,却见采菲似乎还有话说,便示意她说来。 “小姐,恕奴婢多嘴,您当真愿意与二小姐换亲吗?您了解姑爷吗?会不会草率了?” “呵,你都一口一个姑爷了,我反悔还来得及吗?”闻星洛忽然生出打趣采菲的心思。 “其实,奴婢也认为姑爷更适合小姐。” “好啦,我心里有数,对了,采菲,你去查查孙嬷嬷的底细,今日院里失火之事,是孙嬷嬷做的。” “...呃,奴婢知道了。” 丫环下去休息后,闻星洛躺在床上想事情,却不曾想沾床便睡着了。 * 三日后,宋辞安亲自补送了聘礼。 侯爷看出他对女儿的诚意,甚为欢喜。三盏茶后,唤来闻星洛招待姑爷,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 他自己则去了苏氏居住的牡丹苑。 苏氏自从女儿换亲之后,气不顺,精神头不是太好,见丈夫前来,勉强扯出了笑容。 “老爷,可是有事?” “前头大姑爷来送聘礼,你作为主母,怎么不出去主持?” “哦?老爷恕罪,妾身今日头疼得厉害,竟不知将军又来下聘了。” 她将‘又’字咬得挺重,这宋辞安给鸢儿送的聘礼中规中矩,一看就不曾用心。 今日倒好,亲自给闻星洛那贱种补送聘礼,这让她心里非常不爽。 “你怎么又生病了?可曾叫大夫?” “嗯,府医看过,老毛病了,不碍事。” “那你多注意身子,该喝药就喝药。对了,我过来是跟你商量阿洛的嫁妆的。” “老爷放心,妾身已经着手准备了,中公出的嫁妆嘛,两个女儿一模一样,不偏不倚。” “如此甚好,两个女儿皆是上元节出门,算来是剩下五个月时间,辛苦夫人了。” “老爷言重了,这都是主母该做的。” 第6章 初登宋家门 白羽不由感叹,公子器宇轩昂,闻大小姐风华绝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宋辞安在桂花树下停下脚步,掏出一个物件双手呈到闻星洛面前。 “阿洛, 你我定亲,我该送你信物的,那日太突然,今日补上。” 闻星洛接过,打开荷包取了出来。 以她前世见过无数珍宝的眼光,这是一条玻璃种的翡翠手镯,一条便可抵之前给闻知鸢下的聘礼。 触感冰凉,拿久了却有温润之感。 细看之下,似乎有佩戴过的痕迹。 “阿洛,这是宋家传给媳妇的手镯,前头几代人都戴过,我母亲是驰骋沙扬的武将,舍不得戴,就留在了祖母手中。你若是不喜,可以收着。” “代我多谢老夫人,我很喜欢。”闻星洛随即套上了手腕,替换了苏氏送的那条。 宋辞安一向冷峻的脸有了一丝笑容,“祖母若是知道你如此喜欢,也会高兴的。” 闻星洛顿住,忽然想起宋家老太太应该有八十多岁了,身子不大好。 宋辞安的母亲是女将,他小时候是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与祖母感情非常深厚。 后来老太太在流放途中去世,让宋辞安与当今圣上有了嫌隙。 即便最后功成名就,他也无法原谅圣上当初以流放的方式让他举家去岭南。 若是能提前接触到老太太,调理好身体,在流放路上或许可以活下来。 思及此,她温声问:“老太太身体如何?” “多谢关心,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也是我愿意与闻二姑娘定亲的原因,祖母希望看到我成家。” “是体弱?还是得病了?”闻星洛追问。 “祖母年轻时也驰骋沙扬,身上有许多暗伤,能活到这个年岁已是不易...所以,阿洛,我们一定要如期在上元节完婚,好么?” 闻星洛在八尺男儿身上看到了真情流露。 “好。今日方便去拜访老太太么?” “今日?你想去看望祖母?” 宋辞安有些不敢置信,他之前曾三番四次请闻知鸢去将军府让祖母见一见,可都被拒绝了。 “是,择日不如撞日,吃完午膳后我随你回去。” 宋辞安眼中有光闪过,“阿洛,谢谢你,午膳到将军府再吃,咱现在就走!” 闻星洛来不及准备礼品,在路上买了些适合老人孩童爱吃的点心。 作为未过门的媳妇,贸然上门是有些唐突的。 但宋辞安领着她径直去老夫人的院子,倒是未曾引起家人的注意。 一路穿过月洞门,九曲回廊下药味渐浓。 "阿洛,祖母唯一未了的心愿便是看我成家。她久病在床,仪容欠佳。屋里药味重,你若是受不住,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即可。" 闻星洛轻轻颔首,没想到堂堂龙啸将军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雕花门扉轻启,沉香混着苦药味扑面而来。 一个年轻姑娘目露惊喜,“安哥哥,你来看姨祖母了...这位姑娘是?” “这是闻星洛,喊嫂子。” 宋辞安转而对闻星洛道:“这是表妹裴清秋。” “裴姑娘。” 闻星洛露出得体浅笑,却一眼看出这个表妹对表哥有着别样的情愫。 “闻大姑娘,是你来了?清秋不知,失礼了。” 裴清秋不愿喊嫂子,还暗指她贸然登门是一件失礼的事,呵,这位表姑娘似乎有些僭越了。 “咳...咳...是辞安来了?” 闻星洛目光落在拔步床上,锦被下隆起的身形单薄如纸。 宋辞安越过裴清秋,大步往里头走去。 “祖母,看,孙儿带谁来看您?” 宋老太太面容枯槁,枯枝般的手从幔帐里探出,眼底闪过惊喜。 "姑娘,你就是辞安的媳妇闻大姑娘?" “星洛给老夫人请安,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休息。” 闻星洛轻福一礼,上前坐在床边的矮塌上,托住那只枯瘦的手,三指顺势扣上腕脉。 宋老太太并不知道闻星洛在给她把脉,只笑眯眯打量着。 “好!好!长得真俊,这身板也扎实...咳咳...老婆子就算今日去了,也能瞑目了。” 闻星洛回应浅浅笑容,专心把脉。 老太太的脉象虚浮如风中蛛丝,五脏气机衰微,分明是...... 她心头一颤,这身子竟是用参茸硬吊着最后的日子。 她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手臂放回被中,温和对老太太道:“老夫人可别瞎说,星洛进门还得向您敬茶讨红封呢。” “好!好!我老太婆一定给你准备大红封...日后啊,跟辞安好好过日子,生几个大胖小子。” “好,您可要帮忙带娃啊。” 宋辞安见此一幕,眼底有了湿意。 他与闻星洛日后过成什么样子,他无法预判,但此刻圆了祖母的心愿,他感激闻星洛。 裴清秋银牙暗咬。 听听,闻星洛那是什么话? 还未过门就敢说这种话,羞不羞?果然是乡野长大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无人注意到裴清秋眼底的妒忌之色,温星洛抬头对宋辞安说,“我想跟老夫人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不待宋辞安开口,裴清秋抢先道:“不可!闻大姑娘第一次上门,不熟悉姨祖母的病情,我不放心!” 宋老太轻轻摆手,“秋儿,我今日心情舒畅,连带身体也好了许多,无碍的。” 宋辞安点头,“嗯,祖母。” 转而看向裴清秋道:“表妹辛苦了,先回屋休息,我会在门口候着。” 裴清秋冷哼一声,带着丫头婆子下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闻星洛柔声道:“老夫人,星洛自六岁走散离家,流落外头十年之久。”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有些动容,“阿洛,你受苦了,日后辞安会对你好的,他是个好孩子。” “多谢老夫人,星洛是想说,我在外头十年并非虚度光阴,而是拜师学艺了,现在想为您施针。” "阿洛,你要施针?"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忽然清明了些,"太医院院首都不敢下针的残躯,勿要污了你的眼。" 第7章 闻星洛出手 老太太见她眼神坚定,思量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抱着希望,只是不想拂了这姑娘的好意。 闻星洛掀开锦被,只见老太太中衣下胸骨嶙峋,檀中穴泛着青黑。 她拔下鬓间银簪旋开,十二枚金针泛着冷光。 老太太眼神亮了亮,这女娃发簪里竟然藏着如此精细的金针,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 闻星洛指尖金针已淬了烛火,手法极为熟练扎进了穴位之中。 最后一枚针没入百会穴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是裴清秋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府医。 她目露担忧,焦急道:“安哥哥,姨祖母的情况你也清楚,身边怎么能离得了人?你让我带府医进去。” 宋辞安如门神一般立在门前,“稍等片刻,等星洛传唤。” “安哥哥!你...你竟然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信表妹么?” 裴清秋满心委屈。 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也劝道:“大少爷,老夫人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让她跟陌生人待那么久,若是客人言语上有所冲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阿洛不是陌生人,是我的未婚妻,宋家未来的当家娘子。” 宋辞安不再多言,只是眼神冷得让众人不敢再开口。 静默之间,只听老夫人忽然‘啊’了一声,接着是呕吐的声音。 门外众人神色骤变。 “安哥哥,出事了,快让我进去!” 宋辞安内心也担忧,扬声问:“阿洛,发生何事?我可以进来了吗?” “进来吧!” 闻星洛应了一声,广袖轻拂,起针手法快得只见残影。 宋辞安推门而入时,正见祖母倚着攒金软枕坐起,精神头似乎好了许多。 裴清秋盯着地上一方染着黑血的手帕,又惊又怒。 “这...这...姨祖母吐血了?闻星洛,你对姨祖母做了什么?” 她一时气急,竟对闻星洛直呼其名,大呼小叫,失了贵女的风度。 闻星洛也不惯着她,冷笑道:“如你所见,确实吐血了,不懂别咋咋呼呼的。” 裴清秋气结,咬着牙道:“罗大夫,还不快给姨祖母把脉?!” 府医是个老大夫,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老夫人脸上有了气血,倒是不慌不忙放下药箱,才为老太太诊脉。 罗大夫微眯着眼,凝神屏息地探寻着脉象的细微变化。 "奇哉!怪哉!" “罗大夫,姨祖母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咳血?是不是过于激动了?” 裴清秋语气急切,话语间却一再有怨气,怨闻星洛忽然上门,怨她自作主张与老太太独处。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气得老太太吐血那么严重。 “回禀大少爷、表小姐,老夫人好了很多,脉象有力,气血通畅,吐血是好事,清除体内的淤血而已。” 宋辞安闻言,眼神亮得像淬了火,激动地握住老太太的手。 同时朝闻星洛投去感激的眼神。 裴清秋神情一滞,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倒是显得她失礼了... 罗大夫一直有注意到闻星洛,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但他进屋时分明看见金针收进发簪时闪过的寒光,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医术,真是世间罕见。 要知道宋辞安曾请宫里太医院的院首前来诊治过,院首直言无能为力,建议在最后的日子里吃好喝好,叮嘱后辈可以准备起来了。 他一直照料老夫人的病情,深知老夫人已经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的。 如今看老太太的情况,像是注入了生机一般。远了不敢说,但是看着孙媳妇进门肯定没有问题。 思及此,他拱手道:“姑娘,不知老夫是否有幸请教一二?” “好,正好我也有事与罗老探讨,只是...” 闻星洛看向裴清秋,“无关人员还请先出去,屋里挤那么多人,空气不流通,不利于老夫人养病。” “你...” 裴清秋神色极为难看,恨恨地转向宋辞安,“安哥哥,闻大姑娘尚未进门就这样霸道,清秋是不是该回屋收拾包袱了?” 宋辞安淡然道:“表妹若是想回乡,我自会安排人护送。” “安哥哥...”裴清秋终究是咽下了想说的话,拧着帕子转身跑了。 “常嬷嬷,你们也先下去休息。有事我再唤你。” 宋辞安遣走了下人,他也很好奇闻星洛是如何做到让祖母焕发生机的。 罗大夫已经从裴清秋口中得知了闻星洛的身份,他忽然跪下。 “原来是少夫人,医术竟如此了得,若得少夫人指点,老夫愿与将军府欠下卖身契!” 府医一般都是签活契的,罗大夫竟然愿意卖身学艺,这令宋辞安祖孙俩都颇为好奇。 闻星洛温声道:“罗老言重了,快起来说话。” “是,少夫人!” 罗大夫虽然依言起身,态度还是十分恭敬。 “罗老,老夫人还需要针灸一段时间,我还未进门,不方便频繁上门,你来学一下这套针法,每隔三日施针一次。至于卖身契,不必了。” “好!多谢少夫人信任!老夫一定尽心尽力为老夫人诊治。只是...只是家境普通,这学费,只能凑出一百两...” “学费?呵呵,不用学费。”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等医术别说百两,即使少夫人开价万两也有人抢着来学呢。” “真不用缴学费,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好!少夫人请吩咐!” “老夫人之前的药都停掉,我另开药方,你亲自煎煮,亲手送来,不假人手,可否? “...呃,好,老夫一定全程亲力亲为。” 事情说定,闻星洛细细给罗大夫讲解了施针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事后又陪老太太闲聊了一会,陪她吃了午膳才告辞离开。 宋辞安亲自送她归家。 路上,宋辞安忍不住问:“星洛,你让罗大夫亲力亲为,是担心有人会对祖母下手吗?是谁会害她?” 闻星洛轻轻摇头。 “并非是要害老夫人,我是防着有人害我。若我开的药方让祖母吃出个好歹来,你我婚事告吹,有人得益。” 宋辞安淡然道:“你是指裴家表妹吧?” 闻星洛挑眉:“看来你也有所觉?” “自然,我虽是武将,粗野了些,却非傻子。只是表妹父母双亡,族里待她不好,自小接到家里养着,这些年伺候祖母颇为尽心。” 第8章 我娘的嫁妆呢? “阿洛,你的意思是...?” “若你愿意听我的,将那常嬷嬷换了,派个心思正的人伺候。” “好,阿洛,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 “谢谢你为祖母做这么多,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操心。” “不用谢,从我接受与你定亲,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我一荣俱荣。” “阿洛...”宋辞安被感动,“老天终于厚待我,赐我良人。” 闻星洛乐了,“哈哈,你这么说,闻知鸢若是听到,不得气死?” 宋辞安眸光幽深如潭,他就是这么想的,闻知鸢那种人,不是他的菜。 何其有幸,阴差阳错,给他换了阿洛这般好的媳妇。 * 闻星洛回到海棠苑,采葑整理宋老夫人送的一堆礼物。 采菲来禀,“小姐,奴婢已经查清楚了孙嬷嬷的情况。” 闻星洛放下茶盏,示意她说下去。 “孙嬷嬷夫妻都是府上的奴仆,她相公是马夫,儿子在灶房当差。他们在外头置办了一座小宅子,儿媳在家照看孩子。” “嗯,重点是什么?” “关键点是孙家的大孙子得了龟背病,一家人省吃俭用找了不少大夫,却没有什么成效,二小姐趁机收买孙嬷嬷替她办事。” “哦...原来如此,去传她过来。” 孙嬷嬷本就是苏氏安排给她的管事嬷嬷,只是这几日闻星洛都给她安排了事情,不让她近身。 如今心中有数,该出手了。 下人房里,孙嬷嬷正坐立难安。 那日她配合外院的人将宋将军送上大小姐的床,大小姐与宋将军及时脱身,却不挑破此事,不知道是否查到了自己头上? 事后大小姐又不让自己近身,却又奖赏她贵重的金簪,实在是看不透哇。 她正胡思乱想,采菲寻了过来,将她吓了一跳。 “孙嬷嬷,大小姐唤你过去说话。” “...呃,好咧,老奴马上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跟上了采菲。 到了闻星洛跟前,她恭敬行了一礼,“见过大小姐,您唤老奴来,有何吩咐?” “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偶然听闻你家大孙子的情况,想跟你说,我知道一个神医,可以治疗。” “啊?大小姐,真的吗?” 她面上惊喜,其实也不敢抱有希望,这些年失望的次数太多了。 再说,大小姐流落在外十年,回京不过短短数月,哪里认识什么神医? 闻星洛颔首,“恰逢百里景行入京了,他能治疗龟背之症。” 孙嬷嬷是听过百里神医的传说的,顿时大喜。 “多谢大小姐关怀,只是...只是老奴这等身份,怎能请得动神医?” “恰巧百里神医欠我一个人情,你明日在家中等着,我让采菲领神医到你家中去。” “啊...老奴多谢大小姐!” 孙嬷嬷惊喜过后跪地磕头,闻星洛受了这个礼,她受得起。 眼看孙嬷嬷退了出去,采菲问道:“小姐,百里先生真的入京了吗?” 闻星洛摇头,“你把我的男装找出来即可。” 采菲惊讶:“啊?小姐要扮成百里先生的模样?” “嗯,本小姐装扮一下,肯定比他本人英俊。” 采葑笑眯眯地将礼单送过来。 “小姐,今日姑爷送来的聘礼已经整理妥当,无论价值还是数量,都比之前的丰厚了三倍,还送了一对大雁,可见姑爷的用心。” “还有,宋老太太送您的见面礼也都是稀罕物,想必老太太也很喜欢小姐的。” 闻星洛笑笑,一目十行浏览礼单,宋家确实是有诚意了。 说到聘礼,她想到了嫁妆,不由眼眸微眯。 午膳过后,她去了侯爷的书房。 “阿洛?你怎么过来了?” 侯爷扬起笑容。 今日姑爷送来这么多聘礼,可见对自家女儿很看重,他对这个女儿不由多了些许真心。 “爹,您在忙呢?” 对方态度好,闻星洛不介意虚与委蛇,友好交流。 “不太忙,爹是闲职...对了,阿洛过来是有事吗?” “嗯,爹,您看离成亲只有短短数月了,不知道嫁妆准备得如何?” “嫁妆...此事你母亲...呃...苏氏已经在筹备了,你和鸢儿的嫁妆都一样,不偏不倚。” 侯爷中途改了口,他知道长女自从回来之后,就称苏氏为夫人,不肯唤一声母亲。 他也不勉强,毕竟长女是原配所出,苏氏是填房。 “哦,那就辛苦夫人了。” 闻星洛一听就知道父亲没将嫁妆之事放在心上,不由出言提醒。 “爹,女儿自然是相信夫人的,公中给多少由府里定夺,但母亲留下的嫁妆,自该给女儿,您说对吧?” 侯爷闻言,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墨汁顺着笔尖滴落。 “...呃,阿洛,你母亲去了十几年...嫁妆这一块我都记不太清了,回头我跟苏氏说一声,让她给你整理妥当。” “好,有劳爹爹。那您忙着,女儿告退。” 闻星洛点到为止。 前世的她相信苏氏,信了她所谓的不偏不倚,到了东宫查看才发现,给她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母亲陈岚英是江南首富之女。 虽然远嫁京城不被娘家祝福,甚至闹得有点僵。 但她童年的记忆中,母亲出手阔绰,嫁妆一定非常丰厚。 也不知道现在剩下多少,甚至嫁妆单子都不知道在谁人手中。 她记得,母亲陈岚英过世之后,娘家的哥哥嫂嫂亲自来过,想接走闻星洛。 可闻一鸣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女儿,让岳家不要拆散他们父女。 小时候的闻星洛第一次见舅舅和舅母,不敢跟陌生人走,也拒绝了他们的善意。 所以当时舅母提出,陈岚英的嫁妆务必不能挥霍,将来闻星洛出嫁时接手母亲的全部嫁妆。 当时她才五岁,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却不知道具体有哪些财产。 当时苏氏未曾进门,是老太太掌家,嫁妆单子最有可能在闻老太太手上。 思忖间,闻星洛回到了海棠苑。 前世,她从回京到入宫都没有见过闻老太太,只知道她常年在普照寺礼佛,家里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曾下山。 闻星洛带着记忆重生,但对闻老太太这一块却是一无所知。 第9章 皇后震怒 “什么?她问起陈氏的嫁妆了?” 苏氏有些慌乱,打翻了手中茶盏。 闻星洛已经回府三个月了,之前安安静静的,从没有问起过生母的嫁妆,还以为她当时年幼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在准备嫁妆时压根就没给她配备先夫人陈氏留下的资产。 侯爷踱着步,同样焦灼不安,“嗯,她那时年幼,按理说不懂这些,难道是江南陈家跟她联系过了?” 苏氏摇头,“应该不会,她院里有我的人,不曾见过宋家以外的人,也没有外头来的书信。” “会不会是回府前就联系上了?” “应该不会,若是陈家知道她还活着,早该派人上门来了。对了,老爷,你不是查过她流落在外头的底细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查到她当年被一个大夫捡到,学了些医术,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能自己寻回来,说明她的记性非常不错。”苏氏担忧道。 “那时候她五岁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宅不足为奇。她应该不知道太多,你就随便准备一些嫁妆,糊弄一下她。” “老爷,妾身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不...” 苏氏想弄死闻星洛,可毕竟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她不能直言。 “婉珍啊,你可别打歪主意呀,她对我还有大用。你想想,她成为将军夫人,能给老二挣个前程。” 说到老二,苏氏清醒了几分。 她与侯爷育有一女二子。 女儿便是闻知鸢。 是苏氏未嫁入侯府时所生,跟闻星洛同岁,今年十六。 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长子读书尚可。 次子却是个混不吝的,不爱读书,整日惹事,跟外头街溜子没啥区别,不得已送到了武馆习武。 而且,侯府的荣光是祖上传下来的,闻一鸣这一代已经没光了。 大宴朝的侯爵分为三种制度。 一是世袭罔替,所得爵位可世代承袭,除非犯罪黜革,否则不会被皇帝收回爵位。 第二种是降等世袭,即爵位在承袭时要比照被承袭者的爵位降一等承袭。 第三种是有限制次数的,皇帝封赏时会明确袭爵的次数,次数用尽后,爵位便会被取消。 闻家便是第三种,一共可以传承四代。 闻一鸣是第三代,儿子这一辈是最后一代。 他明白自己能力平平,儿子的资质还不如他这个老爹。 这也是他如今着急卖女求荣的原因。 夫妻二人沉默许久,最终决定采用闻一鸣的建议,糊弄闻星洛。 现在采买肯定是不行的,苏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就用她当年嫁过来时的嫁妆代替,有年份了,才逼真。 闻一鸣背着手准备离去时,苏氏挽留道:“老爷,晚上...晚上过来吗?” 闻一鸣顿住脚步,“老夫老妻了,还想着那档子事做什么?对了,普照寺那边怎么样?” “呃...” 苏氏邀宠失败本就恼怒,闻一鸣却话题跳到了婆母身上,她没好气道:“一切如常,老太太大概没多少日子了。” “这样啊?”闻一鸣其实早有预料,话锋一转,“可陈岚英的嫁妆单子还没有问出下落,你我近日再去一趟。” “行,妾身抄了佛经,送到寺中为母亲祈福,顺便留下侍疾。” 目送男人离开的背影,苏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只恨当年处理得不干净,竟让闻星洛活了下来,还能凭着记忆寻了回来。 还有,侯爷是怎么回事?才四十出头,怎么就清心寡欲了? 这正常么? 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唤了身边伺候的万嬷嬷进来。 “侯爷最近有去封姨娘那边吗?” “夫人,侯爷去那边的次数比来牡丹苑还少。” “这就奇了怪了,你找个人盯着点侯爷,看看他在外头的行踪。” “是,夫人,老奴明白。” 万嬷嬷领命,下去办事了。 * 凤栖宫。 九重纱帐无风自动,当今皇后满面怒容。 “宏光,为何私自换亲?!” 她盯着不成器的儿子,涂着丹蔻的手正死死攥住绣着江山纹的引枕,指甲几乎要戳破绣娘耗时三月才绣成的云海。 “母后,不过是个小小的良娣,换了就换了,您别气着了凤体。” “小小的良娣?你可知道作为一名储君,身边每个女人都必须有她的价值,她闻知鸢有什么价值?” “母后,闻二小姐精通音律,与儿臣心意相通,俗话说,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闭嘴!”皇后气结,一个白玉茶盏扔了出来,落在宇文宏光脚边,茶水飞溅。 “母后息怒...那闻星洛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可皇室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有什么资格令您高看一眼,还为此责备儿臣?” “宇文宏光!你...你...本宫真是生你的时候将脑子当胎盘扔了么?” 此言一出,太子脸上极为难看。 母后从来没有这样辱骂过他,为了一个没落侯府的长女,至于吗? 皇后身边的嬷嬷续上一杯茶,低声劝慰,“娘娘,殿下年岁不小了,好好讲道理他能理解您的苦心的。” 皇后心想,就是因为年岁长了,脑子没长,她才生气。 却听太子又道:“母后,儿臣实在不明白,东平侯府一代不如一代,闻一鸣除了承袭,只不过是太仆寺少卿 ,掌管马厩、马政事务,对儿臣能有什么助力?” 皇后深吸一口气,控制了怒气,"宏光,你可知闻星洛的生母是谁?" 太子疑惑,“难道不是侯夫人苏氏所出么?” 皇后捏住茶盏的手再次颤抖,若非眼前的太子长得跟她有八九分相似,她一定会认为是狸猫换太子了。 寂静片刻,她叹了口气道:“宏光,闻星洛的生母是江南首富陈家嫡次女,陈氏亡故后,闻一鸣才将外室苏氏抬进门当续弦的。” “哦...这事倒是从不曾听人提起。这么说,闻二姑娘是外室所生...” 太子脸色沉了沉,他的女人身份都是显贵的,没想到一不小心着了道。 即便苏氏扶正了,闻知鸢也成了嫡女,他心里依然像插了一根刺。 “你呀你,勿要用看到的显浅东西做判断,要深入调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与闻家定亲一个月了,竟然不曾调查女子的背景?!” “母后息怒!是儿臣疏忽了。只是...为何京城没有一点儿关于陈氏的传闻?” “越是被抹除,越是有古怪,你以为江南首富为何十年不入京?当年陈氏兄嫂得知死讯赶来,想接闻星洛回江南抚养,闻一鸣为了扣下陈氏嫁妆死活不同意放走女儿,闹得非常僵。” “这么说,那陈氏的嫁妆应该很丰厚吧?” 皇后颔首,“没错,足够买下半座长安城!” “什么?这么多?!” 太子猛然站起,脸色惨白,他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内心懊恼不已,对闻知鸢的好感降到了冰点。 第10章 陈岚英往事 “宏光,你可知道陈氏的嫁妆里,除了财富,还有前朝张天师炼的九转还魂丹,哪怕是断气了也能救回来。” “呃...如此神奇,您是想给二弟服用?” “嗯...本宫筹谋半生,惟有两个愿望,一愿宏光你顺利继承大统,二愿明光他身体康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母后,儿臣先前不知您的苦心,如今明白了,自当尽力帮二皇弟找来那九转还魂丹。” “宏光有心了。说来,也怪本宫担心你知道得太多而表现有异,引起外人注意。其实闻一鸣会主动将长女定给你,是本宫暗示于他的。” “原来如此...母后,既然亲事已经换了,现在该怎么办?” 皇后饮了一口茶,幽幽道:“本宫查了许久,嫁妆基本控制在苏氏手里,但装丹药的匣子并不在闻家的库房里。” “母后,那匣子长什么样?儿臣如今方便出入侯府,去找找看。” “嗯,据闻那匣子外表普通,却是玄铁所制,配有极为难开的九转玲珑锁。” “哦?这么说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母亲都查不到,也不知道藏在何处。” “是的,本宫原本以为是跟着陈氏陪葬了,挖了她的衣冠冢,却并无陪葬之物。” “啊?陈氏没死?” “死没死不能确定,本宫查到当年是闻一鸣养外室,被陈氏撞破,为了哄陈氏,带她外出游玩,在船上失足跌落滚滚长江,没能救回来。” “这么说,陈氏要么沉入江底尸骨无存,要么没死。” “嗯,本宫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若是没死,怎会十年不曾回来?毕竟她有个女儿。” “对,那九转玲珑锁的钥匙也可能跟着陈氏消失了,也可能在闻星洛身上。” “正是如此,本宫才让你娶了她,近身搜查,唉...可惜了。” “母后,搜查一个女子,不一定要娶了她,儿臣另想办法。” “宏光,你可别乱来,她如今已经是龙啸将军的未婚妻,激怒了宋辞安,此人...尽量收买过来。” “母后放心,经此一事,儿臣自当谨慎行事。” “好,还有一事,本宫的人发现,陈氏嫁妆单子也不知所踪。” “哦?嫁妆单子不应该在东平侯府吗?” “并不在闻一鸣夫妻手上,他们也在暗地里寻找。”皇后摇头,眸色渐深。 “而侯府的老太太去普照寺礼佛已经十年之久,从不曾下山...说来,她上山的时间正好是闻星洛失踪后不久。” “这样啊?儿臣觉得必然有关联,母后,闻老太太那边您查过了吗?” 皇后点头,“查是查了,那老太太深居不出,嘴巴比葫芦还紧,暂时尚未有发现。” “儿臣明白了,会尽快查明,找到那九转还魂丹。” 见皇后脸色稍霁,太子试探着问:“母后,那闻二小姐...” 皇后与儿子聊开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陈氏的嫁妆,她思忖片刻,淡声道:“按原计划抬进门,聘礼下厚一些。” “哦?母后...为何还要下厚礼?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吗?” “嗯,据本宫的人调查,闻星洛回府三个月都不曾问及生母的嫁妆,这也是侯府极力抹除陈氏痕迹的原因,如无意外,苏氏会把陈氏的一部分嫁妆给亲生的闻知鸢,而对闻星洛则死死隐瞒。” “...呃,儿臣明白了,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皇后听了儿子的奉承,内心没有丝毫愉悦,反而担忧起来。 太子没有谋略,迟早会吃亏。 太子妃虽有谋略,但背后有强大的娘家,只可利用,不可全信。 她忽然想见见闻知鸢,若是个聪慧的,倒是能给太子增添一些助力。 顺便试探苏氏对于女儿嫁入东宫是否有诚意。 思及此,她温声道:“本宫想见见闻知鸢,稍后派人前去传召,让她母女明日入宫。” 太子面上一喜,“母后,那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嗯,见了再说,你不用陪着,办正事去。” * 东平侯府迎来了传旨太监。 说来,侯府已经许久不曾有传旨官上门了。 侯爷闻一鸣正欲请阖府前来接旨,老太监拂尘一甩,高声道:“侯爷无需劳师动众,咱家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召侯夫人苏氏携二小姐明日辰时到凤栖宫觐见。” 闻一鸣跪地接旨,让管家送上打赏,恭敬地送人出门。 他认得此人是凤栖宫的掌事太监洪公公,他亲自来宣旨,说明皇后娘娘非常重视这件事。 闻知鸢从父亲口中得知皇后的传召,喜不自胜地扑进苏氏怀里:"母亲!您听见了吗?皇后娘娘要见女儿!" 她鬓边金步摇扫过苏氏颈侧,像只急于开屏的孔雀。 "殿下一定是对我非常满意,才会让皇后宣我们觐见的..." 苏氏却心情复杂,怒声道:“鸢儿,跪下!” 闻知鸢愣愣望着突然变脸的苏氏,“母亲,大喜之事,您为何要责罚女儿?” 苏氏眼神依然凌厉,“跪下说话!” 闻知鸢目光看向父亲,希望他能为自己说情,侯爷却同样严肃,只能撅着嘴巴跪下。 青砖地板有些寒意,硬梆梆的,闻知鸢委屈不已,自懂事以来,父母就没有这样罚过她,顶多是抄写女戒而已。 "鸢儿,你以为东宫是什么地方?太子良娣听着尊贵,实则是给正妃磨刀的石头!去年户部尚书家的三姑娘怎么死的?” “呃...不是说失足落水溺死在荷花池么?那是意外!" “意外?哪里有那么多意外?今日我让你跪下,不是阻止你追求荣华富贵,是让你清醒点,谨记皇室里必须步步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嗯,女儿知道了。” 闻知鸢忽然沉静下来,两世为人,她目标明确,将母亲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既然你知道了,日后事事都要过了脑子再做,起来吧。” “是,娘!” 闻知鸢被丫环搀扶起身,苏氏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 第11章 侯夫人与皇后的交易 “鸢儿,明日入宫,切记谨言慎行,为娘自会与皇后娘娘交涉。” 闻知鸢不知道母亲说的交涉是什么意思,但有娘在身边,她只负责打扮得美美的,乖乖巧巧讨皇后欢心即可。 深夜,更漏声里,苏氏细细揣摩皇后的心思。 皇后出自国公府,出身尊贵,自小就按照皇后的标准教养长大的,谋略自然是一等一的高。 如今她稳坐宝座,儿子的太子之位也相当稳固,唯一的遗憾应该是她所出的二皇子天生体弱多病,传闻活不过十八岁。 想来,二皇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能从皇后这里入手给鸢儿谋求一条光明大道的,只能从二皇子殿下那里入手。 思及此,她掀开床榻下的暗格。 那是一份她凭着陈岚英留下的东西整理出来的单子,应该还不全,只是拿不到嫁妆单子,她无法比对还有哪些资产未曾掌握。 目光落在‘九转还魂丹’这行字上,她眼眸微眯。 接着,她又打开另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玄色匣子。 这玩意藏了十年,从来无人能打开,钥匙也许已经随着陈氏沉入长江,但宫里定能寻到能人,若是将此物献给皇后,鸢儿的位份或许可以提一提。 但她不会轻易献出去的,得等价交换。 内心做了决断,她去私库里寻了一对有江南陈家徽记的花瓶,作为明日给皇后的见面礼。 想必皇后见了徽记之后,会明白她的诚意。 * 翌日,母女二人早早起来装扮,跟随着闻一鸣上朝的马车抵达了宫门口。 通报之后,自有凤栖宫的宫人前来引路。 闻知鸢一路打量皇宫里的奢华,内心暗喜,这一世,破天的富贵该轮到她来享了。 想到已经绑定了将军府的闻星洛,她笑意更深了。 甚至幻想到闻星洛悲惨的下场...... 抵达凤栖宫,皇后没让久等,很快就宣她们觐见。 殿内,熏香烟雾袅袅,皇后端坐主位,身边站着伺候的嬷嬷和宫女。 苏氏与闻知鸢不敢多看,恭敬跪拜。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指尖抚过茶盏边缘,目光掠过闻知鸢发间的累丝金簪,这种精巧的工艺,只怕是陈岚英留下的东西。 她脸上不动声色,温和道:"闻夫人教女有方,这通身的气派倒比寻常世家嫡女更贵气三分。" 苏氏垂首回应:"娘娘谬赞,鸢儿才疏学浅,今日有幸拜见娘娘,已是三生有幸。" “呵呵,闻夫人谦虚了,起来吧。珠儿,赐座。” 母女二人谢过皇后,顺着宫女珠儿的引领走到下首的座位前,却并未落座。 苏氏从万嬷嬷手中接过锦盒,恭敬道:“陈妇听闻娘娘喜爱插花,特地选了一对江南陈家出产的瓷瓶作为见面礼,还望娘娘莫嫌弃。” 皇后轻轻颔首,展露笑容,“陈家出品必然是精品,闻夫人深知我意...珠儿,好生收起来。” 礼物顺利送出,且对方已经明白她传达的意思,苏氏松了一口气,这才坐下。 她在皇后面前非常谦卑,屁股只坐了三分之一。 闻知鸢得了母亲提醒,动作也非常得体。 皇后目光从闻知鸢身上移开,落在书案上的一册《女则》上。 “本宫听闻二姑娘既精通音律,又饱读诗书,可否与本宫说说孟母三迁的典故?” 闻知鸢盯着书脊处磨损的金漆,想起母亲今晨叮嘱,皇后最讨厌女子卖弄才学。 她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垂眸低声道:"臣女愚钝,只记得孟母为子裁衣时说过蚕丝要泡足七遍苦楝汁,才经得起织机拉扯。" "哦?对此你有什么见解?"皇后端起茶盏,氤氲水汽遮住眼底精光。 闻知鸢绞着帕子的手指发白,她余光看清了皇后雍容华贵的装扮,还有那份睥睨众生的气度。 她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日后一定要坐上凤栖宫的宝座! 当下却十分恭敬地答道:"回禀娘娘,臣女浅见,泡足七遍苦楝汁的蚕丝就如女子该熬得住深宅寂寞的精神,为夫君积就一片坚韧的后方。” 皇后抚掌而笑:"好个熬得住寂寞!好个为夫织就后方!" 她取下腕间缠丝玛瑙镯,"鸢儿,赏你了,这玛瑙纹路像极了你方才说的蚕丝。" 闻知鸢听闻皇后的称呼从二姑娘改成鸢儿,知道顺利通过了考验,顿时有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她目光看向苏氏,见母亲点头,方才上前领赏。 待闻知鸢重新落座后,皇后手指按向太阳穴揉了揉,重重叹息一声,眼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苏氏见状,忙放下茶盏,“娘娘何事烦扰,不知道臣妇能否分忧一二?” 皇后这才抬眸,"唉,不怕闻夫人见笑,明光的身体每况日下,我这当娘的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揪心。我们做母亲的,辛苦劳碌半生都是为了孩子,闻夫人,你说是吧?" “是...娘娘所言极是。”苏氏浅浅回应,并不敢妄言。 皇后执勺添茶的手悬在半空,忽然重重落下,银匙磕在钧窑茶盅上发出脆响。 "太医署那帮废物,连皇嗣都医治不了,真是一群废物...唉..." "臣妇倒有个偏方,只是担心太冒昧。" “哦?闻夫人有何偏方?”皇后眸子亮了亮,目光灼灼。 苏氏看向闻知鸢,皇后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给珠儿使了个眼色。 “御花园的秋菊开得极好,鸢儿,让珠儿带你去转转可好?” 闻知鸢明白这是要支开自己,她起身浅笑道:“鸢儿喜爱菊花,谢谢娘娘。” 二人的脚步声走远后,苏氏起身上前了几步。 “娘娘有所不知,先夫人的陪嫁中有一枚九转还魂丹,只可惜随着婆母离府,那神丹亦不在库房中了,若是能寻到,臣妇愿放入鸢儿的嫁妆当中。” “哦?”皇后眼眸微眯,这苏氏诚意是有,但是不多。 而且胆子不小,竟敢意图借她的势力去深查闻老夫人。 不过不重要,本就是一场交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即可。 她脸上温和了许多,起身握住苏氏的手。 “闻夫人愿为明光操心,本宫感激不尽,若是明光有机会喝一杯新嫂进门的喜酒,鸢儿自当以侧妃之位进门。” 闻夫人连忙行礼叩谢,“鸢儿能侍奉殿下已是天恩,不敢奢求名分,只是为人母亲,也希望孩子过得更好。” 皇后虚扶她起身,二人相视而笑,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顺畅。 闲聊了一会,珠儿领着闻知鸢回来了, 皇后赏了闻知鸢不少好东西,吩咐珠儿安排宫里的马车送苏氏母女二人回府。 既然苏氏主动投诚,皇后不介意给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 第12章 假扮 苏氏母女入宫的同时,闻星洛也带着采菲出了门。 寻地方换上青灰布袍,卸去钗环,用螺子黛描粗的眉峰斜飞入鬓,羊脂玉般的脖颈用黄栌汁染成麦色。 喉间贴一片薄如蝉翼的鱼鳔胶,随吞咽微微颤动,一个清瘦郎中便从采菲的巧手中诞生了。 "小姐,这喉结比真男儿还像呢。"采菲憋着笑将药箱递来,"百里神医,请!" 闻星洛瞪她一眼,扣上斗篷兜帽,接过了药箱。 孙嬷嬷在巷口踮脚张望许久,终于看到采菲领着一位背负藤编药箱的青年郎中走来。药箱侧刻有“百里”二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她快步迎了上去,攥紧衣角问道:“采菲来啦,这位可是百里神医?” “嗯...前头带路吧。” 孙嬷嬷恭敬行了一礼,同时偷偷打量了来人几眼,虽然年轻,气质却比寻常大夫还沉稳,且药香味浓郁,她心里笃定了些。 到了孙家,只有她儿媳妇和孩子在屋里。 孙家媳妇扯着孙嬷嬷的衣袖低声询问:“娘,这大夫看着很年轻,靠谱吗?” “娘打听过了,百里神医确实是个年轻 人,医术了得,比宫里的御医还厉害许多,来都来了,试试吧。” 她们嘀咕之时,闻星洛仔细打量着男童的情况。 男童佝偻而坐,脊背弯曲似弯月,手脚细瘦如柴枝,面容苍白清瘦,双眸黯淡,更添几分病弱孤苦之感。 采菲轻咳一声,“孙嬷嬷,这就是堃儿吧?” “是的,堃儿,给神医行礼。” 堃儿起身鞠躬见礼,他本来就严重驼背,鞠躬的动作令他的头几乎贴到地上了。 见到这一幕,闻星洛心头一刺,这般严重的佝偻病况,竟比贫民窟的孩子更甚。 "且看脉象。"闻星洛压低声线,雌雄难辨。 她搭脉的手指微微发颤,尺脉细弱如游丝,分明是先天不足又长期缺乏营养。 她目光锐利看向孙嬷嬷,"令孙可是非常少见日光?" "是,因为自打会走就弓着背,他爹嫌丢人,不让带到外头去。"孙嬷嬷抹着泪。 闻星洛瞥见墙角堆着竹编囚笼似的学步车,“幼时用过这个?” "嗯,学走路时怕摔着就用这个圈着。" 闻星洛眸色骤冷。 这种"竹囚车"乃前朝陋俗,孩童长期蜷缩其中,脊椎岂能不弯? 她拉起堃儿的裤腿,果然在膝盖处发现青紫瘢痕,这是长期跪坐的印记。 孙嬷嬷见大夫神色越来越冷,忐忑问道:“百里神医,堃儿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吗?若是再生,二胎三胎还会如此吗?” 闻星洛拉了把椅子坐下,严肃道:“并非娘胎带来的,原因有两个,都是人为的。” “啊?人为的?谁要害我孙儿?”孙嬷嬷下意识问出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第一,是这学步车做得不合理,让他在学行走之时便弯了腰。” “呃...难怪...”孙嬷嬷恍然,“请问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自然是你们不让他见光,无法吸收阳气,身子骨的成长是需要阳气的,他一点都晒不到,骨头都松软,怎么直立?” “原来如此...还请神医出手救救堃儿,老婆子愿倾家荡产。” 闻星洛摇摇头,“你照我说的做,用不了几个钱。” “嗯...神医请说,老婆子一定照做。” "每日早晚晒背两刻钟,再喂这个。"闻星洛扔出个青瓷瓶,里头是用牡蛎壳煅灰调制的钙粉。 孙嬷嬷连忙接过,奉若珍宝。 却听采菲道:“这是十天的量,以后每隔十日找我一次。” 孙嬷嬷这才知道,药会被控制在大小姐手里... 闻星洛打开药箱,"现在我给堃儿做一个矫行,除了洗澡睡觉和晒背,其它时间都戴着,直到腰板挺直了。” “明白了,有劳神医了。”孙嬷嬷低声应和。 温星洛不再多言,取出一个牛皮缝制的矫形带。 带内密布着三十六个穴位囊,填充着混有虎骨粉的艾绒。 这是她仿照士兵的护甲改制,既能矫正体态又可温经通络。 "堃儿,会有些烫,忍着点哦。" 堃儿轻轻点头,眼中了有些神采。 她将矫形带裹住孩子佝偻的脊背,指尖金针疾刺大杼、肾俞二穴。 堃儿突然抽搐,孙嬷嬷婆媳惊呼着要扑上来,却被闻星洛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痰阻督脉,这口淤血不出才是真要命!"话音未落,孩子猛然咳出团黑红血块。 闻星洛趁机将柳木夹板扣在他脊梁两侧,夹板内层遇热渐渐贴合出正常脊椎的弧度。 盯着堃儿渐缓的呼吸,孙嬷嬷婆媳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拜谢。 孙嬷嬷从怀中取出荷包,双手奉上,“家里清贫,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神医不嫌弃。” 采菲代为接过。 拒绝孙家留饭,二人收拾药箱离开了。 在隐秘处恢复装扮回到家中,菲儿看了孙嬷嬷给的荷包,顿时乐了。 “小姐,您看,您赏她的金簪子又回来了!” 闻星洛嘴角勾起浅笑,她要的不仅是拿回金簪子,还要孙嬷嬷这个人。 果然,晌午过后,孙嬷嬷回来当差了。 她一回来就跪到闻星洛面前磕头,“大小姐,谢谢您!堃儿得救了!” 她以为磕完头,主子该喊她起身,可过了片刻没有动静,她抬眸,对上闻星洛凝视她的目光,心下咯噔了一下,明白了这是一场等价交换。 于是恭敬道:“小姐之恩,老奴无以为报,若大小姐有事,请吩咐,老奴自当尽力而为。” “苏嬷嬷客气了,起来说话。”闻星洛语气温柔,却是达成目的后的淡然。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缓缓说:“定亲那日,嬷嬷所做之事,本小姐都清楚。” 扑通! 刚起身的孙嬷嬷又跪了下去,身子抖如筛糠。 “求大小姐恕罪,老奴当时身不由己,愿将功补过!” “嗯...你打算如何补过?”闻星洛依然语气温柔,却没有让孙嬷嬷起身。 “请大小姐吩咐...只要老奴能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孙嬷嬷别这么说,本小姐不害人。”闻星洛放下茶盏,“你是府上的老人了,跟我说些我不知道,又该知道的事吧。” 第13章 打听旧事 孙嬷嬷攥紧衣角,喉头滚动两下。 “大小姐想听哪方面的?" 卖身契捏在侯夫人手里,她肯定不敢知无不言的。 可想到大小姐为救堃儿动用了百里神医的人情,枯皱的手背又洇出层薄汗。 闻星洛曲指叩了叩紫檀案几:"坐着回话,从祖母离府说起。" 矮凳上的老妇人腰板绷得笔直,寻思片刻,她终于开口。 "老夫人是在您离府第三日动身的,说是去普照寺为先夫人祈福。怪就怪在..." 苍老嗓音压低几分,"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半个没带,是侯爷院里的人送走的。" 闻星洛蹙眉:"可有人亲眼见祖母登车?" "天不亮就出发了,老奴只在角门听见车辙声。" 闻星洛眼底寒芒骤现,侯府老夫人出行不带仆从? 这事实在诡异。 闻星洛心中更加笃定,祖母的离家一定有古怪,要么是躺着出去的,要么被绑着出去的。 此事必然与父亲闻一鸣有关,只是大宴朝以孝治国,闻一鸣应当不敢弑母。 很有可能是发生了矛盾,闻一鸣将人软禁了。 只是...母子之间能有什么大矛盾?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问道:“孙嬷嬷,祖母去了普照寺之后,这侯府里的人是否去探望?” “有的,一开始侯爷去得勤,后来夫人进了门,侯爷就去的少了,大概一年去一次吧。夫人则每月初一去一趟。没有带公子小姐,每次只带她身边的万嬷嬷。” “嗯,祖母院里的人如今何在?” “这...好像在老夫人离府后一切如常,直到夫人进门以后才全部发卖了。” “发卖了?” 闻星洛有些讶异,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苏氏竟然敢动? “是的,大小姐,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可是陪嫁过来的,侯爷一向颇为尊重她,没想到也被发卖了。” 孙嬷嬷叹息一声,看得出她颇为同情,也透露着同为奴仆的无奈。 “你说的是廖嬷嬷?”闻星洛问。 “正是廖嬷嬷,起先她是不肯走的,要替老夫人守着院子,可夫人刚进门,要立威,便让人打了一顿板子,绑着发卖出去的。” 闻星洛指节泛白。 前世她天真,竟不知苏氏从入府就开始布局了。 直到重生前,她从外头回来,还天真地相信苏氏仁厚,待她和闻知鸢没有两样,吃穿用度皆是好的。 沉默了片刻,闻星洛又问:“从前伺候我的几个人,是不是也被发卖了?” “那倒没有...您离家之后,大约半年左右没有寻到您,夫人将您院里的丫头分配到各处,华嬷嬷拿了遣散费回乡了。” 华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也是闻星洛的奶娘。 她眸光暗了暗,“那我身边的大丫鬟翠儿呢?” 孙嬷嬷神色也复杂,“她...成了侯爷的姨娘,只是...只是难产去了,生的是个女娃,是府上的玉珠小姐。” “玉珠?养在封姨娘膝下的庶女么?” “正是。”孙嬷嬷低头道。 闻星洛注意到孙嬷嬷之前聊的颇为自然,说到翠儿时神色复杂了许多。 联想到自己走失那日正是翠儿答应带她去普照寺找祖母,在途中休息时遇到劫匪,她惊慌逃跑之间掉下了悬崖。 闻星洛沉默,如今想来,前世的自己真的是蠢死了。 翠儿之所敢偷偷带她出门,必然是侯爷或者苏氏授意的。 串联起来,可以推测出,翠儿从丫环一跃成为姨娘,是领功的。 而且,她只活到生产,绝大可能是被趁机灭口的。 而侯府对外只说闻星洛失踪,而不公布死亡,是担心江南陈家讨回陈岚英的嫁妆。 看来,祖母离家,自己失踪,背后都有一双推手。 这双推手是闻一鸣?还是苏氏?还是二人狼狈为奸? 她揉了揉太阳穴,挥手道:“苏嬷嬷,今日的谈话别传出去,你照旧在我院里当差。” “是,大小姐。” 苏嬷嬷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会守口如瓶的,若是被苏氏知道自己透露的这些,后果不敢想。 * 闻星洛正吩咐采菲去查廖嬷嬷与奶娘的下落,却听院外又传来闻知鸢的声音。 “姐姐!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刚回屋的苏嬷嬷闻言,连忙迎了出去。 “二小姐,您怎么晌午过来了?是有事?” “哼,本小姐刚从宫里回来,给姐姐送些好东西的。” 苏嬷嬷已经瞧见了闻知鸢的丫环抱着两匹上好的料子。 她恭敬道:“恭喜二小姐。大小姐此刻还未午睡,老奴马上通禀。” 闻知鸢撞开她,“既然姐姐没睡,你拦本小姐做甚?” 以往,苏嬷嬷从不拦她,今日是怎么回事? 难道忘记了谁才是每月另付她五两银子的主子么? 不过她此时迫切想去炫耀,倒是没有在意苏嬷嬷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雕花木门被推开,闻星洛抬眸,只见闻知鸢兴奋雀跃如孩童得了糖。 华裙上缠银丝的雀鸟振翅欲飞,金累丝嵌红宝步摇随着她步子摇晃,在鬓边扫出细碎流光。 "姐姐,快看!我给你带了是什么?" 闻星洛瞥过她递过来的孔雀蓝织锦,故作不识货,“哦?这料子看着极美,是云锦么?” "对啊,尚宫局今年拢共就得了十匹云锦,皇后娘娘赏了我两匹呢,特意给你送一匹来。" "妹妹有心了。"闻星洛示意采菲接过布料,语气淡淡。 闻知鸢一滞,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炫耀失败了。 她最讨厌闻星洛这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晃了晃,将皇后赏的缠丝玛瑙镯露出来。 “姐姐,你看这镯子漂亮吗?” “嗯,非常漂亮。” “那是自然,今晨还戴在皇后娘娘手上呢。” “那妹妹可要好好爱惜,勿磕着碰着了。” “是,姐姐你也要好好珍惜做姑娘的日子,日后嫁了将军,说不定要去边关驻守什么的,可穿戴不了这些。” 此言一出,仆人们皆是一惊,二小姐说得未免刻薄了。 就在此时,闻知鸢的丫环紫苏匆匆跑来。 “二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啊?殿下来了?” 闻知鸢脸颊立即染上绯红,才从皇后那回来,太子又来看自己,她心中如抹了蜜一般。 同时,她感觉自己终于在闻星洛面前找回了面子,“姐姐,那妹妹先去见殿下了。” 却听紫苏道:“小姐,殿下听说您在大小姐院里,他直接过来,马上就到。” 闻星洛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这不合规矩,妹妹还是将人请回雅兰苑招待吧。” 话落,太子已经在管家的陪同下踏进了海棠苑。 第14章 太子到底在寻什么? 闻知鸢提着裙裾飞快跑了出去。 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她克制住情绪,垂首敛目,双手交叠齐眉下拜。 "臣女知鸢恭请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的皮相长得极好,正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那种美。 有身份的加持更为闪光,闻知鸢已经从心底爱上了此人。 “鸢儿,免礼,日后私下见孤不用行此大礼。” 太子虚扶一把,目光却朝屋里看去。 闻星洛对上他的目光,低头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来,否则就是失礼了。 她同样双手交叠齐眉下拜。 "臣女拜谒太子殿下!" 她的态度明显疏离许多。 太子亦淡淡道:“闻大姑娘,免礼。” 而后,他看着闻知鸢道:“鸢儿,孤今日是来跟你说一声,内务府将在明日到府上来纳徵。” “啊?”闻知鸢惊喜,“臣女一切听殿下安排。” 虽然那日口头约定了换亲,但事情未曾落到实处。 如今终于等到纳徵下聘,这一世的筹谋终于稳了。 “孤听闻侯府的装潢别具匠心,乃江南的大师亲手打造,不知可否一观?" “这是自然,殿下,鸢儿带您四处走走。” “好,有劳鸢儿,那就从大小姐的海棠苑开始吧。” 闻星洛内心抗拒,却不好阻止,只能立在院中,任由太子往内室走去。 在闻知鸢领着人离开后,采菲疑惑道:“小姐,奴婢觉得殿下有些不对劲。” “哦?你也看出来了?” “嗯,他好像在搜寻什么东西,而非欣赏装潢。” 闻星洛目光幽深:“是呀,他在找什么呢?” 侯府里有什么物品是太子感兴趣的? 从海棠苑找齐,难道是跟母亲的陪嫁有关? 另一边,太子参观了一圈,并未发现母后所说的玄铁匣子。 他有些失望,但得知了侯府三日后去普照寺的消息,心下有了计划。 雅兰苑。 闻知鸢对镜欣赏自己青葱年华的俏脸,心底里前世悲苦似乎已经是一场梦。 今日得了皇后厚赏,太子亲自来告知明日下聘,可见这一世已经逆天改命。 而通过试探,闻星洛不像是重生的,对嫁到将军府之事毫不抵触,呵呵,今生她一定要看到闻星洛的凄惨下场。 想着想着,铜镜中的俏脸扭曲变形 紫苏在一旁瞧见小姐这般,有些心惊。 她只以为小姐是被闻星洛气到的,出言安慰。 “小姐,那大小姐也太不识抬举了,您把娘娘赏的云锦送她,她竟然不冷不热,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真是不识好歹。” 闻知鸢回过神来,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世人肤浅,岂知她胸有沟壑,在筹谋凤位? 闻星洛对她冷淡又如何? 殊不知自己正在悄悄拿走属于她的一切? 思及此,她展露笑颜。 “紫苏,勿要胡说,姐姐从乡野回来,定是不知道云锦的珍贵的,在出嫁前,谁都不要去招惹她。” 紫苏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让着大小姐,心中不忿,却不敢多说什么。 闻知鸢只求出嫁前一切平安,可苏氏不是这么想的。 闻星洛的回归让她如梗在喉。 每次看见这个继女,就提醒自己是个填房,还要提心吊胆。 担心当年的事暴露,担心手中握住的财富流失。 虽然侯爷将闻星洛当成棋子为儿子铺路,可她并不看重这一条路。 思及此,苏氏脸上挂上了狰狞。 为免夜长梦多,她决定在去普照寺之前动手。 * 一家人用完晚膳后,闻星洛在院中散步消食了两刻钟才回屋。 只是刚踏进海棠苑便嗅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前世她居于深宫,斗争从来的都是在底下进行的,饮食住行,哪怕是呼吸的空气都随时存在危险。 她每个毛孔都是战备状态。 是以,她嗅到了今日熏的杜若香混了紫苏叶。 但杜若加紫苏本身并没有毒,所以她压下心绪,并没有说什么。 酉时三刻,厨娘王婶提着篮子踏着月色而来。 她恭敬行礼后,取出其中一只青瓷碗搁在在桌上。 “大小姐,今日夫人从宫里带回来荔枝膏,让奴婢给各院都送一送。 闻星洛瞥了一眼碗中白色的膏状物,确实是上好的荔枝膏。 这东西长在南方,地处北方的京城不可能吃上新鲜的。 这个季节恰好是南方制作成膏送入京城的时候。 看来当今皇后待苏氏母女不薄。 只是...那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良娣身份的女子这等待遇,只怕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心中闪过疑虑,面上确实和煦的笑容,“看着不错,本小姐一会就吃。” “那奴婢接着去送别的主子,大小姐您慢用。” 王婶提着竹篮离开,闻星洛用银勺子搅拌荔枝膏,嗅到淡淡的香气。 入口尝了尝,脸色骤变。 此时屋里只有采菲一人,见她如此反常,不由冷声问:“小姐,这荔枝膏有问题么?” 闻星洛抬眼轻笑:“单独来说,荔枝膏并没有问题。” 她放下勺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唇,"只是今日熏的杜若加了紫苏,偏巧荔枝膏里添了番泻叶汁,二者混合遇,便是穿肠的鸠毒。” “啊?!” 采菲震惊过后,眉头紧皱,“小姐,这不会是巧合。” “当然,若非我能嗅出味道,侯府明日就能吃席了。” “是谁要害小姐?荔枝膏是各院都有,熏香是咱院自己点的,就算出事了也查不到别人头上...真是阴险啊。” 采菲聪慧,一下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大概。 但她毕竟涉世未深,也不了解府中人的深层情况,无法确定幕后黑手。 闻星洛淡然道:“想想我的存在会触动谁的利益就知道了。先传苏嬷嬷过来说话。” 在采菲出去的时间里,她将荔枝膏埋入了花泥之下。 苏嬷嬷进屋时,并没有朝那空碗瞧,神色如常。 闻星洛笑问:“苏嬷嬷,今日的熏香换了吗?” “熏香?哦,之前的用完了,老奴去库房领了新的,还是领了杜若香的,大小姐觉得有所不同吗?”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味道似乎浓了些,不打紧,你下去歇息吧。” “是,老奴告退。” 苏嬷嬷退了下去,心里却还在揣摩主子的用意,只是没什么头绪。 采菲关上门,低声问:“小姐,苏嬷嬷似乎不知情。” “嗯...侯爷不会对我出手,闻知鸢不会在出嫁前做蠢事。嫌疑人只有苏氏了。” “您都快出嫁了,嫁的还是大将军,侯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星洛心中有些猜测,却尚不明朗。 “或许,只要查明祖母为何上山,就能知道她为何针对我了。” 采菲深以为然,“嗯...小姐,您要不要装一装?” 闻星洛轻笑,“不用,让苏氏自我检讨,自我怀疑,不好玩么?” 第15章 闻星洛遇险 海棠苑整夜安安静静的,苏氏却一夜无眠,始终没有等到消息。 翌日一早,她扑了好几层粉才盖住了黑眼圈。 早膳时,闻星洛特意跟她道谢,“夫人,昨日的荔枝膏味道不错呢,多谢啦。” 苏氏捏着银筷的指节陡然泛白,面上却温和道:“阿洛喜欢,晚些我再让人送些过去。” “好,多谢夫人。” 闻知鸢难得安静,她心中冷笑,等闻星洛明年流岭南惨死,葬在荔枝树下,可就有吃不完的荔枝了。 这个插曲过后,闻星洛借口挑选嫁衣的绣线,带着采菲出门去了。 苏氏回到秀芳苑终于绷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盏"当啷"坠地。 万嬷嬷惶恐跪地。 “夫人息怒,老奴都安排到位了,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安排到位?那她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夫人容禀,老奴今晨检查过海棠苑的香灰,确实是老奴准备的那些。送出来的碗也是空的...” “哼!碗是空的,可有人看到她吃下去了么?蠢货!” “...是老奴疏忽了,请夫人恕罪,老奴再想想办法。” “你最好说到做到,她不是出门了么?” 万嬷嬷会意,立即应声:“老奴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去办!” 闻星洛出门后,吩咐采菲去办事,她独自去了锦绣阁挑选做嫁衣的材料。 苏氏准备的材料虽然华丽,却不是她喜欢的。 锦绣阁的掌柜是个胖乎乎女子,大约四十左右,姓谢。 听了闻星洛的需求,热情地吩咐绣娘将她领上了二楼。 闻星洛这才发现这座绣楼是临河而建,河风习习,带着微凉。 仔细挑选丝线时,忽然嗅到身后飘来不属于绣楼的异味。 那是桐油混着铁锈的腥气... 她佯装俯身细看绣绷,余光瞥见三个妇人正呈合围之势逼近。 "客官当心!" 绣娘的尖叫与货架倾倒声同时响起。 闻星洛旋身避过倾倒的货架。 来不及站稳,却被两个妇人合力将她撞向雕花木栏,裂帛声中,她从二楼跌落河中。 闻星洛在入水刹那深吸口气,打量环境。 幸好河水清澈,她瞥见了三条黑影正如水鬼般缠来。 与此同时,楼上的绣娘回过神来,高呼:“啊!救命啊,有人落水...” 可她话未喊完,被妇人踹了一脚,也落入了水中。 显然,她不会枭水,在水中胡乱挣扎,顺着水流被冲走。 闻星洛来不及去救她,因为那三道黑影陆续来到眼前。 为首者张开手掌直取她咽喉,闻星洛顺势卸了挣扎力道,一脚踹向他胯下。 而后,她双腿绞住另一人脖颈,借力蹬向第三个人。 不多时,闻星洛将三人的长发缠绑在一起,任由他们挣扎互扯。 她浮出水面换气,迅速朝下方游去。 幸好秋日的水流缓慢,很快追上了绣娘,扯着她如海藻散开长发游到了岸边。 锦绣阁的谢掌柜已经带人赶到岸边,分别给二人披上锦被。 谢掌柜愧疚不已,鞠躬道歉,“客官,出了这样的疏漏,实在对不起,锦绣坊愿负全责。请问需要报官吗?” 闻星洛深知事情是冲自己来的,倒没有责怪之意。 “这是意外,掌柜无需自责,我上去换洗一番即可。至于是否报官,掌柜自己决定即可,毕竟财物损失这一块不该我来赔,对吧?” “是是是,多谢客官宽宏大量,客官请回绣楼更衣!” 谢掌柜没想到客人这么好说话,连忙恭请。 在绣楼的雅间换洗一新后,闻星洛继续挑选嫁衣的材料。 谢掌柜亲自陪着,内心暗暗猜测。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有这般处变不惊的气度? 闻星洛的内心确实没多大波澜,只是疑惑渐渐放大。 苏氏如此急切想除掉她,到底在心虚什么?或者在抢夺什么? 思忖间,东西也挑齐了,她让掌柜结账。 掌柜亲自将东西打包好,坚决不收钱。 她诚恳道:“小姐,您在绣楼被人挤下河里,还救了绣娘一命,若还收您的钱,东家肯定会让我打包滚出去的。” 闻星洛却摇头:“嫁衣不同于别衣物,自该自家购买才好。掌柜的好意心领了,若你过意不去,打个九折吧。” “好好好,小姐说得是。” 谢掌柜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询问送货地址。 “东平侯府,劳烦掌柜。” “哦,原来是侯府闻大小姐?难怪有这番气度。” 她是见过侯府的闻二小姐的,眼前这位眼生的,应该就是大小姐了。 “谢掌柜过誉了。”闻星洛看清算盘上算出来的金额,付了银票。 谢掌柜也没有再推让,自然地收了款。 “闻大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锦绣坊送到府上给您挑选。” “好,多谢。” 谢掌柜客气将人送出去,回来后立即准备了一份添妆放入闻星洛的货物中。 没想到,侯府刚回来的小姐不仅容貌绝色,这性子...更是配得上龙啸将军。 那几个妇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绣楼害人,只怕是冲那大小姐来了。 只是看她的模样,似乎不欲追究,她便不打算多管闲事。 * 闻星洛在街上七拐八拐,甩掉了尾巴,戴着面纱去一家私人递铺发了一份急件。 急件是给江南陈家发的。 前世,她在父亲的挑拨下疏离外祖家,后来她身居高位,外祖家为了避嫌更没有主动联系过。 但她对外祖家的许多事是有所耳闻的。 此番去信,一是让舅舅知道自己还活着,并将奶娘华嬷嬷要回来。 二是提醒外祖家即将面临的祸事。 自从她回京后,闻一鸣与苏氏总说她将来要进东宫,为人要低调,京城里并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回归。 甚至宋辞安下聘闻知鸢那日,也是闻一鸣建议她留在海棠苑的。 所以,陈家留在京城的人应当是在她换亲宋辞安之后才知道她还活着。 陈家此时应该差不多收到她活着的消息了,所以她选择发急件,让自己的信件不会落后太多。 做完这些,她也明白为什么闻一鸣不让她在京城露面,只怕是为了不让陈家过早知道她活着的消息。 舅舅若是知道她要入东宫为妾,定然是会来阻拦的。 如今她定亲龙啸将军,闻一鸣才没有了这份顾虑。 回到侯府,正巧遇到府医提着药箱步履匆匆,身后跟着秀芳苑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个劲地催:“大夫,快点!快点!夫人都晕倒啦!” 闻星洛嘴角勾起浅笑,她没死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来了么? 第16章 廖嬷嬷的消息 晚膳时,苏氏没有出现,侯爷也没回来。 只有闻星洛与闻知鸢二人吃饭。 闻星洛状似无意问起:“夫人怎么没出来用膳呢?在忙着给妹妹准备嫁妆么?” 闻知鸢有些恼怒,“哪里,母亲是万嬷嬷给气着的。” “哦?万嬷嬷怎敢以下犯上惹夫人生气?” “我也不知为何,真是烦人,母亲都病倒了,还非要上山侍疾,我们的嫁妆怎么办?” “哦?祖母病了吗?夫人打算何时动身?” “母亲生病了,得三日后出发。哎,对了,姐姐,你许久不曾见过祖母,不如你先去?” 闻知鸢自以为聪明,将闻星洛送到山上去,省得明日太子下聘见到她会节外生枝。 闻星洛却看穿她的心思,笑道:“我明日要外出采买。至于上山侍疾,待请示了阿爹再定夺吧。” 采菲是踏着暮色回来的,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她一回屋便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寻到廖嬷嬷的消息啦。” 闻星洛亲自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先坐下歇歇气,采葑,去把温着的饭菜端来。” “不急,奴婢不饿,先跟您汇报消息。” 采菲咕噜噜喝完水,一抹嘴,眼睛亮晶晶的:“小姐,廖嬷嬷还活着!” 闻星洛精神一振,示意她坐下:“快说说看!” 采菲依言坐下,语速快却清晰:“奴婢按小姐吩咐,找了京城里专做‘寻人’生意的牙行老手,银子开路,消息才快。” “廖嬷嬷当年被发卖,过程极其惨烈。侯夫人说她‘偷盗主家财物、顶撞新主’,命人当众打了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然后才拖上板车,让万嬷嬷的侄子亲自押送去最下等的‘人市’发卖。” 闻星洛眼神骤冷,指节捏得发白。三十大板对一个老嬷嬷而言,几乎是要命的。 “万嬷嬷那侄子,叫王三,是个泼皮无赖。他得了令,不仅要发卖,还要卖到最不堪的地方去,存心要廖嬷嬷生不如死。” “板车拉到半道,经过城西断魂崖那条陡峭山路时,不知是车轮打滑还是马匹受惊,竟翻了车!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崖!” 闻星洛心头一紧:“廖嬷嬷她……?” “万幸!老天开眼!”采菲声音里带着庆幸,继续道来。 原来,那王三和赶车的车夫当场摔死了。 廖嬷嬷命大,被半山腰一棵老松树挂住,又滚落进崖下的水潭里,被一个住在崖底的老猎户给救了! 那老猎户姓张,是个鳏夫,心善但胆小。 他认得廖嬷嬷身上的侯府标记,知道是惹了祸事的,不敢声张。 廖嬷嬷摔断了腿,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和外伤,高烧昏迷了十几天才捡回一条命。 醒来后,她不敢回城,也无力回城,就在张猎户的草棚里养伤。 这一养,就是大半年,腿虽然让张猎户帮忙接上了,却落下了跛脚的毛病。 伤好后,廖嬷嬷不敢留在京城附近。 张猎户怕惹祸上身,偷偷给了她一点盘缠和一些干粮,让她往南边逃。 廖嬷嬷不敢走官道,专挑荒僻小路,一路乞讨、帮人浆洗缝补,走走停停,最后在离京城约八十里的一个叫‘柳树屯’的小村子落了脚。 那村子闭塞,民风还算淳朴。 她隐姓埋名,自称‘廖婆子’,编了个寡妇流落至此的由头,用最后一点钱租了个破屋,靠给人缝补、做点绣活艰难度日。 闻星洛心中酸涩。 廖嬷嬷是祖母最信任的陪嫁,在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掌事嬷嬷,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全拜苏氏所赐! 采菲眼中带着敬佩,继续讲。 “奴婢找的人也是费了好大功夫,从当年张猎户那条线顺藤摸瓜,又打听到一个从柳树屯出来卖山货的货郎,说村里有个瘸腿的廖婆婆,绣工极好,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才锁定了地方。” 说着,采菲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小姐,您看,这是廖嬷嬷的绣工么?” 闻星洛接过帕子,眼眶有些湿润。 “对,没错,从前整个侯府只有廖嬷嬷会双面绣,我四岁就开始跟她学习,这就是她的绣工。” 采菲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日没有白忙活。 这么一松弛下来,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一旁的采葑将饭菜推过来,“快吃吧,不然又该冷了。” “吃,马上吃,还是采葑姐姐最好了。” 采菲笑嘻嘻接过筷子,还不忘朝采葑抛了个俏皮的眼神。 采葑没好气地回瞪她一眼,随即转向主子说话。 “小姐,锦绣楼送来的货物里,还多出了一个大型锦盒,并未列在货单之上。” “哦?取来瞧瞧。” 闻星洛心中了然,估计是谢掌柜为表歉意额外附赠的添头。 采葑依言捧过一个颇为考究的锦盒,轻轻放置在桌案上,竟占了半张桌面。 正端着菜盘的采菲见状,连忙挪步到一旁继续干饭。 闻星洛眸光微动,单看这锦盒的用料与纹饰,便知价值不菲。 她带着几分好奇,伸手揭开了盒盖。 刹那间,一片流光溢彩映入眼帘。 盒内静静躺着一袭精美绝伦的霞帔。 鲜艳夺目的底料上,用繁复精湛的针法,绣着一幅栩栩如生的“连生百子”图。 金线银丝盘绕,细密针脚勾勒出婴孩嬉戏、莲蓬饱满的生动景象,在光线下折射出柔和而华贵的暗光。 “哇!” 连埋头干饭的采菲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被这华美震慑得停下了筷子。 采葑亦屏息凝神,轻声附和道:“小姐,这是上等的苏绣。这般繁复精细的活计,怕是要耗费绣娘数月心血方能完成,价值……难以估量呢。” 闻星洛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地拿起锦盒内那张素雅的梅花笺。 笺上仅有两行清秀小字,寥寥数语道明此乃锦绣楼的添妆之礼。 落款处是‘锦绣楼谢如意’。 谢掌柜这份礼...超出了今日意外落水的谢礼了。 难道被她救起的个绣娘身份贵重? 她回想了一遍,否定了这个可能。 那么,是想攀附侯府? 这更不可能,前世她身居高位知道绣楼幕后有大东家的。 若是说对她一见如故,那也用不着送这么重的礼吧? 这让她心中存了疑虑。 收了礼,是要回礼的,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事,她有更急切的事要去做。 第17章 走失的真相 翌日清早,天色微熹。 闻星洛带着采菲悄然离府。 今日是太子殿下给二小姐下聘的大日子,侯府一早就忙活起来,倒是无人注意闻星洛的去向。 路过门房,只道是上街采买,便顺利出了府门。 主仆二人以帷帽掩面,寻了处僻静成衣店买男装换上,旋即租赁了两匹马,策马直奔柳树屯而去。 抵达村外,勒马远眺。 村尾孤零零立着一间低矮的茅草屋,离最近的房舍也有段距离。 屋前,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埋头做着绣活,身形单薄得可怜。 四下寂寥,并无旁人走动。 主仆二人下马,牵缰缓步靠近。 距离渐近,闻星洛的心猛地一揪。 那满头霜发、皱纹深刻的老妇人,眉眼轮廓依稀可辨,正是廖嬷嬷! 只是眼前的她,苍老憔悴得几乎脱了形,背脊弯曲如枯枝,与记忆中那位侯府里持重体面的掌事嬷嬷判若两人。 闻星洛喉头微哽,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却又被眼前的景象压得酸涩难当。 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老人。 她茫然抬头,浑浊的眼睛带着本能的警惕,望向两个陌生“男子”。 “你们……找谁?” 闻星洛深吸一口气,抬手缓缓摘下遮面的帷帽,露出真容。 “嬷嬷,您……可还认得我?” 廖嬷嬷眯起眼,浑浊的目光在闻星洛脸上细细逡巡。 蓦地,她瞳孔骤然紧缩,而后忽然红了眼眶。 “你...您是...大小姐?” 破碎的音节堵在喉咙里,泣不成声。 “对,我是闻星洛。” 闻星洛声音微哑,上前一步,“嬷嬷,我们进屋说话,可好?” 廖嬷嬷又惊又喜,扶拐杖颤巍巍地引着小姐进屋。 采菲没有进去,在门口坐下守着。 门扉刚合上,廖嬷嬷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枯瘦的双手交叠于额前,深深叩拜下去。 “老奴……拜见大小姐!” 闻星洛心头难过,疾步上前,用力将她搀扶起来,“嬷嬷快起!不必如此!” 屋内陈设简陋至极:一床、一柜、一桌、一椅而已,再无长物。 闻星洛扶着廖嬷嬷在床沿坐下,自己拉过那把吱呀作响的竹椅,坐在她面前。 她紧紧握住廖嬷嬷粗糙枯槁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冷让她心头又是一酸。 “嬷嬷……这些年,您受苦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沉甸甸的叹息。 廖嬷嬷泪眼婆娑,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闻星洛的手,仿佛要确认眼前人是真是幻。 她哽咽着,声音嘶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狂喜。 “大小姐,老奴残躯苟活,已是上苍垂怜。您……您还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好啊!” 浑浊的泪珠再次滚落,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叙旧过后,闻星洛温声问:“嬷嬷,当年到底发生何事?” “唉...”廖嬷嬷深深叹息,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她幽幽道:“大小姐,老奴没有做偷盗财物、不敬新主之事。” “嬷嬷,我当然相信你。如今我不仅回了侯府,还定亲龙啸将军,已有自保能力,你可以告诉我实情。” “龙啸将军?好,好啊,老奴虽然隐居乡野,也听闻过将军的威名。大小姐好福气!” 欣喜过后,她想起往事,神情又渐渐沉了下来。 “当年,是侯爷新娶的苏氏诬陷于老奴,应该是因为老奴曾三番四次要求上山照顾老夫人。” “嗯,祖母她当年为何会忽然离家上山?又为何十年不曾下山?” 闻星洛问出心中的疑虑。 “什么?老夫人十年不曾下山?”廖嬷嬷惊讶不已,神情变得悲愤起来。 “嗯,祖母自打上山,就没有回来过。” “这一定是苏氏干的,定然是她不许老夫人回府啊!” “嬷嬷,苏氏为何要这么做?” “老奴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在老夫人离府前的一晚曾于侯爷、苏氏三人吵了一架。” “他们为何事吵架?” “当时侯爷将我等打发出去了,老奴不放心,悄悄摸到屋后,听到了一些,是侯爷逼老夫人交出先夫人的钥匙和嫁妆单子。” “我母亲的嫁妆单子?钥匙又是什么钥匙?库房吗?” “对,正是您生母陈氏的嫁妆单子,至于钥匙,老奴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库房的。” “哦,对了,苏氏反复提到一个玄铁匣子。大概是那个盒子的钥匙。” “玄铁匣子?”闻星洛低头沉思,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难道祖母的遭遇与这个东西有关系? 难道太子在侯府四下寻找的东西就是这个匣子? 那个“玄铁匣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足以令闻一鸣不顾母子之情、让苏氏疯狂、让太子觊觎? “大小姐,您的婚期定在何时?” 廖嬷嬷的话将闻星洛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是来年上元节,嬷嬷您可要喝我的喜酒呀。” “老奴...老奴在此祝大小姐与将军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闻星洛看出她的顾虑,笑道:“我知道你不想见到苏氏,我会安排妥当,你在将军府坐席。” “好,能看着大小姐成亲,老奴很欣慰。对了,你母亲的嫁妆...侯爷和苏氏给你多少?” “此事我已问过阿爹,他说会让苏氏准备妥当的。” 廖嬷嬷脸色沉了沉,“您没过问么?您可知道先夫人的嫁妆有多少?苏氏怎会轻易放手?” “哦?嬷嬷,你给我说说,母亲的嫁妆到底有多少?” 闻星洛只知道应该挺丰厚,却从来不知具体的情况。 廖嬷嬷一看,就知道她一无所知,拍着大腿道:“我的大小姐诶,先夫人当年嫁过来,带的可不止十里红妆,那是可以买下半座京城的资产!” 闻星洛屏住了呼吸,竟然是这么多?! 难怪!难怪了! 难怪当年自己会遭遇不测! 难怪回来后侯爷夫妇不让自己露面! 难怪苏氏一再对她出手! 难怪太子一开始定的是她! 原来所有人打的都是嫁妆的主意,只有她本人傻傻的不知道这笔属于她的巨额财富!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悄然汇聚于两日后的普照寺。 第18章 不让她活着见到老夫人 廖嬷嬷见闻星洛神情变化,便知她先前对此毫不知情。 她长叹一声,“也不知老夫人如今情况如何?若是有她在,定然会为大小姐主持公道的。” “嗯,嬷嬷放心,属于母亲的东西,我会自己设法拿回。祖母那边,我也会尽快上山探望,您可有话要带给祖母?” 廖嬷嬷眼中骤然亮起希冀的光,“老奴……能随您一起去普照寺吗?” 闻星洛轻轻摇头,“嬷嬷莫急,容我先去探探情况。待时机合适,自会安排你们相见。” “好,老奴听大小姐的。”廖嬷嬷点头,随即又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只是……您千万多加小心。那苏氏,面慈心毒,手中有钱银却无大智,行事阴狠毒辣。” 闻星洛唇角微扬,带着一丝冷峭的笃定:“嬷嬷放心,我也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二人相视,眼中皆是历经风霜后的了然与坚定。 离开时,闻星洛主仆提着装满水的水囊,在村民眼中,不过是两个讨水过路的寻常旅人。 回城的路上,闻星洛梳理着这两日拼凑的信息碎片。 母亲留下的丰厚嫁妆,以及那个神秘的玄铁匣子,如同两条无形的主线,串联起所有疑点,直指侯府深处埋藏多年的隐秘。 * 回到侯府,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今日太子下聘的盛况早已落幕。 从采葑口中得知,今日府中的宴会一切顺利,抱恙的苏氏也强撑着主持了整场大礼。 只是苏氏身边最得力的万嬷嬷却不见踪影,不知是罚跪一夜后精神不济,还是又去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闻星洛刚饮下一口温热茶水,苏嬷嬷便来禀报:“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哦?这么晚了,她过来做什么?” “姐姐,妹妹是来给你送饭的。” 不待苏嬷嬷回答,珠帘已被撩开,闻知鸢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提食盒的紫苏。 闻星洛今日“识趣”地在外避嫌一整日,显然让闻知鸢十分满意,此刻她面上的和颜悦色倒显出几分真心实意。 “姐姐,你今日外出,错过了府里的宴席。妹妹特意给你留了份饭菜。” 她说着,示意紫苏将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 闻星洛接过闻知鸢递来的筷子,笑容温煦:“妹妹有心了。姐姐在此祝妹妹与殿下白首不相离……得偿所愿。” 闻知鸢眼中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多谢姐姐吉言!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用饭了。” 她心中冷笑:得偿所愿?自然!前世的悲惨,今生定要你闻星洛尝个遍! 殊不知,闻星洛心底同样回以一声冰冷的嗤笑,太子图谋...看来闻知鸢是一无所知。 姐妹二人各怀心思,面上却笑意盈盈,互道晚安。 * 翌日清晨,早膳时苏氏也在座,气色已恢复如常。 饭毕,她轻叹一声道:“阿洛,鸢儿,普照寺传来消息,你们祖母身体抱恙。老爷已定下明日一同上山侍疾,你们姐妹俩也一道去吧。” 闻知鸢立时面露不悦,“娘,我的嫁衣才刚开始绣呢……” 苏氏嗔怪地瞥她一眼:“正因为你们姐妹都即将出阁,日后在夫家相夫教子,回娘家的日子便少了。趁此机会去看看祖母,尽一份孝心才是正理。”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闻星洛。 闻星洛神色平静,淡然应道:“好,听夫人安排便是。” 回到海棠苑,采菲忍不住疑惑:“小姐,侯夫人怎会主动让您上山见老夫人?她不该千方百计阻止才对吗?” “嗯,她自然是不愿让我见到祖母的。”闻星洛眸光微冷,“所以此行……她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见到祖母。” “啊?您是说,她是故意引您出府,好在外头动手?” “没错。若是在途中‘意外’出事,最后只我一人没了性命,谁又能怪罪到她头上?” “好歹毒的心思!那您还答应她?” “无妨。千日防贼终非长久之计。”闻星洛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再说,不是还有你保护我么?” 采菲无情拆穿:“小姐,奴婢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上真正的高手,跑都未必跑得赢。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一旁的采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姐,带上奴婢吧!” 闻星洛拍拍她的手:“苏氏交代了,我和闻知鸢各带一人随行。你守好家里便是。” “那……小姐您务必小心,千万平安归来!”采葑忧心忡忡。 闻星洛转身向内室走去,身后犹能听见采葑喋喋不休地叮嘱采菲要护好小姐周全。 闻星洛嘴唇微勾,她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是危机,也可能是反击的机会。 苏氏前两次出手皆未得逞,此番必然酝酿着更狠毒、更致命的一击。 家人同行,在饮食上动手脚的风险太大。 她早已打听清楚,此去普照寺一日车程,抵达山脚后还需步行攀爬半个时辰。 女眷同乘一车,意外难免误伤。 那么,步行上山那一段险峻山路,便是苏氏最可能下手的地点。 心中有了计较,闻星洛借口采买,再次出了府门。 她径直前往将军府寻宋辞安。 宋辞安刚立战功归来不久,圣上特赐两月休沐,想必人在府中。 不料门房却告知,将军一早便去了军营。 闻星洛问清了军营方位,正欲自行前往。 却忽闻身后一声清脆呼唤:“闻大姑娘!请留步!” 闻星洛驻足回望,只见一个身着利落红色箭袖骑装的少女快步追来。 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墨发高束成马尾,腰间悬一柄短剑,眉目间英气勃勃,与宋辞安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灵动。 少女步履轻捷,气息平稳,显是常年习武。 她行至近前,好奇地上下打量了闻星洛一眼,随即绽开明媚笑容:“你就是闻大姑娘吧?我是宋辞欢!” “嗯,我是闻星洛。宋姑娘是辞安的妹妹?” “对呀!嫂子!我是你小姑子!”宋辞欢答得爽快。 闻星洛莞尔:“我尚未过门,这般称呼可合适?” “怎么不合适?亲事都定下了,祖母也认可了,你就是我嫂子啦!” 宋辞欢笑容灿烂,随即想起正事,“对了,嫂子要找我哥?军营在郊外呢,我带你去!” 闻星洛欣然应允,有宋辞欢同行,到了军营也方便些。 马车驶动,宋辞欢吱吱喳喳讲起宋家的事,尤其是她那“铁疙瘩”大哥宋辞安的趣事。 言语间透着对兄长的亲昵和敬仰。 闻星洛颇为喜欢这热情洋溢的姑娘,但忆及前世宋辞欢在流放地的悲惨结局,心头不由猛地一抽。 第19章 防范 前世,闻知鸢惹了祸,推宋辞欢出去挡刀。 宋辞欢虽有武艺在身,却寡不敌众,最终惨遭凌辱而死... 这一世,她既为宋家长嫂,定要护住眼前这鲜活明媚的生命。 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决然,悄然融入她看向宋辞欢的目光里。 思忖间,马车停了下来。 “嫂子,军营到了。” 宋辞欢撩开车帘,率先跳了下去。 闻星洛迅速收敛心神,随宋辞欢下了马车。 军营辕门处守卫森严,但都认得宋辞欢。 她手上又有将军府的令牌,守卫并未过多盘查,恭敬放行。 宋辞欢对军营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闻星洛穿过校场,直奔中军大帐。 帐内,宋辞安正与几位副将议事。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打扰停住了议事,纷纷看过来。 宋辞安见到闻星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抬手示意副将们暂退。 副将们退下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宋小姐带来的女子,皆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 宋辞安眸光骤然一冷,如寒冰般扫过那几个副将。 副将们顿觉脊背一凉,慌忙低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退出帐外。 闻星洛也打量宋辞安。 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劲装勾勒出遒劲的线条,眉宇间沉稳而锐利。 闻星洛内心暗赞:未来夫君当真俊朗! 宋辞安目光落在闻星洛身上时已经变得和煦,“阿洛寻我有事?” 对上他略带讶异的目光,闻星洛点头道:“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宋辞欢闻言,识趣地摆摆手:“大哥,嫂子,你们聊,我去看看伙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二人,闻星洛没有迂回,开门见山。 “辞安,明日侯府阖家前往普照寺探望祖母,侍疾一段日子。” 宋辞安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闻星洛压低声音,眸光清冷:“我推测,此行路上,尤其是抵达山脚需步行攀爬那一段险路,苏氏极可能会对我下手。” 宋辞安眼神骤然一凝,周身气息瞬间冷冽了几分,如同出鞘的利刃。 他并未质疑闻星洛的判断,沉声道:“苏氏为何要这么做?” 闻星洛简略提了自己非苏氏所生,苏氏此举的目的是侵占她生母的嫁妆,以及太子可能会掺和此事。 她细细分析了苏氏会动手的方式与地点。 宋辞安静静听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闻星洛。 她明明身处险境,眼神却清明冷静,分析局势条理分明。 片刻,他沉声开口,“阿洛,此事交给我。你只管安心上山。太子的人动不得你。” 闻星洛心中微动,抬眸看他,果然是个可以借力的伙伴。 宋辞安继续道:“我会安排一队人暗中护卫。他们缀在车队后方,待你们下车步行上山时,便会拉近距离,隐在暗处。若有异动……”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他说得平淡,却蕴含着铁血军人的杀伐果断,令人心安。 闻星洛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几分,她郑重屈膝:“辞安,谢谢你!” “不必言谢。” 宋辞安抬手虚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你既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护你周全,便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掷地有声,没有半分旖旎,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显分量。 闻星洛心头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这一世选择宋辞安是正确的选择。 不管将来他们之间是否会日久生情,但贵在此人的人品和担当都是她喜欢的。 宋辞安给她倒了杯茶,闲聊几句,闻星洛问起宋老太太的情况。 “辞安,老太太怎么样?” “我正想跟你说呢,祖母精神头好多了,能吃完一碗肉糜粥,罗大夫说估计不久就能下地走走。” 闻星洛欣慰道:“如此,甚好!” “是呀,祖母惦记着你,阿洛可否在去普照寺之前再看望祖母一趟?” “好,一会回城我便与辞欢去将军府看望老夫人。” 宋辞安目露感激,却没多说什么,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客套话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 回城后,闻星洛跟宋辞欢去了看望了宋老夫人,陪她用了午膳才告辞。 出了将军府,她去了东市最大的药铺“济世堂”。 有了宋辞安的承诺,她心中安定不少,但自身也需做好万全准备。 苏氏手段阴毒,难保不会用些非常规的下作伎俩。 她带着帷帽进入药铺,直接向坐堂大夫报出了一连串药材名。 “雄黄粉二两,苍术一两,七叶一枝花三钱,半边莲五钱,鬼针草一把,另要上好的解毒丹丸三瓶,避秽香囊料三份……” 她报出的药材,既有强力驱蛇避虫的,也有针对蛇毒、蜂毒、虫毒的。 解毒丹丸和避秽香囊更是行走山林必备之物。 坐堂大夫见她年纪轻轻却对药材药理如此熟稔,所配之物皆是针对山林险境,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见她气度不凡,并未多问,迅速按方抓药。 提着沉甸甸的药包回到海棠苑,闻星洛立刻带着采菲钻进小厨房。 她将雄黄粉与碾碎的苍术按比例混合,装入特制的透气小布袋中,制成强力驱虫蛇的药包。 又将重楼、半边莲等解毒药材细细研磨成粉,小心分装进几个油纸小包。 最后,她将买来的避秽香囊拆开,加入了自己额外调配的几味提神醒脑、防瘴避秽的药材粉末,重新缝好。 夜色渐浓,海棠苑内灯火通明。 闻星洛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各种防身药物,眼神沉静。 明日的普照寺之行,是苏氏布下的杀局,又何尝不是她揭开真相、反击的开始? 只可惜许多事尚未查明,现在还不是要苏氏性命的时候。 普照寺位于京城百里外的白云山。 翌日清晨,在苏氏的主持下,一行人井然有序前往普照寺。 第20章 闻知鸢受伤 苏氏安排了四辆马车。 她与侯爷闻一鸣同乘一辆,闻星洛与闻知鸢共乘一辆,男女仆人则分乘后两辆。 护卫骑马随行在前后。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行进。 车内,闻知鸢尽是对苏氏的抱怨,她非常不愿上山侍疾浪费时间。 想到婚事,又充满憧憬,言语间尽是得意。 闻星洛状似闲聊着,实则全神戒备。 行至午时,车马抵达一片茂密山林,林中有个凉亭,且有溪流。 苏氏吩咐停车休整,众人纷纷下车活动筋骨。 苏氏过来为闻知鸢整理了一下衣裳,而后又极为自然地蹲下身帮闻星洛扯了扯裙摆。 “阿洛,坐了半天,裙子有些皱啦。” 闻星洛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笑道:“无碍,怎能劳烦夫人做这些?” “怎会劳烦?你们都是侯府的千金,都是我心尖尖上的宝贝。坐车都累了,你们都活动一下,我去安排生火做饭。” 苏氏转身去安排仆人。 闻星洛在周围活动筋骨,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采菲紧随其后,神情警惕。 闻知鸢嫌恶地避开仆人们忙碌的地方,由紫苏伺候着去远处小解。 就在众人稍事放松之际,异变陡生! “啊!蛇!有蛇!” 一名负责拾柴火的粗使婆子突然指着闻星洛的方向叫起来! 众人大惊。 只见一条通体碧绿、头呈三角的毒蛇不知从何处钻出,正高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闪电般地向闻星洛游去。 就在众人以为闻星洛必然被咬上一口时,那毒蛇不知为何骤然停下! 它就停在闻星洛三尺远的地方,似乎有所畏惧。 毒蛇发出“嘶嘶”的惊惧声,竟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 苏氏大惊失色,不好!闻知鸢还在那头! 她急喊:“追!追上去打死它啊!” 护卫们已经反应过来了,迅速行动。 可动作却远不如蛇快! 转眼间,毒蛇到了闻知鸢小解的地方。 把风的扶苏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下意识去挡,却根本来不及。 可毒蛇越过她,咬在了闻知鸢的小腿上。 “啊...!” 剧痛传来,闻知鸢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 那咬人的毒蛇一击得手,迅速游入草丛消失不见。 侍卫们心中有愧,不敢逗留,皆去追杀毒蛇。 “鸢儿!”苏氏狂奔而来,看到这一幕,魂飞魄散! 毒蛇是她安排人放的,甚至毒性剧烈。 而且为了让闻星洛回不去,她特意没有带府医出行。 明明给鸢儿挂了雄黄粉的香囊,那毒蛇为什么会直奔鸢儿而去? 还有,闻星洛为什么会没事? 若说前两次是她运气好,那今日毒蛇到了她跟前还掉头走是什么情况? 为何如此怪异? 一息间苏氏想了许多,却不得不面对现实,救人要紧。 这时闻一鸣也赶过来,看到女儿小腿外侧赫然两个细小的牙洞,伤口处渗出黑血,顿时焦急不已。 “府医呢?婉珍,府医呢?!” “没...没来啊!” 苏氏欲哭无泪,但很快拭干眼泪吩咐道:“让侍卫去四周找找是否有猎户!” 闻一鸣反应过来,是呀,山中猎户或者采药人一般都略懂解毒,他立即去安排。 闻星洛此时也到了跟前,她蹲下查看闻知鸢的伤口。 此时小腿已经开始发青肿胀了,她用手帕绑在闻知鸢膝盖以上的地方,用力一抽。 “你……你干什么!”闻知鸢痛得冷汗直流,又惊又怒,想推开闻星洛。 “不想死就别动!”闻星洛厉声喝道,手上动作不停,“采菲,拿水囊来!” “你中毒了,现在没有能解毒的药,先冲干净伤口也有好处!” 闻星洛快速解释,同时接过采菲递来的水囊,小心冲洗伤口边缘。 苏氏明白闻星洛的举动是为了阻止毒素蔓延,倒是没有去干扰。 “娘!娘!我会不会死啊?” 闻知鸢呜咽着,内心惧怕不已。 好不易重活一世,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开局,不会折在这树林里吧? 想到这里,她怨恨道:“我都说了不出来!娘你为什么非要拉我出来啊!呜呜呜....” 苏氏不知道如何劝解,只能期盼放蛇的人未走远。 “找到了!找到猎户了!” 忽然,一个侍卫高喊着,拉着一个猎户飞奔而来。 猎户明显是不想来,他得了吩咐,完成任务后马上撤退的。 如今被侍卫押着过来,他下意识看向万嬷嬷。 万嬷嬷怒喝道:“来了还不赶紧救人?受伤的可是侯府二小姐,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猎户这下明白了,伤错人了! 若是伤了目标人物,万嬷嬷定然不会说这些威胁人的话。 他慌忙看向地上的闻知鸢,开口道:“看牙印是竹叶青,虽有剧毒,但还来得及。” 说着,猎户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万嬷嬷。 苏氏一把夺过,毫不犹豫地将药粉厚厚地敷在闻知鸢的伤口上。 万嬷嬷递上干净布条包扎起来。 处理完毕,闻知鸢也安静了下来。 苏氏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蛇……这蛇本不该咬到鸢儿的! 她看向完好无损的闻星洛,眼神充满了怨毒,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闻星洛感受到苏氏怨毒的视线,回应她一个浅笑,并不张扬。 若非她有所防备,今日躺在地上的就是她,而且也不会有人能救她,苏氏种下的恶果让她女儿品尝,很好! 苏氏对上她的视线,深吸一口气,敛去了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副慈爱的模样。 因闻知鸢受伤,队伍耽搁了近一个时辰才重新启程。 到达普照寺山脚下时,暮色渐浓,想到山中的野兽,闻一鸣眉头紧锁,显然心情极差。 苏氏看出他的顾虑,贴心道:“老爷,不如找个农家借住,明日再上山?” 闻一鸣放眼远眺,山脚下都是些低矮的土房子,他摇了摇头。 “还是继续上山吧,让侍卫去村里多买些火把。” “可是...老爷,鸢儿走不了路,更别提爬山,得用软轿抬上去,速度慢不说,若是遇到豺狼,可跑不了。” 第21章 半途暗杀 闻一鸣沉默了一瞬,“已经给山上递了消息,若是今日不能抵达,主持和母亲会担心,不如你和鸢儿先借住,我领着阿洛先上山?” 苏氏摇头,“如此一来,侍卫就要分成两队,人手不足,妾身不放心阿洛跟你上山,算了,都一起走吧。” 闻一鸣没有异议,安排好了队形。 他带人走在前头,闻知鸢的软轿在他之后,闻星洛紧跟其后,仆人随后,侍卫分别安排在前后。 山路逐渐狭窄陡峭,林木葱郁,在夜色的掩护下,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闻星洛握紧了袖中的解毒粉和防身匕首,精神高度集中。 渐渐的,抬软轿的两个婆子越走越慢。 苏氏跟在闻知鸢身侧护着,让闻星洛和仆人先行,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护卫不敢松懈,有一半多的人力护在最后面。 众人提心吊胆行至半山腰,在一处林木最茂密、路径最狭窄的拐弯处时,异变再起!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声粗嘎的暴喝响起! 紧接着,二三十个蒙面持刀的彪形大汉从两侧的密林中猛地蹿出,瞬间堵住了前后的去路! 他们个个目露凶光,煞气腾腾,衣着各式各样,似乎是山匪。 “啊!劫匪!” 仆人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乱作一团。 幸好侍卫队长沉着冷静,迅速安慰了众人。 闻一鸣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这是东平侯府出行?速速退开!” 为首的劫匪狞笑一声:“老子管你猴府狗府!识相的,留下钱财和女人,饶你们狗命!” 侯府的护卫们立刻拔刀上前,与劫匪对峙,但人数明显处于劣势,且山路狭窄施展不开。 苏氏紧紧护着女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尖叫道:“保护老爷!保护小姐!” 她的目光却飞快地、阴冷地扫过闻星洛的方向。 就在这混乱之际,劫匪头子眼中凶光一闪,忽然指着闻星洛,对身边两个手下低喝一声:“那个穿青衣的小娘皮,细皮嫩肉,定是值钱的货色!给老子拿下!” 话音未落,那两个被点名的悍匪,竟完全不顾挡在前面的侯府护卫,如同两头发狂的蛮牛,挥舞着钢刀,直直地、凶狠无比地扑向闻星洛! 他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眼中只有杀意,绝非只为劫财劫色! “小姐小心!”采菲惊骇欲绝,下意识想挡在闻星洛身前。 闻星洛瞳孔骤缩,心知这才是苏氏真正的杀招! 她袖中的匕首瞬间滑入掌心,身体紧绷,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那两柄闪着寒光的钢刀即将落下、采菲的惊呼还卡在喉咙里、闻星洛的匕首刚抬起的刹那,“咻!咻!” 两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两支漆黑无光的弩箭,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符,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两个扑向闻星洛的悍匪的咽喉! “呃……” 两个悍匪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中还残留着狰狞的杀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们的喉咙处,只剩下两个汩汩冒血的黑洞。 钢刀“哐当”落地,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麻袋,软软地栽倒在地,瞬间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劫匪头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惊骇! 侯府的护卫们也懵了。 苏氏脸上的惊恐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她猛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那是密林深处的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见! 闻一鸣也震惊地看着倒地的劫匪和那两支还在微微颤动的弩箭。 只有闻星洛,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紧握匕首的手心微微出汗。 她知道,是宋辞安的人到了! 劫匪头子反应极快,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当机立断嘶吼道:“风紧!扯呼!” 他不再管什么任务,只想活命,转身就想往林子里钻。 “想走?晚了!” 一个冰冷如同寒铁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数道矫健如猎豹的黑色身影从两侧密林中无声无息地闪现! 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配合默契。 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这些劫匪实则是杀手假扮的,功夫不弱,但在这群黑衣人手中却过不了几招。 不过半刻钟,除了试图逃跑的劫匪头子被人用刀柄狠狠砸在后颈、活活打晕生擒之外,其余劫匪尽数毙命,横尸山路! 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 山林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黑衣人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拖起昏迷的劫匪头子,迅速退入密林深处。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侯府众人。 闻一鸣看着眼前景象,又惊又疑,怎么出个门会遇到这么多劫匪,来救他的又是何人? 他一向低调,从不与人结怨,难道真的是普通的山匪? 可救他的人身手利落,会是谁的人? 苏氏则脸色惨白如纸,目光复杂地看向闻星洛。 这些神秘的高手……是来保护她的? 她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竟然就这样被轻易化解! 非但没能除掉闻星洛,反而连累了女儿和自己重金雇佣的杀手! 她看着闻星洛平静无波看过来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贱种流落在外时难道有了依仗? 可侯爷不是查过只是被乡野大夫收养的么? 难道她是联系上外祖陈家了么? 可这满地尸体...也不像是陈家的行事风格啊。 闻一鸣作为当家人,稳住心神安排了两个侍卫去报官。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么多人命,苏氏没法阻拦,幸好都是死人,不会开口。 想到那个被掳走的头子,她的心又猛揪起来,不知道是否会被送到官府,是否会将她供出来。 此时,万嬷嬷悄然走到她身边,“夫人,勿慌,经了几道手,查不到咱这里。” 苏氏闻言,狂跳的心终于平复,转而去安慰受惊的女儿。 闻星洛看着苏氏的神情变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苏氏,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这个活口,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不过,从身手来看,这批人仅仅是苏氏的手笔,太子尚未出手。 这白云山,只怕还会更热闹。 第22章 佛寺暗涌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混合着草木潮湿的土腥,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护卫统领低声禀报着伤亡和善后安排,闻一鸣脸色铁青,吩咐他留下两人等待官差,便带队继续前行。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 闻知鸢蜷在软轿里,每一次颠簸都令她痛呼低泣。 小腿的伤口虽敷了解药,但蛇毒带来的灼痛和虚弱感,以及方才那场血腥杀戮的惊吓,已将她那点骄矜彻底碾碎。 苏氏紧跟在轿旁,一只手死死抓着轿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脸色灰败,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一次次刺向走在前方的闻星洛。 当众人筋疲力竭时,山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两盏风灯,普照寺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 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普照禅寺”四个斑驳古拙的大字,平添几分荒凉死寂。 普照寺是为数不多的尼寺之一,是德太妃在先皇过世后入道而修建的。 德太妃在世时香火鼎盛过,如今已经日渐被达官贵人所遗忘。 一个小尼姑提着油灯踮脚张望,见到终于来人,转身去禀报。 不一会,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寺门被彻底拉开。 当先一人身着于宽袍大袖的海青衣,年约六旬,面容清癯,身后跟着几个尼姑。 “阿弥陀佛!侯爷驾临,贫尼有失远迎!深夜山道难行,侯爷与诸位施主受惊了!” 来人大师合十行礼,目光快速扫过狼狈的众人。 尤其在闻知鸢的软轿和众人身上沾染的尘土、甚至零星暗色血渍上停顿片刻,忧色更浓。 闻一鸣回礼道:“慧心主持,久违了,路上遇到一些阻碍,深夜才到,叨扰了。” 苏氏上前寒暄了几句,言简意赅讲起了遇蛇和遇匪徒两起意外。 慧心师太闻言大惊。 “白云山向来清净,竟不知何时有了山匪,既已报官,就交给官府处置吧。诸位施主快请入寺安顿!” “有劳大师!”闻一鸣拱手还礼,顾不得客套,急声问道,“家母她…病情如何?” 慧心师太一边引着众人踏入寺门,一边回应闻一鸣的问题。 “侯爷,老夫人她…唉,自七日午后便中风昏厥,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至今尚未醒来。寺中医僧已尽力施救,奈何……” 沉重的门扉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森然的夜色,却带不进多少暖意。 寺内更显空旷寂静,只有风过古松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单调木鱼声。 “中风?!” 闻一鸣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被身旁护卫眼疾手快扶住。 他虽薄情寡恩,对生母有亏欠,但骤然听闻此噩耗,血脉里的冲击依旧猛烈。 苏氏闻言神色变了变,随即惊呼一声,掩住嘴,眼中瞬间盈满悲痛的泪水。 哀声道:“怎会如此突然?婆母身子骨一向还算硬朗的…” 眸子下却是焦急之色,陈岚英的嫁妆单子还未有着落,这该如何是好? 闻星洛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中风?昏厥不醒? 是真病,还是苏氏和闻一鸣为掩盖软禁事实而编织的谎言? 亦或是…祖母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忧色,手指在袖中却悄然蜷紧。 “贫尼惭愧。”慧心师太满脸自责,“老夫人就在后面禅院静养,诸位施主请随贫尼来。” 她步履沉重地引路,穿过幽暗的庭院,绕过肃穆的大雄宝殿,走向寺院深处。 一路行来,寺庙的清冷与破败之感挥之不去。 殿宇的彩绘多有剥落,回廊的木柱漆色暗淡,显然香火不盛,疏于打理。 一行人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落,庭院里杂草丛生。 这绝非供养一位侯府老夫人该有的环境! 闻星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寒意蔓延。 祖母这十年,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院门虚掩,里面只有一间主禅房亮着微弱的灯火。两个年老的仆妇守在门外,面容愁苦,见到闻一鸣等人,慌忙行礼,眼中带着畏惧。 “侯爷,老夫人就在里面。请轻声些。”慧心师太压低声音,推开了禅房的门。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草药和久病之人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禅房内陈设极为简朴,甚至称得上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个旧衣柜。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室内的一切都拉扯出扭曲晃动的影子。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狭窄的板床上,静静躺着一个枯瘦的身影。 闻星洛的目光瞬间定格在那身影之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是窒息般的剧痛。 那真的是她的祖母吗? 记忆里那个总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体面绸衫,眼神精明中带着慈爱,会搂着她讲古的祖母… 如今已是灯油枯竭的干瘦老人。 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深刻的皱纹,面色是毫无生气的蜡黄,双颊深深凹陷下去,嘴唇干裂灰白。 她的眼睛紧闭着,眼窝深陷,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几乎看不出起伏。 床边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残留着一点黑褐色的药渣。 闻一鸣踉跄着扑到床边。 看着母亲枯槁的面容,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娘…儿子…儿子不孝,来晚了!” 他伸出手,想碰触母亲,却又颤抖着停在半空,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这一刻,他脸上的悲戚倒显出几分真实。 苏氏也紧跟着扑跪在床边,用帕子捂着脸,肩膀耸动,发出悲切的呜咽声。 “娘!您睁开眼看看啊,儿媳带鸢儿和阿洛来看您了…您怎么…怎么就…” 眼泪适时地滑落,演技无可挑剔。 闻知鸢被抬了进来,靠在软椅上,看到床上祖母的模样,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嘴唇哆嗦着,一时竟忘了腿上的疼痛。 闻星洛神情肃穆,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床边。 第23章 太子深夜探病 前世,直到最后被鸩杀,都未能再见祖母一面。 闻星洛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或温馨,或酸楚... 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心如刀绞的凄凉! 十年!整整十年! 祖母就被困在这荒山古寺,在这简陋破败的禅房里熬到油尽灯枯?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愤怒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蔓延,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与嘶喊。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祖母露在被褥外头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闻星洛的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作! 她的心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住祖母盖在薄被下的手。 在闻一鸣和苏氏悲切的呜咽背景声中,慧心师太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低沉悲悯的佛号声打破了房内凝重的悲泣。 “老夫人吉人天相,侯爷与夫人、小姐们且节哀顺变。寺中已为诸位备下简陋的禅房,今夜请先安歇,待明日再从长计议吧。” 闻一鸣颓然地点点头,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苏氏也哭得“几欲昏厥”,在万嬷嬷的搀扶下勉强起身,哑声道:“有劳大师…安排。” 她抬起泪眼,看向闻星洛,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和一丝不容置疑。 “阿洛,你祖母最是疼你…今夜你就守在这外间,就近照料吧。鸢儿身子受不住,我陪她去安置。” 闻星洛心头冷笑。 让她独自守在这偏僻禅院? 苏氏这是贼心不死,还想在寺内动手? 还是想借机试探什么?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哀戚与顺从,低声道:“是,夫人。孙女理应侍奉祖母榻前。” 慧心师太安排小尼姑引导其他人去客院禅房。 闻一鸣又看了一眼床上毫无生气的母亲,重重叹了口气,疲惫不堪地随着慧心离开。 苏氏在万嬷嬷的搀扶下,深深看了一眼闻星洛和床上的老夫人,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也带着闻知鸢离去。 离去前,万嬷嬷与引路的一个中年尼姑交换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禅房内瞬间空寂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床上老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 采菲机警地关好房门,又仔细检查了窗户,才回到闻星洛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惊悸未消的颤抖:“小姐…老夫人她…” 闻星洛对她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示意她留意门外动静。 采菲立刻会意,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闻星洛这才缓缓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祖母掖了掖被角,指尖却在被角下,极其小心地触碰到了祖母那只刚刚动过的手指。 冰冷!干枯!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猛地反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攥住了她的两根手指! 那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和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 闻星洛心头剧震,强忍着没有抽手。 她俯下身,凑近祖母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如同耳语般轻轻道:“祖母…星洛回来了…您受苦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攥着她手指的那只枯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滴浑浊的、滚烫的泪水,从祖母紧闭的眼角无声地滑落,迅速没入鬓角花白的乱发之中。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攥、一泪之中。 祖孙二人,在昏灯陋室,在虎狼环伺之下,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完成了跨越生死与十年的相认! 就在这时,门外庭院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不疾不徐、沉稳从容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年轻内侍清晰温和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闻星洛的心猛地一沉,眼中寒光乍现。 他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巧”! 她迅速抽回手,用袖子不着痕迹地擦去祖母眼角的泪痕。 同时站起身,瞬间恢复了那副哀伤沉静、人畜无害的模样。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素色锦袍,玉冠束发的太子在侍卫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关切。 目光先是在床上昏迷的老夫人身上停留一瞬,叹息一声。 随即,那温润如玉的视线,便如同精准的探针,缓缓落在了闻星洛身上。 “闻大姑娘。” 他声音温和,打破了一室死寂,“听闻老夫人病重,孤心甚忧。深夜打扰,只为探望。老夫人她…可还安好?” 他的目光看似关切,实则锐利审视。 说话间,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这间简陋禅房的每一个角落。 斑驳的墙壁、陈旧的家具、空荡荡的桌面…最终,若有似无地掠过墙角那唯一看起来稍显厚重的、供奉着小小铜佛的陈旧佛龛底座。 那目光的流转,带着一种隐秘的、搜寻的意味。 闻星洛低眉敛目,姿态恭谨地屈膝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劳殿下挂心,祖母尚未苏醒。” 她声音带着哀戚的沙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 太子的目标,果然在这里! 他深夜亲临这荒山古寺,探望病人是假,寻找那件东西,并确认闻家的价值才是真! 佛前灯火幽微,映照着太子温雅的面容和闻星洛低垂的眼睫。 无形的暗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汹涌激荡。 “大姑娘免礼。” 太子虚抬了抬手,“老夫人慈德广被,孤既知此讯,岂能不来?只盼佛祖垂怜,佑老夫人转危为安。” 他向前踱了两步,离床边更近了些,目光再次掠过床上那枯槁的身影,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仿佛真在为这垂暮之年的老妪忧心。 然而,那视线只在老夫人身上停留了须臾,便再次定格在佛龛之上。 他踱步过去,离佛龛更近了些。 佛龛约半人高,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铜制观音坐像,像身已蒙着薄灰。 莲座下压着一卷半旧的《心经》。 太子的手指似要抚上缠枝莲纹底座,却又在咫尺处停下,只以指尖轻拂龛门细微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 他喉结滚动,忍下了搜查翻找佛龛是否有暗格的冲动。 第24章 闻老太道出秘密 内侍机灵地立刻上前,用一方雪白的丝帕仔细擦拭太子指尖沾上的微尘。 太子转向闻星洛,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而关切。 “闻大姑娘孝心可嘉,愿在此侍疾。只是这寺中清苦,又逢老夫人病笃,你一人守候太辛苦了。” 他看向一直侍立门边、垂首合十的老尼。 “慧心师太,寺中可还有稳妥的仆妇,可来协助闻大姑娘照料一二?也好让大姑娘能稍事歇息。” 慧心师太连忙躬身:“回禀殿下,寺中确有几名做粗活的婆子,贫尼这就去安排。” 她说着,便要退下。 “不必了,殿下。” 闻星洛适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的柔韧。 “祖母病中,恐不喜生人惊扰。星洛幼时多得祖母抚育,此刻侍奉榻前,责无旁贷。况有侍女帮忙照料足矣。不必再劳动师太和寺中仆役。” 她微微抬首,露出清澈坚定的眼眸。 太子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 那眼神里的哀伤是真的,但那份沉静和隐隐透出的守护姿态,丝毫没有流落乡野归来的怯懦村姑模样。 他心中疑虑更深,面上却露出赞赏之色:“大姑娘纯孝至诚,实乃侯府之幸。也罢,那便依你。” 他不再坚持,目光却再次状似无意地飘向墙角佛龛,“这佛龛…倒有些古意。老夫人常年供奉,想必心有所托。” 随即,他又感慨着自言自语,“岁月侵蚀,古物蒙尘,亦如人生无常。” 闻星洛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有藏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太子在找寻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玄铁匣子? 它就藏在这佛龛之中么? 或者与这佛龛有关? 随着太子一行人离去,禅房重归死寂。 油灯噼啪,映着床上枯槁的身影。 闻星洛紧绷的脊背并未放松。 她静立片刻,侧耳细听门外动静。 确认那沉稳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如电般看向采菲。 采菲心领神会,无声地移动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全神贯注地监听着外面的动静。 良久后,她对着闻星洛点了点头,示意她暂时安全。 闻星洛立刻转身,几乎是扑到床边。 她俯下身,凑近闻老夫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急切:“祖母!他们走了!是我,我是星洛!您能听见吗?” 闻老夫人紧闭的眼睑颤动几下,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露出浑浊却透着惊喜的眼眸。 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嘶哑,却字字清晰:“阿洛…真的是你,祖母…等到你了…” 闻星洛鼻尖一酸,强忍泪水:“祖母,您受苦了!您这病…” 说着,她的手指搭上了老太太的脉搏。 中风…是真的。 身体状况也几乎灯油耗尽了。 老太太喘息着开口,“慧心师太…知我未全瘫…她…偷偷告诉我…你回来了…我…才敢‘病危’…逼他们上山…见你…” 她每个字都耗费极大心力,看向闻星洛的眼神是十年来积压的思念与痛楚。 “祖母,您别说话,孙女给您施针。”闻星洛心疼地拔下发簪,准备取出金针。 老太太摇头,“阿洛,听我说...你母亲的嫁妆单子和地契在…侯府…我院子…西暖阁…东墙…第三块地砖…下…空心…” 她急促喘息,眼神急切地瞟向墙角佛龛,“玄铁匣的钥匙在…佛龛…观音座下…暗格…快去拿...” 她强撑着说出两个关键位置,生怕自己下一刻便带着遗憾离世。 闻星洛在她强烈要求下,只能示意采菲守在门边监听动静,自己快步走到佛龛前。 小心移开蒙尘的铜观音像,手指在莲花座底部细细摸索。 果然触到一处微小的凸起,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底座侧面弹开一个扁平的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非金非铁、入手冰凉、刻着复杂云纹的墨色钥匙。 她毫不犹豫地将钥匙穿进贴身戴着的红绳玉扣里,紧紧贴肉藏在衣襟之下。 冰凉的触感瞬间被体温包裹。 回到床边,闻星洛见老太太缓过劲来了,握住她的手问:“祖母,钥匙拿到了,玄铁匣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是九转还魂丹。” “啊?” 闻星洛讶异,前世皇室为了争夺这一枚丹药掀起了血雨腥风,她从来不知道是母亲留下的! 压下心头的悸动,她轻松问:“祖母,当年您为何突然离家?与这玄铁匣子有关么?匣子何在?” 老夫人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嘴唇哆嗦着. “你父亲和苏氏…逼我…交出你娘的…嫁妆单子…和钥匙…我不肯…闻一鸣…这逆子…就把我…咳咳咳...” 话未说完,也未曾说出玄铁匣子的下落。 剧烈的咳嗽过后,老太太眼皮沉重地垂下,再次陷入昏睡,气息微弱。 闻星洛心如刀绞,快速取出银针,精准地为祖母施针,刺激几处要穴,疏通经络。 几针下去,老夫人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呼吸也略平稳了些。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闻星洛劳累了一日,她爬到祖母的床上和衣躺下。 将一粒清心丸含在口中,便睡了过去。 忽然,一股极淡的异香悄然从门缝窗隙渗入禅房。 采菲晃了晃,无声软倒在地。 闻星洛嗅到味道,瞬间清醒,却没有丝毫动作,伪装昏迷。 禅房门被无声推开。 两道黑影鬼魅般潜入,目标明确地扑向佛龛。 他们动作娴熟地检查铜像、摸索莲座、敲击底座,甚至试图移动整个佛龛。 然而,暗格里只有寥寥几张银票与首饰,再无它物。 他们在屋里四下搜索一番,依然没有收获,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不甘,只能迅速退走。 禅房恢复死寂。 闻星洛看了眼外头的星辰,这会才辰时,于是闭眼重新入睡,心想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却不想刚合上眼,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嗅着着空气中的脂粉味,闻星洛认出是苏氏摸了进来。 第25章 逼问 苏氏与先前的人不同,她的目标是闻老太太身上。 她在老太太身上细细搜查了一番,甚至是枕头底、被褥里、床底下都摸索了一遍。 接着在屋里所有地方都翻找了一遍。 最后不甘心地趴在地上,细细查看地砖是否有暗格。 可惜,她也一无所获,只能咬着牙低低咒骂了一句悄然离开。 天明。 采菲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矮榻上,身上披着被子,不由惶恐。 她想起了自己陷入昏睡之前嗅到的迷魂香,心道糟糕了。 转眼见主子安然躺在床上,才稍稍安心。 闻星洛也醒来了,看到祖母依然沉睡,她轻轻下了床。 采菲忙轻声道:“小姐...奴婢办事不力,竟然着了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闻星洛低声说了两拨贼人的事,就听到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随即,禅房的门被敲响。 采菲打开门,好家伙,闻一鸣、苏氏、太子、慧心师太都来了。 还有个御医模样的老头,只是不见闻知鸢。 闻一鸣率先询问:“阿洛,你祖母如何?” 闻星洛轻轻福身:“殿下、父亲、夫人、慧心师太,早安。祖母她还是老样子,不曾醒来。” 众人的目光已经在老太太脸上扫过,听闻此言神色复杂。 太子一脸关切道:“老夫人病势沉重,孤已请来御医,定要全力救治!” 苏氏更是殷勤:“多谢殿下天恩,婆母定要快快好起来啊!” 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急切...盼着老太太能醒来开口,说出嫁妆单子的下落。 张御医上前,仔细为老夫人诊脉、查看瞳孔、舌苔,神色越来越凝重。 良久,他收回手,叹息道:“老夫人脉象沉微细涩,气血枯竭,痰浊蒙蔽清窍,此乃脏腑衰竭、风烛残年之象…中风之症,确已深入骨髓。” 闻一鸣和苏氏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 张御医话锋一转,“老夫人根基尚存一丝,若能以百年老参为引,辅以宫中秘制的‘续命紫金丹’,或可激发残存元气,令其神智稍清,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张御医但讲无妨!” 太子立刻追问。 “只是此法如同烈火烹油,强提生机,恐…恐只能维系半月,且过后…” 张御医摇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闻一鸣和苏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别说十天半月了,哪怕是一两个时辰也足够了!只要她能开口说话! “请张御医务必施救!” 闻一鸣深深一揖,“让我等尽一份孝心,也能让家母…能交代后事,走得安心,臣…死而无憾!” 苏氏也在一旁垂泪恳求。 太子看向闻星洛:“大姑娘意下如何?” 闻星洛眼中含泪,看着床上枯槁的祖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压下心头的悲愤。她声音沙哑:“但凭殿下和御医做主。只求…能让祖母少些痛苦。” 她是知道续命紫金丹的,此药若贸然直接服用,确实如张御医所言,只能短暂强体生机,药效过了便没命了。 但她早有预料,昨夜为祖母施针打好了基础,紫金丹入喉便会温和许多,成为一颗补药,而不是强提生机后断崖式死亡。 太子真的舍得下本钱,紫金丹很快被内侍取出。 张御医亲自化开参汤,小心撬开老夫人的牙关,将珍贵的药汁一点点喂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 这时闻知鸢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楚楚可怜。 见到太子,眼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挣扎着想要行礼:“臣女…拜见殿下…” “鸢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太子温言阻止,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怜惜,“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闻知鸢脸颊飞起红晕,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恨不得整个人都依偎过去。 她此刻心中只有太子的垂怜,祖母的生死丝毫不在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时,床上老夫人的眼皮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 她枯瘦的手指也微微动了起来! “醒了!娘好像要醒了!” 苏氏激动地低呼,差点扑过去。 闻一鸣也紧张地握紧了拳。 张御医连忙上前施针。 几针下去,老夫人眼皮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众人,最终,落在了闻星洛的脸上,嘴唇艰难地蠕动着。 “祖母!祖母您醒了!” 闻星洛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这泪水,七分真,三分假,为祖母的痛苦,也为这残酷的逼迫。 老夫人看着她,浑浊的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闻一鸣再也按捺不住,挤到床边,急声道:“娘!娘您感觉怎么样?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死死盯着母亲的眼睛,“尤其是…您收藏的那些要紧东西…都放哪儿了?儿子也好替您保管着,将来给你孙女添妆啊!” 苏氏也在一旁帮腔,声音急切:“是啊,娘,那些东西可不能…不能埋没了啊!” 老夫人浑浊的目光在儿子和儿媳贪婪急切的脸上扫过,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张御医赶忙上前把脉,摇头叹息道:“老人刚醒,需要静养,你们且别跟她说太多...” 这位老御医都看不过闻一鸣夫妻的嘴脸,却只能点到为止。 闻一鸣与苏氏面色讪讪,松开了握紧老夫人的手。 经过张御医一番施针,老夫人的气息才渐渐平缓。 张御医的医术确实非常了得,加上有紫金丹的作用,老夫人气色竟真的好转些。 当日下昼已经清醒过来,能吃下流食,但仍口不能言。 闻一鸣不敢再逼问,只能耐心再等等。 夜里,没了外人之后,老太太握住闻星洛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沙哑着声音道:“阿洛,这十年你在外头过得如何?” 闻星洛扬起笑颜,“祖母,孙女很好,拜师学了医术,有师父,有师兄师姐,如同家人。” “那就好,总比在侯府里遭苏氏磋磨好。” 说到这里,她眼底又闪过哀伤。 闻星洛想起昨晚祖母未曾说完的话,轻声问道:“祖母,您昨晚说我爹是逆子,他对您做了什么?为何将您幽禁于此?” 第26章 知道真相 老太太沉默片刻,深深叹息。 “阿洛,其实你母亲留下的嫁妆非常丰厚,足够买下半座长安城,他们觊觎嫁妆...” “哦......那玄铁匣子里的九转还魂丹也是母亲的嫁妆么?” 对于丰厚的嫁妆,闻星洛内心有些震惊,却也在预料之中,否则苏氏不会对她频频下死手。 “对,世人若得到此丹,或卖出天价,或换高官厚禄...此物在苏氏手中,钥匙却在我手中,他们欲抢夺,我不肯交出,便发生了矛盾......” 老太太说话时,眼帘低垂,闻星洛捕捉到了。 祖母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么? 闻星洛捏住胸口的钥匙,并没有追问老太太。 原来玄铁匣子在苏氏手中,呵,她竟然连太子都瞒着呢,倒是有几分胆识的。 * 这夜,万籁俱寂。 宋辞安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鹰,悄然出现在禅房窗外。 闻星洛迅速将人迎了进来。 四目相对,闻星洛竟生出了如见故人一般的心情。 宋辞安碍于屋里还有人,只温和问道:“阿洛,老夫人身体如何?” “日渐见好,应当能好起来的。” 闻星洛回头看一眼床上沉睡的人,而后请宋辞安道床前看祖母。 宋辞安仔细瞧着,面上有些动容,他自己的祖母也曾是这般枯槁,只是有幸遇到闻星洛,才日渐有了生机。 他疑惑道:“因为太子与御医在,你未曾出手治疗?” “嗯,御医的医术也不错,祖母已经好了些,待日后避开他们,我再好好为祖母治疗。” 宋辞安点头,转移了话题,“在半山袭击你的活口已经审过了,确实是苏氏收买的杀手所扮,人还关在军营中,你需要用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嗯,谢谢。”闻星洛低低应了一声。 “阿洛,你要见我是有何事嘱托?” “辞安,我确有件要事拜托于你,请你秘密去一趟侯府,在祖母旧居的西暖阁东墙第三块地砖下,取物速藏,万分紧要!” 宋辞安剑眉紧蹙,“好,第二件事是?” “第二件事是侯夫人苏氏藏着一个玄铁匣子,也非常重要,若能寻到,还请妥善保管,此物太子也盯上了。” “好,阿洛放心,我定不负所托,保重!” 宋辞安深深看她一眼,无声点头,如黑衣般一闪而逝。 * 又过两日,老夫人精神似更好些。 闻一鸣与苏氏终于按捺不住,趁闻星洛被御医以商议药方为由请走片刻,立刻围到床边。 “娘!”闻一鸣压低声音,带着威逼,“岚英的嫁妆单子,究竟在哪儿?您告诉儿子,儿子立刻接您回府享福!” 苏氏也急道:“婆母,阿洛即将出嫁,儿媳在给她准备嫁妆,没有单子不好办呢...” 老夫人浑浊的眼珠转动,看着眼前这对豺狼夫妻,想起闻星洛的交代。 她极其缓慢、颤抖地抬起枯手。 苏氏狂喜,连忙奉上纸笔。 老夫人用尽力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西暖阁…东墙…第三砖…下…” 闻一鸣一把夺过纸条,与苏氏对视,眼中皆是狂喜与贪婪。 “快!备车!即刻回京!”闻一鸣一刻也等不了。 苏氏也连声催促。 闻星洛恰好回来,闻讯立刻道:“父亲,夫人,祖母病体不宜久留寺中,既然下山,不如接祖母一同回府调养?” 闻一鸣此刻满脑子都是嫁妆单子,无心他顾,随口应道:“好,好!一起回去!快收拾!” 随即又对太子拱手:“殿下...” 太子心系玄铁匣子,却又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下询问,只能点头,“老夫人病情要紧,御医随行照料,务必确保老夫人平安抵京。” 他需要老太太活着,说出玄铁匣子的下落。 一行人匆匆收拾。 老夫人东西不多,闻星洛和采菲很快便收拾妥当。 破败的禅院前,慧心师太合十相送,看着软轿中被抬走的枯槁老人,低低念了声佛号。 * 夕阳西下时,马车缓缓停在了侯府门前。 闻一鸣和苏氏甫一下车,恭请太子和御医去正厅饮茶,便借着去更衣的由头去了后院。 他们甚至顾不上安置老夫人。 二人小跑直奔老夫人被荒废了十年的旧居。 松鹤院久无人居住,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如今荒草蔓生,门窗蒙尘,哪里像一府老夫人的居所? 闻一鸣粗暴地推开院门,直奔那一面东墙。 “快!就是第三块砖!” 闻一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指挥着跟来的心腹小厮。 小厮拿来铁锹和撬棍,叮叮当当地砸撬起来。 灰尘簌簌落下,地砖被撬松了。 苏氏顾不得仪态,亲自蹲下身,用指甲在砖缝处用力抠起来。 一个书本大小的坑显露出来。 然而,坑中空空如也!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闻一鸣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转为难以置信的暴怒,他一脚踹在旁边的破旧矮几上,矮几应声碎裂。 苏氏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尖声道:“不可能!那老东西写的清清楚楚!定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怨毒的目光立刻扫向院外,仿佛能穿透重重院墙看到海棠苑的方向。 “闻星洛!一定是那个贱丫头搞的鬼!” 闻一鸣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 十年期盼,竹篮打水!巨大的失落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又冲回了安置老夫人的前厅。 此时,老夫人已被临时安置在前厅的软榻上,由闻星洛和采菲照看着。 太子尚未离开,正坐在一旁与闻知鸢闲聊着。 目光不时扫过老夫人,看似关切,显然也在等待时机。 闻一鸣气势汹汹地闯入,苏氏紧随其后,两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戾气让厅内气氛骤然紧张。 “娘!”闻一鸣冲到软榻前,几乎是吼出来的,“西暖阁东墙第三砖下什么都没有!那东西到底在哪儿?!您是不是在耍我们?!” 苏氏也哭诉道:“婆母!您可不能这样啊!那东西关系着侯府的体面和前程啊!您快说,到底藏在何处了?是不是…是不是您给了别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闻星洛。 第27章 侯府风云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儿子和儿媳,艰难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悲凉、失望,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 她无法言语,但这无声的否认和眼神,比任何话语都更让闻一鸣夫妇抓狂。 “你说话啊!老东西!” 闻一鸣被那眼神刺激得理智全失,竟伸手想去摇晃老夫人。 “父亲!” 闻星洛一步上前,挡在祖母身前。 “祖母刚用紫金丹吊回一口气,受不得惊吓!张御医说了需要静养!您这是要逼死祖母吗?!”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厉,瘦削的身躯此刻挺得笔直,目光如寒冰利刃,直刺闻一鸣。 那股沉静中蕴含的爆发力,竟让暴怒中的闻一鸣动作一滞。 太子也适时放下茶盏,温声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侯爷,夫人,关心则乱也要有个限度。老夫人病体沉重,经不起如此折腾。有什么话,待老夫人精神好些再问不迟。” 看似劝解,实则也带着警告。 他需要老太太活着说出玄铁匣的下落,而不是被这对蠢货夫妻逼死。 太子的介入让闻一鸣和苏氏强行压下了怒火,但看向闻星洛和老夫人的眼神,更加阴毒。 太子转向老太太,“闻老夫人,您安心休养。只是孤还有一事不明,那玄铁匣子…您可知其下落?此物或对您病情有益,若能寻得,孤定当全力相助。” 他紧紧盯着老太太的眼睛,语气温和依旧,却暗藏机锋。 老太太眼神茫然,似乎听不懂太子在说什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缓缓摇头,发出微弱的呻吟,仿佛痛苦不堪。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将“病重糊涂、一无所知”演绎到了极致。 太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疑虑,但终究无法对一个看似油尽灯枯的老人再行逼迫。 他起身道:“既如此,侯爷,孤先回宫了。老夫人这里,务必好生照料。孤明日再来探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闻一鸣一眼,带着内侍和御医离去。 太子一走,厅内只剩下侯府自家人,气氛更加压抑。 闻星洛面带疑惑走到闻一鸣跟前,轻轻福了一礼,带着疑惑问道:“阿爹,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闻一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听她这样问,不由语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什么,大人的事,小辈莫问!” 说完便拂袖而去。 苏氏也深吸一口气,吩咐紫苏先送闻知鸢先回屋。 她自己则走到老太太面前轻声道:“娘,您回来得突然...儿媳这就派人收拾松鹤苑。” 转而朝下人吩咐道:“万嬷嬷,安排几个妥帖的人,送老夫人回屋...算了,别人我不放心,这几日你亲自伺候老夫人吧。” “是,夫人!”万嬷嬷应声。 “且慢!” 闻星洛拦住准备抬软轿的仆人,看向苏氏道:“夫人,松鹤苑十年不曾住人,收拾尚需要时间,而祖母需要静养,不如先暂住海棠苑,我定会悉心照料祖母。” 苏氏闻言,心中闪过许多想法。 松鹤苑还有待再细细搜寻一番,老太婆不在正好! 让着婆孙二人在一起,说不定会说出嫁妆单子的真正下落,海棠苑有孙嬷嬷当耳朵传话,她不担心错过消息。 再说,等找到嫁妆单子,再出一招,便可以指闻星洛一个照顾不周,害死祖母的罪名... 思及此,苏氏勉强挤出笑容:“阿洛一片纯孝,思虑周全。只是辛苦你了。” “这都是做孙女的该做的,夫人无需客气。” 随即,闻星洛吩咐人抬着软轿去了海棠苑。 万嬷嬷也跟了过去。 苏氏心头难受,还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回到自己的卧室立刻关上房门查看床下的暗格。 然而,当苏氏颤抖着手打开暗格时,里头空空如也! “啊...!” 苏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随即瘫软在床上,脸色惨白如鬼,浑身抖如筛糠。 她的玄铁匣子!她手里依仗和秘密竟然不翼而飞了! 是谁?究竟是谁?! 苏氏还未回过神来,外头传来了叩门声。 “夫人,开门。” 来人是闻一鸣。 苏氏此时小腿尚在发软,她应了一声,扶着床沿起身去了开了门。 “大白天锁着门做什么?” 闻一鸣抬脚进来便数落她,见苏氏不语,才发现她脸色煞白,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夫人,你...你怎么了?” 苏氏指着空荡荡的暗格,“老爷,那东西也没啦!” 说完,她便控制不住哭喊了起来。 闻一鸣听言,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也懵了。 他深知东平侯府的状况,两个嫡子的资质难成气候。 而且自从陈岚英去世之后,圣上对他极为疏离,已经十年不曾提拔过他官位。 他甚至预料到将来为儿子请封世子会困难重重。 那玄铁匣子里的九转还魂丹便是他唯一的倚仗,不得已的时候用此物在圣上那里换取侯府再续上几代。 没想到离家一趟,竟然被盗了? 他思虑过后,狐疑地盯着苏氏,“当真丢失了?” 苏氏反应过来,怒吼道:“老爷,难道你怀疑妾身藏起来了?你不信任我?” 闻一鸣并没有被这句话打消疑虑,冷冷道:“你娘家一直觊觎此物...你若是给了他们,去要回来,我不计较。” “哈哈哈哈,老爷,你我将近二十年的情份,你怀疑我?” 苏氏有些癫狂,又哭又笑,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端庄持重。 闻一鸣沉默片刻,双手搭在苏氏肩上,语气柔和了许多,“婉珍,别闹,咱好好说话。” 苏氏这才安静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声拭泪。 她从前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对原配绝情,没想到一出事,对她亦没有多少真心。 闻一鸣不知她心中所想,冷静问道,“婉珍,你想想,玄铁匣子之事,除了娘和你我,京城中并无人知道,会是谁拿走了?” 第28章 闻一鸣变心 苏氏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她摇摇头,“妾身也不知,若不是老太太让阿洛取走,那么便有可能是江南陈家来人了吧。” 闻一鸣立即否定:“阿洛手中无人,不可能做到。而且我娘也不知道你藏于何处。至于江南陈家,他们若是要动手,不用等到今日,应该还有他人。” 他顿了顿,眼眸微眯,“婉珍,你好好想想,这个消息可曾透露给别人?今日太子殿下为何会问起此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苏氏有些慌了,她微颤道:“是...是妾身向皇后娘娘透露了此物可治二皇子殿下...” “啪!” 闻一鸣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糊涂啊!你是不是用此物换取鸢儿的前程?” “是...老爷,娘娘允诺,只要将九转还魂丹作为嫁妆送入东宫,便以侧妃之礼迎娶鸢儿!” “糊涂!糊涂啊!那东西是留着给长柏铺路的啊!” “呃...老爷,太子殿下早晚要继位的,鸢儿以侧妃的身份进门,将来最低也能位列四妃,以殿下对鸢儿的偏爱,贵妃和后位亦有可能的,届时长柏和长青的前程就有着落了。” “啪!” 又是一声脆响,不过这一巴掌是落在了苏氏的脸上。 “啊!” 苏氏痛呼,心中又惊又怒! 她捂住半边脸,转过来对上闻一鸣的眼,“老爷!你竟然打我?!” “不打你如何能清醒?” 闻一鸣暴怒不已,“殿下对鸢儿的偏爱?你哪里看出对鸢儿偏爱了?就算有,那也是冲着目的来的吧?” “再说鸢儿,她有什么才情?她会的,哪个名门贵女不会?后宫貌美的、才高的女子不计其数,且有权有势,你凭什么会认为鸢儿能问鼎后位?” 不得不说,闻一鸣对自家女儿的定位十分精准。 “不,老爷,你也看到了,鸢儿落水那日,殿下已经将她视为知音...” “别说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个屁用!殿下是储君!他要的是能巩固地位的人和物!” 苏氏语噎。 闻一鸣又道:“难道你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能不能反哺娘家全看运气?只有长柏顺利请封世子,才是你终身的倚仗!” 苏氏不服,“东平侯府不是四代世袭么?长柏请封能有什么问题?” 闻一鸣真是气笑了,“你可知朝堂上有多少人弹劾我等勋贵之家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就连圣上也认为勋贵挟功自重,心中诸多不满...”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来,心中想起了前妻。 陈岚英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且有大局观,在家族筹谋方面甚至比他更上心。 而且她有的不仅仅是眼界,还有非常强的执行力。 当年若不是有她筹谋,他连这个太仆寺少卿的位置都够不着。 可惜啊,他竟然为了一个草包摒弃了珍珠... 苏氏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又想起了前妻,怒从心生,面上却换上了平日里的温柔。 “老爷,此事是妾身欠思虑,也怪妾身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但应该不是娘娘做的,否则殿下今日不会当众询问老夫人。” 闻一鸣思绪被拉了回来,却并不认同。 “不好说,虽然殿下一直跟我们在山上,可他能调动的人手不可估量。也有可能皇后娘娘下手了未曾告知他。” 苏氏不敢否认这个推断,忙问:“老爷,那现下该怎么做?” 闻一鸣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殿下和娘娘那边且观察着,若是已经到了他们手中,那得让他们兑现承诺,让鸢儿风光嫁过去。” 是呀,就算这一趟买卖不是他想要的,但货物不在手中了,只能收回该有的利益。 苏氏点头,等他的下文。 “他们拿到了也不一定能打开,若是打不开,还会转头来找钥匙。接下来一方面要将松鹤苑掘地三尺翻找,一方面要哄着母亲说出钥匙和嫁妆单子的下落。” “嗯...老爷,妾身知道了。” 苏氏心里有了方向,安稳了不少。 她从背后环住了闻一鸣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肩头上,吐气如兰。 闻一鸣却不解风情,解开腰间的双手,站了起来。 “婉珍,长途跋涉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说完,他迈着长腿出了房门。 苏氏盯着他的背影发愣,老爷怎么如此冷淡? 他们有多久没有亲热了? 被她认为不解风情的老爷,却踏进了妾室封氏的房门。 另一头,闻星洛小心翼翼地将祖母安置海棠苑最宽敞明亮的正房,她自己挪到了隔壁房间。 万嬷嬷得了苏氏的命令贴身照顾老夫人,眼下看着还算尽心,闻星洛便由着她。 但她吩咐了采葑盯着万嬷嬷,有什么异动立即禀报。 闻星洛回屋坐下歇息,思忖着院子里能用的人太少了。 孙嬷嬷虽然对她心存感激,却还是苏氏和闻知鸢的人,不可重用。 如今祖母回来了,事情也逐渐多起来,采葑采菲二人是忙不过来的。 她心念一动,吩咐采菲去接廖嬷嬷回府。 翌日清早,采菲刚出门,侯府也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宋辞安带着宋老夫人和宋辞欢一起登门,名曰看望闻老夫人。 闻一鸣与苏氏赶往前厅迎接的路上相遇了,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不满。 宋辞安此举,必会让京城贵族之间都知道闻老夫人回京了,他们要做些什么就没那么方便了。 气归气,二人还是表现出热情好客的姿态去招待未来女婿和将军府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是大宴朝第一位女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就算是当今圣上见了她都客客气气,他们哪敢怠慢? 到了正厅,却扑了个空,询问下人才得知人已经去了海棠苑。 夫妻二人顿时憋了满腹郁气。 海棠苑这边,抬软轿的婆子才刚刚退下。 宋老夫人正由孙儿孙女左右搀扶着,一步步踏进院门。 她身体虽已好转些许,却终究难胜脚力,只能慢慢挪动。 闻星洛笑盈盈地引路,夸着宋老夫人恢复得出乎意料。 走至正房,宋老夫人目光直直落向床上瘦弱的身影。 刹那间,她忘了病体,忘了搀扶,急切踉跄上前握住了闻老太的手。 “闵紫烟,你这老婆子果真还活着啊?” 闻老太太见到故人,顿时眼泪婆娑,“是杨敏啊?你...不也还活着么?你自小事事争先,我...我怎敢与你抢先?” 第29章 玄铁匣子是谁取走的? 两个老人说着嘴硬的话,内心却感慨无比,枯瘦的手颤巍巍交握着。 年轻时,她们都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交往甚密的。 宋老夫人杨敏是将门之女,亦是嫁入将门,驰骋沙场,是女中豪杰。 而闻老夫人闵紫烟是贤良淑德的才女,二人互为倾慕者。 岁月不饶人,转眼间都已是喘气都费劲的老太婆了。 闻星洛贴心地帮祖母加高了枕头,两老絮絮叨叨聊了许多,感慨量多。 尤其是没想到还能成为亲家。 这时,闻一鸣夫妻赶了过来,见到老夫人能开口说话,脸色变了变。 苏氏更是内心狂跳,低声道:“娘不是中风么?怎么能说话了?会不会是吃了玄铁匣子里的东西?” 闻一鸣也不敢确定,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二人朝宋老夫人和自家老太太行了礼,与宋辞安兄妹互相打了招呼,便示意闻星洛到门外说话。 “阿洛,你祖母怎么能说话了?昨日不是还口不能言么?发生了何事?” 闻星洛笑意滞了滞,“爹,祖母能开口,您怎么不高兴?” “呃...阿洛,爹自然是高兴,只是为何忽然好了那么多?是吃了什么丹药之类的么?” “不是吃了张御医给的紫金丹么,配合他的针法,祖母今晨醒来便能开口了。” “原来是这样啊?还有吃了什么其它的吗?” “有啊,张御医开的方子熬药,万嬷嬷一口一口伺候祖母喝下的。” 闻星洛回答得中规中矩,暗指万嬷嬷在此处监视着呢,有没有吃别的,问问你们的人呗。 闻一鸣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问:“阿洛,你祖母能言之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事?” “有啊,祖母说,没想到自己还能落叶归根,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闻一鸣和苏氏同时追问。 闻星洛平淡地看了苏氏一眼,“祖母说,遗憾物是人非。” 苏氏一滞,她瞬间明白了老太婆的意思。 她当年带着闻知鸢入府,闻老太太是强烈反对的。 直到闻一鸣将人送上山,她才得以名正言顺入府。 没想到人都快死了,还在惦记陈岚英,当年怎么不跟着陈岚英一起去死了呢? 闻一鸣却是面露轻松之色,老娘没跟闻星洛提那些事就好,看来老娘还是疼自己这个儿子的。 问完话,夫妻二人转身回屋,守在两位长者前扮演孝顺。 宋辞安悄然走到院中,邀闻星洛走走。 闻星洛有事要问他,便领着他走出了海棠苑,并肩走到了映翠湖中的凉亭。 丫环小厮远远看着,二人相对而立,就像一对热恋中的璧人。 实则,宋辞安此刻是压低声音汇报情况,“阿洛,实在惭愧,你所托之事,只办成了一件。” 闻星洛诧异抬眸,与他对视,“是哪件?” “第一件事办妥了,松鹤苑的东西到手了。但玄铁匣子不曾找到,苏氏屋里有被翻找的痕迹,我发现两个暗格,一个有手抄的嫁妆单子和地契,另外一个空空如也。” 闻星洛点头,“好,多谢,玄铁盒子定然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但似乎不是太子所为。” 宋辞安愧疚道:“嗯,此事我会继续追查。” “好,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对了,你说苏氏那里有手抄的嫁妆单子,完整么?” “不完整,我比对过,大概只有三四成。” 闻星洛讶异,“哦?苏氏掌家十年,竟然只掌握了三四成?那剩下的都在何处?” 宋辞安道:“我查了查,铺子田庄这些基本都对得上,对不上的是金银财宝和古书画那些东西。” 闻星洛不语,母亲的嫁妆甚多,也不知道落到了谁人手中。 但无碍,如今嫁妆单子已经找到,离真相不会太远了。 静默了一瞬,宋辞安道:“阿洛,东西如今在我身上,如何交给你?” 闻星洛摇头,“还请你帮忙保管一段时日,若到了我手上,定然难以保住。” “好...那你想看的时候来军营寻我。” 宋辞安说着指了指湖畔上远远站着的两名侍女,“那是送你的人。” 闻星洛在海棠苑已经打量过那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她们眼神沉着机警,脚步沉稳,手上有茧子,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原本以为是保护老夫人的,想到是送给自己的? 只听宋辞安继续道:“我看出来了,你在侯府生存艰难。那是我麾下的死士,绝对忠心可靠,你放心用。” 闻星洛爽快收下,“好,我非常需要她们,谢谢你,辞安!” 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眸子,宋辞安忽然耳根泛红,一股情愫开始滋生。 他和煦笑笑,“阿洛,别跟我如此客气。”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出来许久,快回去吧。” 二人又再并肩而行,秋风轻拂间有红叶落下,好一幅温馨的景象。 暗处窥视的闻知鸢却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 看他们得意到几时! 上一世,闻星洛这个乡野村姑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她这个真正的千金小姐在病危之际却唤不回宋辞安! 这个男人虽然娶了她,却冷情得很。 知道她快病死了,他还在外头忙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一个流放的罪臣,有什么可忙的? 呵,这一世,她闻知鸢要成为贵不可言的那个女人,将他们都踩在脚下! 走到湖畔,宋辞安招手让两个侍女上前来,介绍道:“阿洛,这是十一,这是十二。” 转而,他换上冷峻的神色看着十一与十二,“这是我的未婚妻闻星洛,也是你们的新主子,日后你们只有她一个主子。” “十一见过主子!” “十二见过主子!” 二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看来是尚未学过日常礼仪。 闻星洛温和笑笑:“起来吧。” 她再次仔细端详眼前的两位二十来岁的女子。 十一身形略高挑,面容清秀,但眉宇间凝着一股英气。 她双眼锐利,看人时带着审视与洞察。 十二则相对显得柔和一些,圆润的脸庞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沉稳,如同幽深的湖水,波澜不惊。 她嘴角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即使此刻神情肃穆,也显得不那么冷硬。 身形略显娇小,但站姿同样挺拔如松,下盘稳固,行动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利落。 宋辞安见闻星洛看得仔细,便在一旁补充起来。 “她们皆是自小在特殊训练营长大,十一擅追踪、暗杀、机关;十二精于近身护卫、识毒用药、易容潜行。两人配合默契,可护你周全。” 第30章 闻知鸢的嫉妒 闻星洛心中了然,这份礼物比她预想的还要重。 她压下心绪,对两位新任命的护卫露出温和却郑重的笑容。 “十一,十二,方才宋将军的话,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十一与十二同时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带着死士的干练。 “回主子,明白!属下此生只奉您一人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透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好!” 闻星洛点点头,目光在她们脸上缓缓扫过,带着一种初为主上的审视,也带着一份托付的信任。 “既入我门,便是我的人。我如今处境并非战场,却也处处暗藏杀机,人心叵测。日后,我的安危便托付于二位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认真:“在我这里,规矩只有两条:第一,绝对的忠诚,任何背叛,我绝不容忍。” “第二,行事需谨慎机敏,非我命令,不可擅自行动,尤其不可轻易暴露你们的本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能做到?” “属下谨遵主命!” 十一和十二再次齐声应道,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全然的服从。 她们内心也讶异,将军的未婚妻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有着上位者的气度。 闻星洛看着她们,心中稍安,脸上也露出一丝真切的暖意。 “你们既已到我身边,便不必再以数字相称了。十一,我为你取名‘沉璧’,取‘沉静如璧,忠贞不渝’之意;十二,你便叫‘静影’,望你如静水之影,既能护卫周全,亦可洞察细微。” 十一(沉璧)和十二(静影)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微光。 赐名,是接纳,也是赋予她们新的身份和归属。 她们深深一礼。 “谢主子赐名!沉璧领命!” “谢主子赐名!静影领命!” “起来吧。” 闻星洛抬手虚扶。 “以后在人前,你们便是我的贴身侍女。沉璧稳重些,替我留心各处往来消息和办外头的事;静影机灵,平日里跟在我身侧。” “是,小姐。” 沉璧和静影应声起身,迅速而自然地调整了姿态,收敛了身上过于外露的锐气,垂首侍立一旁。 宋辞安在一旁静静看着,闻星洛从容不迫地收服、安置两名精锐死士,条理清晰,恩威并施。 心中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又添了欣赏与怜惜。 她的聪慧和坚韧,远超他的想象。 闻星洛转向宋辞安,浅笑道,“该回去了,出来许久,祖母该寻我们了。” “嗯。”宋辞安点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万事小心。若有急事,让沉璧或静影传信给我。”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假山阴影里,闻知鸢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 宋辞安一身月白云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那是她曾经爱之入骨的男子。 前世她从成亲到离世,都不曾得到过宋辞安的温情。 宋辞安为什么待闻星洛这般好? 凭什么啊? 思及此,闻知鸢的手指狠狠抠进了冰冷的石缝中。 海棠苑里,两位老太太见宋辞安与闻星洛并肩回来,面上皆是欣慰。 宋老太太笑道:“紫烟啊,瞧瞧这两个孩子…当真是登对,我老婆子就是去了也瞑目了。” “可不是么?辞安与我家阿洛是天作之合。” 苏氏不欲听这些,她客气道:“宋老夫人啊,今日就在府中用膳,妾身先去准备准备,不知您有什么忌口吗?” 宋老夫人目光扫过苏氏,淡淡道:“侯夫人不必客气,老身也乏了,改日再来看望老姐妹。” “这样啊?那您可要多多来走动才是。”苏氏面上客套,却没有留客的意思。 送走宋家人走后,闻一鸣和苏氏迅速回到了海棠苑,并遣退所有人,单独与老夫人说话。 闻星洛不放心,嘱咐沉壁守在门口。 外头,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京城。 东平侯府去礼佛十年的老夫人下山回府了。 许多上了年纪的人不免想起当年的事。 闻一鸣是如何风光迎娶江南首富之女,又如何闹出外室丑闻,最后却是以原配意外身亡、母亲上山礼佛告终。 这十年来都是继室掌家,如今才认回来嫡长女,老太太又下山来,东平侯府只怕又有热闹瞧了。 许久后,海棠苑正房的门才重新打开,闻一鸣夫妻脸色阴沉离开。 看来是没问出想要的东西。 并且看到廖嬷嬷重新出现在老夫人身边,苏氏应该是难受的吧? 还会恐慌的吧? 闻星洛看着二人匆匆离去,快速进了正房查看祖母的情况。 床上的老太太此刻睁着双眼,像是在看帐顶,实则空洞无物,眼角尚有泪珠。 虽然她不能言语是装的,但中风是实打实的,她无法自己拭泪。 “阿洛,让你看笑话了。” “祖母...您别难过...还有我呢。” 闻星洛知道闻一鸣是什么东西,铁定是逼问不出东西,出言伤了老太太的心。 “刚才那逆子还是在逼问嫁妆单子和玄铁匣子的下落。那些东西...你是否办妥?” 闻星洛点头又摇头,“单子和地契拿到了,只是那玄铁匣子被人捷足先登,尚未查到线索。” 老太太闻言,眼中有思虑之色,却并未多说。 方才被那逆子闹腾一番,她也乏了,便闭目休息。 晌午的时候,太子来了。 在闻知鸢的陪同下到海棠苑看望了老太太。 他已经得知老太太如今能说话,便又问起了昨日的问题。 老太太本不欲理睬,可若不作答,此人不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她要求单独跟太子说话。 闻知鸢只好不甘地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出了正屋,闻知鸢看向担忧不已的闻星洛。 “姐姐,你这般孝顺,为了祖母忙前忙后,也不知道从她老人家手里得了多少好处?” 闻星洛目光转向她,变得惊讶无比,“妹妹,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对夫人好,是为了图谋她给你好处?” “你...” 闻知鸢气结,一跺脚,却拉扯到毒蛇咬过的伤口,痛得龇牙咧齿。 第31章 苏氏坦白 紫苏过来搀扶她去一旁坐下,小声安慰。 “二小姐金尊玉贵,是要当娘娘的人,别跟村姑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闻知鸢这才平复了心绪。 是呀,这一世她是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万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做出什么事,改变了轨迹。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屋里,太子对床上枯槁的老人满心嫌弃,却耐心地蹲在床前,露出温和之色。 “老夫人...孤应当称您祖母,鸢儿年后便要过门了,都是一家人。” “不...不敢当啊,君臣之礼不可废,殿下折煞老身了。” 老太太诚惶诚恐。 寒暄过后,太子直奔主题。 “祖母,听闻陈氏留下一枚九转还魂丹,孤想求您分半颗救治二弟,另外半颗您老人家服用,长命百岁,可好?” “唉,不瞒殿下,若是那东西在老身的手中,早就服用了,何必拖成如今这副残躯。” 是呀,若非太子带着御医上山,老太太只怕没有下山回府的命。 太子不是没想到这些,但不在她手里,又在何处? 当下,他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祖母,那您可知道东西在何处?” “知道一些,但老身说了,只怕有人不高兴,所以才请殿下单独说话。” “您说,孤一定不会让别人为难您的。”太子拍着胸脯保证。 “谢殿下...当年陈氏去了之后,那逆子为了帮苏氏扫除障碍,将老身送去了普照寺,迫不及待接了苏氏进门。” 老太太歇了一会,接着说。 “苏氏一进门就把持了中馈和陈氏的东西,这些事只有苏氏清楚啊。” “侯夫人?”太子疑惑,“那她为何一直纠缠着您?” “实物在苏氏手里,但嫁妆单子被老身藏了起来,但那日他们逼问,老身已经将藏单子的位置告知他们,只是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番话真真假假,太子信了几分。 一个垂死之人...想必不敢要骗他。 接着,他又问了玄铁匣子钥匙的下落。 老太太告诉他,钥匙一直是陈岚英贴身保管,她落水没找到尸首,自然也找不回钥匙。 太子心下了然,苏氏真会做戏,她对母后投诚,只怕是想借他们的势力找回钥匙! 真是好大胆狗胆! 他面上依然和煦,嘱咐老夫人好好休养,便告辞出了屋子。 出门时遇上闻知鸢望眼欲穿的目光,他袖中的手握得指节发白,面上却温和深情。 他朝闻知鸢走去,伸手扶她起身,“鸢儿,我们去见拜见你母亲。” “嗯...殿下。” 闻知鸢沉浸在太子体贴温柔中,脸颊微红,领着人朝母亲的院子走去。 可到了芳华苑,太子却支开她,单独与苏氏说话。 闻知鸢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乖巧退了出去。 待闻知鸢带着紫苏离开,花厅内只剩下太子与苏氏。 方才还一派和煦的太子,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冰冷。 他没有落座,只是踱步到窗边,背对着苏氏,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腰间悬挂的龙纹玉佩。 “侯夫人,”太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沉的压迫感,“方才孤去探望了老夫人。” 苏氏心中一凛,面上却立刻堆起关切的笑容:“老夫人病体沉疴,有劳殿下亲自探望,真是侯府的福气。” “侯夫人在孤面前无需客套,孤从老太太口中得知了一些…旧事。” 太子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在苏氏脸。 苏氏内心有些慌乱,想想却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太子的事,便淡定了下来。 “不知殿下支开鸢儿,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说,侯爷的先夫人留下的东西,她只保管了嫁妆单子,实物皆被你接手,那玄铁匣子到底在何处?” 苏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在太子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心念电转,知道此刻否认只会显得心虚,立刻换上一副震惊又委屈至极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明鉴!婆母她……她这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啊!” 苏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迅速泛红。 “当年姐姐去得突然,府中一片混乱。老夫人悲伤过度去了普照寺...妾身进府后代为打理了一些铺子田庄,从未见过那玄铁匣子的实物。” 太子冷冷地看着她的表演,不为所动。 “哦?那你的意思是,东西在你接手时就不知所踪了?” “是的,殿下明鉴!”苏氏斩钉截铁。 她内心暗骂,自己好歹也是他未来的丈母娘,竟敢如此不客气。 再说,她只对皇后娘娘透露过九转还魂丹,皇后与太子才是最有嫌疑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迅速在她心中疯长。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侯府内宅来去自如? 若非宫里顶尖的高手……她不敢再想下去,但眼神里那丝一闪而过的怀疑,却没能逃过太子锐利的眼睛。 “不知所踪?甚至……怀疑是孤的人动的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意。 “那般紧要的东西,竟能凭空消失?侯夫人,你是觉得孤很好糊弄吗?” “妾身不敢!妾身万万不敢欺瞒殿下!”苏氏连连磕头。 “够了!” 太子厉声打断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苏氏,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无用的垃圾。 “孤不管你如何狡辩。九转还魂丹孤必须拿到。你最好祈祷它能‘自己’回来,或者……你能给孤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交代。”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至于钥匙,老夫人说钥匙随陈氏沉入水底,孤姑且信她一回。你告诉我陈氏在何处落水,孤派人去查。” “回禀殿下,据侯爷说,姐姐出意外的地方是巫山十二峰的神女峰下...” 第32章 公子回府,闻知鸢挑唆 太子闻言,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苏氏一眼,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花厅。 苏氏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太子最后那冰冷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死人。 完了... 苏氏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绝望的念头。 东西丢了,太子的信任崩塌了,皇后的支持也将不复存在。 甚至可能会引来不良后果...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眼看就要化为泡影。 她该怎么办?那个神出鬼没的窃贼,到底是谁?! 之后的一段时间,闻一鸣夫妻找不到嫁妆单子与九转还魂丹,越来越烦躁焦虑。 苏氏提议将两个儿子接回来试探老太太。 闻一鸣毫不迟疑应下了。 长子闻长柏在书院读书,次子闻长青在武馆学武。 是该回来拜见祖母的。 * 海棠苑中,老太太在闻星洛精心的针灸汤药调理下,精神头日渐好转。 闻星洛寻来一把轮椅,每日推着祖母在院中晒晒阳光,看看花草景观。 这日傍晚,祖孙二人在映翠湖欣赏日落之美。 对岸的银杏树后,闻知鸢与闻长青也在溜达。 闻长青看着对岸好奇问道:“二姐,那边有人坐轮椅,是个瘸子么?” 闻知鸢捂嘴轻笑,眼中妒火闪烁,不由计上心来。 “那是咱祖母,那个女子是咱大姐姐。” “祖母?她下山了?” 闻长青才八岁,只在年节上山拜见过祖母几次,印象非常浅,也没有什么情份。 他狡黠的目光落在闻星洛身上,“姐,那就是养在乡野的野种?就她也配当我们的大姐?” “二弟,不可这么说。父亲和祖母都十分偏爱她,还...” “还什么?二姐,你受委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将亲事让给了她,如今她才是宋将军的未婚妻。” “什么?她也配!不行!将军夫人必须是我姐来当!” 闻长青浑身冒火,若不是闻知鸢拉着他,已经冲到对岸去质问了。 他自小崇拜宋将军,得知自己崇拜的对象与姐姐定亲后,他在武馆已经吹嘘了八百遍。 怎么能容一个乡野村姑抢了姐姐的婚事? “二弟,勿要冲动呀,她才是侯府的长女,她想要什么都应该的。而且...而且我已与太子殿下定下亲事了。” 闻长青一愣,“姐,你不是很喜欢将军么?怎么能拱手相让?我去给你抢回来!” “别啊,二弟,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我不愿意再换来换去,多丢人啊。” “就算不换回来,我也要替你出口恶气!” 说着,人就跑了出去。 这边,闻星洛正准备推祖母回屋。 骤闻身后异响,有破风声冲她而来。 她猛拽轮椅护住祖母,同时格挡! 闻长青的头狠狠撞在她手臂上。 反作用力让闻长青失衡,“噗通”栽进映翠湖! 同时,轮椅剧震,老夫人向前倾倒,幸而沉壁及时上前扶住。 这一幕也落在了闻一鸣夫妻眼中,顿时大惊失色。 闻老夫人惊喘过后打量水中扑通的孙子,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仆妇小厮动作迅速,七手八脚捞起了闻长青。 闻一鸣冷眼瞧着顽劣的次子,怒骂了一句:“孽障!” 苏氏一反常态没有去拥抱安慰次子,而是僵立一旁,脸色惨白。 她心沉冰窟! 精心策划的温情戏码,未开场已搞砸了! 闻知鸢扑来哭诉:“祖母,长青他还小,不是故意的。” 老太太厌弃闭上眼,并不想看她惺惺作态。 苏氏回过神来,也连忙帮腔,“是呀,娘,长青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长姐太高兴,跟她闹着着玩的。” 却不想闻长青挣开母亲的手,上前道:“什么长姐?就她一个村姑,凭什么当我长姐?她也配?!” 众人闻言无不愣住了,只有闻星洛看向闻长青的眼神带上了戏谑。 苏氏还来不及捂住他的嘴,他又口出狂言了。 “就她这样的村姑,只会给祖母擦鞋底,凭什么嫁给宋将军?爹,娘,你们也眼瞎了吗?凭什么把我姐的亲事让给她?” “啪!” 一个巴掌落在闻长青脸上,他疼得捂住脸,才发现打自己的人并非老爹,而是母亲苏氏! “娘,您打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她又不是你生的...” 苏氏强压怒火说道:“长青,别胡说八道,给祖母和阿洛赔罪!” “不!我偏不!一个村姑、一个老不死,凭什么?” “啪!” 又一个巴掌落下,这回还是苏氏打的。 “拖下去!禁足清风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让他出来。” 苏氏气急,捂住胸口喘气。 伺候闻长青的两个小厮连忙合力拽着二少爷下去了,生怕再慢一步自己也会受连累。 闻知鸢不放心,朝老夫人行了一礼,也跟着去了清风阁。 苏氏给闻一鸣使眼色,闻一鸣这才上前解释。 “娘,长青向来顽劣,累您受惊了,儿子会严加管束。” 老太太神情依然冷淡,没有原谅的意思。 倒是闻长柏看懂了关键在于闻星洛,于是上前恭敬行礼:“孙儿长柏见过祖母,见过长姐。” 老太太瞧着懂事的长孙,这才缓和了些许,朝他点了点头。 闻星洛也朝他温和笑笑。 闻长柏趁机再行一礼:“今日是二弟不对,冲撞了长姐,长柏在此替二弟道歉,还望长姐勿要责怪。” 这个大弟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闻星洛淡笑道:“我无碍,只是祖母身子本来不好,经此一吓,又要好好休养了。” “是,都是孙儿没管束好二弟,日后定然不会让二弟去打扰祖母养病。” 闻长柏说到这个份上,闻星洛不好再追究什么。 但因着此事,她有了不让众人频频到海棠苑哄骗老太太的理由。 众人散去后,只剩苏氏与万嬷嬷伫立在夕阳里,看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郁结难消。 她是真的恨,跟了闻一鸣二十来年,嫁进侯府十年,却至今未曾全部把握先夫人留下嫁妆。 还得看这个老不死的脸色! 她甩了甩几乎拧成绳子的手帕,转身去了清风阁。 第33章 长子的心思 清风阁是嫡子居住的地方,如今两个孩子尚未及冠,并未分院而居。 闻长青裹毯啜泣,闻知鸢轻声劝慰着。 苏氏铁青着脸进门,染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闻知鸢鼻尖。 “我接你弟弟回来是为套出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你倒好,为那点小心思拿弟弟当枪使!” 苏氏内心难受得紧,老太太视她如外敌!太子催命! 她头上如悬着一把刀,儿女却还给她添乱! 闻知鸢第一次被母亲这般责骂,心头委屈,却不敢反驳。 她怯怯道:“娘!女儿只是气不过你在祖母和闻星洛面前伏小做低...以后不敢了...” 苏氏闻言,心头的火气消减大半,终于是没再说什么。 毕竟都是自己亲生的,伤了和气得不偿失。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寻找东西。 冷静片刻后,她嘱咐安静站立在身旁的长子道:“长柏,你素来稳重,日后晨昏都去给祖母请安。” “是,娘。” 在送苏氏出门时,闻长柏才低声问:“娘,祖母那边...需要儿子怎么做?要拿到什么?” 苏氏心头一暖,目光染上了欣慰和赞许,这个儿子当真得她的心。 她接着便将整件事告知了长子,希望他能套出老太太的话来。 她始终认为,嫁妆单子要么还在老太太手上,要么是交给了闻星洛。 闻长柏听言,沉默了一瞬,点头道:“娘,儿子明白了。” 十岁的孩子,眼底闪过寒芒和阴鸷。 就算是先夫人留下的东西,那也是闻家的。 而闻家的就是他这个长子的,谁也别想带走。 哪怕是闻知鸢也不行! * 之后的一段时间,闻长柏每日清晨黄昏必至海棠苑请安。 他在祖母床榻前读书,给祖母讲外间趣闻,渐渐融化了老夫人眼中的冰霜,得了几分真切的宠爱。 闻星洛冷眼旁观,祖母半生凄苦,得此虚假暖意,她不忍戳破。 因着院里有了沉壁守着,祖母身边有廖嬷嬷伺候,她倒是得以抽身出去办事。 在军营看了母亲的嫁妆单子之后,她买了一批人秘密训练。 九月末,她手持嫁妆单子和契书,以雷霆之势将母亲留下的铺面、田庄悉数收回。 旧日主事者尽数更换成自己训练出来的人。 那些被遣散的掌柜、账房、管事愤怒异常,纷纷涌向侯府讨说法。 黑压压的人群堵在正厅,苏氏听完来龙去脉,眼前一黑,直挺挺栽倒。 府医掐人中灌药,她才悠悠转醒。 入眼又是那群盯着她要说法的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再晕过去。 侯府这些年过的是鲜花着锦的富贵日子。 闻长柏、闻长青就读的皆是天价束脩的顶尖书院和武馆! 苏氏娘家也得到源源不断的贴补! 满府上下的奢靡开销全系于陈岚英的嫁妆产业! 如今根基被抽,金山崩塌! 听闻那些被扫地出门的人竟还得了赔偿,苏氏更是心口滴血,无力应付,挥挥手让管家轰人。 闻一鸣下值回府,惊闻噩耗,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 “孽障!她果然拿到了单子和地契!”他双目赤红,咆哮如雷。 苏氏强撑冷静,拉住暴怒的丈夫,柔声劝慰。 “老爷,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当务之急是把产业拿回来!否则…鸢儿的嫁妆,儿子将来的婚事聘礼,还有这府里上百口人的嚼用怎么办?” 她顿了顿,幽幽补刀,“阿洛这孩子…好深的心机,好大的魄力。她心里,可曾有过半分您这个父亲?” 这话如油浇火! 闻一鸣脸上阴云密布,他哪里能不明白这些? 从前侯府表面还算风光,其实内里已经穷困不已,就连堂屋的装饰品都是赝品。 直到娶了陈岚英才过上了好日子。 他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怎能回到从前? 想到日后捉襟见肘的穷酸光景,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再不顾体面,带着苏氏,杀气腾腾直扑海棠苑。 院门前,沉壁如青松挺立。 见侯爷夫妇来势汹汹,她半步不退。 “见过侯爷、夫人。老夫人刚歇下,大小姐不在,二位请留步!” “贱婢!滚开!” 闻一鸣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扬手狠狠掴向沉壁! 预想的脆响未至,只有侯爷一声痛极的闷哼! 他的手腕被沉壁铁钳般攥住,剧痛钻心。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此刻的沉壁已经死了一百次。 可惜,沉壁不是侯府的人,根本无惧他目露凶光。 她松开手,依然拦在门前。 苏氏上前呵斥:“沉壁,你让开!这里是侯府,没有侯爷去不得的地方。” “夫人言重了,奴婢只是听从小姐的吩咐,万不能让人叨扰了老夫人休息。两位请回吧!” 沉壁语气淡淡,没有丝毫恭敬,却也挑不出错处。 闻一鸣哪能甘心被一个奴婢下面子? “反了!给我拿下!”他目眦欲裂,厉声嘶吼。 管家立时带着二三十名持棍的侍卫,如狼似虎扑来。 沉壁唇角掠过一丝冷嘲。 身影骤然动了!快如鬼魅,势如奔雷!她竟不闪不避,迎着棍影刀光,直撞入人堆最密集处! “砰!咔嚓!” 首当其冲的两名侍卫被她肩肘一撞,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惨叫着倒飞出去,砸倒一片! 沉壁身形飘忽,在狭窄的缝隙中游走,素手翻飞,或拍或点,或刁腕或夺棍! 随着她还手,有人断筋,有人骨折,纷纷哀嚎倒地! 夺来的长棍在她手中化作游龙,横扫竖劈,带着沉闷的破空声! 侍卫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有人试图背后偷袭,沉壁脑后如同长眼,反手一棍精准点中其膻中穴,偷袭者立时瘫软如泥。 不过盏茶功夫,侍卫横七竖八躺满一地,呻吟不绝。 反观沉壁,却是气息平稳,立于场中,脚下是哀鸿遍野。 这惊天动地的打斗,早已惊动全府。 闻长柏、闻知鸢、封姨娘以及庶子庶女、仆役下人等,黑压压围拢过来。 见到满地伤员,人人目瞪口呆。 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高手? 高手还是个婢女? 闻一鸣夫妻也惊骇不已,原本以为宋辞安只是送来两个婢女,没想到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闻知鸢更是银牙暗咬,宋辞安凭什么对闻星洛这般好? 前世她遭人欺负,可没有什么厉害的护卫护着她。 她闻星洛凭什么啊? 第34章 侯爷弑女 恰在此时,闻星洛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 她看着满地狼藉,父亲扭曲的面孔,苏氏眼底的怨毒,心沉到底。 “孽障!跪下!” 闻一鸣见她出现,羞怒攻心,竟忘了沉壁的恐怖,扬手又要打向闻星洛! 跟随闻星洛一起回来的静影见状,身影一晃,已如磐石般挡在主子身前,冰冷的眼神锁死闻一鸣。 闻星洛轻轻拨开沉静影,直面父亲喷火的眼睛。 “侯爷今日带人强闯祖母院落,打杀我的侍女,如今还要对亲生女儿动手?这便是东平侯府的规矩?” 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 “侯爷?” 闻一鸣被她这生疏至极的称呼刺得一激灵,随即是滔天暴怒,“我是你爹!” “我爹?” 闻星洛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熄灭了,只余深寒。 “纵容继室侵吞发妻嫁妆,坐视母亲受尽磋磨,为了夺回本不属于自己的产业,带人打上亲生母亲的门庭!侯爷,您配为子、为人父么?” “你…你…!” 闻一鸣被她撕开脸皮的质问噎得面皮紫涨,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气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苏氏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怨毒地剜了闻星洛一眼。 “好!好得很!” 闻一鸣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如蛇,“闻星洛,你既不认父,休怪本侯无情!我们走!” 他狠狠一甩袖,在满院死寂和异样目光中,拽着苏氏狼狈离去。 * 正房暖阁,死气沉沉。 闻一鸣灌下整壶冷茶,才压下喉头腥甜。 苏氏屏退所有下人,脸上温婉尽褪,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绝。 “老爷,那孽女翅膀硬了,有那武婢护着,明着来是不成了。” 她凑近闻一鸣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妾身…早年机缘巧合,得了一种奇药…名为牵机引。” “牵机引?作何用途?”闻一鸣皱眉。 “此物无色无味,混入饮食,极难察觉。初时只是精神倦怠,郁郁寡欢,莫名心灰意冷,最终…会忍不住自尽!” 苏氏说话间眼中闪过疯狂的光。 闻一鸣瞳孔骤缩,手指猛地攥紧椅背。 弑女? 这念头让他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但随即,海棠苑门前的羞辱,失去产业的恐慌,瞬间淹没了那丝犹豫。 他眼中凶光毕露:“…要多久?” “只需服用三次!” 苏氏斩钉截铁,“阿洛她‘忧思成疾,自寻短见’,谁能疑到我们头上?产业自然重回侯府!” 闻一鸣闭上眼,喉结滚动,再睁开时,只剩一片冰冷。 “…去做!干净些!” 苏氏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阴狠:“老爷放心。” 有了上一次荔枝膏中下毒失败的经验,苏氏这次格外小心。 正好万嬷嬷还在海棠苑伺候,且孙嬷嬷也是她的人,她立即采取了行动。 傍晚,膳房照常送来饭菜。 静影拿起筷子正欲递给主子,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 一丝极淡异香气从鸡翅木筷子中散发出来,她眼神倏然一凛。 闻星洛自然留意到她的异常,伸手接过筷子端详起来,顿时也变了脸色。 “小姐,这是牵机引,一种会令中毒者心绪绝望而自尽的毒!” 静影说话时背对着门口,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嗯,先别声张,去查!” 静影下去之后,闻星洛放下筷子,用勺子吃饭。 孙嬷嬷带人来收碗筷时,目光落在鸡翅木筷子上,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闻星洛看在眼里,打算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孙嬷嬷,你孙儿恢复得如何?” 孙嬷嬷示意收碗筷的婆子继续干活,自己则到了闻星洛跟前行礼。 “多谢大小姐记挂和大恩,堃儿好多了,正朝着百里神医的预期恢复。” “那就好,既如此,你可有什么话对我说?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为你做主。” “大小姐是好人...老奴...老奴愿大小姐一生安康。” “嗯...那本小姐承你吉言,一定会一生安康的,孙嬷嬷也要保重啊。” 闻星洛面上波澜不惊,眼底已染上寒光。 她不会主动害人,但孜孜不倦地害她的人,留不得了。 翌日,闻一鸣夫妻与闻长柏前来给老妇人请早安时,居然没有看到闻星洛。 闻了采菲才得知,今日大小姐有些倦怠,不愿早起。 闻一鸣与苏氏对视一眼,内心涌起狂喜。 快了,快了,该去悄咪咪筹备办丧事的物件了。 三日后,清风阁忽然闹腾起来。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划破午后宁静! 闻长青的贴身小厮爬出房门,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来人啊,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他疯了!” 闻一鸣夫妻赶到时,屋内一片狼藉。 闻长青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癫。 他嘶吼着掀翻了桌椅,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襟,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忽然,他狠狠撞向坚硬的楠木柱子! “拦住他!” 闻一鸣魂飞魄散,幸而闻长柏及时冲上去抱住了弟弟。 “让我死!让我死啊!” 闻长青依然咆哮嘶吼着。 苏氏看到儿子疯狂扭曲的脸,听到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充满绝望的嘶吼,她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目光猛地扫过地上鸡翅木筷子…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魂飞魄散! 她腿一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闻一鸣见她如此,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心头猛颤,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难受。 他命人将闻长青绑起来,随即去掐苏氏的人中,将人弄醒了。 苏氏睁开眼,对上丈夫的审视、长子的狐疑、次子的暴躁...她真想再次晕过去。 闻一鸣可不让她再逃避,双手捏住她的肩膀逼问:“长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东西?!” 苏氏颓然点头,“老爷,妾身没有解药!” 闻长柏疑惑问道:“爹,娘,你们在说什么?二弟是中毒了么?” 二人尚未想出如何回答长子的问题,只听小厮猛然惊呼,“二少爷,不要啊!” 第35章 二少爷死了,孙嬷嬷也死了 转头看去,闻长青已经挣脱了捆绑,拿起砚台朝自己脑门上砸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砸得头破血流。 刚赶到的府医见此一幕,双腿一软,却也咬着牙扑了过去。 可泊泊鲜血不停地流,他抱着人不知从何下手,踌躇间,闻长青已经软了下去。 他一探鼻息,顿时惶恐,“侯爷,夫人,二...二少爷他没气了!” “长青!” 苏氏呼唤一声,又晕了过去。 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这如何能承受? 就连闻一鸣也气血翻滚,差点坚持不住。 虽然次子生性顽劣,难以管教,可那也是最像他的儿子啊。 他自己小时候也如出一辙的顽劣,可长大了就会好的啊。 可是他的爱子...定格在今日,不会再长大了啊。 都怪闻星洛那个孽畜,若是她不回来,家里怎会发生那么多事,长青又怎么会死? 抱着血人一般的次子,闻一鸣内心的恨意如江水翻腾。 恍然间,他看到了当年吞噬亡妻陈岚英的滔滔江水... 二公子自尽的消息传到海棠苑时,老夫人悲痛垂泪。 即便那是个顽劣的孙儿,可也是侯府的孩子,是她的孙儿啊。 她甚至后悔当日对闻长青太冷漠,祖孙俩带着隔阂天人永隔。 闻星洛与静影对视一眼,眼底一片冷然。 苏氏下给她的毒,她回敬给她儿子,怎么了? 而且,那人也曾对她起过杀心,那日若不是她机警回击,落入湖中溺水身亡的不就是她了么? 苏氏对她下手三次,这才回敬她一次,不过分吧? 闻长青是个孩子,丧事不宜大办,却也停棺三日,请高僧做了法事后厚葬了。 苏氏迅速将长子闻长柏送回了书院,并加派高手保护。 已经折了一个儿子,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事了。 杀子之痛,她记下了! 头七过后,府中白幡撤去。 压抑的气氛却并未消散,姨娘庶子庶女更是非必要不出门,生怕触了霉头。 海棠苑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暖炉驱散了秋日的寒意,闻星洛端坐案前,指尖捻着一小撮色泽诡异的靛蓝色粉末,在琉璃盏中与几味草药徐徐研磨。 烛火跳跃,映着她沉静如水的眸子,深不见底。 静影无声侍立一旁,目光落在主子指间的粉末上,低声道:“小姐,浮生散已成?” “嗯。” 闻星洛轻应一声,粉末在琉璃盏底聚成一小撮幽蓝。 “此物燃之无色,嗅之无味,入体后,能引人心底最恐惧、最愧疚之念,化为眼中索命厉鬼。一刻钟内,神智尽丧,唯余疯狂。” 她将琉璃盏推向静影,“去吧,让该偿债的人,亲眼看看她造下的孽。” 夜色如墨。 孙嬷嬷枯躺在耳房的炕沿上,油灯如豆,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内心惊惶不安。 自那日闻星洛意有所指的警告后,又见证了二少爷诡异的死法,更让她如芒在背。 那毒…那筷子上的毒…她不敢深想,却止不住浑身发抖。 不知不觉间,她想起过往做过的事,更是越来越心慌,夜不能寐。 窗户纸被极其轻微地戳破一个小洞,一缕极淡的靛蓝色轻烟悄无声息地飘入。 孙嬷嬷毫无所觉,只是觉得心头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和恐惧,陡然放大了数倍。 眼前跳跃的油灯火苗,忽然扭曲拉长,变成了一簇幽绿的鬼火! 墙壁上斑驳的污渍,竟诡异地蠕动起来,幻化成一张张扭曲哭泣的人脸! “啊!” 孙嬷嬷低低惊喘一声,猛地捂住眼睛,再睁开时,那幻象却更加清晰! 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日子,她亲手稚嫩的孩童推入水中... 迷迷糊糊中,她走出了院子,朝闻知鸢所居的雅兰苑走去! 此刻,闻知鸢正由丫鬟簇拥着穿过连接花园的回廊,准备去陪伴苏氏。 她一身素净的月白袄裙,脸上犹带泪痕,眼神空洞哀戚,沉浸在失去幼弟的悲痛之中。 忽然看到孙嬷嬷快步走来,以为她是有海棠苑的消息要禀报,便顿住了脚步。 孙嬷嬷一到近前,便扑通跪下磕头。 “二小姐,救命啊!救救老奴啊!” 闻知鸢神情骤冷,“孙嬷嬷,你在说什么?” 明面上,孙嬷嬷是大小姐院里的人,大张旗鼓跑到她这里喊救命,让别人怎么想? “二小姐,是三少爷!三少爷回来了,他要杀老奴复仇!” 闻知鸢一时愣怔,孙嬷嬷却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墙角嘶声哭喊,涕泪横流。 她看见的幻象中,小小的三少爷披头散发、浑身湿透滴水,正伸着惨白浮肿的手,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那双空洞淌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三少爷饶命啊!老奴…老奴也是身不由己!都是二小姐吩咐的啊!若不推您落水,老奴就保不住堃儿啊...” 闻知鸢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堵住她的嘴!别让这个疯婆子胡说八道!” 紫苏伺候闻知鸢十来年,自然明白,立即带人上前将人绑了双手。 可孙嬷嬷今日的力气异常大,她踹开紫苏,跑了。 那是往封姨娘所居的方向! 她边跑边求饶,“三少爷...老奴真的没办法啊,都是二小姐逼的呀,冤有头债有主,您找二小姐去啊!” “拦住她!若再反抗...” 闻知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丫环仆妇们胜在人多,终于追上前将人控制住。 闻知鸢快步走来,问道:“紫苏,她是疯了还是中邪了?” 紫苏自然明白主子的用意,高声道:“孙嬷嬷应该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我没疯!二小姐,明明是你指使我杀三少爷的呀!你才该为三少爷偿命!” 孙嬷嬷奋起朝闻知鸢扑去,手里赫然紧握着一支磨得尖利的素银簪子! “啊!!” 孙嬷嬷那张扭曲如鬼的脸近在咫尺,让闻知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魂飞魄散,下意识伸手握住孙嬷嬷的手腕,被巨大的冲力带得向后踉跄摔倒! “保护小姐!” “拿下这疯婆子!” 紫苏一脚踹在孙嬷嬷背上,银簪子也随之脱手跌落。 闻知鸢心有余悸,厉声道:“这疯婆子竟敢弑主,打死她,打死她!” 紫苏捡起银簪,一把插在了孙嬷嬷的后脖子上。 仆妇们见状,纷纷乱棍打砸孙嬷嬷,护主的功劳见者有份... 侍卫闻讯赶来时,孙嬷嬷已经没气了。 第36章 封姨娘开始复仇 刁奴魔弑主的事仅仅在侯府内传开。 海棠苑,静影无声地出现在闻星洛身后半步。 “小姐,浮生散药效已尽,痕迹也已清除干净。” 闻星洛神色淡淡,这不过是清洗身边垃圾的第一步。 她目光看向苏氏派来‘照顾’老夫人的万嬷嬷,眼底一片冷意。 孙嬷嬷发疯的消息同时传到了碧水轩封姨娘耳中。 她是三少爷的生母,当时对着儿子生前穿过的一件小袄出神。 她青葱般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那点泥渍,空洞的眼神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姨娘…” 贴身丫鬟碧萝脚步踉跄地冲进来,嘴唇哆嗦带着哭腔,“姨娘…孙嬷嬷死了。” 封姨娘眼皮子都没抬,淡声道:“孙嬷嬷死了...你慌什么?” “姨娘,孙嬷嬷死前说,三少爷是被她亲手推下水的!是…是二小姐指使她干的!为了保住她孙子的命不得不这么干!” 封姨娘摩挲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深深掐进布料里。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碧萝:“你说什么?” 碧萝扑通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落下,“姨娘,三少爷不是意外失足,是二小姐指使的啊!”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封姨娘脑中炸开! 眼前瞬间一片血红眩晕! 她死死攥着那件小袄,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唯一的儿子闻长林,笑起来眉眼弯弯小胖子... 那年夏天在映翠湖边玩水… 她只是转身去拿个帕子的功夫,回来就只看到漂浮在水面的一角小小的衣料… 府里人都说,是孩子贪玩,自己失足落水… 原来…原来是谋杀啊?! 是闻知鸢?! 她为什么要谋杀庶弟? 她猛地站起身,赤红着双眼往外冲! “姨娘!姨娘您去哪?!冷静啊!” 碧萝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封姨娘的腿。 “放开我!我要去问问那个毒妇!我要撕了她!为我的长林偿命!” 封姨娘状若疯魔,力气大得惊人,甩开了碧萝冲出了房门,直扑雅兰苑! 此时,闻知鸢脸色苍白地歪在软榻上出神。 孙嬷嬷临死前那狰狞的面孔,以及‘三少爷索命’的嘶吼,如同梦魇般纠缠着她。 “闻知鸢!你这个毒妇!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尖厉嘶吼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丫鬟婆子惊慌失措的阻拦声。 闻知鸢吓了一个哆嗦,惊惶地看向门口。 封姨娘披头散发,双眼赤红,不顾一切地冲破阻拦,一头撞了进来! 她死死盯着闻知鸢,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我的长林!他才五岁!他一个庶子,哪里碍着你了?!” “你为什么要指使孙嬷嬷推他下水!为什么?!你这个蛇蝎毒妇!你还我儿子命来!” 封姨娘嘶声哭喊,声音凄厉欲绝,字字泣血,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扑向软榻! “拦住她!快拦住这个疯妇!” 闻知鸢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软榻里缩。 紫苏与几个粗壮婆子连忙扑上去,七手八脚地将状若疯癫的封姨娘死死按在地上。 “放开我!闻知鸢!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我的长林…我的儿啊…” 封姨娘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砖,依旧拼命挣扎嘶吼。 泪水混着尘土糊了满脸,绝望的哭声在雅兰苑内凄厉回荡。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氏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一个低贱的姨娘,竟敢打上嫡女的门?!还口口声声污蔑鸢儿杀人?!” 苏氏几步冲到被封姨娘面前,看着地上那个形容疯癫、口出恶言的女人,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就是这个贱人生的儿子,分走了长青的宠爱! 如今她竟还敢污蔑自己的鸢儿?! “下作的娼妇胚子!谁给你的狗胆在这里污蔑主子?!” 苏氏眼中射出怨毒的光,扬起巴掌狠狠抽在封姨娘脸上! “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封姨娘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她被打懵了,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氏。 “自己没看好短命的小崽子,失足淹死了,那是他命贱!活该!” 苏氏指着封姨娘的鼻子,声音刻薄恶毒到了极点。 “如今竟敢攀咬到嫡出小姐头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儿子想疯了,得了失心疯吧!” “失足么?” 封姨娘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氏,那眼神里的恨意让苏氏心头都莫名一寒。 “夫人!孙嬷嬷死前亲口招认!是你女儿闻知鸢指使的!她……” “闭嘴!” 苏氏厉声打断,眼中凶光毕露。 “一个得了失心疯的老虔婆胡乱攀咬的疯话,你也敢当真?我看你是被那老东西传染了疯病!” 她转头厉声吩咐,“把这疯妇拖回碧水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再让她跑出来胡言乱语,我扒了你们的皮!” “是!夫人!” 婆子们如蒙大赦,死命拖拽着还在挣扎哭喊的封姨娘往外走。 “苏氏!闻知鸢!你们母女不得好死!你们会有报应的!老天爷看着呢!” 封姨娘凄厉绝望的诅咒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门窗,久久回荡在雅兰苑上空。 苏氏听着那诅咒,心头莫名一悸,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转身走向软榻,脸上瞬间换上心疼和担忧。 “鸢儿,吓着了吧?别怕,娘在。一个疯妇的疯话,没人会信的。” 她轻轻拍着闻知鸢冰凉的手背。 闻知鸢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娘,当年爹爹迷恋那个贱货,宠爱庶子...女儿也是为了帮您...” “鸢儿...真是你做的?”苏氏讶然。 闻知鸢点了点头,眼神一片冰冷。 苏氏倒吸一口凉气。 “鸢儿,忘记此事,贱种的死是意外,是意外!记住了吗?” 是呀,一个庶子而已...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孙嬷嬷已死,一个姨娘能拿她如何? 第37章 封姨娘是一把刀 闻一鸣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也有人禀报了。 他按了按眉心,莫名烦躁。 才刚刚失去了一个嫡次子,又闹出来当年庶子惨死的的事来。 对于孙嬷嬷的说法,他是不信的。 鸢儿虽然娇惯了些,也看不上庶子庶女。 可她单纯烂漫,怎么可能会故意谋害庶弟? 而且,长林极为聪慧,三岁已经背下了千字文,侯府上下谁人不知他对长林的痛爱如同嫡出? 谁敢动他心尖尖上的人? 碧水轩这边,院门被沉重的铜锁锁死,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封姨娘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红肿的脸颊,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泥塑。 闻玉珠守在她身边小心地替她擦拭着眼泪。 “姨娘,别哭,长林弟弟若是见到您伤心难过,他也会难过的...” 听到女儿的话,封姨娘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死寂的瞳孔深处,一点名为仇恨的幽火,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烈! 她回过神后,轻声道:“嗯,玉珠,谢谢,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闻玉珠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是大小姐从前的大丫鬟翠儿被抬为妾室所生。 翠姨娘难产而去,夫人苏氏便丢给了她抚养。 她是抚养了玉珠之后才怀上长林的,所以对玉珠一向视如己出。 长林没了之后,她将所有母爱给了玉珠,已经胜过亲生。 如今将主母得罪死了,自己被关在高墙内了此残生无所谓。 可是玉珠九岁了,过几年就要说亲了,自己怎能拖累这个可怜的孩子? 再说,她还要为长林报仇! 一定要走出高墙! 可...苏氏、闻知鸢…她们是主母,是嫡女,高高在上。 她封氏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蝼蚁般的存在。 硬碰硬,她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就像孙嬷嬷一样,死了也只是一条“疯狗”! 可是…她的长林…她唯一的儿子死的好冤! 那血海深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绝不! 忽然,她想到了闻星洛... 那位丢失了十年才回来的大小姐,看似温婉却手段雷霆的大小姐! 她能让飞扬跋扈的苏氏接连吃瘪。 她能收回先夫人陈氏产业。 她的手下能以一敌百... 她一定有办法! 也只有她,有足够的理由和力量,去撼动苏氏母女! 封姨娘猛地抬起头,“玉珠,帮我带封信给大小姐...” 翌日,闻玉珠忽然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消息传到苏氏那里,只好吩咐人将碧水轩的大门打开,让府医前去诊治。 而那把铜锁,改为锁到封姨娘的房门,只封锁她一人。 身边丫环愤然道:“夫人,这明显是封姨娘的诡计,玉珠小姐未必是真生病。” 苏氏无奈叹气:“我能不知道么?可玉珠毕竟是老爷的骨肉,我能惩罚妾室,却不能限制玉珠的自由。” 她顿了顿,吩咐道:“看好玉珠,别让她蹦跶到老爷跟前。” 被盯上的闻玉珠确实没有生病,但她乖乖喝药,乖乖待在院中。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悄然摸了出去。 九岁大的孩子也知道老爹不靠谱,要抱长姐的大腿才能谋求出路。 海棠苑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闻星洛正核对宋辞安手抄给她的嫁妆单子核对明细。 除了在侯府库房里的东西,以及被挥霍的钱财,仍有五成不知去向。 她问过祖母,祖母却说之前是陈岚英自己掌管库房,她也不清楚。 “小姐。” 沉壁悄然进来,低声道,“碧水轩的玉珠小姐求见。” 闻星洛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这么晚?传她进来吧。” 她放下笔,收起单子,朝着门口方向望去。 “大姐姐...” 闻玉珠一进门,便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闻星洛听孙嬷嬷说过此人,她是翠儿所生。 翠儿...是当年带她外出,害她走失十年的那个大丫鬟... 玉珠妹妹,是她仇人之女呢... 闻星洛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她淡声道:“三妹妹不必多礼,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玉珠飞快地四下打量了一眼,低声道:“大姐姐,打扰你休息了。是姨娘让妹妹前来送信。”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信件交到了闻星洛手中。 看完信后,闻星洛神色有些微妙。 封姨娘是投诚的,也是求助。 她唤来静影,“送三小姐回去吧。” 玉珠着急,急忙问:“大姐姐,虽然妹妹不知信中说了什么,求你给个回复,妹妹回去给姨娘交待。” “三妹妹不必紧张,没什么事,你放心回去。” 闻星洛语气温柔,却不容她再说些什么。 更深露重,闻星洛出现在碧水轩。 房里一灯如豆,封姨娘并未休息,她在等人。 “咳咳!” 闻星洛轻咳一声。 封姨娘抬眸看见窗外夜色中站立的闻星洛,顿时浑身一震。 她连忙熄灯,走到窗前压低声音行礼:“见过大小姐。” “姨娘何须多礼?有事直言便是。” “是,大小姐还请轻声些,隔墙有耳...” “放心吧,不会有人听见。” “呃...大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 “废话少说,你是想对付苏氏和闻知鸢?” “是!我封素心愿做您手中最锋利的刀!只求大小姐能助我…报杀子之仇...此生此世,唯大小姐之命是从!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封姨娘眼中燃烧疯狂恨意和孤注一掷的绝望。 闻星洛忽然轻笑一声,“封姨娘,报仇而已,不用搭上自己的命,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好!妾身都听大小姐的!” 闻星洛递过一个纸包,封姨娘疑惑接过,“这是毒药?” 她能想到的是大小姐提供一包毒药,她想方设法去毒死那对恶毒的母女。 却听闻星洛说:“非也,这是美颜佳品,这一包你研磨成粉,每日敷在脸上,这一包泡水服下...侯爷只要见了你,便会夜夜宿在碧水轩...” “呃......” 封姨娘立即想明白了,这是让她争宠... 闻星洛见她顿悟了后又纠结,笑了。 “姨娘对侯爷死了心?不必如此,男人嘛,就当是达成目的的垫脚石好了,只要你拿捏了侯爷,苏氏会疯的...没了苏氏支持的二小姐...呵呵!” “是...大小姐说得是,妾身明白了。” 封姨娘隔着窗户福身致谢。 外头身影一晃,闻星洛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8章 叫了三次水 苏氏从丧子之痛中缓过劲来,给宫里递了信。 皇后的回信里有一份请帖,邀请闻家两位千金参加三日后的秋日宴。 秋日宴的正名其实是秋社。 皇后每年都会在秋收结束后举办,是庆祝丰收、感谢土地神的日子。 祭祀结束后会举办娱乐活动,一边宴饮,一边看节目。 苏氏看着请帖,深吸一口气,心下思量着如何下手。 送帖子的洪公公见她低头沉思,不由出言提醒。 “侯夫人无需操心,娘娘交待过,您只需将人安排到现,二姑娘假装不适,让大姑娘顶替上场打马球即可。” 苏氏一喜,连声道谢。 是呀,她出手这么多次,跟见鬼似的,都被闻星洛躲过去不说,还反杀了她的爱子... 那贱人怎么就那么邪门呢? 哼,这次有皇后娘娘出手,她本事再大也难逃一死了! * 苏氏如今实在不愿见到闻星洛,是让闻一鸣去送帖子的。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闻一鸣也不曾踏足海棠苑。 却不想闻星洛竟笑脸相待,还爽快接下了秋日宴的请帖。 他趁热打铁,当着老夫人的面道:“阿洛啊,你一个姑娘家,从来没有做过生意,那些铺子还是交给公中打理吧?” 闻星洛直言:“中公?中公是继室把持,女儿信不过她!” “你...你也是侯府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呵...侯府的荣华我不曾沾光,我娘的嫁妆就不劳父亲费心了,若是要算,过去十年你们花的银子,倒是可以算一算,给我还回来...” “你!不孝孽女!若没有娘家扶持,日后在婆家被人欺负了都没地哭!若是被休弃,不也得回娘家吗?” “不劳侯爷费心,至于秋日宴,我会去的。” 闻一鸣说不过她,拂袖而去。 他气鼓鼓往回走,却见庶女闻玉珠耷拉着脑袋从眼前走过。 心里的气腾地窜了上来,厉声喝道:“玉珠,你怎么走路的?仪态学到哪里去了?” 闻玉珠一惊,抬头时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乱。 闻一鸣顿时心软下来,却依然面色冰冷。 “爹?珠儿见过爹爹!” 闻玉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回禀爹爹,珠儿知道礼仪的,只是...只是忧心姨娘,所以一时失仪了,请爹爹责罚!” 闻一鸣眯起眸子,“姨娘?你姨娘怎么了?” “...呃,爹爹,珠儿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到底发生何事?” 闻一鸣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烧了起来。 庶女果然是庶女,这畏畏缩缩,怎么跟闻星洛相比? 阿呸,怎么又想起那个逆女来了? 闻玉珠依然低垂着头不敢说话,闻一鸣抓住她的手,牵着她大步往碧水阁而去。 因为失去了次子,他已经快半个月没进过后院了。 封姨娘到底闹出了什么事? 她一向不是最为安分守己的么? 思虑间,碧水阁到了。 “侯爷...您来了?” 一声甜甜的带着惊喜叫唤传来,闻一鸣抬眸看去,只见窗口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人还是封姨娘没错,却变得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只对视一眼,他便心神荡漾。 他吩咐丫环带玉珠回屋,转身走向封姨娘的屋子,却发现门上挂了铜锁。 他诧异不已,“素心,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关起来了?!” 封氏只是小小妾室,却也是他的女人啊。 谁敢这样对待他的女人?! “侯爷...是妾身莽撞,惊扰了二小姐,夫人按规矩责罚妾身而已,无碍的。” 封姨娘的声音柔柔弱弱,听着就好舒服。 他转身走到窗前,却被一双素手忽然环上了脖颈。 忽有阴影盖下,原来是封姨娘吻上了他的唇! 犹如触电一般酥麻... 闻一鸣呼吸急促,心里怦怦直跳,这种感觉...久违了... 可封姨娘很快放开了他,眼含羞涩。 “侯爷,妾身望眼欲穿,您终于来了,妾身一时高兴,失仪了。” 此言一出,闻一鸣哪里还把持得住,直接翻窗而入。 一只纤细的素手立即合上了窗户... 床幔晃动间,娇喘连连,屋里一室春光... 闻一鸣内心惊叹,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封氏如此迷人? 简直比年轻时更令他沉沦和销魂... 这一次,仿佛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感觉。 碧水苑青天白日叫了三次水,消息传到了秀芳苑。 苏氏气得目眦欲裂,一套茶盏尽数摔碎。 她咬着牙低吼:“侯爷...侯爷他知不知道儿子尸骨未寒啊!” “贱人!都是封素心这个贱人!” “那日我怎么就没有趁机打死她?!” 许久,她扶着桌案坐下,吩咐道:“让万嬷嬷回来!海棠苑那边不必守着了。” 丫环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小跑着回来,慌里慌张的。 “夫人,不好了!” 苏氏头疼不已,按了按眉心,“怎么了?好好说话!” “是...是万嬷嬷不敬主子,被老夫人下令杖责二十大板...” “什么?!” 苏氏忽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她们竟敢动我的人?!万嬷嬷何在?” “夫人息怒,万嬷嬷伤得不轻,晕了过去,奴婢已经让人抬回她的屋子了,还请夫人让府医帮忙看看...” “那还不快去!让府医好生治疗!” 苏氏捂住胸口坐下,心口处隐隐作痛。 自从闻星洛回来,接二连三的出了那么多事,真是个搅家精啊。 希望这一次皇后娘娘能得手,否则...她得出个大招了。 * 转眼到了秋日宴这天。 闻知鸢早早便盛装打扮,还带了骑装,她今日是要参加马球比赛的。 在前厅汇合时,见到闻星洛身着一袭普通衣裙走来,她不由讶异。 “姐姐,今日的宴会是京中所有达官贵人都会参加的,你...不打扮一下吗?” “不必,妹妹一人足以撑起侯府门面,我就是个陪衬,走吧。” 闻知鸢没再说什么,姐妹二人上了同一辆马车。 闻一鸣夫妻没有参加。 家里有丧事,若非皇后娘娘亲自发请帖,女儿也不应该去。 秋日宴安排在郊外的皇家别院。 别院占地宽广,除了祭祀场地之外,还有标准的马球场。 今日天高云淡,金风送爽,可谓是天公作美。 祭祀社稷的庄重典礼过后,气氛便松弛下来。 进行了几项活动之后,便轮到了赛马球。 第39章 秋日宴,郡主踏马伤人 马球场彩旗招展,骏马嘶鸣。 场地两边设了看台,帝后高居主位,宗室勋贵、重臣家眷分列左右。 闻星洛安静地坐在勋贵女眷席末端,与周遭花团锦簇、珠翠环绕的闺秀们格格不入。 只偶尔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 场下,两支马球队正在热身。 一支以宗室的未婚小公主、郡主、县主为主,唤作金翎队。 为首的少女身着明红骑装,骑一匹神骏非凡的枣红马。 顾盼间神采飞扬,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矜。 正是长公主的爱女,郡主萧明玉。 另一队则是由勋贵家族的未婚女子组成,名唤玉骢队。 闻知鸢一身水蓝色骑装,正在玉骢队里做着热身运动。 比赛开始在即,鼓声咚咚敲响,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闻知鸢突然脸色一白,秀眉紧蹙,一手捂住了小腹,身子微微晃了晃。 “鸢儿妹妹,你怎么了?” 旁边一位贵女关切问道。 闻知鸢强忍着痛楚,声音虚弱:“腹中…突然绞痛难忍,只怕不能参赛了。” 她求助的目光投向看台高处的皇后。 皇后凤眸微垂,将闻知鸢的动作尽收眼底,随即目光转向角落里那抹沉静的月白身影,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微微侧首,对身旁侍立的宫人低语几句。 很快,一名宫女快步走到闻星洛席前。 她躬身道:“见过闻大姑娘。奴婢来传皇后娘娘口谕:二姑娘突发不适,恐难上场。玉骢队不可缺员,特命大姑娘即刻顶替上场。” 这命令来得突兀,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场上场下无数目光瞬间聚焦在闻星洛身上。 有惊讶,有探究,更有如明玉郡主那般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没有替补队员么?”闻星洛缓缓起身,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本来是有的,可皆未到场,还请闻大姑娘莫要辜负娘娘期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闻星洛知道推脱不掉了。 她朝着皇后的方向微微颔首:“臣女遵旨。” 声音清越,并无半分慌乱。 跟随宫女的指引,闻星洛去换了骑装。 她从容步下看台,即刻有宫人牵来一匹温顺的栗色牝马。 宋辞欢正是玉骢队的领队,见是闻星洛加入了队伍,她目露担忧。 她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嫂子...要不再换个人吧,你别上了。” 闻星洛疑惑道:“哦?我为何上不得?” 宋辞欢借着替她整理衣领的动作,靠上来压低声音提醒。 “金翎队的几位贵人骑术了得,且下手毫不留情,每年赛马球都出人命的,你没有学过赛马,会吃大亏的。” 不待闻星洛回应,明珠郡主先开口了,“听说闻星大姑娘长于乡野,回京不过短短数月月,学过骑术吗?知道马球是什么?要不先听听比赛规则是什么?” “是呀,你可知道金翎队、玉骢队是京中技术最精湛的两个队伍?” “可不是吗?学了多年的贵女都不敢参赛,不知闻大姑娘在乡下是不是也练过?” 众贵女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对她的加入非常不满。 尤其是玉骢队,忽然被换了一个乡下回来的队员,皆不甘心。 闻星洛听她们当面蛐蛐半天,淡淡道:“看来大家对皇后娘娘的旨意有意见?” 众人脸色变了变。 明珠郡主冷笑道:“你...哼!看你神气到几时!” 事到如今,宋辞欢已经阻止了不闻星洛上场。 只能再次提醒,“嫂子,你就当滥竽充数好了,千万别逞能啊。” 闻星洛感激地应了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接过宫人递来的马球杆,策马缓缓加入了玉骢队阵营。 “哼,哪里来的村姑,也配顶替知鸢姐姐?” 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闻星洛转身,只见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待会儿可别吓得哭鼻子,丢了你们东平侯府的脸面!” 闻星洛盯着她看了一瞬,只笑了笑。 “咚!” 开球鼓响! 比赛正式开始! 金翎队仗着萧明玉骑术精良,又有两位宗室女子配合娴熟,开场便气势汹汹,发起猛攻。 红色的小马球在她们杆下如流星穿梭,直逼玉骢队球门。 闻星洛并未急于表现,她策马游弋在队伍侧翼,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场上局势,判断着球路和每个人的动作习惯。 她控马极稳,人马仿佛一体,在激烈的追逐碰撞中显得游刃有余。 很快,机会出现! 玉骢队一位姑娘奋力截断对方传球,球被击飞,方向正朝着闻星洛这边! 闻星洛眼神一凝,双腿控马,身体如绷紧的弓弦,精准地挥杆迎击! “啪!” 一声脆响,马球被稳稳击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直飞金翎队后场空档! 玉骢队前锋立刻拍马赶上,轻松破门! “好球!” 场边爆发出一阵喝彩! 玉骢队的成员看闻星洛的目光变了变,没想到乡下回来的,竟然技术不赖。 萧明玉脸色瞬间铁青。 这一球,大半功劳要算在那个她看不起的闻星洛头上。 她恶狠狠地瞪向闻星洛,眼中燃起熊熊妒火。 接下来的比赛,彻底成了萧明玉针对闻星洛的狩猎场。 宋辞安今日参与了护卫工作,他深知这些贵族小姐没安好心,目光时不时落在闻星洛身上,做好了随时下场救人的准备。 金翎队一次进攻未果,球被击回中场。 萧明玉眼中厉色一闪,竟不追球,反而猛地一夹马腹! 她胯下那匹神骏的枣红马嘶鸣一声,如同离弦之箭,带着骇人的气势,直直朝着闻星洛撞去。 马蹄高高扬起,竟是朝着闻星洛的坐骑腰腹踏下。 这一下若是踏实,闻星洛连人带马非死即残。 “小心!” 场边惊呼四起。 千钧一发之际,闻星洛仿佛脑后生眼,控缰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扭。 同时身体如灵蛇般向侧面伏低。 那匹看似温顺的栗色马竟也异常灵性,在主人精准的指令下,四蹄猛地发力,硬生生向侧面横移了半步! “呼!” 裹挟着劲风的马蹄几乎是擦着闻星洛的斗篷和马的臀部落下,重重踏在草地上,溅起一片泥屑。 险之又险! 第40章 郡主重伤 闻星洛毫发无伤!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宋辞安悄然收起准备弹出去的飞镖。 萧明玉一击落空,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随即是更深的恼怒。 盛京谁人不知她的马术最好? 今日竟在这个乡下回来的村姑面前落了下风,让她面子朝哪里挂? 她勒住躁动的坐骑,狠狠剜了闻星洛一眼,银牙暗咬。 比赛愈发激烈,双方在中场缠斗。 混乱中,马球被高高挑起,落点恰在闻星洛与萧明玉之间! 两人几乎同时拍马冲向落点! 萧明玉眼中凶光毕露! 她根本不去看球,球杆高高扬起,竟不是去击球,而是狠辣无比地朝着闻星洛的太阳穴横扫而来! 这一杆若是击中,颅骨碎裂只在顷刻! 场边高坐上的皇后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皇帝则微微眯起了眼,带着一丝探究。 宋辞安瞳孔微缩!身形已经动了。 电光石火间,闻星洛上身猛地后仰,腰肢展现出惊人的柔韧,几乎平贴在马背上! 同时手中球杆如灵蛇吐信,向上斜斜一撩,精准无比地格在萧明玉那致命一击的杆身中段!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闻星洛手中的普通球杆竟硬生生架住了萧明玉那精钢打造的球杆! 巨大的力量从杆身传来,震得萧明玉虎口发麻,球杆险些脱手! 而闻星洛借着这一格之力,身体瞬间弹起,坐直马背的同时,球杆顺势向下一捞! 那刚好落下的马球,被她轻巧地捞起,手腕一抖,一个精准的长传再次送出! 玉骢队前锋接球,再次破门! “漂亮!” “好险!好身手!” 喝彩声再次爆发,这次更多了几分由衷的赞叹。 内心却对萧明玉狠毒手段的感到震惊! 宋辞安再次停下动作,看来...闻星洛不需要他的帮助。 萧明玉两次暗算落空,反被对方在眼皮底下助攻得分,气得浑身发抖,俏脸扭曲,再无半分贵女风范,只剩下狰狞的怨毒。 比赛临近尾声,金翎队落后两球。 萧明玉彻底疯狂,她放弃了所有战术,眼中只剩下闻星洛! 在一次边界争抢中,闻星洛控球准备沿边线突破。 萧明玉拍马从斜刺里冲来,她不再掩饰,脸上带着狞笑。 她竟猛地一勒缰绳,驱使自己的坐骑狠狠撞向闻星洛的马! 同时,她手中的球杆竟不是去抢球,而是阴险地朝着闻星洛坐骑的前蹄扫去! 意图直接绊倒马匹,将闻星洛摔下马背踩踏! 这一招阴毒无比,且速度极快! “卑鄙!” 场边已有贵女忍不住低骂出声。 闻星洛眼中寒光一闪!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萧明玉球杆扫出的瞬间,闻星洛猛地一抖缰绳,栗色马长嘶一声,前蹄竟高高扬起,如同人立而起!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阴险的扫绊! 与此同时,闻星洛身体借着马匹人立的势头,重心后移,双腿控马如磐石般稳固,空出的左手却快如闪电! 她并未去攻击萧明玉,而是将手中的球杆当作长枪,杆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萧明玉坐骑的后腿膝关节内侧! 那马儿正全力前冲撞击,后腿关节骤然被一股巧力击中,剧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后腿瞬间失力! 整个马身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栽倒! “啊!” 萧明玉根本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 她正全力前倾准备撞击,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出去!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尘土飞扬! 萧明玉重重地摔在坚硬的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呼:“明玉!” 皇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连忙吩咐御医前去救治。 闻星洛已控马稳稳落地,栗色马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她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呻吟的萧明玉,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郡主!” 金翎队的成员和宫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前去搀扶。 此时的萧明玉发髻散乱,身上沾满泥土草屑,脸上擦破了好几处,鲜血混着尘土,狼狈不堪。 她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显然摔得不轻。 众人不知道她是否摔伤了内脏,无人敢移动,只能等御医前来救治。 “闻星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郡主!” 赶过来的长公主脸色铁青,指着闻星洛厉声呵斥,声音因愤怒而尖利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闻星洛身上。 闻星洛不慌不忙地翻身下马,屈膝行礼,声音清朗,清晰地传遍全场: “回禀长公主殿下,臣女惶恐。方才郡主坐骑失控,骤然撞向臣女,臣女为求自保,慌乱间以球杆格挡,实属无奈之举。” 她将‘暗算’说成‘慌乱格挡’,更是点明是萧明玉‘坐骑失控’先撞向她。 事实俱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竟一时语塞,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反驳! “你…你强词夺理!” 长公主气得脸色发白。 “够了!” 一直沉默的皇帝沉声开口,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马球竞技,本就难免磕碰。明玉技不如人,坠马受伤,怨不得旁人。速让太医为明玉诊治。” 皇帝金口玉言,为这场风波暂时定了性。 长公主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下,恶狠狠地瞪了闻星洛一眼,匆匆去看女儿伤势。 皇后看着场中那抹沉静的月白身影,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她居于深宫,这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闻星洛。 从太子和苏氏给她的消息当中,闻星洛已经掌握了陈岚英留下的财产。 他们也怀疑玄铁匣子内的丹药也到了闻星洛手中,这才设计弄死她,好让闻知鸢将那些财产带入东宫。 却不曾想,闻星洛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比闻知鸢强太多了! 这样的人,若不能成为自己人,就必须死。 而闻星洛已经定亲宋辞安,变成自己人的难度太高了。 思及此,皇后缓缓捏紧了袖中的手指。 第41章 闻知鸢的毒计 闻星洛垂首退回场边,玉骢队的成员一改最初的成见,纷纷表达了由衷倾慕。 宋辞安深邃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多了一丝好奇。 是呀,侯府长于乡野十年的女儿有这般身手,满场谁人不好奇? 场中,萧明玉被锥心的痛折磨着。 太医诊断出她除了外伤之外,还断了两根肋骨,右手也骨折了。 堂堂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害? 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已经令人杀了闻星洛报仇! 离场更衣时,宋辞欢追上去握紧了闻星洛的手。 与队员们的兴奋不同,她眼底只有浓浓的担忧。 “嫂子,你伤了明玉郡主,她一定会以牙还牙的,要小心啊!” 闻星洛回应她一个温和的笑容,“辞欢,别担心,等她养好伤时,我都嫁入你家了,你哥护得住我吧?” 她这话有玩笑的成分,是为了分散宋辞欢的忧虑。 宋辞欢却连连点头,“对,要不你们把婚事提前,进了将军府,她们不敢对你如何。” “哈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离成亲也不远了,咱按部就班就好。” 闻星洛自然知道,在明玉郡主好起来之前,长公主就会出手。 这种麻烦...在成亲前解决就好了... 装病坐在观众席里的闻知鸢帕子几乎要绞断。 她一直留意着太子的动向,而太子看闻星洛的目光是变了又变,一双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甚至,她发现太子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有了后悔之色! 这怎么可以? 虽然换亲成功了,可一日未成亲,就有变数! 原本,她是设计让闻星洛走她上一世的悲惨流放之路,可她若是威胁到自己的目标,那就不能留了。 闻星洛并不知道一向求稳的闻知鸢也动了杀心,秋日宴结束后,她便在海棠苑中专心绣嫁衣。 上一世真心错付,被深爱之人利用完了再毒杀。 可这一世,她选了另一个人,或许会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呢。 若能得一知心人,携手共白头,谁又愿意单打独斗? 与海棠苑的岁月静好不同,秀芳苑里苏氏气得又要砸茶盏。 万嬷嬷连忙拦住了她,“夫人,使不得呀,这套可是青玉流光盏价值百两...大小姐那边说过,打碎了要照价赔偿...” 苏氏闻言,瞪了万嬷嬷一眼,深吸一口气,才放下了茶盏。 是呀,闻星洛那死丫头,清点了库房的好东西不说,还拿着嫁妆单子在各院走了一遍,指出哪些东西是属于她娘的,仔细做了登记。 她嫁入侯府享福十年,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只是思来想去,尚未想到对付闻星洛的妙计,于是朝闻一鸣的书房走去,找他商量对策。 走到半道便见闻一鸣匆匆朝后院走来,她正欲笑脸相迎,却不想那男人朝西边走去了。 那是碧水轩的方向... “夫人,侯爷最近一下值回来就直奔碧水轩...” 万嬷嬷站在身后低声禀报。 苏氏银牙暗咬,思忖片刻后便跟了过去。 远远的,就见碧水轩的丫环扛着柴火进了小灶房忙碌。 “你们这是做什么?开小灶偷吃么?” 丫环一看是当家主母亲临,连忙行礼。 “见过夫人,奴婢...奴婢不敢偷吃,是侯爷吩咐烧水...” 丫环的声音越说越低... 苏氏脸色一变,转眼看向紧闭门窗的卧房,眼底冒火。 她深吸几口气,才忍住了上前踹门的冲动。 是呀,她的好丈夫每日下值回来就奔向妾室的卧房,天还未黑呢,就叫水了... 她气得一脚踹在水桶上,见清水浸湿了柴火,这才拂袖离去。 回到秀芳苑,女儿闻知鸢在等她。 母女二人对坐,空气凝滞压抑。 “娘,女儿受不了闻星洛那个贱人了。” 闻知鸢的声音不复往日娇柔,带着一丝淬毒的寒意。 “她在秋日宴上大出风头,连皇后娘娘都对她另眼相看。太子殿下看她的眼神,更让女儿忧心!” 想到太子席间那失神追随闻星洛身影的目光,闻知鸢指尖掐入掌心。 苏氏亦是恨意难平:“这搅家精!皇后娘娘那边确实在重新衡量什么……唉!” 她想起皇后派人传来的隐晦责备,更觉烦躁。 “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闻知鸢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她不是仗着有几分身手和宋家的婚约肆无忌惮吗?若是在婚前失德,甚至染上恶疾...宋家还会要一个声名狼藉媳妇吗?太子殿下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失德……恶疾?”苏氏眼睛一亮,“你有法子?” 闻知鸢凑近苏氏,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细细道来。 苏氏听言,摇头道:“那死丫头是被赤脚大夫收养的,懂毒,娘之前两次下手都被她识破了,这个方法行不通!” 闻知鸢面露讶异,没想到母亲已经下过毒手了,还被她屡次逃脱。 不过她随即又笑了。 “娘,放心,女儿昨日去看望了明玉郡主,她送了女儿一样好东西,想必以闻星洛的半桶水医术识破不了。” 苏氏闻言,这才同意了女儿的计划。 同时,她又开始思忖对付封姨娘的法子。 闻知鸢的计划迅速展开。 翌日,被升为海棠苑内掌事的采葑汇报了一个情况。 负责浆洗衣裳的婆子摔伤了手,管事换了个三十来岁的小妇人来替补。 闻星洛与采菲、沉壁、静影皆警惕起来。 静影轻声道:“小姐,奴婢去查查。” “嗯...” 闻星洛淡淡应了一声,她身边有着四人,她放心得很,低头继续绣她的嫁衣。 几日后,太子带着张御医前来,说是给老夫人复诊。 苏氏明白他的用意,定然是怀疑闻老夫人服用了那枚九转还魂丹。 若是按照紫金丸的功效,老夫人的元气该是耗尽了。 但她却还活得好好的,这不符合常理... 就在这时,万嬷嬷匆匆来禀,“夫人,不好了,海棠苑出事了!” 苏氏眼睛一亮,想赶去处理,想到太子还在,她福身道:“殿下,妾身得去处理一下,留鸢儿陪您饮茶。” “不用,孤也去看看是否帮得上忙。” 太子大步朝外头走去,他如今对闻星洛充满了好奇心。 第42章 闻星洛是屠夫小妾? 一行人匆匆赶到海棠苑时,院门大开,院子里已是一片混乱。 只见一个形容猥琐、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被护卫反剪着双臂按在地上。 此人嘴里正不干不净地嚷嚷着。 “放开老子!老子和你们大小姐的男人,她早就把身子给了老子!你们敢动我,大小姐饶不了你们!” 沉壁、静影挡在房门前,脸色铁青。 正房没有关门,老夫人坐在轮椅上,闻星洛与她并排坐着。 祖孙二人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见闻一鸣、苏氏、闻知鸢以及太子都来了,闻星洛才站起身走了出来,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人。 “放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污蔑侯府千金!” 闻一鸣怒喝一声,脸色难看至极。 侯府小姐做了屠夫小妾,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随即想到什么,又壮起胆子,梗着脖子叫嚷。 “岳父!岳母!小婿黄大牛,黄家庄的杀猪匠。之前不知阿洛的身份,否则不会委屈她做小妾的!” “胡说八道!阿洛还是黄花闺女,怎么可能是你的小妾?”苏氏连忙呵斥。 “岳母,小婿真的没有胡说,我能证明的!” “证明?你如何证明?若是胡乱攀咬,本夫人势必送你见官!” 闻星洛不由看了苏氏一眼,真会演呀。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在维护继女,可她句句都是在引导男子说出所谓的证据... 黄大牛转头看向闻星洛,目露贪婪之色。 “阿洛呀,你大腿内侧有颗红痣,你给我看过的呀!”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闻一鸣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当初闻星洛寻回家里来,他还让苏氏亲自检查过。 这么绝密的事情,是连下人都不知道的,这男子怎么会知道? 众人的目光聚在闻星洛脸上,闻星洛却看向苏氏。 “这算什么证据?知道这一点的,府上就有几人,不小心传了出去不足为奇。” 黄大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忽然向闻星洛爬去,被沉壁甩出软剑逼退。 他深吸一口气道:“洛洛,你若不认为夫,为夫只好...只好说出那件事了。” 闻星洛嗤笑道:“呵...你说说看。” “...呃,岳父,岳母,实不相瞒,小婿一年前患上了花柳病,也传染给了阿洛,实在是对不住...但这也可以证明她是小婿的人。” 此言一出,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你说什么?花柳病?怎么可能?!” 苏氏忽然高声尖叫,看向闻星洛的目光嫌恶不已。 闻知鸢亦抱紧双臂,一副防备的姿态,“那个...会不会通过饮食传染呀?” 府医适时站出来说:“一般是亲密关系传染,府上用膳皆用公筷,不会传染的。” 闻星洛瞥了一眼府医,很好,都演上瘾了是吧? 黄大牛是个机灵的,立即问道:“这位是大夫吧?可以查验小婿所言非虚!” 说着,他朝府医伸出了手。 府医也有些厌恶之色,却听闻一鸣道:“陈大夫,你给他看看。” 府医这才拿出一方手帕盖在黄大牛的手腕上,仔细替他把脉。 良久,他脸色古怪地朝闻一鸣汇报:“侯爷,此人确实身染花柳恶疾,且已非初期。”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原来是真的啊? 围观的仆人侍卫看向大小姐的神色复杂了几分。 黄大牛趁热打铁,“大夫,请给阿洛也诊一诊,好证明小婿所言非虚。” 若是正常的父母,在听到这样的话,是该呵斥阻止的,闻一鸣却是点了点头。 府医只能走到闻星洛面前,恭敬道:“大小姐,侯爷有令,得罪了。” 出乎意料的是闻星洛居然没有反抗,只轻轻抬起手,采菲立即铺了一方帕子在她手上。 府医探听一番后,神色更为复杂古怪了。 “启禀侯爷,大...大小姐的症状与那位壮士如出一辙。” 啊? 众人被这个消息惊得难以置信。 尤其是太子和闻一鸣,他们并不知道是这是闻知鸢设的局。 若非真有肌肤之亲,外人如何得知? 这无疑增加了‘奸情’的可信度。 更重要的是,他竟声称自己身患花柳恶疾,且已传染给闻星洛!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贵女而言,是比死更可怕的污名! 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苏氏心中狂喜,面上却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阿洛!你…你竟然给一个杀猪匠做小妾,还染上这等脏病!你…你叫东平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她转头对闻一鸣哭诉。 “侯爷!家门不幸啊!这要传出去,鸢儿和太子殿下的婚事都要受牵连啊!还有长柏、玉珠他们该如何议亲呀?” 闻一鸣气得浑身发抖,看向闻星洛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暴怒。 “逆女!你还有何话说?!” 太子眉头紧锁,看着场中孤立却依旧脊背挺直的闻星洛,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他不信这等气度的女子会与黄大牛之类的人有什么牵扯,看着卖力查证的苏氏,带上了审视。 闻星洛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击。 “父亲,仅凭一个来路不明的狂徒几句污蔑之词,一个府医把脉,您就断定女儿失德染病?侯府的规矩,何时变得如此轻率?” “你!”闻一鸣被她质问得一滞。 “是与不是,请人一验便知!” 苏氏立刻接口,她生怕闻星洛狡辩或拖延,“来人!万嬷嬷,给大小姐…验身!”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带着刻意的羞辱。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看向闻星洛的目光充满了鄙夷、恐惧和怜悯。 “请……请大小姐移步内室……” 万嬷嬷声音发虚,她在海棠苑待过,知道闻星洛手下的人厉害。 闻星洛冷冷一笑:“不必移步。就在这里验。身正不怕影子斜,让大家都看清楚。” 众人一愣,在这里验? 怎么验? 第43章 江南陈家来人 闻一鸣反应过来,看向张御医,“张老,可否请你为小女把脉确认一番?” 他虽然很想让闻星洛去死,但不是在抹黑侯府声誉的情况下死。 他跟苏氏不同,苏氏只是继母,不曾教养,出事了也怪不到她头上。 但闻一鸣不同,他是整个侯府的担当。 张御医在宫中行走数十年,多少能看出今日这事有些蹊跷,他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于是却连连摆手,“老夫并不擅长此道,还请闻侯爷海涵。” 张御医的推脱让苏氏母女心中暗喜,偷偷松了一口气。 闻一鸣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收场,门房老头却连踉跄跑来。 边跑边惊惶喊道:“侯爷!夫人!有人硬闯侯府!说是…说是夫人的娘家来人...” 苏氏心头猛地一跳,脸色瞬间白了三分,尖声道:“谁娘家?胡说些什么!” 她自己的娘家不会无缘无故硬闯侯府,那只能是先夫人的娘家。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江南陈家早已断了联系十年之久,怎会突然来人? 若是陈岚英的娘家人来了…那眼前这精心布置的局,岂不是要横生枝节? 还有那些嫁妆更是不可能再觊觎了。 然而,不等她反应,院门口已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只见一行人已越过门扉,踏入海棠苑。 为首是两位年轻男子,气质迥异却同样卓尔不凡。 当先一人身着天青色杭绸直裰,看似低调却隐见不凡。 腰间仅悬一枚温润无瑕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更衬得他身形颀长挺拔。 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边噙着一丝温润如玉的笑意。 落后他半步的年轻男子气质截然不同。 他身着月白色素锦长衫,宽袍广袖,衣袂飘飘,仿佛不染尘埃。 此人眼若寒潭映星,神色疏淡,带着一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清冷与孤高。 这二人甫一出现,喧闹混乱的海棠苑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京城从未见过这两人,他们到底是谁? 这二人目光落在闻星洛身上,轻轻点头后,径直穿过人群,来到闻老夫人面前。 竟无视了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地上狼狈的黄大牛、脸色各异的闻一鸣苏氏等人。 甚至连太子在场也未曾多看一眼。 他们来到端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跟前,撩袍深深一揖到底,行了晚辈礼。 “江南陈家长孙陈正希拜见闻老夫人!” “晚辈医仙谷百里景行,见过闻老夫人!” 外头的众人听言,顿时都不好了。 陈家来人了? 医仙谷也来人了? 对老太太如此尊敬?这是要来给她诊治? 想到这个可能,苏氏如遭雷击,脸上血色褪尽,心中警铃大作! 原本,就算没了陈岚英留下的嫁妆财物,日子过得清贫些也无妨。 只要她还是侯府主母,能掌事,等女儿嫁入东宫,儿子袭爵,她的好日子在后头。 可百里神医来了,若是那个老不死被治好了,那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还有好日子过么? 闻知鸢轻轻握住了苏氏的手,低声道:“娘,您怎么发抖了?不舒服吗?” 苏氏握住女儿温热的手,这才渐渐镇定下来。 闻老太太却是热泪盈眶,朝百里景行应了一声之后,目光一直盯着陈正希。 “好...好啊,是陈家大侄子来了,阿洛可有依靠了。” 陈正希温和点头,“是的,老夫人,侄儿自会护着阿洛,您放心。” 说完,他转身出了正房。 院里,几个主子神色各异,下人小声窃窃私语。 闻一鸣的脸色变幻莫测,震惊、尴尬、以及慌乱交织在一起。 太子眼中精光爆闪,重新审视着闻星洛。 原本从母后口中得知闻星洛的生母留下大量的嫁妆,他惋惜过,却并不是非她不可。 可若是富可敌国陈家重新站到闻星洛身后,那么她的价值需要重新估量。 所以,他并未追究陈正希的轻慢,反而生出了结交的心思。 陈正希看向院中众人,脸上温润的笑意不变,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 扫过地上的黄大牛、脸色苍白的府医、惊疑不定的闻一鸣和苏氏,最后落在太子身上。 而后才不卑不亢地朝闻一鸣拱手。 “在下江南陈正希,是闻星洛的亲表兄,不知此地发生何事?” 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闻一鸣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一步,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 “原来是世侄和百里公子!失礼失礼!老夫闻一鸣,你的三姑父。家门不幸,出了些…误会。” “哦?是什么误会将我表妹逼得成这般?侯爷似乎连自己的嫡长女都不信?” 闻一鸣讪讪欲解释,黄大牛虽然被钳制,嘴巴却不知轻重,抢着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百里景行疑惑不已,淡淡开口。 “在下观大小姐气色清正,眉宇间并无秽气缠身之兆。倒是这位被制服的壮士,面色晦暗,眼白泛黄,气息浑浊,倒真的身染恶疾。” 他的话令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闻知鸢却深信自己的计策,不由反驳,“百里公子仅凭眼观就帮姐姐洗脱了嫌疑,果真是神医。” 她这话,表面是帮闻星洛说话,可谁听不出她的玄外之音。 太子闻言神色复杂,闻知鸢是不是脑子有坑? 百里景行乃是医仙谷谷主的亲孙子,医学天赋极高,五岁就会诊脉,十五岁已经是名誉江湖的神医。 他确实有一眼辨证的本事。 母后曾多次递帖子去请他给儿皇弟治病,却从不曾请得动他。 这样的人,闻知鸢竟质疑? 这女人当真是目光短浅... 却不想,苏氏也抢着说道:“百里公子有所不知!此人自称是阿洛的夫婿,且…且他身染花柳恶疾,方才府医已为阿洛诊过脉,说是症状与他一致!这…这铁证如山啊!” 她试图将‘事实’钉死。 “哦?铁证?” 陈正希眉梢微挑,脸上温润的笑意更深,眼底却冰寒一片。 他看向闻星洛,语气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宠溺:“表妹,可有此事?” 第44章 黄大牛指认幕后之人 闻星洛迎着表兄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无稽之谈罢了。此人受人指使,污蔑于我。至于诊脉结果,呵呵,府医可敢再说一遍?” 质疑的目光瞬间如利箭般射向府医。 府医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看到这里,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了向陈正希示好,他轻咳一声道: “百里公子医术精湛,绝不会看错。诸位若尚存疑,孤让你们熟悉的张御医再看看。” 张御医这会倒是不敢再推托。 毕竟百里景行已经断定闻大小姐无病,他在中间确诊一番,并不会得罪谁了。 他恭敬地为闻星洛把脉一番。 中规中矩道:“回禀殿下,闻大小姐身体康健,并无疾病。” 仆人们或许不认识什么神医,但是张御医却是有权威的。 众人听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一场戏... 只是不知道主导陷害大小姐的人是谁。 闻知鸢目光剐向人群外哆哆嗦嗦的洗衣仆妇,那妇人将头埋得低低的,避开了审视。 苏氏银牙暗咬,心中好恨... 这贱种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的? 她甩了甩丝帕,带着哭腔道:“太好了,阿洛是被冤枉的呀?黄大牛,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攀咬侯府小姐?!给我拉出去打!” “夫人且慢!” 阻拦的是太子。 他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看向府医,“这位大夫方才诊出闻大小姐患有花柳病,不知是怎么诊出来的?” 府医浑身一颤,立即跪地求饶。 “殿下饶命!小人才疏学浅,误诊了!小人该死,这就是给大小姐磕头赔罪!” 说着,他调转头,朝着闻星洛的方向连连磕头,额头马上红肿渗血。 “大小姐,都怪小的学艺不精,昨夜喝了点马尿,脑子还糊涂着...害您受惊了。看在小的上有八十岁祖母,下有三岁孙儿的份上,求您饶了小一条狗命。” 闻星洛神色淡淡,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闻一鸣。 到了这个地步,闻一鸣已经猜出此事与苏氏有关,但他不想当众折损了自己的夫人。 “既然学艺不精,胡言乱语,拉下去,打一顿!还有那什么黄大牛,拉出去打断双腿,一并赶出京城!” “且慢!” 百里景行出言阻止。 他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黄大牛,对身后一名侍从模样的人吩咐道:“取针囊,验血。” 侍从立刻奉上一个古朴的针囊。 百里景行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走到黄大牛面前。 黄大牛吓得想要挣扎,却被陈正希带来的护卫死死按住。 百里景行手法极快,在他指尖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珠,滴在一块特制的白色试玉上。 只见那滴血落在玉上,迅速晕开,颜色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还隐隐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百里景行将试玉展示给众人,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此人所染的并非寻常花柳恶疾。乃是中了一种名为‘离魂散’的慢性毒药。” “此毒初期症状与花柳病极其相似,能混淆脉象,令人误诊。中毒者神智渐迷,极易受人操控。下毒者,用心何其歹毒!” “离魂散?!” 闻一鸣失声惊呼,他也是听过这种阴毒东西的。 陈正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剜向早已瘫软在地的黄大牛。 “你受何人指使?最好老实说,否则生不如死!” 黄大牛哪里还撑得住?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是有人给了小的一包药粉服下,到府上来攀咬大小姐。小的…小的贪财,一时糊涂啊!” 原来是这样啊? 众仆人侍卫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在猜测到底是谁要害大小姐。 “药粉?伪装成花柳病构陷我表妹?” 陈正希冷笑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向苏氏和闻知鸢。苏氏被那目光看得遍体生寒,几乎站立不稳。 闻知鸢更是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太子身后。 闻星洛给沉壁递了一个眼神。 沉壁立刻领命,身形如电,瞬间穿过人群控住了那个浆洗衣裳的仆妇。 随即,静影上前,在她身上搜出一根银簪,簪子是空心的,拔下来里头竟然是白色的药粉。 百里景行接过药粉,仔细辨认了一下,又嗅了嗅,冷然道:“不错,正是‘离魂散’的粉末。” 陈正希看向闻一鸣,“三姑父,此人,此物,作何解释?” 闻一鸣冷汗直流,讪讪道:“贤侄,我不知道啊?容我查查!” “好!今日府上的人都在此,现在就查吧!” 一番梳理下来,已经清楚是苏氏身边的万嬷嬷故意调走浆洗婆子,换了这名仆妇。 仆妇在审问下也承认了,是万嬷嬷威逼利诱让她将药粉下到大小姐的饮食里,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铁证如山... 这药若是成功下到了闻星洛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一鸣艰难开口,“婉珍...是你吩咐的吗?” “胡说!我…我怎么会害阿洛?她可是侯府嫡长女!她名声若是坏了,鸢儿和长柏也会受牵连的!” 苏氏尖声叫道,色厉内荏,但她的慌乱与恐惧,早已出卖了她。 陈正希面沉如水看向闻一鸣,带着深深的失望。 “三姑父!这就是您治下的侯府?一个来历不明的狂徒,几句污言秽语,一个被收买的庸医,一点下作的毒药,就能如此轻易地构陷侯府嫡女,您的亲生女儿?!” “若非我今日恰好赶到,表妹的清白与性命,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三姑父,您就是这样对待我姑姑留下的唯一骨血吗?!” 他的质问字字如锤,重重敲在闻一鸣心头,也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闻一鸣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愧、愤怒、后怕交织。 看向苏氏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冰冷的嫌恶。 闻星洛缓缓站起身,走到院中。 她先是对着陈正希和百里景行深深一福:“多谢表兄,多谢百里公子,为星洛洗刷冤屈。” 随即,她转向闻一鸣,目光清澈而冰冷,带着一丝悲凉与决绝。 “父亲,您现在可信了?女儿在您眼中,是否就如此不堪,如此…该死?” 第45章 审问苏氏 闻一鸣看着女儿酷似亡妻的眼睛,又看向她身后的陈正希和和神医百里公子,以及态度转变了太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知道自己该做出选择......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钉在了苏氏身上,咬着牙怒骂:“毒妇!” 而后,甩起巴掌刮在苏氏脸上。 响亮的掌刮声响彻整个海棠苑。 “爹!您怎能打母亲?” 闻知鸢连忙上前扶着苏氏,愤愤地看着闻一鸣。 “她指使外人构陷阿洛,证据确凿,还不该打?老子还要休了她!” “不...爹,这一定是误会!母亲不会做这种的事的!对,万嬷嬷,你说,是不是你自作主张?” 万嬷嬷早就脸色刷白跪在地上了,这会听到二小姐点名才抬起头来。 “是...是老奴见不得大小姐在府上作威作福,见不得夫人受委屈...这才一时鬼迷心窍,瞒着夫人做下此事...” 闻知鸢松了一口气... “是呀,父亲,您听到了吗?都是万嬷嬷这个贱婢做下的恶事,母亲是冤枉的!” 万嬷嬷心如死灰,其实,她是闻知鸢的乳娘,没想到小姐无情无义。 但想到家中老小,她磕头认罪,眼中只剩决绝。 “老奴该死,老奴认罪,真的与夫人无关!” 这事是她一手操办的,侯爷也好,陈家少爷也好,都没有能扳倒夫人的实质证据。 “既是如此,将万嬷嬷拉下去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 这个处理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想要扳倒侯夫人是不可能的。 就在此时,门房老头儿又匆匆跑来。 今日连番看不住大门,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要走到头了。 “老爷,大姑爷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宋辞安领着一队脚步整齐划一黑衣壮汉前来。 他神情严肃,手中还拖着一个戴着枷锁的男子。 苏氏见此,顿时吓得脸无人色,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闻知鸢扶不住她,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太子冷冷扫过宋辞安之后,吩咐张御医弄醒苏氏。 闻一鸣顾不得苏氏,招呼道:“辞安,你怎么来了?” 其实他心中烦透了,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辞安见过闻伯父,听闻本将的未婚妻被人构陷是屠夫夫小妾,本将怎能坐视不理?” “误会!都是误会!始作俑者已经揪出来了,正准备处置呢。” 闻一鸣内心想呕血,他做岳父的,怎么在未来女婿面前这般...直不起腰杆? “是吧?那闻伯父可记得此人?” 宋辞安将人推到前面,并踹了他一脚。 那人跪倒在地,神色惶恐不已。 “这是...何人?” 闻一鸣觉得眼前人似乎见过,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但宋辞安不会无缘无故将无关之人带到府上,必然是跟他家有关的。 思及此,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惊恐起来,“这...这是那个土匪头子?!” “没错,闻伯父好记性。” “捉到就好!辞安,赶紧送官府啊,那日他领人在普照寺山下截杀我们...现在官府还在追查此人。” “好,依伯父的,一会就送官府。但这之前,让他先认认雇主吧。” “雇主?什么雇主?” 闻一鸣不解,一群土匪,有什么雇主? 宋辞安不语,只踹了那土匪头子一脚。 那人大概是被打怕了,立即指认,“将军,是那位夫人出二千两让我们做的。” 他手不能动,只能用个眼睛看向苏氏。 此时的苏氏刚悠悠转醒,对上他的目光,几乎再度晕厥。 宋辞安指向苏氏,问道:“说清楚,你说的可是这位侯夫人?” 土匪头子连连点头,“正是此人,但小的之前并不知道她是何身份。” “她出二千两让你们做什么事?一五一十如实说来!” “在下并非土匪,而是江湖杀手,这位夫人找到在下,出资买一个女子的性命,在下接下了这桩生意,在目标人物去普照寺的半途截杀,之后的事情您都清楚了。” 宋辞安冷声问:“要杀哪个女子?可在场?” 土匪头子作为杀手,职业习惯使然,一到场已经观察过在场的所有人,此时毫不犹豫朝闻星洛看过去。 “是那位姑娘。夫人要求当场斩杀!” “胡说!胡说!” 苏氏几乎癫狂,挣开女儿的手就要上前打人。 闻一鸣眼疾手快,立即拉住了她,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打得苏氏趔趄了一下,她捂住脸,忽然痛哭涕流。 “老爷,你...你怎么信外人不信我?你我风雨同舟快二十载了,我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闻一鸣怒极,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了,他的目光变得森然。 “苏氏,证据确凿,如何狡辩?谋害嫡女,构陷污蔑,甚至买凶杀人,手段如此下作歹毒!你…你简直是我东平侯府的奇耻大辱!” 闻一鸣气得语无伦次,也不顾自己的脸面了。 他了解宋辞安,没有确凿证据是不会押着人上门的。 女人嘛...哪有保住侯府来得重要? “侯爷…妾身…妾身真的没有做啊…” 苏氏瘫在地上,浑身冰凉,看着闻一鸣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她终于感到了灭顶的恐惧。 她完了!彻底完了! “阿爹!” 闻知鸢再也忍不住,扑到闻一鸣脚边哭求。 “爹爹息怒!娘亲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都是为了女儿,是女儿…是女儿怕姐姐抢了太子殿下的…” 情急之下,她竟口不择言。 “住口!” 太子厉声喝断,脸色铁青。 闻知鸢这话,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此乃贵府家事,孤不便置喙。只是,贵府夫人如此行径...二小姐还袒护,实在令孤…大失所望!张御医,我们走!” 说罢,太子一甩袖袍,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闻知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决绝的背影,彻底斩断了闻知鸢最后一丝希望。 只是,太子忽然又顿住脚步折返回来。 闻知鸢眼睛一亮,以为对方回心转意了。 却不曾想,太子是朝陈正希与百里景行走去的。 第46章 发落苏氏等人 太子已换上和煦的笑容,一如平日里的翩翩君子之风。 “陈公子,百里公子,两位刚到京城,不知在何处下榻?若不曾安排,孤诚邀两位在东宫小住,以尽地主之谊。” 陈正希与百里景行同时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厚爱,草民已经下榻自家寒舍,不敢叨扰殿下。” 陈家富可敌国,在京城是有宅子的。 太子没有多纠结,只说改日登门拜访,便离开了。 他很想拉走二人,收入麾下,可场合不对,闻家还等着发落罪人呢。 太子一行人远去,闻一鸣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摊子,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来。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复杂地看向闻星洛,以及她身后那两位气势迫人的年轻人。 他知道,今日必须给陈家,给闻星洛一个交代。 他心中措词一番,吩咐下去: “苏氏驭下不严,心术不正,即日起,夺去管家之权,禁足秀芳苑,非令不得出!” “万嬷嬷杖毙,陈府医及一干涉案人等,严加审问,查清罪责,一律严惩不贷!” “至于黄大牛等构陷阿洛的外人,打一顿送官府处置!” 他咬着牙,做出了看似严厉,实则对苏氏母女仍有回护的处置。 陈正希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正欲开口,闻星洛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 陈正希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不再多言。 闻星洛看向闻一鸣,目光冷然。 “父亲既已查明真相,女儿感激不尽。但您的继室居心不良,为免再受其害,女儿恳请父亲允准,今后海棠苑一应事务由女儿自行打理。” “这...不合规矩,为父已剥去苏氏的掌家之权,日后交由封氏打理,阿洛可放心。” 闻星洛冷声道:“父亲若是不能同意,女儿便带着祖母出府而居。” “这...唉,这说出去多不好听?罢了,就依你吧。但不管如何,我是你爹,有事跟我说。” “好,多谢父亲宽宏。另外,女儿出嫁在即,嫁妆清点、婚事筹备,也无需再劳动府中人。” “这万万不可,侯府嫁女,怎能没有长辈打理?” 这一点闻一鸣是不能同意的,他无论如何要扣下亡妻的部分资产的,否则日后这日子怎么过? “闻一鸣,你当老娘是死了吗?” 忽然,闻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阿洛的婚事自有老娘主持,你和你那些继室、妾室都没资格插手!” 老太太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闻一鸣不敢反驳,纵然心中不甘,也只能吩咐下人清场,结束今日的闹剧。 “多谢父亲。” 闻星洛微微福身,礼数周全,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陈正希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对着闻一鸣拱了拱手。 “三姑父深明大义,至于表妹的婚事,自有我母亲帮忙操持。” “大嫂?大嫂也来了?” 闻一鸣心中一悸。 陈家上下,他最怕的就是陈正希的母亲,陈家长房媳妇庄雨眠。 此人性子泼辣,做事却手段狠辣,且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当年陈岚英走后,就是庄雨眠逼着他立下字据,要保全陈岚英的嫁妆,待闻星洛出嫁时如数带走的。 这十年陈家如消失了一般从不打扰,他几乎以为陈家彻底不管了。 如今庄雨眠再次来到京城,他真是无计可施了。 可想到契约上的内容,他不由心中扯动了一下... 按约定,是闻星洛出嫁才能带走嫁妆,若是她不嫁了呢? 思及此,他目光骤然冰冷。 这个女儿对他越来越疏淡,只怕日后也不会关照娘家... 浑浑噩噩回到书房坐下,闻知鸢就来了。 他立即冷了脸,“鸢儿若是为你母亲求情,那就别说了。” “爹,女儿不是说此事的,是有一件大事要跟爹爹禀报。” 闻知鸢反手关上了房门。 在闻一鸣疑惑不耐的目光中,她走近父亲,压低声音说:“父亲,宋辞安功高盖主,来年正月十六日,圣上便会下旨抄家流放。” “你说什么?!” 闻一鸣吓得忽然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爹,是真的。所以现在咱一定要维系好殿下这条线,是侯府目前唯一的出路。” 闻一鸣按了按眉心,重新落座。 宋辞安确实是立下了退强敌、收复边城的汗马功劳。 且掌管五十万大军,深得军心和民心。 皇帝忌惮,也在情在理。 他压低声音问:“鸢儿?当真?你是怎么知道的?来源可靠吗?” “爹,绝对是真的,不然女儿为何要退亲攀上太子呢?” 闻知鸢没有说消息来源,闻一鸣猜测她是从太子身上得知的,便没有再问。 “而且,太子妃体弱多病,殿下至今膝下无子。女儿日后一定会努力往上爬,为侯府争光的。” 闻一鸣听着女儿的许诺,心中稍有暖意。 “爹,皇后娘娘曾对母亲许诺,若能将玄铁匣子献出,可以侧妃之礼迎女儿过门。您想,太子妃缠绵病榻,女儿一过门便能执掌中馈...” “是这么个理,可是那玄铁匣子本在你母亲手中,可如今下落不明...” “爹,关于先夫人的嫁妆和这个玄铁匣子里的九转还魂丹,母亲都跟我说了,女儿认为是在闻星洛手中,我们要想办法将那些东西都拿回来!” 闻一鸣缓缓点头,心中做了决断。 闻知鸢趁机为苏氏求情:“爹,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和弟弟的前途...” “嗯...我知道,但眼下还有许多眼睛盯着,只能委屈她一段时日。” 达成共识,父女二人相视而笑,都开始思考下一步谋略。 海棠苑这边已经清理干净现场,热热闹闹招待客人。 采菲手艺了得,就在小厨房做了丰盛的饭菜,几个年轻人围坐一席。 闻星洛深知,这场风波虽然是她险胜,却也为更大的风暴拉开了序幕。 苏氏母女的惨败只是暂时的,她们一定会再次崛起。 太子党的谋算、长公主的报复...都会朝她袭来。 今日能让苏氏大伤元气,是成功的第一步。 后面...还精彩着呢... 第47章 闻星洛遇袭 百里景行给闻星洛夹了一筷子菜,“师妹,发什么呆呢?” “哦,没事,只是高兴。” 说着,她举起酒杯,“师兄、表兄、辞安,今日多谢你们为我解围!敬你们!” 三名男子同时举杯,与她碰杯。 美酒下肚,众人便聊开了。 闻星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兄,表兄,你们怎么是一起来的?你们认识?” 陈正希放下筷子笑道:“在侯府门口认识的,百里公子正要翻墙而入,为兄看出他衣袖上的徽记,便邀请他一起来。” “翻墙?哈哈哈哈...这确实是师兄的风格,来,敬翻墙!” 酒过三巡,闻星洛看向百里景行,“师兄,你怎么会忽然入京?” “哼,还不是有人顶着本神医的名头在京中行骗,我抓骗子来了。” “呃...谣传吧,哪里有人敢冒充师兄您?” 闻星洛低头吃菜,心虚了。 宋辞安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阿洛出自医仙谷,并非别人所说的乡野。 且身后还有强大的外祖家族。 忽然冒出来的表兄和师兄都十分关爱她,他显得有些多余了... 陈正希显然察觉到他的低落,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都是年纪相仿的人,也都赤诚维护同一个人,三个第一次见面的青年才俊相谈甚欢,很快打成了一片。 百里景行没有多喝,饭后他为闻老太太诊治了一番。 虽然闻星洛一直在暗地里为祖母诊治,但百里景行的医术远胜于她。 有他出手,老太太或许有望恢复行动力。 夜色渐浓,陈正希放下茶盏,“阿洛,母亲三日后抵达,你抽空去一趟?还是我们过来找你?” “舅母为了我的事远道而来,自然是该我去拜见的,你把地址给我。” 陈正希留了陈宅的地址,三人一同告辞。 宋辞安回头凝视目送他们的闻星洛,心头涌起了危机感,有一种想尽快将人娶回家的冲动。 闻星洛不知他所想,送走了客人,斜躺在摇椅上休息了一刻钟,忽然起身往外走。 静影连忙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小姐,这么晚了,去哪里?” “随便走走,顺道看看封姨娘。” 却不想二人才刚走出几步,就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静影看清来人,小声道:“小姐,是封姨娘来了,真巧!” 闻星洛嘴角勾起浅笑,“不巧,她是该来谢我的。” 说话间,封姨娘已经来到近前了。 她屈膝行礼:“妾身见过大小姐。” “姨娘何必客气,祖母已经睡下了,我们外头走走,说说话。” 夜色浓重,二人并未走远,行至一处避风的回廊,封姨娘再次行礼。 “多谢大小姐相助,侯爷已将管家之权暂交给妾身了。” “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苏氏还未死呢,你可要坐稳了。” “是,多谢大小姐提点,妾身自会谨慎行事,谨防暗害,也会好好料理府中庶务,争取做得比苏氏出色。” 闻星洛轻轻颔首,“嗯,这些还不够...” “哦?那该如何?还请大小姐指点!” “侯爷子嗣单薄,闻长青死了,只剩下一个闻长柏,若是姨娘生下男孩,就算苏氏还在,以你的受宠,自可扶为平妻。” 封姨娘沉默了一瞬,决然道:“若是妾身怀上男胎,苏氏...苏氏她自该下去侍奉先夫人...妾身说到做到。” 闻星洛满意点头,“不错,有志气。手伸出来。” “啊?大小姐,要做什么?” 虽然带着疑惑,封姨娘还是听话地拉起衣袖,伸出了玉手。 闻星洛轻轻搭上她的脉搏,面露喜色。 “恭喜姨娘,你怀上了。” “啊?这...这么快吗?” 封姨娘内心不是欣喜,只是计划顺利的兴奋。 “嗯,我给你的药不仅能让女子身体变得妖娆,也会更容易受孕,你才怀上几日,但我医术比普通的大夫强很多,相信我。” “看来老天都在帮妾身,太好了。” 封姨娘高兴过后,再次感谢闻星洛。 之后的日子,苏氏禁足,封姨娘顺利接管了侯府。 她做事兢兢业业,待下宽厚,又是侯爷亲自认任命的,倒是没遇到多少阻碍。 苏氏母女很安分,因为她们眼里盯着的不是后宅这点事。 她们要尽快筹谋出成绩,去太子和皇后面前缓和关系。 自那日之后,太子并未送来解除婚约的消息,说明还是给侯府机会的,她们要抓住机会。 翌日,闻知鸢去了一趟长公主府探望明玉郡主。 得知此前的计划失败,萧明玉母女知道低估了仇人,放弃了用后宅手段对付闻星洛。 三日后,天光微熹。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驶出东平侯府侧门,朝着城南方向而去。 陈宅在城南,今日是舅母抵达的日子。 车内,闻星洛闭目养神,沉壁与静影一左一右护卫,神色警惕。 闻星洛忽然缓缓睁眼,“舅母素来爱花,先去一趟郊外芳村花圃,买些花卉。” “小姐,是要引蛇出洞?” “嗯,萧明玉重伤,长公主不会放过我,你们小心些。” 沉壁低声应了,吩咐车夫改道,一旦有危险,立即躲到车底下。 刚出城片刻,沉壁与静影同时警觉,眸中寒光一闪,戒备起来。 马车经过一片树林,两侧古树茂密。 骤然间,破空之声尖啸而至!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射向车厢! “敌袭!小姐趴下!” 静影厉喝一声,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车厢。 手中寒光乍现,叮叮数声脆响,射向车厢的毒箭竟被她用匕首精准格飞! 沉壁则如猛虎下山,瞬间扑向受惊的辕马,一掌拍在马颈穴位,强行稳住受惊的畜生。 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腰间软剑,剑光如练,将射向马匹的箭矢绞得粉碎! “杀!” 古树上十几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手中利刃寒光闪闪,直取马车! 这些人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暗卫。 第48章 长公主暗杀,舅母豪横 “哼!” 沉壁一声冷哼,软剑抖开,化作漫天银蛇,瞬间缠住最先扑下的三人。 剑光过处,血花飞溅,惨叫声刚起便戛然而止。 静影身法灵动诡异,专攻敌人关节要害。 她的武器是两柄薄如柳叶的短刃,挥刀之间带起一片片血雾,角度刁钻狠辣,招招致命。 一个死士试图从侧面偷袭闻星洛的马车,被她反手一刀精准地割断了咽喉。 闻星洛端坐车内,神色平静,手中却扣着几枚淬了麻沸散的银针。 她并未急于出手,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沉壁和静影的本事。 死士们显然没料到目标人物身边的侍女如此强悍,一交手便折损近半。 领头一人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厉啸一声,攻势更加疯狂。 竟是不惜以伤换伤,拼死也要突破沉壁和静影的防线,直取闻星洛! “找死!” 沉壁眼中杀意沸腾,软剑陡然绷直,化作寒光直刺领头暗卫心口。 那暗卫举刀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震得虎口崩裂,长刀脱手! 沉壁手腕一翻,剑尖已没入对方胸膛! 与此同时,静影也解决了最后一个扑向马车的敌人。 她身形一晃,回到车辕,警惕地扫视四周。 林荫道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七八名黑衣暗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无生息。 沉壁和静影身上也沾染了血迹,气息微喘,眼神却锐利依旧。 车夫这才从车底颤抖着爬了出来,看向沉壁、静影的目光钦佩不已。。 三人合力将尸体拖入旁边草丛中,撒上化尸粉... 又清理了路上的血迹,青帷马车再次启动。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花圃有暖房,闻星洛选了几盘含苞待放的水仙和君子兰。 其实,她只在五岁那年见过舅母,印象已经模糊了。 她抵达陈宅门前时,陈正希已等候多时。 他亲自扶闻星洛下马车,“阿洛,路上可还顺利?” “嗯,还好,只是改道城外,给舅母选了几盘花。” 闻星洛只字不提路上遇刺之事,可陈正希嗅到她侍女身上未散尽的血腥味了。 他眉头微蹙,并未多说,吩咐小厮搬花盆,引领闻星洛去了正厅。 舅母庄雨眠起身相迎,眼中是惊喜和欣慰之色。 “阿洛,你来了,快让舅母瞧瞧。” “星洛见过舅母,您路上辛苦了。” 这位陈家长房夫人保养得宜,气质雍容中带着一丝凌厉。 “不辛苦,阿洛,快过来坐。” 庄雨眠握住闻星洛的手,力道沉稳。 闻星洛浅浅一笑,反手握住舅母温暖的手,忽然鼻头一酸,这才是她的亲人啊。 “娘,看,表妹给你带的见面礼,说来,表妹可不曾给我这位表兄送过任何东西。” “哇,这花长得真好啊,谢谢阿洛,舅母很喜欢,至于你表兄,该他送你才对。” 庄雨眠立即让人将花卉摆在正厅的各处。 而后笑道:“阿洛有心了,舅母也给你带了见面礼,都摆在库房了,带你去看看。” 她忽略了拈酸吃醋的长子,拉着闻星洛的手去库房。 真是...风一般的女子... 库房内灯火通明,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箱笼整齐排列。 随着丫鬟们麻利地打开锁扣、掀开箱盖。 一片片流光溢彩瞬间倾泻而出,几乎照亮了整个库房。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 有凤冠、步摇、簪、钗、钿、梳篦、耳坠、项圈、璎珞…… 件件精工细作,赤金为底,镶嵌着鸽血红宝石,颗颗饱满剔透,在灯火下折射出摄人心魄的璀璨华光。 凤冠上的凤凰展翅欲飞,口中衔着的明珠足有龙眼大小,温润生晕。 这已非寻常闺阁之物,其规制几乎接近王妃品级。 紧挨着的是一整箱未经镶嵌的宝石原石。 还有绫罗绸缎、古董珍玩... 最后几箱则是整整齐齐码放的金砖银锭。 黄澄澄、白花花,闪烁着最原始也最震撼人心的财富光芒。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闻星洛的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她哽咽道:“舅母,您这哪是添妆?许多千金贵女的嫁妆也远远没这般丰厚啊。” 是呀,闻星洛前世入宫也是见过财富的,但这些东西足以支撑一个家族数代的富贵了。 舅母给的不仅仅是财物,而是实打实的庇护。 庄雨眠一直留意着闻星洛的反应,见她眼中水光浮动,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她轻轻揽住外甥女的肩膀,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 “傻孩子,看呆了?这才哪到哪!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娘当年出嫁,十里红妆轰动江南与京城,唉,可惜……” 她轻叹一声,“如今你出嫁,舅母岂能让你委屈了?也就是因为走得急,只带了舅母的心意。” “呃...您是说,还有?” “对啊,待你出阁时,你外祖父母,二舅三舅,表兄们的添妆定会准时到的。往后在婆家,挺直了腰杆!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闻星洛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轻唤:“舅母,谢谢……” 庄雨眠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也闪着泪光,语气却带着笑:“好啦好啦,可不兴哭鼻子。” 她与小姑子陈岚英自小就是闺中密友,后来更是成为了一家人,对闻星洛的感情自然深厚许多。 “娘,阿洛!” 陈正希抱着一个锦盒进来。 庄雨眠讶异,“咦?正希,你给表妹的添妆就这么点?” “非也。” 陈正希吩咐下人全都退下,这才打开锦盒,里头静静躺着一个乌黑的匣子。 闻星洛不由伸手触抚,只觉如触寒冰,遍体生寒。 她心念一动,猛然看向陈正希,“表兄,这是...” “嗯,没错,正是从侯府取回来的玄铁匣子,姑母留下的九转还魂丹。” 闻星洛惊呼,“啊?原来是你派人去取了?” 陈正希点头,“是,家里留了人在京城,你与宋将军定亲那日,他们见了你的真容,确认了你的身份,便一直在你身边了。” 闻星洛了然,“原来如此,难怪动作比辞安还快些。” (小作有话说:各位小公主们,新书需要您点一个五星好评才能出分,叩谢啦!) 第49章 铺子被查 闻星洛目光重新落在玄铁匣子上,内心有些复杂。 怀璧其罪,祖母已经为此物遭了大罪... 而前世,此物流入皇室也曾引起血雨腥风的争夺。 她深吸一口气道:“此物珍贵,若放在侯府必然保不住,可否继续留在表兄手上?” “好!” 陈正希爽快应下,另外提议送她几个侍卫。 闻星洛长舒一口气,原来有哥哥是这样的感觉... 转眼到了饭点,三人一起用了午膳。 闻星洛担心自己得罪长公主的事会牵连陈家,特意提了提。 陈正希母子闻言并无惊慌之色,反而问起了缘由。 闻星洛简单讲了过程,以及推测今日遇袭也是长公主府所为。 陈正希脸色冷冽,庄雨眠拍案而起。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阿洛,陈家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 “舅母,别激动,陈家毕竟是做生意的,以和为贵。这仇我自己能还回去,你们别插手。” 陈正希这才严肃道:“阿洛,陈家明面上是做生意的,其实...手下能用的人不少。” 他没有明说,陈家也有自己的势力,黑白都有。 “表兄,长公主的驸马萧云涏在户部任度支之职,是掌管赋税的征收与管理的主要负责人。” “嗯,阿洛,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家向来依法缴纳税款,放心。” 闻星洛没有再多说什么,陈正希不是冲动之人,在她使力的同时,陈家也在出力,未尝不是一种好势头。 原本她打算以前世的经验自己闯出一片新生,没想到半途得了陈家助力,这个后盾十分坚实。 那么她的目标也可以往上提一个高度,不仅仅是做一个半雅半俗的将军夫人... 长公主府内。 萧明玉躺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脸色苍白。 断骨处未愈合的伤口传来剧痛,让她十分难受。 听着母亲对闻星洛咬牙切齿的诅咒,她眼中怨毒更盛。 “母亲,不能就这么算了!那贱人害我至此,我要她生不如死!”萧明玉声音嘶哑。 长公主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眼神阴鸷。 “放心,母妃定为你讨回公道!既然死士也奈何不了她,我们就从别处下手!” 她去了驸马的书房。 大宴朝没有驸马不能为官的规定,相反,皇帝待长公主极好,对萧驸马也多了几分信任,让他身居要职。 秋日宴那天女儿打马球受伤,萧驸马是亲眼目睹的,听了长公主的话,他阴沉了脸。 妻子训练的死士是什么实力他很清楚,如果来暗的不行,那真的只能用职权之便了。 “驸马,据闻知鸢说,侯府所有的铺子田庄产业都过到了闻星洛名下,给我好好查查!” “所有?” 萧驸马讶异,他自然知道京城里几乎有一半铺子掌握东平侯府之手... “对!本宫就不信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能把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只要抓住一点把柄,立刻责令停业整顿,我看她拿什么嚣张!” 萧驸马素来惧内,又心疼女儿,立刻应和。 “公主放心,为夫明日便去!定要那闻星洛吃不了兜着走!不管有没有问题,先关进大牢里再说,人在牢里出点事,也属于正常...” 查点商户的账目还是轻而易举,不管有没有问题,只要查了就一定能出问题... 翌日,萧驸马势汹汹地带着几个户部吏员出门稽查。 他们直奔闻星洛名下的几个主要铺面,尤其是最赚钱的绸缎庄和药铺。 他摆足了官威,勒令掌柜交出所有近三年的账册,声称接到举报,要严查账目。 铺子里的掌柜都是闻星洛亲自培训的,虽惊不乱。 一日之间,京城有三分之一的铺子被查封,或违规经营,或漏缴税金。 消息传开,引得商界一阵哗然。 连老百姓都震撼不已,纷纷臭骂商贾不仁不义,不干不净。 当日下昼,户部便来人‘请’闻星洛前去协助调查。 闻星洛没有丝毫抗拒,跟他们走了。 到了户部,却无人盘问,只将她关押起来。 东平侯府。 苏氏母女二人得知此事,顿时狂笑不已,长公主出手,果然厉害。 只希望这次能将闻星洛打入死牢,别出来了。 闻一鸣则惶惶不安,他想捞人,更想捞回铺子... 思来想去,他打算去找太子宇文宏光。 哪怕是再将亲事换过来,让太子娶闻星洛,将那些产业带入东宫,也比官府全查抄了强啊。 相比外头的人各坏心思,陈正希很淡定,他给宫里递了帖子,求见圣上,圣上传他立即觐见。 长公主府里,一家三口还没来得及得意,一道急召便将萧驸马唤入了宫中。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瑞昌帝端坐御案之后,面色沉肃。 陈正希垂手侍立在下首,神色平静。 “萧驸马!” 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好大的官威啊!?闻大姑娘手下的铺子干干净净,你为何还以莫须有的小过勒令停业?” 萧驸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陛下息怒!臣…臣是接到举报…” 瑞昌帝猛地一拍御案“举报?举报何人?证据何在?朕看你是公私不分,滥用职权!” 萧驸马吓得额头伏在交叠的手背上,不敢在抬头。 “闻大姑娘在接手产业后,第一时间便清查了积欠十年的税款,主动向户部补缴了纹银十五万两!此等忠义诚信之举,当为商贾楷模!” “你倒好,不去嘉奖,反而去刁难查封?你是想寒了天下商贾之心,还是想打朕的脸?!” 瑞昌帝越说越怒。 他正想方设法拉拢富可敌国的陈家,三皇子到了适婚之龄,陈家也有适龄的姑娘。 他心中盘算着联姻,将那个巨大的聚宝盆纳入皇室... 萧驸马此举,简直是往他脸上抹黑,破坏他的大计! 萧驸马听完这一番责问,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臣有罪!臣糊涂!臣…臣是受了长公主…” “住口!” 皇帝厉声打断,“身为驸马,不思为国分忧,反而纵容内眷,挟私报复!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再敢有下次,永不再用,滚下去!” 第50章 为三皇子提亲商贾女 萧驸马顾不得礼仪,惊呼道:“啊?陛下,臣甘愿罚俸,但眼下户部繁忙,万万不可闭门啊!” 开玩笑,户部度支的差事多抢手啊,他若是闭门思过一月,将来回去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户部缺了你还转不动了?!”瑞昌帝目光冰冷。 萧驸马不敢再多言,只能慌忙告退。 瑞昌帝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 没错,一个月后,户部不会再有萧驸马的位置... 此人虚有其表,若不是长姐在他夺嫡之路相助甚多,怎会重用这个姐夫? 如今他稳坐宝座十几年,一些没本事的人,该下去了。 思及此,皇帝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重新向陈正希,展露笑容:“让陈公子见笑了。闻大小姐深明大义,主动补缴国税,朕心甚慰。你陈家忠君体国,实乃朝廷柱石。” 陈正希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陛下圣明。草民与表妹皆感念皇恩浩荡。表妹年幼失怙,如今能得陛下主持公道,免受无妄之灾,陈家上下铭感五内。” 皇帝满意地点头,提起了另一件事。 “听闻陈家大小姐蕙质兰心,颇有你母亲庄雨眠的风格。说起来,朕的三皇子年岁相仿,且性格温厚,品貌兼优。不知陈家可有兴趣,与朕结个儿女亲家?” 陈正希心中了然,皇帝果然打起了联姻的主意。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以及一丝为难。 “陛下厚爱,草民惶恐。只是…舍妹的性情确实和母亲一般,有自己的主张,此事还需问过她本人和长辈的意见,还请陛下见谅。”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 他朗声笑道:“没错,强扭的瓜不甜,回去问问令妹的意见,也跟家中长辈商量商量,再给朕一个答复。” “是,草民定然尽快去信询问舍妹和长辈,给陛下确切的答复。” 陈正希回到陈宅,闻星洛也在。 皇帝的速度倒是快,估计是在他进宫时,已经下令将人送了回来。 他将皇帝对萧驸马的处罚详细说了一遍,而后拿出了一幅画像。 “母亲,圣上欲结姻亲,此乃三皇子,看中了锦初。” “三皇子?” 庄雨眠和闻星洛同时惊呼。 三皇子宇文旭光现年十七岁,乃是熹贵妃所出,论才能、论声望都比太子强许多。 所以,他是太子的眼中钉。 而宠冠六宫的熹贵妃是皇后的肉中刺... 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等于是整个陈家站队三皇子。 这是极大的风险。 这些,陈正希母子都考虑到了。 陈家三百多口人,下面做事的人更是有上万名。 若是一个不慎,会血流成河的... 庄雨眠盯着三皇子的画像沉思许久,终究是摇了摇头。 “三皇子龙章凤姿,可皇室之人再优秀,也绝非商贾之女的良配。” 她想起了闻星洛的母亲,那么璀璨夺目的江南明珠,嫁入侯爵之家,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嫁入高墙深院,为了男人欢心与其他女子都得头破血流。 陈正希没有表态,看向闻星洛,“阿洛,你怎么看?” 闻星洛没想到这种事会征询她的意见,她屏退所有伺候的人,让沉壁静影守着门,才讲了自己的看法。 “舅母,表兄,若是表妹本人见过三皇子,也有意。我是支持联姻的。” 庄雨眠有些讶异,示意她继续说。 “这些话,只能关起门咱三人说。其实,当今太子才学不高,品行堪忧,瑞昌帝对他不甚满意。而三皇子雄才大略,仁厚却不失魄力。皇帝给二人的栽培不相伯仲。” 陈正希母子闻言,神情严肃了许多。 “太子外祖定国公暗中结党营私,培植私属势力,从科举取士到官吏任免,处处插手,妄图操控朝堂格局。这些事皇帝是知情的,对国公府不满已久...” 陈正希与母亲对视一眼,深感震撼。 他低声问:“阿洛,你...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闻星洛浅笑摇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三皇子的生母熹贵妃与皇帝有着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情投意合,深得圣宠。” “其家族在朝堂上根深叶茂,朝中大多文臣皆为其家族门生故吏。太傅家的影响力不仅局限于文臣,还渗透进了军中力量,包括辞安麾下的军师亦是太傅的弟弟。” “若论人品和能力,三皇子母子远胜于太子母子。背后的势力表面上是太子党更强,但其实是旗鼓相当。” “太子此人若继承大统,只怕天下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商贾自然是第一批被剥削压迫的对象...” “若是陈家站队三皇子,我和辞安必定支持,太子之位不是不可易主,而表妹稳坐凤位,陈家未尝不能走入朝堂,从巨富变成又富又贵!” 闻星洛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陈正希和庄雨眠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皇权更迭、储位之争、家族兴衰…… 这些沉重而隐秘的话题,竟被一个少女如此清晰、冷静地剖析出来,甚至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笃定。 陈正希目光灼灼地看着闻星洛,心中惊疑不定。 “阿洛,你……你如何能知晓这些朝堂秘辛?” 太子结党、定国公揽权、甚至太傅人脉……这些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接触! 他并非不信表妹,而是这信息量太大、太核心了。 闻星洛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沧桑与痛楚。 她该如何解释? 说她曾经历过那场血腥的夺嫡,最终将草包太子推上宝座,自己坐上后位又惨遭毒杀? 说她从地狱爬回来,带着前世的记忆? 最终,她只是轻轻摇头。 “表兄,舅母,有些事,我无法言明。你们只需知道,我所言非虚。但请相信,我绝不会拿陈家的安危开玩笑。” 庄雨眠深深地看着闻星洛,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远超年龄的沉重与智慧。 也听儿子说过,闻星洛在侯府步步为营的手段……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闻星洛微凉的手,“好,舅母信你。” 她母子内心也认同,闻星洛说得有道理。 陈家很富,富得小心翼翼。 陈家子弟也不是没读书,反而因为家资丰厚,很多弟子都饱读诗书,更有才华出众者。 就如陈正希,他的才华若是下场考试,头几名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庄雨眠幽幽叹气,“但陈家有祖训,专心经营生意,不科考,不为官。” 闻星洛讶异问道:“舅母,可知为何?” 第51章 陈家祖训 庄雨眠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在家族秘卷中的往事: 陈家祖上,并非纯粹的商贾。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陈氏先祖陈墨轩,乃是前朝最后一位状元郎。 官至吏部侍郎,位高权重,满腹经纶,心怀匡扶社稷之志。 他见前朝气数已尽,民不聊生,遂倾尽家财,暗中资助了一位他看好的义军首领。 也就是后来大宴朝的开国太祖宇文烈。 先祖陈墨轩凭借其朝中人脉与智慧,为太祖提供了大量关键情报。 甚至策反了数位守城将领,为太祖入主京城立下了汗马功劳。 太祖登基后,感念其功,欲封其为开国公爵,并委以宰辅重任。 然而,陈墨轩亲眼目睹了前朝是如何在党争倾轧、权臣擅权中走向灭亡的。 他深知自己一介文臣,根基浅薄,骤然登临权力顶峰,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烈火烹油,凶险万分。 他更明白,权力斗争如巨兽之口,一旦卷入,不仅自身难保,更会累及整个家族。 彼时,朝中新贵与旧勋矛盾重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先祖拒绝了公爵之位和宰辅之职。 他只向太祖求了两样: 其一,太祖亲笔御书‘忠义传家’匾额一块,悬挂于陈氏宗祠,以为家族护身符。 其二,太祖特许陈家子弟世代不经科举、不入仕途,专心经营,以商贾之身,为大宴经济民生效力。 太祖感其清醒与赤诚,欣然应允。 并下了一道密旨,非谋逆大罪,不得轻易查抄陈氏产业,以保其商路通畅。 先祖临终前,召集全族,立下铁律: 凡陈氏子孙,永世不得科举入仕,不得为官为吏! 当以商贾之身,守忠义之心,行济世之举。 非国运倾颓、万民倒悬之际,不得以家族之力涉足朝堂之争! 违者,逐出宗族,生死勿论! 正是他看清了权力游戏的残酷本质,用主动退避三舍,换取了家族的长久存续。 陈家能绵延至今,富可敌国而未被皇权彻底吞噬,靠的就是这份清醒的‘不争’和太祖留下的那道无形的庇护。 天色渐晚,屋里内陷入一片沉寂。 只有烛火跳跃,映照着三人肃穆的面容。 闻星洛心中震动,她前世虽知陈家富甲天下,却不知这富贵的背后,竟藏着如此深远的智慧和历史。 庄雨眠抿了一口茶,幽幽道: “阿洛,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犹豫。一旦卷入夺嫡,便是将全族的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 陈正希接口道:“是呀,若是赢了,固然是泼天富贵;输了,便是万劫不复!陈家三百年的基业,数千族人的性命,皆系于此。” 闻星洛迎上陈正希和庄雨眠忧虑而沉重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表兄,舅母,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深知祖训的分量。但,今时不同往日。先祖立下‘不争’之约,是在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太祖雄才大略且对陈家心怀感激之时。” “那时‘不争’是保全之道,而如今,”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剑。 “大宴表面繁华,内里却已滋生蛀虫。太子无德,外戚贪婪,结党营私...若让此人登基,以他那狭隘心性、刻薄寡恩的做派,岂能容得下富可敌国又‘不听话’的陈家?” “今日长公主府能因私怨动用户部权力查抄我的铺子,他日太子登基,一道旨意,便可寻个由头将陈家连根拔起!所谓的太祖密旨,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又能护住多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先祖的‘不争’,在太平盛世是护身符,但在即将到来的乱局之中,在豺狼当道的储君眼中,便是待宰的羔羊!” “不争不等于‘不防’,更不等于坐以待毙!” 陈正希母亲静静听着,闻星洛知道他们听进心里去了,便继续说。 “陈家此时若押注三皇子,看似冒险,实则是以攻代守!是将财富转化为未来新朝话语权的投资!” “表妹若为正妃,将来便是皇后,陈家便是后族。这不仅能保家族在新朝的地位,更能将真正踏入顶级权贵之列,实现先祖未能完成却深藏心底的‘济世’宏愿!” “舅母,表兄,你们觉得太子若登基,这大宴的国运是会更昌隆?还是会倾颓?万民是会更安乐,还是会……倒悬?” “如今是皇帝主动抛出橄榄枝,陈家顺应天命,搏一个前程,还是被动等待屠刀落下?” 她的话,字字如锤,敲在陈正希和庄雨眠的心上。 庄雨眠沉默了许久,眼中光芒变幻不定。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正希,你怎么看?” 陈正希的眼神已从最初的震惊、忧虑,逐渐变得深邃而锐利。 他缓缓道:“阿洛所言,振聋发聩。儿子见过太子……确实非明君之相。且皇帝有意与我们联姻,此事,先禀报父亲和祖父吧。” “嗯,好。” 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庄雨眠尊重他的意见。 陈正希看向闻星洛,语气郑重。 “阿洛,我会动用一切力量,暗中详查太子与三皇子两派的所有动向,验证你提供的信息。” 闻星洛点头,“好,我会与陈家共进退。” 庄雨眠将画像递给陈正希,“速速传回家中,阿锦若是有意,便进京过年,寻机会见上三皇子一面。” “好,母亲,儿子让人快马回去,给父亲和祖父带口信。” 陈正希办事是稳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落到纸上。 闻星洛低头饮茶,而后才问起乳娘华嬷嬷的事。 庄雨眠有些愧疚,“阿洛,本该带华嬷嬷入京的,但她的儿媳妇刚生孩子,需要她照料,估摸着你出嫁时才能抵京。” “好,只要知道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用了晚膳,闻星洛告辞回府。 刚出大门,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路旁,竟是宋辞安。 “阿洛!” 他声音有些沙哑,满目担忧。 “辞安?你怎么在这里?”闻星洛有些讶异,随即朝他走去。 第52章 长公主的惊天丑闻 宋辞安忧心道:“得知你被户部请了去,我急急赶过去,听闻你已经离开户部,来了陈宅,便在此等候。” 闻星洛有些感动,“这样啊?我没事...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不进去寻我?” “你已经安全了,我在外头等一等无碍。” 宋辞安很是愧疚。 “阿洛,今日我来得晚,实在对不起。我已安排了暗卫,日夜值守在你四周。” “嗯...多谢!” 闻星洛坦然接受。 人生没有回头路,生命安全最重要,来自未婚夫的保护,她没有不好意思的。 宋辞安这才舒展了容颜。 转眼看向沉壁静影时又染上了寒霜,“你们二人,小姐有危险,为何不及时通知本将?” 沉壁连忙屈膝,“将军恕罪,小姐说此事有惊无险。且您说过,我们只听令于小姐。” “好!学会拿我的话堵我了。但是你们要记住,一旦有危险,务必及时通知我!” “是,将军!” 沉壁静影齐齐答应。 “辞安,这事真不怪她们,天色已晚,回去吧。” “好,你上车,我策马护送你到家。” “你若是要送我,那我们便步行好了。” 二人就着月色,缓步而行,一路聊了挺多,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 东平侯府的门房见到大小姐回来,立即捧着火盆出来。 “大小姐,您回来啦?快,迈过火盆,大吉大利。封姨娘亲自准备的,她在门前等您许久,刚刚才被老爷喊回去。” “好...” 闻星洛挥手与宋辞安告别,拉起裙摆迈过火盆。 她其实不信这些,只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封姨娘一片心意...门房絮絮叨叨...倒是让她第一次有回家的感觉。 闻老夫人尚未休息,眼看大孙女安然归来,担忧之色才稍稍减去。 闻星洛报喜不报忧,只说账目查明,没事了。 闻老太轻轻叹气,真是个好孩子... 想到陈岚英真正的死因,她缓缓闭上双眼,不敢面对孙女。 闻一鸣听到门房来禀,得知长女已经安然归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懊恼。 他的补救计划还来不及去办,就过时了。 而苏氏得知这个消息,气得拿起茶盏欲砸物泄愤。 身边没有了万嬷嬷劝慰,秀芳苑许久才平静下来。 雅兰苑这边,闻知鸢死死攥住帕子,神色晦暗。 这一世的闻星洛怎么跟从前不同了? 哪怕是跟刚回府时也大为不同,变得沉着冷静,处事极有手腕。 难道她也重生了么? 可若是重生,又怎会愿意嫁给宋辞安? 不,她不是重生,应该是仗着身后有宋辞安与陈家撑腰而已。 思及此,闻知鸢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世的凤座,必须是自己的! 可是太子自那日负气离开,就不曾与她接触过,她内心又隐隐不安起来。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更进一步? 这一夜闻知鸢失眠了。 同样失眠的还有长公主府里的人。 萧驸马被停职反省,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从前,只要长公主亲自去见一见皇帝,事情就解决了。 可这一次,似乎与往常不同了,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心中都有了不安。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海棠苑里,闻星洛并未就寝,在灯下细细绣着嫁衣。 针脚细密,神情专注,仿佛白日里的风波从未发生。 窗棂微响,采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 她一身紧束的夜行衣,面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 “小姐,”采菲声音压得极低,“长公主那边……查到了些……骇人听闻的东西。” 闻星洛手中针线未停,只微微抬眸:“说。” 采菲深吸一口气,语速快而清晰。 闻星洛听完,放下了绣针,嘴角勾起玩味。 真没想到啊,长公主居然还有这样的兴致。 这下,京城要热闹咯。 她唤来静影,吩咐她去做两件事。 翌日,心情烦闷的长公主去了城外别庄芳菲园。 不久后,萧驸马得到通知,也带人过去了。 芳菲园是温泉山庄,深秋的日子去浸温泉是非常不错的享受。 可他抵达时,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看到了什么? 温泉池中有数名男子,白花花的一片,他们不着寸缕... 而长公主在躺在泉水里,闭着双目,任由这些人伺候着。 一脸享受... 如同一群猪仔围着母猪抢食... 萧驸马浑身颤抖,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 巨大的耻辱、愤怒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宇文清漪……你……你竟敢……”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目眦欲裂地指向那些男子。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奢靡之乐被这变故惊扰,那些男子双手捂着私密处慌忙逃窜。 萧驸马这才发现,那些人脚上戴着镣铐,行动多有不便。 长公主惊慌过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呼喊侍卫。 却不想伺候的丫环和侍卫都没有应声前来。 她心沉到谷底,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咬着要扯来浴巾遮羞。 就在萧驸马嘶吼着举剑追上一名男子时,忽有官兵闯了进来。 “京兆府办案!所有人住手!” 一声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群身着皂衣、腰佩钢刀的衙役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京兆府尹张正清! 他年近五十,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 此刻脸色铁青,显然也被眼前这不堪入目的景象所震惊。 萧驸马持剑行凶,立即被官差控制住。 “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 那些原本惊恐万状的男子们,看到官差却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扑倒在地磕头。 “大人!我等皆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被这恶妇派人掳来此处,强行喂下软筋散和迷情之药,囚禁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这毒妇……她是禽兽!是魔鬼!” “大人,学生是江南举子王文轩,去岁刚踏进京城便被掳至此地……” “学生是河东秀才柳元庆……” 第53章 长公主的下场 学子们声声泣血的控诉。 伴随着脚上的镣铐,还有身上不堪的痕迹,将长公主的罪行暴露在光朗朗乾坤之下! 长公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方才强装的镇定荡然无存。 她深知,今日这事绝非巧合! 从萧驸马的突然闯入,到侍卫婢女的集体失踪,再到京兆府尹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精心策划的绝杀! 她恶狠狠地瞪着跪地的男子:“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宫!” 她色厉内荏地尖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长公主作为帝王的姐妹,是正一品。 而京兆尹不过是从三品的官员,她非常有信心能拿捏来人。 “张正清!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本宫别苑?还不把这些胡言乱语的狂徒给本宫拿下!” “长公主殿下莫急,下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张正清目光如电,从气急败坏的长公主身上移开,扫过地上悲愤控诉的学子,最后落到状若疯狂的萧驸马身上。 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铁证如山的局面让他迅速做出了决断,立即令仵作对学子进行查验。 仵作立即行动,经过查验,确认学子体内确有迷药和软筋散残留。 张正清肃然道:“长公主殿下,铁链加身,药性未消,人证物证俱在,此案涉及囚禁士子、滥用私刑、有伤风化,桩桩件件皆触犯国法天条!恕下官职责所在,请二位回京兆尹接受审查!” 他大手一挥,厉声下令。 “来人!将所有涉案人等,包括…长公主殿下、萧驸马,以及这些被囚学子,以及庄子上所有人都带回京兆府衙门!” “另外,仔细搜查芳菲园,寻找药物、名册等一切罪证!不得有误!” “是!” 衙役们听令,动作麻利地分头行动。 他们虽对长公主身份有所忌惮,但在张正清凛然的目光下执行命令毫不含糊。 很快,披头散发、只裹了一件外袍的长公主,失魂落魄的萧驸马一起被押上了马车。 张正清令手下取来帷帽,为学子们遮面才带走。 若说他不是有备而来,谁信呢? 不容长公主更衣整理仪容,却为普通学子的颜面着想,立场非常清晰。 不过,他并未将此事公之于众,而是立即秘密审问。 被解救的学子是铁一般的事实。 查获了大量软筋散和催情药物。 还有一些烟花柳巷才用的道具... 别庄下人虽有嘴硬的,却大部分人都招供了。 长公主的辩驳苍白无力。 萧驸马更是面如死灰,只反复念叨着自己此前并不知情,将所有罪责推给长公主。 张正清迅速将案情整理成详实奏章,连同如山铁证,立即进宫面见圣上,直达天听。 紫宸殿内,瑞昌帝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最终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 他握着奏章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奏章上描述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他的脸上、心上! “混账!禽兽不如!!” 瑞昌帝猛地将御案上的奏章、镇纸、笔架统统扫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吓得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他从未感到如此愤怒和……耻辱! 这是他宇文崇渊的胞姐! 是堂堂大宴的长公主! 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灭绝人伦、动摇国本的丑事! 这不仅是践踏了那些寒窗苦读的士子,更是将皇家的脸面、将他宇文崇渊的尊严,彻底踩进了泥泞里! 幸而张正清采取的是秘密处理,而非公开审问,否则,他该如何处置? “来人!拟旨!” 瑞昌帝的声音嘶哑,带着雷霆震怒后的疲惫与冰冷。 太监总管颤抖着爬起来,铺开明黄绢帛。 瑞昌帝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长公主宇文清漪,身为皇族,不知修身养德,反行禽兽之举! 私设淫窟,囚禁凌虐进京士子,喂食禁药,迫其失身! 践踏国法,败坏伦常,令皇室蒙羞,令天下士子寒心! 其罪……罄竹难书! 着即:褫夺长公主封号,废为庶人! 收回所有食邑、府邸、仪仗! 即刻圈禁于京郊皇陵‘思过园’,非死不得出! 其女萧明玉,骄纵失教,着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民! 驸马萧云涏,昏聩无能,失察纵恶,着革去一切官职爵位,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准其随往思过园照料妻女! 卫公公执笔的手微颤。 他伺候圣上二十年,这是第一次对皇室宗亲下这么重的惩罚。 张正清得到了公允圣裁,说了一堆彩虹屁,又提起了学子的安置补偿问题。 瑞昌帝坐下顺了气,思忖片刻道:“朕无颜面见他们。请太傅代朕安抚。从查抄长公主府所得的财物兑成钱银,每人补偿二百两,并安置供养至明年春闱。” 张正清领命去办,瑞昌帝的圣裁比他预想中的要公允许多。 出了宫门,便直奔太傅府上。 他是梁太傅的学生,亲自前去传达圣意,请太傅前去安抚受害的学子,无人能指责他结党营私。 太傅府上,梁太傅听完张正清的讲述,尚在震惊之中。 他轻抚银白长须,微微颔首,沉声道:“此人所递消息,竟如此精准,不仅救出学子,更将宇文清漪这等鱼肉百姓、残害无辜的奸佞之徒绳之以法,实乃大快人心!” 张正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师,递消息的是何人?” 梁太傅摇头:“老夫也不认识,是个黑衣蒙面的姑娘,说是长公主得罪了她的主子,所以回敬一二。” “哈哈,这哪里是回敬一二啊?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么?” 张正清在老师跟前很放松,大笑之后,他又推测起那黑衣姑娘背后的主子。 “宇文清漪夫妇平日里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但从不曾有人敢这样报复。若说最近得罪的人,便是秋日宴与东平侯府的长女起了冲突。” “东平侯府?闻一鸣肯定没有这个能力,但陈家进京了...不管如何,这个人情老夫记下了。” 他身为帝师,也是天下许多文人的老师,他对学子的遭遇是痛心疾首的。 昨夜有人潜入他的书房,说了失踪的学子皆在芳菲园之事,他就一心要救人。 如今人救出来了,他自当前往看望,安抚,安置。 第54章 皇后母子的新图谋 海棠苑内,闻星洛听着静音的汇报,指尖轻轻抚过嫁衣上那朵即将绣成的富贵花。 “思过园……是挺适合长公主的。” 她轻声呢喃,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在前世,她作为太子的良娣,地位低下,长公主视她如草芥,没少打压她,陷害她。 今生,萧明玉先对她出手,长公主更是派出死士刺杀她,而后又让萧驸马查封她的铺子。 如今终于被她亲手从云端拽下,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泥潭深渊。 闻星洛放下手中针线,从抽屉里取出银票,给采葑、采菲、沉壁、静影四人分别塞了一百两。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若是平日里需要用到银子,也可以开口。” 采菲和沉壁、静影三人齐声道谢。 采葑却惶恐,“小姐,她们三人是立了功劳,但奴婢什么都没做,不敢领赏,还请小姐收回。” “采葑,我们在外头办事时,有你守着院子和祖母,我很放心。再说,海棠苑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 “这...是!奴婢知道了,多谢大小姐。” 采葑终于收起了银票,四人相视一笑,告退下去了。 窗外,寒风渐起。 闻星洛熄灯就寝。 捍卫自己而出手反击,这是天理所容,她睡得很香甜。 外头,无论是权贵还是百姓,对长公主府一夜之间查抄、一家三口被贬为庶人,都非常诧异,却打听不到缘由。 也有一些聪明人联想到秋日宴的事,或许那就是长公主倒霉的开端。 聪明人包括太子和皇后,他们猜测此事与闻星洛以及陈家有关系。 二人悔不当初,若不曾换亲闻知鸢,现在愿意以侧妃的身份迎娶闻星洛。 对于闻知鸢,随着其母苏氏被剥夺管家权,已经看不到她的任何价值了。 雅兰苑里。 闻知鸢将自己关在房内整整两日。 焦躁、不甘、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再经历前世的悲惨的! 凤位,她志在必得! 失去太子的关注,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可能。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闻知鸢猛地从妆镜前站起,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寒光。 “太子此刻最需要什么?是助力!是能帮他稳固地位、对抗三皇子的力量!侯府没有拿得出手的价值了,但我……我还有重活一世的价值!” 她开始在记忆中疯狂搜寻。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定国公……是了!” 闻知鸢眼中爆发出异样的神采,她记得非常清楚,前世这一年的初冬的时节,定国公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定国公裴度突发重疾! 他的病来得凶猛诡异,太医院束手无策,遍寻名医也收效甚微。 在她嫁入将军府被流放时,定国公已经昏迷不醒了。 他是当今皇后的父亲,是太子的亲外祖父。 也是太子最大的倚仗。 他若倒下,对太子一系是巨大的打击。 不仅失去了定海神针般的人物,更让定国公府的势力在后续的权力洗牌中受到严重削弱。 “如果……如果我能治好定国公的病……” 闻知鸢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简直是上天赐给她的绝佳机会! 前世,她听父亲说过定国公病情。 后来她在流放途中遇到一个病症相同的人,被一个赤脚大夫给治好了,她惊讶之余记下了此事。 当时老郎中用的是一种偏方,却有奇效,只是药材难寻且配伍凶险,少有人敢用。 京城里应该不是没人能治,而是没人敢看那么凶险的药方。 闻知鸢激动地在屋内踱步。 虽然她不懂医术,但她记得那方子的药材和大致思路! 这将是她在太子面前翻盘的最大筹码! 她立刻铺开纸笔,凭借前世的记忆开始复原那张药方。 药方写好后,闻知鸢并未直接去找太子。 现在定国公尚未传出病重,若贸然献方,只会被当成别有用心。 耐心,一定要耐心等候....反正离病发也没几日了。 另一边,寻不到九转还魂丹的皇后另想出路。 她传来太子商议。 “宏光,既然侯府的丹药一时寻不来,不如求助百里景行?听闻他住在陈宅?” “正是,母后,儿臣与他已有一面之缘,正计划去拜访的,这两日出了大姑母的事,儿臣不敢贸然登陈家的门。” “无妨,长公主她...不曾明面上站队,你尽快去请人吧,顺便带厚礼拜见陈大夫人,她有个女儿今年已及笄,若是愿意,可许侧妃之位...” 太子眼底闪过惊喜,若是能直接娶了陈家长房嫡女,还有闻知鸢什么事? 想到陈正希的容貌,啧啧啧,他的妹妹一定也是大美人儿吧? 皇后已经准备了厚礼,立即吩咐人随太子前去陈宅拜访。 太子亲临陈宅,带着皇后的厚礼。 管家陈福毕恭毕敬地拉开中门迎接。 陈正希闻讯赶来,行礼后将太子一行人迎入正厅,并请太子落于上座。 太子目光扫过厅内陈设,虽不显奢靡,但一应家具器物皆古朴雅致,用料考究,透露深厚的底蕴。 心中对陈家的财力与品味又高看几分。 他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陈公子,孤今日前来,一是代母后探望陈夫人。二是想请百里公子入宫看看二皇弟。” 陈正希面露恰到好处的歉意。 “殿下亲临,蓬荜生辉,陈家上下深感荣幸。只是不巧,家母今日一早便带人出门办事去了。至于百里公子……” 他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前日听说京城附近有一处奇峰有异草,他出门采药去了,归期不定。” 太子闻言,眼中难掩失望。 百里景行不在,等于此行的主要目的落空了。 他强笑道:“原来如此,是孤来得不巧了。待神医归来,还烦请陈公子代为转达孤的诚意,务必请神医进宫看看二皇帝,母后与孤必当厚谢。” 他刻意加重了厚谢二字,并留下了帖子,便于百里景行随时入宫。 “殿下放心,百里公子回府,在下定当第一时间转达殿下盛情。” 陈正希答应得干脆利落,不像推托。 太子点头,心思立刻转到了第二件事上。 他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状似随意地开口。 “说起来,陈公子一表人才,令妹想必也是蕙质兰心。孤听闻陈大小姐已至及笄之年,尚未婚配?” 第55章 定国公病危 太子抬眼看向陈正希,眼神带着一丝审视和优越感。 “孤的东宫,侧妃之位尚有空悬,若能与江南明珠结此良缘,亦是美事一桩。不知陈公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厅内侍立的陈府下人均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陈正希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润如玉,不见丝毫波澜。 他放下茶盏,姿态谦。 “殿下厚爱,草民惶恐。舍妹的婚姻大事,作为兄长的不敢插手。但殿下的美意,在下尽快修书一封,详禀家中长辈知晓。” 太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陈正希的态度看似恭敬,实则疏离。 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以为意? 他堂堂太子,主动提出纳一个商贾之女为侧妃,竟被如此轻慢? 一股恼怒涌上心头,但想到陈家的财富和可能带来的助力,他强行压下不悦。 “呵呵,陈公子所言极是。婚姻大事,确需慎重。” 宇文宏光干笑两声,站起身来,“既然陈夫人与神医皆不在府中,孤也不便久留。今日叨扰了。” “恭送太子殿下。” 陈正希起身,礼数周全地将太子送出府门。 目送太子的车驾在侍卫簇拥下消失在街角,中门才缓缓合拢。 陈正希转身回屋,庄雨眠和百里景行已正厅里等他,脸上皆带着一丝嘲讽的冷意。 “哼,好一个东宫太子!先是利用完闻家,见阿洛得势又眼热陈家,想纳我锦初为侧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庄雨眠在主位坐下,语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冰。 陈正希也敛去了面对太子时的温润,神色凝重。 “母亲息怒。看来太子一脉也盯上了陈家,果然如阿洛所说,陈家在皇室眼里,是一块大肥肉。只是这姿态,未免太过居高临下了。” 庄雨眠点头,“正是,阿洛说过太子此人品行不佳,阿锦绝无可能入东宫为侧室!阿希,速速将此事告知你父亲。“ 陈正希点头,转而看向百里景行。 “百里公子,关于请你去诊治二皇子一事,你怎么看?” 陈正希与百里景行认识不久,因闻星洛结缘才寄住在陈家,自该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百里景行摆摆手,“那小子原本是定了师妹为良娣,见色起意换亲闻二姑娘,这种垃圾,滚远点。” 说完,他想起还有长辈在场,有些不好意思。 庄雨眠和陈正希确实有些震惊他的粗鄙,但讶异过后,一起骂太子,骂皇后。 骂爽了,陈正希悄然出门,去了一趟侯府,将太子的意图告知了闻星洛。 “当真是...厚颜无耻!” 闻星洛知道太子无耻,没想到这么无耻。 一边跟闻知鸢拉扯,一边又盯上了陈家嫡女。 “表兄,宇文宏光绝非良配,绝不能让锦初表妹嫁入东宫,哪怕是正妃也不行。” 她前世到死才知晓,宇文宏光心头有白月光。 现在的太子妃、,筹谋着借力的闻家小姐、陈家小姐,都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一如前世的她。 那个女人,身份卑微到尘埃里,却牢牢占据了宇文宏光那颗自私冷酷的心。 只有等他坐稳宝座,绝对安全了,才会让深藏的白月光出现在人前,坐享荣华。 人嘛,只要有在意的人,就等于有了软肋... 思及此,她吩咐静影去调查一个人,并监视起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似乎平静了些,转眼到了十一月初。 闻知鸢终于打听到定国公裴度告假不上朝了。 事实上,定国公确实病重了。 是一种奇怪的病症,御医也束手无策。 秘密寻了许多民间的大夫,亦无人敢开药方。 陈宅的门每日都被国公府的人叩响,但皆被告知神医不曾回来。 神医只是借住,又不是陈家人,不借对方抛来的威压。 太子亲自跑了几趟陈家,也没见到百里景行,十分焦躁。 之前寻百里景行为二皇子诊治,他并未真正用心,不过是表演孝子贤兄罢了。 而如今病的人是他的最大倚仗,若没有了国公府支持,许多皇子都有机会跳出来争一争。 这几日为了找人给外祖父治病,他已经面容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从陈宅出来,却见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殿下,臣女终于等到您了。” 闻知鸢提着裙裾朝他跑来,带着几分孺慕。 太子本来就阴冷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脚步不停,朝马车走去。 在他一只脚踏上马车时,闻知鸢拉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且慢!臣女有要事相告。” 太子非常不耐烦,却不想在陈家门前失仪,于是收回脚,立在马车一侧等她说话。 “殿下,臣女得知您为定国公的病操碎了心,臣女想为殿下分忧,特地求神医拿到了药方。” 说着,她将一个信封递给太子。 太子狐疑接过,“神医,是哪个神医?” “殿下,您别问了,这药方一定是对症的,臣女以性命担保。” 闻知鸢知道上一世这药方可以治疗定国公那种症状,她敢赌上性命。 但太子不敢。 在自己上位之前,定国公必须不能出事。 闻知鸢见他不信,继续劝说:“殿下,臣女对您的心意,您是知道的,臣女在神医面前跪了三日,才求来的...” 太子这才信了两分,“孤先拿给太医看看再说,若是对症,孤自会感谢你。若是敢蒙骗孤,后果你是明白的!” “嗯,殿下,一定可以救回定国公他老人家的。” 闻知鸢眼底一片笃定。 太子留下两人送她回府,自己上了马车。 定国府里,气氛极为压抑。 张御医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这药方…出自何人之手?” “是一个神医所赠,你只要告诉孤,可用否?” 张御医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药方上面几味药材的名字他都觉得陌生,配伍更是闻所未闻,看着就透着邪气和凶险。 裴家当事人,也就是太子的舅父裴世子见他如此神色,便知道没有把握。 他冷声道:“殿下,舅父知道你忧心父亲,可也不能急病乱投医,什么民间偏方都拿来用。” 宇文宏光烦躁地将药方拍在桌上。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 裴世子表面忧心他父亲,可真的忧心吗? 他已经年近四十了,国公之位仍在父亲身上,他是一个老世子。 若是父亲去了,这国公之位,自然而然就轮到他来当了。 第56章 闻知鸢翻身 太子不欲多说,请来了医术最好的几位太医共同研讨这个药方。 在此事上,众人履薄冰。 院首捏着药方,神情肃穆。 方上标注着一行小字:此症疑似寒毒入髓,非寻常风寒。应采用生于极寒雪域、花如冰晶之物为主药,以寒攻寒...” 寒毒入髓……这个词,他似乎在少年作为军医出征时听异域的大夫说过。 他细细回想,终于兴奋地拍着桌案说,“殿下,世子,此方可用!” 太子眼眸顿时染色惊喜,“黎院首,有几成把握?” 黎院首此时理智回归,冷静了些。 “大约有六七成把握,还请殿下和世子定夺。” 其实他又八九成的把握,但不能往高里说。 “六七成,那还有三四成失败的几率,风险太高了!”裴世子满面忧色道。 太子劝道,“舅父,若是不用,外祖他熬不到年关了,大胆赌一把吧。” “可若是用了,父亲来不及见到曾孙...” 裴世子幽幽叹气,仿佛真的在为父亲着想。 裴家的孙媳妇怀孕了,预产期就在本月。 “咳...咳...” 老国公忽然咳嗽着醒来,“裴宇,殿下,何事争吵?” “外公,您醒了?” 太子连忙上前扶着定国公,给他多垫了两个枕头,方便说话。 他言简意赅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定国公虽然饱受疾病的煎熬,眼底仍然带着上位者的精明和缜密。 他亲自问了黎院首之后,细细思量一番,遂重重点头。 “裴宇,此事听殿下的,给我用药吧。” 说完,他疲惫地闭上双眼休息。 裴世子无奈,只能点头应下了。 准备药材需要时间,太子留在了国公府守着。 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外祖可能随时会去了。 直到第三日,他才胡子拉碴走出国公府的大门。 是的,药方是对症的,定国公得救了。 刚走出门口,便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正踮脚眺望。 “殿下!殿下!” 闻知鸢提着裙裾飞奔而来。 太子虽然疲惫,却朝她展露了笑颜。 “是鸢儿?你在等孤?” “是,臣女见过殿下。敢问...老人家可是有起色了?” “对,鸢儿,此事多得你献的药方,你想要什么?孤尽量满足你。” “殿下,臣女无所求,只为殿下分忧。” 太子闻言,目光温柔了几分。 闻知鸢……这个已经被他放弃的棋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价值。 她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神医愿意给她药方? 而且,此女还这般温柔小意,相处起来就是舒适。 不像闻星洛那个女人,脾气又硬又臭,就像茅坑里的石头。 该死,怎么无缘无故又想起那个女人? 太子敛去思绪,和煦道:“鸢儿,上马车,孤送你回府。” 闻知鸢喜极而泣。 终于,扳回了一局... 看来做人还是要靠自己,而自己能靠的,便是多活一世的先机。 第二日,国公府的谢礼如流水一般送进了东平侯府。 皇后和太子也分别送来了赏赐。 人坏不可怕,可怕的是坏人开始用脑子。 闻知鸢尝到甜头后,还想更进一步。 所以,她借着谢恩的由头去东宫求见太子。 太子如今待她的态度极好,带她参观游览一番,还指了一个精美的院落,“鸢儿,这是孤专门为你准备的落樱苑。” 闻知鸢笑意晏晏,“臣女一切听殿下的。” 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落樱苑再美奂美伦又如何? 她想要的,始终只有主院。 但是无妨,先进门,再换床... 行至院门处,闻知鸢左顾右盼,几番欲言又止。 太子见状,屏退了伺候的人,桃花眼神情凝视她,“鸢儿,你有话怼孤说?” 闻知鸢的心怦怦直跳,殿下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用情至深? 她瞬间羞红了脸,面泛桃花。 但她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羞涩过后,盯着太子的眼睛道:“殿下,鸢儿有要事相告。” “哦?鸢儿可是倾诉相思之情?” 太子的手掌抚上她的小脸,另一只手搂住了芊腰。 “呃...殿下,臣女在说一件特别要紧的事...” “嗯,鸢儿,你说...” 太子吻上了她的发丝,丝毫不以为意。 “殿下,龙啸将军的好日子不多了。” 此言一次,太子的动作一滞,收起了满眼春色。 “鸢儿,此话怎讲?” 闻知鸢左右看了看,凑到太子耳边低声道:“殿下,圣上将会在上元节后三日对将军府下手,革职、抄家、流放...” “什么?” 太子怔愣住了。 宋辞安才打胜仗回京两月,正是风头正盛,父皇他怎么会? 他还想着,待闻知鸢、陈锦初入府后,便开始接近宋辞安的妹妹宋辞欢呢。 “殿下...” 闻知鸢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殿下,鸢儿说此事,是想提醒您,谁负责抄家,谁便能得到闻星洛的嫁妆...” “呃...可是嫁妆有单子,官府要核对的。” “单子...也不是不可以改...臣女不才,恰好擅长临摹笔迹...” “鸢儿果然多才多艺,只是官府那边也有备案的呢。” “呵呵,这一点,以殿下的手腕,换一份不难吧?” “嗯,这是自然。鸢儿,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消息可靠吗?” 太子心里犯嘀咕,连他都完全嗅不到的事,闻知鸢一个小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还精准的到具体日子? “殿下放心,就如臣女敢拿性命担保药方可令国公爷起死回生,此事亦然。” “这样啊?鸢儿,孤自然是信你,只是你背后提供消息的人,他可靠么?” 闻知鸢莞尔一笑,“自然,此事或许圣上本人都未曾决断...是一位高人掐算出将军府命该如此...” “高人?当真如此厉害?”太子疑心更重了。 “自然,当日也是这位高人断言国公爷可逢凶化吉,臣女凭此言才说动了神医。” 谎话编多了,闻知鸢自己都信了。 重要的是太子信了。 闻知鸢...越来越有价值了,得绑牢靠了才好,毕竟,她只占了一个良娣的位置而已... 他敛去思绪,眼中又燃起了情意, 双手捧起佳人娇俏如花的小脸,轻轻吻了下去。 太子的吻轻若春风拂过花瓣,却引燃了女子眼底的春水。 第57章 夜访太子妃(为催更的读者加更) 闻知鸢下意识轻抵他的胸膛,指尖却在触碰到滚烫肌肤时蜷缩成拳。 太子低眉捕捉到她眼睫的颤动,喉结滚了滚,掌心顺着玉颈滑至她纤细肩头,将那方欲坠的云肩小心扶正。 "殿下..."她软糯的嗓音裹着几分嗔怪, 太子忽然含笑舔舐她耳垂,呼吸喷在发间如暖蚕吐丝:"鸢儿,孤心悦你。" 闻知鸢怦然心动,终于等到殿下的表白了。 她无处安放的手上缓缓攀上了太子的后颈,抬眸凝视着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殿下,鸢儿也心悦您许久许久了...” 太子失笑,大手捏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许久,直到难以呼吸才松开她,低声道:"鸢儿似酒,孤愿日日沉醉。" 闻知鸢羞涩笑笑,轻轻拉开那双侵略进衣裙里的大手。 “殿下,天色已晚,鸢儿该告辞了。” “莫急,孤带你细细参观落樱苑。” 说着,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踏进了苑中。 这座院子是为闻知鸢进门准备的,前几日她的药方立了功,太子已经命人按最高规格布置妥当。 里头装饰富丽堂皇,窗明几净,还摆上了鲜花。 若非志在凤位,闻知鸢是相当满意的。 但她依然目露恰到好处的惊艳,感激道:“殿下,鸢儿很喜欢。想到将来...将来你我在此间谈花饮月,鸢儿心生期待。” “鸢儿不必期待,今日即可与孤共享美好时光。” 太子话落,又吻上了佳人的红唇,并一把将人横抱,向内室走去。 闻知鸢几番推脱,可柔若无骨的小手哪能推开如狼似虎的男子? 未贴喜字的新房里,满室春光旖旎... 各怀心思的两人,偷尝了禁果,提前绑定了彼此。 有些女子是水做的,令人欲罢不能。 连续好几日,太子都派人去接闻知鸢过府。 苏氏禁足当中,封姨娘不敢插手嫡女的事,倒是让闻知鸢来去自如。 只是落樱苑日日叫水的事,终究传到了太子妃耳中。 太子妃钟玉娆几乎咬碎银牙,可惜自己卧病在床,进府两年无所出。 甚至不宜行周公之礼,太子找人行乐...她不该阻止的。 可是,尚未过门就如此行事...甚至不曾拜见她这位主母。 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娘娘,勿要气着自个,侯府的狐狸精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妾,来年过了门,自该侍奉在您跟前...” 侍女江月看在眼内,轻轻劝慰。 太子妃神色一凛,“殿下是男子,男欢女爱有何不可?何况那还是下了聘的良娣。吩咐下去,遇见闻二姑娘要尊称一声小主。” “啊?娘娘,您未免太仁慈了,殿下能娶到您当正妃,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太子妃并没有将这番彩虹屁听在耳中。 她思忖片刻,说道:“你代本宫走一趟,给闻二姑娘赏些东西过去。” 侯府,雅兰苑里,闻知鸢一回来就趴在床上。 太累了,腰酸,腿软...殿下他也太能折腾人,一天能要好几次... 心底却甜如灌了蜜。 忽然,门房来禀,太子妃派人来了。 闻知鸢心下慌乱不已。 是呀,自己在东宫出入多日,尚未拜见主母,还与殿下日日缠绵。 这主母忽然派人上门,该不会是兴师问罪的吧? 她本来就酸软的腿,更软了。 揣着不安去到前院,却是来送赏赐的。 绫罗绸缎堆满了半个前厅。 江月传话,太子妃娘娘念其伺候太子辛苦了,特送来赏赐。 闻知鸢又喜又惊。 喜的是对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心底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惊的是江月的话,看来太子妃对落樱苑发生的一切了如掌指。 内心惶恐,却依礼跪谢,收下了赏赐。 对于闻知鸢的动向,闻星洛一清二楚。 有前世相处相争的经验,她深知太子妃绝非善类。 今日的赏赐,分明是指责闻知鸢失德,只有无知的人在沾沾自喜。 太子不是想打陈锦初的主意么? 若是太子妃的病好起来,以她横扫红颜的本事,太子岂能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 思及此,她嘴角勾起坏笑。 作为前世最大的对手之一,太子妃的病症她非常清楚。 夜深人静后,她换上夜行衣,带着静影沉壁悄然出门。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东宫深处,凤藻宫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沉郁的气息。 太子妃并未入睡,斜倚在软榻上,眉头微蹙。 太子日日接闻知鸢过府宠幸...她借着赏赐的名头敲打,反而引起了太子对她的埋怨。 她心中郁结不甘,可贵为太子妃,这种苦能对谁人言? 她更忧心的是自己这缠绵病榻的身子,若是不能尽快好起来伺候太子,只怕长子从别人的肚子里诞下了。 这东宫后院,迟早是别人的天下。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牵动了小腹的隐痛,让她秀眉拧得更紧。 她这病,太医都说是妇人家的难言之隐,气血瘀滞,胞宫受寒,需得慢慢调养,可这“慢慢”,究竟要慢到何时? 就在这时,寝殿内唯一亮着的烛火,忽然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 “谁?!” 太子妃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褥。 守夜的宫女呢?怎么毫无声息? 黑暗中,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女声响起,“娘娘莫慌。我并无恶意。” 太子妃惊骇莫名,她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现的! 能悄无声息潜入守卫森严的东宫,迷倒她所有宫人,此人身手何其可怕?! “你……你是何人?夜闯东宫,意欲何为?” 太子妃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一个能治好你病的人。” 那道声音淡然,是一道好听的女声,太子妃紧张的心放松了大半。 那人自黑暗中走出来,是个清丽绝伦的姑娘,眉眼沉静,但...从未见过! “你是何人?意欲为何?!” “见过太子妃娘娘,我是东平侯府的长女闻星洛,也是闻知鸢的长姐。” 第58章 太子妃想交朋友 太子妃不敢置信,怎么会是闻知鸢的长姐? 她深夜前来是要干什么? 只听来人继续说道:“娘娘这病,太医束手,但却并非无解,只是他们不敢下重手,更不敢……用我知道的方法。” “你……你懂医术?深夜潜入东宫,就为了给本宫治病?本宫凭什么信你?” 是呀,闻知鸢的姐姐,不帮忙妹妹铲除晋升路上的障碍就算了,怎会帮她? “娘娘可以不信。”闻星洛语气依旧平静。 “但娘娘缠绵病榻已近两年,汤药不知用了多少,可曾有半分起色?” “每逢月信,是否腹痛如绞,冷汗淋漓?平日畏寒肢冷,腰膝酸软,夜不能寐?” “太医是否只道是宫寒血瘀,需温补调理,却始终无法打通那郁结的关窍?” 闻星洛一连提了许多问题,句句说得分毫不差! 太子妃脸色煞白。 她的病情是秘密,不敢有人外传,此女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最初定的是闻星洛,她特地派人调查过。 此女丢失十年,长于乡野,生母去世,无人疼爱。 后来太子舍弃她,换亲侯府二小姐,她更笃定侯府的大小姐身无长物。 惊疑过后,她颤声问:“你……你如何得知?” “娘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治好此症,且我与闻知鸢有仇。” “有仇?姐妹之间...” 太子妃很快明白过来,想必是换亲之仇吧。 “娘娘这病根,并非单纯的宫寒。是胞宫脉络深处,有数处关键的节点被寒湿瘀血死死堵住,寻常药石温补,如同隔靴搔痒,根本无法触及病灶核心。” 太子妃讶然,却听进去了几分。 “哦?这样?那要如何诊治?” “需以特殊针法,引气冲关,强行打通,辅以霸道药力,方可破瘀散寒!” “嗯,闻大姑娘,假设你真的能治好本宫,条件是什么?是重新将亲事换回来么?” “不不不,娘娘,我对你家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闻星洛在太子妃面前,丝毫没有多少对皇室女人的尊重。 诡异的是,太子妃并不觉得唐突。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此举所图什么?是要本宫帮你对付闻知鸢么?” “也不是,闻知鸢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娘娘如何待她,我不关心。” “那你倒是说说,所图何事?” “确有一事需要娘娘相助,你家男人看上了江南陈家之女,希望娘娘看着点自家男人,别让他祸害我表妹。” “江南陈家?” 太子妃喃喃,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她心中如何考虑的,抬眸时重重点头,“好,只要本宫能好起来,定不负所托。”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娘娘平躺,我为你施针。” 太子妃依言躺下,她心中半信半疑。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太医院那些废物将她的身体越治越差! 而今夜闻星洛已经控制了她院里所有人,就算要杀了她也易如反掌。 所以,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闻星洛重新点灯,打开布包取出银针,并为太子妃解去外衫。 屋里有地龙,倒是不会冷。 只是露在一个陌生女子跟前,太子妃终究是红了脸。 闻星洛对此毫无反应,淡声道:“娘娘,会有些痛,忍着点。” 话音刚落,数道寒光已精准地刺入她小腹周围的关元、气海、中极,以及腰背部的命门、肾俞等要穴! 手法快、准、稳,带着一股穿透力! “呃...啊...!” 太子妃猝不及防,一股剧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像是要她的小腹炸开! 那痛楚比月信时的绞痛强烈百倍,让她瞬间弓起了身子。 冷汗如瀑般涌出,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然而,这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太子妃以为自己要痛晕时,一股暖流仿佛随着那银针的刺入,暖洋洋的! 闻星洛神情专注,指尖或捻或弹,操控着银针,引导着精纯的内息在病人经络中游走冲击。 每一针都会带来一阵剧痛,但紧随其后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渐渐地,太子妃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咬紧的牙关也松开了。 她盯着闻星洛认真专注的脸,不由看得入了神。 还有...她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竟有一种颤栗的兴奋感。 就连与太子行鱼水之欢时也没有这种欢愉的感觉。 她希望这个治疗尽量久一些,最好能持续到破晓时分。 两刻钟后,闻星洛手腕轻抖,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将银针一一收回。 “好了,娘娘。” 闻星洛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如影随形的冰冷坠痛感竟然真的消失了! 只剩下施针后的微微酸胀,以及……一种久违的、属于健康躯体的温热感! “嗯...闻大姑娘,本宫感觉松快了许多!” “娘娘的病灶已初步打通,寒瘀已散了大半。” 闻星洛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过去。 “这里有三颗药丸,每三日服用一颗。之后辅以温和的食补,静养月余,娘娘的身体当可恢复大半,至少可以行房,受孕最好是三月后。” “多谢...” 闻星洛直白的话语让太子妃有些羞涩。 她握住那温润的玉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感激、忌惮、以及一丝重新燃起的野心交织在一起。 “闻大姑娘,今夜之恩,玉娆铭记于心!他日……” “娘娘不必言谢,这是你我的一桩交易,希望你言而有信。” 闻星洛打断了她。 “本宫明白了。只是,本宫对你一见如故,可否交个朋友?” “娘娘说笑了,您金尊玉贵,我不配。就此别过!” 闻星洛拒绝得清清楚楚,悄无声息地退后,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子妃在黑夜中伫立许久,终于坐回榻上,眼神复杂难明。 闻大姑娘…她记住她了,有如夜空中一颗璀璨的天星,照亮了她。 想到太子和闻知鸢,以及闻星洛所托,一丝久违的凌厉气势,重新回到了太子妃的脸上。 她握紧药瓶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59章 陈家抵京,皇帝亲临 天越来越冷,已经下了好几场雪。 闻星洛每日陪在祖母身边绣嫁衣,一晃过去了七八日。 这日傍晚,陈正希冒雪前来,说是陈家人上京来了。 闻星洛欣然前去。 路上,她有些近情情怯,十年不见舅舅,也不知他是否生出了华发。 抵达后,掀开马车帘子,才发现一群人顶着飘飘洒洒的雪在门前候着她。 闻星洛内心被一股什么紧紧抓住,那两位银发老人是外祖父?外祖母? 雪絮簌地飘,像是被冻住的时间。 闻星洛撑着伞走近。 只见外祖母雍容慈和的面庞添了风霜,此刻眼中蓄满的泪花。 外祖父身形依旧高大,但背脊已不如记忆中那般挺直。 宽厚的手指正紧紧攥着廊柱,分明是想扑过来拥抱她,却硬生生顿住。 大舅更添成熟稳重,眉宇间带着商海沉浮的睿智,此刻眼底也难掩激动。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鹅黄袄裙、眉眼灵动的少女。 陈正希的声音带着暖意响起:“祖父,祖母,阿爹,这是表妹阿洛。” “阿洛!” “阿洛!” “真的是阿洛啊?!” “阿洛…长这么大了…舅舅差点认不出了…” 几声呼唤,令闻星洛眼底一片湿润。 她哽咽着行礼,“星洛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这位是锦初妹妹?” “表姐,我是锦初!可算见到你啦!” 陈锦初比闻星洛小半岁,生得亭亭玉立,此时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看着这一个个为她翘首以盼、为她热泪盈眶的至亲,闻星洛只觉一股暖流夹杂着迟来的委屈,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酸胀发热。 十年孤寂,十年小心翼翼,在这一刻轰然瓦解。 “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锦初妹妹…” 她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子。 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 她扑进早已泪流满面的外祖母怀里。 陈老夫人泣不成声:“我的阿洛…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舅母庄雨眠轻咳一声,笑道:“外头天冷,爹、娘,先带阿洛进屋吧。” “对,对!进屋!快进屋!” 陈老夫人如梦初醒,“阿洛的手都冻僵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陈锦初挤了过来,塞给闻星洛一个暖烘烘的手炉,小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是呀,表姐,外面冷,快进屋!祖母和娘亲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闻星洛拭去泪花,展露笑颜,一手牵着祖母,一手牵着陈锦初进了门。 热烈的团聚过后,已是华灯初上,一家人围着暖炉沏茶。 大舅陈兆霖提起了正事。 “阿洛,你让正希传回去的消息,我们商议过了,就按你说的办!” 闻星洛有些讶异,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郑重点头,随即看向陈锦初。 “表妹,你可想好了?” 陈锦初笑着点头,“嗯,姐姐,我看过三皇子的画像,也打听了他的为人,为了家族荣耀,我愿意嫁给他。” “家族的荣耀不需依靠女子的牺牲,且高墙深院内日子表面风光,实则充满明争暗斗。” 闻星洛希望她慎重考虑。 “姐姐,我明白的,陈家的女子不畏艰险,放心吧。” “既如此,先见见三皇子,若是看得上他,那咱就依计行事。若是看不上,咱再另外相看,可好?” “好,听姐姐的。” 闻星洛看着笑意晏晏的表妹,她的一声声姐姐让她甜到心里头。 跟闻知鸢喊她姐姐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在此时,管家陈福略显急促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郑重,低声向陈正希禀报了几句。 陈正希神色微动,随即站起身,对众人道:“祖父,祖母,父亲,有贵客临门。” 众人皆是一怔。 如此风雪夜,又是刚安顿下来,会是谁? 陈正希指了指天上。 陈家人皆是一凛,这么快就来了? 随即,众人纷纷前去迎接。 前厅里站立着二人,门外站了几个侍卫。 为首一人身着玄色暗纹锦袍,外罩同色大氅。 身姿挺拔,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虽刻意收敛,那份龙章凤姿的气度依然令人不敢逼视。 落后他半步的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着月白锦袍,玉冠束发,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如玉。 眼神清澈明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却又隐隐透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陈家三代男子皆是见过圣容的,随即立即示意家人跪拜。 “草民参见陛下!” “民妇参见陛下!” “民女参见陛下!” “免礼。” 瑞昌帝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他的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闻星洛身上,微微颔首,带着几分赞许。 随即,他的视线被眉眼灵动的陈锦初吸引。 “今日朕是便衣出来赏雪,听闻陈老先生一家抵京,特来叨扰。不必拘礼,只当是友人之间走动。” “对了,这位是朕的第三子,宇文旭光。” “参见三皇子殿下!” 陈家人再次行礼。 先前已经猜出此人是三皇子,但皇帝儿子多,未经介绍之前不敢冒昧。 三皇子上前搀扶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和煦道:“诸位免礼!旭光见过诸位长辈,见过闻大姑娘,陈姑娘。” 陈锦初飞快偷瞄了一眼,三皇子果然是温润如玉,且谦恭有礼,仅仅一个照面,便觉得如沐春风。 寒暄过后,陈正希引领着两位贵客落座。 瑞昌帝与陈老太爷、陈兆霖寒暄着江南风物,言语间透着对陈家的看重与拉拢之意。 三皇子宇文旭光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姿态从容,目光温和。 偶尔接话也是言简意赅,恰到好处。 闻星洛敏锐地察觉到,宇文旭光的目光多次落在了陈锦初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纯粹的好奇和欣赏,并无半分轻佻。 陈锦初也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她并非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羞涩,反而落落大方地抬眼望去,正好撞进宇文旭光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宇文旭光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真诚的笑意,微微颔首致意。 陈锦初也回以嫣然一笑,眉眼弯弯,如同雪后初霁的阳光,明媚又纯净。 那一瞬间,有无形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没有惊心动魄,却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契合感。 第60章 赐婚风波(为点催更的读者加1章) 瑞昌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深。 他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向了正事:“陈老先生,陈夫人,今日前来,除却探望,还有一事相询。” 陈老太爷恭敬道:“请陛下直言。” “朕之三子旭光,人品才学尚可,今已至婚配之年。贵府千金锦初,蕙质兰心,品貌俱佳,尚未婚配。不知贵府可看得上旭光?” 瑞昌帝说话时,目光也看向陈兆霖和庄雨眠。 厅内再次安静下来。 节奏太快了,陈家人一时间还难以决断,纷纷看向陈锦初。 见过三皇子的真容,陈锦初内心更加笃定原来的决定。 她朝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陈家四位长辈互相对视,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决心。 陈老太爷起身,恭敬一揖。 “陛下厚爱,陈家上下惶恐。三殿下龙章凤姿,乃人中龙凤。孙女锦初蒲柳之姿,能得陛下与殿下青眼,实乃天大的福分。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陈锦初,“婚姻乃人生大事,草民斗胆,想问问孙女自己的心意。” “锦初,”陈老夫人温和地看向孙女,“陛下为你与三殿下牵线,你可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锦初身上。 少女脸颊微红,却无半分扭捏。 她站起身,向皇帝和宇文旭光行了一礼。 然后抬起清澈的眼眸,声音清脆而坚定:“回陛下,回祖父祖母,锦初…但凭祖父祖父做主。” 说完,又飞快地瞥了宇文旭光一眼,见他眼中瞬间绽放的明亮光彩,自己的脸颊更红了,却勇敢地没有低下头。 宇文旭光心头一热,也站起身,对着陈老太爷夫妇和皇帝郑重一揖。 “父皇,陈老先生,陈老夫人,陈伯父,陈伯母,旭光对锦初小姐一见倾心,愿以正妃之礼相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恳请父皇恩准,陈家允婚!” 他的话语坦荡真诚,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好!好!好!” 瑞昌帝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既如此,朕今日便为你们做主!” 他看向身后侍立的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卫公公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准备好的明黄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陈氏有女锦初,温良敦厚,娴雅端方,德才兼备,朕躬闻之甚悦。兹特指婚于皇三子旭光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吉日于明年中秋佳节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儿臣接旨!谢陛下父皇隆恩!” “民女接旨!谢陛下隆恩!” 陈锦初与宇文旭光双双跪地领旨。 陈家人与闻星洛亦跪地叩谢。 “免礼!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重新落座后,瑞昌帝仍然带着笑意。 “亲家,锦初,今日朕是微服出门,不便携带物品,明日让旭光亲自前来送礼,让礼部前来与亲家商议后续流程。” 陈家众人喜形于色,纷纷向皇帝和三皇子道谢。 皇帝亲手扶起陈锦初,温和道:“好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又对宇文旭光道:“好好待锦初,若朕的儿媳妇受了委屈,朕定唯你是问!” “儿臣遵旨!” 宇文旭光郑重应下。 厅内喜悦的气氛感染了瑞昌帝,又逗留了半个时辰才告辞。 恭送贵客离开后,陈家人慢慢从喜悦中冷静下来。 一般上门提亲,女方不管愿不愿意,都表示考虑几日再行回复的。 但今日来的是皇帝,还带着赐婚圣旨,陈家既然做了决断的,便无需拿乔。 只是皇帝这么急给三皇子定下,只怕也是防着太子。 闻星洛心系祖母,拒绝了外祖母邀请留宿,星夜回府。 今日的事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恍若在做梦。 往往过于顺利的事,很快便会有搅屎棍出来搞事。 翌日,随着宇文旭光亲自带着礼部前去陈家议亲,赐婚的事也传遍了京城权贵圈。 东宫,太子闻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将手中的玉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陈锦初!宇文旭光!好!好得很!” 他咬牙切齿,“孤低声下气求娶为侧妃,陈家推三阻四!转头就巴巴地定了老三!这是在打孤的脸!打东宫的脸!”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陈家庞大的财富和人脉,将成为宇文旭光最有力的臂助! 将对他太子之位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孤绝不能让他们如愿!” 宇文宏光眼中闪过阴鸷,“既然他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孤心狠手辣!” 他立刻召来心腹谋士,密议良久。 很快,一个阴毒的计划出炉:利用陈家商贾的身份做文章,散布谣言。 污蔑陈锦初乃商贾之女,粗鄙无文,难登大雅之堂。 更暗示其抛头露面做生意,行为不检,配不上皇子正妃之位。 试图在舆论上制造压力,破坏这门婚事,甚至动摇皇帝的决定。 流言如同毒蛇,开始在京城阴暗的角落悄然蔓延。 一些依附东宫势力的言官,也开始在私下场合含沙射影,质疑陈家女的德行是否堪为皇子正妃。 陈家人得到消息后确实难受,可他们明白,既然走了这条路,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们并没有出手。 然而,他们不出手,却有别人出手了。 东宫里,病愈新愈的太子妃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凌厉手段。 有之前闻星洛的提醒,她几乎不用查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当即下令严查东宫内部! 速速揪出了所有参与传播此类流言的内侍、宫女乃至属官,不论身份,一律严惩! 首恶杖责三十,逐出东宫。 从者掌嘴二十,罚俸三月! 雷霆手段,毫不容情! 接着, 她凭着自己的身份,召见几位依附东宫、私下议论最活跃的言官家眷。 言语敲打,暗示她们若再管不住家中男人的嘴,休怪东宫不念旧情。 太子妃的行动快、准、狠! 东宫内瞬间风声鹤唳。 那些收了东宫好处、正想开口弹劾的言官也立刻噤若寒蝉。 太子妃亲自出面维护陈锦初的声誉,这分量非同小可。 短短两日,那股刚掀起的浊浪便被铁腕强行压下。 关于陈锦初的流言蜚语迅速消散,再也无人敢公然置喙。 而且,太子妃痊愈和重新掌权,本身就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 许多心怀鬼胎之人诚惶诚恐。 比如闻知鸢,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正妃的巨大威胁。 太子更是气得几乎呕血! 自己精心策划的流言,却被自家女人以如此强硬的手段扑灭,他顶着怒火冲向凤藻宫。 第61章 湖中遇袭 看他气急败坏一番怒骂,太子妃却始终温温柔柔的。 “殿下息怒。臣妾身为东宫主母,执掌东宫内务,维护皇家声誉与体统是臣妾本分。” “不管陈小姐品行如何,都是陛下亲赐三皇子正妃。污蔑她的流言从东宫流出,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抹黑皇室尊严!臣妾作为东宫主母,岂非失职?” 一番话有理有据,大义凛然。 将维护皇权和东宫体面的大旗扯得呼呼作响。 噎得太子哑口无言。 他又不能明说陈锦初是他看上的女人,只能拂袖而去。 心中对正妃的忌惮和怨恨更深,却也无可奈何。 风雪停歇,一轮明月高悬。 太子妃站在窗前,有了一番想邀功的心思。 第二日,借着看望未来良娣闻知鸢的由头去了东平侯府。 侯夫人仍在禁足,封姨娘没有接待的资格,只能闻知鸢自己接待。 她惶惶不安,生怕未来主母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太子妃却只是提出想参观游览一番。 闻知鸢慌忙领路,介绍园中的造景。 经过海棠苑时,太子妃忽然来了兴致,想拜访老夫人。 在老太太的病榻前,她如愿见到了闻星洛。 只是,闻星洛行礼后,便垂眸站立一旁。 “闻大姑娘,本宫有一事相托。” “臣女无才无德,不敢受娘娘重托!” 闻星洛毕恭毕敬回禀。 “只是请闻大姑娘代本宫递句话罢了,流言的事是东宫治下不严,已经处置了肇事者,还请代本宫向陈家转达歉意。” 传达歉意之事,其实派个人带上薄礼走一趟便是。 她非要亲自来这一趟,无非是想表达自己遵守约定,已经掐了太子的苗头。 闻星洛浅笑道:“原来如此,臣女定然将话带到,还望娘娘约束好家人,勿要再生事端。” 闻知鸢惊得捂住嘴巴,闻星洛真是乡野回来的村姑,竟敢这样跟太子妃娘娘说话?! 可诡异的是,太子妃非但没有生气,且和颜悦色。 “闻大姑娘说的是,本宫定会严加约束。” 说完,她朝老太太打了招呼,便告辞了。 闻知鸢恭送太子妃离开后,帕子已经被汗水浸湿。 内心的妒火也达到了顶点,凭什么她钟玉娆是正妃? 为什么自己见了她如阴沟老鼠见了猫一般不安? 为什么她忽然痊愈的? 不行,太子正妃这个位置必须是她闻知鸢的! 可太子妃家世显赫,娘家乃是三公之一的镇国公。 自己一个没落侯府的女儿,如何与之相斗? 可...自己有太子的青睐不是吗? 钟玉娆此次行事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极大不满...或许自己不用出手,她就没好日子过了呢? 闻知鸢胡思乱想,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正巧看到桌上有果脯,吃了几枚才缓解过来。 或许是被太子妃给气的吧? 她按了按眉心,开始绣自己的嫁衣。 东宫书房里,太子面色狰狞,眼中翻腾着阴毒至极的火焰。 这口浊气叫他如何吞得下? “好一个钟玉娆!好一个宇文旭光!好一个陈家!” 既然软刀子不行,那就来硬刀子的! 他要彻底毁了陈锦初,让宇文旭光颜面扫地,让陈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盛怒之下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正妃怎么就好起来了,只觉得她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 京城以南百里处,有一座天山。 山上终年积雪不化,山顶的天池却池水滚烫。 山下的翠微湖也终年不结冰,冬日里还绽放荷花。 便有商家承包了此地,发展成冬日的旅游胜地,有画舫和酒楼等等。 十一月底,恰逢初雪放晴,天朗气清。 因着陈锦初是第一次进京,闻星洛邀请她和陈正希一同出游。 翠微湖风景秀丽,且气温适宜,闻星洛与陈锦初包了一艘画舫,泛舟游玩。 陈正希与宋辞安、百里景行三人则在湖畔的亭子里品茶闲谈,目光偶尔扫过湖面画舫。 湖面倒映着少女青春靓丽的身影,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忽然,异变突生。 数艘快艇如同幽灵般从芦苇荡中疾驰而出,瞬间将画舫包围! 艇上跳下十余名蒙面彪形大汉,手持钢刀,动作狠辣迅捷,直扑画舫! “有匪!保护小姐!” 陈锦初的贴身护卫是反应极快,拔刀迎敌。 画舫上的丫鬟们吓得尖叫连连。 岸上的宋辞安三人见状,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可画舫已经划到了湖中央,轻功再高也无法踩在水面抵达画舫。 宋辞安率先飞身跃到最近就近的一叶小艇,奋力朝湖中划去。 而那些“匪徒”显然训练有素,武功高强,远非寻常护卫可比。 不过几个照面,陈锦初的护卫便纷纷挂彩,被逼得节节后退。 一名蒙面首领狞笑着,直扑被丫鬟护在中间的陈锦初。 “小美人儿,跟爷们儿去快活快活!” 污言秽语伴随着咸猪手伸来。 陈锦初脸色煞白,眼中却无半分怯懦,只有冰冷的怒意。 她退后几步,拔下头上的金簪,紧紧握在手中。 “放肆!我乃陛下亲封的未来三皇子妃!尔等不怕诛九族吗?!” “三皇子妃?” 那首领狂笑,眼神淫邪。 “过了今日,你就是破鞋一只!三皇子还会要你?不如乖乖伺候大爷们……” 说着便要去撕扯她的衣襟。 另外几名匪徒亦纷纷围靠过来,纷纷伸出咸猪手。 闻星洛被几个武艺极高的匪徒缠斗着,一时间腾不出手来救她。 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一支凌厉的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洞穿了那只伸向陈锦初的魔爪! “啊!” 那匪徒头领惨嚎一声,捂着手腕踉跄后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更大的画舫正全速驶来! 船头立着一人,正是三皇子宇文旭光! 他身着劲装,手持强弓,俊朗的面容此刻寒霜笼罩,眼神锐利如刀,充着怒火和杀意! 他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甲胄鲜明的皇子亲卫! “给本王杀!一个不留!” 三皇子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杀!” 亲卫们如同猛虎下山,瞬间跳落画舫,与那些假扮的匪徒战作一团。 这些亲卫皆是百战精锐,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假匪徒们的虽然武艺不弱,却并不恋战,纷纷跳入水中潜逃。 第62章 得不到,毁不掉,那就去死吧 亲卫们立即拉弓放箭,湖中顿时绽开朵朵血色大花。 三皇子无心去看战局,几个箭步冲到陈锦初跟前。 他脱下自己的大氅,不由分说地将惊魂未定的少女紧紧裹住,隔绝了那血腥的场面和刺骨的寒风。 “阿锦别怕!我来了!” 他紧紧握住女子冰凉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令陈锦初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闻星洛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疑虑。 今日遇歹人,三皇子英雄救,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思虑片刻,她否定了这个念头。 三皇子没有必要这么做。 反而像是发疯了一般的太子之手笔。 他用流言毁不了陈锦初,便想毁她名节! 可是他想错了,陈家女子就算毁了名节,也不会入东宫做妾的。 思及此,闻星洛眸光晦暗,看来太子是太闲了啊,该给他找点事做了。 此时,宋辞安已经赶了过来,挥剑帮忙斩杀水中的余孽。 战斗结束得很快。 三皇子的亲卫下手狠绝,除了留下两个重伤活口准备审讯,其余‘匪徒’尽数伏诛。 湖面漂浮着尸体和碎裂的船只,血腥气弥漫。 三皇子正欲下令清理现场,护送陈锦初离开,突然,异变再生! 破风声传来,一支弩箭从远处射来,目标直指陈锦初的后心! “姑娘小心!” 一名亲卫眼尖,惊呼扑救,却已来不及! 三皇子闻声警醒,猛地拉着陈锦初侧身,弩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剧痛传来,那箭簇上的幽蓝光泽显示着剧毒! 与此同时,数支弩箭继续朝陈锦初射来。 此时宋辞安已经闪身到了他们身边,挥剑挡下了所有弩箭。 那小船上的刺客弩箭用完,三皇子亲兵已经追到跟前,他毫不犹豫跳入湖水中,瞬间消失无踪。 三皇子捂住受伤的手臂,脸色因剧痛和可能的毒素而微微发白,眼神却更加冰冷锐利。 他心如明镜,如此处心积虑,目标明确,绝非普通匪徒。 他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陈锦初,见她无恙,才略松了口气。 “殿下!您受伤了!” 陈锦初看到他伤口的血带着不正常的暗色,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又涌了出来。 “无妨,皮外伤。” 三皇子强忍疼痛安抚她。 眼神却扫过混乱的湖面,落在远处芦苇丛中一艘正在靠岸的小舟上。 那小舟上,那身穿平民衣裳身影十分熟悉。 三皇子眼中寒光一闪,吩咐道:“跟上那青衫男子!” “是!” 亲卫统领顺着他的目光看清了目标,领命而去。 此时陈正希和百里景行也划着另一叶小舟赶了过来 百里景行看了三皇子的伤势,立即取出了腰间的小匕首。 “阿洛,此人中毒了,需要立即解毒。” 闻星洛正审完了活口,却并没有对活口留情,一刀一个解决了。 因为留着也没有用,那人供出的幕后正是太子宇文宏光。 她压下心中的怒火,蹲下身帮忙为三皇子解毒。 箭簇只是擦破皮肉,毒素侵入不深。 百里景行迅速剜去染毒皮肉,敷上解毒良药。 闻星洛帮忙包扎妥当,并告诉担忧不已的陈锦初,三皇子并无大碍,只是需静养几日。 陈锦初对上表姐揶揄的眼神,忽然羞红了脸。 闻星洛将从活口身上得来的消息告知几人,众人皆沉默了。 三皇子愧疚道:“阿锦,各位,是我连累你们。” 在场的人都明白太子所为何事,倒是没人责怪三皇子。 反而对他的担当颇为满意。 既然要结这门亲事,就要经历这些血雨腥风的。 翠微湖闹成这样,众人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三皇子吩咐人做好善后事宜,与陈正希一行人返回京城。 进京后,宋辞安送闻星洛回府。 闻星洛将她与陈家站队三皇子和盘托出。 而后凝视着他:“辞安,你若是不想卷入皇权斗争,可以退亲。” 宋辞安忽然握紧她的手,郑重道:“阿洛,辞安此生已经认定你了,休想反悔。” 他咽了咽口水,又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也会是你最大的支持。” “好!” 闻星洛手中用力,也握紧了宋辞安的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交心。 彼此开始走进对方的心里。 与此同时,太子如同丧家之犬般回到东宫。 他万万没想到三皇弟会出现在那里,更没想到他身边竟然有如此精锐的护卫! 自己派出的精锐死士全军覆没,连刺杀都失败了! 更可怕的是,他好像被老三看到了! “废物!一群废物!” 他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状若疯狂。 原本,他想得到陈锦初,若实在得不到就毁掉,杀掉! 却没想到此举反而让老三英雄救美,赢得了美人心! 更让他暴露了行迹! “宇文旭光!陈锦初!还有宋辞安!闻星洛!你们等着!孤跟你们没完!” 他眼中燃烧着怨毒和不甘的火焰,知道此事绝不会善了。 既然老三培养了这样的亲卫,说明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有了野心吗? 就他?也配? 未来的天子,必须是他宇文宏光,正宫皇后所出的长子! 今日之后,他与老三,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心中郁结难消,他命人前去侯府接闻知鸢过来。 只有在那个小妖精的身上用劲,他才能得到片刻忘我。 去接人太监刚离府,宫里的卫公公忽然来了。 卫公公是瑞昌帝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大内总管,非重要的事不会亲自来办。 太子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卫公公恭敬行礼后,转达了皇帝的口谕。 “殿下,陛下请你立即入宫觐见!” 太子拳头紧握,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孤知道了,换身衣裳就来。” 卫公公依然保持恭敬,却坚持道:“殿下,圣上交待,无论您此刻在做什么,都立即入宫,刻不容缓。” 太子心下一紧,麻烦大了,父皇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如此。 他深吸一口,大步踏了出去。 卫公公也跟上了,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色。 第63章 皇帝震怒,重罚太子 东宫到紫宸殿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而沉重。 殿门开启,一股肃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瑞昌帝端坐龙椅,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如刀,直刺得太子心头发寒。 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强作镇定,躬身行礼。 “哼!” 回应他的是一声饱含怒火的冷哼。 瑞昌帝猛地将一份密报摔在御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看看你做的好事!翠微湖!光天化日之下,悍匪劫掠,目标直指朕亲封的未来三皇子妃!” “甚至敢向皇子放冷箭!宇文宏光!你告诉朕,京城脚下,天子眼前,哪来的如此胆大包天、训练有素的‘悍匪’?!嗯?!” 太子的心猛地一沉,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老三果然告状了! 而且父皇显然已经查到了什么! “父皇息怒!此事…此事儿臣也是刚刚听闻,震惊万分!定是…定是那些胆大妄为之徒…” 他试图狡辩,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恐慌情绪。 “住口!” 瑞昌帝厉声打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震怒。 “你真当朕是瞎子聋子?!你那点龌龊心思,朕一清二楚!流言不成,便行此下作手段!” “毁人清白,戕害手足,这就是我大宴储君的胸襟气度?!这就是你学的为君之道?!” 字字诛心! 太子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绝无此意!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父皇明察啊!” “明察?” 瑞昌帝怒极反笑。 “好!朕就给你一个‘明察’的机会!” 他抓起另一份奏折,狠狠砸在太子面前。 “北境三州大雪成灾,冻毙百姓无数,流民四起!” “朕命你即刻启程,以钦差身份,亲赴北境三州赈灾!安抚流民,开仓放粮,疏通道路,务必尽快将灾情控制住!” “若有半分差池,你这太子之位,就等着换人坐吧!” 这旨意如同惊雷! 赈灾? 还是去那苦寒的北境? 这分明是流放!是惩罚! 太子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和不甘。 “父皇!北境苦寒,灾情复杂,儿臣…儿臣从未经办过此等事务,恐难当大任!且…且年关将近,儿臣身为储君,理应在京辅佐父皇…” “难当大任?” 瑞昌帝冷笑,眼神锐利如鹰隼。 “你设计陷害未来弟媳、残杀死士、意图刺杀手足时,怎么不觉得自己难当大任?!” “朕看你是离不开未过门的良娣吧?身为储君,整日沉溺脂粉,胸无正事,只知蝇营狗苟,算计兄弟!” “这赈灾,就是你最好的历练!滚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给朕滚出京城!不办好差事,不得回京!” 最后一句,已是雷霆之怒,不容置疑。 太子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父皇怎么连他落樱苑的事都知道? 到底派了多少人监视着他? 宠幸一个女子,这么点小事,也值得计较? 难道老三就不是吗? 为了一个商贾之女,竟然出动了亲卫! 他看着龙椅上那个眼神失望冰冷的父亲,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会对他温言鼓励的父皇了。 一股浓烈的怨恨在心底疯狂滋生:为什么?为什么父皇如此偏心老三? 就因为老三有个得宠的母妃? 他才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父皇却为了一个商贾之女,为了一个庶子,如此折辱于他! 可...天子震怒之下,他什么都不敢说。 “儿臣……遵旨!”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掩去了眼中翻腾的怨毒。 他明白了,父皇此举,名为责罚,实则是给老三铺路,让他远离权力中心!让老三崛起! 好,很好! 北境是吧? 他宇文宏光记住了!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踉跄着起身,失魂落魄地退出紫宸殿。 背影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索而阴鸷。 他先去了一趟皇后的宫里,名为辞行,实则将自己来不及做的事交代给母亲。 比如说将军府抄家时必须派心腹亲自去,拦截下闻星洛带过去的嫁妆。 卫公公送了太子回来,立于瑞昌帝身侧伺候茶水。 瑞昌帝察觉他的情绪有些异常,疑惑道:“大伴,可是有心事?” 卫公公忙作慌状,“陛下恕罪,奴才是有些走神了。” “哦?你自小朕身边当差,从不曾这般,到底所为何事?” “这...奴才斗胆说一说,您让太子殿下去治理雪灾本是给他立功的机会,可太子殿下似乎不是这么理解的。” “哦?他怎么理解的?”瑞昌帝放下茶盏,饶有兴致。 “太子殿下...只怕是误会了您的好意,对三殿下产生了...误会,不利于手足情义。” “哦?他认为朕是偏袒老三?故意为难他?他看不到自己有错在先?” 这话卫公公不敢接。 “若他是这么想的...朕倒是要拔拉拔拉老三,让老大危机感更强一些!” 皇室的兄弟,哪能有真正的手足之情? 瑞昌帝自己是从九子夺嫡走过来的,自然明白竞争有利储君提高能力。 他重新端起茶盏,却见慈宁的谭嬷嬷来了,太后要见他。 看谭嬷嬷的神色,他便知道老佛爷生气了。 为何生气? 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为了宇文清漪的事。 大宴朝以孝治天下... 别看他在朝堂上威风八面,母后传召,也得乖乖前去听训。 慈宁宫里,灯火通明。 太后年逾六旬,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手中飞快地转着佛珠。 她入秋便去了华法寺礼佛。 收到萧明玉的传信,得知爱女宇文清漪一家被贬为庶人,才急匆匆回来的。 瑞昌帝大步走来,面上挂着笑。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怎么提前回京?雪天路滑,也不通知儿臣前去接您下山。” “哼!皇帝眼中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么?!” “母后言重了,儿臣惶恐。” “惶恐?你有什么惶恐的?清漪是你长姐,怎能废为庶人?还幽禁思过园?!” 太后猛地一拍凤椅扶手,手中佛珠啪嗒一声,绳子断裂,珠子滚了一地。 其中一颗滚了几圈停在了瑞昌帝的脚边。 他用靴尖抵住珠子,眼底有些晦暗。 第64章 太后捞人 “皇帝!你好狠的心!哀家不过离京数月,清漪一家竟遭此大难!你眼中还有手足之情么?!” 宫人们战战兢兢,太后从来没有对皇帝发过这样的火。 “母后息怒!若儿子不念情份,清漪罪该当诛,您可知道她犯下何种罪行?” “不过是圈养些才子作乐罢了,又不曾弄出人命。此事不是被瞒下了吗?小惩大诫即可,何须如此重罚?!” 太后神色不变,她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不是无知妇人。 “母后,若圈养的是普通人就罢了。可她以半途劫持的方式,劫的全是进京赶考的大才子,京兆府张正清亲自抓获,朕如何能徇私?” 太后听出他话中有软化的迹象,怒火稍稍降了些。 毕竟权力在皇帝手上,她见好就要收。 “如此,皇帝可否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重新审理此事?让驸马顶下此事,恢复清漪和明玉的身份。” “母后...朕不能当昏君。此事证据确凿,已经过了官府,并且是梁太傅帮忙善后的,若非他的安抚,十二名才子已经闹翻天了,岂能重新审理?” 太后闻言,沉默良久,她与皇后都出自定国公府,与梁太傅一系在暗里是敌对关系。 她若执意行事,只怕给了对方攻击的机会。 深深叹息一声,按了按眉心,说道:“既是清漪的错,不该牵连明玉。请皇帝开恩,恢复明玉的身份,接到哀家身边亲自教养。” 瑞昌帝面露难色,思忖片刻方才开口。 “母后见谅,暂时不宜恢复明玉的身份,且先接到您身边伺候,日后侍奉有功,再恢复身份,言官也不能挑毛病。” 话说到这里,太后不好再得寸进尺,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瑞昌帝出了慈宁宫,脚步往熹贵妃的宫殿走去。 熹贵妃棋艺极高,每每心情烦闷,与她手谈几局之后,心境便能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太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 紫宸殿的雷霆之怒犹在耳畔。 屈辱、不甘、怨恨...如同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风灯在风雪中摇曳着,显得格外孤独。 出了这么大的事,钟玉娆竟然没有候着他回来?! 这个太子妃是怎么当的? 他猛地一脚踹翻挡路的矮几,发出巨大的声响。 “滚!都给孤滚出去!” 他对着闻声赶来的内侍宫女厉声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慌忙退下。 “宇文旭光!闻星洛!陈锦初!宋辞安!还有…钟玉娆!贱人!都是贱人!你们等着!孤要你们不得好死!” 他嘶吼着,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恨意。 北境!那苦寒荒僻之地! 父皇竟然为了那些贱人将他发配至此! 这分明是替老三铺路,削他的权! 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良久,才发现贴身侍从还跪在门口。 见主子目光扫过来,金宝硬着头皮禀报:“启禀殿下,闻二小姐接过来了,还在落樱苑...” 太子深吸一口气,很好,怒火有地方发泄了... 他吩咐金宝收拾行李,自己阔步朝落樱苑走去。 落樱苑内,闻知鸢精心装扮,满怀期待地等着心上人。 她特意换上了太子最喜欢的绯色纱裙,点了清雅的熏香。 自从太子妃康复,她一次都没来过东宫,内心的想念与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子却迟迟未归。 方才殿外隐约传来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让她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重。 终于,在前头打探消息的紫苏小跑回来,脸色煞白。 “二小姐!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陛下申斥,罚去北境赈灾!明日一早离京!” “什么?!” 闻知鸢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赈灾? 北境? 明日离京?这…这怎么可能?! 殿下不是储君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申斥? 被处罚? 她费尽心机才重新赢得太子的宠爱和信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慌了心神。 她跌坐在软榻上,浑身冰凉。 北境苦寒,灾情险恶,太子这一去,归期未卜! 她怎么办? 她的良娣之位怎么办? 没有太子在东宫坐镇,她一个尚未过门的女子,如何抵挡太子妃钟玉娆的虎视眈眈? 若是...若是太子回不来了,自己的下半生怎么办? “呕…” 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身边的丫鬟连忙递上清水和帕子,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太子进门时看到这一幕,原本想温存的心思瞬间消散。 他怒目圆瞪,“闻知鸢,你也嫌弃孤了是不是?!” 说着伸手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仰视自己。 “殿...殿下,鸢儿没有,您是鸢儿心中的日月...” “啪!” 闻知鸢话未说完,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啊...殿下...” “啪!啪!啪!” 太子怒火攻心,根本不理会闻知鸢的辩解,连续抽了几巴掌。 直到手掌感觉到了鲜血的湿润,才松开了薅住头发的手,闻知鸢整个人跌落在地。 紫苏心疼地上前为她擦拭嘴角的鲜血,才发现主子脸颊红肿得像馒头一般。 闻知鸢知道太子此时心情苦闷,仍想安慰他。 她在紫苏的搀扶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朝负手而立的太子看去。 殿下明明生得温润如玉,方才打她...应该只是被皇上申斥太难受了,需要一个发泄口吧? 思及此,她不顾脸上的疼痛,跪到太子双膝前,抱住他的双腿,把脸贴了过去。 “殿下,鸢儿是真心爱慕殿下,愿陪殿下去北境。” 太子脑海浮现皇帝那句‘身为储君,整日沉溺脂粉,胸无正事’,恨不得一脚踹开眼前的女子。 可是她说了什么? 她说真心爱慕,甘愿陪他前去北境! 他有许多女人,高贵如太子妃,却不曾说过爱慕的话语,他们之间只因权势结合。 后院里的通房妾室,千娇百媚,也从来没有人表露过真心。 今日他被申斥,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安慰他,全都装死躲在各自的屋里。 思及此,他伸手扶起闻知鸢,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 “鸢儿,孤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只是因那件事太恼火了。还疼吗?” “谢殿下疼惜,鸢儿心里很暖,疼便减轻了许多。” “如此,那就让孤好好疼惜你吧。” 第65章 太子离京 太子喉结滚动,挥手让伺候的人熄灯退了出去,伸手横抱起眼前的女人。 脸肿了不碍事,身材还是足够销魂的。 很快,床幔轻轻摇动,传出了细碎的娇喘声... “殿下,轻一些...” 深夜的星空里,两团云朵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渐渐融合成一朵... 二人累极睡去,甚至没有叫水。 鸡鸣三遍,太子尚在温柔乡中酣睡。 金宝轻轻叩门,喊道:“殿下,殿下,卫公公来送行了。” 这催促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太子的心上。 什么送行? 那是派人亲自‘押送’! 父皇这是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他留了! 三日后便是母妃的生辰了,千秋宴必然要宴请皇室宗亲、京城权贵。 而他作为皇后的亲儿子,却不能祝寿。 二弟体弱,也无法参加宴席。 母妃她...着实可怜... 太子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不得不强压下滔天怒火。 他深知任何反抗都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 “知道了!” 他伸手搂住闻知鸢,在她后颈处落下一吻。 “鸢儿,等孤回来。” 闻知鸢转身搂住他,抽泣道:“殿下,让鸢儿陪您去吧。” 太子轻轻推开她,“听话,北境苦寒,不是你这样的千金小姐能去的。等孤回来。” 说完,他便起身穿衣,大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更衣后,他去了前厅,卫公公果然候着了。 见他走来,卫公公恭敬行礼:“奴才见过殿下。陛下口谕,让奴才亲自送殿下出城。” “嗯...”太子应了一声,就见正妃钟玉娆盛装而来。 身后的侍女如流水一般送来食盒。 “殿下,天尚未亮,用了早膳再启程吧。” “不必了,卫公公等着孤呢。府中一切事务有劳玉娆照顾了,另外,帮孤照顾好闻二姑娘。” “是,殿下放心,妾身自会尽主母之责。” 太子妃随即挥手,一群侍女提着大包小包走上前。 “殿下,北境风雪大,妾身连夜给殿下备好了厚实的衣物和药材,请殿下务必要保重身子。” “嗯。”太子无心多言,转身朝外头走去。 天光微熹,雪花纷飞。 队伍已经候在门外。 贵为储君的男子就在这样的严寒中奔赴北境。 太子妃目送队伍消失,在风雪中伫立许久。 太子离京,对她而言,未必是坏事。 至少,这东宫后院,暂时清净了。 那个不安分的闻知鸢,没了太子撑腰,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至于太子… 经此一事,她更看透了这个男人的自私与无能。 想起闻星洛曾说过,需要痊愈三月后才能怀孩子,太子此去真是太是时候,不用伺候一个讨厌的人,真好。 不知怎的,她脑海浮现闻星洛的容颜... 思及此,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江月,去通知落樱苑那位,本宫亲自送她回府。” 是呀,运气好的话,又能见上闻大小姐一面呢。 待用完早膳去送闻知鸢时,被她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惊到了。 内心却乐呵了,哈哈哈哈,原来那个男人宠人,是这样宠的啊? 所有的不快在这一刻都扫光了。 三日后是千秋宴。 侯府也收到了帖子,苏氏作为当家主母,没有不去的理由,因此她被解除禁足了。 但管家权依然在封姨娘手上。 如今侯府入不敷出,不用她操心更好,可以专心做点想做的事。 起码先把三日后入宫赴宴的事准备好。 女儿一定要打扮得美美的,让那些看不起侯府,看不起她这个继室的人亮瞎狗眼。 陈家作为皇室未来的姻亲,也收到了邀请。 庄雨眠亲自为女儿和闻星洛准备衣裳首饰。 既要不争风头,又要镇得住场子,这对十年不曾入京的她来说,款式上有些难以决断。 但闻星洛懂呀,她前世久居深宫,亲手操持过大大小小的宴会,该懂不该懂的,她都懂。 陈家的库房里多的好料子,她画了样式,让绣娘赶一赶便是。 宋辞安担心闻星洛第一次入宫赴宴会惶恐,特地来见了她一面。 细细给她讲了朝中权贵有哪些人物,以及其中利害关系。 趁机机会,闻星洛向他打听一个人。 “辞安,你可知道锦绣阁的谢掌柜以及背后的东家?” “哦?为何问起锦绣阁?”宋辞安脸色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闻星洛便将早前她去选绣线被暗算落水,锦绣阁谢如意送了添妆之事详细说了。 “原来如此,谢掌柜与我母亲有交情,给你送添妆应该是出于愧疚的赔礼,无需多心。至于东家,是三皇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多。” “是吗?” 闻星洛没有错过宋辞安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看来这里面恐怕还有别的内情。 千秋宴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闻星洛与陈家人一同进宫。 排队入宫时见到闻一鸣夫妻和闻知鸢,闻星洛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若陌生人。 闻一鸣却热情地过来与陈家人打招呼。 他朝老太爷和老夫人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爹,娘,可还安好?小婿得知您二位入京,早该去拜会的,只是家中出了点事,且年底太仆寺事务繁忙耽搁了,还请见谅。” 陈老太爷冷哼道:“哼!谁是你爹娘?侯爷莫要乱喊!” 老太太也别过脸,不愿看他一眼。 陈兆霖挡在他面前,冷声道:“侯爷,走吧,别挡道。” “大舅兄,爹娘还在生我的气呀?我...我改日再去陪爹喝几盅。” 闻一鸣面色讪讪,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家马车上。 马车有序缓缓前行,到了宫门口皆下马步行,或转乘宫中的暖轿。 暖轿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乘坐的。 就像东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也只有老夫人才有资格坐的。 但陈家一下马车,就被内侍用暖轿接走了。 这让闻一鸣惊呆了,苏氏和闻知鸢更是银牙暗咬。 宫闱之内华灯璀璨,衣香鬓影。 陈锦初今日特意按闻星洛设计的样式装扮,清雅脱俗中透着江南女子的灵秀。 加上未来三皇子妃的身份,一露面便吸引了众多目光,自然也引来了皇后的注视。 第66章 千秋宴 萧明玉阴沉的目光落在闻星洛身上。 闻星洛也注意到了这一道炙热的视线,二人目光交汇,皆露出了冷意。 闻星洛毫不意外萧明玉会重新得宠,甚至清漪长公主重新出现在人前她也不会讶异。 毕竟是皇室血脉,哪能真的与庶民同罪? 客人陆续到齐,帝后亦已到场。 皇室宗亲和宾客纷纷献上贺礼。 瑞昌帝陈词后,宴席开始。 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中,宫宴渐入佳境。 皇后端坐上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她放下酒盏,环视众命妇贵女,缓缓开口。 “今日本宫生辰,承蒙诸位前来。这宫中丝竹虽好,听多了也乏味。在座诸位闺秀皆是才艺双绝,不如借此良机,展示一番,既为宴席助兴,也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此言一出,宾客皆叫好。 许多勋贵人家更是心头暗喜,大家闺秀都是从小学习琴棋书画,今日有机会展示,对亲事是极大的利好。 陈家人却知皇后此举的用意,分明是冲着陈锦初来的! 东宫传出的流言虽被压下,但皇后显然想亲自验证。 或者……让陈锦初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以证实流言非虚。 皇后接着道:“寻常才艺想必诸位也看腻了。今日便比试两样:一为‘绣艺’,限时一炷香,绣一方帕子,不拘题材,但求精巧。” “二为‘书画’,题材不限,作画一幅,有余力者可题诗一首,同样限时一炷香。本宫与母后亲自做判,优胜者,赏东海明珠一斛!” 说着,她又看向陈家人的方向,笑意深了些。 “今日多了两个新面孔,侯府长女与陈家长女皆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正好向大家展示展示才艺。”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闻星洛与陈锦初身上。 一个乡野回来的侯府千金,一个商贾之女,勋贵们并不看在眼内。 可偏偏就这二人,一人定亲前途无量的龙啸将军,一人定亲才华出众的三皇子。 凭什么呀? 贵女们看她俩,就像看两坨牛粪,偏偏头上都插着她们爱而不得的鲜花。 宫人迅速布置场地,备好绣绷、各色丝线。 陈锦初神色平静,与闻星洛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分别走到自己的绣架跟前。 萧明玉站在太后身旁嘴角噙着冷笑,等着村姑闻星洛出洋相。 香炉点燃,计时开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闻针线穿梭和笔尖落纸的细微声响。 陈锦初并未急于下针,而是略作思索,才拿起一枚细如牛毫的绣针,穿针引线,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场内皆是绣艺出众的贵女,针法娴熟并不算什么,众宾客的目光在贵女之间流转。 众人又见目光落在闻星洛身上,只见她虽然不如陈锦初那般行云流水,却也飞针走线,气定神闲。 一炷香堪堪燃尽,许多贵女已经放下了针线,陈锦初也落下了最后一针。 最先展示的是宰相家的千金的曹夕颜。 她绣的是一幅牡丹图,盛开的花朵色彩鲜艳,上头的彩蝶翩翩起舞。 她捧着作品对着皇后盈盈下拜。 “臣女谨以《花开富贵》献给皇后娘娘,祝娘娘凤履安和,福泽广被,如牡丹盛绽,馥郁芬芳,福寿绵延,岁岁吉祥。” 高位上的皇后十分高兴,连连夸赞曹夕颜德才兼备。 贵女们陆续展示了作品,轮到闻星洛时,她展示的作品绣艺还算精湛。 但她绣的是一幅秋收图,描绘百姓丰收的喜悦。 许多贵女们一看,忍不住捂嘴偷笑。 果然是乡野回来的,没见过世面,连作品也离不开田地。 但场中也有人欣赏,比如瑞昌帝、宋辞安,以及户部侍郎谢聪。 京城女子眼中的美无非是风花雪月...他们却想让天下人吃饱饭。 所以,他们看闻星洛的目光皆染上了几分赞许。 宋辞安注意到了谢聪的目光,只以为职责使然,并未多想。 闻星洛顺着宋辞安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谢聪欣赏的目光。 此人...闻星洛想起了前世。 此人是三年前的状元,才貌出众,年纪轻轻就官至户部侍郎。 但他后来站队了三皇子,与她是政敌,非常强的对手。 今生毫无交集,所以即使对上了目光,她也视作不见。 闻星洛的作品中规中矩,皇后不好发难,勉强夸赞了两句,便请出了鸿胪寺少卿之女周紫薇。 周姑娘轻移莲步走到众人眼前,她身段柔和,眉眼温和,即便是在这样众人瞩目的场合,也毫不慌张,稳稳地展示自己的绣品。 她所绣的是一幅《清莲出水图》,在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满堂彩。 这幅图上,一朵朵洁白的莲花亭亭玉,花瓣晶莹剔透,如同清晨沾染了露珠。 纹理细腻而清晰,将莲花的柔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莲蓬半开半合,里面藏着嫩莲,似乎能孕育出无限生机。 周紫薇的手艺确实是上乘,且在题材上也别具匠心。 众人看罢,皆点头称赞,觉得她胜过曹小姐当是众望所归。 闻星洛见到此女,想起了一件事,前世周紫薇喜欢宋辞安多年。 如不是闻知鸢设计一场意外让宋辞安救她,从而赖上宋辞安,或许将军夫人会是周紫薇。 如今,周紫薇的目光也时不时落在宋辞安身上,看来是余情未了。 皇后盛赞过后,看向最后一位参赛者。 “本宫方才看未来三皇子妃飞针走线,是绣了何物?快呈上来给大家观赏观赏。” “是,皇后娘娘。” 陈锦初捧着作品缓步作至场中。 她绣的是一幅《雪中寒梅图》。 令人惊叹的是,她并非寻常的平针绣,而是运用了极其繁复的“双面异色异形绣”技法! 正面看,是傲雪凌霜的红梅,枝干遒劲,花瓣层叠,栩栩如生。 而绣绷翻转过来,背面竟是一幅截然不同的《踏雪寻梅图》! 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少女背影在雪中前行,意境悠远! 更绝的是,正反两面的绣线颜色和针法走向完全不同,却都完美无瑕,毫无杂乱! 顿时,满殿皆惊!抽气声此起彼伏! “天呐!双面异色异形绣!这…这失传已久的绝技!” “正面红梅傲雪,背面踏雪寻梅!构思精妙,技艺通神!” “这…这真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绣出来的吗?” 太后目露惊喜,站起身道:“快!快呈上来给给哀家瞧瞧!” 第67章 陈锦初大放异彩 宫人立即将陈锦初的作品呈到太后眼前。 太后拿着那方薄如蝉翼、却承载着惊人技艺的绣帕,指尖微微颤抖。 “这绣品无论从构思、技法、还是完成度,都堪称完美,无可挑剔!这绣艺…堪称一绝!本宫甚喜!” 陈锦初忙福身道:“民女才疏学浅,当不得太后娘娘缪赞!” 太后都称赞了,皇后只能强压心中震惊,挤出一丝笑容。 “陈小姐果然心灵手巧,第一场比赛陈小姐胜!赏蜀锦十匹,南海新进贡的珍珠一匣!” “多谢皇后娘娘厚赏赐!民女祝皇后娘娘生辰喜乐,岁岁安康!” 说完,她朝太后和皇后方向福了一礼,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骄不躁,进退有度。 在场宾客无不震惊,这还是传说中无才无德的商贾之女么? 那样貌,那气度,明明是许多大家闺秀与之相比也逊色。 但是,光有一手好绣艺,其实也不算什么,怎么就入得了皇帝的眼,被赐婚三皇子了呢? 与众人疑惑的心情不同,三皇子看向陈锦初的目光一直温暖和煦。 他认定的人,果然不凡,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给他一个惊喜。 皇后压了压眉心,宣布第二项比赛开始。 她就不信一个商贾之女还能拿出什么出彩的东西来了。 宫人们迅速备好宣纸笔墨,香炉再次燃起。 贵女们纷纷站到画案前。 殿内气氛比方才绣艺比试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无形的较量。 时间缓缓流淌,众人无心品尝美酒佳肴,皆注视着场上的比试。 因为前头的绣艺比赛陈锦初拔得了头筹,如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更多了。 不知不觉间,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贵女们也已纷纷回到了座位上。 皇后笑道:“我朝贵女果然多才艺,本宫远远看着这些画作甚是赏心悦目,有请陛下和母后,还有阁老大臣们移步到台上观赏,评出今日的优胜者。” 众人早已跃跃欲试,听闻此言,纷纷跟随太后与帝后走到台上观赏。 阁老大臣们各怀心思,有人想从贵女中挑选儿媳妇,有人纯属想看看闻星洛和陈锦初这两位新冒头的女子是否有才华。 京城贵女的才华,大家其实都了解的,出色的依然出色。 帝后一路看过去,频频点头。 只是看到陈锦初的作品时,瑞昌帝顿住了脚步。 她的作品不是常见的题材,而是以俯瞰的视角,画了一幅《雪霁京华图》。 画中,连绵起伏的雪覆屋顶如同银龙,蜿蜒的街道车马行人渺小如蚁。 远处宫阙巍峨,在雪后初霁的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构图磅礴大气,透视精准,将雪后京城的壮阔与市井的生机巧妙融合。 瑞昌帝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抚掌赞。 “好!好!锦初丫头才情卓绝,胸有丘壑,当为我大宴女子楷模!赏!重重有赏!” 而后,他又抚这长须道:“幸好朕慧眼识珠,定给了老三,哈哈哈!” 跟在身后的阁老大儒们也围着画作啧啧称奇,对那独特的视角、精准的笔触和诗中蕴含的深意赞不绝口。 “此画格局,非凡俗闺阁所能有!” “诗画相得益彰,更难得诗中蕴含的巧思与格局!妙!妙极!” “江南明珠,名不虚传!老夫叹服!” 瑞昌帝龙心大悦,当场赐下玉如意一对、宫缎十匹。 他还想赏赐黄金百两的,想到陈家富可敌国,生生把黄金扣下了。 皇后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也只能强笑着附和。 “陛下说的是,陈小姐果然才貌双全,本宫也甚是喜爱,赐南海珊瑚树一株。” 她的嘉奖,在皇帝的盛赞和满堂的惊叹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陈锦初宠辱不惊,优雅谢恩。 她的一绣一画,彻底将‘商贾女粗鄙无才无德’的流言碾得粉碎。 众人看她的目光就如看一颗明亮的珍珠。 三皇子搀扶着太后,被画作震惊到,再看向心上人时,眼中满是骄傲。 陈家人却面色如常,不骄不躁。 这让瑞昌帝对于与商贾做亲家的一丝不快烟消云散。 接着,帝后继续朝前看,目光落在了闻星洛的画作上。 她的画作依然是乡村为背景。 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象。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阡陌纵横,冰雪消融的溪流潺潺流淌。 画面的中心,是一片广袤的田野。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农头戴斗笠,赤着双脚踩在褐色泥土上,正奋力扶着曲辕犁。 他身体前倾,手臂肌肉贲张,脸上刻满风霜,却眼神专注坚定,仿佛将一年更的希望都倾注在手中的犁铧上。 健壮的耕牛在他前方沉稳迈步,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童坐在耕牛的背上,提篮播种。 女童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还有对丰收的期盼。 画中还有农人弯腰插秧、挑水桶浇灌,或挥舞锄头平整土地,一派繁忙而充满生机的景象。 细节刻画入微,仿佛能让人置身于那充满泥土气息的田野之中。 皇后心中对这样的画面嗤之以鼻,乡野回来的就是没见识,脑中只有泥土和耕牛。 瑞昌帝却念起了留白处题的诗: 耧车播希望,犁铧破春寒。 汗滴沃土裂,茧手抚青峦。 稚子随垄撒,笑言仓廪满。 莫道耕耘苦,粒粒皆民天! 并非华丽辞藻,而是充满泥土气息小诗。 但瑞昌帝不知怎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红。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有三年旱灾。 从旱灾的第二年开始就有无数百姓逃荒。 他奉旨去北方赈灾,亲眼见过树皮吃光后,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 他也上过战场...深知粮食对家国的重要。 他登基后也一直非常重视农桑。 这幅画和这首诗,没有华丽的技巧,却直击心灵,道出了江山社稷最根本的基石! 翰林和大儒们有人能看出深意,有人只是对画工作出了评价。 但户部侍郎谢聪与瑞昌帝一样,也被这副画感动到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闻星洛,想知道能画出这般画作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此画此诗,描写了我朝民间的真实情况,不错,非常不错!” 几位大儒忍不住高声赞叹。 是呀,他们见过的画作,要么富丽堂皇,要么文雅风月,何曾有人会将农耕搬上大雅之堂? 第68章 萧明玉的恶念 皇后脸色变幻不定。 闻星洛本该是太子的妾室,今日的荣耀本该是东宫的,这个人也该是东宫的。 目光看向闻知鸢...她的不满越来越深。 太后也微微颔首,看着闻星洛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哀家久居深宫,倒是许久未见如此…贴近地气的画作了。闻家丫头,不错!” 赞誉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她非常怀疑女儿宇文清漪的事是闻星洛所为,只是她尚查不到证据。 瑞昌帝转身看向台下的闻星洛道,满目赞赏。 “此画此诗,质朴无华,却饱含深情,道尽农桑之重、生民之苦、社稷之本!可见闻大姑娘心怀黎庶,朕对你嫁给辞安一事再无半点不满!” 闻星洛心头嗤笑,果然世人都认为她配不上龙啸将军的。 她脸上神色不变,起身致谢,“陛下缪赞,臣女只是描出心中最美的风景罢了。” “最美的风景?说得好!春华秋实可不就是天下间最美的风景么?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尽量满足你。” 闻星洛轻轻福身道:“臣女只是作了一幅画而已,并不曾立功,当不得赏。” “真是个好姑娘...” 瑞昌帝心下思忖着给她什么赏赐。 闻星洛跟陈锦初一样,都是手握财富的女子,黄金肯定是不必赏的。 想到她的婚事是妹妹不要了换给她的,终究不是名正言顺,心下便有了主意。 “如此,朕便追封你母亲陈岚英为一品诰命夫人,并为你与宋辞安正式赐婚,可好?” 此举,其实是变相讨好陈家。 但闻星洛内心感动,眼眶顿时红了,连忙上前跪地叩谢。 别人都说她的婚事是捡妹妹不要的,但她从不曾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她感动的是瑞昌帝追封母亲。 所以,她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肿了。 台下闻一鸣目瞪口呆,苏氏与闻知鸢妒忌得几乎要绞碎帕子。 今晚的比赛一家只出一个女子,她闻知鸢行二,出赛的机会都没有。 让闻星洛出尽了风头,还让她那个死了十年的娘得了诰命! 真的好恨! 但想到年后上元节将军府就要被查抄流放,她的怒意又渐渐平息了。 宋辞安亦上前叩谢了瑞昌帝,而后才与闻星洛双双回到座位上。 他看了画中那艰辛劳作的场景,心中涌起阵阵疼惜。 他的阿洛,贵为侯府千金,却度过了十年的艰苦时光... 就算身在医仙谷,学医学武也非常辛苦的吧? 所以,他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宋辞安被正式赐婚却没有雀跃之情,落在周紫薇的眼中却是另一份解读。 原来辞安哥哥真的不喜欢侯府姑娘,定亲是被逼的! 她咬着牙,很想冲上前质问闻星洛,为何要霸占她的辞安哥哥。 萧明玉站在太后身侧,目光移到谢聪身上,却发现他看向闻星洛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藤疯长。 她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个贱人赛马赢了她,她的伤尚未痊愈,若非今晚能看到谢聪,她也不会硬撑着出现。 凭什么闻星洛这村姑总能出尽风头?! 她必须让这个村姑立刻马上身败名裂,在最高光时刻狠狠摔进泥里! 思及此,她犹豫不定的心思终于坚定了,随即朝远处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悄然退入阴影中。 比赛过后,皇后招呼宾客尽情享受佳肴。 陈锦初与闻星洛互相举杯,眼中皆是对彼此才华的倾慕。 同样目露倾慕的,还有太子妃。 因着太子已离京,她今晚十分低调,却全程注视着闻星洛。 这个女人...当真是有趣得紧。 不知道与她在一起,会有多幸福? 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悠扬。 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宾客们谈笑风生。 方才比试的紧张氛围渐渐被欢愉取代。 宫宴进行过半,酒酣耳热。 坐久了难免有些气闷,陆续有人借着更衣或醒酒的名义,三三两两前往御花园透透气,欣赏雪后清冷的月色。 闻星洛与陈锦初相视一笑,也默契地起身离席。 两人并肩走向御花园,低声交谈着方才的比试和画作,惺惺相惜之情更浓。 雪后的空气清冽甘甜,吸入肺腑,令人精神一振。 忽然,一名宫女快步走过,擦身而过时撞了闻星洛一下。 那宫女远离几步才行礼道歉,而后快步离开了。 闻星洛注意到,那名宫女指甲轻弹几下,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药粉,借着风势朝她们飘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挥着手帕上前挡住了药粉。 当然,她和陈锦初不免也吸入了不少。 但她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像千秋宴这种盛大的日子,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可能现身。 她将手帕收起,从怀中取出玉瓶,递给陈锦初一粒小药丸。 同时自己也吞服了。 陈锦初什么也没问,也借着袖子的遮掩吞下了。 身后陆续有宾客走来,她们没有谈论此事,依旧低声谈笑着向前走。 走到湖畔赏梅时,萧明玉在周紫薇、曹夕颜等闺女的簇拥下也走了过来。 “呦,这不是今晚拔得头筹的两位姑娘吗?没想到一个村姑,一个商贾家的女儿,竟然把众多名媛比了下去,着实了得嘛!” 萧明玉一番话,为她们俩拉了一堆仇恨,会令京城贵女们孤立二人。 闻星洛笑道:“郡主过誉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倒是您的伤势恢复得挺快的。” 这一声郡主,令萧明玉煞白了脸,手中帕子攥得紧紧的。 她哪里还是什么郡主? 已经是庶人一个了。 此话也提醒了在场的贵女,她们簇拥的是什么人。 有些贵女悄悄离萧明玉远了些。 神仙打架,池鱼该潜水的。 对面两人,一个是未来将军夫人,一个是未来三皇子妃,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 就连周紫薇和曹夕颜也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就这样,所有闺女都离萧明玉有些距离了。 闻星洛眼底闪过冷芒,随即伸手去摘了一枝梅花。 挥动帕子擦了擦枝丫,而后插在了陈锦初的青丝上。 萧明玉嗤笑一声,估摸着药效快发作了,倒是没有再发难,转身去了另一头赏景,目光时不时瞟向闻星洛。 第69章 自食恶果 闻星洛并未久留,很快回到了宴席上。 宋辞安悄然来到闻星洛身边,用药膏细细为她涂抹。 在场的宾客有人起哄,笑话将军挥剑的手竟然也如此温柔。 周紫薇跟着萧明玉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身形晃了晃。 难道...辞安哥哥对那个女人有情义? 不,不会的,一定是那个女女哀求他帮忙涂药的吧? 在帝后跟前,辞安哥哥不得不从的吧? 闻星洛,真是太贱了,明明没有感情,还在众多宾客前演上了! 萧明玉也顿住脚步,因为她发现谢聪目光又落到闻星洛身上。 她的眼神开始变化,几乎挪不动脚步了。 曹夕颜提醒道:“明玉,太后娘娘朝你招手了,快过去吧。” 她自小跟萧明玉是手帕交,自从她没了郡主之位,是以闺名相称的。 可不曾想,萧明玉反手一个巴掌抽在曹夕颜脸上。 怒吼道:“你唤我什么?明玉是你能喊的吗?我是郡主!我是郡主啊!贱婢,你给我跪下!” 曹夕颜并没有下跪,而是捂住红肿的脸看向太后。 她是丞相府的嫡女,身份也是金尊玉贵的,岂会给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女子下跪?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来不及反应。 萧明玉顺着她的目光,见她看的是太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笑容,带着几分怨毒与狂妄容。 “看她做什么?!” 她尖声叫道,手指指向帝后与太后的方向。 “一群蠢货!你们知道什么!那老虔婆!装得慈悲为怀,背地里心思比谁都毒!当年她为了稳固地位,做的肮脏事多的去了...”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敢当众辱骂太后?! 还是如此不堪入耳的词汇! “还有皇后!虚伪!善忌!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宫里那些来不及长的孩子都是死在她手里的!” “住口!萧明玉你疯了!” 太后与皇后双双起身指责,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立即有内侍上前控制萧明玉,可是她忽然机敏地在人群中穿梭躲闪。 转眼到了谢聪跟前。 谢聪俊朗儒雅的面容,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最炽热的妄念。 她脸上露出痴迷而狂热的表情,“谢郎!谢郎!我心仪你多年,你眼里为何看不见我?” 她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抓谢聪的衣袖。 谢聪连连后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厌恶。 周围的贵女公子们更是发出一片惊恐和鄙夷的抽气声、议论声。 “天啊!她真的疯了!” “竟敢辱骂太后和皇后,还当众向谢侍郎表白?” “不知廉耻!简直骇人听闻!” “快!快拉住她!”瑞昌帝震怒。 场面彻底失控。 内侍追了过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萧明玉死死按住。 “孽障!” 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哀家真是瞎了眼!竟宠出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不忠不孝、寡廉鲜耻的东西!” “哈哈哈,你这个老虔婆,嘴上说得威风,却连亲生女儿都不救,你又算什么?你是怕得罪了皇帝吧?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你自己也过得小心翼翼的吧!” “住嘴!”太后厉声打断,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一个聪明的内侍立即脱下袜子将萧明玉嘴巴堵上了。 “哀家不想再听这疯妇胡言乱语一个字!污蔑辱骂哀家与皇后,冲撞朝臣……桩桩件件,罪无可恕!立即送回思过园严加看管!无旨不得出!” “谨遵母后懿旨!” 皇后立刻吩咐人去办,声音中也带着快意和狠厉。 萧明玉再多的不甘也无法表达,呜咽着被拖下去。 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思过园了。 自己今日不仅骂了皇后,更彻底得罪死了太后,再无翻身可能! 她不明白为什么本该下在闻星洛身上的药,怎么就到了自己身上。 她本来就有骨折未愈合,经此折腾浑身疼得无法忍受。 一声声怒吼和惨叫从思过园传出,暗处的采菲勾起冷笑,悄然离去。 一场闹剧,以萧明玉的彻底毁灭而告终。 千秋宴草草散场。 出宫时,闻星洛与陈家人、宋辞安兄妹一起走。 户部侍郎谢聪的目光几番落在闻星洛身上,却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 周紫薇在前头,立于路旁,一直看宋辞安从身边走过,目送了许久。 闻星洛已经几次注意到此人的目光了。 想起前世闻知鸢病逝,宋辞安回京后,周家也上门提亲了。 但宋辞安以为亡妻守三年,不敢耽误姑娘年华的理由拒绝了。 结果三年后周紫薇仍然未嫁,可见情根深种。 至于后来是否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她被宇文宏光一杯鸠酒赐死了。 宋辞安虽是武将,却细腻地感应到身边人忽然情绪不佳。 他主动提了起来,“阿洛,关于周小姐...勿要多心,我们并未无男女情义。” 闻星洛笑笑,宋辞安能主动提起,说明他确实坦荡。 但周紫薇的心思,是路人皆知啊。 不过,闻星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开始研究岭南的地貌、风土人情,以及需要携带的东西。 将来是以流放的方式前往,东西肯定是带不了的。 但她可以提前安排人去岭南打点。 过了两日,宋辞安休沐来寻她出去走走。 闻星洛欣然出门,顺便去一趟锦绣坊,一是补充绣线,二是给谢如意回礼。 她在库房里寻了一把水晶石所制的算盘,正适合谢如意那样的女掌柜使用。 谢如意确实非常喜欢这件礼物,对闻星洛更热情了几分,亲自带她上二楼配绣线。 宋辞安留在了一楼沏茶等候。 中途谢如意有事离开,闻星洛选完之后缓步下楼,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只见一周紫薇坐在宋辞安的对面,面露悲戚之色。 “辞安哥哥!你明知我心悦你多年,你应当也是心悦我的,为何要娶闻家女?” 宋辞安放下茶盏,严肃道:“周姑娘,你一定是误会了,本将军第一次对女子动心,便是与阿洛定亲时。” “怎...怎会?不,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情深义重...娶闻家小姐是被逼的对吗?” “周姑娘,本将军再说一遍:我心悦之人是阿洛,与你并不熟,与我一起长大的只是你的兄长,并非是你!” 第70章 太后震怒出手(加更) “不是的,辞安哥哥,我接受她为正妻,我…我甘愿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只要能常伴你左右,我就心甘情愿!求辞安哥哥成全!” 周紫薇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 此言一出,周围忙碌的小二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宋辞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 “周姑娘,请慎言!本将军心中只有阿洛一人,更不会纳妾!即便没有她,我也没想过与周家结亲。请姑娘自重,另觅良缘!莫要自误!” 他这番话说得清楚明白,斩钉截铁。 周紫薇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辞安。 忽见闻星洛轻咳一声从楼梯走下来,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掩面而泣,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紫薇!怎么啦?” 从外头回来的谢如意见状,焦急地喊了一声,吩咐丫环跟了上去。 转头看到宋辞安局促不安地向闻星洛解释,她顿时明白过来。 她歉疚又无奈,尴尬道:“宋将军,闻大小姐,侄女无状,冲撞了二位,老身在此代她赔罪了!” 闻星洛笑笑,她其实并没有多少介意。 外人倾慕宋辞安,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 除非是宋辞安经不住诱惑,见一个爱一个,那她真的会伤心难过,从而放弃男人。 谢如意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无奈和心疼。 “这孩子...因着他兄长与宋将军是好友...或许只是对兄长那样的情愫。老身会再劝解她的,闻大小姐勿要介怀。” 说着又鞠躬致歉。 闻星洛连忙扶住她:“谢掌柜不必如此。周紫薇姑娘年少慕艾,一时情迷,并非大错。辞安已与她说明白了。” 谢如意见她如此大度明理,心中更是感佩,将话题转移到了绣线上面。 宋辞安在一旁安静地为她们沏茶。 听她们一边聊着衣料、刺绣、京中时事,气氛融洽,似乎成了忘年之交。 慈宁宫里,郁闷了两日的太后终于回过神来。 萧明玉就算再糊涂,再嚣张,也不会在千秋宴上辱骂她和皇后的,这事一定有蹊跷。 她命心腹小周子悄悄去了一趟思过园。 冷静下来的萧明玉为了重获太后的宠爱,将自己派人给闻星洛下妄心散的事和盘托出。 直言是闻星洛洞悉了自己的计划,将妄心散放回了她身上,才会癫狂出言无状的。 小周子回宫后,一五一十复述了萧明玉的话。 太后闻言,气得呼吸急促,砸碎了茶盏。 “好大的狗胆!东平侯府要反了不成?!” 谭嬷嬷忙帮她轻拍后背,宽慰道:“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的怒气并未消减,怒问道:“那闻家女,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周子忙道:“回禀太后娘娘,奴才听说那闻大姑娘是原配所出,流落乡野十年,回京后本是定给太子殿下做良娣的,因妹妹抢亲又改定了龙啸将军。与侯府的关系算得上恶劣。” “哦?原来是陈岚英的女儿...陈家上京了,难怪如此嚣张。” 太后按了按眉心,神情更为阴沉了。 她深知皇帝让三皇子娶陈家女的用意,若她此时动闻星洛,那是直接得罪陈家,一个不慎会坏了皇帝的大事。 可想到自己的女儿从天之骄女被贬为庶人,连带驸马和明玉都关在了思过园。 让她咽下这口气?绝无可能! 只要做得够隐秘,不被皇帝抓到把柄不就好了么? 思及此,她嘴角勾起冷笑。 屏退所有伺候的人之后,她朝暗处招了招手,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 “暗一,哀家记得,先帝在位时,曾暗中收拢过一批见不得光的人手?先帝驾崩后,哀家让你妥善安置,如今可还能用?” 暗一心中一凛,知道太后这是动了真火。 竟然要动用埋藏极深、几乎被遗忘的暗刃了。 “回太后,奴才一直暗中维系着几个最核心的人,这些年奴才不便亲办的事,也是交给他们处理的。” “很好。”太后眼中寒光闪烁。 “哀家要闻星洛这个人彻底消失!要做得像一场意外,天衣无缝!记住,手脚干净点,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哀家的痕迹!” “奴才明白!” “嗯,要快,哀家给你三日时间,下去吧!” 暗一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开始向闻星洛悄然撒开。 两日后,闻星洛接到消息,城外的田庄闹了起来。 有佃户要求降租,庄头压不住,传信来找闻星洛拿主意。 闻星洛原本就计划在年前去一趟各个庄子的。 要查看春耕的准备情况,并给佃户们送些过年的物资。 廖嬷嬷和老太太是不同意她在腊月出门的。 但闻星洛并不在意,农庄不远,一日能来。 有沉壁和静影跟着,还有宋辞安排的暗卫,出不了啥事。 一行人轻车简从,抵达农庄后,闻星洛很快与佃户达成一致,解决了问题。 将年礼也分发下去之后,庄头带她参观田地。 随后又指着后山说:“东家,那一片是咱庄子种植的果树,是从岭南长安镇移植过来的荔枝。” 闻星洛放眼望去,甚为疑惑,“长安的荔枝?在北方能活么?” “种下三年了,每年入秋就搭棚,今年挂了一些果子,只是有些酸涩。” “有些意思,劳烦庄头带本小姐去瞧瞧。” 庄头犹豫,“小姐,还是别去了吧,山路崎岖,马车难行...只能步行,您走不上去的。” “没问题的,没听说过本小姐也在乡野待过么?说不定我还能提点改良意见。” 庄头无法,只能给闻星洛寻了一根木棍当扶手。 他带了几个后生,闻星洛带了沉壁和静影,几人步行前往。 冬日山林,寂静肃杀。 行至一处狭窄陡峭的山脊时,异变陡生! 两侧看似毫无异常的积雪覆盖的灌木丛中,猛地窜出数道黑影! 动作快如鬼魅,目标明确,直扑闻星洛! 他们出手狠辣刁钻,完全不是寻常山匪路霸的路数,招招致命。 显然训练有素,只为杀人灭口! “小姐小心!” 沉壁惊呼,拔剑迎敌。 两名护卫也怒吼着冲上前。 然而,袭击者人数更多,武功更高,配合默契。 瞬间,金铁交鸣声、惨叫声响彻山林! 闻星洛心头剧震,瞬间明白这是针对自己的绝杀! 庄子闹事...桩头引她上山...都是一个局。 第71章 闻星洛坠崖 果然,敌人只冲她们主仆而来,庄头领着后生迅速退避了。 转念间,闻星洛抽出随身的匕首格挡,但对方人多且实力太强。 一名护卫被一刀毙命,另一名重伤倒地。 只剩余沉壁和静影在拼死战斗。 主仆三人被数十人围攻,险象环生。 就在此时,另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加入了战斗。 这些人是冲着对方去的,应该是宋辞安给她的暗卫。 闻星洛心头一喜,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匕首连续刺中两人。 趁着这个间隙,她快速取出金针,又射杀了十来人。 与此同时,静影腾出手来,护在了闻星洛身前。 可就此时,一名敌人从她背后觑准空档,一掌狠狠拍在闻星洛肩头! 巨大的力道让她踉跄后退,脚下踩空! 她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小姐!!” 静影目眦欲裂,不顾自身安危扑过去想抓住她,却被另一名黑衣人死死缠住。 闻星洛只觉一股冰冷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身体急速下坠!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悬崖峭壁在眼前飞速掠过。 她试图抓住岩壁上的枯藤或凸石。 但下坠速度太快,手心被石壁磨得鲜血淋漓也未能止住落势!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她重重砸在斜伸而出的老松树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腿和肋骨断裂的剧痛。 温热的血液从口中、从身上多处伤口涌出,意识迅速模糊。 上面,敌方在看到闻星洛坠崖后便不再恋战,边战边退。 沉壁、静影和暗卫实力非常强,可也无法留下活口,对方死的死,逃的逃了。 静影当机立断,吩咐了两个人分别去禀报宋辞和陈家,其余人下崖底寻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冷的雪粒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闻星洛清醒了一瞬。 月色下,她清楚自己正挂在悬崖峭壁的树杈上,摇摇欲坠。 天上雪花纷飞,身下是更深更幽暗深渊。 上不去,也下不去,这种等死的绝望跟前世被灌鸠酒时一样。 忽然,她看到了崖底有火光晃动,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是宋辞安来了! 是陈家人来了! 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试图回应。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无法传达谷底。 她故意大动作扯动伤口,希望鲜血滴落能让下方的人发现她的位置。 伤口扯开,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 也染红了脖子上的那枚玄铁钥匙。 母亲留下的东西非常多,但玄铁匣子的钥匙必然非常重要。 自从在普照寺的佛龛下取出来,她就一直贴身戴在脖子上。 就在她的鲜血完全浸透那枚古朴的钥匙时,异变发生了! 钥匙上面繁复的纹路骤然亮起一道微弱幽光! 一股奇异的吸力从钥匙上传来,闻星洛只觉身体一轻,仿佛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模糊…… 下一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闻星洛在一阵温暖湿润的奇异感觉中悠悠转醒。 预想中的刺骨寒冷消失了,但浑身剧痛依旧。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 头顶不再是风雪交加的天空,而是一片晨曦初露般的微光。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一个郊外的庄园。 却自成天地,远山把一切隔绝,十分安静。 她惊愕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动作牵扯到伤处,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却无暇顾及。 她身处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目测有百来亩。 远处有座农家小院,但似乎没有人人烟。 小院侧面有一汪清泉,形成一条小溪穿过草地流向下方的一个小湖。 闻星洛感觉空气非常舒服,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痛朝小溪爬去。 是的,她两只脚都骨折了,浑身是伤,只有一条右臂能用力。 她用思考来分散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 自己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庄园的? 难道是涯底的庄园? 可是不对呀,明明看到无数火把在崖底寻人... 她出事的消息传回府上,祖母是否受得了? 是谁对自己出手的? 侯府里闻一鸣、苏氏、闻知鸢都没有这种实力。 长公主一脉已经翻不起浪花。 难道是周紫薇? 此人是鸿胪寺少卿之女。 据她所知,她父亲已经是家族里最出息的人,养不起也请不起这等高手。 皇后和太子无利不起早,做一件事必然要得到好处,不会让她死得没有价值的。 有这种实力的,除了皇帝就是太后了。 皇帝要重用宋辞安,可以排除了。 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是太后查清了萧明玉在千秋宴上癫狂的原因,开始为女儿和外孙女复仇了。 呵呵...老不死的,等着... 思忖间,闻星洛终于爬到了小溪旁。 溪水清澈见底,她已经无力用手掬起,而是直接埋头饮水。 清冽的泉水喝下,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身上的伤痛竟然神奇地快速缓解、愈合! 断骨处传来麻痒的感觉,那是骨骼在快速生长的迹象! 啊啊啊... 这是在做梦么? 若非做梦,根本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来到一个宛若春天的地方。 她坠崖时明明是冰天雪地的腊月... 就算在梦里,也要努力活着。 她不再犹豫,立刻用泉水清洗伤口。 而后,她躺在草地上等待身体恢复。 可能是太累了,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两世的绝望纷纷呈现...逃不掉... 再次醒来时,身上的衣物已经干透了,身体似乎恢复了气力。 她试了试,手脚能动! 接着爬起身来,哈哈,竟然能走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就睡了一觉便痊愈了? 连伤疤都不留? 哈哈哈哈...闻星洛仰天大笑。 果然是梦里什么都有,这泉水大概是仙境里的灵泉吧。 反正都是梦境,她也不过得思虑了。 怀着好奇心向那座雅致的小院走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越走近小院,她越有一股熟悉感。 似乎小时候在这里玩耍过? 第72章 神秘空间 推开小院的门,只见院子并不大,连带屋子大概半亩地左右。 屋子虚掩着木门,似乎没人在家。 院子里种着许多鲜花,墙角有一棵桃树,此时挂着成熟的水蜜桃。 桃树下有一张石桌,围着几个石墩。 闻星洛此时饿极了,快步去摘了桃子充饥。 一口咬下,桃子的清甜汁水瞬间溢满口腔。 甜中带一丝酸涩,软嫩果肉与脆劲交织,咀嚼时嘎吱作响。 啊,她想起来了,在她小时候,也吃过这个味道的桃子。 恍惚间,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将她高高抱起,她双手摘下粉红的桃子,自己啃了一口,又塞到母亲口中让她吃。 对,就是这个味! 就是这棵树! 就是这个院子! 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小时候,母亲经常在屋里看账本,她则在院子里玩耍。 小时候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不由推开了屋子的木门。 屋内陈设简单雅致,跟普通的两进院落差不多。 前院是客厅和书房。 书房里有张书桌,背后是书架。 上面堆放的大部分是账本,还有一些古籍和话本子。 穿过小花园,是两间卧室,还有一间库房。 库房比卧室都大,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个箱笼! 箱子上贴着标签,可不就是母亲嫁妆单子上的编号么?! “这……怎么可能?” 闻星洛她颤抖着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如标签所示,那是一箱黄金! 她又打开几个箱子,都是单子上记载的嫁妆。 绸缎依旧光鲜亮丽,珠宝璀璨夺目,书籍字画完好无损,仿佛刚刚放进去一般! 单子上缺失的五成嫁妆,应该尽数在这里了。 难怪侯府无人能寻到,竟然都藏在这里。 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闻星洛心中茫然,不自觉走到了母亲的卧室。 卧室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甚至空气的味道似乎也没有改变。 梳妆台上有一些母亲个人物品,抽屉里放着她的首饰、手帕等等。 另一个抽屉,静静躺着一个信封。 上面写着熟悉的字迹:“吾女星洛亲启”。 是母亲的字!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信: 洛儿吾女: 若你见此信,必是已血染玄钥,开启此方寸灵境。 此乃娘亲偶得之机缘,可纳万物,时凝于内,外物难腐。 娘亲知你命途坎坷,故将半数嫁妆及些许物资存于此,盼能护你周全。 泉水有疗伤健体之效,田地可植奇珍,望善用之。 切记,此境乃天大秘密,万不可示于人前! 愿我洛儿平安喜乐!” 泪水瞬间模糊了闻星洛的视线。 原来……母亲留给她的,不仅仅是一枚钥匙,更是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庇护所和宝库! 这空间,不仅能储物,还能让时间近乎停滞,泉水能疗伤,土地能种植……这简直是神迹! 原来她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母亲常常带她进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当时年幼,只以为是一处别庄。 可惜,信上只提到她的命途坎坷,并没有提到母亲她自己。 母亲有此等机缘之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 闻星洛忽然燃起了一股寻找母亲的念头。 但眼下她得先从这里出去,否则外头的亲人要找疯了。 是的,如她所料,她坠崖的消息传到宋辞安和陈家人耳中,他们如遭雷击。 震惊过后立即展开了搜救。 涯底地形复杂,暗卫和家丁的人数是远远不够的,宋辞安出动了三千铁甲军。 此时的崖底有数千人在搜罗,却只捡到闻星洛的一只鞋子。 宋辞安带着一队精兵沿着闻星洛坠落的位置向上开凿、攀爬。 因为是私自带兵外出,这事迅速传到了不少人耳中。 以定国公为首的重臣们纷纷连夜进宫,联合起来状告龙啸将军。 瑞昌帝的神色晦暗难明。 表示既然已经出兵了,等救援结束,再行处罚。 这个消息瞬间在京城传开。 宋家人得知,如同晴天霹雳,辞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宋老太太倒是淡定,她能看透三皇子忽然定亲陈家姑娘背后的深意。 自家孙子此举一定会受责罚,但不会丢掉性命。 裴清秋不知她心中所想,忧心忡忡。 “姑祖母,您快想想办法,表哥私自出兵乃是死罪,圣上必然会降罪的,您看要不要进宫求求陛下?” “是呀,祖母,这可如何是好啊?本来大哥就立下大功,又掌管大军,早有功高震主之嫌,若是上面借题发挥...” 宋辞欢坐立不安,希望祖母能出个主意。 老太太轻轻摇头:“莫慌,事情已经发生了,先找到阿洛再说吧。” 裴清秋深深叹气,“为了一个女子,表哥此举当真是不该。” 老太太与宋辞欢同时看向她,目光皆是讶异。 宋辞欢不悦道:“大哥为了救嫂子,怎会不该?你可知道那黑虎崖下有多危险么?” “正是如此,掉下去的人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前程?” 裴清秋据理力争,她认为宋辞安此举非常不值。 “表姐,你是担心我大哥受处罚连累将军府,连累到你吧?” “表妹,你...你...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表哥。” “哼,既担心,何不去帮忙寻人?” 裴清秋被宋辞欢逼问得有些难堪,转而撒娇道:“姑祖母,您看表妹她...”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一切等辞安回来再说。” 宋老太太按了按眉心,屏退了所有人。 长子和长媳远在边关,在家的二子和三子都是职位不高的文官。 若出了大事还得她这个老婆子主事,她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两个姑娘出了院门,宋辞欢顿住脚步盯着裴清秋。 “表姐,我大哥与嫂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劝你收起那些小心思!” “表妹...我...我...” 裴清秋扭扭捏捏,她不愿意否定自己对宋辞安的情意,也不能明着承认。 宋辞欢却不再理她,去换了一身衣裳策马前去加入搜救。 东平侯府里,闻一鸣得知消息惊怒交加。 闻星洛这个逆女,寒冬腊月为什么要去庄子? 去庄子就算了,爬山上去干什么? 这不,连累了他的好女婿啊! 苏氏和闻知鸢却心中暗喜,不顾侯爷的命令,几番想将消息传到海棠苑。 那老不死的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被吓死的吧? 可惜,虽然沉壁不在,可采葑采菲也有功夫在身,她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老夫人的身边。 第73章 宋辞安私自出兵 陈家调动了所有护卫力量,陈家老太爷亲自坐镇指挥搜救。 悬崖深不见底,风雪交加,搜寻工作异常艰难。 两日过去了,搜寻的人毫无所获。 宋辞安的梯队已经攀爬到了一半,他发现了那棵被闻星洛压歪的松树。 剥开积雪,松针上还染着干涸的血迹。 “阿洛!” 宋辞安嘶吼一声,发泄他的担忧和痛苦。 他重新回到崖底,徒手挖开着积雪,十指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两宿不眠不休,他双眼布满血丝,英俊的面容迅速憔悴下去,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她的尸骨带回去! 他的阿洛,绝不该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荒山野岭! 今夜的风雪更大了。 搜救的人疲惫不堪,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连陈老太爷都老泪纵横,准备接受现实。 就在这时,忽然有雪球唰唰落下,就落在宋辞安跟前! 宋辞安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仰头看去。 只见上方又有雪球落下,这雪球是圆形的,人工捏出来的。 “阿洛,阿洛!是你吗?若是你,连扔三个雪球下来!” 他高喊着,声音颤抖。 “啪!啪!啪!” 三个雪球先后落地。 “是阿洛!阿洛还活着!” 他看了立即攀上吊绳,沿着先前开凿的凹槽往上爬。 陈老太爷喜极而泣,传令让大家停下搜救的工作,所有目光都凝聚在宋辞安身上。 是的,上头正是闻星洛,她从空间里出来,出现的地方还是那株松树。 她本可以自己沿着一旁的吊绳下去的,可这样下去有些突兀,等宋辞安上来营救比较符合常理。 风雪依旧呼啸,宋辞安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老松树的位置。 世界似乎安静得静寂无声,他眼里只剩下那个失而复得的身影。 “阿……阿洛?”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怕惊碎了眼前的幻影。 闻星洛闻声向下看去,看到面容憔悴、满身泥泞血污的宋辞安,心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辞安,是我……”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天籁!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宋辞安所有的疲惫和绝望! 若非在悬崖峭壁上,他定然要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是真实的。 “阿洛!阿洛!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男儿刚强的堤坝,汹涌而出。 闻星洛深受感动,主动握住另一条吊绳爬了下去。 落到与宋辞安齐平的位置,她伸出一只手,抱住了这个男人。 宋辞安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热泪滴落在闻星洛的颈窝。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是后怕到极致的恐惧释放。 闻星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声音也有些哽咽,“对不起,辞安,让你担心了。” “阿洛,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二人相拥许久,直到下方传来催促的声音,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一前一后朝下方滑去。 下方等候的人见到闻星洛安然无恙出现,无不欣喜若狂,陈家人更是激动得落下泪来。 闻星洛与亲友们打过招呼,才发现围了一圈看不到尽头的铁甲军,心道不好了。 瑞昌帝不可能会出兵搜救她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宋辞安私自出兵! 这可是死罪! 他竟然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嫂子,你有没有受伤?掉在哪里?怎么先前搜不到你?” 缓过神来的宋辞欢关心问道。 “哦,我正好落在一株松树上,爬到一个小岩洞等待救援,可能掉下来是砸到头,晕晕沉沉的,睡得太久,害你们担心了。” “傻丫头,你没事就好!”庄雨眠和陈锦初一左一右抱紧她。 确认闻星洛没有大碍,宋辞安下令让铁甲军撤退。 各家的侍卫护送各家主子回家。 路上,闻星洛将太后害她的猜测对他讲了。 宋辞安听完,眼中杀意沸腾。 “太后?!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咬牙切齿,渐渐收敛杀意。 闻星洛又道:“辞安,这次为了救我,是私自调用铁甲军吧?想过瑞昌帝会如何处罚吗?” “阿洛,放心,圣上是明君。就算我这次确实是犯了死罪,大不了了用军功相抵,咯去职务,做一介布衣好了。” 说着,他故作轻松道:“不知道阿洛是否会嫌弃一介布衣的夫君?” 闻星洛笑道:“少贫嘴,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明日早朝群臣围攻吧。做好最坏打算。” 经过一个拥抱,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说话间,回到了大道上,二人分开乘坐马车回城。 闻星洛人还没有进城,获救的消息便传到了慈宁宫。 暗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后双眸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可她几经深呼吸后缓了过来,只冷冷道:“这次虽没成功斩杀闻星洛,也折损了几人,可宋辞安的前途毁了,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暗一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自己须以死谢罪的。 “盯着闻星洛,宋辞安一旦失去兵权,日后对付闻星洛易如反掌。下去吧!” “是!奴才遵命!” 众人入城时,天光微熹,城门也才刚刚开启。 宋辞安安排了自己的暗卫,配合陈家在江湖和朝中的暗线,全力追查那些黑衣人的下落。 而后回府换了一身衣裳,陪老太太吃了早膳,便速速入宫请罪去了。 闻星洛回府时,苏氏正打着给老太太请安的由头,欲闯进海棠苑。 见到闻星洛完好无损归来,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阿洛...你...你怎么回来了?” “哦?夫人是不想我回来?好让你儿女继承我娘的财产?” 闻星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没有温度。 “不...不是,你回来就好,那快去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婆母!” 话落,慌忙走了。 几次交手都输得一塌糊涂,且这次明显是贵人出手要她的命,她还能活着回来。 苏氏内心对闻星洛是畏惧的。 第74章 宋辞安死罪 采菲笑着开门:“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是呀,小姐,快进屋沐浴更衣。”采葑迎上来,为她解去外裳。 “好,沉壁、静影,你们都去好好休息,这次辛苦你们了。” 沉壁静影早习惯刀光剑影,倒是没什么。 只是小姐坠崖后她们十分自责,发了狂一般找人,确实也十分疲惫了。 闻星洛梳洗过后去看望了不知情的祖母,只道是在陈家陪外祖母留宿了。 用了早膳回屋后,她反锁了房门,再次进入空间,又移出来,反复实验了几次。 这个空间在何处进去,出来还是何处,并不能按着心意变换地方。 她也测试了时间的流逝速度,空间里也并非完全不流逝的。 大概是外头的一刻钟,等于里头的十日时光。 心里有数之后,她开始思考如何复仇。 对方贵为太后,是定国公的亲妹妹,权势滔天。 她没有选择立刻硬碰硬。 但她前世在皇室多年,知道瑞昌帝并非太后所出。 瑞昌帝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生下皇子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太后育有三个公主,却没有皇子,便将他养在膝下,成为了嫡子。 皇帝的亲事亦由太后做主,娶了太后的亲侄女。 宫里皇后、太后都出自国公府。 瑞昌帝表面上尊重太后与皇后,实则忌惮定国公府已久。 所以,她若是太后出手,只要做得干净,瑞昌帝不会追究她的。 思及此,她将药材搬到空间里,潜心给太后配点好东西。 萧明玉不是对她下妄心散么? 她也做一款害人的利器好了。 从空间出来时,梦魇散已经做好了。 此药非毒,不会致命。 但一旦吸入,便能无限放大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愧疚,使其夜夜噩梦缠身,精神日渐萎靡,直至崩溃。 是上次给苏嬷嬷用的升级版。 与此同时,静影敲响了房门。 进来后,她禀报了宋辞安的暗卫来传话。 经查证,逼她坠崖的确实是太后的人。 闻星洛轻声应了一句,心里盘算着抽空去一趟慈宁宫。 但现下,她担心宋辞安的事。 她吩咐采菲亲自去一趟母亲失踪的地方再细细调查一番,随即便带着静影去宫门口候着。 如她所料,今日的朝堂气氛凝重。 龙椅之上,瑞昌帝面无表情,目光深沉,俯视着下方跪得笔挺的宋辞安。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泾渭分明。 宋辞安声音沙哑但清晰,将闻星洛遇袭坠崖、自己情急之下调动铁甲军搜救的经过和盘托出,最后重重叩首。 “臣擅动兵权,违逆军令,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话音刚落,定国公裴度便迫不及待地跨步出列。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意。 “陛下!铁甲军乃拱卫京畿之精锐,非奉诏不得擅动!他为一己私情,竟敢动用三千铁骑!此乃视国法军纪如无物,视陛下权威于草芥!” 曹丞相亦附和道:“没错,此风断不可长!若不严惩,日后武将皆效仿,拥兵自重,视朝廷调令于无物,则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依律严惩,其罪当诛九族!以儆效尤!” 定国公一党的官员纷纷附议,言辞激烈。 将宋辞安此举拔高到动摇国本、意图谋逆的高度。 要求严惩不贷,杀一儆百,诛其九族。 “陛下!臣有异议!”梁太傅沉稳出列。 他须发皆白,但目光锐利,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宋将军擅动兵权,确属大罪,按律当严惩,此点毋庸置疑。然,事有轻重缓急,情有可原之处!” “闻家小姐乃陛下亲自赐婚的将军夫人,更是陛下为三殿下选定的良配陈家之姻亲!” “她于京郊田庄附近遇袭坠崖,此事本身就透着蹊跷,胆敢谋害龙啸将军未婚妻,其背后恐有惊天阴谋!” “宋将军救人心切,虽手段过激,然其情可悯!且宋将军为国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北疆之乱方平,其功勋彪炳史册!” “若因一时情急、救援心切便将其诛杀九族,岂非令浴血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寒心?” “老臣以为,宋将军罪不至死!当剥夺其兵权,令其戴罪立功,彻查幕后真凶,方显陛下圣明仁德!” 老太傅虽年事已高,却一口气长篇大论,有理有据。 他身后的官员亦纷纷出言支持,强调宋辞安的战功可抵消过错,以及彻查袭击事件的必要性。 两派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 支持严惩的以“国法军纪”为旗号,要求杀伐果断。 主张宽宥的则以‘功勋情由’为基点,强调稳定军心、追查幕后。 整个大殿如同沸腾的油锅。 瑞昌帝端坐龙椅之上,将两派的争执尽收眼底,眼神晦暗不明。 他心中自有计较:宋辞安功高震主是事实,擅动兵权更是触犯了他的逆鳞,必须严惩以儆效尤,打压其气焰,收回兵权。 但梁太傅所言也有理,宋辞安在军中威望极高,若直接处死,恐引发军心不稳。 且闻星洛遇袭之事确实需要追查。 他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三皇子宇文旭光,姻亲的事倒不算什么,他自有办法。 但他原本就有个宏大的计划准备春节后实施的,如今正好借机提前。 心下有了决断,瑞昌帝缓缓抬手,止住了朝堂的喧哗。 他目光落在宋辞安身上,声音威严而冰冷: “宋辞安,擅动铁甲军,私调兵马,目无君上,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定国公一党面露得色,梁太傅等人则心头一紧。 然而,瑞昌帝话锋一转:“然,念其往日战功,及救援未婚妻情有可原,免其死罪,诛连九族之议亦免。” 梁太傅等人刚松一口气,瑞昌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即日起,褫夺宋辞安龙啸将军之职,收回虎符兵权!宋家所有为官为将者,一律革职!举家流放岭南,无召不得不得回京!” 朝堂上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接话。 瑞昌帝顿了顿,又道:“念其祖母年迈,特准上元节次日再启程。离京后,其家中产业,一律充公!” 众大臣面面相觑,有人暗喜,有人忧心,有人不忿... 流放! 而且是全家革职流放岭南! 这几乎等同于判了宋家政治生涯的死刑! 兵权被夺,官职尽失,发配到那蛮荒烟瘴之地,生存尚且艰难,更遑论翻身? 第75章 宋府家散 宋辞安的父母是戍边将领。 两位叔父在朝为官,二房的堂弟今年已经考取了进士。 全都因他连累了... “臣……谢主隆恩!” 宋辞安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听不出悲喜。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况要好。 但流放岭南,意味着他要带着年迈的祖母以及整个家族,走向未知的苦难。 定国公一党虽未达到诛九族的目的,但军权从宋辞安手中抠了出来,都有机会争一争了。 梁太傅等人则面色沉重,却也无力再争辩。 瑞昌帝看向跪着的宋辞安,眼神恨铁不成钢。 他沉声道:“宋辞安,先帝曾对你多有教导,寄予厚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你到太庙去跪上两个时辰再归家!” 宋辞安领命而去。 事情有了定论,卫公公接到瑞昌帝的眼神,宣布退朝。 众臣子退出大殿,宋家二叔却留了下来。 他此时已经腿软无力,无法行走,扑通跪下。 “陛下明鉴!” 他高声呼唤,引得瑞昌帝顿住了脚步。 “求陛下开恩!微臣非老夫人所出,生母是个妾室,去世后记在嫡母名下的。求陛下做主,准微臣与嫡母一脉断亲!” “哦?断亲?”瑞昌帝面露讶异之色。 此人叫宋明哲,是宋辞安的二叔,任职光禄寺。 是颇有才干的。 但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竟敢求他主持断亲? 这种品行的人...与辞安断了也好... 他淡声道:“这是宋爱卿的家事,只要宋家的当家人同意即可,朕亦不忍有才能的大臣被牵连。” “是!微臣明白!谢陛下隆恩!” 瑞昌帝掩下眼中的冷芒,也朝太庙走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太庙如何训斥宋辞安的,只知道瑞昌帝回御书房时仍然冷着脸。 宫门口,闻星洛见朝臣下朝,却没有见到宋辞安,忙找一位相熟的大臣打听。 得知宋辞安被革职,宋家满门流放岭南,她没有意外,反而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即便重获一世,天子筹谋的大事依然会如期进行。 她道谢后,转身去了将军府。 她抵达时,龙啸将军的牌匾正被人卸了下来。 府内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二叔宋明哲也赶了回来,直奔宋老夫人的院子。 闻星洛记得,前世此人并没有跟着去流放,而是通过断亲的方式躲过了此劫。 她连忙快步跟上去。 宋辞安不在,她要去护着宋老夫人。 她小跑赶到时,宋明哲跪在地上。 宋家其他分立两旁。 坐在主位上老夫人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满是痛楚。 宋明哲急道,“娘,且不说儿子的官职,辞修才刚考上进士,本该前程无量。辞安犯的错,为何要全家跟着陪葬?我们二房…要断亲分家!” “是呀,娘,现在辞安折了,辞修是宋家的希望,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分家吧。” 宋明哲的妻子柳氏脸色惨白,哭着跪下,悲痛欲绝。 二房的儿子宋辞修、女儿宋辞梅孩子纷纷跪下磕头。 “求祖母放孙儿一条生路!” “求祖母放孙女一条生路!” 宋家其他人惊愕不已,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不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事故了。 “二哥,二嫂,这...这如何使得!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老三宋明昊忍不住出声劝阻。 “如何使不得?我又不是娘所生,你们一母同胞的同甘共苦就好了。” “二叔!你……” 宋辞欢气得浑身发抖,难以置信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二婶忙道:“不是的...二爷他其实想保住宋家部分势力,日后也好接济你们。若是你们的子女有出息,日后过继到二房来,不就有机会回京了吗?” 宋辞欢和宋三叔哑口无言,人可以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宋辞安得势时,他们二房沾光最多。 就连宋辞修能考中进士,也是宋辞安给他找的名师辅导。 现在...宋辞安尚在太庙未归家,他们就闹着断亲了?! 人心啊,真的很复杂。 裴清秋伺候在老太太身侧,为她顺气。 老太太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想为亡夫留下血脉在京城,缓缓点了头。 “行,明日一早开祠堂,划族谱!” “谢过老夫人的放生之恩!” 宋明哲认真磕头,他三岁被养在老夫人膝下,这个头他必须磕。 宋老太听了他这一声称呼,情绪又低沉了几分。 宋明哲却并没有关怀之意,而是开始提要求。 “老夫人,宋家三房,财产自该分成三份才对的。可圣上有旨,你们离京之日便是抄家之日,不如这座宅子归我,值钱的物件和存款也给我吧,总好过充公。” 此言一出,又惊呆了众人。 但并无人说话,因为分不分,最后他们流放时都会两手空空。 分家时答应得爽快的老太太却冷笑一声。 “宋家祖产,早已随你们祖父和父亲征战消耗殆尽!如今府中库银,大多是辞安用命换来的军功赏赐!” “老二的俸禄连给辞修读书都不够,一家大小都是辞安的赏赐养着!你们要分?可以!” “老身做主,将公中账上现银,分你们二房一成!其余九成,连同这宅邸,都需上缴朝廷!你们带着这一成银子,立刻给我滚出宋府!从此不再一家人!” 一成银子,对于习惯了富贵生活的二房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怎能妥协? 宋明哲据理力争要五成,宋二婶撒泼打滚,二房的孩子跪地哀求。 老太太不为所动,不接受就一起去流放好了。 二房无奈,比起钱银,能脱离流放的命运已是万幸,终究是妥协了。 老太太感觉手背温热,侧目看去,原来是裴清秋的热泪。 “清秋啊,你不是宋家人,此事累不及你,你有何打算?” “姑祖母,清秋...呜呜呜...” 她掩面而泣,好不可怜。 老太太心里盘算着,要么立即给她找一门亲事,要么派人护送回乡。 却不曾想,她竟然扑到二房柳氏身边哭诉哀求。 “二表舅母!清秋……清秋无家可归啊!求二表舅母收留,清秋愿意侍奉左右,做牛做马!” 第76章 另攀高枝? 刘氏本就存了让裴清秋给儿子做妾的心思,见裴清秋如此识相,立刻点头了。 她看向老夫人道:“娘!您看,清秋这孩子也是无辜的!明哲说得对,祸是辞安闯的,没道理让清秋一个小姑娘也跟着遭殃!” 老太太深深看了一眼裴清秋,再次点了点头。 宋明哲见此,又提要求。 “清秋这孩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理应给她分一份嫁妆才是。圣上令流放后再抄家,明显是存了让我们转移财产的余地,何必老老实实如实上缴?” 此言一出,宋辞欢简直是气笑了。 “宋大人,裴表姐本不是宋家人,也不愿与宋家共患难,凭什么要宋家的嫁妆?既然她投靠了你们,这风光大嫁也好,寒酸过门也好,都是宋大人你做主咯!” 宋明哲偷鸡不成蚀把米,抬手指着宋辞欢怒骂,“你...你...宋辞欢,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宋辞欢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哼!长辈?不是断亲了吗?什么长辈?!” “就算断亲了,宋家也轮不到你做主!” 宋明哲瞪她一眼,拂袖转身,看向了宋老太太,“老夫人,清秋自幼养在您膝下,侍奉您十几年...” 老太太目光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宋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要走的都走吧,老身乏了。” 她杨敏一生忠君爱国,绝对不会徇私。 即便要徇私,也不会给白眼狼。 下了逐客令,她缓缓闭上双眼,表明了立场。 裴清秋复杂地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老太太,眼中闪过悔意和怨毒,福身行礼后去收拾东西了。 屋里只剩下三房的人,宋老三夫妻,以及一儿一女。 闻星洛走到老太太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老夫人,勿要难过,以辞安的本事,即便去了岭南,也会过得很好的。” 老夫人缓缓点头,“不管如何,遵从天命便是。” “都是你害的!你竟然还有脸上门?”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三房的儿子宋辞韬指着闻星洛,满面怒容。 “阿韬,别乱说!” 宋三叔连忙去拉儿子。 可宋辞韬已经十二岁了,力气比老爹还大,甩开了他的手。 “爹,本来就是这个女子害得大哥色令智昏,才连累了宋家满!我咋不能说?” “对呀,三哥说得没错,这个女人还未嫁进家里,就把我们害成这样,以后可不是搅家精吗?” 十岁的宋辞雪也愤愤不平地盯着闻星洛指责。 宋辞欢看不下去了,作为长姐,她训斥道:“四妹别胡说,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宋词雪愤愤道:“大姐,是二伯母说的,难道不是吗?” 宋辞欢拉住她的手道:“当然不是,这事挺复杂的,但肯定不是嫂子的错。我们一家人要团结” 宋三叔木讷,不善言词,只愧疚地看着闻星洛,表示歉意。 闻星洛笑笑:“此事确实因我而起。我对不起辞安,也对不起大家。” 闻星洛朝老太太鞠了躬,转身又朝宋家其他人鞠躬。 “这...这...”宋三叔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三婶闷闷的,没什么表示,她被变故吓懵了,心里盘算的是如何活着走到岭南,在岭南又如何护着孩子活下去。 他们三房跟大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能像二房一样摘出去。 日后两手空空到了岭南,生存艰难。 但闻星洛家资丰厚,应当不在被查抄之列,只要处好关系,日后也算有了依靠。 思及此,她也温声道:“闻大姑娘,孩子不懂事,错怪你了。一家人应当同舟共济,而不是互相责备的。” 宋辞欢哽咽着说:“对啊,嫂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又不是你挑唆我哥私自出兵的。要怪就怪害你的人,若是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宋辞欢定提剑杀上门去!” 老太太也温和道:“是呀,阿洛,此事不怪你。宋家或许本该有这一劫,我们一定能挺过来的。” 闻星洛心头有些动容,宋家人,其实挺好的。 在等宋辞安回来的时间里,闻星洛等来了一份圣旨。 宣旨的卫公公去侯府没见到她,又去了陈家寻人,最后到宋家来了。 闻星洛闻讯出去接旨,宋家人也站一旁听着。 卫公公面无表情地展开明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东平侯府长女闻氏星洛,淑慎性成,勤勉柔顺。 然,宋氏辞安,获罪于天,举家流徙岭南,前程尽毁。 朕念及闻氏无辜,特旨取消前番赐婚之旨意。 闻氏星洛婚嫁自由,可另觅良缘,不受前约所束。钦此!” 这道旨意,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取消赐婚!婚嫁自由! 表面上,是皇帝开恩,解除了闻星洛与罪臣的婚约,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实际上,这是在逼迫闻星洛与宋家彻底切割! 皇帝一是在试探她的态度,二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宋家已是弃子! 宋家人目光死死地盯着闻星洛,在等待她的态度。 然,闻星洛平静地接过圣旨,叩首谢恩:“臣女闻星洛,叩谢陛下隆恩。”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宣旨太监走后,宋家人目光复杂地看着闻星洛。 宋辞欢原本炙热的眼神逐渐暗淡,她没想到闻星洛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与大哥两情相悦么? 怎么一有机会就摘出去了? 那...大哥对她的一往情深算什么? 算宋辞安权重人傻吗? 她咬着牙上前,做出送客的姿态,“嫂子...不,闻大小姐,圣旨已接,我们两家再无关系,请回吧,不送了!” 宋三婶内心也难受,别过脸去。 她还以为即使失去了权力,起码还有一个有财力的。 没想到,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不曾进门的金凤凰也飞了。 老太太虽难过,却温声道:“阿洛,圣上也是为你好...回去吧。” 三房的一对儿女愤愤不平,比方才看二房的目光还凉薄。 宋辞雪嗤笑道:“呵呵,二伯母说得果然没错...祸害完宋家,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又可另攀高枝了!” 第77章 死生不弃 闻星洛细心卷好圣旨,递给了静影。 而后,她坚定地对上宋老太的目光。 “老夫人,在陛下下旨赐婚前,我与辞安已经定亲了。陛下解除的是他的赐婚,但我与辞安之间的婚约仍在,还请按时上门接亲。”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宋辞欢转怒为喜,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说还要嫁给我大哥?” “嗯...我要嫁的是宋辞安,并非龙啸将军。” “好!太好啦!” 宋辞欢冲过来紧紧拥抱闻星洛。 老太太含泪点头,果然没看错这丫头。 世间女子,有几人能做到明知前路艰险还嫁过来? 辞安此举,值了。 宋辞韬和宋辞雪对视一眼,皆愧疚难当。 宋辞韬是读书人,明事理,随即走上前躬身道:“闻大姑娘,辞韬误会你了,对不起!” “对不起!”宋辞雪也放下面前道歉。 “三公子和四姑娘不必如此,你们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闻星洛浅笑。 “老夫人,三爷,大少爷回来啦!” 门房的小厮跑进来禀报。 众人连忙抬眸望去,却不见宋辞安的马车,而是白羽带人抬着宋辞安回来的。 宋辞安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腿上缠的纱布有鲜红血迹。 “啊!” 老太太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幸而闻星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宋三叔忙上前,“白羽,辞安怎么了?” “回禀三爷,大少爷在太庙与陛下起了口角,被打断了一条腿。” 宋三叔震惊之余吩咐道:“这...快抬进去!传府医!” 闻星洛仔细看了眼宋辞安,放下心来。 掐着老夫人的人中唤醒了她。 老太太一睁眼便急急地捉住闻星洛的手询问:“阿洛,辞安怎么样?” “问题不大,已经进屋去歇着了,我扶您回屋看看去。” 屋里,宋辞安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 可并无府医前来诊治。 宋三叔愧疚道:“娘,府医闻讯跑了,儿子已经派人去医馆请大夫。” 老太太应着,坐到床边,握紧大孙子的手,老泪纵横。 众人也偷偷抹泪,家里的顶梁柱被革职流放不说,还打断腿。 皇上此举,真是寒了宋家人的心。 宋家历代忠君爱国,外地来侵时第一个上场。 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心里甚至认为派出去的人请不到大夫,世人凉薄,谁愿意跟被罪臣有所牵连? 唯有闻星洛保持清醒,她让白羽带着所有下人先出去,关上了房门。 走到宋辞安床前,揪着他耳朵道:“没外人了,别装。” 宋辞安睁开星目,狡黠笑笑,“祖母,别哭,我的腿没事。” 说着,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腿。 “啊?装的?” 宋辞欢大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众人也转涕为笑。 “陛下确实当众下令打断我的腿,不过动手的人手下留情了,这血只是割破手指滴上去的。” 宋辞安说完,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宋三叔忙叮嘱子女:“此事须守口如瓶,否则你们大哥的腿真的会被打断,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 二人齐齐点头。 宋辞安随即收起了嬉笑,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腿伤是假,但革职流放是真的,是我连累了你们。害得祖母一把年纪受罪,害得爹娘和二叔三叔丢了官职,连累了弟弟妹妹们的前程...” 众人沉默,思忖着如何安慰和表达自己的立场。 宋辞安却忽然问道:“对了,二叔呢?” 宋三叔有些讪讪,如实道:“老二他...断亲分家了。” “哦...”宋辞安有些惊讶,却并未多问。 察觉到老太太心情低落,他酸涩着唤了声:"祖母..." “辞安,不必多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宋家满门忠烈,无愧于心!收拾行囊,按期上路!” 老太太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当家人的威严。 “对了,你爹娘身在边关,陛下是如何安排的?” 宋辞安目光冷了些,道:“爹娘直接从边关流放去岭南,届时在岭南会合。” 一家人商议了一番后续之事,老太太带着家人离开,留闻星洛与宋辞安说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降低,只剩余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宋辞安抬眸看着闻星洛。 “阿洛,取消赐婚的圣旨已下,婚约作废,你不必再为我所累。岭南苦寒,九死一生,你...另觅良缘,好好活着。” 他声音艰涩,不舍、痛楚、决绝。 他不愿她跟着自己流放受苦,赌未知的未来,她该有幸福美满的后半生的。 然而,闻星洛执起他的手,只说了简短几个字:“只要你不曾变心,我死生不弃。” 宋辞安紧握她的手,手指微微颤抖,眼眶瞬间通红。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要为她闯出一条生路! 二人商议好如期成亲,闻星洛便告辞离开。 外头,一群大夫背着药箱候在客厅里。 看衣着,有些是医馆的坐堂大夫,有些是游医,还有两名退下来的老御医。 没想到宋家落魄至此,城里的大夫却主动上门为宋辞安诊治,宋三叔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份情义。 “宋三叔,百里神医已经给辞安看过了,请各位大夫先回去吧。” 闻星洛轻声解围。 众大夫听闻神医出手,没他们什么事了,这才依次离开。 闻星洛随即也离开了宋家,去了外祖陈家。 陈家人早就翘首以盼,担忧得坐立难安。 落座后,陈老太爷忧心道:“阿洛,宋家出事,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取消婚约,你是怎么打算的?” 闻星洛看向满屋担心自己的人,内心温暖,浅笑道:“劳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母担心了,婚事照旧,如期在上元节那日过门。” “......”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陈老太爷深深叹息一声,“阿洛,辞安前途尽毁,且上元节尚未化冻,此行艰险...还有,流放是贱籍,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外祖父,阿洛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不是一时冲动。” 顿了顿,她岔开话题,“我知道大家都为我准备了嫁妆,但此去岭南并不方便,嫁妆就留在陈家。待他日荣归故里时,再拉个车队来运载。” 闻星洛极力活跃气氛,众人却笑不出来。 “阿洛...” 老太太终究是忍不住落泪。 从陈家离开,回到侯府,闻星洛感觉下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第78章 侯府添丁又添佳人 秀芳苑里。 闻一鸣咬着牙道:“幸好陛下已经下旨取消赐婚,否则那逆女嫁过去就去流放,说不准还会连累侯府!” 苏氏劝慰道:“老爷,不会的,宋辞安所犯的是私自出兵的罪,又不是谋逆,陛下已经明确只宋家流放,连庶出的二房都摘出来了,不会连累姻亲的。” 闻一鸣沉思,他的想法不同。 那逆女虽然不听话,却也是一根好苗子,为她另觅夫婿或许可以抱上别的大腿。 却听苏氏又道:“宋家离京之日,便是抄家之日,这嫁妆...老爷觉得是不是别带过去了,免得还没有摆整齐就被抄走了,我们可以代阿洛保管打理...” 闻一鸣眼前一亮,对啊! 与其再去寻一门未知的亲事,不如将陈氏留下的家财掌握在手中更来得及实际。 闻知鸢闻言,紧握的手指松开。 幸好,爹娘没有留下闻星洛... 只要她如期嫁过去,前世流放之苦就轮到她品尝了! 而自己,只需静待太子回来,前世属于闻星洛的荣耀都会是自己的。 闻一鸣夫妻没有注意到女儿眼底的谋算,一起去了海棠苑。 闻星洛刚与祖母说明的情况,院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沉壁欲阻拦,闻星洛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吧。” 是呀,人一旦起了心思,就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如当面解决,省得纠缠。 “阿洛,你回来啦。”闻一鸣大步走来,十分关切。 苏氏母女也表达了关心之情。 闻星洛却并不领情,就在院中站着,没有请人进屋。 她淡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三位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阿洛,你...为父是关心你。宋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可咱侯府不能做那薄情之人,就此放弃婚姻啊!” 闻星洛有些讶异,心里猜度着他的用意,于是起了戏耍之心。 “侯爷说得没错,君子重诺,但我不过是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多讲究,侯爷既然要履约,不如让妹妹嫁过去?这婚约本来也是她的。” “不行!” 闻知鸢与苏氏异口同声。 闻一鸣也目露不悦,“阿洛,别闹!” “我闹了么?不是你们上门来闹吗?怎么?我嫁过去就是侯府重诺履约,妹妹就嫁不得?” 闻知鸢委屈道,“不...不是的,姐姐,我已与殿下定亲,怎能再悔婚?” 闻星洛嗤笑一声,“是吗?看不出来妹妹还是个重情重义的。” 闻一鸣踌躇了片刻,劝道:“阿洛,辞安虽然暂时被贬,可他是大将,领兵打仗战无不胜,一旦边境有战事,陛下就会想起他,何愁没有复起的机会?” “是吗?”闻星洛淡淡反问,并不表态。 “是的,以辞安的本事,一定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所以,为父帮你把嫁妆守好,待你们他日回京,家财都还在。” “哈哈哈哈...” 闻星洛压抑了几日的情绪忽然这一刻全笑出来,释放了。 她笑够了,才冷冷地盯着闻一鸣。 “侯爷,你的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但算盘打错了,宋辞安我会嫁,嫁妆也会自己守好,不劳他人操心!” 说完,她转身回屋,只留下一句,“沉壁,送客!” 三人被请了出去,闻一鸣心中郁结难消,大步朝碧水轩走去。 留下苏氏母女在风中凌乱。 闻一鸣进了封姨娘温暖如春的屋子,立即伸手去搂她入怀,双手开始探索。 岂料,向来温顺的女人却按住了他的手,娇嗔道:“老爷,妾身...妾身不方便。” “哦,小日子来了?那我们坐下说说话,或者手谈一局如何?” 闻一鸣待苏氏毫无耐心,待封姨娘却是柔情似水。 “好,妾身陪老爷下棋。” 几局棋下来,闻一鸣心情舒畅多了,天色也暗下来了。 在碧水轩用完晚膳,他本来想回书房歇息的,但封姨娘唤了碧箩进来给他洗脚。 碧箩年方二八,虽然是个丫环,却肤若凝脂,一张小脸如出水芙蓉。 平日里没有怎么打扮,他也没怎么留意过。 今日明显是精心装扮过了,娇羞地蹲在地上细细揉搓他的双脚,闻一鸣忽然有些悸动。 目光从碧箩的小脸下移,再下移... 封姨娘看在眼内,笑道:“老爷,妾身有一喜事禀报。” 闻一鸣闻言,艰难地从碧箩身上移开目光,“哦...素心,何事?” “老爷,妾身...妾身怀上了。” “啊?怀上了?多久了?” 闻一鸣又惊又喜,脚下不自觉蹬起水花,打湿了碧箩的衣裳。 “新来的府医已经诊过了,刚一个多月。” “好,太好了!素心生的孩子,一定如长林一般聪慧!” 想到那个三岁能背完千字文的儿子,闻一鸣心头一紧。 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今只有嫡长子闻长柏,以及另一房妾室生的庶子。 但那个庶子体弱、胆小怯懦,不堪大用。 他目光落在封姨娘平坦的小腹上,温柔道:“素心,一定要给本侯诞下儿子。” “嗯,老爷,妾身如今的反应跟怀长林时一样的,感觉应该是个皮小子。” “太好了!看来本侯宝刀未老!” 说完,才想起屋里还有碧箩在,闻一鸣有些尴尬。 碧箩却仍然低着头认真洗脚,只是脸上多了一抹娇羞。 屋里温暖,碧箩穿的是薄衫。 方才蹬起的水花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两座峰峦巍峨雄伟,闻一鸣不由看呆了。 封姨娘嘴角勾起,按了按眉心。 “侯爷,胎儿未满三月前很娇气,还请保密。” 闻一鸣连连点头,目光依然留在碧箩身上。 封姨娘看在眼内,内心毫无波澜,“老爷,孕妇最是容易疲累,妾身先去耳房睡歇息。” “嗯,去吧,好生养胎,日后有什么需要差碧绿去寻我。” “多谢侯爷!那妾身先告退了。” 往门口走了两步,封姨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碧箩,务必好好伺候老爷!” “是,姨娘...” 碧箩轻轻应了一声,双颊更红了。 封姨娘出去时将门带上了,屋里只剩余二人。 闻一鸣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一把将人拉到了怀中。 翌日,侯府又添了一房妾室,赐居碧水轩隔壁的竹林苑。 苏氏怒火中烧,却也只能隐忍着喝下碧箩的敬茶。 自从封姨娘掌家以来,碧箩的卖身契已经被她拿了去。 如今碧箩就是封姨娘的左膀右臂。 一个个贱蹄子,等着... 第79章 空间种田 宋家这边。 一早便开祠堂划去了宋明哲这一房,并去官府备案断亲。 老太太拨了一成钱银给他,便不再管了。 不多时,管家老田匆匆来禀。 二房搬家时除了自己的物品,连灶房里的所有锅碗盆瓢都全带走了。 老太太讶异,“没拦着?” 田管家愧疚道:“奴才拦了,但是白羽传大少爷之令,允许他们带走。所以...所以他们连府上的花盆都搬空了。” 老太太闻言,挥了挥手让管家下去重新置办厨具,简单些就行。 田管家应下,欲言又止。 “老田,有话不妨直说,是不是下人都有了心思?” 回禀老夫人,正是此事,奴才想请示您,该如何安置仆人?” 老太太按了按眉心,叹息道:“愿意留下的,就一起去岭南。想走的,会结清月钱,但需拿一两银子来赎身,到官府过明路。” 一两银子赎身,那是极低的价格,也能让他们彻底与宋家脱离。 若是无偿退还卖身契,他们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老田感激涕零,宋家落得如此境地,老夫人不卖了下人存盘缠,还为他们思虑深远。 也因此,宋家下人暂时还没有人前来赎身,也没有人跑路。 老太太经过此一事,刚好起来的身体又撑不住,将管家之权给了三房的王氏。 宫里。 瑞昌帝得知闻星洛坚持履行婚约的消息,手指的毛笔不由紧了紧。 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姑娘... 看来辞安那小子有福了。 这日深夜,闻星洛吩咐静影悄然潜入了慈宁宫,给太后送了份礼物。 回来后,她躺在床上,摩挲着脖子上那枚钥匙,意念沉入那方寸灵境之中。 看着空间里堆积如山的母亲嫁妆,黄金、珠宝、绫罗绸缎、药材...但粮食不太多,她萌生了种田囤粮的念头。 翌日,她上街去了种子铺。 京城里不种田,卖种子的不多,只有一家。 粮食种子很少,蔬菜种子倒是北方该有的都有。 闻星洛全包圆了。 她留下侯府的地址让其送货,掌柜的便明白了,这是侯府千金要跟随前龙啸将军去流放,做好当农妇的准备。 掌柜深受感动,送货时将种菜种田的农具也一并给她配齐了。 接下来的几日,闻星洛短租了一处仓库,采购了大量的物资。 从针头线脑、生活用品、到车马都置办了足够一家人用好几年的,妥善收入空间保存。 但是这个空间种地必须亲力亲为,她花了好多时间翻土、播种、浇水,将空地种满了。 一日,闻星洛在陈家陪着舅母准备年货时,三皇子忽然登门。 作为准女婿,三皇子送来了丰厚的年礼。 几盏茶下肚后,他问道:“陈伯父,请问百里公子在府上么?” “哦?现下并不在,三殿下是有何事?” 陈兆霖说话向来留有余地,也不会将百里景行的确切行踪明说。 “确实有事相求,皇祖母近日夜夜做噩梦,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安睡,父皇特令晚辈前来请神医前去诊治。” “哦?太后她老人家是得了何病?” 陈兆霖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三皇子没有瞒着,讲起了太后的病情。 原来,一向睡眠安稳的太后,从前几日开始便陷入了光怪陆离、恐怖至极的噩梦之中。 夜夜都尖叫着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心脏狂跳不止。 第二天,第三天……噩梦愈演愈烈。 太后的精神快速垮了下去,眼窝深陷,神情恍惚,白日里也时常惊悸不安。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道是因千秋宴上被萧明玉指责辱骂,忧思过甚,心气郁结。 只有闻星洛知道,太后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要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在无尽的恐惧和折磨中,为自己造下的孽,付出最痛苦的代价。 所以,在三皇子注意不到的角度,朝大舅使了个眼色。 陈兆霖顿时明白,此事只怕是表妹所为,便声称定会转达给百里景行。 三皇子不疑有它,与陈锦初独处了一会,便告辞离开了。 百里景行其实一直都在陈宅,只是他对算计自家师妹的皇室十分反感。 无论是太子请他诊治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来请,都不想露面,只等师妹成婚便离京。 至于去哪里,他心中已有目的地。 在腊月二十日前,闻星洛将京城里的铺子、郊外的田庄尽数移交给陈家代为打理。 接着,便是等待过年,等待出嫁了。 唯一让她忧心的,便是祖母了。 若是留她独自在侯府,只怕躲不过苏氏的磋磨。 若是带着上路,舟车劳顿尚且无法承受,何况是流放? 流放是步行前往的... 幸好,百里景行每隔三日便来针灸一次,如今偏瘫的半边身子已经有了知觉。 她心里盘算着,是否将九转还魂丹给老太太服下。 腊月二十一日,太子妃登门。 她是代替太子前来看望闻知鸢,还送来了年礼。 苏氏热情接待,可才喝了两杯茶,太子妃便提出去拜见老夫人。 苏氏母女只能陪着,去了海棠苑。 海棠苑内,闻星洛正陪着祖母在暖阁里说话。 沉壁进来禀报:“小姐,太子妃娘娘驾临侯府,此刻已在过来拜见老夫人。” 太子妃不是第一次来海棠苑了,闻星洛倒是不惊讶,出门迎接。 太子妃身穿一身正红色宫装,在冬雪里衬得她容色娇艳,气质端庄高雅。 她身后站着数名低眉顺眼的宫人,仪仗虽简,却自带一股皇家威仪。 苏氏带着闻知鸢跟在两侧,神情恭敬,眼底却带着复杂之色。 “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闻星洛上前行礼。 “闻大姑娘不必多礼。” 太子妃声音温和悦耳,目光在闻星洛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看似平静,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光芒。 似是欣赏,又似带着热切。 她很快移开视线,朝正屋看去,温声道:“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本宫去看看她老人家。” “多谢娘娘记挂,祖母略有好转。” 闻星洛在前头引路,内心却有几分不耐。 太子妃似是知她所想,笑道:“殿下远在北境,本宫替他来看看知鸢妹妹,探望老夫人,打扰到闻大姑娘。” 闻星洛笑笑,已经行至了老妇人的床前。 第80章 闻知鸢怀孕 寒暄过后,闻老太太温和道:“劳殿下和娘娘挂心,老身这把老骨头,尚能支撑。” 太子妃打趣道:“那便好,家中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夫人尽快好起来,上元节可要喝孙女的喜酒咯。” 说完,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扫过闻星洛。 “闻大姑娘气色瞧着也不错。听闻你与宋将军情深义重,执意随行流放,此等情谊,令人动容。” 她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慨,甚至明晃晃的羡慕。 闻星洛低眉垂目,声音平静无波:“多谢娘娘关怀,此乃星洛本分。” 闻知鸢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太子妃对闻星洛的态度,似乎过于关注和…柔和了? 与对待她那种表面的客套截然不同。 心中那股嫉恨之火瞬间被点燃。 她才是即将嫁入东宫的人! 太子妃不应该是来关怀她、给她撑腰的吗? 为何注意力都在那个即将流放的贱民身上? 强烈的妒忌心令她忽然一阵眩晕,而后干呕起来。 众人皆疑惑地看向她,苏氏忙问:“鸢儿,可是吃错了什么?” “娘...女儿也不知道,定是封姨娘不尽心,采买些不新鲜的菜品...” 闻知鸢此言,是想在太子妃面前暗示侯府如今妾室当家。 希望太子妃能在父亲面前提提,帮娘亲夺回管家之权。 闻星洛却看出了端倪。 随即走到闻知鸢面前,一手托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扣上了她的脉搏。 “恭喜太子妃娘娘,恭喜妹妹,这是有孕月余了呢。” “嗡!”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在每个人心里!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苏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惊恐地看向女儿,脑子一片空白。 她千叮咛万嘱咐女儿要守身如玉,尤其是婚前! 这丫头怎么如此守不住?! 还在太子妃面前怀上孩子?! 这...能包得住吗? 闻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冷气,能活动的右手指猛地攥紧被单。 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未婚先孕! 这简直…不知死活! 皇家忌讳的就是这等婚前失贞,妄图以子嗣提前固宠的行为! 尤其是,正宫娘娘尚且未诞下子嗣,又岂能容得下庶出的长子? 宫人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深深低下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唯有闻星洛,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太子妃脸上的温和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但她很快恢复了端庄的仪态。 秀眉微蹙,看向闻知鸢的眼神带着责怪,“既有孕了,怎不早告知本宫?” “呃...娘娘,臣女...也是刚刚才知道.. 闻知鸢腹中的胎儿,是王牌还是催命符,都未可知。 闻知鸢低垂着眼眸,也有些害怕。 “本宫既然知道了,那要代表殿下过问一句,这孩子的父亲是?” 这句话有些侮辱人了,但一个未过门的女子有孕,当主母的问一句,也是职责所在。 闻知鸢大惊,扑通跪下。 如今殿下不在京城,若是太子妃拿着这个错处,诬陷她,打杀她也未尝不可... “娘娘恕罪,孩子自然是太子殿下的,臣女...臣女曾在落樱苑侍奉殿下,这一点东宫里送水的下人可作证!” “嗯...既如此,是喜事!这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陛下的皇长孙,金尊玉贵,知鸢妹妹可要好生将养,快快起来!。” 闻知鸢听言,内心由惊变喜,激动之下竟然对太子妃产生了一股感恩。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改了称呼,唤她知鸢妹妹! 还点名了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室的皇长孙! 她谢恩起身后,手掌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想着自己的肚子里即将诞下一个天潢贵胄,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老太太、苏氏二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子妃不震怒,此事就不算太糟糕。 当然,她们也没有闻知鸢那样傻乐。 宫里的孩子,能出生的几率本来就比寻常人家的要低很多。 何况还是一个妾室在主母前头怀孕? 太子妃目光温和地看向苏氏:“侯夫人,离知鸢妹妹过门还有段时日,可需要本宫派人过来照顾?” “谢娘娘关心,离过门的日子不久了,妾身亲自照顾鸢儿即可。日后过门了,还劳烦娘娘多多关照。” “好,那辛苦侯夫人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去找本宫。” 苏氏母女齐齐致谢,太子妃便挥手让二人退下了。 出了海棠苑,闻知鸢感觉今日雪花特别美,一如自己的心情。 苏氏却并不乐观,让侍女去传府医,重新确认了一番,确实是怀孕了。 她对府中知情之人警告一番,不允许对外头透露半个字,否则打杀了。 海棠苑这头,太子妃请闻星洛送她出府。 撑伞走在雪中,太子妃从侍女手中接过伞,屏退了伺候的人。 闻星洛顿住脚步回头看,只见太子妃似笑非笑盯着她。 二人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太子妃笑着开口了。 “闻大姑娘平日里...和那一夜完全不同呢...说来,本宫喜欢夜里的你。” 呃...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吧,闻星洛接不了。 “闻大姑娘,本宫今日是专程来看你的,有几句话想说。” 闻星洛不吭声,贵人要说,她能堵住嘴不让说么? 大白天的肯定不行... 太子妃自顾自往下说,“闻大姑娘是重情义之人,也是聪明人,本宫设法让你名正言顺留在京城,可好?” 见闻星洛不置可否,她又说道:“本宫希望你能进东宫,委屈居于侧妃之位,日后殿下荣登大宝之后,本宫为你请封皇贵妃,位同副后!” 闻星洛讶异,看来因为重生,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 前世与她斗得你死我活的太子妃,竟主动揽她倒身边? 她有什么阴谋? 也是冲她的嫁妆来的么? 这不太可能,此人聪慧,自然知道她的嫁妆如果自己守不住,还有陈家会插手,外人根本难以沾光。 再者就是,她的外祖陈家与三皇子是姻亲,太子妃招她入东宫不符合逻辑。 她猜不透太子妃的用意,淡声道:“谢谢娘娘的好意,您要扶持侯府姑娘,扶持闻知鸢不够么?” “闻知鸢?呵呵...她怎值得本宫扶持?” 说话时,她深深凝视着闻星洛。 让闻星洛顿时浑身不舒服,那眼神,像在看猎物? “闻大姑娘,你好好考虑,本宫没有坏心,纯粹希望与你多多相处。” 这话鬼听了都不会信,但确实是太子妃的心里话。 “这话莫要再提了,臣女对流放之事还挺期待的。娘娘,请吧!” 闻星洛做了一个恭请的姿态,太子妃邪魅一笑,招手让宫人跟上。 第81章 皇帝跪在陈家门前 闻星洛目送太子妃离开,自己也上了马车去陈宅。 开启神秘空间之后,她一直怀疑母亲可能还活着,拜托舅父再帮忙找找。 陈兆霖听完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陈岚英出事后,他带着人沿岸搜寻了百里之遥。 长江两岸的村落也打听过了,皆没有妹妹的消息。 当时只能接受人已沉江的事实。 沉默之间,管家匆匆来禀,“大爷,陛下来了!” 陈兆霖连忙起身,“快开中门接驾!” 管家面露难色,“大爷,陛下不肯进门,跪在外头!” “什么?陛下?跪在门外?所为何事?” 陈兆霖感觉天都要塌了。 皇帝乃真龙天子,只能跪天,怎能跪在自家门口? 管家摇头,“陛下没说!三皇子也跪在后头!” 闻星洛起身道:“福伯,劳烦你先出去招呼着,我们稍后就来。” 看着管家离开,陈兆霖忙问:“阿洛,你知道陛下所为何事?” “大舅,别慌,应该是来求百里景行入宫诊治太后的,他在塑造一个孝子的形象,我们配合他演就是。” “哦...” 陈兆霖闻言,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这事,没有预想中那么糟糕。 “那眼下怎么办?之前太子、三皇子都来请过,他不愿意入宫的。” 闻星洛安慰道:“没事,我去找他。大舅,你们从后门出去,绕到正门请陛下进屋。” 陈兆霖点头应下,心里对外甥女处事淡定生出了几分钦佩。 闻星洛去到百里景行所居的院子,那人正闭门制药,丝毫不知道外头要翻天了。 听闻是皇帝亲自跪求入宫诊治太后,他连连摇头。 “不去,不去!都是欺负师妹的人,不给她一把毒药毒死算本公子仁慈!” “哈哈,如果我让你去毒死她呢,去吗?” “真的?可以毒死么?” “嗯,她现在的问题是中了梦魇散,你先去给她解了。” “梦魇散?师妹,是你干的?” 百里景行目露兴奋之色,这确实是师妹爱干的事。 “嗯,我上元节就要离京了,离京前再重新送她一份大礼就好啦。” “好好好,我来研究一种半年后生效的药送给那个老虔婆!” 商议完毕,百里景行去了前头。 此时,外头已经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了,纷纷感慨皇帝仁孝。 贵为天子,为了给母亲治病,竟然能屈膝跪在雪地里。 百里景行跟随瑞昌帝入宫,自然是药到病除...太后能睡个好觉了。 瑞昌帝为母跪求神医的佳话也传遍了京城,传遍了整个大宴朝。 太后不是他的生母,稍有不敬都可能会引来不孝之名。 如今有了这个美名,日后行事就方便太多了。 想到越发嚣张横行的定国府,以及两代帝王的后宫皆被定国公府所出的女儿把持,他眼底晦暗莫名。 如今太子越发亲近和倚重定国公,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自己活不到卸任的那一天。 思忖间,他朝熹贵妃的宫殿走去,商议给三皇子出宫开府之事。 腊月二十二日,瑞昌帝在朝廷上任命三皇子宇文旭光接任户部度支一职。 此职掌管赋税的征收与管理,原本是长公主的驸马萧云涏担任的。 后来因无故查封闻星洛的铺子获罪,这个职位便空悬了。 朝中各派势力为了这个职位没少暗暗使力。 没想到竟落在了三皇子这位天潢贵胄身上。 消息传至凤栖宫,皇后面上极力维持着端庄,但指尖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她胸口起伏,为儿子不甘。 “好啊,难怪要调遣宏光去北境赈灾,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培养熹贵妃的儿子了!” 她心中冷笑,齿缝间几乎迸出火星。 “当本宫和宏光都是死人不成?” 终于,她再也按捺不住,抄起手边滚烫的茶盏,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滚热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洒开来,几片碎屑飞溅到洪公公的鞋尖。 洪公公身子躬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趋前,声音压得极细,带着刻意的安抚。 “娘娘息怒,凤体为重啊。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日看着是件好事,焉知明日不会变成催命符呢?” 他细长的老眼里,闪过明晃晃的算计。 “哦?” 皇后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刮在洪公公脸上。 眼神里燃烧的怒火被好奇短暂压下,“你有办法?” 洪公公谨慎地扫视四周,皇后会意,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宫人们立刻退了出去,殿门轻轻合拢。 “娘娘容禀,”洪公公凑得更近,“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若是这新官,心思不在公事上,反而……沉溺于儿女情长,不思进取呢?”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下巴微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是陈家姑娘在此时出了点‘意外’,不知三殿下可还有心思去料理事务?若出了纰漏,传到陛下耳中,让天下人都知晓他不过是个庸碌之辈……” 他话未说尽,但那意思已昭然若揭。 皇后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眼中的算计并未消散,却多了一分谨慎。 “不可贸然出手。宏光上次被申斥正是陛下疑心他对陈锦初出手。翠微湖一事刚过,陈家上下必定风声鹤唳,警惕万分。此时动手,风险太大。” “正是因为殿下离京了,且受到申斥,谁也不会想到...” 洪公公并不气馁,反而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恰逢其时”的暗示。 太子不在京中,嫌疑便轻了许多。 然而皇后依然不为所动。 敌人自然铲除,但决不能授人以柄,更不能操之过急。 她需要的是万无一失的毒计,而非莽撞的冒险。 “娘娘,”洪公公见皇后沉思,又抛出一个消息,“奴才还得知一事。三殿下今夜在香满楼宴请谢侍郎。巧的是……陈家,也定了香满楼的雅间。” “当真?”皇后眼中闪过精光,方才被压下的怒火瞬间被一种狠厉的兴奋取代。 香满楼是她母家的产业! 若是在那里……天时、地利、人和!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正权衡着其中利害,殿门外忽传来急促而克制的叩门声。 第82章 皇后的毒计 掌事黄嬷嬷推门而入,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皇后心头一紧,厉声呵斥,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黄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回…回禀娘娘,陛下…陛下携熹贵妃…摆驾铁湖温泉山庄,已经出发了!” “什么?!” 皇后霍然起身,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方才因香满楼消息而燃起的算计之火,瞬间被一股屈辱和妒恨彻底吞噬! 她一巴掌狠狠拍在紫檀木桌案上,震得案上文房四宝哗啦作响。 “你说陛下带那个贱人去了铁湖温泉山庄?!”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难以自抑。 铁湖温泉山庄! 那是按皇家别苑规制新建的汤泉行宫,连她这个中宫皇后都尚未得见其真容! 熹贵妃竟敢捷足先登?! 先有三皇子得到圣上青睐委以重任,后有熹贵妃宠冠六宫先她去行宫...... 一股被彻底踩在脚下的羞辱感,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体面、权威,在这一刻被那对母子撕得粉碎! “好啊!好啊!” 皇后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哭更瘆人,凤眸中再无半分犹豫。 “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太过仁慈宽厚,才让这些不知死活的贱婢,一个个都敢爬到本宫头上撒野了!” “娘娘息怒!凤体要紧啊!”黄嬷嬷连忙劝慰。 “息怒?” 皇后猛地低头,俯视着跪地的嬷嬷。 “本宫如何息怒?立即启用埋在那个贱人身边的钉子!本宫要他们不得安生!” 洪公公和黄嬷嬷被皇后此刻散发出的骇人煞气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出。 二人齐齐叩首领命,各自去执行任务。 夜幕降临,京城最负盛名的香满楼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雅间更是早早预定一空。 二楼听松阁里, 三皇子一身常服,亲自为户部侍郎谢聪斟酒。 “谢侍郎,父皇将此重担交予旭光,旭光深感惶恐,亦知责任重大。冒昧相邀,实乃诚心求教,还望侍郎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三皇子到户部任职,谢聪原本是有些担忧的。 皇子这种天潢贵胄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确实有些难以管理。 做好了是皇子有本事,做不好得他来担责。 如今三皇子态度谦逊诚恳,心中放松了几分。 随即拱手道:“三殿下言重了,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乃臣等本分。三殿下但有疑问,臣必知无不言。” 他们本来年岁相差不大, 推杯换盏间,话题逐渐深入户部度支的实务、积弊与革新之道。 宇文旭光听得极为认真,不时提出见解,虽显稚嫩,但那份求实务真的态度让谢聪暗自点头。 与此同时,陈家人和闻星洛也抵达了香满楼。 他们订的是揽月轩,正好在听松阁隔壁。 明日是小年了,闻星洛应当在侯府陪伴老夫人的,所以庄雨眠便在今日宴请她小聚一番。 而且,闻星洛年后就要随宋家去岭南流放,日后团聚就更难了。 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陈正希挑好吃菜的点,很快便上了满满一桌佳肴。 一家人互相夹菜劝酒,畅谈间其乐融融。 香满楼的暗处,凤栖宫的指令早已悄然抵达。 作为皇后娘家的产业,这里从上到下都渗透着皇后的势力。 一个不起眼的小二进了揽月轩,为客人挨个清理骨碟。 轮到陈锦初这边时,手指不经意弹了弹。 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便溶了进了茶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锦初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脸颊发烫,小腹也隐隐不适。 “娘亲,女儿……想去小解。” 她小声对陈夫人说。 陈夫人关切地问:“可是不适?要不要娘陪你?” “不用,女儿去去就回。” 陈锦初强打起精神,带着贴身丫鬟小莲出了雅间。 通往楼下茅房的路要经过一段相对僻静的回廊。 陈锦初脚步越来越虚浮,倚着廊柱喘息。 小莲也觉头重脚轻:“小姐……奴婢也……”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香满楼伙计服饰的壮汉从阴影处闪出。 一人迅速捂住小莲的嘴,将其拖入旁边堆放杂物的暗室并敲晕了。 另一人则用手帕猛地捂住了陈锦初的口鼻! 陈锦初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药力加上迷药,让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壮汉将她拦腰抱起,迅速闪进旁边竹影居。 里面有个獐头鼠目的男子搓着手等着... 闻星洛方才与百里景行聊着事,没注意到表妹离开了雅间。 此时不见人,便问出了疑问:“舅母,表妹呢?” “哦,许是茶水喝多了,去茅房了。” 闻星洛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借口透气也走出雅间。 刚走到回廊,便听到暗室方向传来微弱呜咽! 闻星洛心下一凛,立刻循声而去。 锁定声音来源后,她从门缝中看到小莲被捆住手脚塞在角落,嘴里塞着布团,眼神惊恐万分。 门上挂了锁,闻星洛拔下发簪,几下开了锁,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 她蹲下迅速拿掉小莲口中的布条,压低声音急问:“锦初呢?” 小莲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小姐被…被拖进了对面雅间!还被迷晕了!” 闻星洛眼神瞬间冰冷如刀剑,帮小莲解开束缚,示意她回雅间喊人。 她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竹影居。 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里面不堪的一幕。 一个陌生男子不着寸缕,正按着陈锦初猛扯她的衣带! 陈锦初此时是清醒的,脸上和发鬓皆是水痕,应当是用水泼醒的。 但手脚被困住,口中塞了布条,无法言语,只能死死地摇头抗拒。 另有两个身穿伙计服装的壮汉坐在门口内侧,欣赏着那男子的暴行。 闻星洛怒火瞬间点燃,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巨大的声响惊得里面三人魂飞魄散。 趁着他们愣神的刹那,闻星洛如同猎豹般扑向那獐头鼠目的男子,手中已握住一根从发间拔下的尖锐金簪,狠狠扎向他的手臂!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男子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滚倒在地。 第83章 香满楼认栽 闻星洛动作不停,转身一个凌厉的扫堂腿将靠近的一个壮汉绊倒。 同时将银簪抵在另一个扑过来的壮汉颈间,声音冷冽:“再动一下,死!” 她的眼神凌厉如电,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竟将那凶悍的壮汉也震慑住了。 这时,陈家人从丫环口中得知消息,疯狂跑了过来。 陈正希立即脱下外袍包裹住惊魂未定的妹妹。 陈兆霖帮助闻星洛将那名壮汉压制住,众人将那三个歹徒都捆绑了起来。 三个歹徒被迅速堵住了嘴巴,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三皇子与谢聪听闻打斗声也立即冲了出来。 看到狼狈不堪的陈锦初,再扫视现场,瞬间明白了大半。 三皇子内心愧疚,陈姑娘又为他所累了。 他的侍卫立即出现,将歹徒押了出去。 而后,他招呼众人都到外头的走廊上,给陈锦初整理衣裳的空间。 谢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闻星洛身上。 眼前的女子,与他在千秋宴上见到的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利爪和獠牙。 这份果决、狠辣与无畏,在摇曳的灯火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谢聪的心,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如此剧烈地跳动,不是欣赏,而是深深的震撼与……被吸引。 他看着她小心地替陈锦初整理衣衫,眼神又恢复了关切和温柔。 这种强烈的反差,更让他移不开眼。 直到三皇子在他肩头上轻拍,示意他出去,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时候,香满楼的掌柜才带着小厮匆匆赶来。 原本以为事情成了,是来落井下石,盖棺定论的。 却不曾想,三皇子寒光闪闪的剑直接架在了掌柜的肩头。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身形微胖,面白无须,眼神却透着精明。 他顿时眸色骤变,腿肚子像筛糠般抖了起来。 冰冷的剑刃紧贴着脖颈的皮肤,掌柜瞬间汗如雨下,“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殿…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请问此处发生何事?” 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用余光飞快地扫过现场。 三个“伙计”都被制服了,口中塞着袜子,目露惊恐。 这三人...任务失败,并且竟然没按规定自尽? 此时陈锦初已经整理好衣衫,在闻星洛和母亲的陪伴下缓步走了出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彻底办砸了。 皇后娘娘的谋划落空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和香满楼摘干净,保住小命。 三皇子眼神锐利如鹰隼,利剑依然指着他。 声音低沉压抑着雷霆之怒:“你香满楼之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劫持皇子妃,是谁在给你们撑腰?!” 掌柜浑身一颤,这话...他不敢接啊。 香满楼是定国公府的产业,这是一个不慎就会牵扯到国公爷,乃至皇后和太后。 既然做这件事,就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掌柜做好了甩锅和背锅的准备。 随即他再次磕头。 “冤枉啊殿下!天大的冤枉!小人…小人敢对天发誓!这三名歹徒绝非我香满楼的伙计小人根本不认识他们!” 他指着被捆住的三人,语气忽然变得斩钉截铁。 “定是…定是贼人不知从哪里偷了伙计的衣衫假扮的!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嫁祸于我香满楼啊!求殿下明察!”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三皇子的脸色,见他神色依旧冰冷,并未全信,心知光是撇清关系还不够。 他立刻话锋一转,磕头磕得更响了。 “虽然…虽然这贼人并非本店之人,但事情发生在香满楼,惊扰了贵客,小人管理无方,护卫不力,罪该万死!小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见众人默不作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殿下,陈姑娘,诸位,小人深知再多的歉意也无法弥补陈小姐今日所受的惊吓。为表诚意,小人愿代香满楼赔偿陈小姐白银五千两!” 说着,他转而朝陈锦初磕头。 “陈姑娘,对不起!害您受累了。恳请您收下赔偿,压惊安神!” 陈锦初目光冷冷,并不作声。 掌柜又道:“小人以性命担保,今日之事,香满楼定会守口如瓶,绝不敢泄露半句有损陈小姐清誉之言!若有一丝风声传出,小人任凭殿下处置!”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小厮已经去柜台取来了银票,双手捧着,深深鞠躬。 三皇子眼神微眯,他知道这掌柜在撒谎,那三个“伙计”绝非临时混入,行动如此精准,必定是内部有人配合。 但他也清楚,此刻深究下去,牵扯出皇后娘家,不仅难以拿到实证,更会将陈锦初置于风口浪尖。 掌柜提出的赔偿和保密,是目前对陈锦初最直接有效的“保护”。 报仇嘛,来日方长... 陈锦初也想通了这些,轻声道:“殿下,幸好表姐来得及时...” 言下之意,她并不想在此刻深究。 三皇子会意,专人朝掌柜冷哼一声,缓缓收回了剑。 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警告意味十足。 “哼!管理如此疏漏,你这掌柜确实难辞其咎!自己去你主子那里领二十板子!至于这三名歹徒既不是你的人,那本皇子带回去亲自审问…” 他目光如刀扫过掌柜和噤若寒蝉的小厮。 “若让传出任何一丝对陈小姐不利的风言风语,不论源头在哪,第一个踏平你这香满楼,摘了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谢殿下开恩!谢陈姑娘宽宏!我等绝不敢乱说!” 掌柜如蒙大赦,慌忙将银票亲自送到陈锦初的侍女手上。 送走这群客人后,他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三皇子让他去领二十大板,估计到了主子跟前,不是二十大板能过去的。 他眼神晦暗,不知道如何逃过此劫... 混乱平息,一行人也没了用膳的心思,由三皇子亲自护送返回陈家。 谢聪无声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 第84章 别苑的血色异象 回到陈宅,陈锦初的情绪稍稍稳定,但依旧脸色苍白,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纵然是胆识过人的女子,遭遇这种事也难免惊了魂魄。 众人在厅里落座后,三皇子走到中央,朝着陈兆霖夫妇、老太爷夫妇深深一揖。 俊朗的脸上满是沉重与愧疚。 “各位长辈,今日之事,晚辈猜测是皇后所为,是晚辈连累了锦初,让她遭受如此惊吓和屈辱!” 他声音低沉,带着真切的痛心,跟众人分析了香满楼、定国、皇后之间的关系。 他们敢在自家产业上动手,就笃定了不会留下证据,也笃定女子顾忌名声,不会闹大。 陈家四位长辈虽然心中愤怒,但深知与皇室结亲少不了这种倾轧互害,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 而且三皇子态度这般诚恳,哪能再出言苛责? 陈兆霖拱手还礼:“殿下言重了。是贼人胆大包天,也怪我们警惕性太低了。” “伯父,是晚辈思虑不周,才让锦初身陷险境。” 他转身,对着自己带来的侍卫队伍沉声道:“赵锋!” “属下在!”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亲卫队长应声出列。 “你即刻挑选十二名身手最好的弟兄,亲自护卫陈姑娘安全!陈姑娘若少一根头发丝,本王唯你是问!” 赵锋毫不犹豫地抱拳:“遵命!属下誓死护卫陈姑娘周全!” 赵锋是他的亲卫,拨给陈锦初使用,这是极高的规格的诚意。 也表示了他对陈锦初安危的极度重视。 陈家人吃了一惊,皇子亲卫,这非同小可。 陈兆霖忙道:“殿下,这如何使得?这……” 三皇子抬手止住他的话,态度坚决:“陈伯父,此事关乎锦初安危,必须如此。” 陈家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微微点头,对三皇子的认可又加深了几分。 三皇子走到陈锦初身侧坐下,和煦道:“锦初,此事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这种事不能在明面,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还希望你能见谅。” 陈锦初看着三皇子眼中的真诚,小声道:“锦初理解,殿下不必自责,更勿因此操之过急。” 三皇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送三皇子出门时,闻星洛让他明日下值后再来一趟陈宅。 陈家人重新落座,神色皆沉了下来。 陈老夫人心疼得直掉泪,众人也不再压制内心的愤怒。 陈锦初虽然保住了清白之身,但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屈辱,这仇,他们要亲自报!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陈正希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赤红。 “皇后!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对付我妹妹! 陈兆霖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五千两就想买我女儿的清白和惊吓?真当我们陈家是泥捏的吗?!” 陈老爷子轻咳一声,严肃开口道:“我孙女在香满楼受委屈,管它是谁的产业,都没必要存在了,正希,明日立即拿下他对面的一排铺子!” “祖父,您的意思是,用同业竞争来逼死香满楼吗?!” “没错!香满楼不是赔偿了五千两么,这五千两就用来打折,直至香满楼倒闭!“ “是,孙儿明日一早就去办!” 闻星洛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陈家人的办事风格她真的喜欢。 回家后,她进了空间,坐到书桌前写了许久,她在给三皇子准备一份就职大礼。 呵呵,皇后不是倚仗定国公府而为所欲为么? 那就给定国公府松松土呗。 前世的她凭手段爬上太子妃之位,再坐上皇后的宝座,深得太子的信任,定国公府的势力和秘密她也知道得不少。 这一夜,远离京城喧嚣的铁湖温泉山庄,笼罩在一片静谧祥和的氛围中。 外头银装素裹,凝香殿内暖意融融,瑞昌帝难得舒展眉头,与熹贵妃共享这雪夜静谧。 殿内地龙烘得人筋骨酥软,龙涎香幽然浮动。 熹贵妃一身天水碧宫装,外罩银狐裘,眉目如画,气质清雅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灯光下,她正含笑为陛下剥着水灵的贡橘,葱指如玉,动作赏心悦目。 贴身宫女碧荷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 她自潜邸时伺候至今,因着沉稳可靠,又略通养生之道,颇得熹贵妃几分信任。 今夜,她袖中暗藏之物,却与“养生”毫不相干。 “陛下,娘娘,听闻后山那处‘灵犀泉眼’今夜月色映照下,别有一番景致,泉水也更显温润滋养。” 碧荷状似无意地轻声提了一句,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帝妃二人听见。 瑞昌帝闻言来了兴致:“哦?爱妃可愿同往一沐?据说那泉水有强身健体之效。” 熹贵妃眼波流转,含笑应道:“陛下有雅兴,臣妾自当奉陪。” 她起身,在宫女服侍下准备更衣。 碧荷自然地上前,垂首为贵妃整理腰间丝绦。 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轻纱浴衣内侧,动作极快,随即又恢复了恭谨。 帝妃二人相携来到灵犀泉眼所在的精致汤池。 池水氤氲着热气,在月光与宫灯映照下,清澈见底。 皇帝率先步入水中,发出舒适的喟叹。 熹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也优雅地褪去外袍,露出那身特制的轻纱浴衣。 玉足轻探水温,正要踏入池中。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清澈见底的温泉池水,在熹贵妃的玉足即将触及水面的瞬间,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诡异的暗红色! 那红色如同晕开的血水,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将她周围的一小片池水染成了浑浊的暗红! “啊!”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失声惊叫,脸色煞白,纷纷后退。 这景象太过骇人,尤其是在这祥瑞之地、帝王眼前! 瑞昌帝猛地睁开眼,看到爱妃身边那如同血水般的暗红,瞳孔骤缩! 脸上的惬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惊疑! 他下意识地看向熹贵妃。 熹贵妃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站在池边,一只脚还悬在空中,美眸圆睁,脸上血色尽褪,带着真实的惊骇和无措。 那暗红色的水环绕着她,如同不祥的诅咒,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现场一片死寂! 第85章 皇后暴怒又出毒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诡异的血水和熹贵妃身上。 碧荷垂着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成了! 这“血泉”异象,足以让任何帝王心中蒙上阴影! 尤其发生在携宠妃来新建的别庄,更添几分妖异不祥之感! 她等待着帝王的雷霆之怒或冰冷的疏离。 然而,熹贵妃的惊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 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地逃离,反而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那只悬空的玉足,竟坚定地、缓缓地踏入了那片暗红色的池水之中! 池水没过了她白皙的脚踝、小腿...那暗红在她周身荡漾。 “陛下!” 熹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微颤,却异常清晰。 “此水有异,臣妾惶恐!然,此乃陛下沐浴之汤泉,亦是皇家祥瑞之地!若有邪祟妖异,臣妾愿以身试之,为陛下探明究竟!若真有不祥,臣妾……愿为陛下挡此灾厄!”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赤诚的忠心。 说着,她竟主动弯下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捧那暗红色的池水,似乎要仔细查看! 借着明亮的宫灯光线,她敏锐地发现,水中悬浮着极其细微的暗红色颗粒! 它们并非血水,更像是某种矿物粉末? 她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陛下!” 熹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您快看!这不是血!是…是朱砂!是细如尘埃的朱砂粉!” 她将捧水的手微微倾斜,让水流在指缝间滑落。 那暗红的颜色也随之流走,水底沉淀下点点极其微小的红色粉末。 “定是有人趁人不备,将这研磨至极细的朱砂粉撒入了池中!朱砂遇热,便如血色晕开!此乃人为!绝非天降异兆!”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宫女太监。 最后,视线在碧荷低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碧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完了!她竟如此快就看穿了!还当众戳破! 瑞昌帝闻言,立刻凑近细看。 果然,水中的红色是沉淀的粉末所致! 他心中那点惊疑和不快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取代! 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在皇家汤泉行此魇镇妖邪之事,陷害他的爱妃?! “混账东西!” 皇帝勃然大怒,“查!给朕彻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朕面前行此卑劣伎俩!!” 内侍立即照办。 瑞昌帝看向熹贵妃的眼神充满了心疼,“爱妃受惊了!快来人!伺候贵妃更衣!” 熹贵妃靠在皇帝怀中,脸色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柔弱。 她低声安抚着震怒的帝王,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过强装镇定的碧荷。 “陛下,从本宫身边的人查起,若是臣妾没猜错,是臣妾这件纱衣有问题。” 瑞昌帝目光微眯,立即下令严审核。 可是,碧荷忽然一头撞在石柱上,瞬间咽了气。 动作太快,太突然了。 很明显,这是肇事者自我了断了。 可也断了往后查的线索。 瑞昌帝脸色更冷了,下令去查这个贱婢与什么人有过来往。 熹贵妃心里有猜测,自己的儿子喜提实职,而这皇家别庄连一宫主位的皇后尚未来过,她却有幸来了... 是那位...坐不住了吧? 但她却并不在帝王面前提及这些。 帝王要的,往往不是真相,而是权力的平衡。 她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妩媚,“陛下,臣妾想去前头的春雨池沐浴...” “好!都依你!” 瑞昌帝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一如年少在太傅府上补课时那般。 凤栖宫,烛火彻夜不灭。 香满楼对付陈锦初的计谋失败,对方毫发无损,还拿走五千两银票! 铁湖温泉“血泉”嫁祸计划也彻底失败,反让熹贵妃更得圣心。 同时还折了培养多年的暗桩。 这些消息如鞭子狠狠抽在了皇后的心上。 “砰!哗啦!” 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紧接着是砚台、笔洗、茶盏…… 整个凤栖宫正殿如同被飓风席卷过一般,满地狼藉。 宫女太监们跪在殿外,无人敢靠近一步。 黄嬷嬷与洪公公却是跪在殿内,瑟瑟发抖。 皇后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发髻上的金凤步摇剧烈地摇晃着。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狰狞,不见半分往日的雍容华贵。 “废物!蠢货!统统都是没用的东西!” 洪公公和黄嬷嬷抖如筛糠,连连磕头,额头磕出血也不敢停。 洪公公悲愤道:“娘娘息怒!保重凤体啊!若非闻星洛那贱蹄子横插一脚,此事已成了...” “是呀,那熹贵妃也实在太过狡诈机敏...” “狡诈机敏?” 皇后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事到如今,你们只会狡辩?本宫要的是结果!结果呢?!宏光在北境受苦!本宫在宫里……在宫里……” 她的话语突然哽住,一股沉重的无力感袭来,深切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她。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凤座扶手,才勉强没有倒下。 愤怒的火焰燃烧到极致,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无边的寒意。 她强撑着看向地上跪着的二人,冷冷道:“再想办法!不可再出错,否则...” 洪公公忙磕头谢恩,“是!谢娘娘宽宏饶恕奴才,这次奴才一定办好!” 洪公公退出去后,黄嬷嬷跪着朝前几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皇后黯淡的双眸忽然闪过神采。 “对,没错,那死丫头记在本宫名下养了十几年,享受着嫡出公主的荣华,该回报本宫了。” 黄嬷嬷知道这次献策献对了,她不免有些小得意。 “娘娘,那奴婢就安排除夕宴上,让谢侍郎成为文婷公主的驸马,将来为太子殿下所用。” “嗯,谨慎些。不过此事照理不难,甚至可以让文婷主动去办。” “是,谢侍郎貌比潘安,清冷的性子更让怀春少女着迷,文婷公主本就暗中爱慕谢侍郎。” 皇后的心情好了许多,去了偏殿休息。 黄嬷嬷吩咐人清理现场,并封了宫人的嘴。 凤栖宫主子夜里发狂之事,绝不能传出去一个字。 (宝子们,出评分还差60条书评,求动动发财手,点个五星好评,谢谢啦!) 第86章 给三皇子送就职大礼 翌日,香满楼换了掌柜。 新掌柜姓冯,他惊讶地发现,对面的一排商铺忽然关了门。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午时刚过便忽然大动干戈开始装修。 是一排六家铺子打通连起来的,那么大的规模,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 他吩咐了小二去打听,却只知道对方在赶工,要在春节前开业。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还有六七日,能开张? 何人如此大手笔? 但新接手香满楼的他无暇多想,转眼便忙得脚不沾地,将对面装修的事忽略了。 三皇子下值后,如约到了陈宅,还带来两名女侍卫。 约他来的闻星洛还未到,他领着侍女先见了未婚妻。 见陈锦初今日状态好了许多,他放心了不少。 “锦初,母妃听闻了昨日之事,特地挑了两个武艺高强的女侍卫,让我给你送来。” 陈锦初有些惊讶,没想到未来的婆母竟然如此心细。 三皇子给的亲卫都是男子,只能在院外保护。 但女侍卫就不同了,能以侍女的身份贴身保护。 “多谢熹贵妃娘娘,请殿下代锦初转达谢意。” “锦初无需客气,这是母妃应该做的,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三皇子示意二人上前,“这是初月,这是满月,从前是母妃的暗卫。” 二人恭敬行礼,齐声道:“见过小姐,满月/初月誓死护好小姐安全!”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举止礼仪都非常到位,也多了几分暗卫独有的冷静沉着。 锦初仔细打量二人,相当合眼缘,便笑着打赏了二人,并让小莲先带二人下去安顿。 这时,闻星洛才姗姗迟来。 今天是小年夜,她去宋家回了年礼,看望了宋辞安和宋老太太。 自从宋辞安被革职,如今的宋家,门可罗雀,相当冷清。 抵达陈家时,眉宇间还残留着从宋家带出的清冷与低落。 这世态炎凉,她比旁人更早、更深切地体会过,可仍然为武将不值。 “姐姐!” 陈锦初见到她,眼睛一亮,暂时抛开了昨日的阴霾,拉着她坐下。 “你可算来了,殿下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闻星洛收敛心神,笑道:“我的好妹妹呀,还未成亲,就偏心三殿下了,好吧,表姐是外人,你们才是一对儿。” “姐姐...” 陈锦初脸颊绯红,飞快瞥了一眼三皇子。 只见他也嘴角含笑凝视自己,不由心跳加速,低下了头。 小姑娘这般害羞,闻星洛没有再打趣她,对三皇子微微颔首:“方才去了一趟宋家,殿下久等,星洛失礼了。” 三皇子摆摆手,并不介意。 “无妨,宋家……可还好?” 他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闻星洛轻轻摇头,没有多言宋家的窘迫,只是道:“老太太精神尚可,多谢殿下挂怀。” 她话锋一转,神情变得郑重,“今日约殿下前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锦初妹妹先去忙别的事吧。” 陈锦初会意,起身道,“我去看看祖母。” 说着,将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二人,闻星洛从袖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奉上。 三皇子眼神一凝,接过信封,触手便觉内里纸张不少。 “闻大姑娘,这是?” “殿下,这是一份能让殿下在陛下面前立下大功,同时,重创皇后与太子一系根基的利器。” 她语气淡淡,内容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暖阁内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三皇子屏住了呼吸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纸张。 最上面是一份条理清晰,证据指向明确的密报。 下面则附着几页商业账目抄录,还有一些模糊的地契草图。 但上面都用朱砂笔做了详细的批注,揭示了其下隐藏的惊天秘密。 他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也越震惊。 这份资料的内容太可怕了! 若是属实,大宴朝将翻起滔天巨浪。 “这……这些,你从何得来?!” 三皇子猛地抬起头,看向闻星洛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还带着强烈的探究。 这绝非一个侯府女子能轻易接触到的核心机密! 这简直像是从定国公府和皇后一系的心脏深处挖出来的! 就连他,还有皇帝,都完全不知情... 闻星洛早有准备,她神情非常坦然。 “三殿下不必追问来源。臣女只能保证,这些信息全部真实。来源虽……有些曲折,但绝对可靠。至于如何验证……” 她指了指那份私盐路线和中转仓库信息。 “三殿下只需派绝对可靠的心腹,按图索骥,抓几个现行,拿到实证,便可撬开缺口。”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私兵之事,更需雷霆手段,一旦查实,便是谋逆铁证!” 三皇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他相信了闻星洛。 只听闻星洛又道:“您的顶头上司谢侍郎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此事可请他共谋,可保一击即中!” 谢聪? 三皇子脑海中闪过谢聪清冷严肃的模样,那人确实是非常清正严明的人,对圣上更是忠心耿耿。 而且此事由他一个人去办,父皇不免会有疑心。 若是通过谢聪的手,无论父皇和世人,都不会疑心他有所图谋。 “好!多谢闻大姑娘,此事我定然全力以赴,为锦初报仇!” 闻星洛笑笑,此事的意义,又岂止为锦初报仇? 更是为三皇子日后问鼎那个位置扫除最大的障碍。 只是如今年少的三皇子或许还不曾生出那个念头吧。 但是没有关系,为了陈家的荣耀,她会推动着三皇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的。 三皇子贴身藏好信封,手心仍然微微出汗。 这不是普通的消息,而是一把能斩断皇后和太子一臂绝世凶器! 他起身朝闻星洛鞠了一躬,“闻大姑娘之恩,我日后定当厚报!” “三殿下言重了。” 闻星洛连忙欠身,“臣女年后流放岭南,无力顾及亲人,只望殿下能护着锦初和陈家。” 这是她明面上的交换条件。 “这是自然!” 三皇子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锦初是我的未婚妻,陈家是我的岳家,只要我在一日,必护他们周全!”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闻星洛也深知,少年的三皇子力量尚弱。 只希望他此举能重创定国公府。 心下也在盘算着,自己是离京流放之前再帮他一把。 第87章 侯府长子借刀杀人 三皇子心怀大事,拒绝了陈家邀他留下吃小年夜的晚膳,匆匆去了外祖父府上。 此事虽然听闻星洛的建议请谢聪协助,但他还有更大的依靠可以帮忙出谋划策,那就是母亲的娘家太傅府。 陈家人也没有多问今日闻星洛与三皇子商议何事,他们相信闻星洛,也逐渐信任三皇子。 更何况,事以密成,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只要静待佳音即可。 腊月二十五日,百姓们路过平安大街时,发现一座规模宏大的酒楼横空出世。 装修富丽堂皇,偏偏看起来并不庸俗,反而非常高级。 位置就在香满楼的正对面。 巧的是,对面这家牌匾上书:摘香楼! 从前只听过摘星楼,摘星阁什么的。 他取名摘香楼,这不是明晃晃地挑衅香满楼吗? 没错,有细心的人注意到,摘香楼门前贴了大红海报。 上面罗列了招牌菜单和价格,并注明:提前订餐一折! 且酒水免费,不限量供应! 另外,女宾每人赠送燕窝一盅! 以上活动持续到上元节。 还有各式招牌菜肴也画了出来,贴满了外墙。 这家酒楼画的菜肴竟然是彩色的,看起来让人垂涎欲滴! 顿时,许多人涌进了内部尚在装修的摘星楼。 陈正希早有准备,安排了掌柜解说和接单,一席只收一两银子定金。 原本在香满楼定了年夜饭席面的人家,看到一折的价格,以及张贴出来的菜肴式样,纷纷在摘香楼也下了定。 他们打听不到东家是何人,但规模如此宏大,总归不会跑了的吧? 而且,一两银子而已,就算跑了也无妨。 所以这些人在摘香楼订了席面,并没有去对面香满楼取消预订,留作备选。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大户人家都吩咐下人拿银子去定了席面。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定国公府以及皇后耳中。 定国公世子裴宇出手几次,但对方显然实力不弱,竟未能伤其分毫。 虽然查不到背后真正的主子,但皇后和定国公皆不约而同想到了陈家。 女儿在香满楼受了委屈,所以仗着财大气粗要顶得香满楼没生意做? 哼,区区外地商户,跟京城的百年世家斗? 就凭与三皇子是未来的姻亲么? 这算什么倚仗? 一日未成亲就有变卦的可能。 就算成亲了,深宫高墙内,多少女子死得悄无声息? 皇后借着送年礼的机会回了一趟娘家。 父女二人在书房密谈。 商讨如何利用除夕宫宴设计文婷公主与谢聪联姻,并进一步打击陈家与三皇子。 定国公老谋深算,提了许多可行计划。 最后定国公提议铲除闻星洛,但皇后认为没必要。 这个蠢女人要守着这情谊嫁给宋辞安,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用不着浪费力气。 临近年关,苏氏将长子闻长柏从书院接回了府中。 她再三交待长子不要招惹闻星洛,更不要单独在府中行走。 有事没事都待在清风阁中,熬过这个年,等那煞星嫁出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闻长柏非常乖顺,表示一切都听母亲的,苏氏才放下心来。 苏氏唠唠叨叨,并没有发现儿子眼底下的冷芒。 闻星洛其实根本没关注侯府里的事,她每日去宋家看望一趟,其余时间忙着看账本,处理手底下的生意。 腊月二十六,寒风凛冽,闻星洛照旧在早上去一趟宋家。 闻长柏后脚就以购买笔墨的由头也出了府。 他的马车确实停在了“翰墨斋”门前,但他本人却脚步一转,径直走进了对面的香满楼。 二楼临街的雅间里,早已坐定了几位身材魁梧、太阳穴微鼓的汉子。 他们都是闻长青生前在威远武馆的几位师兄。 闻长青虽然性子顽劣,但武学天赋颇佳,很得师父和师兄们喜爱,他的夭亡让这些性情直率的武夫痛惜不已。 酒过三巡,桌上的女儿红空了几坛,气氛也从最初的沉闷变得激昂。 闻长柏眼圈微红,再次举杯,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各位师兄,今日长柏厚颜相请,实是…心中郁结难平。二弟在世时,多蒙各位照拂指点,他常在家中提起,视各位如亲兄长…可恨天妒英才,那么好的苗子,竟…竟永远停在了八岁……”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用力闭了闭眼,仿佛强忍悲痛。 这番作态立刻激起了武夫们的血性和义愤。 “砰!” 大师兄猛地将酒碗砸在桌上,汤汁四溅。 他须发皆张,怒喝道:“小师弟的事,我们一直憋着一股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侯府那长女当真如此狠毒?” 闻长柏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为难至极的表情,叹息一声。 “家丑本不该外扬。长姐…她流落在外十年,吃了许多苦,心中难免怨恨。她嫉妒我们在府中锦衣玉食,这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视长青的性命如草芥啊!” 他刻意隐瞒了是闻长青先起歹念,并公然在映翠湖猛推闻星洛的事。 更不会提及自己一家子都在算计人家的财产,将矛头完全引向闻星洛。 “草芥?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二师兄也拍案而起,双目赤红,“难道就这么算了?侯爷和夫人就任由她逍遥?” 闻长柏苦笑着摇头,声音充满了无奈和身为“文弱书生”的自责。 “父亲…终究顾念骨肉亲情。母亲身为继室,稍有严苛,便落人口实,说她苛待原配之女。长柏一介书生且年幼,空有满腔愤懑,又能如何?” 他轻拭眼泪,又道:“眼睁睁看着幼弟枉死,凶手却即将远嫁,逃之夭夭…我枉为兄长!” 他捶胸顿足,泪光点点,将一个悲愤、无奈、自责的兄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喝了不少马尿的众武夫被闻长柏的悲情彻底点燃了怒火。 大师兄霍然起身:“长柏兄弟,莫要自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兄弟几个,替你讨个公道!定要让她到小师弟坟前磕头认错!” 闻长柏心中狂喜,面上却大惊失色,慌忙阻拦。 “不可!万万不可!长姐虽然每日去一趟宋家,但身边又两个女护卫,而且…各位师兄切莫为了长柏家事以身犯险!若是连累了各位,长柏万死难辞其咎!” 第88章 侯府被围 闻长柏越是劝阻,越显得他仁义,也越发激起了武夫们替天行道的冲动。 “怕什么!女护卫而已,我们兄弟还料理不了?” “对!给小师弟出口恶气!” 几人借着酒劲,不顾闻长柏的劝阻,气势汹汹地冲出了香满楼。 闻星洛从宋家出来,按往常的路线回府。 今日寒风冷冽,路上鲜少有人。 马车行至一段安静的路段,忽有几条壮硕身从两侧屋顶扑下来,直取马车。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动作迅猛如虎。 “毒妇!纳命来!给小师弟偿命!” 大师兄怒吼着,砂钵大的拳头带着劲风直砸向车厢! 然而,变故只在瞬间! 车厢帘子纹丝未动,两道纤细却快如鬼魅的身影已从车辕两侧电射而出! 静影快如鬼魅般切入大师兄拳势的空档,玉指点在了他手腕要穴。 大师兄只觉一股尖锐的酸麻瞬间传遍整条手臂,力道全失,骇然变色! 沉璧则更为直接,面对另一个扑来的汉子,她身形一矮,一个凌厉的扫堂腿精准地踢在对方的膝弯处。 那人惨叫一声,重心不稳狠狠摔倒在地。 这些武夫虽然孔武有力,招式也刚猛,但在静影和沉璧这样的高手面前,如同笨拙的蛮牛。 她们的招式简洁高效,专攻关节要害,借力打力,一招就让人失去战斗力。 不过几个呼吸间,冲在最前面的五人已被放倒,痛苦地蜷缩在地呻吟。 后面几人酒醒了大半,惊骇地想逃,却被沉壁和静影拿下了。 闻星洛撩开车帘看着满地伤员,不怒反笑。 这种三脚猫功夫,不会是她外头的敌人派来的。 而且方才有人提到给小师弟报仇,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二弟闻长青的师兄们了。 众武夫盯着马车上的女子,在雪景的映衬下,美得如同下凡的仙女。 他们有些呆滞,这么好看的姑娘会害人么? 可不待他们多想,只听这位小仙女淡然开口。 “胆敢在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袭击官眷,真是好大的胆子!静影,全绑起来,沉壁,去报官!” 有人开始求饶,但大师兄怒声呵斥,“报官好啊,让顺天府好好查查小师弟是怎么死的!” 闻星洛冷笑,并不多言。 顺天府的衙役很快赶到,将人押去了审问。 沉壁作为当事人也跟着跑了一趟。 闻星洛回到侯府,遇到刚回府的闻长柏,却并未打招呼。 冷冷瞥了他一眼,便悠然回了海棠苑。 闻长柏却暗暗心惊,她怎么安然回来了? 难道那些武夫没遇上她? 思及此,不由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 不行,明日得再跑一趟,亲自带他们去埋伏! 采葑帮闻星洛解下大氅,送上了一杯温水。 闻星洛握住杯子,吩咐静影去办事。 “查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住处。给他们的父母家人,每家送一份‘实情’,再附上十两银子,算是我侯府替大公子赔礼道歉的汤药费。” 很快,一封封言辞恳切却又暗藏机锋的信,连同银子送到了这些武夫家中。 信中说,几位师兄为帮其出气,当街袭击官眷,如今几位壮士身陷囹圄,东平侯府深感惋惜,特送上薄礼,望家人保重身体。 落款是东平侯府。 同时,顺天府的官差也上门来了。 这些武夫的家长顿时懵了,儿子真的被抓进大牢了? 袭击官眷可不是小事! 去官府一趟后,都明白了儿子被当枪使了,愤怒瞬间淹没了这些家长! 没多久,东平侯府的大门就被一群愤怒叫骂的男男女女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捶打着侯府朱红的大门,哭喊着要侯府给个说法,要交出挑唆害人的大公子闻长柏! 场面混乱不堪,引得整条街的人都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还我儿子!” “闻长柏滚出来!” “小小年纪如此阴毒,以后还得了?” “东平侯府教子无方,纵子行凶!” 苏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手足无措,但闻一鸣不在府上,苏氏强撑着出来问情况。 刚说一句“误会”,就被一个激愤的老妇人一口唾沫差点啐到脸上。 “呸!什么误会!你儿子挑唆我儿子去害人!我儿子还在大牢里蹲着呢!你赔我儿子!” 苏氏忍着恶心抹去唾沫,拿出了侯夫人的气势来。 “到底发生何事?既然要解决问题,就别闹,出来一个领头的,好好给本夫人说说所为何事!” “呦!搁这儿装呢?你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事?” “对啊,十二岁的年纪,就敢邀请武馆一众武夫下馆子喝酒,灌醉他们,怂恿他们当刀使!” “就是啊,现在我们的儿子都进了大牢,侯府长子却安然无恙,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真溜啊!” 苏氏听出了一点门道,怒问:“你们胡说什么?我家长柏乃是读书人,再说他在外头无冤无仇,让你们的孩子去害谁了?” 一个大娘呸道:这个侯夫人当真昏庸,果然是外室上位的,太不是东西了!” 另一个男子头脑清晰多了,说道:“在官府的审问下,我等孩儿都招了,是闻大公子请他们喝酒,以眼泪挑唆他们去刺杀侯府长女!” 苏氏脸色顿时煞白,长柏向来乖顺懂事,怎会做这种事? 不待她反应,顺天府的官差到了。 这下她护不住了,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押走。 闻一鸣回府时儿子已经被押走了,听了苏氏的哭诉,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可聚集在门口要说法的家长们并未离开,甚至朝他夫妻扔烂菜叶臭鸡蛋。 他厉声呵斥刁民闹事,命令家丁驱赶。 可对方人数不少,又占着“苦主”的理,家丁也不敢真的动手,双方在门口推搡起来,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苏氏被气得头晕目眩,闻一鸣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侯府的脸面被彻底踩在了地上。 最后在家丁的掩护下,二人才得以进门,暂时隔绝了外头的谩骂。 闻一鸣让府医弄醒苏氏,二人一道气势汹汹去了海棠苑。 海棠苑内,暖意融融。 闻星洛正悠然自得地翻着账册,时不时与祖母聊上两句。 采葑在一旁煮茶,茶香袅袅。 “砰!”一声巨响,院门被粗暴地撞开! 第89章 断亲为条件 闻一鸣面沉似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被丫鬟搀扶着的苏氏。 他扫视一圈,目光如刀般钉在闻星洛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孽障!你这惹事精!看看你做的好事!长柏是你亲弟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设下圈套构陷于他,还闹得满城风雨,让侯府颜面扫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闻一鸣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闻星洛的手指都在颤抖。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顺天府撤案!就说是一场误会,是你和那些武夫之间的私人切磋,不小心惊动了官府!把长柏给我平安带回来!否则,休怪为父家法无情!” 苏氏也在一旁抹着泪。 “阿洛啊,千错万错都是柏儿的错,他年幼冲动,被人利用了…可你也不能这般狠心,把他往死里逼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嫡亲弟弟!你快去撤案吧,算妾身求你了…” 她姿态放得极低,试图用亲情打动闻星洛。 闻星洛慢条斯理地放下账册,端起采葑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她抬眸,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侯爷这话,真是好没道理。”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今日之事,我是受害者。一群持械凶徒,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袭杀官眷,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顺天府依法拿人,公事公办,何来‘构陷’一说?” 她轻轻啜了一口茶,语气愈发讽刺。 “至于我那‘唯一’的嫡亲弟弟…呵,他十二岁便懂得在酒楼设宴,灌醉武夫,挑唆他们去‘讨公道’,这借刀杀人的手段,可真是‘年幼冲动’?我倒觉得,这份心机城府,远超其龄,令人……叹为观止。” 她转而看向苏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夫人说他被人利用?夫人指的是他自己利用别人吧?那些武夫家人找上门来,哭诉的可是他们儿子被闻长柏当枪使了!这‘利用’二字,用在你宝贝儿子身上,才最是贴切!” 闻一鸣被噎得脸色铁青,苏氏更是难堪至极。 “你!” 闻一鸣气得说不出话,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我不管这些歪理!我只问你,这案子,你撤是不撤?长柏,你救是不救?” 闻星洛放下茶盏,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闻一鸣。 “侯爷想救儿子,可以理解。但凭什么要我一个受害者去颠倒黑白?凭什么要我为了一个意图害我性命的‘弟弟’,去欺瞒官府,自污清白?侯爷眼中,难道只有闻长柏是您的骨肉,我就活该被算计、被牺牲?” 她的质问掷地有声,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愤与冰冷。 闻一鸣一时语塞,苏氏急得直跺脚:“那你要怎样才肯去撤案?难道真要看着你弟弟前途尽毁,死在牢里吗?” 闻星洛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缓缓站起身安慰了干着急的祖母,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白的宣纸,提起笔,蘸饱了墨。 “侯爷,我所求不多。只要您在这张纸上,亲手写下‘断亲书’,言明自即日起,我闻星洛与永宁侯闻一鸣,父女情断,恩义两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她背对着闻一鸣夫妇,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再盖上您的私印和侯府印鉴。我拿到此文书,立刻前往顺天府撤案,保您的宝贝儿子平安无事。” “断亲书?!” 闻一鸣和苏氏同时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闻星洛的背影。 “不可能!”闻一鸣断然拒绝,“你休想!我闻家绝无断亲之人!这简直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是呀,一旦断亲,就算闻星洛死在出嫁前,他也拿不到先夫人的嫁妆了。 “哦?” 闻星洛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笑意。 “侯爷舍不得这父女名分?还是舍不得女儿日后……可能带来的麻烦?或者,是舍不得女儿将带走母亲的丰厚嫁妆?” 她字字诛心,“侯爷若是不愿写,那也无妨。闻长柏唆使他人意图谋杀官眷的罪名蹲不了几年的。” “逆女,你威胁我?长柏是长子,名声毁了如何能请封世子?”闻一鸣目眦欲裂。 “原来侯爷是担心这个,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外室所生的罢了,封姨娘肚子里怀的也是男丁,一样可以变成嫡出,碧箩还年轻,将来多生几个......” “再说,闻长柏一招借刀杀人玩得这么烂,虽是个有计谋的人,可是太低劣了。这样平庸的人继承侯府,也飞黄腾达不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闻一鸣气得恨不得上前打死这个逆女,真是字字诛心啊! 但静影在呢,他不敢。 苏氏听闻此言,看着闻星洛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轻蔑眼神,简直如万箭穿心。 她人还在这呢,闻星洛这个贱人就挑唆侯爷放弃嫡长子? 还有,那贱妾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但看侯爷和众人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了。 只有她和她生的孩子不知道此事? 瞒着她?防着她? 那自己跟着他的二十年情份算什么?! 但此时不是指着侯爷的时候,她悲戚道:“侯爷,封姨娘怀上了是好事。但长柏是侯府长子啊,且才学不错,又孝顺您,不可不救啊!” 闻一鸣自然是要救儿子的,不说长远的,就说侯府出了个罪犯就太丢人了。 不过闻星洛确实也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作为世子的人选。 毕竟封素心之前生的闻长林聪慧过人,是个罕见的小天才。 至于嫡庶,那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 反正不是原配所出,谁生的都差不多。 苏氏见他神色变幻不定,哭道:“侯爷,快想想办法救长柏呀!” 到这个时候,苏氏已经不惦记先夫人留下的嫁妆了,捞儿子,保住儿子将来请封世子的资格比什么都重要。 “是呀,侯爷,放弃一个逆女,换回你的长子,不划算吗?还是说,在您心中,星洛更重要?” 说着,她挑衅地瞥了一眼苏氏。 第90章 侯府平妻 可是,闻一鸣却很清醒,闻星洛这个逆女掌握着巨大的财富。 跟这笔财富相比,一个儿子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毕竟他才四十多岁,能让封姨娘怀上,想必不久后碧箩也会怀上的... “老爷!您还犹豫什么?救长柏要紧啊!” 苏氏顾不得仪态,用力拉扯闻一鸣的衣袖,带着哭腔催促。 “老!快写吧!为了柏儿,写吧!先救儿子要紧啊!留得青山在……” 闻一鸣烦躁地甩开她,想起外面围堵的愤怒人群,想到闻长柏若真定罪对侯府的毁灭性打击…… 巨大的压力和权衡之下,他终于颓然地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笔来!” 就当缓兵之计好了,先救出长子,至于断亲,将来他不承认,别人又奈他何? 闻星洛将笔递给他,又递上了印泥和私印、侯府印鉴。 “侯爷请,记得一式三份!我要拿一份到官府备案呢。” 闻一鸣瞪她一眼,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断亲书”三个大字。 然后按照闻星洛的要求,写明了断绝父女关系、恩义两绝的内容。 最后,在闻星洛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沉重地盖上了自己的私印和永宁侯府的印鉴。 看着墨迹未干的断亲书,闻星洛小心地吹干,仔细收好。 这一刻,她心中没有解脱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 闻一鸣擦拭了手上的墨迹,冷声道:“满足你的要求了,还不出门去顺天府?” 闻星洛看向忧心忡忡的祖母,淡淡道,“侯爷...我忽然想起一事。” “何事?你莫要再出幺蛾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你终日忙碌不得闲,妻子不贤不孝,我得亲自照顾祖母。” 闻一鸣不耐道:“这有什么问题?不一直是你照顾么?” “既已断亲,我住在侯府就不合适了,我会尽快搬出去,带着祖母搬。” “这...这...你这是要陷本侯于不孝啊!不可!” “呵,说得你有多孝顺似的,祖母在普照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想让天下人知道吗?” “不管如何,堂堂侯府老夫人不可能跟着你一个即将流放之人生活,否则叫本侯脸往哪里搁?” “若侯爷执意要留下祖母,那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你快说!”闻一鸣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了。 “很简单,我信不过苏氏,若封姨娘做您的平妻,全权负责照顾祖母,我方能放心了。” “你...你...你...”苏氏简直想吐血,这个贱人怎么一直往她身上插刀子? 闻一鸣闻言,却并不生气,对他来说,多一个平妻只是一句话的事。 而且封姨娘怀着他的希望,若有个平妻的身份,对腹中孩儿也多一份保障。 但是老娘被闻星洛带走,他的脸就丟尽了。 正权衡着,被苏氏打断了思绪,“老爷,不可呀,妾身跟您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发誓,一定会好好孝敬母亲的,您信我!” “一鸣,过来!” 一直沉默的闻老太太忽然出言打断。 闻一鸣连忙走过去,蹲在母亲的轮椅前。 “娘,儿子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娘老啦,没几年活了,跟谁都不重要。但侯府子嗣单薄,你要护好素心这一胎。另外,我的嫁妆铺子可以交给素心打理,维持府上的开销。” 苏氏闻言,如雷轰顶!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托举封素心那贱人! 自己跟闻一鸣二十年,入府当主母也十年了,可从来没得到过老太婆的一文钱。 她竟然将嫁妆铺子交给一个贱妾打理? 这不是将她这个主母的脸按在地上践踏么? 闻一鸣最近过得就捉襟见肘,有了母亲的经济支持,高兴得连连点头。 “儿子都听母亲的,待去接回长柏,就办此事。” 苏氏踉跄退后几步,扶住桌案才稳住身形。 闻星洛提醒道:“侯爷,带上封姨娘的卖身契,这一趟去接大公子,顺便将封姨娘的奴籍也解了。” “嗯,对,婉珍,你快去取素心的身契。” 苏氏银牙暗咬,腥甜的血水流入咽喉。 别人家抬平妻都是经过主母同意的,可她这个主母...一丝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为了救回长子,她只能豁出去了! 有苦主亲自来销案,顺天府没有过多为难,但闻长柏也被打了二十大板,是抬着回家的。 一路上他紧闭双目,丢脸丢大了! 自己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竟然未能动闻星洛分毫! 他好恨! 回到府上,从下人口中得知父亲抬有孕妾室为平妻之事,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同时,闻一鸣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让大少爷好好养伤,没侯爷的命令不准踏出清风苑半步! 闻长柏擦拭了嘴角的鲜血,目光晦暗。 闻星洛并不知闻长柏贼心不死,她在官府办了立女户的文书。 回来后,依偎着老太太,情绪十分低落。 老太太温声道:“阿洛,断亲断得好,日后有外祖家为你撑腰呢。” “嗯,祖母,孙女是舍不得您啊,若非流放之路艰辛,孙女一定走到哪都带着您。” “是呀,流放之路本就艰难,我这个老婆子会拖累队伍,否则无论如何都跟你走。” 祖孙二人各自叹息,采葑忽然进来禀报,“小姐,老夫人,封姨娘来求见。” “嗯,让她进来吧。” 闻星洛收敛情绪,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笑容。 封姨娘进来时,脸上挂着喜气,看来闻一鸣一回府就宣布了她为平妻之事。 而她第一时间来了海棠苑谢恩,是个懂事的。 “妾身见过老夫人,见过大小姐。” 她恭敬地跪下行礼。 “二夫人不必多礼,请坐。”闻星洛对她的称呼都改了。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是柔和的。 封素心从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当年陈岚英意外落水后,老夫人才将人送去闻一鸣房中的。 此时她并未立即起身,抬头道:“素心多谢大小姐提携之恩,多谢老夫人托举之恩!” 说着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泛红了。 第91章 彻底离开 “素心啊,往后唤老身母亲吧。” 封素心喜极而泣,再次磕头,“是,母亲!日后儿媳定当尽心尽力照顾您!” “过来!” 老太太朝她和善招手。 封素心起身上前,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小凳子上。 “给,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这手镯我戴了几十年,就传给你了。” “这...儿媳怎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娘,您戴着。” “二夫人,祖母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闻星洛出声帮劝。 “如此,儿媳谢过母亲!” 寒暄过后,闻星洛细细将照顾老太太的事项讲给封素心听。 末了,她又道:“祖母恢复得很好,我会请个女大夫回来负责做针灸。日常有廖嬷嬷照顾着,二夫人主要是防着大夫人暗害祖母。” “是,妾身一定会严加防范。” 闻星洛第二日去了一趟陈家,跟表兄陈正希要了一名大夫和四名侍卫,专职照顾和保护老太太。 如此安排妥当,她才敢将祖母留在侯府。 母亲留下的嫁妆里,也有一些房产,其中一套在城南,跟陈家在同一条街上。 她雇人花了两日时间便清理出来,于腊月二十八日从侯府搬了出来,住进了自己的宅子里。 她有空间在手,除了海棠苑,其它院子里属于母亲的,又贵重的摆件和家具类,她都收进了空间带走。 走的时候只带着自己的侍女,提着几个包袱。 上了自己的马车,闻星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朱红大门上悬挂的“东平侯府”牌匾,眼神冰冷而决绝。 从此,天高海阔,她与这腐朽的侯府,再无半分瓜葛。 闻一鸣和苏氏目送车马走远了,管家来报:半个侯府都半空了! 夫妻二人顿时呆住了。 难道是闻星洛搬的? 她什么时候搬的呀?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恰好太子妃上门来代太子看望闻知鸢,撞见二人像吞粪的表情,不由好奇。 “闻侯爷,侯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而后才回话道:“不瞒娘娘,家门不幸,闻星洛那逆女要自立门户,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啊?” 太子妃讶异,随二人进了客厅,果然里头空空如也,剩余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她嘴角上翘,好辛苦才忍住没笑出声。 闻大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呢... 若是能进东宫跟自己作伴,该多有意思...... 可惜,进东宫的是闻知鸢那个绿茶婊。 唉,且忍下恶心好好哄着吧,毕竟她腹中怀着孩子,若是诞下龙儿,那就去母留着吧。 这样自己不用亲自生,就有儿子了。 思及此,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闻知鸢刚踏入客厅,恰好看到了这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上太子妃的双眸,她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小腹。 太子妃心中惦记闻星洛离府的事,并未多注意她。 只叮嘱好生养胎,留下了许多养胎补品,便匆匆离开了。 恭送太子妃离开,闻知鸢惊疑道:“爹,娘,家里怎么都空了?都让闻星洛搬走了么?” 闻一鸣茫然摇头,“为父也不知,不然...不然鸢儿你去一趟她的新宅,看看是不是在她那...” 他心里想的是,若是都在闻星洛的新宅,他必须让那逆女给他送回来。 可闻知鸢才不愿意干这事,自己如今怀着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身子金贵着呢。 她抿了抿唇,“爹,娘,那些家具也都挺老气了,你们尽快置办新的吧,否则女儿在太子妃面前更抬不起头了。” “还有,女儿诞下的若是龙子,那可是皇长孙,若外祖家太落魄,叫皇孙脸往哪搁?” 说完,搭上紫苏的手,一摇一摆回雅兰苑去了。 闻一鸣和苏氏对视一眼,深感无奈。 偌大的侯府,补上家具、摆件,那可是很大的一笔花费,哪有那么多银子? 闻一鸣略带尴尬道:“婉珍啊,如今府上这样,不如...你先拿出嫁妆凑合一下?将来鸢儿得势了,定会百倍补偿你的。” “老爷,妾身看不如报官吧,看看哪来的小贼搬空了半个侯府!让官府帮忙找回来。”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陈岚英的,报官不一定顶用,名声也不好听,鸢儿马上就要入东宫了...你就先用嫁妆重新置办一番...” “哦?老爷,现在当家主母又不是妾身,怎轮得到妾身操心这些?” 苏氏毫不留情打断他。 闻一鸣被她这话气得一噎。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跟阿洛相处好,还有你生的那几个不省心的,一次一次伤了阿洛的心,否则今日她还是我侯府长女!” “你...老爷是嫌弃长柏和鸢儿,指望封素心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吗?” 苏氏也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 闻一鸣也怒了,“那是我嫌弃吗?你自己看看长柏做了什么事?!” 提到这事,苏氏目光闪躲,终究不敢再说,喘着气咽下了委屈。 但她要拿嫁妆补贴家用,是万万不可能的。 且说太子妃出了侯府,立即命人去打听闻星洛的住处。 听闻是独自在城南安家,她亲自带着乔迁贺礼上门去。 下了马车,抬眸打量,这是一座四进的清雅宅院。 门头挂着‘山风居’三字,在雪天里颇为寂静。 山风...那是采用她母亲陈岚英的‘岚’字拆开的吧? 真是个有情义的女子... 可惜,门房说小姐不在家,不敢请贵人进去,贺礼也不敢收。 太子妃的侍女玉沙愤然指责门房,“大胆奴才,这是太子妃娘娘。你家主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娘娘亲临,竟然闭门不见,真是好大的狗胆!” “娘娘见谅,主子确实不在家中,且明确交待过,小门小户,流放在即,日后无法还人情,故而不收任何人的礼,小的若是斗胆收下,这活计就保不住了。” 门房态度恭敬,语气却平静无波。 太子妃目光朝里头瞥了几眼,淡淡道:“既如此,就罢了,转告你家主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到东宫寻本宫。” “是,奴才记下了,一定转达。” 太子妃转身去上马车,玉沙瞪了门房一眼,门房也毫不客气回敬她一记白眼。 第92章 摘香楼火爆 回到东宫,玉沙还是气不顺,挑拨道:“娘娘,那闻家的弃女算什么东西?竟然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太子妃并未做声,玉沙以为主子听进去了,声音提高了几分。 “果然想乡野回来的,没规没矩,还傻不拉几的装作情深义重要跟去流放,真是...” “啪!” “啪!” 玉沙话未说完,脸上接连挨了两巴掌。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主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娘娘息怒,奴婢说错了什么吗?” 太子妃用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自己微红的手指,眼神晦暗。 “玉沙目无尊上,妖言惑主,拖下去!掌嘴五十,再杖毙!” 江月立即带人迅速拖走了玉沙。 她喜欢的人,岂能容一个贱婢诋毁? 佳人不见她是么?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宫宴了,届时不就能见到了么? 闻星洛其实在家的,只是她并不想与东宫有任何牵扯。 腊月二十九日,吉日良辰。 平安大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摘备受瞩目的“摘香楼”,在万众期待中,正式开门迎客! 门楣上崭新的“摘香楼”牌匾在冬阳下熠熠生辉。 大门敞开,舞狮队从里面隆重出场,一出来便朝人群撒铜板和糖果,吸引了无数宾客围观。 在门前表演一番之后,舞狮队朝穿街过巷去表演。 同时还有小厮拿着喇叭高喊:摘香楼不仅一折用餐,还有免费的戏剧观看。 贵族和百姓们皆纷纷涌向平安大街。 一踏入摘香楼,顿觉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 这种新风格的装潢让人眼前一亮。 大堂宽敞明亮,暖意融融。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 跑堂的伙计们训练有素,步履轻快,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穿梭其中。 菜单上那些曾在海报上惊艳亮相的彩色菜肴,此刻以更诱人的姿态呈现在食客面前。 许多菜式都是江南独有的,京中人士少有机会能尝到。 菜式不仅新颖精致,分量也十足。 更难得的是,上菜速度奇快,显然是后厨调度有方。 携家带口的客人更是惊喜地发现,一楼僻静处专门开辟了一个“童趣园”! 一座滑梯占了两层楼高,底下铺设了柔软的地垫,摆放着精巧的木马、七巧板、布偶等玩具。 更有两位面目和善、手脚麻利的妇人专门看护玩耍的孩童。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大人们也能安心用餐,笑语欢声不断。 在童趣园旁边,还设有几个小小的雅间,专供客人哺乳和更换尿片之用。 这份体贴入微的考量,引得女宾客连连称赞,直呼前所未见,贴心至极。 如今酒水虽然是免费的,品质却非常高,品种也多,还有女子爱饮的水果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些微醺的客人正愁如何归家时,掌柜笑眯眯地宣布: 本楼特设“代驾”和“送归”服务! 凡在本楼饮酒的客人,若有需要,摘香楼可提供经验丰富的车夫,代您将马车平安驾回府邸,费用全免! 若客人未乘马车前来,只要在京城内城范围,摘香楼亦可安排稳妥的马车或轿子,将客人免费送回家中! 这一系列前所未闻、细致周到的增值服务,瞬间引爆了全场!赞叹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摘香楼不仅菜好,服务更是做到了极致,真正让客人宾至如归。 而最让食客们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的,是结账的时刻。 当跑堂递上那制作精美、列项清晰的账单时,上面赫然写着: 原价一百两! 然而,旁边一行朱红大字清晰地标注:一折特惠,实付十两整!” “天哪!真是一折!” “十两!这一桌子山珍海味,还有美酒,还有这么好的服务,才十两!” “值!太值了!明年我还来摘香楼订年夜饭!” “不,我明天还来!” 食客们惊喜交加,纷纷痛快付账,感觉占了大便宜,对摘香楼的好感度瞬间爆棚。 口碑如同长了翅膀,飞速在整个京城传播开来。 与之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对面百年老店“香满楼”。 曾经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香满楼,此刻门可罗雀,冷清得让人心慌。 诺大的酒楼,只有零星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擦拭着本就光洁的桌椅。 大堂内空荡荡的,雅间的窗户也大多紧闭,透着一股萧瑟的寒意。 新掌柜伸长脖子,看着摘香楼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再看看自家这边,一席食客都没有,脸上写满了焦虑。 消息也传到了皇后耳中。 一阵眩晕袭来,头疾又犯了。 她跌坐在凤座上,粗喘着气,护甲都抠断了。 黄嬷嬷上前,站在身后熟练地为她按摩着,低声劝慰,“娘娘,保重凤体啊,未必是冲定国公府来的,或许只是同业竞争。” “本宫怎能不愁?又是舞狮子,又是江南菜系,这不明摆着陈家是幕后东家么?” 陈家,那本该是她儿子的钱袋子才对。 一开始闻星洛本该是东宫良娣,若不是闻知鸢横插一脚... 后来是陈锦初,那个有眼无珠的商贾女,竟然愿嫁三皇子也不嫁太子! 都是贱人! 所有的不顺,都是从闻知鸢抢亲开始的! 想到这个外室所生的女子,她心头堵得慌。 “黄嬷嬷,传太子妃立即入宫。” “是...” 黄嬷嬷示意下面的人去办,自己仍然轻轻按着。 心里不明白怎么主子的心思就跳到太子妃那边去了。 东宫离得近,太子妃很快赶来了。 她依照规矩行礼后,便静待皇后开口,不多发一言。 这个儿媳妇太冷清了...皇后挥手让黄嬷嬷停下按摩,说起了正事。 “还有十几日就是东平侯府次女过门的日子了,玉娆,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母后,按规矩过完了礼节,一切准备妥当。” “玉娆办事本宫很放心,只是...” 皇后欲言又止。 太子妃并不去猜度,直接问道:“母后有何忧虑吗?” “嗯...那闻家姑娘,似乎不是个稳妥的,正好宏光未曾回来,过门之事要不推迟到宏光归来再说?” “这...”这会太子妃倒是犯难了。 “哦?玉娆,此事很为难么?” “并非是为难...母后有所不知,闻二姑娘已经有孕在身,拖不得了。” 第93章 毁掉谢聪意外 “什么怀上了?!” 皇后气血翻涌,方才消散了大半的头痛又如针扎般袭来。 她闭上上眼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砸茶盏的冲动。 “玉娆!你身为太子正妃,可知妾室先你诞下子嗣,意味着什么吗?” “母后息怒!都怪儿臣从前身子弱...但这孩子也是皇家第一个孩子,儿臣想帮殿下好生照看...” “你呀你!可知‘慈不掌兵,善不领众!’之说?” “谢母后提点教诲。但儿臣真的想帮殿下照看好他的第一个孩子。求母妃成全!” “你...好,既然你一意孤行,将来小妾爬上头顶之时,莫要哭着来求本宫替你撑腰!” 太子妃应着,低头垂眸,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心中早已经有去母留子的计划... 陈宅里,暖意融融,吃着摘香楼送来的佳肴,众人举杯欢庆。 反击太子党的第一炮打得非常漂亮,想必将来摘香楼恢复原价,也没多少人去香满楼了。 注意到陈锦初眼底小小的失落,闻星洛不由调侃。 “欢庆时刻少一人,锦初妹妹可是想念心上人了?” “哪...哪有?姐姐还是多吃菜吧。” 她给闻星洛夹菜掩饰尴尬,脸颊的绯红却藏不住。 “三皇子忙着呢,等他办完大事,就有时间来陪你了,而且届时出门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陈锦初轻轻点头,陈家人也不问是何事,总之,他们相信一家人各自使力朝一个方向努力就对了。 嗯,他们心中已经将三皇子归纳为一家人了。 准确来说,是一条船上的人。 摘香楼的火爆,出手搅事的不止香满楼,还有其它同行。 但无一例外,皆被摘香楼一一化解。 御书房里,瑞昌帝龙颜大悦。 吩咐卫公公亲自去订一桌席面进宫来。 亲家给力,他必须助威。 吃完热气腾腾的新菜式,他打了个饱嗝。 “陛下,您很久没有吃这么多, 撑得慌么?摘星楼思虑周到,赠送了酸梅汤,可消食了!您尝尝?” 瑞昌帝忽然一个眼刀子过去,“这么说,你还在朕前头吃香喝辣了?” “...呃,奴才在候着出餐的时候,嘴馋了...奴才该死。” “那就罚你再跑一趟,朕要亲自为摘星楼题字!” 卫公公故作讶异,“啊?天子题字,摘星楼的主子做梦都得笑醒,老奴愿跑这一趟,定然能免费蹭上一顿...” 他是皇帝的大伴,在龙颜大悦之时,是可以开玩笑的。 次日,是除夕了。 摘星楼迎来了圣上亲笔所书的牌匾。 这看似平常的牌匾如同一道护身符,让暗处伺机而动的牛鬼蛇神纷纷散去。 今日也是皇帝宴请宗亲和臣子勋贵入宫赴宴的日子。 闻星洛中午在宋家吃午膳,傍晚随陈家入宫,这样两家都能兼顾到。 本来她一个脱离了侯府的女子是没资格参加除夕宫宴的,但瑞昌帝指明了让她和陈家一起进宫。 除夕夜的皇宫,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瑞昌帝端坐于御座之上,接受宗室、勋贵及文武百官的朝贺。 大殿内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身着华服的宫娥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 觥筹交错间,一派和乐之象。 然而,这表面的祥和之下,暗流汹涌。 闻星洛坐在陈家女眷席中,位置并不显眼,却可看清全场。 无意间,她看到皇后身侧的文婷公主似乎有些异样,目光一直盯着某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锁定的竟然是端坐于文臣前列谢聪。 想起前世那场几乎毁掉谢聪的“意外”,她不由眉头轻蹙。 文婷公主并非皇后所出,这一点极少有人知道。 而她身侧的文姗公主才是皇后的嫡长女。 此时的文姗公主正贴心地帮文婷公主夹菜,还频频朝她举杯,两位公主似乎喝了不少果酒。 闻星洛前世不被侯爷允许参加这个宫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是在后来才得知皇后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设计了文婷公主和谢聪,欲将谢聪绑上太子的战车。 她送给三皇子那份能重创定国府的资料,有一部分是凭着重活一世提前截了谢聪的功劳。 如他那样清冷孤傲之人,若让皇后的计谋得逞,比死更难受。 那今日自当出手救他于水火。 思及此,闻星洛低声吩咐了静影几句。 再抬眸时,不由看向端坐凤位的皇后。 此时的皇后仪态万方,眼神却锐利地扫视下方,目光时不时落在谢聪身上。 宫宴正酣,丝竹悦耳。 一名端着酒壶的小宫女“不慎”脚下一滑,整壶琼浆玉液不偏不倚地泼在了谢聪的官袍前襟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下磕头。 谢聪蹙眉,看着胸前湿漉漉的酒渍,清冷的脸上并无太多怒意,只沉声道:“无妨,起来吧。” 他吩咐小厮去马车上取衣裳。自己对身旁同僚颔首示意,也离席去外面走走,等候小厮回来。 皇后在上首,眼中掠过得意之色,给黄嬷嬷使了个眼色。 接着,黄嬷嬷便引领微醺的文婷公主离席而去。 闻星洛的心猛地一沉,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对身旁的表妹低语一句,“锦初,我出去透透气”,便悄然起身离席。 陈锦初本来想一起去的,正巧三皇子带着熹贵妃走了过来,便只能留下来与他们说话。 谢聪出了宴会厅,在灯火阑珊的回廊上踱步赏景,不多时,小厮便提着备用衣裳回来了。 一名内侍见状,热情地领路。 宫里有专供臣子和家眷更衣的偏殿,男女各一边,中间相隔了一个荷花湖。 行至一处岔路,那内侍脚步微顿,指向一条更为幽静、花木扶疏的小径。 “谢大人,这边请,前面的清心殿更清净些。” 谢聪性子清冷,内侍为他指一处清净的地方,似乎挺贴心的。 不疑有他,道谢后朝小径走去。 小厮忽然略带尴尬地开口,“公子,奴才忽然内急...” 第94章 谢聪情迷意乱 谢聪自然地接过小包袱,吩咐小厮自行去方便,他这边不必候着。 行至偏殿房门前,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谢大人留步。” 谢聪讶异回头,只见一个女子披着素色斗篷,立于廊下宫灯的光晕里,神情平静。 “闻...闻大姑娘?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谢聪推测出来人的身份,有些意外。 是呀,这边都是外男更衣的偏殿,她一个女子来这边,被人发现了可少不了闲言碎语。 “专门为你而来!” 闻星洛低语,目光看向倒地的内侍。 谢聪顿时一愣,专门为他而来? 忽然间,身体里似乎有一股邪火开始灼烧。 但同时顺着闻星洛的目光看到引路的内侍倒地昏迷了。 一个男子竟然悄无声息的地在他身后,而他居然毫无所觉。 闻大姑娘的功夫只怕是比他在香满楼所见的更高深。 只是,他们之间并无任何关系,她过来是所为何事? 这么想着,他便问出了心中的疑虑:“闻大姑娘,这是何意?” 闻星洛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谢大人,我欠你一个人情,是来还人情的。你中了催情散,按对方的计划,你进了这偏殿后,文婷公主也会被送进去...” 谢聪闻言,瞳孔骤缩,瞬间想明白了关键。 望着闻星洛低声问道:“是皇后的手笔?逼臣站队?” “嗯,皇后计谋歹毒,意在毁你清誉,拿你把柄,绑你上太子的船。 ” 谢聪目光复杂,正要道谢,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自小腹升起,瞬间流窜四肢百骸。 席间被酒泼湿的地方,此刻竟隐隐发烫! 是那酒有问题! 方才看到闻星洛时产生的躁动,原来不是自己无耻下流,而是被下药了。 他脸色微变,呼吸急促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和眩晕感冲击着他的理智。 闻星洛注意到他瞬间染上绯红的耳根,气息也发生了变化,想必是药效发作了。 她只是猜测他中了催情之类的药物,却不知是哪一种。 “谢大人?是否感觉燥热难耐?伸出手来,我诊脉后方能给你解药。” “是,有劳闻大姑娘。” 谢聪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依言走近两步,抬起了手臂。 因为隔得近,他嗅到了闻星洛身上一丝冷梅幽香的气息,钻入鼻尖竟奇异地抚平了一丝那灼人的燥热。 可女子的指尖搭上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令他心头狂跳,点燃了另一种发自内心的原始的火焰。 他下意识地咬住舌头,直到一股腥甜涌出,才压制住那一股躁动。 他凝视着闻星洛专注把脉的侧脸,他深邃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平日里清冷锐利的光被一种迷离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欲望所取代,死死锁住闻星洛的脸。 “谢大人,你所中的是一种强效催情药,普药解药无法消除药力,非要行鱼水之欢方能解...” 闻星洛话未说完,谢聪喉结滚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闻星洛靠近。 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闻大姑娘…臣...” 闻星洛退后两步,谢聪此刻的状态极其危险了。 “谢大人!清醒点!” 闻星洛低喝一声,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拔下发簪,毫不犹豫地刺向谢聪手臂内侧的某个穴位! “呃!” 剧痛让谢聪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愕和挣扎的痛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失态。 “得罪了!那酒水里有烈性催情药,通过皮肤渗入!” 闻星洛语速极快,眼神冷静,“请大人务必凝神静气,随我来!” 谢聪决然摇头,“不,闻大姑娘...臣不可冒犯你,你快走!” “冒犯个屁,快走!” 闻星洛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伸手拽着谢聪的衣领将他拖入了阴暗之中。 幸好,来人是静影,她也拽着一人。 闻星洛松了一口气,一个手刀劈晕了谢聪,而后在空间里配制解药。 皇后准备的催情散的药效十分强大,她随身携带的解药无法在短时间完全解除药力。 她配制好解药,灌谢聪服下,又将人移出去,放到更衣偏殿的另一个空房间,外头的时间才过去了一息间。 她悄然回到席上,宴会依然热闹,无人注意闻星洛出去了一小会。 酒过三巡,谢聪依然没有回来。 皇后嘴角微勾,笑道:“文婷这孩子出去许久了,本宫出去透透气,顺便寻一寻文婷。” 几位宗室命妇和重臣夫人也纷纷放下筷子,簇拥着皇后与定国公夫人朝外头而去。 刚踏出门,便见一名宫女匆匆跑来。 众人驻足一看,这不是文婷公主身边的宫女金玉吗? 只见金玉神情慌乱,见了皇后立即跪地:“皇后娘娘,奴婢该死,没跟好公主,公主她...她不见了。” 皇后温和道:“慌什么?文婷自小在宫里长大,还能走丢了不成?再找找吧。” 众人深以为然,身为公主,怎会在自家花园里走丢? 正欲前行,却又见一个小厮失魂落魄四处寻找什么,嘴里还地喊着,“公子,公子,您在哪?” “咦,那不是谢侍郎的小厮么?他在找谁?” 贵妇群里不知谁提了一嘴,众人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文婷公主向来爱慕谢侍郎,这是京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而这二人离席许久了,又一起失踪,会不会是看对眼,花前月下去了? 若是这样...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尤其是皇后和定国公夫人等。 跟随她们一道出来的臣妇们,夫君也是定国公一派的大臣。 若是文婷公主招了户部侍郎做驸马,这是极大的利好。 皇后压下微翘的嘴角,召来谢聪的小厮问话。 “谢家的,你在寻你家公子吗?” 小厮诚惶诚恐,跪地行礼。 “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方才陪少爷去更衣,走到清心殿附近由于内急走开了,回来后找不到少爷,一时着急失了规矩,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眼眸微眯,“哦?这么说,你最后看到谢侍郎的地方是清心殿附近?” “是...是的的。奴才不知公主在哪个房间,也不一间一间敲门,在殿外喊了许久,却没有公子的回应,公子他喝多了,奴才担心...” “好了,本宫带人去清心殿寻谢侍郎便是。” 第95章 惊天丑闻,皇后慌了 皇后打断了小厮语无伦次的唠叨,带着人朝清心殿走去。 因为这个插曲,许多宾客也注意到了,出来透气的人也越来越多,也包括闻星洛和陈锦初。 以皇后为首的一行人按照谢家小厮的指引,来到了专供男宾更衣的清心殿。 众人心中好奇,一间一间寻过去。 在推开一间虚掩的房间时,只见谢聪斜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醉意,睡着了。 身上被酒打湿的衣裳已经换下了,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少...少爷?!” 谢家小厮目露惊愕,慌忙上前摇醒主子。 皇后同样也很错愕,谢聪衣衫整齐地在这里? 那文婷在哪里? 难道是那个贱梯子半途反悔了? 她怎敢的啊呀? 她本来就钟意谢侍郎,难道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结缘? 哼,难不成是去求皇帝赐婚么? 若是赐婚有用,她早赐下去了。 谢聪此人性情极为冷清,年逾二十之后不知他母亲操碎了多少心,他却从未将任何女子看在眼内。 不然...也不用出此下策了。 思虑间,忽见谢聪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茫然地看向门前黑压压的一群人,心下暗道不好! 难道自己方才对闻大姑娘做了什么出格之事?才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一阵恼怒自心中升起,他迅速环顾一周,见自己衣衫整齐,也看到了在人群后面冷眼旁观的闻星洛。 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瞬间恢复了清冷。 “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小厮着急追问。 “你不是送我来更衣么?自然在这里。” 他淡淡应了一声,起身朝门外的皇后拱手行礼。 “今日除夕佳节,臣贪杯多喝了两杯,让娘娘见笑了,臣无事。” “无事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谢侍郎休息了。” 皇后强作欢笑,准备领着众人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了相邻不远的房间有异动。 皇后心中咯噔了一下,正欲阻拦,众人却已经纷纷围了过去。 好奇心人人都有,众人屏息凝神侧耳细听,里面传出的竟然是不堪入耳的男女欢好之音! 皇后也听到了,猛地僵住了脸色。 谢聪不是好端端地在另一间屋里么? 那么...里面的男人是谁? 这声音…不对!怎么那么耳熟?! 她顾不得礼仪,吩咐内侍上前推开殿门! 殿门推开,眼前的一幕让她如遭雷击,几乎晕厥! 屋里的男子不着寸缕,压着一名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在奋力驰骋。 所有的目光落在二人脸上,女子正是文婷公主! 而男子...却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孙裴海宁! “啊!” “啊!” 数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皇后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定国公夫人看清自己孙子的脸,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直接昏死过去! 其他命妇也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原本胸有成竹的文婷公主看清了身上之人的脸,同样吓得花容失色! 怎么会是裴表兄? 母后安排的不是谢侍郎吗? 啊啊啊...这是噩梦吧? 可...不是梦啊,一切都那么真实! 甚至,她瞥见谢侍郎出现在门外,一张清冷的俊脸写满了厌恶。 文婷公主顿时清醒,恼羞成怒地掀翻身上之人,迅速扯了被子躲了进去。 被子之下,佳人瑟瑟发抖,传出了嘤嘤哭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她作为裴海宁的母亲,虽然更想晕过去逃避残酷的现实,但她不能。 只能咬着牙缓缓道:“我儿与文婷情投意合,已经订过亲的。诸位,别围着了,散了吧!” 呃...... 原来是这样啊?表兄娶表妹,这很常见。 可是京城上层圈子都知道,定国公一直看好曹丞相家的嫡孙女曹夕颜呀。 曹小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不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娴熟。 这样的大家闺秀才能当得起高门宗妇。 文婷公主么? 美则美矣,身份也高贵。 可谁人不知道这位公主深得皇后宠爱,被惯得刁蛮任性,又怎么担起高门宗妇的责任? 再说,皇后和太后都出自定国公府,将公主嫁到娘家去,丝毫不起联姻的作用。 文婷公主并非亲生,不可能存在心疼女儿,嫁到娘家有人庇佑的想法。 所以,此刻裴世子夫人所说的早已定亲,根本就无人相信。 堂堂公主和定国公嫡孙定亲,怎会不周知世人? 皇后见众人仍然朝里头张望,窃窃私语,不由怒喝了一声。 “年轻人已经定亲了,情投意合...想必诸位能理解的吧,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一个字都不许提!” 她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倒是震慑住了悠悠众口。 宗妇们内心了然... 呵...这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教养出来的女儿...... 但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也不会有人去反驳质问什么,从善如流地离开便是。 反正惊天大瓜已经吃过了,识相的都闭嘴不语就对了。 不相干的人呼啦啦一下走完了。 屋里只剩下皇后和她母亲定国公夫人,以及大嫂裴世子夫人。 “混账!畜生!”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护甲深深掐进肉里。 精心设计的局,最终竟变成了她娘家侄儿玷污公主的惊天丑闻! 就算大嫂圆了过去,世人不敢在明面上散播此事,可她养了十几年的公主,丝毫不产生价值! 就这么废了! 而且,贱婢所生的女儿,即便挂在她名下抚养,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凭什么做定国公府嫡长孙媳妇? 那个位置,是要留着联姻权贵,为太子铺路的! 世子夫人作为母亲,更是心疼万分。 她上前为儿子披上衣裳,才发现儿子蜷缩着,冷汗直流,脸上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御医!快!宣御医!” 清心殿这边闹出的动静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方才围观的人已经被封了口,回到宴席中也无人当众议论此事。 谢聪回到宴席上,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他控制不住地朝闻星洛看了几眼。 终于有一会对上了视线,他用眼神无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闻星洛浅笑,别开了视线。 自己救他,不过是基于愧疚截了他的功劳罢了。 除此,没有任何私情! 不久后皇后也回到了席上,只是有些人中途离开就没有回来过。 第96章 失势 宴会如常进行,直至圆满结束。 回到山风居,静影才向主子禀报了那件事情的结果。 经过御医的诊治,裴海宁是得了马上风,以后...做不了男人。 呵...一个废了的嫡子,和一个废了的公主,会迅速完婚,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未来的世子之位,自然就与裴海宁无缘了。 定国公府家大业大的,最不缺的就是人,一个纨绔嫡长孙废了,或许正合某些人的意呢。 闻星洛勾唇一笑,很好! 皇后此举,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且砸中了两只脚。 前世,那位看似天真骄纵的文婷公主,因为嫉妒她的美貌,妒忌她得太子哥哥看重,没少为难她,陷害她。 有一次,文婷公主到东宫做客,故意打碎御赐之物,栽赃到闻星洛身上。 害得她被罚跪通宵。 更是夜里让人朝她泼冷水。 闻星洛因此发了高烧,文婷公主却让人克扣她赖以活命的药物,导致她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这笔前世的债,今日正好清算了! 还有那裴海宁那纨绔子弟,更是罪有应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少残害无辜之人,既然老天不收他,借此机会收拾了,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本该美好团圆的除夕夜,许多人却无法入眠。 凤栖宫内,烛火摇曳,却驱不散殿内压抑的阴霾。 皇后卸了钗环,披散着头发靠在凤榻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额角处,一道新鲜的抓痕正渗着血丝。 那是娘家大嫂裴世子夫人所抓。 在文婷公主的招认下,裴世子夫人得知了整件事情由皇后策划。 只是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该出现的在文婷公主床榻上的谢侍郎竟安然无恙。 这事的主角换成了裴海宁,这等于是彻底毁了她的嫡长子! 所以,在宾客散去之后,裴世子夫人不顾宫规撕打皇后,给她留下的醒目的印记。 若非有宫人阻止,只怕是要被发疯一般的裴世子夫人撕得体无完肤了。 狼狈回到凤栖宫,便吩咐紧闭宫门,对外宣称“凤体违和”,谢绝一切探望。 然而,她躲得过娘家人的疯狂,却躲不过帝王的怒火。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直接闯入了内殿。 瑞昌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龙袍未换,脸色铁青。 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住榻上的皇后。 殿内伺候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都给朕滚出去!”瑞昌帝的声音并不高,却像冰锥般刺骨。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空气凝固得几乎让人窒息。 “皇后!” 瑞昌帝一步步逼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好一个凤体违和!好一个贤良淑德!朕今日才知道,朕的皇后,心肠竟是这般歹毒!” 皇后心头剧震,强撑着想要起身辩解:“陛下息怒,臣妾……” “息怒?!”瑞昌帝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皇后的心都在颤抖。 “你让朕如何息怒?!文婷是朕的公主!你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算计她,毁她清白,将她当作为太子拉拢权势的工具?!你当朕是死的吗?!”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皇后,痛心疾首地怒斥。 “当年,文婷生母早逝,朕怜她年幼失怙,又见她玉雪可爱,聪慧伶俐,才将她交给你抚养!朕是信任你,以为你能给她嫡母的慈爱!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颤抖。 “你刻意纵容她!让她变得骄纵愚蠢,不通世事!朕念在夫妻情分,念在你抚育她一场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朕万万没想到,你竟敢!竟敢把她当作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可以随意牺牲、用来捆绑朝臣的棋子!” “谢聪是什么人?!那是朕的肱骨之臣!是朝廷的栋梁!” “你竟敢用后宫妇人最下三滥的催情药物去算计他?还妄想用朕的女儿去拴住他?!你这是在玷污朝廷!玷污皇室!更是在打朕的脸!” 瑞昌帝越说越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裴海宁那个混账东西!还有那加了料的酒水、熏香!你凤栖宫指使的那个引路太监!桩桩件件,朕都查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皇后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砸得头晕目眩,面无人色。 皇帝每说一句,她的心就沉一分,因为那些都是事实,在帝王面前狡辩是没用的。 完了……全完了……她精心布置的一切,竟如此不堪一击。 到底是谁将谢聪换成裴海宁的? 谁有这个本事在皇宫里如此之快调换人选? 忽然,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天子,神色沉了沉。 在皇宫里,除了她皇后本人,就只有皇帝有这个权力和能力了。 难不成...皇帝为了保下一个户部侍郎,而不惜牺牲她的大侄子? 他口口声声维护文婷那贱种,难道只是幌子? 对了,一定是这样,若是真的爱重文婷,这些年她刻意捧杀文婷,皇帝为什么从不过问? 思及此,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悲凉。 结发夫妻二十多年啊,帝王待她...竟不如一个外臣? 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瑞昌帝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再无往日雍容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既然你凤体违和,那就给朕好好待在凤栖宫里‘养病’!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六宫事务繁杂,就不劳你这个‘病中’之人费心了!” 皇后闻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这不是禁足和剥夺大权么?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扑通跪下,陛下...臣妾没...” “够了!”帝王无情打断她, “即日起,六宫事宜,暂由熹贵妃代掌!皇后安心养病吧!” “熹……熹贵妃?!” 皇后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 第97章 后宫易主,熹贵妃掌权 皇后内心一片冰凉。 熹贵妃!那是她最大的劲敌,是唯一能威胁她后位的人! 皇帝把宫权交给熹贵妃,这无异于将她彻底打入冷宫的前奏! 巨大的打击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华丽的凤袍散乱,如同被风雨打落泥泞的残花。 瑞昌帝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也彻底隔绝了皇后与权力的联系。 殿内,只剩下皇后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那盏孤零零摇曳的烛火,映照着皇后瞬间被抽走所有精气神的脸,仿佛苍老了十来岁。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办不成就牺牲一下海宁好了,反正是个纨绔,大哥多的是儿子。 至于文婷那个贱妾生的女儿,嫁给谁不成? 她还心疼这么多年的虚情假意错付了呢! 她还委屈了?凭什么呀? 凭什么这么一件小事触怒了龙颜? 凭什么就这样剥夺了她执掌六宫的大权? 熹贵妃? 那个狐媚子什么都没做,就白白捡去了天大的好处? 凭什么啊? 皇后越想越难受,针扎一般的头痛又再袭来。 “黄嬷嬷!黄嬷嬷!给本宫滚进来!” 她每次头痛,经过黄嬷嬷的巧手按摩推拿一番就能缓解几分。 “回禀娘娘,黄嬷嬷...已被慎刑司审问后杖毙了!” 隔着门回话的是洪公公。 他声音沙哑,显然也是被今日的阵仗吓得不轻。 而且,跟黄嬷嬷这位掌内事的嬷嬷相比,他经手的事更多,更不干净。 兔死狐悲,他不免为自己的前程捏了一把汗。 殿里的皇后听闻黄嬷嬷的死讯,惨白的脸色更加煞白。 申斥、责罚、禁足...这些都是暂时的,待太子立功归来,她就会风风光光从这凤栖宫走出去! 可黄嬷嬷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宴席开始之前,那双温热的手还为她梳妆打扮。 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黄嬷嬷还是她的奶娘之一,从她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伺候她。 在她身边近四十年了,跟亲人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就这么毫不留情给处置了? 一点颜面都没给她留啊。 哈哈哈哈...... 什么结发夫妻? 什么帝后情深? 皇帝心里,女人如衣裳吧? 新鲜的、有大用的,就穿着,旧了,有一点儿污迹了,就扔了吧? 哈哈哈哈.... 殿里时不时传出疯狂的笑声,殿外的人面面相觑,皆惊疑不定,只能跪着陪着。 宫里的悲欢并不相通,凤栖宫里乌云密布,熹贵妃的承乾宫则喜气洋洋。 年初一这一日,皇后凤体欠佳,熹贵妃代为指掌六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也传到了外头宗室和权臣的耳中。 定国公府众人又惊又怒。 他们这一脉的人一个接一个出事。 先是太子被申斥外放去治理灾情。 然后太后病倒。 太后的怪病虽然请百里神医诊治过,能安然入眠了。 可精气神尚未养回来,大多数时候都能躺着就不站着,跟半个废人没区别了。 接着是香满楼生意垮了。 昨日废了一个嫡孙,今日又传来皇后失势的消息。 让定国公府上下一片愁云,完全没有过年的欢庆气氛。 梁太傅府上就不一样了,因为熹贵妃掌权,举家暗搓搓地庆祝了一番。 大宴朝只有一个贵妃,而且是有封号的贵妃,如今皇后失势,熹贵妃便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对于闻风而来攀附的权贵,并没有表现任何欢迎或抗拒的态度,一切如往常一般淡然。 外头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闻星洛并不关心。 她一早给身边的采葑、沉壁、静影三人发了丰厚的红包。 采菲出去替她寻母,尚未回京,红包就先帮她存着。 山风居的其他人则交给采葑去发放。 而后,她穿着一身喜庆去了宋家拜年。 如今宋家是戴罪之家,是没有亲友来拜年的,她是唯一一个客人。 宋辞安如今每日都在翻看兵书,在一个沙盘上反复演练着什么。 只是每日闻星洛过来时,才会腾出时间说说话。 闻星洛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宋辞安的革职流放是瑞昌帝的一场布局。 所以,她并不多问。 陪宋家人用了午膳,领了宋老太和宋三婶的红包,便告辞去陈家。 宋辞欢送她出门,二人在门前说话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 二人皆目露讶异,只见车帘撩开,竟然是周紫薇。 周紫薇见到闻星洛,显然有些吃惊,但立即明白过来。 她笑盈盈下车,上前微微福身,“闻大姑娘、辞欢妹妹,新岁安康。” 闻星洛也轻轻回礼。 宋辞欢却冷冷道:“周姑娘是路过?” 周家与宋家从前是世交。 周紫薇的长兄周金彪与宋辞安自幼一起长大,又一起投军。 周紫薇和宋辞欢也是手帕交。 自从宋辞安被革职,周家没有任何人上门看望。 反而,周金彪作为副将,暂时接管了大将军的职责,得了大权。 所以,宋辞欢怎会给周紫薇好脸色? 周紫薇也有些尴尬,“辞欢妹妹,我...我是来拜年的,给你和宋奶奶带了致美斋的糕点...” “不敢当,宋家是罪臣之家,莫要污了周小姐的名声,请回吧。” 宋辞欢声音冷清,下了逐客令。 周紫薇泫然欲泣。 沉默一瞬后,她哀求道:“辞欢妹妹,我担心辞安哥哥的腿,特意寻了百年老山参等药材来...” “周小姐,要点脸吧?我嫂子还在这呢,用得着你担心?以什么身份担心?” 周紫薇闻言,脸色非常难看,尴尬得得哑口无言,随即飞快地看向闻星洛。 闻星洛嘴角挂着笑,并没有打算插手。 在周紫薇看来,那一抹笑像是讥笑。 她内心涌起羞愤,自己怎么如此卑微了? 原本以为宋辞安获罪,闻星洛一定会主动退婚的,她就有机会取而代之了。 可她能想到的,她爹娘也想到了,从宋辞安获罪那天就将她关了起来,生怕她一时冲动要跟随宋辞安去流放。 今天是大年初一,她才得了自由,立即就奔赴宋家了。 怎知,连门都进不去?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扭头就走的。 她攥紧手帕,深吸一口气道:“闻大姑娘,辞欢妹妹,你们误会了,我拿辞安哥哥当自家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他......” 第98章 封素心出事 宋辞欢嗤笑打断,“周姑娘的大哥在军营里升官发财呢,我大哥不过一介罪臣,当不得你大哥,再说,我大哥有四个妹妹,最不缺的就是妹妹!” 她看向马车上的礼品和药材,指了个方向,“给你大哥送去吧,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呃...辞欢妹妹,你是怪我大哥抢了辞安哥哥的职权吗?不是这样的,这是皇上安排的...” 宋辞欢一脸不耐,别过了脸,不愿再听她啰嗦。 周紫薇委屈地看向闻星洛,“闻大姑娘,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带我见一见辞安哥哥可以吗?” 闻星洛这才淡淡开口,“周姑娘,我尚未嫁入宋家,做不得辞安的主,抱歉了。” “闻大姑娘...你...你是吃醋了吗?” “吃醋?周姑娘未免想多了,我的未婚夫不曾与别的女子有任何牵扯,醋从何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闻星洛也没兴趣跟她扯,跟宋辞欢对视一眼,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原本以为周紫薇是多强大的对手,没想到就这样个水平。 倒是宋辞欢这个未来小姑子十分合她的意,日后该对她好一些! 思忖间,她已经坐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那一刻,看见宋辞欢也转身进了屋,管家上前代为送客... 闻星洛抵达陈家时,三皇子也在。 这一点她并不意外,未来女婿给岳父拜年,合情合理。 她意外的是,谢聪竟然也在。 她与二人打过招呼后,按规矩恭恭敬敬给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大舅和舅母拜年。 他们都准备了大红封,连陈正希也给了她一个。 这是她五岁走失之后第一次给亲人拜年,内心颇感温暖。 若是母亲也在...那该多好...... 寒暄过后,闻星洛看出谢聪有话要说,便示意舅母屏退了伺候的人。 屋里只剩下主子和客人之后,谢聪起身朝闻星洛一揖到底。 “闻大姑娘,在下今日特意求了三殿下一同过来,一是给几位长辈拜年,二是特意来拜谢你的大恩!” 闻星洛侧身受了半礼,温声道:“举手之劳,谢侍不必客气。而且,这件事我们也是获益者。” 闻星洛并不希望谢聪记着恩情,报来报去,她救他,只能算扯平。 可谢聪并不知情,心里暗暗记着昨夜的大恩。 若是真的中计玷污了公主,只有两条路。 一是尚公主,一生活在阴影里。 二是拒绝,接受自己被凌迟处死、连累家人的命运。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之后,闻大姑娘做了什么,可如今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他得以保存自身,而害他的人亦自食恶果了。 三皇子此前并不清楚昨夜发生之事与闻星洛有关,听了她与谢聪的对话,才恍然明白。 难怪六宫之权忽然到了母妃手里,原来是皇后策划了这一幕,才让父皇震怒,重罚了皇后。 他看向闻星洛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钦佩。 陈家人也听明白了,心下暗惊,也暗自庆幸。 难怪当初闻星洛敢劝他们站队三皇子,原来她自己才是这条路上最大的推力。 看看,一个冬天,给太子一脉带来了多少重创? 太子被罚离京,让三皇子有机会迅速成长; 太后病重,无法再兴风作浪; 皇后失势,让熹贵妃掌权; 定国公一脉也受到了不少影响...... 今日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谢聪喝了几杯茶,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闻星洛这才看向三皇子,问道:“三殿下,那件事进行得如何了?” 三皇子放下茶盏,严肃道:“闻大姑娘请放心,一切顺利。定然会在你离京前办妥。” “嗯...”闻星洛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铲除定国公府的计划交给三皇子和谢聪共同执行,她真的丝毫不担心会失败。 谢聪此人办事能力极强,三皇子则能提供强大的资源。 用过晚膳回府时,福伯带人给她搬了一车的礼物。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陈正希解释道:“是谢大人送的谢礼,你一个女子独居,他不方便直接送到你家里。” 闻星洛这才知道,谢聪除了特意过来跟她道谢,还送来了许多名贵的礼物。 这人情...没完没了了。 陈正希看向外头如墨的夜色,目露担忧,“阿洛,要不你还是住到家里吧。外头风起云涌,为兄担心你的安危。” “表兄放心,我身边有沉壁静影,还有暗卫,不会有事的。再说,再好的感情也该有距离,我可不想寄人篱下。” 闻星洛轻轻摇头,目光含笑。 后面半句是玩笑话,其实也是心里话。 不过,在回山风居的路上,她还是格外警惕了几分。 定国公府若是查到除夕夜之事是她所为,定然会对她赶尽杀绝的。 可抵达家门,依然无事发生。 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那些想她死的人或许都在隐忍,毕竟在流放路上再干掉她会容易很多。 这样也好,给了她喘息和准备时间。 洗漱后,她闩好房门,心念微动,身影便从温暖的室内消失,进入了空间里。 因为她种植了大量的蔬菜和粮食,原本静谧的空间充满了生机。 空间里原本只有几只蜜蜂为桃树授粉,如今已经衍生出一大群,忙碌地飞在田间地头。 小白菜、菠菜、生菜等叶子菜长得最快,嫩生生的叶片舒展开来,绿油油地挤在一起。 她尝试挖开泥土,发现胡萝卜和红薯已经拇指粗了。 麦子已经开始弯腰,丰收在即了。 只是瓜类作物的藤蔓爬得到处都是,真让人头疼。 京城里没有材料,想搭棚和插杆让瓜藤攀爬都难以实现。 但瓜类好保存,易携带,她想将这些瓜苗好好伺弄。 初二清晨,闻星洛换上一身端庄却不失新年喜气的衣裙,前往东平侯府给祖母拜年。 抵达海棠苑门外,却嗅到了不寻的气息,仆人们行色匆匆。 踏进院里,便听到传来一阵喧哗和女子压抑的痛呼声。 走进正屋,发现躺在长椅上痛呼的人是二夫人封素心,府医正在为她把脉。 闻老夫人眉头紧锁,闻一鸣脸色铁青,原地踱步着急不已。 苏氏、闻知鸢、闻长柏则神色各异。 第99章 侯府长子被放弃了 “怎么回事?” 闻星洛出言询问,众人才注意到她的到来。 “阿洛,你来了。” 闻一鸣用词非常精准,说的是‘来’。 老太太忙招手,“阿洛,到祖母这里来。” 闻星洛点头,此时也没有拜年的气氛。 廖嬷嬷低声回答她的疑问,“大小姐,是二夫人照例来给老夫人请安,走到海棠苑门外忽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 闻星洛心中一动。 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氏。 如今是平妻封素心掌家,又身怀六甲、风头正劲,难道是苏氏动了手脚? 苏氏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气恼,却并不是发作的时机。 府医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回禀侯爷,二夫人确实动了胎气,但幸好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暂时没事,只是以后可千万不能有闪失了。” 闻一鸣的神情瞬间舒展,喜悦地握住封素心的手。 “没事了,太好了,日后可要好生静养,多多注意!” “是呀,二妹妹还是莫要太过操劳,平安为侯爷诞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事。” 苏氏趁机接话,希望闻一鸣能听到心里,将管家权交回她的手中。 封素心知道孩子保住了,也舒展了眉头,但开口却带着委屈的哭腔。 “母亲、侯爷、夫人,你们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素心,你此话何意?”老太太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皱。 “母亲,妾身自知身怀有孕,如今外头下雪,妾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今日…外头地上平白无故多出一片油渍,若非如此,妾身怎会……” 此言一出,闻一鸣的目光瞬间落在苏氏身上! “婉珍,此事可与你有关?” 苏氏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闻一鸣,嘴唇哆嗦着。 “侯爷你…你血口喷人!妾身怎会做这等事!怎么出了什么事都赖在妾身头上?” 自从闻星洛回来后,苏氏做了那么多恶事,闻一鸣并不信她,反而怒火瞬间被点燃,眼神凌厉。 “难道不是你嫉妒素心抬成平妻,又掌了家,如今她有了身孕,便生了恶念是不是?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我的子嗣!” “侯爷,妾身冤枉!妾身真是...百口莫辩!” 面对闻一鸣的怒火,苏氏不敢再顶撞,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夺眶而出。 “妾身纵有千般不是,也绝不敢残害侯爷子嗣!那油渍…妾身毫不知情啊!” 闻长柏此时也上前一步,沉声道:“父亲息怒!此事尚未查清,母亲从前掌管中馈多年,向来宽厚,定不会如此糊涂。” “是呀,爹,许是…许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不小心洒了油,或是二娘自己不小心……” 闻知鸢也帮忙辩解。 场面一时僵持。 闻一鸣盛怒难消,传令严查。 闻星洛冷眼旁观着。 她本不欲掺和侯府这滩浑水,但目光扫过闻长柏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闻长柏虽然言辞恳切,眼底却有一丝不甘! 细细打量之下,竟发现但他锦袍袖口处似乎有油亮亮的污渍... 闻星洛瞬间明白了,脸色也沉了下去。 “侯爷,我看此事并非侯夫人所为,也无需劳师动众。” 众人顿时一愣。 尤其是封素心,本来此事就算无法给苏氏定罪,也能在侯爷心里插下一根刺的。 大小姐一向不是跟她同盟么? 怎么帮起苏氏来了? 难道...会有反转? 她耐下性子,什么都没说。 苏氏等人听闻星洛这么说,也十分讶异,看她的目光带着探究。 闻一鸣皱眉看向她:“阿洛,你有何见解?” 闻星洛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闻长柏身上。 “大公子向来整洁,袖口怎会有油迹?” 众人一愣,闻长柏更是下意识将手往身后拢了拢。 “我...许是早膳时沾上的。” 他极力掩盖心虚。 闻一鸣脑海开始回想早膳的吃食,想起长子吃了一盘饺子,觉得他的说法似乎合理,目光又看向了闻星洛。 “哦?原来是早膳沾染的?那大公子这双新靴的靴底边缘,似乎沾了不少油迹,难道也是早膳沾的么?” 闻长柏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冷汗,下意识地想缩脚! 他强自镇定:“大姐姐果然观察入微,我…我方才确实心忧二娘,急匆匆跑来,或许在门口沾染的。” “哦?是吗?”闻星洛轻轻颔首,“你敢发誓二夫人摔倒的事与你无关吗?” 闻长柏用力咽了咽口水,仰起头道:“我…我…我已经失去了长青和长林两个弟弟,俗话说独木难支,自然盼着二娘生下弟弟,日后与我互相扶持。”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变:“我自然敢发誓绝无害幼弟之心,但闻星洛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毕竟你如今只是客人了。” “是呀,姐姐未免管的太宽了。大新年的,上门来就搅事,不合适吧?” 闻知鸢甩了甩帕子,一脸不耐。 苏氏也朝闻星洛翻了个白眼,儿子说得不错,如今闻星洛不过是个断亲了外人,凭什么到侯府指手画脚? 但闻一鸣不是傻子!他顺着闻星洛的提示,目光锐利地扫过闻长柏的靴,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但他作为父亲,并不想当面戳破此事。 只是闻星洛显然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反而勾唇神秘一笑。 “既然闻大公子口口声声说绝无伤害幼弟之心,那我们来看看真相。” 她拍了拍掌,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人前。 众人又是一愣,闻星洛居然在侯府留下了暗卫? 他们竟然毫无所觉?! 保护老太太就算了,若是对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后果真不敢设想! 但他们到了喉咙的指责又说不出来,生怕惹怒了她。 黑衣人朝闻星洛行了一礼,静待主子吩咐。 闻星洛淡声道:“给大家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是,主子!在二夫人走来之前,属下看见闻大少爷与小厮经过海棠苑门前,其小厮提着一个小坛子往地上涂抹金黄色的液体,二人便藏身左侧的雪松后面,直到二夫摔倒,引来了许多人,他们才走出来的,出来时没有带那小坛子。” “去!马上去雪松后查看!” 闻一鸣立即吩咐管家。 同时,在屋外候着的小厮也被拿下了。 小厮的卖身契是掌握在侯府的,在闻一鸣的审问下,没几下就招了,承认是大少爷让他去外头买来的油。 面对人证和物证,闻长柏无法再抵赖。 第100章 偷光定国公的心头爱 闻一鸣勃然大怒,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涌上心头,狠狠一巴掌扇在长子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闻长柏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孽障!竟敢残害手足?你怎会变成这样?我闻一鸣怎么生出你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 真相大白,苏氏的嫌疑洗清了,但凶手是自己的儿子... 她无法接受事实,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闻知鸢想帮弟弟,思虑后却选择了明哲保身。 封素心朝闻星洛看去,目光有感激,也有钦佩。 闻老夫人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叹息。 闻一鸣怒火未消,当即下令:“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拖到祠堂去!重打五十家法!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给我狠狠地打!” 闻长柏面如死灰,被两个强壮的仆役拖了下去,再无半分辩解的机会。 苏氏看着儿子被拖走,眼底一片晦暗。 长子有了谗害手足的罪名,虽然家里不会送官,但在侯爷心里已经彻底蒙羞了,除非侯府不再有男丁,否则世子之位绝无可能了。 对...只要侯府了再无其他子嗣,那长柏还有希望... 思及此,苏氏深吸一口气,重新武装了自己的内心,爬起身劝慰闻一鸣。 侯府的祠堂里,下人倒是不敢用全力打大少爷,但五十棍下来,即便放水也丢了半条命。 趴在冰冷地面上,闻长柏眸中恨意滔天。 好好的家,好好的人生,怎么就这样了? 富贵的日子没了,弟弟没有了,母亲的掌家权没了,父亲的爱护和期望没了... 这一切都是从闻星洛那个搅家精回来开始的! 他恨她,却干不过她。 他已经用尽全力了,闻星洛却轻而易举化解。 甚至他的重拳出击对她来说只如隔靴抓痒,不伤分毫! 凭什么她可以做到高高在上? 而他这个侯府嫡长子却被按在烂泥里摩擦? 他不甘! 他不服! 但他毫无办法! 海棠苑安静下来,闻星洛陪祖母说了一会话,临近中午便回去了。 东平侯府...呵,本来就式微了,如今嘛,更是要没落咯。 但侯府的未来如何,她并不放在心上。 长子是否还能再重用,这事还没有她给瓜地找材料搭棚来得重要呢。 大过年的,且大雪纷飞,去哪买木材或者竹子? 一路上她拧眉思索着。 忽然,她想起上一世,太子曾带她去过国公府的一处别庄。 庄子上没有种植果蔬,而是一个竹园。 定国公裴度虽然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但他极爱清雅的竹子。 所以,在郊外设了个庄园专门培育各种各样的竹子。 听闻许多都是重金从外地运来的,冬日里还搭暖棚遮风挡雪,比人都活得金贵。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了笑意。 夜深人静后,她穿了一身夜行衣,悄然去了郊外裴家的别庄。 值夜的暗卫和沉壁都发现主子偷偷跑了出去,他们也不吭声,悄然跟着。 闻星洛到了别庄,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温泉地脉,冬日里不结冰,这才是竹子不被冻死的关键。 有一片竹林的竹竿特别高大粗壮,大概有三层屋子那么高。 即便枝叶上染了风雪,依然保持翠绿。 而竹杆是金黄色的,比男子在手臂还粗。 闻星洛不认得品种,用手敲了敲,挺硬的,非常适合用来搭瓜棚。 大过年的,值守的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甚至不用费劲去迷晕。 在空间里无法用意念种植,闻星洛想着可能需要一根根砍下来才能收进去。 抱着试试的心态尝试意念收取,下一秒,竹林空了! 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桩子! 见此,她起了坏心思,不管能不能用来搭棚子的都全收光了,一株不剩! 完事后,她拍了拍手,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暗处的暗卫和沉壁目瞪口呆,以至于主子都离开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 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主子不是往山风居的方向,而是悄然潜入了定国公府! 前些日子喝了空间的泉水之后,闻星洛的轻功身法变得敏捷了许多。 如暗夜中的魅影,借着夜色和府邸亭台楼阁的掩护,竟能躲开了巡逻森严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定国公府守卫森严库房重地。 库房大门由精铁铸就,上着沉重的铜锁。 还有两队护卫把守着,闻星洛点燃一颗特制的迷魂香,弹到了护卫跟前。 护卫们吸入第一口香气便软软倒地。 闻星洛冷笑一声走进库房大门,从袖中取出两根特制的细长铁丝,插入锁孔,屏息凝神,指尖微动。 不过片刻,只听得极轻微的一声“咔哒”,铜锁应声而开。 她推开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虚掩。 沉壁和暗卫看得目瞪口呆,主子这么厉害的? 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进去帮忙扛麻袋吗? 可眼前在外头给主子把风更重要...... 库房内,闻星洛环顾四周,里头点着壁灯灯,定国公府百年积累的财富,此刻尽收眼底!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靠近门口的区域,堆满了麻袋。 她划开其中一个,里面是颗粒饱满、散发着新粮清香的稻米! 再划开旁边,是上好的白面。 这显然不是日常食用的份额,而是战略储备或者用于特殊用途的大量存粮。 目测一下,大概有三万斤以上。 在库房的尽头,竟然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暗室,挂着三把铜锁! 闻星洛利落打开了暗室的锁,只见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口沉重的大箱子。 掀开一角,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雪花银锭。 中间是几口稍小的箱子,里面是成色极好的金条、金元宝,金光灿灿,晃人眼目。 最里面角落,单独堆放着几个不起眼的乌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当当、切割好的金砖! 那沉甸甸的分量和耀眼的光芒,昭示着其惊人的价值。 闻星洛估摸着,光是这些黄金,怕不下数千斤! 这绝非正常俸禄和赏赐所能积累。 库房深处,是多宝阁和架子。 上面摆放着各色珍宝:拳头大的夜明珠、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观音、色彩斑斓的珊瑚树、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波斯弯刀、精美的珐琅彩瓷器、古意盎然的青铜器…… 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第101章 发财了 靠墙的架子上,堆叠着成匹的顶级丝绸锦缎,云锦、蜀锦、苏绣,流光溢彩,即便在暗处也难掩其华贵。 “好一个富可敌国的定国公!” 闻星洛心中冷笑,裴度这老贼,贪得无厌,搜刮民脂民膏,囤积如此巨财,更私藏如此多粮草,其心可诛! 尤其是那数千斤来历不明的黄金,更是致命的把柄。 她不再犹豫,意念集中,覆盖整个库房! 无声无息间,如同神迹降临,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 金山银海,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的粮食……所有的一切,连同承载它们的箱柜、架子、麻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库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墙壁上柔和的烛火。 闻星洛满意地环视一圈这“干净”得令人心慌的库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畅快的笑意。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库房,重新锁好门,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过。 暗处的沉壁和暗卫,看着主子潜入库房,又看着主子两手空空地出来,难道不是来偷东西吗?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但只能压下疑惑,紧紧跟上。 闻星洛并未直接回山风居,而是如同鬼魅般,又潜入了定国公府另一处存放备用物资的仓房,同样意念一动,将里面堆积的布匹、药材、甚至一些兵器铠甲也扫荡一空。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踏着风雪悄然回家,洗洗睡下。 定国公府里,被迷晕的侍卫们半个时辰便幽幽醒来了。 他们惊慌失措地检查了门锁,幸好,门锁完好,里头安安静静的,应当没出事。 众人心照不宣,只字不提,省得偷喝酒之事被爆出去受责罚。 第二日,定国公府。 天色刚蒙蒙亮,负责库房日常巡查的管事像往常一样,三人一组,带着钥匙来到库房门前。 当他打开那沉重的精铁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空……空了?”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踉跄着冲进去,扑到原本堆放粮食的位置,双手徒劳地在地面上摸索着。 “货物呢?货物呢?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转身问身后同样目瞪口呆的账房和护卫队长,“你们抽我一巴掌看看!” “啪!” 账房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疼!好像不是做梦!” “啪!啪!” 护卫队长也猛抽自己两下,心降到了谷底! “啊!” “啊!” “啊!” 三声凄厉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定国公府清晨的宁静! “库房被盗了!全空了!全都没了!!!” “快!快去禀报国公爷!”管家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都在发抖。 外头守卫人终于回过神来了,昨夜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真的出事了。 能悄无声息搬空库房,太诡异了,这绝不是寻常盗贼能做到的! 他们惊慌之余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要咬定没有外人靠近,别人自然会联想到妖术或是神罚! 消息传到定国公裴度耳中时,他刚坐下准备用早膳。 初闻之下,他还以为下人疯了在胡说八道。 当他阴沉着脸过来,亲眼看到那空旷得能跑马库房,这位在战场上尸山血海中闯过来、权倾朝野数十年的老国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又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骇涨成了骇人的紫红! “谁?!是谁干的?!!” 定国公目眦欲裂,狂暴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库房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劈向旁边一根支撑的柱子,火星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库房都看不住!养你们何用?!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贼人给我揪出来!否则,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护卫统领和管事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定国公声音嘶哑,他猛地看向库房管事,眼中是噬人的疯狂,“你再说一遍,库房里……库房里那几箱……那几箱东西……也没了?” 他问的是那数百斤来路不正的黄金! 那关系到他最大的秘密和催命符! 一旦曝光,不仅是他,整个裴家都将万劫不复! 库房管事对上国公爷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没……没了!国公爷!全都没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啊!连装金子的箱子都没了!” “噗...!” 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从定国公口中喷出!他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用剑拄着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那张平日里威严冷酷、令无数人胆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骇欲绝、气急败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泥泞、连滚带爬的别庄管事也哭嚎着冲了进来。 “国公爷!国公爷不好了!竹园……竹园……也被盗了!全……全没了!一棵竹子都没剩下啊!连竹根都没留!呜呜呜……” 竹园也被盗了?还连根拔起?!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定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强忍着没有当场吐血,但握剑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剧烈颤抖。 “竹……竹园也没了?怎么可能?!” 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 就在这时,又一个管事连滚带爬到了他跟前,朝他使眼色。 定国公只觉得呼吸困难,像又多了一块巨石压上心头,来人管理的是他暗中筹备的军备物资的! 若是那边也出事了,那后果无法想象! 他屏退所有人,怒问:“何事慌张?” 管事跪在地上,额头贴底,惶恐着回话:“禀主子,库房失窃,都没了!” “你说什么?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地查!封锁消息!谁敢泄露半个字,诛九族!!”” “是!已经在查了,绝不会透露 半个字出去!” 说完,他身子抖得更厉害,生怕下一秒就没命了。 然而,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主子的震怒,他悄悄抬头偷看一眼,顿时傻眼了,国公爷晕死过去了! 世子裴宇闻讯赶来,见父亲如此,也慌了神,却并没有及时宣府医。 他眼底闪过冷芒,家里已经如此了,若是父亲因此怒火攻心去了,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爷了...... 第102章 国公府谋逆 幸好,定国公命大,自己醒了过来,否则大新年的只怕要吃席了。 虽然极力封锁消息,但府上失窃,竹园同时被神秘“搬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又怎么可能封锁得住? 幸好军备物资的事瞒了下来,否则马上就会抄家灭族。 可到底是谁人所为? 为何不公之于众,置他于死地? 定国公第一次如此心慌。 寝食难安熬了三日,依然风平浪静,他的人也查不到蛛丝马迹。 到底是谁做的? 谁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两个库房、一个竹园同时搬空? 数十亩地的竹园连根拔起带走,周围方圆十里连一点泥土的痕迹都没有。 他是怎么运走的? 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他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相信是一支实力强大到无法相信的军队所为。 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有这个本事的,除了天子还有谁? 难道皇帝下决心要铲除他了么? 综合前面种种迹象,太子被罚去边境、太后病倒、皇后失势 ,自家孙子出事... 皇帝甚至纵容陈家蚕食他家族的生意... 从年初三开始,但凡定国公府下面生意好的铺子,隔壁或对面的铺子都在重新装修。 敏锐如他,明白是香满楼的悲剧在正复制,是陈家在悄然覆盖他在京城的所有产业! 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深夜,定国公一身黑衣,去见了十年前逐出家门的庶子裴勇。 受命监视定国公府的静影悄然尾随。 闻星洛收到消息,嘴角勾起冷意,让沉壁去通知三皇子,可以动手了。 翌日,年初八,是文婷公主出嫁的日子,皇后作为嫡母,得了一日自由时间。 她跪在帝王脚下,恳求回娘家一趟。 瑞昌帝顾全脸面,同意了。 定国公府热闹的婚宴过后,皇后请父亲去书房说话。 被禁足在凤栖宫的日子里,她冷静下来,心中有了筹谋。 父女二人才刚坐下,还来不及说出她心中的筹谋,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 紧接着是沉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定国公忽然脸色大变,他听出了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 “怎么回事?!” 定国公猛地站起身,花白的眉毛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这声音……是大队披甲军士! 一个管事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公……公爷!娘娘!不好了!外...外面…外面被围了!是…是金吾卫指挥使亲自带队!说是…说是奉旨拿人!” “奉旨拿人?!”皇后惊得花容失色,霍然起身,金凤步摇剧烈摇晃。 “奉谁的旨?!拿谁?!” 她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香满楼?铁湖山庄? 不,那些都是暗地里的手段而已,皇帝或许会不高兴,但绝对不会拿到明面上。 而且,就算败露,也绝不可能动用金吾卫指挥使亲自带人包围堂堂国公府! “是…是拿公爷!说…说公爷涉嫌谋逆大罪,即刻押解入宫面圣!” 管事说完,几乎瘫软在地。 谋逆?!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定国公和皇后头上! 皇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谋逆!这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是谁?是谁竟敢构陷至此?! “不可能!这是构陷!本宫立即回宫面见陛下!” 她厉声尖叫,但声音里的恐慌已无法掩饰。 定国公的脸色亦是血色尽褪,一瞬间思虑了许多。 然而,金吾卫指挥使已经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甲士闯了进来,面容冷峻,手持明黄圣旨:“定国公裴度接旨!” 定国公强作镇定,跪倒在地。 皇后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定国公裴度,世受国恩,不思忠君报国,反暗中勾结奸佞,私贩盐铁禁药,牟取暴利; 更甚者,胆大包天,于北境私设兵营,蓄养甲兵,图谋不轨!此等行径,实乃谋逆铁证,罪不容诛! 着金吾卫即刻将裴度锁拿入宫,严加审讯!定国公府一干人等,不得擅离,听候发落!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书房死一般寂静。 定国公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凉。 完了!全完了! 私盐私铁也就罢了... 那私兵…那藏得最深的私兵…怎么会暴露?! 是谁?到底是谁查出来的? 皇后更是如遭雷击,谋逆!私兵! 这比任何暗地里的阴谋都致命百倍! 这是足以将整个定国公府、甚至牵连到她和太子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罪名! 她猛地抬头,“指挥使大人!此乃天大的冤屈!定是有人构陷父亲!本宫这就……” “皇后娘娘!” 金吾卫指挥使不卑不亢地打断,“末将只奉皇命行事。陛下有旨,请定国公即刻入宫!至于是否冤屈,自有陛下圣裁!来人!拿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金吾卫甲士上前,不由分说卸去了定国公的冠带。 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这位权倾朝野的老臣双手。 “父亲!” 皇后看着老父被锁拿,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金吾卫是天子亲军,只听皇帝号令! “娘娘……保重……” 定国公面如死灰,只来得及吐出这四个字,便被金吾卫押解着,踉跄地拖出了书房,拖出了定国公府。 府上的成年男丁统统抓走,包括今日成亲的长孙裴海宁,只留下惊慌的满门妇孺。 府外,早已围满了惊骇的百姓,指指点点。 这样的世家大族出事,谁不好奇? 昔日煊赫无比的定国公府大门,被金吾卫彻底封锁。 府内一片哭嚎混乱,如同末日降临。 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瑞昌帝高踞龙椅之上,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怒火,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三皇子与户部侍郎谢聪肃立阶下。 桌案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几份盖着血手印的供词,来自被抓的私盐贩子和仓库管事的招供。 几块带有特殊标记的私铁锭,以及一份从北境秘密据点起获的账册。 上面记录私兵名册和军械粮饷的原始账簿! 定国公被金吾卫押入殿中,看到这阵仗,大概明白了什么。 但终究是老臣子,而且还是瑞昌帝的岳父,此刻还是保持着冷静。 他缓缓下跪,“老臣叩见陛下……” 第103章 审判定国公 “裴度!” 瑞昌帝猛地一拍御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你还有脸称臣?!看看你干的好事!私盐!私铁!禁药!豢养私兵!你定国公府想干什么?!造反吗?!” 皇帝的咆哮犹如惊雷,震得定国公耳膜生疼,匍匐在地。 “陛下……陛下明鉴!此乃……此乃构陷!定是有人……” “构陷?!” 瑞昌帝怒极反笑,指着锦盒道,“谢爱卿!将你查到的,一条条念给这逆贼听听!让他死个明白!” “臣遵旨!” 谢聪上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宣读判决书。 “其一,经查,以‘隆昌号’、‘顺达行’为掩护,自永州至京畿,私运官盐逾十万石,侵吞国税,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其二,勾结北地马匪,私开铁矿,铸造兵器甲胄,部分流入黑市,部分藏于北境苍云谷私兵据点!此为起获之私铁样本,上有定国公府暗记!” “其三,豢养私兵!据查,北境苍云谷内,藏匿披甲精兵五千余人!此为其名册、军械账簿、粮饷记录!其统领,乃定国公府庶子裴勇!现已擒获!” 每念一条,定国公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尤其是当谢聪拿出那本厚重的、记录着详细私兵信息的原始账簿时,定国公彻底瘫软在地。 这账簿……这账簿不是应该藏在最隐秘的地库吗?! 怎么会……谢聪他怎么可能拿到?! “裴度!你还有何话说?!” 瑞昌帝咬牙切齿,国公府所犯的每一条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尤其是豢养五万披甲私兵,这已经不是贪腐,而是赤裸裸的谋逆! 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并且,统领之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敌人如同住在他的心里,掌握着他所有见不得光的阴私。 事到如今,本该认罪了,但他还是想搏一搏。 “陛下,老臣不知道那逆子竟打着家里的旗号干了这等逆天之事,容老臣亲自将那逆子五马分尸!” “哦?裴度,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 瑞昌帝知道他厚颜无耻,没想如此厚脸皮。 三皇子与谢聪对视一眼,也暗道不好,若是今日让这老贼翻案,日后要对付他就难了。 “陛下明鉴,您可还记得,当年在太子殿下的周岁礼上,逆子裴勇曾中途离席,调戏了惠太妃的宫女,致人落水而亡,当日老臣便将那逆子逐出家门了。” 瑞昌帝心下一沉,没错,裴勇此人是京城有名纨绔。 当年宫里犯下这种错实属正常,但为此逐出家门,处置力度确实有些不妥。 可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家事,他当时并没有过多关注。 如今想来,只怕是从皇后诞下龙子,定国公就生出了心思,从那时候就开始筹谋。 虽然太后也出自国公府,可他这个皇帝并非太后亲生的。 定国公府越来越无法拿捏他,生出了培养下一代血脉的心思...... 如此说来,那他这个天子岂不是成了定国公府发展大计的障碍? 思及此,瑞昌帝神色晦暗,眼底冷意逐渐凝聚。 但是,锦盒内所有证据都指向裴勇,而非裴度这个老狐狸! 皇帝沉默的这一瞬,定国公亦思虑了许多。 他主动请罪道:“虽然裴勇那逆子已经跟老臣脱离了关系,但他暗中借着老臣的名号猖狂至此,老臣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降罪!” 瑞昌帝咬着道:“没错,裴勇就算被你逐出家门,依然是你的亲儿子,且他一个庶子,要那么多财富和私兵做什么?背后定然有见不得人秘密!” 定国公抹了一把冷汗,自己主动认罚,瑞昌帝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静得令人窒息。 瑞昌帝的眼神谢聪呈上来的那份铁证上沉思。 愤怒是真实的,裴度的私兵如同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刀,让他坐立难安。 但理智也在拉扯,定国公府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裴度本人更是两朝元老,太后的亲兄,皇后的父亲。 若仅凭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统领私兵就坐实裴度谋逆,将其满门抄斩,势必引发朝野震动。 甚至会被有心人利用,说他“鸟尽弓藏”,清洗外戚。 而且,裴度方才的表演,确实暂时堵死了直接证明他“主谋”的铁证。 那本账簿上,并无裴度的亲笔签名或印信。 谢聪心中焦急,上前一步,朗声道: “陛下!定国公是在狡辩!裴勇即便被逐,其豢养私兵所需之巨额钱粮、军械、场地,绝非一介庶子所能筹措! 必有其背后势力暗中支持!且苍云谷据点隐秘,若非定国公府多年在北境经营,如何能瞒天过海? 此中关联,绝非一句‘失察’便能撇清!请陛下明察!” 三皇子也立刻附和:“父皇!谢侍郎所言极是!裴勇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幕后主使才是真正包藏祸心之人!定国公府难辞其咎!” 裴度闻言,立刻伏地叩首,砰砰作响。 “陛下!谢侍郎、三殿下所言,老臣不敢辩驳!亦百口莫辩!是老臣无能,未能察觉那孽障的狼子野心,竟让他借国公府余威做出此等大逆之事! 老臣罪该万死!然,老臣对陛下忠心,可昭日月!若陛下疑心老臣有不轨之心,老臣……老臣愿以死明志!” 说着,竟猛地抬头,作势就要撞向旁边的蟠龙金柱! “拦住他!” 瑞昌帝厉喝一声。 早有防备的金吾卫立刻上前,死死按住了裴度。 皇帝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胸口剧烈起伏。 裴度这个老贼,明明干了这么多谋逆之事,根本没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内,却在此假惺惺以死相逼,还想给他扣上逼死老臣、逼死岳父的罪名么? 而三皇子和谢聪紧咬不放,证据指向裴勇和定国公府。 可惜,还缺乏钉死裴度本人的最后一根铁钉。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宫中的掌事太监张公公求见。”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在殿门口禀报。 瑞昌帝眉头紧锁:“他来做什么?宣!” 须发皆白、神情悲戚的张公公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第104章 定国公侥幸 他先向皇帝行了大礼,又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裴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陛下,老奴奉太后娘娘旨意,将此物呈交陛下御览。” 张公公的声音带着哽咽。 “太后娘娘说..说裴家纵有万般不是,终究是她的母家,望陛下看在她与您的母子情份上……留一丝余地... 匣中,是当年国公爷辅佐先帝登基时,立下血誓效忠的文书,以及……以及国公爷后来因裴勇之事,向太后请罪、自请约束族人的手书……”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瑞昌帝脸色冷到了极点,太后!又是太后! 他忍着怒意,示意内侍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果然有两份泛黄的文书。 一份是当年裴度血誓效忠先帝的盟书,字迹刚劲,血迹犹存。 另一份,则是数年前裴度写给太后的请罪信。 信中痛斥裴勇纨绔不堪,辱没门楣,已将其除名逐出,并自陈教子无方,愧对皇家信任,愿约束全族,安分守己,恳请太后在陛下面前美言云云。 信末的日期,正是裴勇“调戏宫女”事件后不久! 这两份文书,尤其是那份请罪信,在此时出现,分量极重! 它“证明”了裴度对皇室的“忠诚”,也“印证”了他早已与裴勇切割,并对家族进行了约束。 虽然无法完全洗脱“失察”的罪责,却在“谋逆主使”这个致命点上,为裴度提供了一块强有力的挡箭牌! 大宴朝重孝,让皇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他缓缓坐回龙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才睁开眼,眼神复杂地扫过裴度、谢聪和三皇子。 “定国公裴度……你治家不严,失察纵容,致使逆子裴勇借你国公府之名,行谋逆大罪!此乃滔天大祸!你,难辞其咎!” 裴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 “然,念裴家曾有功于社稷,且太后力求,着:裴勇确已被你逐出家门……朕姑且信你不知其豢养私兵之事。” 皇帝的话让裴度心中狂喜,却让谢聪和三心头一沉!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瑞昌帝话锋一转,厉声道: “其一,褫夺裴度定国公爵位,降为定安伯!收回丹书铁券!” “其二,罚没定国公府……不,定安伯府七成家产,充入国库!其府邸收回,另行安置!” “其三,世子裴宇,身为嫡子,未能规劝约束庶弟,知情不报,难逃其责!着革去所有官职,流放岭南三千里,遇赦不赦!” “其四,裴勇,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其党羽,尽数诛杀!” “其五,裴度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定安伯府上下,给朕安分守己!若再生事端,定斩不饶!” 寂静的气氛再度蔓延。 这个判决,对裴家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裴度失去了显赫的国公之位和丹书铁券,家产抄没,世子流放,最得力的庶子裴勇被处以极刑,自己也被软禁... 从顶级权贵跌落至二流甚至三流家族,甚至几乎难以看到未来! 府邸收回,另行安置意味着家族根基未彻底摧毁! 本来家中库房已经被盗一空,如今拿什么安置? 拿妇人的私库吗? 但是! 但,他裴度的命保住了! 除了裴勇和裴宇,他还有很多子孙! 而且,还保住了一个伯爵之位! 最重要的,谋逆主犯的帽子,被牢牢扣在了“已非裴家人”的裴勇头上,裴度本人和皇后、太子,没有被直接牵连进谋逆大罪!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罪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度 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压抑的悲愤。 裴家的前程算完了,但至少,血脉和最后的体面,保住了。 谢聪和三皇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和一丝寒意。 如此铁证,如此滔天大罪,竟被这老狐狸生生撕开了一条生路! 皇帝终究还是顾虑太多,未能痛下杀手。 “退下吧!” 瑞昌帝疲惫地挥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裴度被金吾卫“搀扶”着,踉跄地退出了紫宸殿。 殿外刺骨的寒风,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定国公府百年的荣耀,毁于一旦。 而这一切的源头……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 瑞昌帝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向三皇子和谢聪,目光复杂,最终落在谢聪身上。 “谢爱卿,此次查办谋逆大案,你明察秋毫,功勋卓著!擢升你为户部尚书,即日上任!” “臣谢主隆恩!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谢聪沉稳叩首,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重。 皇帝又看向三皇子,眼神深邃:“旭光,你能洞察奸邪,及时禀报,亦有功。户部度支一职,你需更加用心,莫负朕望。”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重托!” 三皇子恭敬应道,心中激荡。 他知道,经此一役,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和朝堂的地位,都将截然不同。 而这一切,都源于闻星洛那份大礼。 今日的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显赫百年的定国公府轰然倒塌,虽未满门抄斩,但削爵、抄家、流放世子裴宇、处死裴勇、软禁裴度,已是雷霆重击! 所有人都明白,裴家完了,皇后和太子的最大外援,被彻底废掉了! 支持太子的朝臣开始思量自己的立场... 皇后在凤栖宫得知最终判决时,没有昏倒,只是静静地坐着,脸色惨白如纸。 父亲保住了性命和伯爵之位,大哥却流放岭南,形同废人,裴勇被千刀万剐…… 这结果,比直接赐死裴度更让她心如刀绞! 这是钝刀子割肉,是皇帝对他们母子最冷酷的惩罚和警告! 她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眼中燃烧起的不再是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可惜,太子尚在北境赈灾... 慈宁宫里,太后听了消息,却是暗自庆幸。 她是知道兄长裴度做了什么的,谋逆大罪之下,能保下兄长和大部分人,已经比预想中好很多。 皇帝并非她亲生,母子情分本来就薄。 如今的处置结果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也是最后一次面子了。 所以,她很长时间内都不会轻举妄动。 第105章 太子白月光 三皇子回到府邸,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乱跳。 “可恨!竟让他逃过一劫!” 谢聪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殿下息怒。裴度虽未伏诛,但定国公府已是昨日黄花,再难掀起大浪。裴宇流放,裴勇伏诛,其党羽尽灭,北境私兵据点被捣毁,其财富被抄没大半……这已是对皇后和太子一系的重创!陛下……终究是念了旧情。” “旧情?”三皇子冷笑,“父皇今日的‘仁慈’,他日必成祸患!裴度那老贼,绝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所言极是。” 谢聪点头,“经此一役,皇后与裴家必然恨我等入骨。接下来的路,更需小心谨慎。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定安伯府已成空壳,殿下在户部的地位将更加稳固。且我们的力量,正在增强。”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谢尚书说的是。只是……可惜了闻姑娘那份大礼,未能竟全功。” “闻姑娘……”谢聪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微动。 那个在香满楼如同煞神般护住陈锦初的女子,那个能拿出如此惊天秘闻的女子……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流放岭南……对她而言,真的只是流放吗? 谢聪对她再度产生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闻星洛得知消息后,对帝王的处置已经相当满意了。 前世的裴国公府扶持太子提前上位,暗中操控太子,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而她闻星洛这位新晋的皇后不姓裴,怎么可以? 太子心中的白月光,正是裴宇的女儿。 从小被送到外面秘密培养。 若是太子能上位,她就是太子的皇后。 若是太子失败,换了别的皇子上位,那裴家姑娘也会以别的身份进入后宫,成为新皇的皇后。 闻星洛早前已经安排采菲派人盯着。 如今嘛,裴宇流放了,倒是看看那白月光以何种身份出现。 思绪飘得太远了,闻星洛回过神来,心情还是相当愉悦的。 重创了定国公府,自己此去岭南,陈家会安全很多。 正想着,沉壁来禀,陈家人来了。 闻星洛去道前厅,陈家人全来了,还带了包袱?! “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表兄,锦初,你们怎么都过来啦?” 庄雨眠温和上前握住她的手,“阿洛,我们过来你家住上几日,打点你出门的事宜。” 闻星洛心头一暖,她原本打算简简单单,从摘星楼订酒席过来,家里张贴几张红纸,提个包袱就上喜轿的。 没想到陈家人会举家住到家里来筹备。 “多谢舅母,多谢大家。宋家如今是罪臣之家,简简单单就好!” 陈老夫人笑道:“宋家是宋家,我们嫁闺女自当热热闹闹的。” “是呀,阿洛,此事让你外祖母和大舅母安排,你只需要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即可。” 连外祖父都这么说了,闻星洛便点头笑笑,亲自为大家沏茶。 这时,她才注意到陈锦初身后跟了一个面熟的嬷嬷。 对上她讶异的眼神,陈锦初介绍道:“姐姐,这位覃嬷嬷是熹贵妃娘娘送来的。” 闻星洛明白了,这是提前教导规矩的教养嬷嬷。 前世她在宫里,许多老嬷嬷她都认得,这位覃嬷嬷可不是普通的嬷嬷,是熹贵妃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看来熹贵妃对这门亲事也相当看重,她又多放心了两分。 对于定国公府受重创的事,谁也没提,心照不宣。 山风居一下住进来这么多人,原本清幽的宅邸顿时充满了生气与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大舅母全权负责采买,外祖母亲自指挥着仆妇洒扫庭院,陈正希则带人布置厅堂庭院。 熹贵妃送来的覃嬷嬷虽不苟言笑,但行事利落,很快便将闻星洛的闺房布置得喜庆又不失庄重,并开始有条不紊地指导着婚礼的各项礼仪细节。 闻星洛看着这一切,心中暖流涌动。 前世的孤冷与今生的暖意交织,让她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她本想一切从简,但陈家人的心意,她无法推拒。 初八的早上,东平侯府的老夫人和封素心来了。 她坐在轮椅上,由廖嬷嬷搀扶着,带来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 老太太拉着闻星洛的手,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担忧,也有几分释然。 “阿洛,”闻老夫人声音微哑,“祖母知道你心里对侯府有怨,但终究血脉相连。这些,是祖母的一点心意,你收着。此去岭南,山高水长……好生珍重。” 匣子里是几套成色极好的赤金头面和一些压箱的银票。 这份添妆,分量不轻,却是侯府最后一点体面。 闻星洛内心感慨,她明白祖母的心思。 一是代闻一鸣这位无情无义的父亲补偿她。 二是流放之地有三千里之遥,老太太必然认为自己活不到等孙女回京了,此生无缘再见,这是无声的告别。 但,她一定会回京的,而且不出三年...... 她面上努力装作平静,双手地接过添妆。 “阿洛多谢祖母,孙女很喜欢。您要保重身体,孙女很快会回来的,要等我!” “好!祖母等你...” 老太太悄悄抹泪。 紧接着,封素心也送上了添妆。 她送来的东西不贵重,却是当用之物。 几双厚实耐磨的细棉布鞋、两身朴素的棉衣。 还有一个精巧的荷包,里面装着一小叠各地通用的、面额不大的银票和几颗金瓜子。 她微微福身,声音真诚,“大小姐,妾身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这些都是妾身亲手作的,是些实用的物件,您带着路上用得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多谢您的大恩……妾身和腹中孩儿的命,是您给的。此恩,妾身铭记于心。” 闻星洛心头微暖,亲自扶起她:“二夫人有心了,保重身子。” 这份添妆,朴实无华却非常实用,可谓情真意切。 东平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在她的教成长,应该不会长歪。 闻星洛留她们在家中用了午膳,才派人送回侯府去。 午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山风居侧门。 下来的却是熹贵妃身边的月嬷嬷,她奉贵妃之命,送来了添妆。 没有张扬的礼单,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却异常沉重的金丝楠木盒。 月嬷嬷恭敬地呈上:“贵妃娘娘说,闻大姑娘此去,路途遥远,此物或可解一时之困,望姑娘善用。” 第106章 僭越至极的嫁衣 闻星洛恭敬收下了熹贵妃的添妆。 月嬷嬷走后,她打开查看。 盒子是厚厚一叠面额巨大的银票,以及几块成色极佳、未经雕琢的玉料。 采葑数了数银票,讶异道:“小姐,熹贵妃娘娘居然送了一万两!” 是挺多的,若不是有母亲的嫁妆傍身,对于即将抄家流放的宋家来说,这一笔绝对是巨款。 但闻星洛毫不意外,笑道,“嗯,本小姐受之无愧。” 是呀,自己给了三皇子那么多助力,就连熹贵妃掌权六宫,也是她间接相助的。 这区区一万两,算什么? 翌日,三皇子和户部尚书谢聪竟联袂而来。 他们的到来,让山风居的气氛微微一凝。 “闻姑娘,”三皇子笑容温和,递上一个锦盒,“佳期将近,特来添妆,恭贺姑娘新婚之喜。愿姑娘与辞安能否极泰来,琴瑟和鸣。” 锦盒内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龙凤佩,玉质温润,雕工精湛,寓意吉祥。 “多谢三殿下美意。”闻星洛笑着收下。 谢聪则递上一个更显朴素的木匣,声音沉稳:“闻大姑娘,此乃下官一点心意,愿姑娘一路平安。” 匣子里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本精心挑选的、关于岭南风物地理的珍贵古籍抄本,以及一小盒特制的、能驱瘴防虫的药丸。 这份礼,心思巧妙,实用而贴心,是他一贯的务实风格。 但闻星洛注意到,谢聪并没有说祝福新婚的话语,只祝她平安。 难道...他对她嫁给宋辞安有意见? 可这是她的事,外人怎会懂? 她笑笑,道谢后坦然收下。 天擦黑之后,山风居忙碌了一日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 一家人正围坐用膳,商议着闻星洛出阁的细节,忽闻外头有轻微的叩门声。 福伯前去应门,片刻后,引着一位身着低调深蓝宫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打扮朴素的小太监,抬着一个长条形的、覆盖着明黄锦缎的箱笼。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起身。 闻星洛目光微凝,认出来人正是御前伺候的卫公公! “闻大姑娘,”卫公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老奴奉陛下口谕,特来为姑娘添妆,恭贺新婚之喜。” 众人连忙行礼。 卫公公虚扶一把,示意小太监将箱笼放在厅中茶几之上。 他亲手揭开那层象征御赐的明黄锦缎,打开了箱盖,露出了箱中真容。 饶是闻星洛心性沉稳,见多识广,在匣盖完全打开的瞬间,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窒! 箱子里静静躺着的,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套流光溢彩的...嫁衣! 她不意外瑞昌帝会在私下里添妆,毕竟宋辞安是帝王手里一枚暗旗,而她做到了不离不弃。 可是,不管是为了向宋辞安表达重视之意,还是奖励闻星洛的忠贞,都不该送嫁衣吧? 她靠近细看,主体衣料是极其罕见的霞光锦。 其色并非寻常正红,而是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浸染而成。 从领口到裙摆,色泽由深沉的绛紫红自然过渡至明媚的珊瑚红,再晕染至娇嫩的绯红,仿佛将流动的霞光织入了经纬。 锦缎本身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细看之下,竟有极细的金银丝线暗织其中,随着光线的角度变化,整件嫁衣如同笼罩在一层淡淡流动的金色薄雾之中。 华美至极,却不显丝毫俗艳。 嫁衣之上,以最顶级的盘金绣和蹙金绣技法,绣着一幅恢弘壮丽的“百鸟朝凤”图。 凤凰并非居于正中,而是姿态优雅地翱翔于云端。 其羽翼丰满,翎毛根根分明,用深浅不一的金线、赤金线、玫瑰金线层层叠绣。 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不同的光泽,尾羽更是逶迤铺展,几乎覆盖了整个后摆,灵动得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衣而出,直上九霄! 围绕着凤凰,是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百鸟: 仙鹤引颈长鸣,孔雀开屏献瑞,锦鸡顾盼生姿,喜鹊登梅报喜,黄鹂枝头婉转…… 百鸟或飞或栖,或鸣或舞,无一不精,无一不活。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和谐而充满韵律的姿态,共同拱卫、朝拜着中心的凤凰。 绣工之精湛,堪称鬼斧神工,将金线的华贵与丝线的柔美结合得天衣无缝。 此外,还有一条同样以霞光锦为底、绣着缠枝莲纹的销金盖头。 这套嫁衣,美得惊心动魄,也看得闻星洛内心惶恐。 她抬眸看向卫公公,疑惑道:“公公,百鸟朝凤图...此物可是送错了?” 是啊,除了后妃,谁敢将凤凰图穿在身上? 嫌活得太久么? 卫公公将众人惊艳和疑惑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说明缘由。 “闻大姑娘,不会送错,是陛下亲自嘱咐的。这套嫁衣,名唤‘凤鸣九霄’。它并非宫中新制,而是……德太妃的心爱之物。” 此言一出,厅内更添几分寂静! 德太妃之物? 送给闻星洛出嫁穿么? 这是几个意思?! 闻星洛请卫公公坐下,愿闻其详。 卫公公朝众人看了一眼,陈兆霖立即会意,带着家人回避了。 屋里只剩下闻星洛,卫公公才轻抿了一口茶,给她讲起了这件嫁衣的来历。 德太妃乃出身将门,性情刚烈,智勇双全。她与当时的太子(即先帝)大婚时,正逢乱世初显,强敌环伺,国库空虚。 这套嫁衣,是她母亲倾尽母族之力,寻访天下能工巧匠,耗时三年,以上贡的霞光锦和宫中秘藏的金线翠羽制成。 尤其是这‘百鸟朝凤’的图样,寓意深远。 既是祈愿新婚夫妇如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更是暗喻万民归心,共御外侮,期盼太子能承继大统,中兴社稷。 可惜,德太妃穿上嫁衣那一日,敌军暴乱。 太子御驾亲征,刚过门的德太妃随夫出征,披着嫁衣勇退敌军。 从此德太妃有了‘贞烈贤德’的美名。 这套承载着中兴祈愿的嫁衣,也因其传奇和精绝,被视为‘镇宫之宝’之一。 自从先帝与德贵妃宾天后,更是秘藏于内库深处,从未示人。 第107章 太子疯魔 讲完凤鸣九霄嫁衣的历史,卫公公看向闻星洛,眼神意味深长。 “此衣所蕴,非止华美,更是一份‘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期许与信念。陛下希望闻大姑娘能支持宋将军完成宏图大计。” 闻星洛静静地听着,目光在那套美轮美奂又承载着沉重历史的嫁衣上流连。 瑞昌帝这份添妆,心思之深,犹如螳螂捕蝉后面那只黄雀。 从她重生回来,谋算她母亲嫁妆的人有许多,拙劣如苏氏,不要脸如闻一鸣,狠辣如太子与皇后,都远不如瑞昌帝。 他这是用一件僭越至极的嫁衣,打动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斥资辅助宋辞安的大业! 宋辞安的大业,就是瑞昌帝的宏图伟业。 呵呵,这一手算盘打得真好。 为了她手中的财富,甚至让她窥见这个计划。 世上最高明的手段不过如此,让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可闻星洛心中了然,该怎么做,她心中一直有数。 但她的计划,在现阶段与帝王的宏图并无冲突,甚至是一致的。 那就当是合作好了。 捋清思绪只在一瞬间,她面上并无太多波澜。 面对卫公公期许的目光,她对着皇宫方向,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民女闻星洛,叩谢陛下天恩!陛下所赐,重逾千金,臣女定然全力支持夫君,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此衣所蕴之深意!” 卫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闻星洛伸头将紫檀木箱合上,那惊鸿一瞥的华美与传奇被暂时封存。 她没有说会穿,也没有说不穿。 这份礼物承载的意义太过重大,已非寻常嫁衣。 穿与不穿,何时穿,都需慎之又慎。 从前,宋辞安是帝王的暗子,如今,她也成了其中一子。 可帝王一定想不到,她这一枚暗子,才是这天下真正的执棋者。 她可以出资,但...商人逐利,将来她要连本带利收回来... 许久,陈家人陆续走了进来。 陈兆霖关切道:“阿洛,你没事吧?” “大舅,我没事。” 闻星洛朝众人温和笑笑,示意福伯关上门到外头去守着。 事到如今,陈家人尚且完全不知道宋辞安的事,也一直以为她是跟着去流放受苦。 众人见她如此,知道是要说大事了,不由围拢在一起,安静地等她说话。 闻星洛深吸几口气,郑重道:“辞安此去岭南,并非真正流放,而是办一件大事。至于何事,现在还不能说,你们保重自己,扶持好三皇子,日后一定会如所愿。” 短短一句话,却道出了惊天的秘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们对闻星洛的担忧可以放下了。 陈老爷子点头道:“好,阿洛,需要我们做什么,随时来信。” “那这嫁衣...”庄雨眠愁的是眼前这桩事。 闻星洛笑道:“舅母放心,圣上赐此物并非是让我穿着招摇过市,只是让我感受皇恩浩荡而已,收起来就是。” “好...” 庄雨眠松了一口气。 若是穿着这件嫁衣出嫁,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麻烦,幸好... 她让人抬进库房,另外加了好几道锁,生怕被外人看去一眼。 家里有这种东西,简直是怀璧其罪,一个不慎就会被视为图谋不轨。 闻星洛自然更清楚,夜深人静后,她将装嫁衣的箱子收进了空间里。 空间里的作物已经可以收成了,可惜还是不能用意念去采收。 只能苦哈哈地弯腰割麦子,拔花生... 她收完一垄麦子坐下休息时,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靠近了山风居。 她立即丢下镰刀,意念一动便闪身出了空间。 回到现实世界的瞬间,屋外隐约的金属碰撞声和压抑的闷哼声便传入耳中。 闻星洛心头一紧,迅速从枕下抽出软剑,轻巧地跃至窗边,借着月光向外窥视。 山风居的院落中,数十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解决着外围的守卫。 那些人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沉壁静影闻声而动,冲到了最前面与对方打斗起来。 闻星洛的暗卫同时涌现,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对方为首之人身形修长,即使蒙着面,闻星洛也一眼认出了那双阴鸷的眼睛,正是太子宇文宏光! 闻星洛瞳孔骤缩,他竟敢违抗圣命私自回京?! 一回来就杀进山风居,是所为何事? 在她愣神之际, 一名护卫被一剑刺穿咽喉。 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闻星洛不再犹豫,一把推开窗户,三枚银针从指间激射而出,正中三名正在靠近她房间的黑衣人咽喉。 三人无声倒地,但这一动静也立即暴露了她的位置。 "闻大姑娘,深夜还未休息?" 太子扯下面巾,露出那张俊美却阴郁的脸庞。 他从前明明长得温润如玉,却在短短几个月变了面相。 此刻,他嘴角挂着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孤特意从北境赶回,就为见你一面。" 闻星洛冷笑一声:"殿下好大的胆子,竟然擅离赈灾之地?" "为了你,值得。" 太子向前一步,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你执意要嫁给那个流放的废物,孤不准!" 沉壁和静影飞身而来,护在闻星洛身前。 陈家的暗地里的护卫也迅速集结,顶上了沉壁静影的空缺。 "阿洛!" 陈兆霖等人匆匆赶来,看到院中情形脸色大变,"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 太子看都不看陈兆霖一眼,目光死死锁住闻星洛:"把她交出来,孤可以饶你们不死。" 闻星洛握紧软剑,心中快速盘算着对策。 太子此次行动显然已经疯狂到不顾后果,必须速战速决。 "殿下,民女嫁何人与您无关,请您自重。" 她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刀插在太子的心上。 "无关么?难道忘了原本你是孤的良娣?" 太子突然大笑,笑声中透着癫狂。 "孤看上的女人,谁敢娶?宋辞安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流放的废物,也配与孤争?" “您的良娣不是闻知鸢么?她都怀上东宫长子了,殿下有什么脸来我面前说这些?” 第108章 太子变太监了? 太子人虽然去了北地,但是府上的事清清楚楚。 听闻她提起闻知鸢,顿时冷笑,“哼,她算什么东西,若不是钟玉娆护着,她坏的贱种早该没了。” 闻星洛也是长见识了,居然有人骂自己的种为贱种? 她抬眸冷笑,“是龙种还是贱种,民女不知,但殿下非要插手民女的婚事,民女就不客气了。” “呵,怎么不客气?你的这些人,能打得过孤的亲卫么?孤今日便将你带去北地,咱做一对野鸳鸯可好?” 闻星洛对上他那双疯狂的眸子,不欲再多说一个字,提剑便朝他挥去。 太子武功也极好,他一个侧身躲过,同时猛地一挥手:"杀!除了闻星洛,一个不留!" 太子的亲卫得了令,手下便不再留情。 院中顿时刀光剑影更甚,鲜血飞溅。 闻星洛软剑如灵蛇出洞,招招直取太子咽喉。 太子侧身避开,反手抽出一柄细长的宝剑格挡。 边抵挡边说道:"孤今日一定要带你走。你是孤的,永远都是!" 闻星洛仿若未闻,只沉着进攻,步步紧逼。 前世与太子相处的记忆让她熟悉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 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太子果然上当,一剑刺来。 闻星洛身形如鬼魅般闪到侧面,软剑在太子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 太子痛呼一声,眼中怒火更盛,"贱人!孤要让你生不如死!" 战局越发激烈。 闻星洛和陈家护卫虽然勇猛,但面对太子精心训练的死士,渐渐落入下风。 沉壁和静影各自面对五六名敌人,身上已挂了彩。 闻星洛知道必须尽快解决太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突然变招,剑法从轻柔灵动转为刚猛霸道,正是前世从太子那里偷学来的"惊鸿剑法"。 太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手,一时手忙脚乱。 闻星洛抓住机会,左手从袖中滑出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在太子格挡软剑的瞬间,银针精准刺入他颈侧穴位。 太子身体一僵,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这一招?" 闻星洛贴近他耳边,声音冰冷,"很难吗?不管如何,您输了不是么?" 她猛地一脚踹在太子胸口,将他踢飞数米。 太子撞在院中石桌上,喷出一口鲜血,看着眼神冰冷的女人,他后悔回来了。 太子亲卫见状大惊,立即分出几人前来救援。 "撤!"太子咬牙下令,眼中满是不甘,"闻星洛,你逃不掉的,孤迟早会得到你..." 亲卫们迅速架起太子撤退。 闻星洛没有追击,她知道现在杀了太子只会引来更大麻烦。 当最后一抹黑影消失在夜色中,院中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者。 "快,救治伤员!" 闻星洛立即指挥众人,同时派暗卫去清理痕迹,"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 庄雨眠脸色苍白地走过来:"阿洛,太子殿下他..." "他不会善罢甘休,但中了我的毒,至少婚礼前无法再作乱了。" 闻星洛擦去剑上血迹,眼中寒光闪烁。 陈正希提着剑走过来,低声道:“为兄已经安排人去追,保证婚礼前他无法靠近京城半步。” 这次损失了十几名普通侍卫,暗卫倒是无人伤亡。 看来,还是要多训练堪用之人才是。 经此一事,原本精心布置的场地尽数毁了。 幸好才正月十一,尚有时间重新布置。 闻星洛回屋内梳洗后,忽然感觉外头有人,且沉壁、静影竟然不加以阻拦。 她瞬间想到了来人是谁,随即打开了房门。 廊下灯笼的光晕里,宋辞安一身风雪,发丝微乱。 沉着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焦急与后怕。 他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呼吸尚未平复。 看到闻星洛的第一时间便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扫视,确认她是否完好。 “阿洛!” 他嗓音沙哑,大步走过来,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可想起自己满身风雪凛冽,又在咫尺处生生顿住,最终只是虚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闻星洛走近,嗅到他身上除了一股夜露寒气,还有淡淡血腥味。 “阿洛,我…来迟了。” 闻星洛笑笑,对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自责,心头那点因太子突袭而残留的寒意瞬间被暖流驱散。 她轻轻摇头,唇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主动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他的拳头冰凉,却在触及她温热的掌心时微微一震,随即缓缓松开,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指紧紧包裹住。 “不迟。” 闻星洛的声音很轻,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 “你给我的暗卫很给力,还有沉壁和静影,他们护得很周全。若非他们,今夜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未尽的凶险。 宋辞安听到“暗卫护得周全”时,眼中的戾气稍缓,但那份自责并未完全消散。 “宇文宏光竟敢如此放肆!不顾圣命,擅离北境,还带人夜袭于你!是我低估了他的疯狂。”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而冷冽:“我方才已经追上他,废了他第三条腿...” “第三条腿?” 闻星洛讶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第三条腿是哪条腿。 只感受到宋辞安掌心传来的力度,还有话语中的冰寒杀意,知道他动了真怒。 忽然,她想明白了所谓第三那条腿的意思,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太子不是嫌弃外室所生的闻知鸢么? 不是嫌弃她所怀的是贱种么? 呵...如今那孩子成了他今生唯一的子嗣,不知道是何感受? 还有,他不是筹谋着让女子当垫脚石,日后荣登大宝再娶表妹封后么? 如今,可还有能力给白月光表妹幸福? 不,一个失去第三条腿的太子,还有什么资格荣登大宝? 哈哈哈哈......闻星洛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开怀大笑,安抚了隐忍着暴怒的宋辞安,他眸中的颜色终于温和下来。 他退后几步,解下大氅抖去风雪,才微微低头,靠近闻星洛,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呼吸可闻。 闻星洛笑够了,带着赞许道:“辞安,没想到你这么快准狠,这一招太狠辣了!” 宋辞安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和道:“他既敢动本将军的娘子,就要付出代价。来而不往非礼也!” 呃... 好霸道! 但闻星洛好喜欢! 她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那里翻涌着她熟悉的、为她而生的护短与狠绝。 她心中微动,故意问道:“哦?宋将军打算如何面对他老爹的雷霆震怒?” 第109章 出嫁 宋辞安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寒意。 “他既在北境‘赈灾’,本将军在京城养伤,不曾出京半步,他没了子孙根,与本将军何干?” 顿了顿,又道:“既然北境的事务不够他忙的,我会派一批‘精干’人手过去,替他找点事做。” 闻星洛捂嘴而笑,这才是她认识的宋辞安,护她时从不心慈手软。 “辞安,他中了我的毒,又少了一条腿,一个月都下不了床,何须再雪上加霜?算了吧,眼下最紧要的是顺利成亲。” 宋辞安眼底染上宠溺,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夜风吹乱的一缕碎发。 “阿洛着急当新娘子咯...” “你...竟敢打趣本姑娘?” 闻星洛对上他促狭的笑容,甩开了他的手。 宋辞安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刻入肺腑。 “阿洛,往后余生,都由我来保护你。” 闻星洛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抬手环住了他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处。 感受到男人衣料之下如擂如鼓的心跳,她第一次感觉跟一个人如此靠近。 前世,与太子在一起,她从来没有这种贴心和安心的感觉。 她低喃道:“辞安,我要的不仅仅是保护,还有更多。” 宋辞安感受到怀中的温暖和柔软,双手不由微微用力,想将她揉进心窝里。 “阿洛还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满足!” 就算是她想当女皇,他也会为她做。 可怀中的女子却伸手抚上他的胸口,抬头与他对视,“我只要你的心,一生一世一双人,辞安,你可能做到?” 宋辞安毫不迟疑点头,“我宋辞安在此起誓,生是闻星洛的人,死是闻星洛的鬼,绝无二心,更不会有第二个女子!如有违...” “好啦,我相信你,别说不吉利的话!” 闻星洛伸手捂住了他接下来的毒誓。 誓言这东西,只能证明此刻是真心的,日后要变,老天也管不着,那又何必说? 宋辞安握住闻星洛的手,让它贴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院中的狼藉尚未完全收拾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 但此刻,在这小小的门廊下,唯有彼此的心跳和体温是真实的依靠。 所有的惊心动魄与杀伐决断,都在这无声的拥抱里,化作了更深的羁绊与无声的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里,外头风平浪静,竟然无人再给闻星洛添乱。 太子被废了第三条腿的事也无人追究。 不知道龙椅上的那位是否知道此事。 但不重要了,龙子有很多,大计却只有宋辞安去执行。 无论如何,皇帝不会在计谋成功前问责宋辞安。 这就够了... 山风居重新布置了一番,一家人忙里忙外。 因为成亲即流放,陈家给江南老家去了信,通知亲友暂且不用来参加婚宴。 但百里景行带着医仙谷众人的贺礼回来了。 他们的贺礼,是一箱箱的药材... 闻星洛收进了空间之中。 * 晨光初露,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亦是闻星洛出嫁的吉日。 闺阁里,闻星洛端坐着,庄雨眠手持玉梳,含着温柔的笑意,帮她梳理着如瀑青丝。 闻星洛没请外头的福婆婆来梳头。 大舅母上头的父母、公爹婆母皆健在,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下有儿女,完全符合福婆婆的标准。 甚至说,这世间没多少女人比她更有福气了。 此时,庄雨眠口中念着古老的祝福: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镜中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与锋芒,眉宇间染着新嫁娘特有的娇羞与明媚。 她没有选择那套象征无上荣宠,却也暗藏危机的“凤鸣九霄”,而是穿上了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嫁衣。 火红的锦缎上,金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与缠枝纹。 针脚细密,倾注着她对平凡温暖、携手白首的无限期许。 今生,她既要位高权重,也要幸福温暖的爱情。 这些,只有亲手自己织成的才稳固。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宋府亦焕然一新。 朱红灯笼高悬,喜字贴满门窗,回廊庭院皆用红绸精心装点。 府内虽无宾客盈门的热闹喧嚣,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宋家人对新妇的殷切期盼。 这份静默中的喜庆,是宋家倾尽全力给予的体面与温暖。 宋府门前,一身大红喜服的宋辞安在三叔宋明昊和堂弟宋辞韬的搀扶下,艰难地翻身上马。 他刻意维持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姿态,动作迟缓吃力,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然而,当他挺直腰背端坐于马鞍之上时,那份属于昔日龙啸将军的轩昂气度便再也无法掩盖。 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坚毅。 大红喜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松,那份沉淀下的英武与此刻的柔情交织,形成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迎亲的队伍只有自家的堂弟堂妹和侍从,以及外头请来的乐队。 一切按照平民百姓的规矩来办。 然而,随着马蹄声和喜乐声的传播,街道两旁的窗户一扇扇推开,门扉一道道开启。 百姓认出了马背上那位曾为边关洒下热血,如今却身负冤屈的将军。 “是宋将军!” “宋将军今日娶亲!” “老天开眼,闻大姑娘不离不弃,宋将军有后福了!” “走!抄家伙,接亲去!” 百姓们迅速穿上新衣走出家门,家里有啥拿啥,自发汇入了这迎亲的队伍。 队伍像滚雪球般壮大。 从最初的冷清,到蜿蜒如长龙。 他们拿着自家的铜锣或锅盖,敲敲打打。 也有人吹笛子吹箫,虽然杂乱无章,却都十分喜气。 宋辞安端坐马上,回头望向一张张朴实而热切的脸庞,胸腔中涌动着滚烫的暖流。 往日在战场上流的血,此刻值了。 周紫薇站在酒楼上,从窗边注视着宋辞安那俊美的容颜,内心一阵阵抽痛。 为什么辞安哥哥如今这样的下场,闻星洛还非要嫁过去? 让给她不行吗? 她才是爱慕辞安哥哥十几年的人啊。 “啪!” 一个巴掌抽了过来。 第110章 洞房花烛夜,怎么不叫水? “还不死心吗?你要在这个废人身上浪费多少年华?可知你已经十八岁了?!” 耳边传来父亲的暴怒。 周紫薇保持着侧脸,眼泪掉了下来,一言不发。 父亲给她觅了好夫婿人选,可她...放不下心里的人啊。 “父亲,听闻锦绣阁要下江南开分店,女儿想随姑母下江南,或许离开了伤心之地,能遇上对的人。” 周父闻言,怒火消了不少。 女儿一心系在宋辞安身上,出去走走也好。 随即点头应允了。 可他没注意到女儿眼眸下晦暗的目光。 当迎亲队伍抵达山风居时,闻星洛已在沉璧、静影的搀扶下,盖着红盖头,立于厅堂。 透过盖头下方有限的视野,她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在亲人搀扶下下马,一步步向她走来。 尽管他刻意营造步坡脚的姿态,但那份穿透人群、直抵她心房的专注目光,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如小鹿乱撞。 方才在镜中平静的心湖,此刻被他踏出的每一步搅动起甜蜜的涟漪。 是他,她的将军,她的夫君,来接她了。 前世作为不受重视的良娣,她是从侧门进入东宫的,更没有新郎骑着高头大马亲自迎接。 今生,她是堂堂正正出嫁的,这是幸福人生的第一步,她做到了。 正厅内,高堂之上端坐着陈老太爷和陈老夫人,陈兆霖与庄雨眠分坐两旁。 气氛庄重而温情。 宋辞安与闻星洛并肩而立,面朝高堂开始跪拜。 “星洛今日出阁,拜别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 她深深拜下。 与陈家人相处时日不长,他们却全心全意为她遮风挡雨,为她筹谋,胜过亲爹闻一鸣太多了。 陈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陈老太爷沉声道:“好孩子,去吧。往后相夫教子,和睦持家。” 陈兆霖和庄雨眠亦是满眼不舍与祝福:“阿洛,宋家郎君是良配,往后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宋辞安亦双膝跪地:“辞安定当珍视阿洛,不负长辈所托。” 拜别礼成。 在众人含泪带笑的目光中,宋辞安忍着“伤痛”,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新娘牵起,一步步引向花轿。 他的手心温热而坚定,仿佛传递着无声的承诺。 坐进花轿的瞬间,闻星洛透过轿帘缝隙,最后望了一眼山风居里的亲人,心中百感交集。 有离愁,有憧憬,更多的,是对身侧那个男人交付终身的踏实。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今日见她出嫁,母亲一定会非常开心又不舍的吧? 也不知道采菲寻得怎么样,那么久了也不传信回来。 身后目送花轿离开的陈家人,亦同时想起了陈岚英...内心百感交集。 当年女儿远嫁京城,他们亦是来京城给她办的婚礼,那时候十里红妆出嫁,闻一鸣高头大马来迎亲... 唉...往事已矣... 同时,山风居外头,围观的人群后面,闻一鸣被人死死拦着。 他一边挣扎着往前,一边怒吼。 “本侯是她亲爹,凭什么不让老子送她出门?凭什么不让本侯接受跪拜?!” 拦他的人身穿百姓常服,只默默用力拉着,并无人搭话。 庄雨眠远远瞥他一眼,呵,闻一鸣哪里是来给女儿送嫁的? 是来看看她抬走多少嫁妆的吧? 令他失望了,阿洛只带走十台嫁妆,都是些当用之物,不值多少银子。 失望的又何止闻一鸣,暗处窥探的人都失望了。 皇后谨记太子的嘱托,必须在在闻星洛嫁入宋家后第一时间让自己人去抄家。 可如今听来的密报,她简直要失笑。 闻星洛都带了些什么呀? 堂堂江南首富的外孙女,嫁妆里都是些锅碗盆瓢? 无人知晓凤栖宫里的皇后因闻星洛的嫁妆又发疯了,接亲队伍正缓缓回程。 这一程,因百姓的簇拥而变得漫长又温暖。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 花轿在百姓自发铺成的红毯上缓缓前行,承载着新人的幸福与百姓万千的祝福。 宋府正堂,红烛高燃。 宋老夫人端坐主位,神情激动,眼中盛满泪花。 她终于活到见证大孙子成亲了... 而阿洛,真是个好姑娘,宋家这样的情况,还愿意不离不弃。 三叔宋明昊和三婶王氏作为男方长辈,含笑见证。 仪式简单却不失庄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每一次躬身,宋辞安都异常认真。 闻星洛隔着红绸,感受着对面那人的气息与动作,心中酸软又甜蜜。 耳边传来司仪高喊:“礼成,送入洞房!” 闻星洛清晰地听到身旁男人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随即,一只带着薄茧、却无比安稳的大手,再次坚定地握住了她的。 新房内,红烛摇曳,满室生辉。 沉璧、静影和宋家安排的喜婆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 房门轻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宋辞安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走到闻星洛面前,没有立刻掀开盖头,而是先拿起桌上的合卺酒。 他倒了两杯酒,自己端一杯,将另一杯轻轻递到闻星洛手中。 “阿洛,”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这一路,让你受惊了。” 他指的是从定亲到成亲的这一路。 闻星洛隔着盖头,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 她端起酒杯,手臂与他交缠。 “辞安,”她轻声回应,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定,“有你在,便不怕。” 手臂相交,酒杯靠近唇边。 清冽的酒液滑入喉中,带着一丝微辣,更多的却是交融的甘甜。 饮尽杯中酒,如同饮下了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誓言。 放下酒杯,宋辞安抬手,用秤杆缓缓挑开了那方鲜艳的红盖头。 烛光下,盛装的新娘容颜尽显。 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唇若涂朱。 精心描绘的妆容让她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几许妩媚的风情。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含着水光,带着羞涩与期待,盈盈地望着他,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 宋辞安呼吸一窒,眼中瞬间只剩下她的倒影。 他低低唤了一声:“娘子……” 声音喑哑,饱含深情。 闻星洛脸颊绯红,亦轻声回应:“夫君……” 这一声呼唤,点燃了宋辞安所有压抑的情愫。 第111章 新婚之夜被抄家 宋辞安不再犹豫,俯身,珍重地吻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红唇。 起初是温柔的试探,如同蝶翼轻触花瓣。 感受到她的回应,那吻便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缠绵。 他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密地贴向自己。 另一只手抚上她细腻的脸颊,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 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帐中交叠的身影。 繁复精致的嫁衣被一件件、小心翼翼地褪去,如同剥开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指尖的探索带着虔诚与渴望,点燃了彼此肌肤下潜藏的火焰。 触碰引起阵阵颤栗,呼吸的交融让心跳更加同频。 宋辞安吻细密地落下,带着生涩的探索,越吻越深。 直到无法呼吸时,才不舍地松开。 他将头埋在闻星洛的肩上,低低喘着粗气。 闻星洛心中讶异,火都撩起来了,他熄火了? 却见他忽然躺在身侧,手臂紧紧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似乎在努力平复心跳。 “阿洛……” 好一会,他才低沉着嗓音开口,“为夫听说第一次会流血,会很痛,明日还要赶路,我们等到了岭南再洞房吧。” 闻星洛一听,顿时也熄了火。 以这个男人的体格,又是初尝云雨,若是他食髓知味...明早自己估计下不了床的。 随即,她轻声道:“嗯。路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只是要辛苦娘子你了。” “不必说这些,我的体格尚可,照顾好祖母才是。” 二人相依相偎,低声商议着明日流放路上的分工与细节。 如何照顾年迈的祖母,如何安排人手,如何在可能的艰难中保全彼此。 新房外,守夜的丫鬟小厮们却有些焦躁。 宋辞安的小厮白羽在廊下踱步,时不时伸长脖子往紧闭的房门张望。 他嘴里嘀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叫水?三老爷不是说大概一个时辰内要准备好水么?这水都凉了又温了!” 宋辞安的小厮白羽在廊下踱步,时不时伸长脖子往紧闭的房门张望。 他嘴里嘀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叫水?三老爷不是说大概一个时辰内要准备好水么?这水都凉了又温了!” 采葑抱着手臂倚在柱子上,闻言白了他一眼。 “急什么?许是姑爷怜惜姑娘,或者……姑爷不行?”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呸呸呸!” 白羽急得跳脚,“怎么可能!你是没见过我家少爷在战场上那威风八面的样子!我看……定是少爷太行了,这洞房还没结束呢!” 采葑撇撇嘴:“你成过亲吗?你懂?” 白羽一噎:“呃……三老爷……三老爷有教过小的……” 两人正低声拌嘴,忽听府邸大门方向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轰!” 紧接着,便是粗暴的吆喝声、杂乱的脚步声。 以及府中下人惊惶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已经明白是何事了。 宋辞安随即起身穿衣,并对闻星洛道:“阿洛,你留在屋里,为夫前去应付他们。” “嗯,万事小心些。” 闻星洛嘱咐着,自己也起身穿衣,免得莽撞之人硬闯进来见到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心头一片冰冷。 子时未未到,就要提前抄家了? 满京城谁人不知今夜是宋辞安的洞房花烛夜? 瑞昌帝的指令明明是上元节次日启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她心中不忿,心中有了个主意。 宋辞安拿了拐杖,装着瘸腿的模样去了前院, 护卫还在死死顶住大门。 外头的来人高声喊道:“御史台办案!本官奉旨查抄!宋辞安,快打开门!所有人原地跪下!违者格杀勿论!” “开门!御史台奉旨查抄!再不开门,撞开了!” 声音落下,再次响起兵刃砸门的巨响。 宋辞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滔天怒火,沉声道:“白羽,开门!请祖母和所有人到前厅来!” 他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必须让家人聚在一起,以防不测。 白羽刚应声而去,大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一群身着官服却神情凶戾的差役和披甲兵丁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 为首之人身绯色官袍,面容刻板,眼神却透着贪婪与急切,正是御史台的常侍御史裴江。 此人是裴家的族人...看来今夜之事,是蓄意报复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明显是宫中禁军服饰、眼神更为阴鸷的汉子。 裴御史扫了一眼穿着新郎服饰的宋辞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宋辞安,你忘记了圣上有旨,你宋家要抄家流放么?竟敢抗旨不尊,阻碍御史台查抄?” 宋辞安冷笑,“今日才十五,圣上恩准我等十六起行后方才没收财物,裴大人如此...才是抗旨吧?” “哼,早一点,迟一点,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想提前转移财产?” “裴大人多虑了,宋家本来就清贫,能有什么值得转移的?” 二人说话间,宋明昊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出来了。 宋辞安转头看了一眼,除了他娘子,人都齐了。 娘子本事不小,他不担心她会吃亏,便让开了,让对方进来。 裴御史一挥手,高声道:“来人啊,给本官仔细地搜!所有财物,无论大小,一律充公!若有抵抗,就地正法!仔细点,一只老鼠洞都不许放过!特别是库房、书房、主屋!” 他刻意强调了几个地方,目光扫过那几个禁军。 “遵命!” 差役和兵丁们如同饿虎扑食,立刻分散开来。 他们不再掩饰,动作粗暴到了极点。 宋家人看着揪心,却默默忍下了。 就连脾气火爆的宋辞欢都沉默不语,如今的情形,但凡跳出来说什么,都会落人口实,给家里人添麻烦。 裴御史却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跟宋辞安聊起来。 “哎...可惜啊,一代少年将军,明日就要携着新婚燕尔的佳人奔赴岭南了...” 金吾卫统领也抱胸道:“啧啧啧...岭南是什么地方?若是有得选,宁愿去宁古塔也不选岭南啊...” 宋辞安并不接话,裴御史却乐此不疲地嘲讽着。 “报!” 忽然,差役纷纷回来禀报。 “裴…裴大人!库…库房是空的!老鼠都没一只!” 第112章 抄了个寂寞? “报告裴大人,书房里也什么都没有,书籍、值钱的字画、古董全无踪影!甚至桌椅都没有,空空如也啊!” “报告裴大人,主屋箱笼…全是些旧衣物破被褥!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 “厨房…锅碗瓢盆倒是有,米缸面缸全空了!一粒米都没剩!” “地窖…也是空的!干净的能跑马!” 一个个回报如同冷水浇头,裴御史的脸色从最初的贪婪得意,迅速转为惊愕、铁青,最后是难以置信的狂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御史失态地尖叫起来,亲自冲进库房、书房查看。 只见库房大门敞开,里面空荡荡,连个货架都没有! 书房里空空如也,连个书架都没有。 整个宋府,除了闻星洛那十台尚未拆封的嫁妆箱子,竟然找不到一件能称得上是“家产”的东西! 偌大的府邸,仿佛在抄家队伍到来之前,就被抄了数次,如今是一贫如洗的空壳! 连条像样的板凳都没给他们留下! 裴御史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闻星洛那十台嫁妆箱子。 但律法有定,女子嫁妆不在查抄之列,且有封条为证是刚抬进来的,他再不甘也无法动手。 宋家人听闻家中空空时,也十分惊讶。 他们一起回屋查看,确实所有地方都空空如也,连老夫人的屋里的拨步床都不知所踪。 宋老夫人身形晃了晃,幸好被宋三婶紧紧扶住。 宋辞安内心也很疑惑,东西哪里去了? 裴御史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指着他们,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 “宋辞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圣旨下达后,提前转移家产!这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说!财物都转移到哪里去了?!同伙是谁?!” 宋辞安虽然不知道家财怎么会在短短时间里消失,但他只冷冷地看着裴御史,露出讥讽的笑容。 “裴大人此言差矣。圣旨言明‘离京后,家中产业,一律充公’。我们尚未离京,何来提前转移之说?更何况,自从被革职,府邸四周便有禁军日夜‘把守’,谁看到我转移财产了?” 宋辞安目光扫过禁军统领,笑意更深了。 “裴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禁卫军,看看我宋家可有马车出府?可有大批箱笼搬运?还是说裴大人觉得禁卫军都是摆设?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同伙,故意放水?” 这一番话,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还暗指了看守失职甚至监守自盗的可能。 那些看守的衙役头目也在现场,闻言脸色大变,慌忙辩解。 “大人明鉴!小的们日夜轮值,绝无懈怠!宋府这几日除了遣散下人时各自带走了包袱,绝无物品运出!连……连只大点的箱子都没见过!” 裴御史被堵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那宋家的家产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这些年圣上赐下多少财物,宫里是有数的!” 王御史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就在这时,闻星洛缓步走来。 她已经换上了常服,浑身的气势却令裴御史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这就要问裴大人了。” 闻星洛接口,声音冷冽如冰,“或许是大人手下搜查不力,也或许是有人监守自盗...” 她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你们!” 裴御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家人,“刁民!全是刁民!定是你们用了什么妖法!” “裴大人慎言!” 闻星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之气。 “妖法?这可是污蔑!我们奉旨在此,任凭搜查。如今搜也搜了,掘也掘了,裴大人不思己过,反诬我宋家转移财产、使用妖法? 这奏章若是递到御前,不知陛下是信你御史台办事不力、推卸责任,还是信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罪囚’有通天之能?” 裴御史和禁军统领脸色彻底白了。 闻星洛的话句句戳在要害。 他们兴师动众而来,带着皇后的密提前截获财物,结果一根毛都没捞到。 若真闹到御前,他们不仅无法交代这“空壳”宋府,更可能被反咬一口! 裴御史目光再次落在闻星洛的嫁妆上,咬牙切齿道:“开箱!搜!” “且慢!” 宋辞安出言阻拦,“嫁妆是女子私产,且阿洛是在我获罪后嫁进来的,不在查抄之列!” “哼,怎知你们是否将宋家财物匿藏其内?本官奉旨抄家,必须要检查!给本官搜!” “不许动!” 宋辞安气势忽然暴发,吓得那些要动手的差役顿住了动作。 “辞安,别动怒,让我来。”闻星洛轻轻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她朝裴御史道:“裴大人,按律不该搜查女子嫁妆,若你执意要搜查,我们势单力薄拦不住,可此事一定会直达天听,你想好了就去搜吧。” 裴御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家子罪民,天不亮就要启程去流放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踏进京城一步了。 甚至,能否活着走到岭南都不好说... 如何直达天听? 吓唬谁? 思及此,他大手一挥,“搜!任何事由本官担责!” 差役们闻言,纷纷去拆开嫁妆的箱笼检查起来。 箱子外头是有贴标签的,里头的物品与标签一致,并无其他物品。 差役们的目光都变了,堂堂江南首富的外孙女出嫁,都是些锅碗瓢盆、干粮之物。 最值钱的就其中一个铁打的箱子,里面放着十只鸡,几十斤猪肉。 居然还有两箱蔬菜瓜果,真是可笑。 拢共加起来也不值二百两! 裴御史脸色都青了,宋家也太邪门了... 禁军统领狠狠瞪了裴御史一眼,低声道:“废物!” 随即一挥手,咬牙切齿:“我们走!”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灰头土脸。 御史台和禁军的人抬着灶房的几件锅具和破烂桌凳,如同打了败仗的溃兵,狼狈不堪地撤出了宋府。 那十台贴着封条的嫁妆箱子,孤零零地立在狼藉的院中,格外刺眼。 随着这些离去,宋府内一片死寂。 宋老夫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府邸,重重叹息。 “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了,所准备的行李都没有了。明昊,拿娘的首饰去换些当用之物...” 说着,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又去卸下耳环和手镯。 宋三婶满目悲凉,但也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卸下来交给丈夫。 第113章 太子妃的谋算 闻星洛上前拦住她们,笑道:“祖母,三婶,不必如此。我的嫁妆里件件都是路上当用之物,不需再添置什么。” “阿洛...” 宋老太伸手握住闻星洛的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祖母,别难过,去将就歇息,明日才有精神上路呢。” 闻星洛安慰了老太太,招呼打开嫁妆的箱笼,取出被褥,让大家将就一晚。 宋辞安和闻星洛回到房中,打地铺将就一晚。 可二人皆无睡意。 宋辞安双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面,还在想今晚的事。 “娘子,你说咱府上的东西,怎么转眼都没了呢?” “那一定是有神相助,见不得宋家受辱,说不定他日我们衣锦还乡时,神就给咱还回来了呢。” “嗯...” 宋辞安心里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他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阿洛,你知道我们会衣锦还乡?”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与皇帝的筹谋,才愿意跟着去流放的吗?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阿洛不是那种人!” 却听枕边人轻声道:“嗯,知道一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 宋辞安忽然坐起身来,看向闻星洛,眼中皆是惊疑。 闻星洛见他如此紧张,解释道:“前几日圣上派人来添妆,送的是德太妃的嫁衣,听卫公公讲了嫁衣的历史,我从中窥探到些许。” 宋辞安闻言,却更为紧张了。 陛下给他的娘子送德太妃的嫁衣,是疯了么? 闻星洛示意他躺下,给他讲了嫁衣的故事,宋辞安才明白了瑞昌帝的用意。 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他身为武将,为国家大业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该的,可皇帝凭什么算计他娘子的钱财? 他又坐起身来,愧疚地望着枕边人,“娘子,是为夫连累你了。但你不必理会圣上的意思。为夫不需要、也不会动用岳母的东西。” “嗯...辞安,你无需自责,以后的事,日后再说,快睡一会,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 没错,在京城里虽然门庭冷落,却是最安全的。 一旦出了城门,以他们夫妻二人树敌的情况,会有无数麻烦接踵而来。 宋辞安深深呼吸,平复了心情躺下,搂住了温香软玉,强迫自己入眠。 消息传回宫中,皇后听闻御史台和禁卫军联合抄家,竟抄了个“空壳府邸”,只抬回几件破烂家具,勃然大怒! “废物!一群废物!” 她根本不信,宋家能在严密看守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所有家产? 怎么可能? 虽然闻星洛没有带去巨额嫁妆,但宋家也是百年勋贵的人家,近几年宋辞安获得的奖赏就不计其数了。 怎么会是空壳子? 难道是断亲分家的宋老二悄悄挪出去了? 思及此,皇后立即吩咐洪公公派人去搜宋明哲的家。 同时,御书房里瑞昌帝也在听着裴御史的禀报。 宋家竟然在他禁卫军的严密监控下搬了个空。 谁干的? 还用问吗? 数十万大军的心都在宋辞安身上,别看平日里不敢为他做什么,却敢偷偷违抗圣旨为他保下家财! 可见宋辞安深得军心! 还有,白日里万民为他接亲...民心之所向也! 思及此,他将裴御史的奏报狠狠摔在地上,将一肚子怨气发泄在别处。 “常侍御史裴江、禁卫军统领裴千山,办事不力,构诬告宋家转移财乃是陷忠良,着即革职查办,一并流放岭南!其举荐上官,罚俸一年!” 这道圣旨下得太突然了。 甚至连瑞昌帝身边的大伴卫公公都愣住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哈哈,这借刀杀人,一杀就是两个姓裴的! 皇后娘娘的姻亲势力又被铲除了两股! 真是大快人心! 今日,也是东平侯府姑娘闻知鸢过门的日子。 相对于闻星洛万民接亲的殊荣,她的婚事只能用冷清形容了。 太子良娣虽为贵妾,毕竟仍是“妾”,因此过门礼制与正妃截然不同,不举大仪、不亲迎、不拜堂、不走正门。 身穿侧室吉服,头戴燕居冠的闻知鸢,由东宫的内侍迎接,上了六人抬的绯幔轿。 带着东平侯府勉强凑出来的九十九抬嫁妆,于傍晚从东宫侧门进了府。 妾室进门的时辰也是有讲究的,需在傍晚进门,取“阴进”之义。 从缝隙中望向正妃才能走的重华门时,闻知鸢握紧丝帕的手骨节泛白,今日的屈辱,她牢牢记下了。 而更大的屈辱还在入门后。 按照礼制,良娣跨火盆趋吉避邪入门后,府内是不设天地桌、不行合卺大礼的。 而且,作为良娣,既没有夫妻对拜之仪,也没有拜高堂和拜天地地之仪。 因为太子不在东宫,仅需向太子所居方向行三叩礼。 而后,由女官搀扶直接引入新房,不走中轴御道,只循东配殿或西配殿回廊而入。 只有被太子临幸后,才有资格到太子正妃面前行行四拜大礼,由太子妃赐茶后方算礼成。 闻知鸢被引至早就准备好的落樱苑,心情十分复杂,既喜且悲。 喜的是,终于进了东宫。 重生以来,她只有一个目标,嫁给太子,抢夺闻星洛上辈子贵为皇后的尊荣。 悲的是,她的路走得太坎坷了。 而太子也与上辈子的顺遂不同,他本人去了北地赈灾,他的三座靠山也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太后病重,皇后失去六宫大权,外祖裴家落魄... 这一世,太子还有机会登上那个宝座吗? 她是否会如前世的闻星洛一般,从太子良娣走向凤位? 凤藻宫里,太子妃钟玉娆坐在桌案前,面沉如水。 妾室进门,哪个主母能高兴? 忽然,江月拿着一小卷纸条匆匆进来。 “娘娘,北境来信。” 她小心翼翼呈上,生怕惹得主子不快。 太子妃缓缓展开纸条,这是她的人传来的,纸上的内容令她如遭雷击。 “郎君曾私返京师,身受重伤,已然断了嗣续,现于北境静养。” 郎君,指的是太子! 太妃捏着纸条,整个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呆呆地反复念着‘已然断了嗣续’几个字。 第114章 风雪送行 她踉跄着起身,看向外头月朗星稀的夜空,喃喃自语。 他擅自回京做什么? 因何受伤? 怎么会断了延续子嗣能力? 这么说,太子已经变成了太监? 那如何还能荣登大宝?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她猛然看向落樱苑的方向,闻知鸢腹中的胎儿已经成为宇文宏光唯一的子嗣! 这个孩子...必须过到她膝下抚养。 而且,必须保证是男丁,否则...... 思及此,她喊来江月,“寻十名与闻良娣月份相当的孕妇,秘密养在本宫的别庄......” 江月心下骇然,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何要这么做,但立即点头应了差事。 太子妃将纸条放至烛火前,直到纸条燃烬,脸上的阴霾褪去,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走向落樱苑。 尚在忐忑不安的闻知鸢,听闻是正妃星夜过来,吓得小腿轻颤,握紧了手中丝帕。 她快步走到门口迎接,却见太子妃一脸笑容,身后跟着数名托着食盒的宫女。 走到近前,太子妃笑意晏晏道:“鸢儿,今日辛苦了,饿了么?” 闻知鸢有些受宠若惊,方才的忐忑顿时消散了不少。 “不敢劳娘娘挂心,妾身还不饿。” “诶,你都过门了,就是东宫的人了,日后唤本宫为姐姐即可。对了,本宫让人备了些吃食,快尝尝看,你不饿孩子也得吃呀。” “妾身谢过姐姐。” 闻知鸢福身行礼,眼中泛起晶莹泪花。 “鸢儿,别谢来谢去的。你如今身怀龙子,本宫不曾生育,不知如何照顾你,明日便寻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你。” 不等闻知鸢答谢,她又道:“鸢儿,明早敬茶也无需行跪拜之礼,且本宫已经吩咐下去,让阖府上下都好生伺候着,只等你诞下龙儿,本宫就向父皇母后请旨,封你为侧妃。” 啊?闻知鸢内心如小鹿乱撞,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难怪闻星洛那个贱人前世能走向高位,原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谁说妾室没好日子过的? 谁说正宫娘娘都是恶毒的? 或许,自己作为重生者,该有这一份荣宠吧。 她依言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品尝美食,她是真的饿了,这个月份的孕妇是非常容易饿的。 太子妃陪她说了一会话,嘱咐她好生歇息,明日睡到什么时辰都行,不着急赶着敬茶。 闻知鸢感动得落泪,目送太子妃离开后,她悬着的心完全落了地。 回到凤藻宫,江月一边帮太子妃卸去钗环,一边疑惑问道:“娘娘,缘何抬举闻良娣?” 江月是自己身边心腹,太子妃没有瞒着她,淡声道:“因为她怀的是本宫的孩子,所以,她所生的,必须是男胎,懂了吗?” 江月闻言,内心泛起惊涛骇浪,梳子差点没握住。 难怪娘娘让她寻十个孕妇秘密养着,原来是担心闻良娣产下女婴,好及时狸猫换太子......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可身为太子妃的人,她没有别选择,只能一边照办,一边期盼闻良娣能诞下男婴。 翌日清晨,宋家这边众人都起了大早。 宋辞安和闻星洛夫妻按规矩给长辈敬茶。 宋老夫人刚喝下孙媳妇的茶,刑部都官司的差役便到了。 宋家人早已做好准备,顺从地跟随差役启程。 铅灰色的天空飘着细雪,寒意刺骨。 宋老夫人被特许坐一辆简陋的马车,车轮碾过覆雪的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声响。 其余人,包括宋辞安与闻星洛,皆身负枷锁,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二房已经断亲分家了,现在只有宋辞安的亲妹妹宋辞欢、三叔、三婶,堂弟宋辞韬,堂妹宋辞雪。 八个主子,以及十个自愿跟随的侍卫和仆人。 侍卫和仆人已经放了奴籍,所以他们不属于宋家人,无需戴着枷锁。 他们用两辆简陋的马车,装载着闻星洛的十台嫁妆。 队伍行过朱雀大街,景象却与昨日抄家时的肃杀截然不同。 道路两旁,竟聚集了无数沉默的百姓。 他们眼中含泪,挎着篮子,里面装着干粮、鸡蛋、甚至铜钱,无声地递向宋家众人。 宋家人纷纷道谢,却并不接,百姓们只好马车上塞。 有人低唤着“龙啸将军”,有人掩面低泣。 这份无声的送行,在细雪纷飞中更显沉重悲壮。 行至城门外,闻星洛外祖家的人早已在等候。 一家人眼圈泛红,将几个沉甸甸的包袱塞给闻星洛,哽咽着叮嘱珍重。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旁,戴着帷帽的周紫薇痴痴望着宋辞安。 他背影挺拔却萧索,跛着腿缓步而行,令她泪落如珠。 谢聪亦隐匿在人群中,目送闻星洛戴着枷锁踏入茫茫前路。 城墙之上,一身男装打扮的太子妃亦目送许久,直至流放的队伍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才悄然转身。 风雪渐大,城门渐远,流放之路正式开启了。 队伍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了一整天,又冷又饿,众人已经步履维艰。 官差们也冻得够呛,终于在黄昏时分,找到了一处勉强可以避风的山神庙。 庙宇残破,神像倒塌了大半,蛛网密布,墙壁四处漏风。 寒风夹杂着雪粒子,从屋顶的破洞、墙体的裂缝中肆无忌惮地灌入,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仅存的几扇破烂窗棂在风中哐当作响,更添几分阴森。 官差们地在神像前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勉强点起一堆篝火。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庙内众人疲惫不堪、冻得青紫的脸庞,也拉长了那些断壁残垣的狰狞影子。 看守的官差也早已冻饿交加,冰冷的干粮就着雪水胡乱塞进肚子。 闻星洛却吩咐侍从烧火煮了雪水,大锅炖肉,不分主仆,大伙围在一块吃。 官差们馋得直流口水,头领蔡吏卒上前想讨一碗热汤,闻星洛却让他们过来一块吃,管够。 她叮嘱众人,这种天气赶路,保重身体最紧要,一定要吃热乎的。 宋家的仆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少夫人的嫁妆没有值钱的东西,全是锅碗盆瓢和冻肉蔬菜了。 在流放路上,这些东西不比金子银子当用吗?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驱散了一天的寒气。 原本就对宋辞安十分客气的吏卒们,如今更是热情起来,亲自为宋家人铺好休息的地方。 留了守夜的人,官差和宋家侍从都裹着毡子,围着篝火入睡了。 很快,粗重的鼾声便在破庙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宋辞安和闻星洛靠在墙角,并排而眠。 子夜,风雪渐歇,寒意却仿佛能冻裂骨头。 破庙内鼾声如雷,混杂着篝火噼啪的轻响和远处断续的狼嚎。 几道几乎与浓墨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破庙残破的墙壁。 第115章 影鸦夜袭 这些人骤然从破庙几处残破的窗口飞身而入! 目标直指墙角沉睡的闻星洛! 他们的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是瞬移! 为首一道黑影手持一张闪烁着幽蓝光泽、布满倒刺的金属丝网,兜头便向闻星洛罩去! 另外两道黑影,一人手持涂抹了诡异粘液的吹管,对准闻星洛口鼻方向。 另一人则双手扣着数枚淬毒的飞蝗石,封锁她可能的闪避路径! 这绝非简单的刺杀,而是志在必得的生擒! 手段阴毒,配合默契,力求一击制敌,瞬间让目标失去反抗能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电光石火之间,一声短促的叱喝如同惊雷炸响!! “放肆!” 房梁上的静影仿佛早已预判了攻击的轨迹,在刺客破窗的刹那,便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凌空扑下! 手中那柄细长的软剑,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色匹练! “嗤啦!” 精准无比!那道致命的幽蓝丝网,竟被静影的软剑从中一分为二! 断裂的丝线带着诡异的蓝光四散飘落。 与此同时! “叮!叮!叮!” 数点火星在闻星洛身前不到三尺处迸射! 沉壁如同铁塔般挡在闻星洛身前,手中两把精钢短刃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银光,将射向闻星洛面门的毒针和飞蝗石尽数格挡击飞! 几乎在静影和沉壁出手的同时! “轰!” 宋辞安的身影如同怒龙般暴起! 他没有去挡那些攻击,因为他对自己的暗卫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的目标,是那个手持吹管的刺客! 一记蕴含着狂暴力量的侧踢,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后发先至,狠狠踹在那刺客的腰肋!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刺客瞬间横飞出去,重重撞在破庙的土墙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的吹管也脱手飞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刺客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突袭,被闻星洛身边的人瞬间瓦解! 闻星洛甚至只来得及在宋辞安暴起时惊醒,便被严严实实地护在了他宽阔的后背之后。 连一丝衣角都未被攻击波及! “是影鸦?!保护夫人和将军!” 沉壁厉喝,声音穿透整个破庙!这声喝斥不仅是警示,更是信号! “咻!咻!咻!” 破庙的各个阴影角落,瞬间射出数道矫健的黑影! 宋辞安的暗卫精锐如同早已编织好的蛛网,此刻骤然收紧! 他们主动出击,瞬间反包围了冲进来的刺客,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并扑向那些还在试图从破口涌入的后续者! 庙内瞬间陷入混战! 兵器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暗卫们配合默契,招式狠辣精准,以二对一甚至三对一,死死缠住每一个影鸦刺客,不给他们任何再次靠近闻星洛的机会! 战斗的核心区域,被牢牢控制在距离闻星洛至少五步之外! “生擒她!不惜代价!主子要活的!要她身上的丹药!” 一个气急败坏、尖利扭曲的声音从破庙外一处阴影中传来,正是隐匿指挥的小周子! 他看到精心策划的突袭瞬间被瓦解,影鸦反而陷入重围,惊怒交加之下,竟失声喊出了真正的目的! 此言一出,如同在混战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宋辞安眼神骤然冰寒刺骨! 丹药?原来又是为了九转还魂丹! 一股暴戾的杀意从他心底升腾而起! 正在激战的沉壁和静影,眼神也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 保护夫人,绝不容失! 暗卫们听到对方的目标是“生擒夫人”,攻势更加狂猛,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绝不让任何一个刺客有机会突破防线! “撤!快撤!” 小周子眼见影鸦在对方强悍无比的防守反击下死伤惨重,己方完全处于下风,惊恐地尖叫起来。 再拖下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自己率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风雪中逃窜。 残余的影鸦刺客见首领逃遁,也再无战意,纷纷避开对手,狼狈遁走。 地上留下了三具尸体和一个被宋辞安踢断肋骨、无法动弹的活口。 “白羽,清理现场!检查活口!审问!” 宋辞安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蕴含着滔天怒火。 他紧紧将闻星洛护在怀中,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重伤的影鸦刺客。 暗卫迅速执行命令。 沉壁警惕地环视四周。 静影则如同最忠实的影子,无声地站到了闻星洛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气息锁定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闻星洛其实并不惊惧,但被这样呵护着,感觉挺不错的。 她牵着宋辞安的手,去安慰受惊的老太太。 心里也暗自庆幸将九转还魂丹从陈正希手上拿了回来,放进了空间,否则一旦消息走漏,不知道会给表兄带去多大的麻烦。 庙内一片狼藉,血腥味弥漫。 官差们吓得面无人色。 蔡吏卒脸色煞白,看着被宋辞安严密保护、身边站着两个煞神般女护卫的闻星洛,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这位宋夫人身怀神丹? 竟然流放的第一日就引来如此疯狂的刺杀? 静影提醒白羽,“影鸦是先帝手下的人,专门负责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后来这一支队伍落到了太后手里。” 众人神情骤然一变,今夜要活捉闻星洛的竟然是太后? 才刚出城,就追上了,心可真急。 却听静影又道:“将军,过年前夫人去庄子巡查,被刺杀逼落悬崖,正是这伙人所为。” 宋辞安闻言,气势骤然变冷。 他朝已经重新隐匿的暗卫下令: “追!剿灭影鸦组织,一个不留!去裴家砍裴度一只手掌,让那小太监带回去给太后复命,若再敢动本将的人,必灭裴家满门。” “是!” 黑暗中的人领命而去。 裴家是太后的娘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的老命,置裴家满门不顾? 不过不要紧,就她的实力,来多少杀多少! 白羽这边的审问也有了结果,影鸦确实是听令于太后。 这些年为太后所做的恶事也招认了不少。 宋辞安写成了奏折,让蔡吏卒署上他的名字,即刻派人送去了紫宸殿。 第116章 砍裴度一只手掌 蔡吏卒人都麻了,揭发太后这种大事,署他的一个小吏卒的名字? 是坐等升官发财吗? 还是先传信让家中准备好棺材? 深宫之中,慈宁宫内药气弥漫。 小周子如同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浑身沾满雪水泥泞,脸上带着擦伤,声音因恐惧和寒冷而颤抖。 “太…太后娘娘,奴才…奴才该死!那闻星洛身边护卫力量太强了!奴才失败了。” 太后强撑着坐起身,满目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影鸦这几年是养得太肥了么?这点事都办不好?让他们主子来见哀家!” “回禀太后娘娘,影鸦..重伤被俘数人,逃出来的也已经全折了...世上再无影鸦......” “废物!一群废物!” 帐幔后传来太后嘶哑而暴怒的吼声,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哀家的影鸦全折了…竟然拿不下一个黄毛丫头?!那九转还魂丹也没到手?咳咳……” “娘娘息怒!保重凤体啊!” 黄嬷嬷慌忙拍背顺气。 “息怒?你叫哀家如何息怒!”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锦被。 “宋辞安!闻星洛!好!好得很!哀家要的丹药拿不到,影鸦也折了!咳咳……” 待她的咳声平复下去,小周子颤颤巍巍递出一个匣子,而后闭上了眼睛,一副要赴死的模样。 黄麽麽见状,厉声问,“这是何物?难道是丹药到手了么?何不早说?!” “不...不是,是宋辞安的人让奴才给娘娘带回一份大礼!并让奴才带话,若...若敢再打什么歪主意,他...他必然会灭了裴家满门!” 太后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黄嬷嬷深吸了一口凉气,立即上前接过,打开了匣子。 “啊!” “哐当!” 黄嬷嬷惊呼一声,将匣子扔了出去,人也吓得退后几步。 太后隔着幔帐看不清,怒问:“没用的东西!到底是何物?能吓成这样?” “娘娘,那...那是一只人手,血淋淋的...” “人手?谁的手?”太后掀开幔帐,探出头来查看。 可目光落在手掌上的碧绿玉扳指上,瞳孔骤缩。 那不是兄长裴度的玉扳指吗? 那是她当上皇后那一年赠予兄长的,一晃过去二十年了,这枚玉扳指一直戴在兄长手上的。 宋辞安竟敢砍了兄长的手?! 他怎么敢的啊?! 兄长已经从权倾朝野的定国公贬为徒有虚名的伯爷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哇”地一声,竟呕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娘娘!娘娘!快!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慈宁宫内顿时一片慌乱。 瑞昌帝深夜接到蔡吏卒的急报,独坐在桌案前许久,眼底晦暗。 竟然连他都不知道太后手里养着这么一批人。 愣神之际,卫公公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陛下,慈宁宫急传御医,还有...还有...” 瑞昌帝拧眉,“舌头打结了么?捋直了再说!” “陛下恕罪,听闻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周子带回来一只手掌,是...是定安伯的手。” “哦?定安伯的?看来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报应来得这么快?” 瑞昌帝捏着胡须理了理。 “看来宋辞安对闻星洛,是动了真心。好,太好了,那小子向来铁石心肠,除了家人再无短板,朕终于能捏住他的七寸了,哈哈哈哈......” 卫公公眼观鼻鼻观心,那位的七寸似乎并不好拿捏呢。 翌日清早,宋家的侍从起早起做了早饭,一行人用膳后继续赶路。 风雪稍停,天空依旧阴沉。 经历了昨夜惊心动魄的刺杀,队伍的气氛沉重了许多。 蔡吏卒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闻星洛的敬畏甚至超过了宋辞安。 他主动提出让宋家人坐车,免去跋涉之苦。 闻星洛和宋三婶、宋辞雪上了老太太的马车。 宋辞安和宋三叔、宋辞韬挤上了后面拉货的马车。 队伍又走一整天,黄昏时分,人困马乏之际,前方官道旁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驿站。 此时正升起袅袅炊烟。 “头儿,前面是黑石驿!总算有个像样的地方了!” 一个官差兴奋地喊道。 两日来的风雪和惊吓,让所有人都渴望一处温暖的避风港。 蔡吏卒也面露喜色,正欲下令前往投宿。 然而,一直沉默观察的宋辞安却剑眉微蹙,锐利的目光般扫过驿站。 “等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宋郎君,为何?” 蔡吏卒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宋辞安的目光锁定在驿站门口几个驿卒身上。 他们的站姿松散,看似在闲聊,眼神却不时瞟向官道方向,带着一种刻意的‘不经意’。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皮囊扣,宋辞安曾经见过类似的。 那是某些专门豢养毒虫暗器的江湖人爱用的东西! “蔡吏卒,驿站有古怪。” 宋辞安言简意赅,声音压得很低。 “那些驿卒,下盘虚浮,眼神闪烁,绝非真正的驿卒。炊烟太直太浓,像是刻意为之。不可投宿。” 蔡吏卒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心中一凛,立刻认真观察起来。 随即对宋辞安点头:“确实不对劲,绕过去!继续走!” 队伍在驿站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径直朝前走去,并没有投宿的意思。 众人顶着渐起的寒风和雪花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暗,风雪愈发凛冽起来。 蔡吏卒不安地问,“宋郎君,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地搭帐篷过夜?” 宋辞安淡声道:“往前走多一刻钟,会有个村庄,让大伙再坚持一会。” 蔡吏卒应声,催促队伍赶路。 短短两日时间,他已经将宋辞安当做了此行的头领。 虽然不合规矩,但他就觉得该是如此。 曾经的宋辞安是威震四海的龙啸将军,他亦心生钦慕。 如今虽然被革职了,但一身大将气度仍在,他对宋辞安的倾慕之前从未改变。 终于在天黑透时,望见了一个几乎被风雪覆盖的寂静小村庄。 村里昏黄的灯火顿时所有人精神一震。 第117章 完了,是醉梦软筋散 行至村口,蔡吏卒派人去寻了村长。 不多时,老村长扶着拐杖,带着几个村民迎了出来。 得知了因由,瑟缩着将他们引到了村尾一座废弃的木屋。 屋子虽然破旧,却也宽敞,好歹能遮风挡雪,比露宿荒野强上百倍。 众人松了口气,连忙开始清扫安顿。 闻星洛照旧吩咐仆人生火做饭炖肉。 肉香渐浓时,村长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前来。 小姑娘长得白净可爱,大眼睛乌溜溜地打量众人,带着孩童特有的好奇和一点点害怕。 她手里提着菜篮子,里面躺着几颗翠绿欲滴的大白菜。 小姑娘脆生生地朝闻星洛道:“夫人,这是阿奶种的大白菜,给你们添点鲜。” 闻星洛伸手接过,“好,多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借着衣袖的遮掩,她从空间里取了麦芽糖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会有糖吃,先看了一眼祖父,得到首肯才道谢接了过去。 “多谢夫人!我叫大丫,这白菜已经洗过了,我帮你煮吧。” 大丫将糖果塞进怀中,帮闻星洛将白菜一片一片掰开,扔进锅里。 “大丫真棒,留下来一起吃好吗?”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你看,这么多呢。” 闻星洛揉了揉她的头,满目慈爱,这孩子乖巧懂事,看着就喜欢。 她前世本该有个孩子的,可惜尚来不及告诉任何人便被一杯鸠酒毒没了... 老村长轻咳一声,道:“家里还等着我开饭,晚点来接大丫,叨扰各位了。” “无妨,老丈,你先回去吧,晚点我把大丫给你送回去。” 老村长佝偻着背,慢慢走出了木屋,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大丫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吃得津津有味。 一碗热汤下肚,驱散了寒意,众人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连日来的惊吓和跋涉,让所有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众人吃饱便各自寻地方休息。 闻星洛也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困倦感席卷而来,比往日都要强烈得多。 她强撑着精神,想把已经有些迷糊的大丫抱到更舒服的地方。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身边的宋辞安脸上时,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宋辞安此人体魄何等强悍? 第一日徒步跋涉一整天都未见多少疲态,今日更是坐在马车上的。 按道理绝不该出现这般模样! 只见他剑眉紧锁,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略显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紧抿的薄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虚弱感。 这绝非简单的疲惫!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闻星洛的心脏。 她猛地看向静影,此刻竟然也靠着墙,平日清冷的双眸染上了浓浓的倦意。 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才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神都有些涣散! “静影!” 闻星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快!那锅汤有问题!” 她指向角落里还剩小半锅的肉汤。 静影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昏沉。 她挣扎着起身,脚步竟有些虚浮踉跄。 强撑着走到锅边,用干净的勺子舀起小半碗残汤,伸出食指沾了一点汤水,送入口中用舌尖细细品味,同时调动内力感受体内变化。 仅仅过了两息! 静影原本只是困倦的脸色骤然剧变! 瞳孔猛地收缩,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她失声惊呼,声音因惊骇而尖锐变调: “夫人!不好!是醉梦软筋散!汤里有醉梦软筋散!那白菜有问题!” 静影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此毒…无色无味!中者初时只觉异常困倦…四肢绵软,内力提不起分毫。半个时辰内若…若无解药…便会…便会陷入永眠……” 她的话还未说完,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仿佛是为了印证静影的话,木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除了死死咬住牙关的闻星洛和宋辞安,其他人都陷入了昏睡。 宋辞安拔下闻星洛的发簪,往自己的胳膊上刺了一下,强行保持清醒。 闻星洛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努力想沟通空间,想取出可能有效的解毒丹药。 但那醉梦软筋散的药力发作得比她想象的更快、更霸道! 她的精神力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空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厚墙,模糊而遥远! 强烈的麻痹感和无法抗拒的睡意像是一双大手,将她狠狠拽向无边的黑暗! 她也倒了下去,身体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她只能绝望地看着身边同样失去知觉的大丫,看着满屋如同沉睡实则濒死的亲人、护卫、官差……还有窗外那依旧肆虐的风雪。 完了,难道真要死在这荒村破屋里? 死于一个孩子带来的大白菜? 那大丫,是知情?还是被老村长利用的? 这世上竟然有人利用亲孙女的命去向别人投毒吗?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噬了她。 最后闭眼时,她看到宋辞安也痛苦倒地。 木屋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屋外风雪愈发凄厉的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星洛的意识开始恢复。 也或者是在梦境里。 她看到了一道熟悉又好听的嗓音在喊自己。 “师妹!师妹!醒醒,快醒醒!” 她努力睁开一条眯缝,呵,这不是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的大师兄么? 他此刻怎么发髻散乱了? 脸上还有极致疲惫,难道跟他们一样,也中了醉梦软筋散么? 不对,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赤红一片,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他在生气? 而且,他竟然抱着自己? 他的怀抱好温暖,带着熟悉的草药味。 坏了,师兄再好看,也不能梦见在他怀里呀,男女授受不亲... 胡思乱想中,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了起来。 “哎...哎...好痛!” 闻星洛倏然睁开眼睛,原来是百里景行在揪自己的耳朵! 见她醒来,百里景行迅速将她放到破木椅子上坐着。 脸颊泛红一直蔓延的耳后根。 闻星洛目光扫过全场,并没有注意到百里景行的窘态。 第118章 焚村? 木屋里,除了自己被救醒,所有人都还陷在昏迷之中。 闻星洛抬眸,与百里景行对上。 “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你到底惹了什么人?竟然使出了醉梦软筋散这等阴毒之物!” “我得罪的人多得去了,估计要我命的人马上就该来了,你快救辞安他们,我去门口守着!” “...行!” 百里景行应了一声,反手从背后扯过药箱,快速抓出一个通体莹白、刻满玄奥纹路的玉瓶! 他甚至来不及拔开瓶塞,五指用力一捏! “咔嚓!” 瓶口应声而碎! 一股浓郁到近乎化不开、带着蓬勃生命气息的碧绿色氤氲雾气,如同活物般瞬间从破碎的瓶口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木屋! 这雾气带着奇异的草木清香,所过之处,连那令人昏沉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清! 药雾接触到中毒者的皮肤,竟如同拥有灵性般,争先恐后地顺着毛孔钻入! 与此同时,百里景行双手化作一片残影,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金芒的毫针从他指间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 精准无比地刺入宋辞安、老夫人、沉壁、静影等所有中毒者的周身大穴! 尤其集中在头顶的百会穴、胸前的膻中穴、小腹的神阙穴以及脚心的涌泉穴等关键窍穴! 针尾以一种玄奥的频率急速震颤,发出低微的嗡鸣,强行刺激着濒临停滞的生机。 并疯狂引导着那股霸道精纯的药力,如同怒涛般冲击着盘踞在经脉脏腑中的醉梦剧毒! 就在百里景行争分夺秒与死神抢人时,守在门前的闻星洛惊恐地发现一黑衣人提着桶冲进了村里。 他们纷纷将桶里的液体泼向房屋。 屋里的村民受惊而出,对上那些黑衣人时,黑衣人挥剑便杀人。 村民们惊恐过后,纷纷退回屋里,关上了大门。 “救命啊!” “杀人了!土匪杀人了!” “油!是火油啊!” “老天爷啊,是要焚村吗?救命呀!” 凄厉绝望的哭喊声、还有冷酷无情的喊杀声,瞬间从村庄各处猛然爆发! 木屋内众人刚刚醒来,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还处于虚弱状态。 一群黑衣人提着桶朝木屋赶来,人未至,火油就泼了过来。 见闻星洛手持长剑,目光凶狠地守在门口,他们泼了几桶火油便跑了。 闻星洛心里着急不已,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皆已经醒来,急喊道:“有人要放火焚村,快出来!” 宋辞安、沉壁、静影三位顶尖高手最先恢复了体力。 他们率先从官差身上取了武器,迅速朝外头冲去。 暗卫们也带上面巾追了出去。 此时,歹徒已经点燃了火把,扔向了村长家的房屋。 顿时,房屋成了一片火海。 越来越多的房屋开始燃烧起来,烈焰舔舐着夜空,将飘落的雪花都映成了血红色! 无数黑影手持利刃,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冷酷地屠戮着奔逃的村民! 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想冲出包围圈,都直接砍杀。 宋辞安在奔过去的时候看着这一切,气得目眦欲裂! 这些歹徒刻意纵火杀人,是要将整个村庄连同里面的人,彻底化为灰烬,不留一个活口! “畜生!!!” 一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宋辞安怒骂一声,挥剑砍向歹徒。 一场在烈焰与屠杀中的血腥突围,瞬间展开! 沉壁的短刃化作死神的镰刀,挥动间带起一蓬血雨,精准地切断敌人的咽喉! 静影的软剑如同地狱的毒蛇,在人群中诡异穿梭,所过之处,敌人捂着喷血的脖颈或心口倒下! 宋辞安在沙场磨砺出的杀伐之气和强悍体魄,让他如同人形凶兽,手中腰刀大开大合,将拦路的敌人劈飞砍碎! 随着暗卫的加入,他们的反杀所向披靡! 那些原本在屠杀村民时凶悍无比的杀手,在他们面前很快落了下风,残肢断臂在火光中飞舞,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沉壁、静影这恐怖双煞的开路下,宋辞安和护卫们的拼死搏杀下,硬生生在火海与屠刀中撕开了一条血路! 救下了几乎被吓傻的村民,护着宋家的家眷,冲出了已成炼狱的村庄。 村外的雪地里,留下了一地黑衣杀手的尸体。 宋辞安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被静影活捉的杀手头目。 那人已经被卸掉四肢关节,如同死狗般丢在雪地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 宋辞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腰刀冰冷的刀锋抵在杀手的咽喉。 那杀手闭了闭眼,自己往刀锋上撞去。 宋辞安连忙收起了腰刀,退后两步。 这杀手头目宁死不招,必然是家人被背后之人控制,不敢招供。 静影指尖一枚细针闪电般刺入他肋下一处穴位。 “啊!!!” 杀手发出了非人的惨嚎,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骨髓里搅动! 这痛有别于普通的疼痛,令人痛彻心扉,宁死也不愿多受一刻。 “我说!我说!” 静影抽出银针,“如实招来,但凡有半点隐瞒...哼!” 杀手头目喘着粗气,忙不迭道来。 “是...是裴度!安定伯裴度!他说不留活口,烧光,杀光!” “裴度?!” 宋辞安眼中杀意暴涨! 果然是他! 看来昨日只断他一掌,是自己心慈手软了。 为了私怨报复,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屠村灭口之事! 闻星洛走到宋辞安身边,轻声开口,“辞安,既然裴度喜欢放火,这把火也给他安定伯府烧一烧吧。” 宋辞安转头看向她,此刻的闻星洛面容沉静,眼底却有滔天怒火。 他重重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影七!” 宋辞安低喝一声。 一道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属下在!” 宋辞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遵命!” 影七的声音毫无波澜,接过宋辞安递来的一个特制火油罐,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之中。 第119章 是他? 翌日,京城震动。 一夜之间,安定伯府化为一片焦土! 许多人想起昨晚所见仍然心有余悸。 安定伯府燃起的火势凶猛异常,遇水不灭,从内宅核心处燃起,迅速蔓延。 府中护卫、仆役死伤惨重。 嫡次子裴元朗连同其居住的瑞麟院被烧得最为彻底,尸骨无存! 自从嫡长子裴宇被革职流放,裴度对裴元朗寄予厚望,准备过了这阵风头,就请封立为世子的,如今又... 更令人震惊的是,裴家满门的男丁,皆被砍去了右手,数十只手掌被吊在中门之上,犹在滴血。 而安定伯裴度,前一夜已经被砍去了右手,这一夜又被挖去了右眼! 这个消息在天亮时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朝堂上,裴度泣血奏请皇帝亲自下令严查,还裴家一个公道。 瑞昌帝其实一夜未睡,从五城兵马指挥司出动全部人力去救火,他就得到了消息。 安定伯府发生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天亮前,也有一份由蔡吏卒署名的急报送达,详细讲述了裴度派人暗杀流放队伍,放火屠村之事。 看着堂下没了一手一眼的裴度,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权倾朝野的傲慢之风。 只余一身风烛残年的气息。 瑞昌帝压了压眉心,实则是压下内心的雀跃。 “朕听闻此事,深感悲痛!贼人竟敢在皇城作乱!张正清,朕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裴家一个公道!” 京兆尹张正清立即出列领命,“是!臣已经下令严查,绝对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裴度却目露失望,张正清此人公正不阿,能力范围却只在京城。 而害他裴家满门之人,已经远离京城三日了。 若非自己的势力已经被宋辞安杀得所剩无几,若不是为了到皇帝跟前含冤,他又怎会违抗甚至出府? 其实,他已经没有一砖一瓦了,想留在府上也没地落脚了。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跟宋辞安、闻星洛这二人对上了? 是了,是太后与皇后总跟闻星洛过去,才连累的自己。 他自己的敌人是三皇子和谢聪,怎么就没腾出手去对付这二人呢? 可如今,他已经有心无力了。 思虑间,却听瑞昌帝提及城外歹人放火焚村之事,责令严查。 裴度忽然就没有了申诉的气力,甚至有点眩晕。 瑞昌帝再三交待京兆尹全力办案,而后安抚了裴度一番,派卫公公亲自送他出去。 裴度走在熟悉的宫道上,心中第一次有了茫然,出去...去哪呢? 家人都住进了客栈,只能尽快变卖商铺产业重新置办宅子了。 有人发愁,就有人欢喜。 以熹贵妃娘家梁太傅为首的臣子们,内心已经乐开花了。 堂堂的国公爷裴度,且还是国丈,居然也在短短时日迅速衰败,落得如此下场! 经此巨变,裴度一蹶不振,日后只怕也是缠绵病榻。 太子的最大靠山彻底败落。 京中流言四起,都说这是裴家作恶多端,遭了天谴! 许多人悄然改为站队三皇子。 瑞昌帝将一切看在眼内,可他春秋正盛,有的是时间考察皇子...... 这一日,宋家断亲分出去的二叔宋明哲也跑去京兆尹报案,他家里也遭受洗劫。 他家只是财物盗窃一空,无人员伤亡。 在裴家的惨烈面前,根本无人注意到。 消息传到流放途中的宋辞安和闻星洛耳中,两人只是冷冷地回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 裴府的滔天大火与血腥报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但对于踏上流放之路的宋家人而言,那已是身后的风暴。 他们面前,是漫长的三千里征途。 按平均日行百里计算,需四十日方能抵达那传说中的烟瘴蛮荒之地。 远离京城数百里之后,闻星洛在路过的城镇添置了马车,让所有人都免于步行,行进速度快了许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蔡吏卒甚至让人解开了手上的枷锁,只保留脚上的镣铐。 十日后,行至中原,已经没有了风雪严寒,舒适了许多。 队伍抵达了烟波浩渺的丰泽湖边缘。 这片广阔水域,需乘船渡过,方能继续南下。 此时的丰泽湖笼罩在浓雾中,水面平静。 "大人,这雾气太重,不如等日头升起再渡湖?" 船老大搓着手,不安地望着浓雾。 蔡吏卒岂能不知有雾难以辨别方向,可任务在身,他怒目登向船老大,"耽误行程你担待得起?" 船老大无奈,只能吩咐下面的人照办。 渡船老旧狭窄,众人分批由官差陪同登船。 当宋辞安和闻星洛所乘之船行至湖心时,闻星洛心中微动,自从有了空间,她的感官越来越灵敏。 她低声道,"小心,水下有东西!" 话音未落,第一支淬毒的弩箭已破水而出! "噗!" 箭矢深深扎进一个差役的咽喉。 差役瞪大眼睛,直挺挺栽进湖中。 水面骤然沸腾,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跃出,他们戴着蛇形面具,手中分水刺泛着幽蓝寒光。 "保护夫人!" 沉壁长剑出鞘,却见最前排的三个水匪突然浑身抽搐倒下,是闻星洛早将剧毒药粉撒在船舷。 宋辞安瞳孔骤缩。 这些刺客的配合方式,分明是军中死士的"三才阵",可他们臂上的蛇纹又确属岭南五毒门。 江湖杀手,怎会懂得军中战阵? "咔嚓!" 船底传来木材碎裂声。 宋辞安抄起船桨猛砸水面,暗红的血沫立刻翻涌上来。 但更可怕的是,另外两艘载着宋家老小的渡船,此刻正被十数条小舟包围! "他们的目标是我。"宋辞安扯断脚镣,"静影,带夫人先走!" 说着,他屈膝准备跳水。 闻星洛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对!" 她猛地掀开甲板上的渔网,下面竟压着一块刻着裴家暗纹的青铜令牌! "裴家?" 宋辞安眼神一厉。 裴家怎会与岭南五毒门勾结? 水匪们突然停止攻击,整齐后退。 静影倒吸冷气他们腰间都别着京城黑市特制的暗器,这种做工,只有裴家豢养的刺客才会配备。 湖面突然炸开,一艘铁甲战船破雾而出,船头立着一名黑袍人,脸上覆着青铜蛇面。 "宋辞安,别来无恙。" 黑袍人声音嘶哑,缓缓摘下面具,竟然是裴家的嫡长子裴宇! 他因被三皇子和谢聪查出谋逆之事,被革职流放,是先于宋家上路的,不是说上路没几日就病死了么? 没想到是假死脱身,还勾结了五毒门? 第120章 夜半招魂铃 众人惊愕间, 裴宇阴森一笑:"来得挺快的。闻星洛,裴家与你有何仇怨?为何帮着宇文旭光害我裴家至此?!” 闻星洛闻言,哈哈一笑,“有何仇怨?哈哈哈,回去问问你爹!问问太后、问问皇后...裴家有今日,报应还远远不够!” “不够?我庶弟裴勇五马分尸、我革职流放,裴家已经失去国公爵位,为什么还要上门砍手挖眼?为什么要将裴家烧得片瓦不留?!这还不够?那你还想怎样?!” 闻星洛不语,裴家的下场,是挺惨的。 但相对于裴家的所作所为,这算得了什么? 裴度被砍手之后,尚不知悔改,竟敢放火屠村呢,就许他们裴家草菅人命,不许自家受一点伤害? 裴宇见闻星洛不语,失控怒吼道:“闻星洛、宋辞安,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宋家人一个都活不了。" 他抬手一挥,战船两侧突然竖起十余架弩机,箭头上泛着诡异的紫光。 正是五毒门的"封喉砂",见血必死! 宋辞安眸光一凛,在弩箭破空的瞬间,他猛地扯下身上的外袍,内力灌注之下,衣袍如铁盾般旋转起来,将射来的毒箭尽数挡下。 闻星洛指尖一弹,数枚淬毒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向弩手,中针者瞬间面色发青,倒地抽搐。 “沉壁,护船!” 宋辞安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纵身跃向铁甲战船。 沉壁长剑横扫,剑气如虹,逼退数名逼近的水匪。 静影则迅速指挥护卫们结阵,护住宋家老小所在的船只。 裴宇见宋辞安逼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厉声喝道:“放箭!杀了他!” 然而,第二批弩箭尚未射出,闻星洛已从空间取出一包药粉,猛地掷向战船甲板。 战船那边顿时浓烟滚滚,呛得弓弩手猛烈咳嗽,完全睁不开眼睛。 宋辞安借势跃上战船,一掌劈向裴宇。 裴宇仓促拔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数步,嘴角溢血。 “裴宇,你假死脱身,勾结五毒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宋辞安冷声道。 裴宇狞笑:“宋辞安,你以为你赢定了?” 他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圆球,狠狠砸向甲板。 “砰!” 浓烟瞬间弥漫,刺鼻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 宋辞安屏息后退,待烟雾稍散,裴宇已不见踪影。 “该死,让他逃了!”静影咬牙道。 闻星洛环顾四周,水匪们死的死、逃的逃,湖面渐渐恢复平静。 沉壁收剑入鞘,皱眉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渡湖。” 闻星洛点头,转身看向宋家众人所在的船只,确认无人受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蔡吏卒的船只追了过来,他惊魂未定,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辞安淡淡道:“江湖仇杀,与诸位无关。继续赶路吧。” 蔡吏卒没有多问,吩咐船老大重新掌舵,渡船缓缓驶向对岸。 湖风拂过,闻星洛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雾气,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五毒门是岭南地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派,以驱使毒物和豢养死士著称。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丰泽湖? 定然是有人不想他们活着踏入岭南地界! 她快步走到宋辞安身旁,低声道:“裴宇背后还有人,五毒门和军中战阵的结合,绝非偶然。” 宋辞安目光深沉:“嗯,若为夫没猜错,裴家已经投靠了岭南王。岭南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岭南王? 闻星洛只知此人是瑞昌帝的唯一活着的兄弟。 上辈子直到自己去世,都没听说岭南王有什么异动,难道这一世因为太子一派受到重创,所以有了变化? 队伍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已经踏入中原腹地。 二月初二这日,因错过宿头,队伍在一处荒废的义庄暂歇。 蔡吏卒说,这里汴梁旧地附近,可能不会很太平,让众人提高警惕。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声,闻星洛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脊背爬上来。 义庄破败的屋顶漏下几缕月光,照在身旁宋辞安熟睡的侧脸上。 男人即使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将领的警觉,眉头微蹙,一只手还按在枕下的短刀上。 "辞安。" 她轻轻推了推你男人的肩膀,指尖不自觉地发颤。 宋辞安猛地睁开眼睛,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 "你听。"闻星洛用气音说道。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铛声,那声音诡异得很,不像寻常铜铃清脆,反而带着种令人酸掉牙的摩擦感,像是用骨头磨出来的声响。 更可怕的是,铃铛声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像是谁被捂住了嘴发出的呜咽。 宋辞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静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此刻脸色异常凝重:"主子,是阴山招魂铃。" "确定?"宋辞安的声音压得极低。 "错不了。"静影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三年前在陇西,属下见过一次。这是''阴山鬼市''召唤阴兵的法器。" 闻星洛感到宋辞安的肌肉瞬间绷紧。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跳得又快又重。 "我去看看。"宋辞安抓起短刀就要起身。 "一起。"闻星洛按住他的手腕,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月光下,两人目光相接。 宋辞安看到她眼中的坚决,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沉壁和静影悄然跟在他们身后。 循着招魂铃的声音,慢慢走到了一片乱坟岗。 这里比想象的还要阴森。 月光被扭曲的枯枝割裂成碎片,斑驳地洒在高低起伏的坟包上。 十二个黑袍人围着一处新挖的土坑,坑边插着七盏惨绿色的灯笼,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诡异的青光。 坑里捆着五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三男两女,被摆成扭曲的姿势,嘴里塞着沾血的布团。 其中一个年轻女子腹部隆起,显然怀有身孕。 "时辰到!" 为首的祭司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嘶哑,目光阴森。 他举起一根挂满牙齿的骨杖,开始吟诵晦涩的咒语。 闻星洛突然捂住嘴,那些咒语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每一个音节都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而且,她看到那些黑袍人大多数眼神空洞,只有少数几人目露精光。 她附在宋辞安耳边急声道,"那些人被控制了,只有祭司和左边那个是清醒的。" 第121章 沉壁中毒,鬼市寻药 宋辞安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闻星洛知道他是在计算胜算。 他们只有四人,对方十二个,还不知有什么邪术。 就在这时,祭司的骨杖突然指向孕妇:"以血肉饲阴兵,求财路亨通!" 宋辞安见状,恼怒更浓,再也按耐不住,眼神示意闻星洛躲到树上去。 而后,他和沉壁、静影分别朝黑袍人攻去。 沉壁的弯刀最先见血,一个黑袍人喉间喷出黑血,倒地时竟发出非人的嘶吼。 静影的软剑如灵蛇出洞,瞬间缠住另一个黑袍人的手腕,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宋辞安直奔祭司而去,短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但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祭司咽喉的刹那,一枚淬毒的飞镖从侧面袭来! "主子小心!"沉壁纵身扑来,飞镖深深扎入她的肩膀。 祭司也趁此机会躲过了宋辞安的袭击,并用骨杖反击。 闻星洛看到沉壁伤口瞬间泛黑,心头一紧。 她集中精神,飞快散出银针刺向那几个操控者。 最边上的一个头目突然抱头惨叫,面具掉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老脸。 "妖女!" 祭司厉喝一声,猛地躲开宋辞安的攻击,骨杖直指闻星洛。 一股阴冷的力量迎面扑来,闻星洛只觉得眼前一黑,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 "阿洛!" 宋辞安的怒吼一声,瞬间从背后袭击祭司,让闻星洛得以脱身。 混乱中,一个原本呆立的黑袍人突然扑向闻星洛。 她本能地抬手格挡,却见那人摘下面具,露出张皱纹纵横的老脸:"姑娘救我!老朽名叫莫三问,不是坏人!" 老人动作奇快地点了自己几处穴位,眼中的混沌渐渐消散:"他们用''迷心散''控制我三年了,今日终于...小心!" 他猛地推开闻星洛,一只飞镖擦着闻星洛的发丝飞过。 宋辞安和静影和沉壁三人的进攻令黑袍人节节退败。 祭司见势不妙,扔出一颗黑色圆球,浓烟瞬间笼罩全场。 "追!"宋辞安刚要冲进烟雾,却被闻星洛死死拉住。 "别中调虎离山计!"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先救人!" 宋辞安顿住脚步,收起了晦暗的目光,跳进坑里将流民救了出来。 同时,闻星洛已经在给沉壁处理伤口了。 药粉洒在发黑的皮肉上发出滋滋声响,沉壁咬着一截木棍,冷汗浸透了衣衫。 沉壁的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 那枚飞镖上的毒极为阴狠,短短片刻,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毒素顺着血脉蔓延,沉壁的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黑,指尖甚至渗出乌血。 闻星洛指尖轻触她的脉搏,眉头骤然紧锁,脉象紊乱急促,毒素正在攻心! "是''腐骨散''!"她声音发紧,"毒入血脉,三个时辰内不解,筋骨尽毁!" 三个时辰?宋辞安面色一沉:"能解吗?" “能!但是急需要药材。” 闻星洛回答的同时,迅速从空间取出一把银针,指尖翻飞间,七根银针已刺入沉壁心脉周围的穴位,暂时封住毒素蔓延。 她空间准备了一些药材,但却少了其中一味。 莫三问接话道:“小娘子,需要什么药材?” 闻星洛抬眸看了老人一眼,淡声道:"紫苏叶......" "老朽知道哪里有,这附近有个鬼市,老朽被他们控制时,曾见祭司在那里交易药材!" 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鬼市必然有凶险,但眼下别无选择。 "静影送沉壁回去寻百里神医照看,并让蔡吏卒派人将这些人送回家去。"宋辞安沉声下令,"我和阿洛去鬼市。" 莫三问察觉到宋辞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连连摆手,“老朽不去行么?” 闻星洛按住宋辞安要拔剑的手,温声问:“老丈,为何?鬼市很危险么?” 莫三问忙不迭地点头,“嗯,非常危险且诡异。” “既然如此,更需要老丈带路了,救人要紧,有劳...” 闻星洛言语温和,她身后的宋辞安目光却锐利如刀地审视着。 莫三问哪敢再推脱?只能无奈带路。 穿过一片乱坟岗,走了约莫十里路,莫三问带他们停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树前。 树洞幽深,阴风阵阵,隐约传来诡异的铃铛声。 "记住,在鬼市不可回头,不可应答陌生人的呼唤。"莫三问低声警告,"否则魂魄会被勾走。" 闻星洛指尖扣着毒针,宋辞安短刀隐于袖中,二人跟随老人踏入树洞。 经过盘查后,守卫给了他们三个面具,打开了通向里头的门。 洞内竟别有洞天。 一条幽长的地下巷道,两侧摆满摊位,惨绿色的灯笼高悬,照得人影绰绰。 卖的东西更是诡异:人骨制成的法器、浸泡在血水中的眼珠、写满咒语的黄符...... "那边!" 莫三问指向一个挂着蛇皮幡的摊位。 摊主是个佝偻老妪,脸上刺满古怪符文。 闻星洛一眼就看到了她摊上的有沉壁需要的草药! "这草怎么卖?"闻星洛缓步上前,低声询问。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齿:"姑娘好眼力......" 她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闻星洛,"不过老婆子不要银两,只要......你的一滴血。" 宋辞安瞬间按住刀柄。 闻星洛却平静地伸出手指:"可以。" 老妪尖笑着取出一根骨针,刺破闻星洛指尖。血珠滴入她手中的骷髅碗,竟发出"嗤"的灼烧声。 "有意思......"老妪眯起眼,突然压低声音,"姑娘的血能破邪,难怪敢来鬼市。" 她将蛇胆草包好塞过来,"快走吧,阴兵要来了。" 刚离开摊位,巷道尽头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莫三问脸色大变:"是阴兵借道!躲起来!" 三人迅速隐入阴影。 只见四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身影飘然而过,它们脚不沾地,锁链上拴着十几个双目空洞的"活死人"。 最骇人的是,队伍末尾的,赫然是方才逃走的祭司! 闻星洛瞳孔骤缩,祭司似乎感应到什么,青铜面具缓缓转向他们的藏身处。 第122章 追魂使者 就在祭司过来盯上他们的瞬间,莫三问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骨粉洒向空中。 骨粉在幽绿的灯笼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巷道里顿时弥漫起浓重的腐臭味。 "闭气!" 莫三问用气音喝道。 那祭司的面具在骨粉中左右晃动,最终竟真的转了回去,继续跟着阴兵队伍向前飘去。 闻星洛强忍着恶心,直到最后一个阴兵消失在巷道尽头,才敢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这是..."宋辞安压低声音问道。 "老朽当年从苗疆带回来的尸骨粉。"莫三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能暂时掩盖活人气息。快走,这法子撑不了多久!" 三人加快脚步向出口移动。 就在距离树洞还有十几步时,巷道两侧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糟了!"莫三问脸色惨白,"被发现了!" 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越来越近。更可怕的是,前方巷道的地面开始蠕动,一只只苍白的手从地下探出! 闻星洛当机立断,从空间取出一个瓷瓶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炸响,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充满巷道。 "跑!" 三人发足狂奔。 那些苍白的手触到硫磺粉,立刻冒出青烟缩了回去。 身后传来阴兵愤怒的嘶吼,但已经来不及阻拦他们。 冲出树洞的刹那,闻星洛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地下传来,是那个老妪的声音! "她出卖了我们。"莫三问冷冷道,“阴兵最恨叛徒。" 回到义庄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静影正焦急地守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即迎了上来。 "沉壁的情况恶化了!" 闻星洛立即推门进去,只见矮塌上的沉壁脸色乌青,嘴唇发紫。 百里景行显然是守了一夜,见到闻星洛手中的草药,立即接过开始配药。 他一边将草药碾碎,混合其他药材熬煮,一边说道:“我已经用银针封住心脉,不会死的,师妹放心。” 闻星洛听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些许。 沉壁和静影跟她的时间不长,不过短短数月,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但有百里景行在,就一定不会出岔子,她转身去了梳洗更衣。 再出来时,药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废旧的义庄。 药汁灌下后,沉壁开始剧烈抽搐,乌黑的血从七窍中渗出。 静影抱住她,眼中含泪。 "这是在排毒。"百里景行紧盯着沉壁的反应,"再坚持一会儿..." 突然,沉壁猛地弓起身子,喷出一大口黑血。 血落在地上,竟然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好了。"闻星洛长舒一口气,"毒排出来了,辛苦师兄。" 她取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又喂沉壁服下一颗固本培元的药丸。 做完这一切,闻星洛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 宋辞安默默握住她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稍稍平静下来。 莫三问蹲在火堆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老朽有个问题...姑娘的血为何能..." 闻星洛与宋辞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倒是前辈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莫三问苦笑一声,望向东方渐亮的天色,神色悲戚。 "老朽被邪术控制多年,如今总算重获自由,感谢诸位救命之恩..." 说着,塞给闻星洛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牌。 老人深深看了闻星洛一眼,"小娘子命格特殊,切记...离那些阴物远些,若遇上了,持此物可保一次平安。" 闻星洛明伸手接过,握紧了手中的木牌。 木牌上有一股微温,能让人心神宁静。 她抬眸看向老人,温声问:“老丈是风水师?可还有家人?” “嗯...”莫三问搓着腰间的青铜罗盘,点了点头。 “老朽确实是风水先生,五弊三缺,一生未娶...父母已经不在了。” 他顿了顿,又开口说话,似是压抑太久,需要对人言说自己的苦楚。 “老朽只因识得寻龙点穴,被他们下药控制整整三年啊!差点成为行尸走肉..." 闻星洛仔细向他的罗盘,罗盘背面刻着半幅地图,线条细如发丝,赫然是某处地宫的布局。 就在这时,莫三问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 "不好!"他脸色惨白,"鬼市的追魂使来了!"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像千百只蝙蝠同时振翅。 宋辞安一把将闻星洛护在身后,短刀在晨光中泛起冷芒。 "带路。" 他对莫三问厉声道,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闻星洛。 掌心相贴处,闻星洛感觉到他脉搏如雷,不是恐惧,而是压抑的愤怒。 这个曾经统领千军的将军,最恨被人逼到逃命的地步。 当他们冲出义庄时,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 闻星洛回头望去,隐约看到十几个黑影立在屋顶,最前面的那个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骨杖直指他们的背影。 "快走!"莫三问声音都变了调,"追魂使见不得阳光,我们只要撑到太阳完全升起!" 但那些黑影已经如鬼魅般飘了过来。 为首的追魂使骨杖一挥,地面突然窜出数十条黑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朝众人扑来。 "站乾位!"莫三问厉喝一声,手中罗盘急速旋转,"宋郎君持刀守离位!" 他知道众人听不懂玄学上的方位,直接指出了位置。 宋辞安身形一闪,短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 刀锋所过之处,黑蛇纷纷断成两截,落地化作黑烟消散。 "静影姑娘,坎位!" 静影软剑如灵蛇出洞,精准刺向一个扑来的黑影。 剑尖刺入黑影的瞬间,那东西发出非人的尖啸,化作一团黑雾炸开。 闻星洛正欲出手,却被百里景行拦住:"师妹且慢。"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把朱砂,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撒向空中。 朱砂在空中组成一道赤色屏障,几个追魂使撞在上面,顿时冒出青烟。 "好手段!"莫三问赞道,"现在,闻姑娘站震位,咬破中指,以血照着老朽的动作画符!" 闻星洛哪里会画符? 但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按照莫三问的指示,在空中迅速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血珠悬浮不落,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莫三问大喝一声,将罗盘猛地按在地上。 刹那间,地面剧烈震动。 第123章 罗阳城异动 闻星洛画的血符骤然扩大,化作一张金色大网,将追魂使尽数笼罩。 "啊!" 为首的追魂使发出凄厉惨叫,面具碎裂,露出一张腐烂过半的脸。 阳光照在那张脸上,皮肉立刻开始冒烟脱落。 宋辞安抓住时机,短刀脱手而出,如流星般刺入追魂使的咽喉。 "砰!" 一声巨响,追魂使的身体炸成无数黑色碎片。 其余黑影见状,纷纷发出不甘的嘶吼,却不得不退入阴影之中。 晨光终于完全洒落大地。 众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四周只剩下几缕飘散的黑烟。 "结...结束了?"静影握着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莫三问瘫坐在地上,"暂时安全了,但老朽的罗盘..." 闻星洛看向罗盘,确实已经裂开一道缝隙。 她温声道:"多谢前辈相救。这罗盘对您很重要吧?" 莫三问苦笑道:"是啊...这是家师传下来的..." 他摩挲着罗盘背面的地图,"不过比起这么多人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宋辞安走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老人:"方才那些方位..." "奇门遁甲之术。"莫三问勉强站起身,"老朽这点微末道行,今日算是全用上了。" 百里景行突然开口:"前辈方才用的,可是''天罡伏魔阵''?" 莫三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小友竟识得此阵?" "祖父曾提过。"百里景行微微一笑,"说这阵法需以纯阳之血为引..."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闻星洛。 她下意识摸了摸方才咬破的手指,伤口已经结痂。 原来自己竟然拥有纯阳之血么? 莫三问疑惑问道:“敢问公子师出何处?” “晚辈来自医仙谷,复姓百里。” 百里景行并未隐瞒,如实相告。 莫三问闻言,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好了。"宋辞安打断众人的思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赶路。" 莫三问犹豫了一下,突然道:"老朽...可否与诸位同行一段?" 闻星洛看向宋辞安,见他微微点头,便笑道:"求之不得。前辈对玄门之术如此精通,正好路上请教。" 老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小心地将碎裂的罗盘收进怀中。 队伍重新启程时,闻星洛回头望了一眼义庄。 晨光中,那些阴森的气息已经消散无踪。 从前的她,虽然也相信人是有轮回的,却从来不信这个世上有邪祟。 昨夜至今,完全刷新了她的认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又行了三日,沉壁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二月初五这日下了小雨,起了浓雾。 浓雾中的官道像一条灰白的蛇,蜿蜒伸向远方的城池。 闻星洛骑在马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莫三问借给她学习的青铜罗盘。 忽然,罗盘发出细微的震颤。 "前面就是罗阳城。"蔡吏卒指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咱们得去衙门换文书。" 宋辞安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闻星洛紧蹙的眉头上:"怎么了?" "这城...不对劲。" 闻星洛压低声音,她将罗盘还给了莫三问,自己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力仔细感知。 前方的城池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地底深处传来细微的、令人不安的震颤。 莫三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 "地...地龙要翻身!"老人惊恐地抓住宋辞安的缰绳,"宋郎君,这城不能进!" 宋辞安眼神一凛。 三日前若不是这老人及时示警,他们早已陷入鬼市的埋伏。 他正要开口,蔡吏卒却嗤笑一声:"老神棍胡说什么?罗阳城三百年没闹过地动!" "阿洛?"宋辞安看向妻子。 闻星洛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空间里的《地理志异》正自动翻到"地动征兆"一章,书页上的插图与眼前景象诡异地重合,井水浑浊、牲畜不安、地气躁动... "莫前辈说得对,至少会有六级地动。"她声音发紧,"就在这两日内。"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默下来。 虽然他们疑惑闻星洛为何也变得神神叨叨,但二人都预言有地动,心下还是有些忌惮。 宋辞安却完全相信自己的娘子,勒住马缰,语气坚决道:"我去找知府。" 闻星洛知道劝不住他。 这个男人骨子里刻着"保家卫国"四个字,见不得无辜百姓遭难。 众人只能继续启程,踏进了罗阳城。 罗阳城的街道比想象中繁华。 宋辞安一行人刚进城,就看见街边几个孩童在玩跳格子游戏,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般太平景象,任谁也想不到大难将至。 知府衙门气派非常。 当宋辞安亮出前龙啸将军的身份时,守门的差役明显怔了怔。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师爷快步迎出。 "原来是宋将军?听闻前去岭南会路过本地,果然是真的。不知道将军有何贵干?" 师爷是个圆滑的,话语中听不出欢迎还是鄙视。 宋辞安沉声道,“我已非将军...有能人异士观天象有异,罗阳城恐有地动之灾。需立即疏散百姓,可否引见知府大人?” 师爷的笑容僵在脸上:"宋郎君说笑了,罗阳城建城三百年来从无地动之灾。若是郎君缺少盘缠..." "说笑?"宋辞安猛地看向师爷,脸沉如水,“城外井水泛浑,牲畜躁动,这些都是地动前兆!" 后堂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腰间悬着的金鱼袋显示其五品官身。 "本官乃罗阳知府周世昌。阁下空口白牙就想让全城百姓风餐露宿?" 宋辞安眯起眼睛。 他注意到知府右手小指戴着个翡翠指环,与那日鬼市祭司骨杖上镶嵌的翡翠如出一辙。 疑虑间,师爷在周时昌耳边耳语了几句。 周世昌脸色变了变,换上了笑容。 “既是前龙啸将军路过本地,本官自当扫榻欢迎,有请诸位前往望江楼一聚,略尽地主之谊。” 宋辞安冷声道,“不必了,周大人还是尽快查看地动的征兆,及早做好防护措施吧。” 周世昌心中极为不满,此人已经是罪民了,凭什么在他这位五品官面前指手画脚? 但他并不想多言,沉声道:“好...本官自会安排。” 第124章 知府的锁龙阵 宋辞安无奈,只得带着流放队伍离开府衙,投宿在城西的云来客栈。 整整一日,官府毫无动静,没有任何预告地动、疏通百姓的迹象。 是夜,宋辞安与闻星洛辗转难眠,地底传来的震颤感越来越明显。 "我去找蔡吏卒。"宋辞安突然坐起身,"必须立刻动员百姓出城。"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桌上的茶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窗棂簌簌作响。 闻星洛心头一跳,开始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 远处传来犬吠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叫。 宋辞安一把拉起闻星洛:"叫醒所有人!快!"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仿佛远古巨兽的咆哮。 客栈的房梁簌簌落下灰尘,瓦片噼里啪啦砸在院中。 静影和沉壁已经带着宋家老小冲到了院中。 莫三问抱着裂开的罗盘,脸色惨白:"地龙翻身就在今夜!" 宋辞安厉声安排:"阿洛,你和蔡吏卒带人立刻撤到城外空地!我和沉壁、静影、百里公子分别去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警醒百姓。" 闻星洛点头,从客栈的灶房取了锅和锅盖交给几人。 四人人会意,纵身跃上屋顶,敲锅声瞬间划破夜空。 "地动啦!" "快出城!" 沉睡的罗阳城顿时炸开了锅。 百姓们衣衫不整地冲出家门,孩童的哭喊声、老人的求救声混成一片。 闻星洛带着流放队伍直奔南城门。 路上不断有百姓加入逃难队伍,像滚雪球般越聚越多。 "城门就在前面!快跑!"闻星洛高喊。 可当他们冲到城门前,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厚重的城门竟然被铁链锁死!所有守城士兵都不见踪影。 "怎么会..."闻星洛猛地抬头,突然看到城墙上火光闪动。 知府周世昌身着官服立于城头,身后站着数十名弓箭手。 更诡异的是,城楼四角各插着一面黑色幡旗,上面用金线绣着扭曲的符文。 "周世昌!"闻星洛暴喝一声,"你在做什么?疯了么?!" 周世昌俯视着混乱的街道,脸上竟带着诡异的微笑:"宋夫人,本官这是在救罗阳城啊。" 他展开一卷竹简,声音突然变得洪亮如钟:"《地脉志》有载,地龙翻身时若以万人血气为祭,可镇地脉百年平安!今日,便是罗阳城永绝后患之时!" 闻星洛倒吸一口冷气,完了,这疯子不肯开城门,他们的队伍和满城百姓都会死于地动。 她看向莫三问,低声道:“莫前辈,他是要做什么?” 莫三问已经气得咬牙切齿,“这疯子在说谎,他是要用全城百姓的命来施展邪术!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该如何?”闻星洛急切地问。 她可以闪进空间躲避,也可以拖着宋家人进去。 可满城百姓,她的空间容量不够。 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空间,所以希望莫三问能出个主意。 莫三问目光落在周世昌手上的玉扳指上,目光晦暗而绝望。 闻星洛见此,心道只能硬拼了。 就在此时,周世昌厉声下令:"但凡有人敢闯城门,即刻放箭!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百姓们盯着敬仰的知府大人,顿时目眦欲裂,有人求见,有人怒骂,场面一度混乱。 就在这时,闻星洛瞥见四道黑影急速从左右两旁纵身跃上城门。 可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时,城墙上的符文突然亮起血光,一道无形屏障将宋辞安等人狠狠弹开,跌落在地上。 "没用的。"周世昌狞笑,"这''锁龙阵''专克武者内力!" 地面震动越来越剧烈,远处已经有房屋开始坍塌。 百姓们哭喊着挤在城门下,绝望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此举惹怒了周世昌,只见他一挥手,箭雨倾泻而下。 撞门的百姓纷纷中箭倒地。 宋辞安扯下披风急速旋转,挡开数支利箭,但仍有一支擦过他的脸颊,削断了他一缕青丝。 闻星洛突然看向莫三问:"前辈,能破阵吗?" 老人盯着城墙四角的幡旗,突然咬牙道:"需要同时毁掉四面阵旗!" "交给我们。"静影和沉壁同时出声。 "我去东北角。"百里景行已经抽出银针。 闻星洛点头:"我去西北。辞安,你拖住周世昌!" 宋辞安会意,猛地踏地腾空,短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直取周世昌咽喉! 周世昌慌忙后退,弓箭手立刻集火宋辞安。 借着这个空档,闻星洛四人分别冲向城墙四角。 "轰隆!" 一道地裂突然在闻星洛面前炸开。 她险险跃过,却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了手臂。 鲜血滴在城墙砖石上,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城头的黑幡无风自动,仿佛有生命般抗拒着她的靠近。 想起莫三问曾说过,她的血是纯阳之血,可辟邪。 闻星洛咬牙取出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她将血手猛地按在幡旗上! "滋!滋!" 黑幡瞬间燃起金色火焰,符文寸寸断裂。 与此同时,其他三面的阵旗也被静影的剑、沉壁的刀和百里景行的银针同时摧毁。 "不!"周世昌发出凄厉惨叫,"我的大阵!" 锁龙阵破碎的瞬间,宋辞安如鬼魅般出现在周世昌身后,短刀抵住他的咽喉:"开城门,再不放人,我就把你这狗官扔下城墙!" 周世昌面如死灰,颤抖着挥了挥手。 城门处的铁链缓缓松开。 "所有人!有序出城!"宋辞安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夜空。 百姓们哭喊着涌向城门。 就在最后一人踏出城门的刹那,整座罗阳城突然剧烈震颤!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城墙如积木般坍塌,房屋成片倒下。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月。 逃出生天的百姓跪在地上,望着化为废墟的家园,泣不成声。 闻星洛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眉心。 她闭上眼,看到识海中浮现出点点金光,正在她体内汇聚成河。 宋辞安将捆成粽子的周世昌扔给蔡吏卒:"此人谋害百姓,按律当诛。" 转身时,他看到闻星洛周身隐隐有金光流转,不由得怔了怔。 莫三问也看得愣了神,但闻星洛此时像入定了一般,他便抱着罗盘为她护法。 第125章 空间升级 此时,闻星洛的神识在空间内震撼地环视着。 原本不过数亩的天地,此刻竟延展成一片广袤秘境。 灵泉已化作蜿蜒的溪流,岸边新生的灵植正抽枝展叶,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 远处耸起三座青峰,山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飞瀑如银练垂落。 最惊人的是院子角落那棵原本矮小的桃树,如今已长成参天巨树。 树干需三人合抱,枝叶间垂挂着数十枚泛着金光的果实。 树下的石碑浮现出新文字:"功德圆满,洞天初成"。 田地扩展成整齐的阡陌,自发排列成八卦阵型。 原本种植的庄稼郁郁葱葱。 先前的木屋变成青瓦白墙的院落,檐角悬着的青铜铃在无风自动,发出清心宁神的声响。 东侧凭空出现一座藏书阁,门楣上"琅嬛福地"四字隐约流转着道韵。 “阿洛!” 听闻一声呼呼,闻星洛的神识退出了空间,缓缓睁开双眼。 宋辞安只觉得妻子的双眸似乎淬了星般光亮。 见她无事,宋辞安飞鸽传书向瑞昌帝禀报了此间发生的大事。 蔡吏卒亦寻到了罗阳城的同知、府仓大使等人。 在宋辞安等人的帮助下,同知很快安抚了民众,混乱的场面得以控制。 府仓大使得了同知的命令,在地动暂停的间隙里,带人去搬运出一部分粮食。 黎明时分,余震终于停止。 静影得了闻星洛的命令,悄然潜入城中查探周世昌的宅邸。 半个时辰后,静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夫人,属下发现些蹊跷。" 闻星洛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周府后院假山后竟藏着个暗室,墙上挂着一张地形图,上面标注着几处矿脉。桌上有一份封信笺,内容全是向某个"主上"汇报矿产开采进度。” 闻星洛接过信封,仔细浏览,却被内容震得心惊。 “主上放心,金矿已增派三百囚徒,五百斤成品即将送出。” “翡翠矿发现异常...恳请主上派阴山先生前来查探...” 闻星洛心头一震。 阴山先生? 莫非与之前遇到的祭司有关? 正思忖着,宋辞安走了过来。 他看完信笺,眼中寒光闪烁。 "难怪那周世昌对地动预警置若罔闻,他巴不得多死些百姓,再将幸存者送去挖坑,对上面可以说是全城覆灭!" 此时,忙了一夜的同知方友谦缓步而来。 他朝着宋辞安长揖到底:“宋将军,下官代表罗阳城全体百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宋辞安淡声道:“方大人言重了。我如今已经不是将军,以名字相称即可。” “是,宋郎君,但您在下官心中永远都是保家卫国的龙啸将军,今日不仅救万民于水火,又除掉了一大祸害!” “哦?祸害?方大人指的是周世昌?” “没错,周世昌虽为知府,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只会欺上瞒下,压榨百姓,乃本地的一大恶霸。” 闻星洛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同知大人提到周世昌时,眼中闪过刻骨仇恨。 她不由问道:“方大人,请问周世昌为何敢如此猖狂?背后是否另奉他主?” “没错。”方友谦压低声音道:“下官一直怀疑他于岭南王有勾连,暗中查了些证据,只可惜一直受制于他,不敢往上呈报。” 宋辞安目光如炬:"岭南王勾结周世昌,所图谋何事?" "呃..."方友谦左右看了看,用确保无外人听见的声音道:“在罗阳城外是挖金矿,在其他地方,恐怕是筹谋谋反之事...” 宋辞安闻言,神色一凛,“如今他已经伏诛,你可否将证据呈报上去?” 方友谦声音发颤:“下官只怕...只怕传不出去。” 他内心仍然担忧,岭南王暗中不知还有多少势力对罗阳城虎视眈眈。 宋辞安思忖片刻,沉声道:“既如此,我留人保护你,你保护好证据,等待圣上派人前来。” 方友谦再次一拜:"多谢宋郎君,下官定会尽力!" 这边的事安顿妥当,劫后余生的队伍继续向南行进。 宋辞安闻星洛共乘一骑,将方友谦所说岭南王可能筹谋谋逆之事告诉了她。 可闻星洛听闻之后,关注的是岭南王在罗阳城附近挖金矿之事。 她非常想得到金矿里的产出。 巧的是,金矿的位置正是他们前行的方向。 午后,队伍行至罗阳城南数十里的青峰峡。 闻星洛温声道:"辞安,此处避风,适合歇息,让大家停下休息吧。" 宋辞安立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吩咐仆从生火烧饭后,闻星洛对宋辞安借口小解,走入了山林中。 沉壁和静影快步跟上。 她们二人本来就是贴身保护闻星洛的,宋辞安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三人沿着羊肠小道深入密林。 待确认脱离视线后,闻星洛从空间取出地图:"静影,带路。" 静影仔细分辨了方向,三人施展轻功快速前行。 穿过一片瘴气弥漫的沼泽,眼前豁然开朗。 山谷中赫然矗立着数十座简陋工棚,叮叮当当的凿击声不绝于耳。 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囚徒正在官兵鞭打下搬运矿石。 "果然还在开采。"闻星洛眯起眼睛。 她注意到矿区东南角有个重兵把守的石屋,那必是存放成品的地方。 静影低声道:"属下去引开守卫。" "好!你俩一起,千万注意安全。"闻星洛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沉壁和静影十分有经验,很快便将守卫引走了。 闻星洛悄然摸到库房门前,将发簪插进锁孔处拧了几下,精铁大锁瞬间打开。 屋内景象令人窒息,整面墙的金砖在昏暗油灯下泛着暗沉光泽,粗略估计不下五百斤。 "岭南王好大的手笔。"闻星洛冷笑。 她指尖轻触墙壁,金光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顷刻间,整屋金砖被收入空间内。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闻星洛却从容不迫。 她取出一包药粉撒向空中,又在原地放了把火。 等守卫破门而入时,只见熊熊烈火中金砖"正被焚烧",实则全是吸入药粉后看到的幻象。 第126章 岭南王的杀局 "走水了!快救..." 守卫的喊叫戛然而止,被赶来的静影一记手刀放倒。 三人趁乱撤离。 回到密林深处,闻星洛才露出畅快的笑容。 这些金子,若留着给岭南王,只怕成了造反的利器。 她压下嘴角的笑意,回到了队伍中。 宋辞安关心问道:“阿洛,怎么去了这么久?是肚子不舒服么?” 闻星洛拍拍衣袖并不存在的灰尘:"无事,走吧,该继续赶路了。" 当夜宿营时,闻星洛待宋辞安熟睡后,闪身进入了空间。 她惊讶地环顾四周。 五百斤黄金的加入,竟让空间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清澈的灵泉此刻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水面氤氲着薄雾般的灵气,轻轻一嗅,便觉神清气爽。 药田里的灵植疯狂生长,叶片上凝结出晶莹的灵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最令人惊喜的是,空气中竟飘浮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闻星洛试着运转内息,竟发现这些灵气能直接融入经脉,滋养她的身体! "原来……空间喜欢黄金?"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快步走向藏宝阁。 推门而入,原本空荡荡的阁楼内,此刻竟陈列着无数古籍,书架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其中一本《灵宝录》自动翻开,上面浮现出一行金色文字: "金为天地至阳之物,可聚灵气,可养万物。" 闻星洛恍然大悟。 难怪岭南王要疯狂开采金矿,且与邪派勾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造反,更是为了某种修炼秘法! 她继续翻动书页,原来,空间不仅喜欢金矿,铁矿,翡翠矿也是非常喜欢的。 她唇角微扬,心中已有了盘算。 既然黄金能让空间升级,那岭南王的金矿,她可就不客气了! 地图上还有精铁矿和翡翠矿呢,等到了岭南,她要一一收为己用! 队伍沿着官道前行,地势渐低,远处隐约可见一片茂密的樟树林。 莫三问忽然勒马,眉头紧锁:"前方树林有古怪。" 宋辞安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凝神望去,树林静谧得诡异,连鸟雀声都无。 但,整片树林开满了繁花,异常美丽。 如今才二月,即便是中原,也不该漫山遍野的花朵... "绕路。"宋辞安沉声道。 然而,就在队伍调转方向时,林中忽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音清越,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可宋辞雪却浑然不觉,十几岁的少女看着眼前绚丽的花海,激动得忘乎所以,立即跳下马车,奔向了树林深处。 “四妹!别去!”同乘一车的宋辞欢连忙呼喊。 宋辞安连忙勒住马,转身看去,顿时气得咬牙,只能下马飞跃追去。 这边,莫三问分辨出了笛声的问题,厉喝道,"捂住耳朵!是摄魂笛!" 可已经晚了。 队伍的马匹突然躁动起来,双目赤红,嘶鸣着朝林中狂奔而去! 无论是马背上的人,还是马车上的人,都被甩了出去。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一瞬间,林中骤然射出数支冷箭! 跑在前面的宋辞雪率先中箭。 "噗!" 一支箭狠狠钉入宋辞雪的肩膀,鲜血瞬间浸透衣衫。 "四妹!" 宋辞安纵身扑去,却仍迟了一步。 他挥动长剑防御冷箭,在护卫的掩护下,才将宋辞雪拖了出去。 同时,静影软剑出鞘,斩落两支飞箭。 在护卫和沉壁的掩护下,宋家人很快回到了马车上。 闻星洛疾步奔向宋辞雪。 "箭上有毒!" 她指尖一探宋辞雪的脉搏,脸色骤变,"是''断魂散''!岭南剧毒,一个时辰内不解,必死无疑!我师兄能解!” 宋辞安面色阴沉如铁,抱起妹妹退回马车后,交给百里景行帮忙解毒。 可危险仍未解除,地面突然震颤,无数细小的黑虫从泥土中钻出,如潮水般涌向众人! 一个差役撤退得慢了一步,顷刻间被啃食得剩余一副白骨! "是噬骨虫!"莫三问脸色惨白,"快退!" 闻星洛迅速从空间取出一包药粉,扬手洒向虫群。 "滋!" 黑虫触药即死,化作黑烟消散。 可虫群源源不绝,众人被迫退至一处高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宋辞安冷声道,"暗七,杀了吹笛人!" 一道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入林中。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笛音戛然而止。 可虫子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源源不断地爬来。 莫三问眸中寒光一闪,指尖轻轻敲击在罗盘上,忽然勾唇一笑。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玩阴的……那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阴招''。" 他转身看向闻星洛,低声道:“宋夫人,可否再借你几滴血?” 闻星洛明白他的用意,立即扎破指尖。 莫三问连忙用毛笔接住鲜血,而后指尖凝聚灵力,在黄符上刻下符文。 不多时,符纸金光闪烁,已然是成功了。 他用力将符纸投掷出去,轻飘飘的符纸像有重量似的,稳稳地落入虫群中央。 刹那间,符文骤亮! "轰!" 金光炸裂,如烈日灼烧,虫群瞬间灰飞烟灭! 远处林中传来几声闷哼,显然操控虫群的人也遭反噬。 整片山花烂漫的山林忽然显露了真容,只剩下光秃秃尚未抽芽的树林。 此时,宋辞雪在百里景行的针灸和解毒丹双重加持下,总算清除了毒素。 面对众人担忧询问的眼神,他收起银针,淡声道: "宋姑娘暂时无碍,但需静养几日。" 众人闻言,皆松了一口气。 宋辞安眸色深沉,指节捏得发白:"岭南王……这笔账,我记下了。" 闻星洛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急,我们慢慢算。" 远处,夕阳如血,映照着南下的长路。 "走!"宋辞安一声下令,众人迅速撤离。 队伍沿着官道前行数日,到达了五省交界的五岭山脉,马车已经不能前行了,只能靠步行翻山越岭。 一路走来,闻星洛十抬嫁妆里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余用具和衣物药品。 这些物品让马驮着,众人步行,花了数日才穿越了五岭。 这一路上除了蛇虫猛兽,倒是没有没有再遭遇人为的袭击。 难道是岭南王手中没有能人了么? 这个答案明显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目前无暇对付他们。 第127章 落脚百花洞村 下了五岭之后,前方地势渐低,连风都有了淡淡的咸腥味。 前方,已经是岭南了。 如今已经是二月底,岭南的山岭已经绿油油的一片,气候温和许多。 偶然经过村落农家,只见枇杷树已经挂满了金黄的果子。 荔枝树亦满树繁花,引来一群蜜蜂嗡嗡嗡地采蜜。 田间已经开始犁田插秧,一副生机盎然之象。 闻星洛每每经过村庄,见此情景,都心生温暖。 可惜,岭南山多地少,人更少,往往走一整日,才遇见一两个小小的村庄。 傍晚驻扎休息时,她状似无意地询问蔡吏卒,“蔡大人,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不远了,只余下三四百里路。” 蔡吏卒说话时,带着些许感慨,这一路过来,惊心动魄,死了两个差役。 幸运的是,总算快到目的地了。 众差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趟差事马上就要完成了,回程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可宋家人的心情却是复杂的。 除了宋辞安夫妻,其他人都心底一片茫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环境,怎样的日子。 队伍又走了五日,一共经历了四十余日的风雨兼程、惊心动魄,终于在三月初一这日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叫百花洞的村子,在岭南崖州治下。 村子名字虽美,现实却很骨感。 村子背靠巍峨大山,面朝一片因去年大旱而龟裂板结的贫瘠土地。 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只有浅浅的河水。 五六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房屋多是低矮的土坯茅草屋。 村民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中带着一丝对陌生人的警惕与疏离。 蔡吏卒完成了交割文书,心情非常复杂。 有对宋辞安和闻星洛的敬重,也有一丝同情,以及一丝解脱。 在人前他不便表现过度亲近宋家人,将他们带到安顿的住所,便要告辞。 宋辞安与他并肩步行出村,低声交待道: “蔡大人一路辛苦了,路上用你的名字发了几封奏折,圣上必然注意到你了,回去后好好禀报这一趟差事,或许有一番际遇。” 蔡吏卒很想给他跪下,可村里人多眼杂,只能再三感谢,而后上马离去。 宋辞安回到宅子前,家人仍然站在原地,尚未放下行李。 听闻这屋主前主人,是在去年饿死了的...... 也难怪家人踌躇不前。 空气中弥漫着湿热、草木腐烂和贫穷混合的独特气味。 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远远吠叫着,平添几分惆怅。 宋老太太拄着拐杖,看着眼前景象,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却很快被坚韧取代。 “到了地头就好。人还在,家就在。收拾吧。” 莫三问摸着罗盘,朗声道:“这屋子虽然破旧,却是干干净净的,可以住。” 他...也厚着脸皮住下了。 安家,第一步是修葺这破屋。 屋顶漏雨,墙壁透风,地面坑洼。 宋辞安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始修葺房屋。 宋三叔带着儿子宋辞韬上山砍竹子、割茅草。 宋辞欢看着沾满泥巴的裙角,气得跺脚。 但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发过脾气后,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宋辞雪看着脏乱的屋子,眼圈泛红,偷偷用袖子抹眼泪,她从前连自己的卧房都没亲手收拾过。 闻星洛挽起袖子,指挥若定: “辞雪,别愣着,去溪边打水,把锅碗瓢盆刷干净。三婶,您和福婶看看灶台还能不能用,把带来的米粮整理好。” “福伯,你带些铜板到村里走走,看能否买些新鲜的蔬菜和鸡鸭。” “静影,沉壁,警戒四周,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用的野菜。” 剩下的侍卫和仆人,她也安排了活计,破屋子前后顿时繁忙起来。 闻星洛自己则来回踱步,这间屋子一共四个房间,宋家的主子都住不下,侍卫和仆人就更无法安排。 她走到宋老太跟前,跟她商量此事。 老太太沉声道:“我们是初来乍到的流放之民,不好大张旗鼓修建房子吧?” 闻星洛却轻轻摇头,“非也,虽然我们是流放过来的,但天下人皆知,圣上抄家抄的是宋家,而我的嫁妆不在查抄之列,孙媳妇我不穷呢。” “话虽如此,可此举定然会引起村民嫉妒,老身担心会横生事端。” “祖母的担忧也有道理,但我们大多数人有武艺在身,咱不怕事。大家从京城来到此地,本来已经很苦了,我要尽量让大家过得好一些。” 宋辞安闻言,大步走来。 “祖母,阿洛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就要树立不可欺负的形象,日子从一开始就好过,比逐渐好起来更能让人接受。” 宋老太太听言,舒展了眉眼,“好,你们有主意,就这么办。我老婆子就跟着孙子孙媳妇享福咯!”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咱宋家的福气才刚开始呢。” 随着闻星洛和宋老太的开怀大笑,低沉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有了决断,宋辞安便提议闻星洛一同前往村长家。 闻星洛点头,转身去装了一斤红糖,两条路上补充的腊肉,用一个不起眼的篮子提着,方才与宋辞安并肩出门。 宋老太看着二人的背影,深感欣慰。 大孙子是个榆木疙瘩,不仅娶上了媳妇,媳妇还是个能干的,真让人欣慰。 村长姓林,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汉,皮肤黝黑,眼神却精明,方才交割时已经见过一面了。 见他们登门,林村长连忙起身相迎,“宋郎君,宋娘子,你们怎过来了?可是有事?” 宋辞安努力做出一副温和的态度,笑道,“叨扰了,林村长。我们确实是有事相求。” 闻星洛将篮子放在桌上,温声道:“初次登门,请村长尝尝我们从老家带来的特产。” "宋郎君言重了,有事好商量,现在日子都难过,这特产呀,一会你们提回去,快请坐。" 林村长倒了两碗粗茶,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谨慎。 闻星洛热络道:"是晚辈的一点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林村长瞧见了,篮子里是金贵的红糖,还有难得的腊肉。 他本不该收的,可...家里上一次吃肉已经是春节了。 家里的女子们面黄肌瘦,若是能喝上几口红糖水,身子会好上不少。 思及此,他没有再推让。 宋辞安开门见山道:“林村长,我们家人口多,住不下,想在村里买地加盖几间房,不知可否请些村民帮忙?工钱好商量。" 林村长闻言,眉头微皱:"这…恐怕不成。" 第128章 恐怖鬼宅 "为何?虽我宋家已经是贱籍,但内子仍然是良籍。" 宋辞安沉声问,他以为是户籍的问题。 "并非户籍问题,岭南的春季湿气太重,木头容易发霉,现在盖房,不出两年就得塌。"林村长摇头,"要盖房,得等到秋后。" 闻星洛和宋辞安对视一眼,这倒是他们没想到的。 "那村里可有现成的空屋出售?"宋辞安问。 林村长眼睛一亮,搓了搓手。 "还真有!村东头有座大宅子,原是本地刘员外的祖宅,三进的大院,青砖黛瓦,比我们这些茅草屋气派多了。" "那刘员外为何不住?"宋辞安敏锐地察觉到问题。 林村长神色一僵,压低声音道:"刘员外一家已经没了。那宅子……听说是闹鬼。" "闹鬼?"闻星洛挑眉。 "是啊!"林村长叹了口气,"那宅子前前后后换过三任房主,每一家都住不满三个月,最后都吓得搬走了。" 在闻星洛的追问下,林村长将往事一一说来。 从前,刘家跟村里人都一样,也是种田的农户。 后来,不知怎么就逐渐发达了,建了这么一大座宅子。 甚至还去城里也置办了宅子,俨然成了富户。 可惜好景不长,不怎么地,刘家上下十几口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刘家没有后人,宅子就归了村里。 一年后,林村长做主,把宅子卖给了一个外地商人。 那商人住了不到一个月,就疯了,整天嚷嚷着说半夜有女人在他耳边哭。 还说他床底下有东西在挠木板…… 后来那商人急得半夜翻墙逃跑,摔断了腿,第二天就让人抬着找村长退了房款,再也没回来。 第二任是个外地来的武夫,年轻时是开武馆的。 他胆子大,不信邪,低价买了宅子。 结果住进去第三天,他家养的狗就莫名其妙死了,脖子被扭断,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活活吓死的。 武夫不服气,夜里提着刀守在院子里,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作祟。 结果第二天,村民发现他昏倒在井边,手里还死死攥着一缕奇怪的毛发。 他醒来后,一句话不说,当天就找村长退款,搬走了。 第三任房子是个妇人,带着孩子,据说是高门大户嫌生不出带把的,给了不少银子休弃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了,不会有更倒霉的事了,结果住进去没几天,孩子就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别掐我''。 最邪门的是,村里神婆去看,说那孩子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手印,可屋里明明没人碰过她。 妇人吓坏了,连夜带着孩子搬出来,宅子的地契又回到了村里。 林村长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辞安:"宋郎君是上过战场的人,一身浩然正气,或许能镇得住那宅子里的''东西''?" 闻星洛轻笑一声:"村长觉得,我们该买下这宅子?" 林村长干笑:"这……得看你二位的意思,若是不合适,先挤挤。" 宋辞安神色冷峻,淡淡道:"劳烦林村长带我们去看看。" 林村长放下粗茶碗,领着宋辞安夫妻穿过村子,来到村东头的一座青砖大宅前。 宅子确实气派,三进院落,飞檐翘角,虽因年久失修略显破败,但仍能看出曾经的富贵。 只是此时夕阳西沉,宅子笼罩在阴影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就是这儿了。"林村长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上前。 闻星洛打量着宅院,忽然眯起眼:"村长,这宅子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林村长一愣:"夫人懂风水?" "略懂。"闻星洛指向宅子后方,"背靠山崖,前无活水,四周树木枯死,这是''困龙局'',住久了必生祸端。" 林村长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其实……这宅子原本不是这样的。" "哦?"宋辞安目光锐利,"怎么说?" "十年前,刘家不知道为何在后山开荒,打算挖塘养鱼,还改了水道,自那以后,这宅子就怪事不断。" 林村长叹气,"村里人都说,是刘家挖断了地脉,惹怒了山神。" 闻星洛与宋辞安对视一眼,恐怕不是挖的不是鱼塘! 二人看到了彼此的决定,宋辞安转而问林村长,"这宅子多少银子?” 村长脸色有些复杂,像是在纠结。 “原本是一百两银子的,一降再降,上一次成交是三十两银子。宋郎君若能承诺无论什么情况都不退回,老头子我做主,二十两银子成交。” “行。就按林村长说的,我们买了。"宋辞安干脆利落。 林村长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提醒:"二位若真要住,最好先请个道士……" "不必。"闻星洛轻笑,"您不是说我夫君一生浩然正气,邪魔歪道遇见他,不得退避三舍?" 当即,闻星洛付了银子,还多付了二两,请村长跑一趟帮忙把地契办下来。 分别后,林村长回家的步伐有些虚。 他内心非常复杂,一方面,他觉得前龙啸将军能镇住这鬼宅。 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担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让这位曾经保家卫国的将领出了意外,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回到家里,一屋子人正围着桌上的红糖和腊肉惊讶不已。 “阿爷?又要过年了吗?” 三岁的小孙子林细伢迎面跑来,小脸洋溢着兴奋。 林村长蹲下,将孙子抱起来,内心更为复杂了。 去年干旱,饿死了不少人。 自家虽然人是整齐的,可也难以吃上饱饭。 “老头子,你哪里的银子买这些?” 他的老妻严肃地看过来,林家家风清正,虽然饿,却不会乱来。 林村长轻咳一声,点头道:“是新来的宋郎君夫妻送来的,给大家都冲一碗红糖水吧,晚上...晚上切一刀腊肉,让大家开开荤。” 林大娘讶异,“宋郎君?是流放而来的前龙啸将军一家?” “嗯,正是。” “人家送这么金贵的东西,可是求你办事了?办什么事?” 林村长被妻子这么质问,有些心虚,可他也是为了家里人能尝尝肉味。 “宋郎君一家加上伺候的人,有二十多口,分配的屋子住不下,想买地建房子,可这天气哪能建房,我...我便建议他买下刘家留下的宅子...” “你...你个死老头!那是龙啸将军啊!没有他,哪里今日的安定日子?你怎么敢将鬼宅卖给他的?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第129章 穿越女林招娣 林大娘气不打一处来,随即抄起扫帚就要打林村长。 老头习惯性地架起手抵挡。 “娘,别打,先听听爹怎么说。” 林家的大儿子林大海拦住了母亲。 “是呀,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宋郎君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一身浩然正气,鬼见了他也得躲...” 此言一出,林家人沉默下来。 是呀,人家是什么人物? 岂能怕了小鬼? 林大娘扔了扫帚,依然气鼓鼓的。 “那就先看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地,赶紧将银子退给人家,另外觅个好地方给人建房,潮湿也不是没法子,多用火烤烤不就好了么?” “是…是…娘子说得是!” 林村长这才放下护住自己头和脸的手,一脸后怕。 林大娘目光落在那装着红糖和腊肉的篮子上纠结了片刻。 “退回去!宋家必然也不容易,怎好收人家这么精贵的东西?” “阿奶,不要啊!细伢要吃肉肉!” 细伢连忙抱住了祖母的大腿,扬起小脸,眼中尽是祈求。 林大娘心中被扯得生疼,都怪这该死的年景,怪自己没本事,把孩子饿成这样。 三岁的细伢,看着跟两岁的孩子差不多。 踌躇间,她看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一群孩子无不在咽着口水。 显然,大家都想吃肉。 可家人也明白,无功不受禄,不能平白受人家这么重的礼。 所以,除了细伢,无人说话,屋里异常安静。 林村长捏着闻星洛多给的二两银子,手心冒出冷汗,这银子绝对不能让婆娘发现,否则也得退回去。 最终,林大娘咬咬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招娣跟我走一趟,将东西给人退回去!” “阿奶!” 被点名的招娣开口道:“宋家虽然被抄家流放,可烂船还有几斤钉呢,这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我们留下吧。” 林家人同时惊愕,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孙女,怎么忽然口齿伶俐了? 林招娣今年十六岁,一向性子软弱,对家里所有人都唯命是从,从来是打死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今日竟然敢对家里最具威严的祖母据理力争了? 林大娘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喜,鼻子有些泛酸。 孙女长大了,若能维持这副模样,等下半年出嫁,也不会被婆母欺负了。 可眼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坚定地提起了桌上的篮子。 “不管如何,我们家不能占龙啸将军的便宜,招娣,去将今日挖到的野菜带上两把,跟阿奶走一趟。” 招娣不情不愿,去灶房拿了已经洗好的野菜。 才早春,能寻到的野菜本来就不多,自家都不够吃的. 但她愿意走这一趟,去见见龙啸将军。 她是今晨才穿越而来的。 原主林招娣已经因极度的饥饿而晕厥摔倒,磕到脑袋,人走了。 而她是因为熬夜加班后看小说助眠,一闭眼就到了这里。 如今的身份,就是书中一笔带过的、流放地一个村长的孙女。 她知道眼前这片贫瘠土地上的流放犯宋辞安,并非是真正流放的贱民。 他将在岭南蛰伏,暗中积蓄力量,完成帝王交待的惊天大计。 最终以雷霆之势重返京城,辅佐三皇子登顶权力巅峰,成为比流放前更尊贵煊赫的国公爷! 而宋家,也将成为新朝最显赫的勋贵之家! 她看的原著中,宋辞安的妻子是闻知鸢,一个空有美貌、自私愚蠢、最后因病香消玉殒的炮灰。 林招娣看着自家低矮的茅屋,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再想想书中描写的国公府的泼天富贵,一个念头疯狂滋生: 她要攀上宋辞安这条金大腿! 她要当未来的国公夫人! 思及此,她压下眼底的波澜,跟随祖母出了院子。 身后是弟弟细伢撕心裂肺的嚎哭。 是呀,眼看到嘴边的腊肉没了,谁不想哭呢? 远远地,就看见宋家众人正忙碌着收拾院落。 几个侍卫正搭着梯子修补屋顶,宋辞安挽着袖子在劈柴,动作利落,肌肉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分明。 林招娣眼睛一亮,心跳不由加快,这就是书中威风赫赫的龙啸将军宋辞安! 果然如书中描写的那般俊朗挺拔。 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站在宋辞安身边的女子吸引了。 那女子身姿纤细却不柔弱,正弯腰帮宋辞安擦汗。 她面色红润,眉目如画,哪里有半点病态? "怎么会……"林招娣心里一沉,"书里不是说闻知鸢到岭南后就病重了吗?" 正疑惑间,林大娘已经走到院门前,恭敬地唤道:"宋娘子!" 闻星洛闻声回头,见来人提着她刚才送去村长家的篮子,明白是林村长家的女眷,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 "是林大娘么?可是有事?快进来。" 林大娘局促地将篮子递过去:"这...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闻星洛看着篮子里的红糖和腊肉,眉头微蹙:"大娘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些寻常吃食。" "对我们农家来说,这可不是寻常东西。"林大娘坚持道,"宋将军为国征战,如今...如今遭了难,我们怎么能占便宜?" 闻星洛心头一暖,林家人竟如此朴实,还挂念着宋辞安从前的功劳。 "这样吧,"她接过篮子,将里面的两把野菜拿了出来,"这野菜我们收下,红糖和腊肉大娘带回去。" "这怎么行!"林大娘急了。 闻星洛笑道:"我们初来乍到,正缺新鲜菜蔬。这野菜来得正好,就当交换了。" 林大娘还想推辞,一旁的宋辞安走了过来:"大娘收下吧,内子性子倔,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你若不收下,夜里她得睡不好了。"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闻星洛身上,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招娣站在一旁,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书中明明说宋辞安冷峻寡言,对妻子也只是相敬如宾,并无男女之情,怎么眼前这人…… "这位是?"闻星洛注意到一直沉默打量着他们的少女。 "这是我大孙女,招娣。"林大娘拉过孙女,"这孩子平日不爱说话,也不跟人打招呼,失礼了。" 闻星洛打量了林招娣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笑道:"招娣妹妹长得可真俊。" 林招娣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宋辞安。 第130章 鬼宅探秘 然而宋辞安连个眼神都没给林招娣,全部注意力都在妻子身上。 "娘子,屋顶补好了,我去看看水井。" "好,我跟你一起。" 闻星洛自然地挽住丈夫的手臂,转头对林大娘道,"明日我们就要搬去刘家宅子了,若有什么忌讳,还望大娘提点。" 林大娘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东西,过意不去道:"明日我让招娣和她弟弟来帮忙收拾宅子!" 目送祖孙俩离开,闻星洛若有所思:"那个招娣……有点奇怪。" 宋辞安头也不抬:"谁?" "……"闻星洛失笑,"没事。" 回程路上,林招娣心不在焉。 书中剧情出现了偏差,闻知鸢不仅没病,反而气色极佳。 宋辞安也不似书中描写的那般冷漠,对妻子呵护备至。 "阿奶,"她突然开口,"宋夫人看着身体很好啊。" 林大娘点头:"是呢,听说宋夫人懂医术,这一路多亏她照应,宋家的老太太才得以平安抵达。" 这样吗? 书中不是说,闻知鸢是个离京后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小姐么? 此人没有给宋辞安带来任何助力,反而是个累赘, 可如今看来,剧情已经偏离了。 林招娣握紧拳头。 因为剧情的变化,若想要接近宋辞安,没那么容易了…… 宋家这边,紧赶慢赶,总算是将屋子修葺一新,挤一挤,将就一夜。 第一顿饭,是宋三婶带着福婶做的。 主菜是福伯在村里买来的一只老母鸡,炖了,加入了有限的配菜。 林大娘送来的野菜其实是田埂上野菊花的嫩苗,本地人称为鸡瑞菜,味道竟然十分鲜美。 这些菜,卖相普通,却是流放以来第一顿安乐茶饭,宋家上下,无不吃得欢快。 舟车劳顿,众人饭后便各自去休息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宋辞安夫妻带着莫三问、静影、沉壁,悄然潜入刘家宅子。 月光惨白,照得院落一片森然。 夜风掠过枯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分头查探。"宋辞安低声道,"静影守前院,沉壁查后院,我和阿洛去正屋,莫前辈请自便。" 几人散开,闻星洛手持夜明珠,与宋辞安踏入正厅。 厅内尘埃满布,家具东倒西歪,墙角结满蛛网。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夜明珠的光竟诡异地暗了一瞬! "有东西。" 闻星洛感觉到空气中顿时浮现出几道扭曲的黑影,倏地钻入地下。 宋辞安一惊,在闻星洛指的位置蹲下,用刀鞘敲击地面,面露讶色,"下面是空的。" 二人掀开腐朽的地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阴冷的风夹杂着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密道?"闻星洛挑眉。 宋辞安率先跃下,闻星洛紧随其后。 地道狭窄潮湿,墙壁上布满抓痕,像是有人曾拼命挣扎。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室! 石室中央,赫然堆着数十具白骨! "这是什么情况?"闻星洛倒吸一口冷气。 宋辞安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寻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 正说着,静影的声音从地道口传来:"主子!后院枯井有古怪!" 宋辞安与闻星洛顺着静影的指引,发现井底竟连着一条暗河。 河面水汽氤氲,竟然是温泉水。 闻星洛在空间里的《地脉志》中看过,凡是有温泉的地方,必然有矿脉。 至于此地是什么矿,得查探了才知晓。 顺着地下河逆流而上,走了数里路,到了水源的尽头。 这里有被挖掘过的痕迹,宋辞安仔细分辨后,惊喜道:“娘子,这是铁矿。” "原来如此。"闻星洛冷笑,"那地下室里面的骸骨,恐怕是刘家掳来帮他们挖矿的劳工,这也是刘家忽然暴富的原因。" 宋辞安了然道:“嗯,若为夫没有猜错,山脉的背后,正是岭南王秘密采矿的所在地。” 闻星洛拿出从刘世昌府上搜来的地图比对,忽然眼前一亮。 “难怪...辞安,你看,果然是岭南王的采矿地。他一路阻拦我们南下,就是担心你到了百花洞村,会发现他的秘密?” 宋辞安眸光森寒, “嗯,这是其一。只是很奇怪,怎么后来又偃旗息鼓,让我们顺利抵达?”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从地下河出来后,宋辞安吩咐了影七前去打探岭南王的消息。 宋辞安召来侍卫,将骸骨运了出来,莫三问当场做了法事,超度亡魂。 而后,连夜将骸骨埋在了后山的树林里。 一切做得悄无声息,村民对此毫无所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家众人吃过早饭,便去刘家宅院忙碌起来。 不,现在应该叫宋家宅院了。 在采葑的指挥下,福婶带着几个小丫鬟擦拭门窗,福伯则带着男丁们清理院落杂草。 "这宅子风水虽差,但胜在宽敞。"闻星洛站在正院中央,环顾四周,"稍加改动,倒是个宜居之地。" 莫三问抚着长须道:“只需将小河改回来即可。” 随即,他带了两个侍卫扛起锄头便下了河道。 宋辞安擦了擦额角的汗,走过来道:"我已让人在后院辟了块练武场,明日就能用。" 闻星洛笑着点头,正要说话,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林村长带着全家老小来了,手里还提着自家种的青菜和几个鸡蛋。 "宋郎君,宋娘子,我们今日无事,过来帮忙搭把手!" 闻星洛连忙迎上去:"林村长、林大娘,你们太客气了,快请进。" 林家人一进门就愣住了,原本阴森破败的宅院,已经焕然一新! 门窗擦得锃亮,杂草除尽,连那口传闻闹鬼的枯井都被修葺得整整齐齐。 "这……"林大娘惊讶地看向丈夫,"不是说这宅子……" 林村长也目瞪口呆:"宋郎君果然不凡,连鬼都怕他三分!" 林招娣站在最后,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院中的一切。 她注意到,闻星洛指挥若定的模样,哪像什么娇弱闺秀? 分明是个精明干练的主母。 而宋辞安虽在干活,眼神却时不时追随着妻子,那专注的深情让她心里一阵发酸。 "招娣,别愣着,去帮宋娘子收拾灶房。"林大娘拉着孙女进了灶房。 林招娣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阿奶。" 林村长也带着两个孙子爬上了屋顶检查是否有漏水。 人多力量大,不到晌午,宅子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闻星洛留林村长一家人吃饭,就当是入伙了。 第131章 岭南王与阴九娘 福婶炖了只肥鸡,炒了腊肉,又炒几个时令小菜。 男女分了两大桌。 "都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闻星洛招呼林家人入座。 林村长看着满桌的菜肴,喉头滚动:"这……太破费了。" 宋辞安亲自给老头斟了杯酒:"林村长帮了我们大忙,一顿饭算什么?" 席间,闻星洛注意到林招娣有些不同,总往宋辞安和自己身上偷瞄。 不过是个农家小姑娘,或许是好奇,她并未多想,但也留了个心眼。 她夹了块鸡肉放到林大娘碗里:"大娘尝尝这个,是用药膳法子炖的,最是滋补。" 林招娣见状,咬了咬唇,突然起身给宋辞安盛了碗汤:"宋郎君辛苦了,喝点汤吧。" 宋辞安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汤碗推到闻星洛面前:"阿洛,你忙了一上午,先喝。" 闻星洛抿唇一笑,接过碗小口啜饮。 林招娣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此举实属不妥,林大娘赶紧打圆场:"招娣,去灶房看看饭好了没。" 饭后,林家人告辞时,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林村长一家在宋家吃饭了?" "没错,我路过瞄了一眼,做了满桌好菜!这年景,还敢吃鸡..." “村长可真会拍马屁,可那是获罪流放的罪民,可别受了牵连...” "那宅子不是闹鬼吗?怎么宋家人怎么敢住进去的?" “人家是上过战场的,刀下不知道多少亡魂,还怕鬼吗?” “呵,这不是还没过夜吗?明日就知道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中,林招娣低着头快步离开。 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宋辞安眼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她听见了自己梦碎的声音。 忽然,她脑海闪过宋辞安刚才称呼妻子为阿洛! 阿洛? 在原著中,阿洛是闻知鸢的嫡长姐闻星洛,那个极有手腕,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坐上凤位的大女主! 难道...宋辞安娶的不是闻知鸢?而是闻星洛?! 这怎么可能?! 思及此,她坐不住了,连忙去向祖父打听了宋家的事。 果然,宋辞安的妻子名为闻星洛! 那个本该成为太子良娣,最后成为皇后的女人,她...她竟然嫁给了宋辞安! 还来到了百花洞村!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剧情变了么? 还是因为剧情变了,才有了她的穿越? 林招娣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也明白,宋辞安的大腿她是抱不上了。 而自己今日盛汤的举动,在闻星洛眼中定然无比可笑... 啊啊啊,好丢脸,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闻星洛面前? 而此时的宋家新宅内,行李物品已经搬了过来,归置妥当。 闻星洛正倚在窗前,回想起林招娣的盛汤的举动,若有所思。 "怎么了?"宋辞安从身后环住她。 闻星洛轻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村里的日子,会越来越有趣。" 宋辞安不明所以,只见下巴埋在女人脖颈间,吸取她的馨香。 “阿洛不嫌弃就好,累了大半日,歇息一会吧。” 闻星洛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点了点头,随即人已经悬空而起,被男人横抱起来。 “辞安,你...你要做什么?” 她心中如小鹿乱撞,洞房花烛夜男人为她着想,放过了她。 此刻,难道是要履行夫妻的义务了吗? 可是,忙了大半日,不曾沐浴呢! “不做什么,只是收点利息!” 宋辞安说完,将人放到了床榻上,高大的身躯压下。 闻星洛的惊呼还未出口,便被男人灼热的唇舌封住。 宋辞安的吻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道,却在她唇齿间辗转出令人心悸的温柔。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胸前的衣襟,丝质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唇瓣相贴的瞬间,闻星洛嗅到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那是丈夫白日里劈柴修屋留下的味道。 她睫毛轻颤,忽觉唇上一痛,竟是宋辞安用齿尖不轻不重地碾过她的下唇。 "专心。"他在换气的间隙低喘着警告,拇指抚过她被吮得发烫的唇珠。 闻星洛耳尖烧得通红,却被他扣着后脑再度深吻。 这次男人故意放缓了节奏,舌尖描摹着她唇形,待她放松警惕才突然攻城掠地。 她尝到午膳时那盏梅子酒的甜香,混着宋辞安独有的气息,奇特的感受令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好在,宋辞安缓缓退出,在她的唇上深吸一下,放开了她。 闻星洛低喘着气,望向宋辞安的眼神迷离。 “阿洛,为夫去洗个澡,否则要吃了你。” 闻星洛被撩起了火,他却要逃跑,不免有些幽怨。 “呃...辞安,你我已成亲,又安顿下来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嗯...为夫如今是贱民身份,若生下孩子...也是贱籍...” 宋辞安眸中的光华褪去,眼底一片晦暗。 他是男人,面对如花似玉的娇妻,谁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闻星洛了然,原来他担忧的是这个。 他们的孩子确实不应该诞生在流放之时,更不应该冠上贱籍。 可是,她出自医仙谷,只要找到合适的药材,就可以避孕了...... 要不要告诉宋辞安呢? 思忖间,宋辞安已经洗了冷水澡回来了。 闻星洛朝里面移动,给他留出了位置。 躺下后,她好奇地问起了岭南王此人。 宋辞安双手交叠在脑袋下面,给她讲了起来。 岭南王赵擎苍,并非皇室近支,其祖上因开疆拓土有功,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岭南王,镇守帝国南疆数百年了。 经过数代人的经营,赵家在岭南根深蒂固,军政大权一把抓,俨然是国中之国的“土皇帝”。 朝廷对其既倚重又忌惮,历任皇帝都想削弱其权柄,但岭南地形复杂、民情彪悍、烟瘴阻隔,收效甚微。 赵擎苍此人,年约五十,性格阴鸷多疑,手段狠辣,且野心勃勃。 他并不满足于做一个偏安一隅的藩王,对朝廷的掣肘深恶痛绝。 他最大的倚仗,除了家族经营百年的根基,就是岭南复杂的环境和那些不为中原所容的“旁门左道”势力。 其中就包括以用毒、驭蛇、豢养死士闻名的“五毒门”。 五毒门门主“蛇母”阴九娘,与赵炽关系密切,是其手中一把淬毒的暗刃。 第132章 宋家的规划 见闻星洛听得津津有味,宋辞安又展开讲了阴九娘这个人。 此人是 五毒门门主,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女人。 据说常年与毒蛇毒虫为伍,精通各种蛊毒、瘴毒、蛇毒,擅长驱使毒物攻击和下毒于无形。 她与岭南王赵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赵擎苍提供庇护和资源,让五毒门在岭南横行无忌。 阴九娘则为赵炽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比如刺杀、下毒、控制目标人物。 丰泽湖的袭击、迷幻树林的暗箭与毒虫,都是阴九娘门下之人所为。 闻星洛闻言,明白了假死逃走的裴宇为何投靠岭南王。 也明白岭南王为何一再阻拦宋辞安南下了。 宋辞安虽被流放,但其“龙啸将军”的威名犹在,其父宋振邦也是戍边名将。 瑞昌帝将这样一家人流放岭南,在赵擎苍看来,绝非简单的惩罚,极有可能是皇帝安插在自己地盘的一颗钉子! 一个试图渗透、监视甚至未来可能取代自己的隐患! 宋辞安的能力和军中旧部的人脉,让赵擎苍深感威胁。 所以,岭南王对宋辞安是忌惮! 不过,她前世倒是不知道还有阴九娘这号人物。 这种见不得光的门派,又怎会传到皇室的女人耳中? 但从这一刻开始,她对这个女人生出了浓厚兴趣。 不知道若是对上,自己的医术和毒术是否能与之一较高下。 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这个临时的家,因为有宋辞安在身边,她睡了一个安稳觉。 直到宋辞雪敲门喊她吃晚膳。 闻星洛应了一声,发现身边的宋辞安早已不在床上。 这狗男人,自己起床也不喊她,倒显得她是个懒媳妇了。 确实,她拉开门时,看到了宋辞雪不满的神情。 晚膳过后,宋家众人齐聚正厅。 闻星洛环顾众人,朗声道:"如今我们已在岭南安顿下来,往后该如何行事,需得有个章程。" 宋老太太坐在上首,微微颔首:"阿洛说得对。咱们虽是被流放至此,但日子总要过下去,阿洛是个有主意的,不如你来说说。" 闻星洛点头,“多谢祖母信任,那就说说我的浅见,不足的,大家再补充商量,好吗?” 众人并无异议,当家不仅仅是管家里的吃喝拉撒,最重要的是在如今这样的境地里带领家族走出一条路来。 宋三叔一向低调,也没有太大的主见,他率先点头:“好啊,辞安媳妇,你来说说。” 宋辞韬和宋辞雪兄妹虽然不服由嫂子主持,可他们老爹都点头了,还能说啥? 闻星洛见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便看向宋三叔。 "三叔,明日您去村长家问问,看能否买下几十亩地。一来做个样子给京城那位看,二来也能自给自足。" 宋三叔闻言立即应下:"好,如今居于乡村,是该种地的,我明日就去办。" 宋辞雪却目露酸涩,自己的爹是文官,大嫂竟然把种地的活交给她爹,真是... 闻星洛不知道她的心思,接着又道:“三婶依然负责掌家,我从嫁妆中拨一千两银子给三婶掌管,家中一应开支都从这里出。” “我...我要不负责做些女红挣银子,掌家大任还是由阿洛来吧。” 这个陌生环境里,前途未卜,宋三婶没有信心掌好一头家。 “三婶莫要谦虚,您把家里打理好,挣钱的事让我去做。毕竟...我如今是良籍身份,方便些。” 说到这里,众人沉默。 是呀,他们都是贱籍了。 宋老太轻咳一声,温声道:“王氏,听阿洛的。你且负责掌家。让阿洛腾出手去做别的事。至于银子,日后家里有存款,再还给阿洛。” “行吧,那我仍然可以带着女眷做些针线活换银子。” 她一方面确实想帮家里创收,另一方面是不想让女儿下地干活。 本来已经落得贱籍了,若是再晒得皮糙肉厚,将来怎么说亲? 闻星洛似是看出她的顾虑,笑道:“三婶,针线活挣不了几个银子,让辞欢和辞雪学些实用的东西,勿要浪费了时间。” 宋辞欢和宋辞雪闻言,顿时眼睛亮晶晶的。 她们最不耐烦这些针线活。 可如今家道中落,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了。 只是不知大嫂会安排她们做什么。 对上两双好奇的美目,闻星洛浅笑道:“你们自己想做什么?或者想学什么?” 呃... 宋辞雪顿时蔫了,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倒是宋辞欢高兴地问:“大嫂,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 闻星洛与宋辞欢处得熟,给了她一记眼刀子,“那也得看看适不适合。” “我想跟着大嫂你做生意,既能给你当保镖,又能给你当助手,可以吗?” “行,但不能抱着给我打下手的想法,既然要做,就要想着学会了独当一面。” “好啊,好啊,谢谢大嫂!” 宋辞欢激动跑过去抱住了闻星洛的手臂。 宋辞雪见此一幕,嘴边扁了扁。 闻星洛的目光刚好看过来,笑着问道:“辞雪,你有想做的事吗?” 宋辞雪轻轻摇头,“没有,我都听家里安排。” “既然如此,你先跟着三婶学掌家,以后有什么想做的,再商量,好吗?” “嗯...” 宋辞雪闷闷地应了一声,握着帕子摩挲。 她心情极为不好,讨厌自己是这样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闻星洛又看向宋辞韬,“辞韬,虽然暂时不能去书院读书,但学业不可废,且在家中跟着你爹读书,跟着辞安习武,可好?” “好!”十三岁的宋辞韬没有什么表情,听话照做。 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犹豫着说:"爹,岭南气候与北方不同,咱们得先学学本地人怎么种,儿子也想学种地。" 宋三叔满意点头,“好!明日去街上寻些岭南的农书,咱们边学边做。" 安排好家里的主子,闻星洛又看向了仆人。 "福伯,管家还是你来当,多协助三婶,内外协调,各司其职。" 福伯躬身应下,心中感慨:少夫人处事周全,宋家有她在,必能东山再起。 而后,她看向采葑,“采葑,家里现在用不上两个管家,日后你跟着我做生意,做大掌柜。" 采葑恭敬行礼:"小姐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自从闻星洛成亲后,沉壁和静影两个从宋辞安手底下过去保护她的人,已经改口喊夫人了。 可采葑是自小伺候闻星洛的,依然没有改口,闻星洛也没打算让她改口。 只是这一声小姐,让她想起了采菲,不知道她寻得如何了,何时才归来。 第133章 岭南王连夜赶来 莫三问搓了搓手,有些局促:"老夫总不能白吃白住……不如去街上摆个算命摊子?" 闻星洛摇头:"前辈不必如此。我对风水之术颇感兴趣,不知您可愿收我为徒?" 莫三问眼睛一亮:"宋娘子资质极佳,灵根夙慧,天纵奇才...老夫自当倾囊相授!" 他一连串的夸赞词语,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不过大家也很惊讶,闻星洛居然要跟一个神棍学艺? 感情她前面让两个小姑子想学啥都支持,是给自己做铺垫? 不过,并无人阻拦。 宋辞安虽然惊讶,但尊重娘子的选择。 当即,闻星洛便取来茶盏,下跪行了拜师礼。 此事有些仓促,双方都没有准备礼物,不过这都是小事了。 重要的是,闻星洛既能学本事,又能为自己的空间做些遮掩。 日后有些反常的举动,别人也会认为是玄学。 而莫三问也非常高兴,漂泊半生,总算有了安身之所,还捡了好个徒弟。 最后,百里景行起身拱手道:"师妹,既已安顿妥当,我也该告辞了,三日后启程吧。" 闻星洛虽有不舍,却知师兄志在游历天下,便未挽留。 “这一路辛苦师兄了,多回来这里,随时欢迎。” 百里景行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宋辞安,意味深长道:"照顾好我师妹。" 宋辞安郑重点头:"百里公子,放心。"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宋辞安牵着闻星洛的手回到房中,低声道:"阿洛,辛苦你了,可你是不是忘记了给为夫安排任务?" 闻星洛靠在他肩上,轻叹:"一家人,说什么辛苦?至于你...家里没有耕牛,犁地的活就交给你咯。" 宋辞安伸手搂住女人,心中哀叹,他想犁的是娇妻的地。 闻着她发顶上的馨香,他只能努力回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的场景,才将躁动压了下去。 夜深人静,门被轻轻敲响,影七带回了消息。 岭南王府最近确实出了变故。 岭南王世子赵路霆突发恶疾,卧床不起,王府上下乱作一团。 "世子病了?"宋辞安若有所思,"什么时候的事?" 影七答道:"约莫半月前,正好是我们渡过丰泽湖之后。" 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难怪岭南王突然收手。"宋辞安冷笑,"他唯一的儿子命在旦夕,自然无暇顾及我们。" 闻星洛指尖轻敲桌面:"这病……来得蹊跷。" 影七点头:"属下打探到,世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岭南王暗中请遍名医,却无人能解。" "中毒?"闻星洛挑眉,"什么毒这么厉害?" "据说中毒者浑身溃烂,痛不欲生,却偏偏神志清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影七低声道,"岭南境内都传,这是……报应。" "报应?"宋辞安眸光一沉。 影七解释道:"岭南王这些年为了采矿,强征民夫,死者无数。百姓敢怒不敢言,私下都说这是冤魂索命。" 闻星洛忽然想到什么,从空间取出一本毒经,快速翻阅:"浑身溃烂……神志清醒……"她的手指停在一页上,"是''腐心散''!" 宋辞安凑近看去:"是之前沉壁中的那种?外面的大夫解不了么?" 闻星洛摇头:"嗯,除非下毒之人亲自出手。"她合上书册,眼中闪过精光,"岭南王现在,恐怕正满世界找下毒之人。" 宋辞安拧了拧眉头,“是谁给岭南王世子下毒?而且时间这么巧?正好帮了我们。” “嗯...是很巧,或许他已经将这笔账记在我们头上了。若我没猜错,马上就该上门来了。” 宋辞安从身后环住她:"你早就料到了?" "腐心散是鬼市秘药,除了阴山先生,只有我们医仙谷的人能解。"闻星洛靠在他胸前,"岭南王别无选择。" 宋辞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打算如何?" "当然是……"闻星洛转身,指尖轻点丈夫的胸口,"好好跟他谈一笔生意。" 她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锐利光芒。 与此同时,岭南王府,密室中。 岭南王赵擎苍面色阴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没找到阴山先生?" 黑衣人浑身发抖:"回王爷,阴山先生自与宋辞安一战后就失踪了,恐怕……凶多吉少。" “那可寻到能解毒的神医?” “未...未曾。” "废物!"赵擎苍一脚踹翻桌案,"我儿若有三长两短,你们全都陪葬!" 这时,心腹幕僚小心翼翼道:"王爷,属下听闻百里景行随宋辞安南下,他或许能解世子之毒," "百里景行?医仙谷的少主?"赵擎苍眯起眼,忽然冷笑,"好啊,原来在这等着本王呢。" 他猛地转身:"传令下去,暂停一切对宋家的行动。另外,备厚礼,本王要亲自去''请''这位神医!" 黎明时分,一队人马踏破晨雾,直奔百花洞村而来。 为首的男子约莫五十岁,身着暗紫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雕有蟠龙纹的玉佩。 他面容阴沉,眉宇间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正是连夜赶来的岭南王赵擎苍。 "王爷,此处便是百花洞村,宋家落脚在那处。"侍卫低声禀报。 赵擎苍眯起眼,目光顺着侍卫所指,落在山脚下那座青砖宅院上,神色晦暗。 他本不该让宋辞安或者踏足他的底盘... 如今,终于是要正面对上了。 村里早起挑水的村民见此阵仗,有些惊慌失措,有人去通禀了林村长。 林村长匆匆跑来时,岭南王已经骑着马进了村子。 “草民是本村的村长林守正,拜见王爷!” 林村长战战兢兢地行礼,"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赵擎苍冷哼一声,直接跃下马车:"本王拜访宋辞安,带路!" 林村长不敢多言,连忙引着众人往宋宅走去。 沿途村民纷纷躲避,唯有林招娣躲在树后,偷偷观察着这一切。 "奇怪..."她喃喃自语,"岭南王为何带着厚礼亲自来寻宋家?原著中不是说二人势不两立么?" 宋宅大门敞开,从他们靠近十里时,宋辞安与闻星洛已经得知消息。 夫妻二人一袭素衣站在阶前,不卑不亢地行礼。 宋辞安淡声道:"不知王爷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第134章 王与将的对峙 晨光微熹,赵擎苍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目光如刀般刮过宋辞安。 这位曾经威震边关的龙啸将军,如今虽一身布衣,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的眼神沉静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赵擎苍心中微凛,此人即便沦为贱民,骨子里的锋芒也未曾消减半分。 若能收为己用,定然会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宋将军,别来无恙。" 赵擎苍刻意用了旧称,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宋辞安神色不变,"王爷认错人了,草民如今只是戴罪之身,当不起''将军''二字。"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 闻星洛站在丈夫身侧,敏锐地察觉到赵擎苍袖中紧握的拳头。 这位岭南王,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 "王爷远道而来,不如进屋喝杯茶?"她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 虽然是站在对立面的人,但来都来了,总归是要谈谈的。 赵擎苍这才将视线转向闻星洛。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更年轻,也更从容。 她嘴角含笑,眼中却无半分惧色,反倒透着几分......了然? "宋夫人客气了。"赵擎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本王此来,是有事相求。" 话落,他一挥手,身后的人如流水般将厚礼搬进屋里去。 闻星洛推辞几句,却深知对方既然带来了,就拒绝不得。 将人请进正厅内的上首,福伯立即奉茶。 茶香袅袅 中,异常沉默。 赵擎苍无心品茗,开门见山道:"听闻百里神医与宋郎君颇有交情,一路作伴南下,本王想请他过府一叙。" 宋辞安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与遗憾:"王爷来得不巧,百里公子昨日已启程云游去了。" "什么?"赵擎苍脸色骤变,"去了何处?" "百里公子并未明言,草民也不知他去往何方。" 赵擎苍猛地拍案而起:"宋辞安!本王没空与你周旋!我儿命在旦夕,今日若请不到百里景行..." "王爷,"宋辞安冷声打断,"岭南是你赵家的地盘,若你都寻不到人,我们这些流放之民,又能如何?"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赵擎苍在岭南的势力,又暗指他无能。 赵擎苍怒极反笑:"好,很好!看来宋郎君是打定主意要与本王作对了?" "王爷言重了。"闻星洛轻抿一口茶,接过话头,"师兄确实不在,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不过什么?" 赵擎苍神色一紧,随即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师兄?难道你师兄是百里景行?” 闻星洛淡笑点头,"没错,王爷应该知道民妇乃东平侯府嫡长女,曾在外头十年之久,正是在医仙谷习医十年。” 赵擎苍瞳孔微缩,她怎么会是医仙谷的弟子? 他深吸吸一口气,严肃问道:“此话当真?你有何凭据?” “医仙谷弟子从来无需向他人证明身份,只凭本事。王爷大可不信,您且派人去追寻师兄,若是寻不到,再考虑民妇也无妨。” 赵擎苍锐利的目光在闻星洛身上审视许久,他相信这个女子不敢伪造医仙谷弟子的身份。 可他深知自己曾多次要对方一群人的命,背地里早已经不共戴天,岂能将唯一的儿子交待她手中? 最终,他咬了咬,厉声道:"三日之内,若百里景行不现身,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话音落下,便拂袖而去! 宋辞安夫妻站在阶前,目送岭南王策马远去,眸色深沉如海。 "他还会再来。"闻星洛轻声道。 "嗯。"宋辞安握住她的手,"下次,就该谈条件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而一直跟在林村长身边的林招娣,震惊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真正的贵族王爷是有如此摄人的气势的。 原来,闻星洛如书中所说的一般,趁着冷静,面对岭南王且面不改色,游刃有余。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宋辞安看妻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珍视,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她重要。 "原著里...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死死攥着衣角。 "我怎么可能插足这样的感情......"林招娣苦涩地想。 抱大腿的想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村长并不知道自家孙女在一息间想了这么多,他帮宋家驱散了围观的村民。 三月初朝阳非常绚丽,村民们看完热闹,纷纷下地劳作去了。 “林村长,请留步!” 林村长刚走出几步,就被宋三叔喊住了。 他顿住脚步,回头道:“哦?宋三爷,可是有事?” "林村长,我们家想买些田地耕种,不知村里可有合适的?" 宋三叔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诚恳。 林村长惊讶道:"买田地?可这季节种稻子已经来不及了。" "赶不上了吗?我们老家那边,是三四月才化冻播种的。" "三四月播种?" 林村长有些讶异,随即想明白了南北差异,北方此时尚未融雪化冻呢。 宋三叔也明白了南北差异的道理,随即尴尬笑了笑。 “若是种不了水稻,也可以先种些别的,起码蔬菜是可以种的吧?” 林村长搓了搓手:"好的田地都种下了,此时不会有人卖的。但村东头有片荒地,若宋三爷不嫌弃,我带你去看看?" "那再好不过!稍等一下,我回去喊侄媳妇一块去看。" 村长笑问,“呵呵,宋家是那宋闻氏当家吗?” “呵呵,也不全是,是内子宋王氏掌家,但侄媳妇见多识广,家人愿意听她的意见。” 话落,林三叔回去喊了闻星洛夫妻,一起去看荒地。 村东头的荒地挨着他们宋家宅子不远,目测有三十多亩,还算平整。 只是泥土并非沃土,而是黄沙土,难怪无人开垦。 村长见闻星洛脸上显露不悦之色,不由有些讪讪然。 “宋娘子,此地虽然土质差了些,但养两造就差不多了。若是没看上,我再带你们看看其它,但其它地方就没有这么完整的一片,都是这里几分,那里一两亩。” 闻星洛从村长的神色中可以确认,确实是没有藏着掖着了。 她敛了敛神色,淡声问:“既如此,这块地作价如何?” 第135章 七日后可做夫妻了 “这里一共三十六亩,良田卖五两银子一亩的,但荒地是二两一亩。一共七十二两银子。” 闻星落点头,“价格尚可,荒地有免税期吗?” 村长叹息着摇头:“并没有。” 闻星洛抬眸与宋辞安对视一眼,难怪放着平整的地不开荒了,原来岭南王治下,是苛政。 开荒是很辛苦的,第一年的收成没法保证,甚至可能连缴税都不够。 谁又愿意冒着倒亏的风险去开荒? 付了银子,由宋三叔跟林村长一同去了镇上办理地契。 闻星洛拉着宋辞安朝村子背后的大山走去。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鹿鸣山郁郁葱葱。 遇到鸟群,宋辞安弯腰捡起石子,准备打几只提回家去。 闻星洛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辞安,莫打三春鸟。” 宋辞安顺从地扔了手中的小石子,疑惑道:“阿洛,有什么讲究吗?” “自然有,这个季节是鸟类繁殖的旺季,若打了大鸟,可能会饿死一窝小鸟。” “原来如此,阿洛心慈,为夫不打便是。” 二人边走,边采了些蘑菇和木耳,闻星洛非常开心,每捡到一窝,都非常开心。 “咦?那不是柿子树吗?” 忽然,她目露惊喜,快步朝一棵老树走去。 树上开着白黄小花,很是淡雅美丽。 宋辞安伸手折了一枝,插在女人的发髻上,满目欣赏。 “花开堪折直须折,阿洛,你不会又阻止吧?” “哎,辞安,我想要那几个柿子蒂。” 宋辞安这才注意到,闻星洛目光灼灼地盯着几只去年剩下的柿子。 可能是长得不好,也或者酸涩,开花的季节了,低矮的枝头上还挂着几只青黄的柿子。 “阿洛,你想吃?” 说话间,他麻利地爬到了树上,接着将果子扔下来。 闻星洛如获至宝,一个一个捡起来收好。 宋辞安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掌,“不吃吗?” 闻星洛摇头,“过季的柿子不好吃,我要的是柿子蒂,这可是好东西。” “哦?能做什么用?” 宋辞安随口一问,并不以为意,以为如蘑菇木耳一般,能作为食物或调味料而已。 闻星洛却非常认真道:“有了这东西,你就不用当和尚,我也不用当尼姑啦。” 宋辞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妻子。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脸上,衬得肌肤如玉,小脸泛红。 微微出汗后,衣衫紧贴着躯体,凹凸有致... 宋辞安喉结滚动,突然将她拉入怀中。 "阿洛..."他的声音沙哑,“你说不用为夫当和尚,是何意?” 闻星洛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壮有力心跳,鼻尖嗅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还有一丝山上沾染的青草木香,心跳不由也加快了节奏。 春风掠过发梢,此刻气氛暧昧。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男人,笑道:“柿子蒂用瓦片烤干,磨成粉,连服七日,可避孕一年。” 宋辞安眼底闪过狂喜,握住女人的手,颤声问:“阿洛,是真的吗?” 闻星洛白了他一眼,“这种事,我能开玩笑么?” “好!太好啦...可是,会伤身子么?若是会伤身就算了。” 刚燃起的激情,被他自己设想到的可能浇灭了大半。 “不伤身,我怎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闻星洛佯怒,小跑下山去。 宋辞安心中大定,握紧拳头低吼了一声。 终于看到了希望了,七日,他可以等。 到家后,宋辞安便亲自上房顶揭了一片瓦,细心地烤柿子蒂,细细研磨成粉,伺候娘子喝了下去。 闻星洛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想到七日后...不由羞红了脸。 午后,三叔回来了,带回来了荒地和宅子的地契。 落的是闻星洛的名字。 到如今,一共花出去九十二两银子,有了宅子和田地。 家里人看着新鲜出炉的地契,一时有些犯难。 别人家的水田都已经插秧了,旱地也在栽种花生黄豆之类的作物。 三叔兴致勃勃地翻着农书。 “辞安媳妇呀,我看现在能种的作物还挺多,除了花生黄豆这些,还可以种植木薯,这种作物是本地的经济作物,年底有商贩专门收购,晒干的一斤四个铜板....” 送辞韬帮他合计了一番,按亩产四百斤计算,年底能产出一万四千多斤木薯。 晒干至少减半,算七千斤,一共是二十八两的收成。 他们尚未了解到赋税标准,不知道缴税后能剩余多少。 宋家上下顿时一片沉默。 二十八两,放在从前在京城的日子,是老太太的一副药钱,是宋三婶的一根普通簪子钱,甚至不够给宋辞韬添置一套笔墨。 可那是三十六亩地呀,一家人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下来才二十八两么? 宋家人第一次体会到农民的不易。 “要不,我们种药材吧,药材值钱。” 闻星洛打破了沉默。 宋三叔闻言一喜,但随即又有些黯然。 “哦?阿洛,种什么药材?我们完全不会哦!” “是呀,大嫂,昨日你对那岭南王说,你出自医仙谷?是真的吗?” 宋辞欢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虽然一路上闻星洛都称百里景行为师兄,但他们仍然难以相信,家里的嫂子竟然是医仙谷弟子。 医仙谷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闻名于世,却又极少入世。 连皇室也请不动。 世人只有瞻仰的份。 闻星洛轻轻点头,“没错,我自从五岁那年走失,被医仙谷的谷主捡到,便学医十年。” 宋辞欢目露倾慕,“哇,大嫂,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难怪,去年你上家里一趟,祖母便开始好转。” 宋老太太也感慨道:“可不是嘛,幸好有阿洛,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哪能活到现在,又哪能见到这南国风光?” 面对众人的惊叹,闻星洛挺不自然的,她将话题拉回种地这件正事上。 “那里的土质,挺适合栽种药材的,鱼腥草在南方跟野草一般贱生,不如我们就种鱼腥草吧,再种些金银花、板蓝根之类的,都是受药铺欢迎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宋三叔兴致勃勃问道:“药材种子市面上有卖吗?” “肯定有的,这个事交给我来办。三叔,您这几日先请人帮忙开荒。” 宋三叔迟疑了一瞬,“请人吗?不是咱自家人干吗?” “自家人力所能及做一点,主力还是请人吧。靠我们,估计干到秋天还未开垦出来呢。” “哈哈哈...” 在一片欢笑声中,定下了种植的方向。 回到屋里,宋辞安贴了一张信笺在床头,郑重地画了一个‘一’字。 而后,钻进被窝搂住娇妻,低声道:“阿洛,还有六日,我们便能做真正的夫妻了,今夜,先收点利息。” 烛火轻摇,将床帐内的光影染得暧昧。 第136章 王爷,画押吧 宋辞安的手臂环在闻星洛腰间,掌心隔着薄薄的寝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耳垂,呼吸灼热:"阿洛......" 闻星洛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不是说只收利息?" "嗯。"他嗓音低哑,手指却不安分地挑开她衣襟的系带,"成亲五十日了,利息欠得可不少。" 他的唇压下来,先是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像品尝珍贵的蜜糖般细细厮磨。 闻星洛仰起脸回应,呼吸渐渐乱了节奏。 宋辞安的吻逐渐加深,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般纠缠不休。 "唔......" 闻星洛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 宋辞安趁机将她压进锦被里,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滑下,扯开了她寝衣的腰带。 大掌游移向上,覆盖住了一座雪峰。 丝滑且富有弹性的触感,令他想紧紧握住,使劲揉捏,占为己有。 闻星洛浑身颤栗,喉间溢出细碎的吟哦,像被春雨打湿的乳燕轻啼。 肌肤相触的地方像燃了簇小火,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连带着呼吸都染上了蜜色的黏意。 她睫毛簌簌颤动,像受惊的蝶翼,指腹攥着他衣襟的力道却不自觉松了些,反倒蜷起指尖,轻轻刮过他胸前凸起的骨节。 “骗子……” 她的声音裹在湿软的呼吸里,尾音微微发颤,像是嗔怪又像是喟叹。 “这般行径…… 哪里是收利息,分明是…… 是要将人拆吃入腹了。” 宋辞安低笑一声,气息烫在她颈侧,手底的动作却没停。 指腹碾过细腻的肌肤,触及了雪峰之上的娇蕊,引得她又是一阵轻颤。 “拆吃入腹又如何?” 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欲,“自家娘子,本就该…… 慢慢品尝才是。” “谁、谁是你娘子……” 她偏过头想躲开那灼人的呼吸,却被他更紧地按在怀里,锦被被两人的动作揉得褶皱横生,像一池被搅乱的春水。 胸前的触感愈发清晰,她浑身都软得像没了骨头,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眼角却悄悄洇出一点水光,分不清是羞的还是别的。 他见了那点水光,动作稍缓,拇指轻轻蹭过她的眼角,语气却依旧带着戏谑。 “哦?那五十日前拜堂的是谁?总不是哪家的小狐狸,偷了我的庚帖来骗婚吧?” “你才是狐狸……” 她抬手想拍开他的手,手腕却被他轻易捉住,按在锦被上方。 他的掌心滚烫,烫得她手腕都泛起薄红。 话没说完,就被他更深的吻堵住了。 这次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无意识的回应,唇齿间的气息交缠,织成一张绵密的情网,将两人牢牢困住。 许久许久,男人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睡吧,今日的利息收完了。" 这人竟真的翻身躺平,还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宋辞安!"她羞恼地咬他肩膀,"你...混蛋!" 宋辞安闷笑出声,长臂一捞又将她搂回怀里:"娘子,可是不够?" 闻星洛顿时不敢动了。 两个相爱的人,各自忍受着欢愉未满带来的痛苦折磨。 翌日清晨。 宋辞安神清气爽地练完剑回来,见闻星洛还在睡,唇角不由勾起。 他俯身想吻她额头,却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静影脸色凝重,"岭南王又来了,这次是抬着世子来的!" 呵,显然是没寻到百里景行,转而求她这里来了。 外头,院门已经被重重拍响。 "宋辞安!开门!" 宋辞雪吓得摔了筷子:"又是那个岭南王?阴魂不散!" 宋辞安沉着脸去开门,只见赵擎苍带着一队侍卫站在门外,中间还抬着一顶软轿。 轿帘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痛苦的呻吟。 赵擎苍脸色铁青,"本王把世子带来了。宋夫人若治不好他......"他扫了眼院中的宋家人,"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村民们远远围观,吓得大气不敢出。 林招娣躲在人群中,远远观察着。 闻星洛缓步上前,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轿中的年轻男子面色青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溃烂的伤口,确实中了"腐心散"。 "能治。"她放下轿帘,"不过......" "不过什么?"赵擎苍咬牙。 闻星洛微微一笑:"民妇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百花洞后山的银矿归我;第二,宋家人在岭南需得自由且绝对安全;第三......"她压低声音,"我要裴宇的人头。" 赵擎苍瞳孔骤缩:"你!" "王爷可以慢慢考虑。"闻星洛转身,"不过世子恐怕等不了太久。" 岭南王赵擎苍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闻星洛和轿中痛苦呻吟的世子之间来回游移。 "第二第三条本王应允了。但银矿不可能给你。"他最终咬牙道,"十万两银子,换我儿一命。" 闻星洛轻笑一声:"王爷,您觉得世子的命只值十万两?" "你!"赵擎苍额头青筋暴起,却又强压怒火,"二十万两,本王只有这么多了!" 宋辞安站在妻子身侧,手指无声地搭上刀柄。 院中的侍卫们顿时绷紧了神经。 闻星洛却忽然转身:"静影,取纸笔来。" 纸笔呈上,她提笔写下契约: 今岭南王赵擎苍以二十万两白银,换取世子赵路霆解毒之方。此后宋家人在岭南境内,享自由身,不受拘束。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她将笔递给赵擎苍:"王爷,画押吧。" 赵擎苍盯着那纸契约,眼中闪过挣扎。 这种契约,没有实际的违约条件,要不要违背,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可他心中是敬畏天地鬼神... 目光落在生机流逝了大半的儿子身上,他没有选择了。 最终,他狠狠按下手印:"现在可以救人了吧?" 闻星洛收起契约,忽然朝围观的村民喊道:"招娣姑娘,可否劳烦你回家拔一把紫苏过来?" 第137章 想必王爷不会食言? 林招娣忽然被点名,有些讶异,可她经过几日的调整,已经找回了穿越前的从容淡定心态。 她上前两步,朗声问,“好!只是,宋娘子需要多少?用来做什么?” “你家门前那几株老的,连根拔三株来,是为救世子的主要药材。” “好嘞,我马上去!” 林招娣转身,快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赵擎苍愕然,"紫苏?宋夫人,你在耍本王?" "王爷稍安勿躁。"闻星洛从容道,"岭南湿热,紫苏祛湿解毒,本就是良药。世子中的毒,确需紫苏为药引。" 话落,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轿子。 林招娣很快提着一篮子紫苏回来,闻星洛吩咐采葑洗干净,摘了嫩叶切碎,与豆豉混在一起,捣碎了混在白粥中煮一刻钟。 而紫苏的根茎,则与其它药材一同熬煮。 一刻钟后,福婶盛来一碗滚烫的紫苏粥。 闻星洛看向赵擎苍,“喂世子吃粥,发汗后再喝药。” 赵擎苍将信将疑,“紫苏拌豆豉,不是伤风感冒发汗用的么?我儿能吃?” “王爷既然将宋家的命与世子捆绑在一起了,民妇岂敢掉以轻心?王爷若不信,可以让人验药。" 她将粥碗递给赵擎苍的亲卫。 亲卫验过后点头:"回禀王爷,无毒。" 赵擎苍点了点头。 赵世子被喂下半碗粥后,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多时,药汁也熬煮出来了。 经过亲卫验证后,赵世子喝下了一碗紫苏汤。 哦,不,是价值二十万两的神药。 众人的目光都紧锁在赵世子身上,现场落针可闻。 不到一刻钟,他面上的青紫竟真的褪去几分! 赵擎苍震惊地看着儿子渐渐平稳的呼吸,再抬头时,眼中已多了几分深意:"宋夫人好手段。" 随从的大夫轮番上前为赵世子诊脉,无不瞪大了眼珠子。 “奇哉!怪也!世子身上的毒素竟然褪得差不多了!” “是呀,怎会如此?紫苏竟能解腐心散这种奇毒?” 其中一个大夫上前拱手道:“宋夫人,可否将药方告知?” 闻星洛笑道:“自然是可以,世子还需喝三天药,方能彻底清除毒素。” 赵擎苍没眼看自家府医没出息的模样,他忽然凑近闻星洛。 而后压低声音:"宋夫人不如跟了本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闻星洛还未回答,宋辞安的刀已横在两人之间:"王爷,自重。" 赵擎苍冷笑一声,“宋郎君误会了,本王是希望你们夫妻一同投靠本王。” “多谢王爷好意,草民是罪民,不敢高攀。”宋辞安不卑不亢拒绝了。 赵擎苍不再多言,挥手命人数银票。 亲卫身上只有一万两。 赵擎苍从腰间扯下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冷声道:“本王回府后,即刻着人送来!” 宋辞安接过,应了一声,“好,想必王爷不会食言,银票和第三项要求,一并送来即可。” 赵擎苍冷哼一声,适应亲卫抬起轿子。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眼闻星洛:"宋夫人,我们还会再见的。" 闻星洛嘴角微勾,没说什么。 当然会再见了,既然来了岭南,怎会跟本地的土皇帝少‘来往’呢? 目送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村子,林村长这才敢挪动了脚步,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宋家人,是有本事的,尤其是宋娘子。 自己这个老村长,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叹息一声,转身驱散村民,各自下地干活去。 宋家人从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回了屋里,众人也没了继续用早膳的心思。 闻星洛却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并招呼众人,“祖母、三叔、三婶,大家都过来吃,没多大点事。” “还没多大点事?若不是你昨日逞能暴露自己医仙谷弟子的身份,今日赵王爷岂会逼上门?你竟敢签下用宋家人满门性命为条件的契约...你...你...” 宋辞雪小腿仍在打颤,指着闻星洛哭诉。 宋三婶忙打断女儿,并将她搂进怀中。“辞雪,你误会阿洛了,她必然是有把握治好赵世子,才会揽下此事。” “是呀,四妹,大嫂是救了我们全家,你别怪她了。” 宋辞欢看得通透,语气中不由染上了不满。 “你们都护着她...对,她是有本事,可她惹祸的本事更大!” 说完这句,宋辞雪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唉,这孩子。”宋三婶叹了一声,看向闻星洛,“阿洛,这孩子不懂事,三婶替她向你道歉。” 闻星洛放下筷子,温声道:“三婶,我没怪她,用不着道歉。对了,这一万两您收着,用来家中开支。” “不不不,这太多了,你看买地买宅子一共都没花一百两,我这还有九百多两,估计能用上几年了,你收着吧。” “是呀,辞安媳妇,这么多银子放你三婶身上,她得睡不着了,你们身怀武功,放你们身上才安全。” 宋三叔也不同意自己的媳妇身怀巨款。 在这个十几两银子就够一个小家庭花一年的地方,身怀一万两巨款,太危险了。 闻星洛一想也对,便收进了自己的怀中,“那就我保管着。家里谁有用到银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宋家人并未因为这笔巨款而高兴,岭南王的银子,只怕不好花。 回了屋里,闻星洛靠在丈夫怀里,把玩着刚到手的银票:"赵擎苍不会善罢甘休。" "嗯。"宋辞安吻了吻她的发顶,"他看你的眼神,让我想挖了他的眼睛。" 闻星洛轻笑,“若是有别的女子直勾勾地看你,我也可以挖了她的眼珠子么?” “为夫亲自挖,不劳娘子费力。” “你最好说到做到!”闻星洛推开她,转身出了屋子。 刚才麻烦了林招娣去拔她家的紫苏,那也算是欠了一个人情,得还的。 她从昨日赵擎苍送来的礼物中,翻了好一会都没有合适农家人穿的料子,便放弃了送布料给林招娣的想法。 最后只拿了五斤白面,装在篮子里,让宋辞欢送过去。 宋辞欢原本是张扬活泼的性子,自从走上流放之路,人都沉默了许多,正好让她出去走走,跟同龄人说说话。 可在京城时在军营中来去自如的宋辞欢,居然不敢独自到村里去! 闻星洛无奈,与宋辞欢并肩走在村道上。 "大嫂,我......"宋辞欢欲言又止,手指绞着衣角。 "害怕?"闻星洛转头看她。 宋辞欢咬了咬唇:"不是怕,只是......" 她低头看着自己朴实无华的裙角,"我们如今是流放之身,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们? 第138章 裴宇已逃,小心阴九娘 闻星洛轻轻握住她的手:"辞欢,记住一点,别人如何看待你,取决于你如何看待自己。" 宋辞欢深感鼓舞,重重点了点头。 林家小院里, 林招娣正在晾晒衣裳。 见二人来访,连忙擦干手迎上来:"宋娘子,宋大姑娘。" 闻星洛将篮子递过去:"今日多谢你帮忙,一点心意。" 林招娣揭开盖布,看到雪白的面粉,眼睛一亮,这可是精贵东西! 岭南多雨,小麦难以种植,白面价比肉贵。 "这太贵重了......"她嘴上推辞,手却诚实地接过了篮子。 她非常清楚,人情就是这样你来我往建立的,她想走出吃不饱饭的困境,与宋家建立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她已经放弃肖想宋辞安,可人生前进的道路可不止一条,大不了给宋家当牛马打工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闻星洛笑道:"招娣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辞欢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熟,能否请你带她转转?" 林招娣看了眼局促的宋辞欢,爽快应下:"好啊!现在正是苦菜最嫩的时候,我带宋大姑娘去挖些回来。" 宋辞欢眉梢染上了欢喜,“招娣姑娘,唤我辞欢即可。” “好,那你也唤我...招娣即可。” 林招娣提了篮子,领着宋辞欢出了门。 山野小径上,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走着。 宋辞欢偷偷打量林招娣,这个农家女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可眼神却出奇地明亮自信。 "林姑娘......"她鼓起勇气开口,"你......不怕我们吗?" "怕?"林招娣停下脚步,奇怪地看她,"为何要怕?" "我们是被流放的罪民......" 林招娣噗嗤一笑:"在我眼里,人人平等!不同的,只是因为出生环境的贫富,还有心底的善恶之分。宋家是保家卫国的将门,我钦佩还来不及呢。" 宋辞欢怔怔接过,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没想到乡村的一个姑娘,心思竟然比自己通透许多。 将军府大小姐也好,流放之民也好,只要心怀善念,把日子过好,不就好了吗? 日日郁结于心,又有何意义? 她的眼神逐渐明亮。 只见林招娣弯腰拔起一株野菜,"辞欢,快看,这是苦菜,焯水后凉拌最好吃。" “嗯,我也采回去试试!” 宋辞欢蹲在地上,认真地学挖野菜。 林招娣一边教宋辞欢辨认野菜,一边暗自观察这个曾经勋贵的大小姐。 宋辞欢虽然穿着朴素,但举止间仍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位大小姐没有丝毫娇气,也没有丝毫看不起农村人的态度。 "或许..."林招娣心想,"我可以通过她,攀上宋家,寻得一条出路?" "林姑娘,这个能吃吗?"宋辞欢举着一株野草问道。 林招娣回过神,笑道:"那是野芹菜,炒腊肉最香了!"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彼此心下都有些激动。 宋家这边,男丁都下地开荒去了,劳作了一个上午,只开了一亩地,基本全是宋辞安干的。 文官出身的三叔和宋辞韬等人手忙脚乱,挺狼狈的。 宋三叔终于听从了闻星洛的话,请了二十个村里的汉子帮忙干活。 夜晚,闻星洛正为劳作了一日的丈夫捶背,忽听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枚飞镖钉在床柱上,镖上缠着一张字条: 裴宇已逃,小心阴九娘。 夫妻二人看完,脸色瞬间凝重。 是谁在背后帮他们? 是在他们渡过丰泽湖时对岭南王世子下毒之人么? 为什么要帮他们? 是目标相同? 还是另有隐情? 翌日清晨,岭南王府的马车再次停在了宋宅门前。 一名侍卫统领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身后跟着两名账房先生模样的老者,各自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 "宋将军,宋夫人。"侍卫统领躬身行礼,"王爷命我等送来余下的十九万两银票,以及......" 他掀开锦盒,露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闻星洛扫了一眼,心中冷笑。 这人头头型、脸型确实与裴宇很像,但耳后的胎记位置与裴宇截然不同。 她与宋辞安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有劳了。"她不动声色地合上锦盒,"这位请带回去,我们只要银票。" 侍卫统领面露难色:"王爷吩咐必须亲眼见到您验收......" 宋辞安突然拔刀,寒光闪过,刀刃抵在侍卫统领喉间:"现在可以滚了?" "是!是!"侍卫统领连忙命人收起锦盒,又递上账册,"请夫人过目,十九万两银票,分号皆可兑付。" 闻星洛随意翻了翻,便交给身后的采葑:"送客。" 堂屋屋内,采葑清点完银票,低声道:"夫人,数目没错,但都是小面额的,分散在各地十三家钱庄。" 闻星洛接过话头,"赵擎苍这是防着我们一次性取用呢。" 宋辞安嗤笑:"赵擎苍倒是谨慎,不过是雕虫小技,为夫立即派人前往各地一次性兑换。" 闻星洛思忖片刻,点头道,“好,让他知道咱的实力!” 忽听院中传来一阵骚动。 沉壁匆匆进来:"主子,林招娣姑娘送野菜来了,说是昨日答应四小姐的。" 闻星洛挑眉:"让她进来吧。" 林招娣挎着竹篮走进堂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那摞银票,瞳孔微缩,这就是昨日岭南王承诺的二十万两? 换算成她那个时代,这都过亿元了! 为什么闻星洛轻而易举就能赚到几个小目标?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宋娘子,"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这是今早新挖的野芹菜,我给辞欢姑娘送来。" 闻星洛笑着接过:"有劳了。辞欢在后院,你去寻她说说话吧。" 望着林招娣的背影,闻星洛觉得这姑娘似乎跟开始时不一样了。 一开始目光黏在宋辞安身上,如今似乎对她夫君失去兴趣了。 一个乡村姑娘,能放弃攀高枝的想法,实属难得。 忽然,宋辞安按住妻子肩膀,眼神锐利地望向房梁:"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第139章 毒蛇夜袭 一道黑影倏然落下! "宋将军好耳力。" 黑衣人扯下面巾,竟是岭南王府的暗卫统领,"王爷还有句话要我转达。" 他忽然甩出三枚毒镖,直取宋辞安面门! "叮!" 宋辞安刀光如练,毒镖应声而落。 暗卫统领却趁机翻窗而出,只留下一阵阴冷的笑声: "王爷的银子很烫手,两位可要小心些……” 此人竟然能避开沉壁和静影潜伏在房梁上,看来岭南王手下果然人才众多。 既如此,那就要严加防守了。 闻星洛阻止了宋辞安派出侍卫前去兑换银票,她隐约觉得,那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基于阴九娘擅长用毒……闻星洛回屋后进了空间,制作了各种解毒之药。 当夜子时,闻星洛猛然从梦中惊醒,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条碧绿的小蛇正盘在她手腕上! "辞安!别动!"她压低声音,"床上有蛇。" 宋辞安身体瞬间绷紧,只见锦被下竟有数条蛇影蠕动。 更恐怖的是,房梁、窗棂、地板缝隙......无数双幽绿的蛇眼在黑暗中闪烁! "嘶!" 一条毒蛇突然暴起! 闻星洛闪电般从空间取出雄黄粉扬手洒出,同时宋辞安的刀光织成密网。 数十条毒蛇断成两截,但更多的蛇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雄黄粉在空气中弥漫,毒蛇群稍稍退却,但很快又嘶嘶吐信,再次逼近。 闻星洛迅速从空间取出几包药粉塞给宋辞安:"撒在门窗处,能暂时挡住它们!" 宋辞安接过药粉,身形如电,瞬间在房间四角布下防线。 蛇群触及药粉,顿时痛苦地扭曲起来,不敢再向前。 "静影!沉壁!"闻星洛高声唤道。 两道身影破窗而入,静影长剑如虹,斩落数条毒蛇。 沉壁则手持火把,火焰所过之处,毒蛇纷纷退避。 "主子,宅子里到处都是蛇!"静影急声道,"老太太和三房那边已经..." 闻星洛不等她说完,已经冲出房门。 院中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月光下,成百上千条毒蛇在草丛中游动,嘶嘶声不绝于耳。 "阿洛,小心!"宋辞安突然一把拉过她。 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从屋檐上飞扑而下,擦着闻星洛的衣袖掠过。 宋辞安刀光一闪,蛇头应声而落。 "去祖母那边!"闻星洛咬牙道。 东厢房里,屋内已经爬满了蛇。 老太太被护在角落,宋三叔手持木棍,拼命击打着逼近的蛇群。 宋辞雪和宋辞欢抱在一起,脸色惨白。 闻星洛冲进屋内,扬手洒出一片药粉,蛇群顿时退散。 她迅速检查家人伤势:"谁被咬了?" "我......"宋辞雪颤抖着伸出小腿,脚踝处已经肿起,伤口发黑。 闻星洛二话不说,取出银针封住她腿上穴位,又喂她服下一粒解毒丹。 就在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 蛇群如潮水般退让,在院中央让出一条路。 一个身着墨绿长裙的女子缓步走来。 面容妖艳,眼中却透着阴冷。 她的长发间盘绕着几条小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阴九娘?"宋辞安握紧了刀。 "宋将军好眼力。"阴九娘轻笑,"我家王爷让我来问问,宋夫人为何不收下裴宇的人头?" 宋辞安冷笑:"拿个假货糊弄人,岭南王当我是三岁孩童?" 阴九娘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 她突然抬手,袖中射出三道黑光! 宋辞安挥刀格挡,却发现那竟是三条细如发丝的小蛇! 其中一条绕过刀锋,直扑闻星洛咽喉! "砰!" 闻星洛手中突然出现一块盾牌,精准挡住毒蛇。 而且,满地的毒蛇见状,都纷纷仓惶集结到了阴九娘身后。 阴九娘瞳孔一缩:"你......" "很意外?"闻星洛冷笑,另一只手从空间取出一个瓷瓶摔在地上。 紫色烟雾瞬间弥漫间,成百上千的毒蛇瞬间软了下去,死不瞑目。 阴九娘脸色大变:"五毒散?你怎么会......" 这是一种只针对蛇类的毒药,闻之毙命,却对人类没有影响。 她急忙后退,却见宋辞安已从烟雾中冲出,刀光直取她心口! "嗤!" 刀锋划过阴九娘肩膀,带起一蓬鲜血。 她惨叫一声,袖中甩出一把毒砂,趁机跃上屋顶。 "宋辞安!闻星洛!这事没完!" 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毒蛇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 宋家人松了一口气,但面对满地蛇尸仍然不淡定。 闻星洛挥手间,毒蛇尸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惊愕得差点掉了下巴。 宋辞欢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嫂,蛇去哪里了?” “呵呵,处理干净了,不用担心。” “怎...怎么处理的?去哪里了?你会法术?” 得知安全后,宋辞欢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呵呵,不过是跟莫师父学的一点小伎俩...我先给大家解毒。” 闻星洛转移话题,逐一为被咬伤的人解毒。 莫三问指着自己,低喃道:“我教的?我何时教的这一招乾坤大挪移?” 处理完伤口,安抚了受惊的老太太,宋辞安看着妻子疲惫的脸色,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阿洛,去休息会吧。" 闻星洛点头:"岭南王和阴九娘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早做准备。" 她望向月光下延绵起伏的山峦,眼中闪过决然:"我们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宋辞安深以为然,最好能快刀斩乱麻,否则妻子服药七日期满,他也无法安心洞房。 那岂不是辜负了阿洛的期待? 另一边,阴九娘轻轻叩响岭南王府的书房。 赵擎苍正在查看军报,见她肩头纱布缠绕,脸色苍白,不由眉头一皱:"失败了?" "王爷,"阴九娘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那闻星洛......有古怪!" 她将宋宅一战细细道来,尤其是闻星洛凭空取出盾牌和药瓶的细节。 赵擎苍听完,眼中精光暴涨:"隔空取物?莫非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宝乾坤袋?"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她能解''腐心散'',还敢跟本王谈条件...除了医仙谷弟子的身份,她还有什么来头?!" (作者哭唧唧跪求:请打个五星好评吧,写了这么久还没有出评分,是因为评分人数不足,求求了...) 第140章 裴宇结盟阴九娘 阴九娘也很疑惑,“她从前在京城时并无异样,是流放之后才逐渐展现异能的,难道是因为莫三问?” “莫三问?此人不是阴山先生掳来的风水师么?有大本事?从前怎么没听说?” “九娘无能,没查到他的出处,尚未可知是否与他有关系。” 赵擎苍眼眸微眯,“越来越有趣了...闻星洛此人不可伤,等本王收为己用。” “...是!”阴九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晦暗之色。 王爷的身边,她决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女人! “但宋辞安,留不得,只有除掉他,闻星洛才会心甘情愿到本王身边来...” 话音未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父王。" 世子赵路霆披着外袍,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身体未愈,出来做什么?"赵擎苍皱眉。 赵路霆走进书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阴九娘:"儿臣听说阴门主受伤归来,特来探望。" 他转向阴九娘,郑重拱手:"多谢门主为救我性命奔走,但夜袭宋家,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阴九娘冷笑:"世子倒是仁义,可知那闻星洛当众羞辱王爷?" "父王。"赵路霆不理会她,直视赵擎苍,"儿臣这次死里逃生,想明白了一件事,宋辞安夫妇,不宜为敌。" 赵擎苍眯起眼:"哦?" "宋辞安乃当世名将,闻星洛医术通神,二人皆是人中龙凤。"赵路霆声音坚定,"父王若执意与他们为敌,只会两败俱伤。" "你懂什么!"赵擎苍怒拍桌案,"宋辞安虽然被革职流放,却对宇文皇室忠心不二!那闻星洛身怀异宝,若能得之......" "父王!" 赵路霆突然提高声音。 "您还记得祖父临终前的告诫吗?''岭南基业,首在民心''。这些年来,我们强征矿工、苛捐杂税,百姓怨声载道。如今还要为一己私欲,去抢夺他人之宝?" 书房内一片死寂。 阴九娘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却不敢插话。 良久,赵擎苍冷冷道:"你下去吧,好好养伤。" 赵路霆深深一揖,转身离去前,低声道:"父王,莫要因小失大。" 阴九娘目送世子离开,抬眸看向岭南王:“王爷?” 岭南王朝她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阴九娘顺势跌坐在他的大腿上,目光已经转为柔情似水。 “九娘,路霆还小,不懂江湖险恶,一步一步来吧。倒是你受苦了,本王...好好补偿你。” “王爷...” 阴九娘正欲伸出双手搂住赵擎苍的脖子,门外响起了侍从的声音,“王爷,王妃来给您送参汤。” 二人瞬间松开,阴九娘重新跪在了地上,低头接受训斥。 雍容华贵的王妃亲手提着食盒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沉了沉脸色。 “王爷,九娘是受伤了吧?怎么还让她跪着?” 她嗔怪地瞪了赵擎苍一眼,转而对地上的人温声道:“九娘,你伤口渗血了,快下去让大夫好好处理。” “多谢王妃体恤!九娘并无大碍。” 阴九娘谢了王妃,却并未起身。 直到赵擎苍轻咳一声,“下去吧,记住本王的话,切莫再轻举妄动。” “是!王爷!” 阴九娘这才领命转身出去。 身后的房门关上,隐约传来温声细语。 王府里面院落众多,阴九娘住在靠西边的一个华丽院落。 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她阴沉着脸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裴宇正坐在窗边煮茶,见她进来,微微一笑:"门主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阴九娘皱眉,语气却不如往日凌厉。 "听闻门主受伤,特来送药。" 裴宇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用仅剩的左手指了指桌上的药膏,"上好的金疮药,掺了雪山灵芝。" 阴九娘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冷笑:"裴公子,你这般殷勤,到底图什么?" 裴宇不慌不忙:"图个盟友。"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宋辞安夫妻毁了我裴家,此仇不共戴天。" 阴九娘眯起眼,缓缓坐下:“那是裴公子的事,与我何干?” “呵呵,门主的一儿一女都是人中龙凤,却生活在阴影里,甚至不敢随父姓,太可惜了。” “你...你知道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只要门主助我复仇,我为你扫除障碍,让令公子成为王爷最后一个儿子,日后是否能坐上世子之位,就看门主了。” 阴九娘闻言,捏着茶盏的手指抖了抖。 除掉世子赵路霆,她不是没有想过。 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她都想取代王妃,让儿子取代世子... 可王爷十分爱重王妃,对世子亦倾注了无数心血。 若是知道她动的手,她一定会被五马分尸。 但是裴宇动手...那就不同了。 她放下茶盏,凝视裴宇的眼睛,"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烛火摇曳中,一个计谋悄然形成。 与此同时,回到房中的赵世子剧烈咳嗽起来。 侍从连忙端来汤药:"世子,您不该顶撞王爷......" "无妨。"赵路霆拭去嘴角血丝,坐到桌案前修书一封,"立即派人秘密送去宋宅,务必亲手交给宋夫人。" 侍从大惊:"这......" "去吧。"赵路霆望向窗外,"就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世子,救命之恩,王爷已经支付了二十万两,按理说已经两清了。” “不,本世子的命,怎能是那些黄白俗物能抵的?快去吧!” 天亮前,闻星洛拿着沉壁送进来的信笺,低头沉思。 信是赵世子所写,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怀璧其罪,注意安全。 宋辞安接过信筏看完,眉头紧锁:"赵路霆这是何意?" 闻星洛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毁:"或许是他爹贼心不死罢了,要不,我们今夜就出发?" “好!”宋辞安毫不犹豫。 天光微熹,林招娣在溪边洗衣时,一枚精致的银簪从上游漂来。 她捞起银簪,发现下面系着一张字条: “林姑娘,速来村外老槐树下,给你一场富贵。” 第141章 利用林招娣 林招娣心跳加速,这是有人盯上了她。 长在红旗下的孩子,她深知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若有,那就是有毒的鱼饵。 但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自己,置之不理可能会引来报复。 穿越到肚子都填不饱家庭里,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她攥紧银簪,眼中闪过渴望。 她将浆洗好的衣裳提回家,喊来妹妹晾晒,自己则提着篮子出门挖野菜。 来到村外的老槐树下,等待她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林姑娘。"裴宇温文尔雅地行礼,"久仰了。" 林招娣警惕地后退:"我一个村姑,久仰个屁,你是谁?有话直说。" "一个能帮你改变命运的人。" 裴宇并不介意她的粗鄙,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把这包药下在宋家的水井里,岭南王府的大门就为你敞开。" 林招娣再退三步,心里呯呯直跳,她非常清楚,这不是机遇,而是催命符! 见她不接,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能走进岭南王府,随即,裴宇换了一个条件。 他拿出钱袋,温声道:“这里是一千两,够你家进城置办宅子和做生意了。” "我......"林招娣咬了咬唇,"宋家不是普通人,我怕自己活不到进城。" “林姑娘无需担心,一包药下去,宋家人满门暴毙,没人会发现是你做的。” “真...真的吗?你连姓名都不敢吐露,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在下赵宇,是王爷的亲信。” “哦...那你一定不缺银子,加一千两,我去给你办这件事。” 林招娣的怯懦是装出来的,既然对方找到她,说明对方已经无法靠近宋家,只能找村里相熟的人下手。 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好好宰一顿,岂不是辜负了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 裴宇闻言却脸色沉了沉,裴家出事后,手头已经不宽裕了,他身上的银子也不多。 “林姑娘...你可知道一千两可以做多少事了吗?” “呵,那赵老爷可知宋家多少条人命?你让我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手染人命,二千两多吗?” “可我今日并未携带这么多,只有一千两,事成之后,我再给你送来!” “我看老爷身上的玉佩和玉扳指都不错,要不抵了那一千两吧。” 裴宇咬牙,将身上的玉佩和玉扳指摘下,连同锦囊一起交到了林招娣手中。 就当寄存两日,等这村姑得了手...哼,也留不得了。 林招娣接过这一堆东西,手指微微发抖,小心藏进了怀中。 裴宇眯起眼:"明日此时,我要看到结果。否则......"他轻笑一声,"你阿爷的命就难保了。" “行!我这就去采些宋大姑娘喜欢的野芹菜,送到宋家去。” “好!祝林姑娘马到功成!” 裴宇低笑一声,潜入隐入了山林之中。 林招娣转身走向小溪寻找野芹菜,眼底尽是兴奋之色。 机会终于来了! 原著中,宋辞安会功成名就回到京城,被封为镇国公。 而岭南王赵擎苍,是被宋辞安以通敌谋反的罪名灭门的。 而且,闻星洛能在岭南王手里拿到二十万两银子,这本事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所以,谁是明路,她心中一清二楚。 宋家的庭院中,闻星洛正跟莫三问在学阴阳五行与干支。 她学得非常认真,学习风水,首先要学习地基阶段。 把“风水语言”先学会,能看懂罗盘,能分清峦头与理气。 忽然院门被敲响,抬头透过院子墙头,只见林招娣挽着菜篮子来了。 她已经是宋家的常客,小厮给她开了门。 宋辞欢高兴地迎了出来,挽着对方的手说话。 林招娣朝众人打了招呼,便跟着宋辞欢去了后院,众人见惯不怪了。 闻星洛继续专心学习,可宋辞欢忽然匆匆跑了出来。 “大嫂,不好了,招娣姑娘才喝了一杯茶,忽然腹痛得满地打滚,你快给她看看。” “怎么会?” 闻星洛有些惊讶,家里的茶叶都是她亲手张罗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该不会是林招娣耍什么花招吧? 心中存疑,快步跟着宋辞欢去了她的闺房。 只见林招娣躺在宋辞欢的床上,一边打滚,一边痛苦哀嚎。 可就一眼,闻星洛便看出了她是装的。 她并没有立即拆穿,而是上前查看一番,准备搭上她的手腕诊脉。 可林招娣竟然朝她眨巴了几下眼睛。 闻星洛会意,转头对小姑子道:“辞欢,招娣姑娘是腹痛,我给她检查看看,你先回避一下。” 宋辞欢明显一愣,“呃...我是女子,要回避吗?” “自然是呀,若是你,愿意让别人看到腹部吗?” “哦...这样呀,我先到外头去,有事你喊我。” 随着房门关上,林招娣立即停止了哀嚎。 她快速起身,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宋娘子,招娣想求您庇护。" “你演这一出引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先说说看。” 林招娣双手奉上那包毒药,“有人想借我的手,毒杀宋家满门。” 闻星洛接过药包,轻轻嗅了嗅。 “是''断肠散'',此药无色无味,食之肠穿肚烂,对方好狠的手段。是谁让你来的?" 林招娣如实描述:“是一个叫赵宇的男子,自称是岭南王的人。大约四十来岁,只有一条左臂,右手衣袖空荡荡的。” “是裴宇!他不姓赵!” 闻星洛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她不惊讶怕裴宇会出现,但没想到他卑鄙无耻到去找一个村姑下毒。 不管此事成功与否,林招娣作为知情者,都不可能活下去的。 裴家人依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招娣听了名字,想起来了,书中有提到过,裴宇是太子的舅舅,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但原著中定国公府权倾朝野,并没有世子断臂的剧情。 想到宋辞安连妻子都换人了,其它剧情有变也不奇怪。 但她不敢问,生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招来杀身之祸。 闻星洛惊讶过后,让林招娣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裴宇找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林招娣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拿到的一千两银票和玉佩、玉扳指也掏出来给闻星洛看。 林招娣虽然穷得吃不上一顿饱饭,可她清楚在这种大事上,绝对不能对盟友有所隐瞒。 闻星洛只瞧了一眼,并没有收走的意思。 “既然裴宇来了,且可能在村外暗中静候佳音,我便配合你演上一出戏...只有裴宇死了,你这银票才能拿得踏实。” 第142章 危急,宋家全中毒了 “好,招娣愿听宋娘子差遣。既然是合作,这银票,您八我二。” 这个决定,林招娣是经过深思的,若不找宋家出手,她横竖都得死。 能活下去,拿二百两,她都觉得自己贪心了。 但自己确实非常穷,便厚着脸皮报价了。 若是闻星洛要议价,她还可以让一让的。 闻星洛却将银票推给她,“不用跟我分,但这么大额的票对你来说不安全,回头我让采葑帮你兑换成小额多张。至于这两样东西刻有国公府徽记,一旦让外人见到,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林招娣目露惊喜,林娘子居然一分不要?全部推给她了? 至于这两个东西,确实烫手,当时她哄骗过来,不过是为了帮助闻星洛确认对方的身份。 “林娘子,那我就不客气了,人穷志短...日后我会报答您的。至于这两样东西,您可以帮忙处理吗?若是不方便,我到山里挖个坑埋了。” 闻星洛挺喜欢林招娣干脆利落的性子,一点都不像林大娘所说的怯懦没主见。 “行,招娣,交给我吧,我能妥善处理。” 说着,她收起了玉佩和玉扳指,借着衣袖的遮掩扔进了空间里。 裴宇的东西,她嫌脏,但还有用处。 晌午过去了,宋家一切正常,男人依然下地开荒。 暗中窥探的人有些焦躁,手边的树叶都快给他揪光了。 终于,被蚊子叮得满身是包,又饿又痒时,刚用完晚膳的宋家忽然传出阵阵哀嚎。 林招娣连忙拉着祖父前往查看。 到了宋家,看到满院子的人在痛苦哀嚎,祖孙二人大惊失色。 林招娣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朝村里赤脚大夫家跑,一边大喊,“不好啦,宋家人中毒啦!”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可林招娣的喊声足以让暗处的裴宇听得一清二楚。 他更清楚阴九娘给的药粉有多厉害,嘴角再也压不住,复仇的快感令他胸腔里的浊气吐得一干二净。 “父亲!裴家的大仇,儿子报了!” 他朝着京城方向喊了一声,从老槐树上滑落下来,大步朝宋家走去。 此时的宋家已经围了许多村民,林招娣请来的赤脚大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目惊讶,又束手无策。 村长急得不停踱步,焦急问道:“黎大夫,到底什么情况?” 大夫叹气道:“唉,林老哥啊,这一家人都中毒了,瞳孔都放大了,没救了!” “中毒?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的?” “这,我如何得知?我看你还是赶紧报官吧!” 林村长内心如同信念崩塌,那是龙啸将军啊! 因为有他打了无数胜仗,才换来大宴朝如今的太平啊。 可现下,宋辞安倒在廊下,脸色乌青,看着真的快死了。 “黎大夫,求你想想办法救人啊,若能救回将军,我...我愿将家里的田过给你!” “唉,林老哥,你的田我也想要,可我可没本事跟阎王爷抢人啊。” 人群后的裴宇看到这里,心中冷笑连连。 宋辞安!闻星洛!你们也有今日! 不是废了裴家所有男丁的手么? 今日,这大仇终于得报了。 他要在他咽气前,让他亲眼看见家里每个人被砍下一只手,再挖去一只眼! 他换上一副平和的神情,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林招娣看到他,目露惊讶,微不可察与他交换了个眼神。 裴宇给的眼神是赞赏的,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个村姑很能干,甚至诞生了一丝感激。 但他眼底依然藏着杀意,做大事者,绝不心慈手软。 林村长看到陌生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这位老爷,你是何人?” 裴宇拱手道:“老先生是此地的村长吧?我乃宋将军的旧友,本来是来探访的,到了门前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幸好,我略懂医术,宋家人的毒我能解。” “真、真的吗?”林村长一时激动得语塞。 村民们也目露惊喜,他们最近不少人被请去帮忙开荒,工钱日结,还管两顿饱饭。 吃的都是白米白面,许多汉子都舍不得吃完自己的份例,偷偷藏着拿回去给家人吃。 若是宋家没了,这样好的活计可就没有了。 人群里,只有林招娣朝裴宇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 裴宇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骂:哼,一群无知的乡民! 嘴上却说:“自然是真的,只是我家医术不外传,还请村长带各位乡亲回避一下。” “啊?要回避吗?”林村长不解。 可对上裴宇坚定严肃的目光,他还是疏散了村民。 随着众人散去, 裴宇心中狂笑,折磨宋辞安的时刻终于到了。 只可惜,只可惜,阴九娘要求留闻星洛一条命。 但同时,阴九娘也要求他将闻星洛的脸画花。 哎,如花似玉的脸,怎么下得去手呦,还不如让他一刀杀了她。 "裴公子,久等了。"闻星洛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 裴宇僵住,缓缓回头:"你...你没事?" 闻星洛耸耸肩,“你看我像有事吗?” 接着,廊下趴着的宋辞安忽然睁开双眼,朝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院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丫环侍卫以及宋家人纷纷起身。 宋辞欢拿出帕子细细擦拭自己的脸,“大嫂,你给我涂的啥,能洗干净吗?” 闻星洛不紧不慢道:“呵呵,不过是草药汁水罢了,洗干净后皮肤会更为细滑!” 裴宇几乎石化,这一家子人是装的? 那个该死的村姑竟然背叛了他?! 这么严肃的时刻,她们在说什么皮肤细滑? 尊重他这个对手了吗?! 宋辞安朝正在离开的村民们喊了一嗓子,“大家快回来!捉到投毒的贼人啦!” 林招娣脚步一顿,面露喜色,宋娘子的计策成了! 众人赶回来时,裴宇已经被白羽拿下,五花大绑起来。 林村长跑得气喘吁吁,来不及喘气,便问:“宋郎君,你们没事了?这是什么情况?” 宋辞安点头道:“村长,此人身上有解药,我的侍卫白羽抢过来,给我们解毒了。而投毒的正是此人,已经审过了。” “啊?这是何人?为何要毒害你们?” “呵,这人啊,是前定国公世子裴宇,在流放途中诈死逃走,如今是朝廷的通缉犯,送到官府可领赏银五百两!” 第143章 谢聪?尚书之位不要了? 林村长愕然,那位自称宋辞安旧友的人,竟然是心怀不轨的通缉犯? 自己刚才还信了他,让他单独留在宋家,若不是白侍卫撞见,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愧歉开口,“幸好白侍卫察觉...方才的情形,真是太吓人了,宋郎君吉人天相,老天庇佑啊!” 相对他的拖泥带水,其他村民的关注点却在赏银五百两之上。 他们纷纷问:“宋郎君,可否需要帮忙报官?” “是呀,这等贼人进村,保不定是想从宋家开始,谋害全村,我等有责任将其送官!以绝后患!” 宋辞安目光扫过村民,笑道:“正是这个理,此人心思歹毒,意图谋害全村,以发泄对陛下罚其流放的不满。此人就交给村里送官,赏银全村平分!” “对对对!宋郎君说得对,我等马上进城!” “我也去!” “我也去!” 林村长瞅着村民们义愤填膺的模样,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五百两,那是一笔巨款! 平分到各家各户,也能吃上两个月饱饭了,宋将军他...还是那么大义! 目送村里的男子扭送裴宇出村,闻星洛目露担忧。 “辞安,此人已经投靠了岭南王,送到官府,不是放虎归山么?” 宋辞安神秘一笑:“若是从前,定然如此。可今日,是谢聪上任崖州郡守的日子。” 闻星洛震惊不已,“谢聪?户部尚书的位子尚未坐热,怎么跑到岭南来做郡守?” “为夫也不清楚为何,只知是他主动向陛下提出的。” 闻星洛没有再问,不管他因何而来,故友在此做郡守,对宋家来说都是好事。 她快步追上林村长,将裴宇的玉佩和玉扳指一并给了村长,并叮嘱他务必当众交给郡守大人,这是重要的物证。 村里的女子和孩子们也纷纷散去,如今看宋家的目光,都是钦佩了。 林招娣朝闻星洛露出胜利的笑容,闻星洛招手,让她等等。 林大娘不放心孙女独自一人,也顿住了脚步。 “今日之事,多谢招娣姑娘帮忙请大夫,林村长更是愿以自家田地换我夫君性命。这份人情,宋家记下了,这是我和夫君的一点心意,还请林大娘收下。” 采葑送上谢礼,一篮子鸡蛋,一袋大米。 林大娘连忙后退摆手,“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会帮忙喊大夫的,当不得谢。” 闻星洛从采葑手中接过篮子,塞到了她手中。 “患难见真情,我真的非常感谢林家,大娘,你收下,给孩子吃好点。” “是呀,阿奶,宋娘子一片好意,咱收着吧,日后我会多挖野菜送到宋家。” 林招娣也劝着自家祖母。 虽然她已经手握千两巨款,可她饿,看得见的粮食更具吸引力。 话说到这里,林大娘只得道谢收下。 心中却是懊恼的,龙啸将军落难于此,自己一点关照都给不了对方,还屡屡受人恩惠。 林招娣看出祖母的心思,从她手中接过篮子,边走边开解。 “阿奶,宋家收了岭南王二十万两呢,不差这点。人家给了,咱就收着,这两年您和阿爷总是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我们吃,您的身体都快撑不住了。” 林大娘心头哽咽,先是外敌入侵,后是天灾,这几年的日子真的很艰难。 祖孙二人提着沉甸甸的篮子,无声回了家,宋家的情,她们记在心里了。 宋家屋里,宋辞安在纸上画下了第四笔,勾起的嘴角几乎可以挂油瓶了。 再过三日,药效生成,便是他和阿洛的好日子了。 闻星洛躺在床上,想的却是如何对付岭南王的策略。 "岭南王最倚重的,无非三样:兵权、财路、异士。我们就从这三方面下手。" 宋辞安深以为然,“没错,兵权暂时还动不了,我们先动其异士,断其财路。” “那咱现在就出发?” “我看行!” 二人立即起身更衣,带了护卫悄然离村。 流放的人是不能擅自离开居住地的,但银矿就在后山,一夜来回非常足够。 夜色阴沉,阴九娘站在窗前,指尖缠绕着一条碧绿小蛇。 侍卫跪在她身后,声音发颤:"门主,裴公子...折了。" "废物!"她冷冷道,手中小蛇突然暴起,咬住侍卫的咽喉。侍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气绝。 她盯着尸体,忽然想起裴宇临行前的话:"世子若死,你的孩子就是岭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来人,去查查世子近日行踪,事无巨细都禀报来。" 夜半三更,宋辞安和闻星洛按照地图所示,潜入岭南最大的银矿。 银矿是重地,把守巡逻的士兵高达一百余人。 闻星洛早有准备,在上风口抖了抖她特制的迷药。 不多时,守卫纷纷倒地。 闻星洛让宋辞安带人守在洞口,自己独自潜入矿洞。 矿洞的前段挖得非常宽,数千吨的银矿石在两侧摆放着。 "收!" 她轻喝一声,空间之力展开。 成堆的银矿石瞬间消失,连矿车工具都未留下。 提炼的工坊也在此处,库房里整整齐齐码着数百箱精铁,也一并收了。 短短半个时辰,整个矿区被搬得空空如也。 翡翠矿离此地有百里路,只能另外择时间前去了。 宋辞安对妻子的本事,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她不说,他就不问。 翌日早上,矿区的守卫醒来,发现被搬空的矿洞和库房,简直难以置信。 更诡异的是,所有仓库门锁完好,只记得自己闻到一阵异香,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时间,整个崖州动荡了。 岭南王赵擎苍暴怒,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不仅责令官府彻查,还出动了军队大范围彻查。 宋辞安所在的百花洞村更是重点排查对象。 村口的小道上,一队官兵簇拥着新任郡守缓缓前来。 谢聪骑在马上,目光沉静地望向远处的百花洞村。 他一身靛蓝官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面容清俊儒雅,却比从前在京城时多了两分风霜之色。 "大人,前面就是百花洞了。"衙役恭敬道。 谢聪微微颔首,心底泛起悸动,终于,又能见到她了。 三千里而来,只为守护那个人。 第144章 空间升级,破界果 宋家是重点排查对象,这两日但凡有官兵进村,都从宋家查起。 所以,宋宅门前,宋辞安夫妻并肩而立,静待搜查。 却不想,今日来的竟然是故人。 "谢大人。"宋辞安拱手行礼,神色平静。 谢聪翻身下马,目光在闻星洛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宋郎君,闻...宋夫人,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很稳,但指尖却微微发颤。 闻星洛福身行礼:"我们一切都好,谢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她抬眸时,谢聪正巧望来。 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喜悦、克制、隐忍,最终归于平静。 "本官职责所在,前来侦查矿石失窃案,叨扰了。"谢聪迅速切入主题。 宋辞安侧身相让:"草民自当配合,大人请进。" 衙役循例再次搜查宋家,没有丝毫可疑迹象。 前厅里,谢聪详细询问了前两日裴宇下毒之事。 听宋辞安讲完始末,他放下茶盏,淡声道:"裴宇已按律处斩,两位可放心。" 宋辞安点头:"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谢聪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闻星洛,她正低头斟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一如在京城初见时的模样。 他迅速收回视线,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这是朝廷新颁布的流放条例,宋将军可自行查看。" 公文下,还压着一张小笺: “奉命铲除异己,任凭将军差遣!” 宋辞安会意,原来,谢聪还身怀重任。 异己,自然是岭南王了... 他将公文收入怀中:"谢大人勤政爱民,崖州百姓有福了。" 临行前,谢聪站在院中,似有话要说。 宋辞安上前一步:"谢大人还有何吩咐?" "......" 谢聪目光越过宋辞安的肩头,落在闻星洛脸上,喉结微动。 最终只轻声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二位保重。" 他转身离去,官袍在风中翻飞,背影挺拔如松,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闻星洛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今日的谢聪有些...婆婆妈妈? "阿洛?"宋辞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嗯?" 她抬眸,对上丈夫探究的目光,莞尔一笑,"怎么了?" 宋辞安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起风了,回屋吧。" 官差来了一波又一波,百花洞寸一切正常,查了两日,半块铁矿石的踪迹都没有。 当然,整个崖州,乃至岭南也没有丝毫线索。 外头开始有谣传,是遭遇了"鬼搬山"。 否则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如何动乱,百花洞村所有村民都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那天押送裴宇进城报官,赏金五百两已经领到了。 每家分到了八两银子! 足足八两啊,买粮可以吃到夏收了。 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众人对宋家的好感度直线提高。 这一夜,宋辞安画上了第六笔。 内心的兴奋已经难以按捺,还有一日,他就可以向娘子交功课了。 当夜,岭南王府。 "谢聪去了百花洞村?"赵擎苍眯起眼,"尚书之位都不要,跑到岭南来,难道与宋辞安有关?" 阴九娘回禀道:“京城传来的消息,是与三皇子政见不合,皇帝维护自己的亲儿子,将他下放的。” "不对。"赵擎苍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他与宋辞安交情匪浅,只怕是来者不善......" 阴九娘冷笑:“刚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查不清楚铁矿失窃案,王爷只管问责。” “...此事不可闹到陛下耳中,收拾他有的是别的办法。此事还是交给九娘你,要做得毫无破绽,但不急在一时。。” “是,王爷...” 阴九娘垂下睫毛,掩盖眼底的晦暗,她现在确实没空对付谢聪。 赵擎苍欣赏她的唯命是从,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盯上了他的儿子。 百花洞村里,同样夜深人静。 闻星洛趁着宋辞安熟睡后,盘坐在空间内,望着堆积如山的矿石。 这些资源本该让空间升级的,空间却毫无反应。 "难道方法不对?" 她喃喃自语,尝试将手掌贴在矿石上,忽然发现掌心微微发热。 一丝金光从矿石中渗出,顺着她的经脉流入体内。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空间需要的是矿石中的''灵韵'',而非矿石本身!" 随着灵韵吸收,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湖泊扩大数倍,湖水泛着银光,微波荡漾。 田地的土壤变成翡翠色,植物疯狂生长。 中央古树结出一枚金色果实,闻星洛触碰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一段信息: 破界果:服之可短暂穿越空间壁障! 闻星洛心跳加速,这意味着,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任何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果实,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指尖流入体内,在经脉中游走。 "破界果..."她轻声念出脑海中浮现的名字,喉咙因兴奋而微微发紧。 闻星洛深吸一口气,将破界果举到唇边。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滑入喉中。 刹那间,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 "啊!" 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双臂不由自主地张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她感到自己仿佛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能够感知到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水珠的脉动。 更奇妙的是,她"看"到了空间之外,熟睡中的宋辞安呼吸平稳;院子里的小鸡挤在一起取暖;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兽... "这就是穿越空间壁障的感觉吗?" 闻星洛尝试着向前迈出一步,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她竟直接出现在了空间的另一端,距离原先站立的位置至少有十丈远。 狂喜如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在空间中奔跑、跳跃,随心所欲地出现在想去的任何地方。 "有了这个能力,再遇到危险时..." 闻星洛的思绪被一阵眩晕打断。 她扶住古树稳住身体,发现体内的能量正在快速流逝。 "看来有时间限制。"她迅速冷静下来,估算着吃一个破界果大概能维持一刻钟左右。 这已经足够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回到现实世界,闻星洛轻手轻脚地躺回宋辞安身边。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俊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柔和的阴影。 她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时收了回来。 "明日..."她无声地呢喃,心跳再次加速。 明日就是第七日,他们约定好的日子。 第145章 七日之约到期了 次日清晨,闻星洛睁开眼时,宋辞安已经捧着托盘进来。 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一碗汤药。 “阿洛,你醒啦,过来洗漱吃粥。” 他放下托盘,目光在娘子身上停留,喉结微微滚动。 这份急切...闻星洛装作不知。 梳洗后从他手中接过碗,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两人同时像被烫到一般缩了缩。 粥很香,米粒煮得恰到好处,里面还加了些野菜和干贝。 她小口啜饮着,感受到宋辞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将汤药也喝下,她轻声问,"辞安,画完了?" 宋辞安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张纸。 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七道笔画,每一道都力透纸背,仿佛蕴含着他急切的期待。 忽然,他指尖勾着她鬓边银流苏,轻轻一带便将人拥入怀,低头吻了下去。 唇瓣相触,软甜得像含了蜜。 她舌尖怯怯探去,被他含住轻吮。 呼吸交缠间满是清甜,她踮脚往他怀里缩,他低笑着加深了吻,手托着她后颈慢慢摩挲。 直到两人都喘着气分开,他鼻尖抵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笑意溢出来:“阿洛今日胆儿大了。” 闻星洛感觉到他的手指正在解开她襦裙的系带,忽然轻轻推开他。 “辞安,今日才刚喝药,药效未成,等晚上...” 宋辞安动作一顿,将头埋在纤细的颈项,应了一声,“嗯...晚上早点沐浴。” 昨日三叔说开荒已经差不多了,闻星洛今日带着采葑和沉壁、静影进城采买。 崖州城不如京城繁华,却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咸鱼干混着新鲜芭蕉的甜腻味在巷子里浮动。 主仆四人好奇地逛了半日,尝试了不少美食,也采购了不少。 采葑看着满车都是吃食,不由提醒:“小姐,咱今日的主要任务是买药材种子和幼苗...” 闻星洛嚼着甘草榄,不在意道:“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她目光瞥到一家绣庄,招牌似曾相识。 “锦绣阁?在崖州也有分号?” 疑惑间,她注意到这家绣楼是新开业的,红绸布和花篮尚未撤去。 待走近了,一个熟悉的倩影出现在眼前,那不是周紫薇么? 她怎么来了? 随即,锦绣阁的掌柜谢如意送客人出来,闻星洛瞬间明白,锦绣阁来岭南开分号了。 周紫薇是跟着谢如意前来的。 同时,她也想通了一个疑惑,给赵世子下毒、飞镖提醒她注意阴九娘之人,应该是锦绣楼的人。 因为,宋辞安曾向她透露过,锦绣阁背后的东家是三皇子。 如此看来,这个盟友还相当靠谱的。 趁着对方未看见自己,她转身离去。 既然是盟友关系,就不宜让外人知道关系密切。 她换了一个布庄,采购了许多适合农家人身份穿的布料。 即将抵达百花洞村时,她才从空间移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材的种子和秧苗,装满了一辆马车。 宋三叔围着秧苗左看右看,有些兴奋。 他如今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那几十亩地上,看见秧苗时便开始憧憬它们茁壮成长的情景,当即带人去栽种了。 闻星洛喊上宋辞安,带着今日买回来的布匹和猪肉,去了一趟林村长家。 那日林村长提出用田地为条件,请黎大夫救命的事,她始终放在心上。 接着又去了一趟黎大夫的家,虽然是林招娣提前打招呼让他配合演戏,但谢礼还是要送的。 送的同样是布匹和猪肉。 村民们手里有了那八两银子,只敢买粗粮,肉是万万不敢买的。 所以,黎大夫感动之余,自发去了宋家药田指导栽种。 这样融洽的气氛宋辞安非常喜欢,可他心里装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略显躁动,甚至让福婶早些做晚膳。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他悄声吩咐伺候的人备热水。 回到屋里,却见娘子在灯下写写画画。 烛火在纱罩中轻轻摇曳,将闻星洛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站在门边,目光从她微蹙的眉尖滑到执笔的纤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阿洛在写什么?"他走近,声音比平日低沉。 闻星洛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轻点:"今日进城一趟,观察了城里大大小小的生意,做一下分析总结。” 许久没听到男人的回应,她转头望去,却对上丈夫灼热的目光。 “呃...辞安,锦绣阁在崖州开了分号,我见到了谢掌柜和周紫薇姑娘...” “哦?难怪有人暗中相助,原来是三皇子的人也来了。” 宋辞安走了进来,手搭上她肩头,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那处细腻的肌肤:"阿洛想什么生意?" "还没想好。"闻星洛搁下笔,仰头看他,"只是些零散念头..." 宋辞安伸手将闻星洛从凳子上拉起,拥入怀中,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七日之约,娘子可还记得?" 闻星洛耳尖发烫,却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自然..." 她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采葑在门外轻声道:"姑爷,小姐,热水备好了。" 宋辞安在她额头落下温热的吻,去打开房门。 白羽带着小厮抬水进来。 之前的房主是个会享受的,卧室里附带了一间浴房。 采葑亲手布置好浴桶,悄然退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主子成亲那么久,从来没有叫过水,这次...应该能成事了吧? 白羽和采葑没有走远,远远地守着,等着伺候。 浴房内水汽氤氲,大号的浴桶中漂浮着几片晒干的香花。 宋辞安反手插上门闩,转身时闻星洛已经解开了外衫的系带。 淡青色的罗衫顺着她圆润的肩头滑落,堆叠在脚边如同一朵绽放的花。 宋辞安呼吸一滞。 烛光透过水汽,为她只着藕荷色里衣的身子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抬手解开发髻,青丝如瀑垂落,发梢扫过雪白的后颈,让他想起春日落满梨花的溪水。 "夫君不脱么?" 闻星洛转身,指尖已经搭上了自己肚兜的系带。 虽然尚未解开,可肚兜根本遮掩不了她的风光。 第146章 得偿所愿 宋辞安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般钉在她身上。 藕荷色的丝绸肚兜被水汽浸润,半透不透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在烛光下投出令人血脉贲张的阴影。 闻星洛的指尖勾着那根细细的红绳,只需轻轻一扯就会彻底解放被束缚的雪白。 她故意放慢动作,看着宋辞安的眼睛逐渐变得幽深,呼吸粗重得像头被困住的野兽。 水珠顺着她精致的锁骨滑落,一路蜿蜒着钻进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最终消失在令人遐想的阴影里。 她伸手试了试水温,顺手拍了一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宋辞安的前襟。 湿透的衣料立刻变得透明,紧贴在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 闻星洛不禁有些失神,用脸贴上了过去。 她的眼睛在雾气中格外明亮,带着三分羞涩七分大胆,与平日里的端庄大方判若两人。 宋辞安腰间玉带落下,外袍也随即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闻星洛在解开系带的同时,被打横抱起,悬在空中。 水花溅起,闻星洛轻呼一声,整个人已经陷入温暖的浴汤中。 "等、等等..." 她的抗议被堵在唇间。 宋辞安的吻来势汹汹,带着成亲以来积攒的渴望,舌尖猛烈如火。 闻星洛浑身发软,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感受他胸膛紧贴着自己的柔软,两颗心跳动的频率逐渐同步。 闻星洛惊喘着分开双唇,却被吻住了。 水波不断荡漾,溢出桶沿打湿了地面。 宋辞安喘息着退开些许,看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阿洛,你今日... 格外大胆。" 闻星洛眨了眨眼,忽然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她的吻技生涩却热情,小巧的舌尖试探着描摹他的唇形,引得宋辞安闷哼一声,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阿洛,你好坏..." 宋辞安咬牙,随即埋头靠近,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那片肌肤细腻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让他不由自主地流连。 闻星洛只觉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像有细密的电流在游走。 他的亲近带着一种原始的渴望,温柔又执着,仿佛要将这份美好深深镌刻在心间。 许久,许久之后,他忽然抬头,猛地将她从水中抱起。 水珠滚落,在烛光下如同散落的珍珠。 他扯过屏风上挂着的棉布,草草擦干彼此身上的水渍,便抱着人大步走向内室。 床帐被扯开,闻星洛陷入柔软的锦被中,还未回神就被覆上来的健硕身躯困住。 宋辞安的吻雨点般下,留下一串红痕,引得闻星洛阵阵轻颤。 "辞安..." 闻星洛难耐地扭动着,宋辞安忽然感觉腰间一热,已经被她钳制住了。 宋辞安倒吸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急..." 他哑声安抚,手指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闻星洛猛地一颤,指甲陷入他臂膀的肌肉中。 宋辞安耐心地呵护着,直到她浑身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酥软包裹,意识仿佛飘浮在云端。 一个温柔的吻落下,闻星洛喘息着回应他的吻,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在掌心下绷紧。 “阿洛,为夫可以来了吗?” “嗯...” 闻星洛低低应了一声,脸上尽是娇羞。 宋辞安俯在她耳边轻语:"我会很小心。" 他的确很小心,带着珍视与渴望,慢慢靠近。 疼痛只是一瞬,便被汹涌的情意淹没。 闻星洛紧紧攀着他,感受着两颗心在紧密相依中,奏出同一首动人的乐章。 闻星洛感到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随着海浪荡漾。 宋辞安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着她的名字,如同最虔诚的祈祷。 当最后的浪潮将他们一同淹没时,闻星洛恍惚间看到空间里的古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但很快,所有的感官都被宋辞安的怀抱占据,再无暇他顾。 许久后,二人松开彼此,喊采葑安排送来干净的热水。 晨光透过窗纱洒落时,闻星洛从睡梦中惊醒。 身旁的宋辞安仍在熟睡,英挺的鼻梁在晨光中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她轻手轻脚起身,却发现腰间一阵酸软,昨晚的缠绵画面顿时浮现在脑海,让她耳根发烫。 进入空间后,闻星洛惊讶地发现湖水泛着淡淡的金光,中央古树竟又结出了一枚金色果实,比昨日那枚更加饱满圆润。 "难道..."她想起情动时看到的光芒,心跳加速,"双修能促进空间成长?" 试探性地触碰新果实,一段信息涌入脑海:破界果·贰,穿越范围扩大至方圆十里,持续时间为半个时辰。 闻星洛眼睛一亮,这个能力还能升级的? 而升级的秘诀,竟然是夫妻双修? 看来,日后要勤快一些配合夫君的索求了? 这个认知令她脸颊一热,幸好空间中并无别人。 早膳过后,林招娣又挽着菜篮子过来了。 照常找宋辞欢说了一会话后,她寻了闻星洛说话。 自从得了裴宇那一千两银票,这么多日过去了,始终没见她花销,闻星洛心中也挺好奇的。 打量着她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裙,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招娣姑娘,手中有了银子,怎么不改善生活?” “我不敢...”林招娣手指攥着衣角,“此事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穷人乍富,一时的快意消费很可能毁了一个家。” 闻星洛没想到一个农家姑娘能有这样的见识,不由赞叹。 “招娣姑娘倒是深谋远虑,那你过来寻我,是需要我帮忙吗?” "我找宋娘子谈桩买卖。"林招娣眸光亮了亮,“只要买卖做起来,银子便师出有名,且让家人坚信劳动创富的道理。” 闻星洛已经沏好茶,给她递了一杯茶,"招娣姑娘,你慢慢说。" "多谢林娘子信任,其实我会做番邦秘制吃食,定然会非常畅销的。可否给些鸡肉和面粉,我做给您看!" 第147章 林招娣谈买卖 “好!” 闻星洛并未多问,亲自她带她去灶房找福婶配合。 半刻钟后,宋家厨房飘出奇异的香气。 林招娣将鸡腿切成古怪的九块,浸入她特调的奶白色浆液中。 "这叫原味鸡,需腌足十二个时辰..."她边说边麻利地处理另些鸡块,"但有个速成法。" 说着将鸡肉埋入粗盐与香料混合的粉末中。 令闻星洛讶异的是那锅"低温油"。 林招娣不用传统猛火,而是用小火慢慢加热,插入根筷子测试温度。 "一百七十度正好。" 她将裹了面糊的鸡块滑入油锅,油花竟然安静如常。 现代油炸温度控制的技巧,在这个没有温度计的古代显得如此魔幻。 滋滋声中,金黄酥脆的炸鸡渐渐浮起。 林招娣同时用另一个锅炸着切条的芋头,这个朝代还没有土豆,只能勉强替代。 她还用鸡蛋、羊奶和剩余面粉做了些小碗酥皮,倒入甜浆烘烤。 一刻钟后,林招娣捧出木盘,"番邦快膳三样:原味鸡、香芋条、蛋奶盏。" 闻星洛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食物。 炸鸡外皮如鳞片般酥脆,咬开后肉汁竟喷溅而出; 芋条撒着粗盐和古怪的红色粉末; 蛋奶盏散发着焦糖与奶香,颤巍巍如凝脂。 "这..."她刚咬下第一口就僵住了。 鸡肉的嫩滑程度远超任何蒸煮做法,香料组合更是闻所未闻。 更让她惊讶的是,明明看着油腻的食物,吃起来却莫名令人上瘾。 闻星洛已经吃完两块鸡,正吮着手指:"若是开个酒楼,同时供应这个..." "不可!"林招娣突然激动起来,"这种快膳必须单独开店,只卖三五样吃食,价格要便宜,出餐要快。" 她抓起炭条在地上画起来,"前厅设柜台,客人即点即取;后厨按标准流程操作,一个时辰能出两百份!" 闻星洛望着那些现代快餐店的平面图,突然抓住关键:"你是说,不开酒楼,是开一家快膳楼?" "对,我想取名''啃得鸡'',做平民生意。"林招娣说话时,眼睛发亮,与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判若两人。 “嗯...”闻星洛心中计量着,这么香的吃食,可不仅仅是平民的生意,富人一定会抢购。 正说着,静影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老夫人说这香味勾得她无法静心礼佛了!" “哈哈哈哈,那就让祖母先吃了再礼佛好了!” 闻星洛笑着让人送些去小佛堂,却见老太太已经循味而来,同来的还有宋辞欢和宋辞雪姐妹。 向来矜持的老太太此刻盯着炸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闻星洛让众人分着品尝,自己择带着林招娣去商议开铺子的具体事宜。 林招娣一改平日的怯懦,对门店的选址、格局布置、装潢设计、营销手段等等夸夸其谈。 闻星洛认真听着,同时也在观察这个越说越兴奋的姑娘。 从她的言辞中,似乎在这样铺子里干过,非常熟悉,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闻星洛一直点头,虽然这个生意新鲜得令人难以想象,可她觉得非常可行。 这几日她迟迟没有行动,正因为没有想到推陈出新的法子,又不想经营传统的生意与人争利。 “宋娘子,您觉得可行吗?”林招娣说完,试探性地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觉得可以试试,你回家换件衣裳,我们立即进城买铺子。” 闻星洛一锤定音。 “现...现在就去买铺吗?” 林招娣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却没料到闻星洛如此雷厉风行。 闻星洛轻轻点头,眼中是坚定之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多谢宋娘子信任,我...我就不用换衣裳了。” 见林招娣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闻星洛忽然想到什么,喊了宋辞欢进来。 小姑子手里还拿着炸芋头,边吃边走,满脸满足。 “大嫂,喊我何事?” “辞欢,我昨日给你买的衣裳和新鞋,先匀一套出来给招娣姑娘,咱一起进城。” 宋辞欢大惊,“进城?我也可以去吗?按律法,流放之人不可擅自离开居住地的。” “改啦,昨日谢大人送来的新政载明,流放之人可在本州范围内活动。快带招娣姑娘去更衣,我在马车上等你们。” “啊啊啊!太好了!大嫂,你怎么不早说?” 不待闻星洛回答,她立即拉起林招娣,“快,招娣,咱打扮得美美的进城去。” 闻星洛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由摇头,“辞欢这姑娘,也不问问进城做什么,就高兴成这样,叫我如何放心把生意交给她?” 采葑正往闻星洛头上插珠翠,笑着安慰,“宋大小姐压抑了这么久,第一次能出门逛街,不高兴才怪呢。但她做事非常用心的,小姐您是要培养她做掌柜吗?” 闻星洛看着铜镜中被打扮华贵的模样,笑着点头,“是,我答应过她的。既然她与招娣投缘,铺子运营起来之后,便交给她们二人搭档吧。” “小姐待小姑子真好。对了,还没跟招娣姑娘商量具体合作事宜呢。” “我心中有数,放心。” 闻星洛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才出门上了马车。 不管在何处,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身得体的装扮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林招娣换上了一身水青色的细棉布襦裙,腰间系一条月白绣缠枝纹的腰带,衬得她身姿如初春的嫩柳般。 宋辞欢特意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支素银梅花簪,鬓边散落几缕碎发,更添几分灵动。 原本粗糙的双手被宋辞欢用玫瑰膏子细细揉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节处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虽一时难消,却也不再显得粗糙骇人。 宋辞欢又取来自己新制的茉莉粉,轻轻为她扑在面上,遮掩了常年风吹日晒的暗沉肤色。 铜镜里的少女让林招娣自己都怔住了。 杏眼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原本干裂的唇瓣涂了淡淡的胭脂,像初绽的樱花瓣。 宋辞欢拍手笑道:"真好看!招娣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小梨涡,比京城那些端着架子的贵女们好看多了。" 第148章 母亲重男轻女 林招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到的不再是粗糙的皮肤。 她低头看见裙摆下露出崭新的绣花鞋尖,鞋面上两只蝴蝶在缠枝间若隐若现。 这是原身这辈子穿过最精致的鞋子…… 马车行进时,林招娣始终挺直着背脊。 不同于宋辞欢愉悦地趴在窗边看风景,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有些揣测不安。 穿越过来这么久,也饿了那么久,从今日开始,终于要改写人生了。 闻星洛注意到她这个习惯性绷紧肩背的姿态,递过一盏温热的红枣茶。 "喝些甜水缓缓神。待会见了牙人,你只管照实说你的需求,其余的交给我。" 林招娣双手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看见自己倒映在水面的影子。 茶汤微微晃动间,不再是那个整日灰头土脸打猪草的村姑了。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急忙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掩饰过去。 茶水清甜,带着枣香滑入喉间,像是把过往的苦涩都冲淡了些。 林招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城,但她的灵魂是见过世面的,倒是显得比宋辞欢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淡定许多。 闻星洛将选址的权利交给了她,她也不负所托,选了闹市里的三岔路口,人气非常旺。 铺子顺利买下,是闻星洛出的银子。 林招娣当即要来纸笔,现场做出了布局图,画了装潢图,还给铺子取名为彩虹门。 还画了一个拱形的彩虹商标。 闻星洛和采葑暗暗心惊,一个村姑,如何识得这些? 可人都会秘密,她们选择闭嘴不问。 正好买卖铺子的牙行也有包工队,接下了改造、装潢事宜。 在林招娣写写画画的同时,闻星洛也拟了一份合作契约。 林招娣看着契约上的内容,有些讶异。 契约载明: 闻星洛为甲方,林招娣为乙方。 第一条 出资事宜: 甲方出银钱购置铺面、器具等一应物件,并承担装潢改造、日常经营之资; 乙方出番邦烹炸秘术及经营之法。 铺面地契归甲方所有,乙方不得异议。 第二条 权责划分: 一、庖厨之事,凡涉及配方、火候、食材配比等技艺,皆由乙方专断,甲方不得干涉。 二、铺面经营,包含雇工调度、银钱收支、采买议价等事,皆由甲方主理,乙方当从旁协理。 第三条 利银分派: 每月初五结算前月盈余,除去本钱后所得利银,甲乙各得五成。若遇亏损,由甲方独自承担。 第四条 散伙约定: 倘日后分伙: 一、乙方所授烹炸秘术,甲方并雇工等皆不得私用。 二、铺面、器具等物仍归甲方,乙方可携私人物件并当月分红离去,不得纠缠。 后面还有许多详尽的条款,林招娣越看越心惊,闻星洛写契约的水平,堪比她那个时代的法务人员。 既公平公正,也事无巨细,合伙经营的种种纠纷都涵盖到了,若有问题,拉出契约即可定夺。 她更为惊讶的是,闻星洛居然愿意跟她五五分利润,却保证不侵占方子。 古往今来,多少资本家在这种合作里面,都是派自己人去学,学到手就把合伙人踹了。 而且,明知她身怀一千两巨款的情况下,也没有让她共同出资,让她不必承担经营失败的风险。 她万万没想到,闻星洛的胸襟如此宽广,难怪会成为这本书的女主角。 一滴热泪滴落在契书上,采葑两忙提醒,“招娣姑娘,可是有异议?” “没...没有,宋娘子给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我只是一时感动。” 林招娣连忙擦拭眼泪,心中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闻星洛笑笑,“招娣姑娘既然没有意见,就签字吧。” “好。宋娘子,还请为我保密认字的事。” “瞒不住咯,你出来做生意,哪能瞒得下去。若是你有难处,就说是跟辞欢学的吧。” “好...” 林招娣再次感动,宋娘子似乎知道她有许多秘密,却一句也不多问,还帮着她遮掩。 这么好的人,站在宋将军身边,真真是天作之合,只是剧情变化成这样,不知道有没有气死作者本人。 “走吧,回村了。” 闻星洛的声音打断了林招娣的思绪,直到回到家中,她还有恍若梦中的感觉。 她的母亲梅氏见女儿的菜篮子不见了,却提着一个崭新的包袱回来,身上还换上了新衣新鞋,顿时又惊又怒。 "作死的小贱蹄子!" 梅氏抄着衣架就抽打在她的小腿后方,"哪里的新衣新鞋?是不是勾搭上哪个野汉子了?" 衣架抽在小腿上火辣辣的疼。 两世为人,她都没有挨过打,林招娣慌忙逃窜。 新换的藕荷色罗裙顿时沾了泥印,看得梅氏更是怒火中烧。 "娘!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梅氏揪住她耳朵往屋里拽,"早看出你这些天鬼鬼祟祟!说!新衣裳哪来的?" 她突然倒抽凉气,"该不会是偷了宋家姑娘的吧?" "够了!" 林村长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旱烟袋重重敲在桌上,"先让孩子把话说完。" 林大娘也从灶房小跑出来,将孙女护在身后。 林招娣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早该想到,突然换新衣回家定会惹来猜疑,只是没料到母亲反应这般激烈。 "阿爷,阿奶,娘亲。" 她故意让声音带着颤,"宋娘子新开了间食肆,请我去做帮工,这新衣新鞋是她送的,不然我那身衣服会给铺子丢人。" "帮工?"梅氏冷笑,"你除了会煮猪食还会什么?" “娘亲,您别这么说,您这么能干,女儿自然也不差的,宋娘子见女儿勤劳肯干,愿意让女儿学手艺,每个月还给一两银子的工钱呢。” 梅氏闻言,自动忽略对自己的赞美,注意力都在一两银子上面。 她突然结巴起来:"一、一两?你没听错?" 这抵得上壮劳力两个月的收入。 林村长的烟袋锅子停在半空,同样震惊不已。 林大娘跟宋家接触多次,倒是没有怀疑,问道:“招娣,宋娘子可有说何时开业?你几时要去上工?” 第149章 娘子喜欢骑马 “阿奶,铺子正在装潢,但我和辞欢姑娘明日就要去铺子,盯着装潢,还要开始购置物品了。” 林大娘激动得眼中有泪花,“好,好啊!这是个好活计,招娣,你可要用心做事,切莫辜负了宋娘子的赏识。” 梅氏却没有丝毫好脸色,劈头盖脸地开骂: “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跟家里商量?你一个丫头片子出去抛头露面做什么?把这活计让给你弟弟,他比你机灵,能当跑堂小二……” “老大媳妇!够了!大伢才十岁,怎么当跑堂小二?再说,人家宋娘子选招娣,是因为看中她勤恳话少,你莫要目光短浅,害招娣丢了来之不易的机会!” 林大娘很少训斥儿媳妇,这次说话比较重了。 梅氏愤愤闭嘴,目光却依然瞪着林招娣,希望女儿自己主动将让出来。 林招娣心中有些凉意,原身的母亲可真是重男轻女,若不是祖父祖母开明,这个出路可能真的会被抢走。 可是,真的抢得走么? 这条路是她凭实力走出来的,谁也抢不走。 看来,自己将那一千两银票藏得死死的,还隐瞒了占铺子分红权的事,是十分明确的选择。 若拿出来,只怕转眼就成了给两个弟弟读书、置业、娶媳妇的本钱了。 穷人乍富,养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岂不是悲剧一场? 可她清楚,跟梅氏冷战没有好处,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日后婚事还得她做主。 她控制自己的情绪,换上笑脸道:“娘亲,女儿挣到工钱会交给家里的,日后铺子里有空缺的时候,也会抢先跟东家推荐家里人。” 梅氏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 林招娣松了一口气,提着包袱去了屋子里。 宋家这边,宋辞欢向家人绘声绘色讲述进城买铺子的经过。 宋辞雪暗暗绞着帕子,看向堂姐的眼神赤裸裸的妒忌。 这一夜,食髓知味的宋辞安又缠上了娇媚的娘子。 闻星洛刚放下帐帘,便被宋辞安从身后拥住。 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几分酒香:"娘子,让为夫当了五十日和尚,今夜不许偷懒哦。" 闻星洛转身,指尖划过他衣襟上未解的金丝盘扣:"夫君今日饮了酒?" 话音未落,宋辞安已低头衔住她的唇。 这个吻比昨夜更放肆,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将她未尽的话语尽数吞没。 "唔......"她揪住他腰间玉带,却被他顺势带着旋了半圈,跌进锦被间。 宋辞安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已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系带。 衣襟散开的刹那,闻星洛忽然翻身将他反压在下,青丝如瀑垂落在他胸膛。 "昨夜是夫君逞凶..."她指尖点在他喉结上,感受着那处的滚动,"今夜该轮到我了。" 宋辞安眸色骤深,任由她纤纤素手解开自己衣袍。 当微凉的指尖划过胸膛时,他猛地扣住她手腕:"难道娘子喜欢骑马?" 闻星洛轻笑,俯身在他锁骨咬出浅痕:"且试试看。" 话音未落,忽觉天旋地转,又被夺走了主动权。 宋辞安滚烫的掌心抚过她腰间,激起一阵战栗。 "等等..."她突然按住他手腕,"烛火太亮..." 宋辞安低笑,随手掷出腰间玉佩。 劲风过处,烛火应声而灭,只剩窗外月光透过纱帐,在他们肌肤上流淌出银色的波纹。 衣衫尽褪时,闻星洛发现他肩头有道新伤。 “无碍,今日白日操练时与莫老先生对打留下的擦伤。”宋辞安主动解释。 “莫老如此厉害?”闻星洛讶异,同时指尖凝聚少许灵泉,轻轻抚过伤处。 “老先生先前确实是深藏不露。” 宋辞安话落,突然将她抱得更紧:"娘子别忙活了..." 余下的话语化作缠绵的喘息。 不同于初次的温柔试探,这次他们如同两军对垒,你进我退,互不相让。 锦被翻涌如浪,偶尔漏出一声压抑的轻吟,又被更深重的吻封缄。 当情潮攀至巅峰时,闻星洛恍惚看见空间里的古树金光大盛。 而宋辞安在她耳边沙哑的低语,与灵泉潺潺的水声奇妙地重合:"娘子...这次让你上马..." 余韵未消,闻星洛已觉体内灵力奔涌。 她突然明白,双修不仅是情爱,更是灵与肉的共鸣。 宋辞安将她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却在触及她耳垂时愣住,那里竟浮现出极淡的金色纹路,转瞬即逝。 两日后,崖州城最繁华的南大街上,一座青砖小楼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匠人们正按着图纸改造门面,拆去传统酒楼的雕花门扇,换成敞亮的落地格栅; 柜台特意加高,方便客人点餐时看清后厨景象; 最稀奇的是墙上钉着一排木钩,挂着写有"原味鸡十文"、"香芋条五文"的小木牌。 "东家,这''取餐口''真要开在侧面?"老木匠挠着头,"历来都是堂倌送菜的呀。" 闻星洛还未答话,林招娣已拿着炭笔在墙上画线:"客人从这边排队点餐,付款后到那边窗口取餐,这叫''流水动线''。" 她边说边在地上画出箭头,完全没注意周围人惊诧的目光。 宋辞欢跟在身后打下手,眼睛亮晶晶的:"招娣姐,你懂得真多!" 林招娣笑笑,没有搭话,这话不好搭。 闻星洛买来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几个帮厨,让他们接受林招娣的培训。 林招娣立即进入状态,前台服务、后厨标准化制作流程,她都游刃有余。 甚至,她还有设计了不一样的账册,以及员工排班表。 离开张还需三日,闻星洛先去办一件大事。 这几日宋辞安夜夜纠缠着她,空间里的破界果已经升级到一次可穿行百里路。 夜深人静后,她悄然起身穿衣,服下一枚破界果,闭目凝神,想象着地图上标注的翡翠矿的位置。 一阵天旋地转后,闻星洛出现在一个昏暗的矿洞中。 岩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为狭窄的隧道提供微弱照明。 第150章 铺子开业 她伸手触碰洞壁,感受到翡翠原石中蕴含的浓郁灵韵,比普通矿石强烈数倍。 "果然来对了。" 她嘴角微扬,开始沿着矿道前进。 每经过一处翡翠富集区,她就将手掌贴在岩壁上,看着那些翠绿的光芒如流水般涌入体内。 空间里的湖泊随之泛起涟漪,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转过一个弯道,前方突然传来人声。 闻星洛迅速隐入阴影,看到值夜班的几名矿工正推着满载原石的矿车往外走。 等他们走远后,她来到一处明显是新开采的矿脉前,这里翡翠的灵韵最为浓郁。 正当她高兴地收取翡翠矿石进入空间时,一阵异常的震动从头顶传来,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 "不对劲..."闻星洛警觉地抬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惊恐的喊叫:"塌方了!快跑!" 她本能地朝声源处冲去,破界果赋予的速度让她如一阵风般穿过隧道。转过一个急弯,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一段矿道坍塌了。 尘土飞扬中,一个华服青年被压在横梁下,右腿鲜血淋漓。 尘土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阴九娘么? 虽然蒙着脸,闻星洛还是认出了她。 那女人正冷笑着举起一块巨石,准备给青年致命一击。 "住手!"闻星洛来不及思考受伤的那人是谁,抓起地上一块碎石掷去。 石头精准击中阴九娘手腕,让她痛呼一声松开巨石。 阴九娘猛地转头,眼中闪过惊疑:"谁?" 闻星洛不想暴露,立刻发动空间能力,瞬间出现在青年身旁。 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剑眉星目,与岭南王有七分相似,难道是世子赵路霆? "别出声。"但此刻救人要紧,她低声提醒,同时用力抬起横梁。 空间强化后的力量让她轻松搬开了重物,但赵世子已经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 阴九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闻星洛咬牙抓住赵世子的手,再次发动能力。 一阵眩晕后,他们出现在矿洞外的一处树林中。 "你...是谁?"赵世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虚弱地问。 闻星洛没有回答,迅速检查他的伤势。 右腿骨折,但所幸没有伤及动脉。 她从空间取出新长成的金叶草药,揉碎敷在伤口上。 药草接触血液的瞬间,发出微弱的金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 赵世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药?竟然如此神奇?" 同时,他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阴九娘曾说过宋辞安之妻能隔空取物,且出自医仙谷。 眼前的女子应该是宋夫人了。 "别问。"闻星洛打断他,"阴九娘要杀你,自己保重。" 她起身欲走,却被拉住衣袖。 "恩人留步!"赵世子解下玉佩塞给她,"他日若有需要,持此物来王府寻我,我是赵路霆。" 玉佩入手温润,闻星洛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奇异能量,竟与空间产生共鸣。 来不及多想,她将其收入怀中:"有人来了,我得走。你自己保重。" 她闪身进入树林深处,听到后方传来王府侍卫的呼喊声。 破界果的效力即将结束,她必须抓紧时间返回翡翠矿。 再次潜入矿洞时,闻星洛发现阴九娘已经离开,矿工们正在抢救伤员。 她趁机来到最富集的矿脉处,双手按在岩壁上,全力吸收灵韵。 翡翠中的能量如洪水般涌入,空间里的湖水沸腾般翻涌,古树的枝叶无风自动。 就在她即将达到极限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太阳穴爆开,破界果的副作用开始了。 闻星洛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再次食用一枚破界果,发动能力返回。 当她跌跌撞撞出现在房内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汗水浸透了衣衫,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怀中的翡翠灵韵和那枚玉佩散发出的温暖能量,让她露出满足的笑意。 宋辞安似有所感,睁开眼发现枕边无人,起身张望,只见娘子穿着夜行衣,晕厥在地上。 顾不得心中的惊骇,他迅速查探她的气息和脉搏,幸好,并无大碍。 娘子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今夜又独自干什么去了? 宋辞安压下心底的疑问,将人抱到床上,为她掖好被角,选择了等将来她自己说。 与此同时,翡翠矿洞外,阴九娘盯着矿洞塌方处,脸色阴晴不定。 她明明计算好了角度和时机,为何世子会忽然被人救走? 救他的人绝对不是王府侍卫,那会是谁? 难不成赵擎苍那老家伙还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却隐瞒着她? 更奇怪的是,矿脉中的翡翠竟全部变成了普通石头... 此事再次惊动了岭南王,也在崖州传得沸沸扬扬。 翡翠变石头,不是神罚又是什么? 闻星洛听着外头的传言,勾唇一笑,去了铺子的后院。 明日就要开业了,她往水井中兑入了空间灵泉。 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确保味道与众不同。。 傍晚时,闻星洛特意让宋辞欢和林招娣在铺子门口支了个小摊,炸了几十份鸡块免费试吃。 那酥脆的外皮、鲜嫩多汁的鸡肉,配上特制的辣椒粉和五香蘸料,瞬间征服了路人的味蕾。 林招娣还做了宣传,前五十份半价!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是以,今日天未亮,就有人搬着小板凳来占位置,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随着彩虹门开门营业,鞭炮声落下,人群瞬间沸腾。 "我要三份炸鸡!" "给我来五份!" "别挤别挤!我先来的!" 宋辞欢站在柜台后,手脚麻利地收钱记账,林招娣则带着伙计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炸鸡的香气飘满整条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队伍越排越长,竟蜿蜒数里,连衙门都派了差役来维持秩序。 闻星洛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唇角微扬。 她在品尝第一口的时候就料到会火爆,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这个盛况持续了一整日,幸好林招娣做过人口统计,储备的材料足够,否则早卖断货了。 直到天黑透后,铺子才勉强清空了最后一批客人。 林招娣累得直接瘫在椅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宋辞欢倒是精神奕奕地拉来闻星洛一起算账。 三人围坐在桌前,开始清点今日的收益。 铜钱堆成了小山,银子也攒了一匣子。 宋辞欢手指飞快地拨弄算盘,越算越心惊。 第151章 彩虹门烧为灰烬 "今日共卖出炸鸡一千三百七十二份,鸡翅一千一百五十六对,芋条一千两百余份,加上饮子和蘸料……"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大嫂!咱们发财了!净赚三百二十两银子!" "什么?!"林招娣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天就赚这么多?" 闻星洛倒是淡定,毕竟她早就估算过利润。 但看着两个小姑娘兴奋的样子,她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林招娣眼眶微红,攥紧了手里的账本。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赚这么多钱。 宋辞欢则兴奋地拉着闻星洛的袖子:"大嫂,咱们明天再多雇几个人吧!不然真的要累死了!" 闻星洛笑着点头:"好,明日再买两个伙计,你和招娣也能轻松些。” 她顿了顿,提醒道:“因为新奇,生意才会这么火爆。过几日热度会慢慢降下来,待降到稳定期,才能确定日常的利润和所需要的人手。" 林招娣与宋辞欢相视一笑,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然而,就在她们沉浸在喜悦中时,崖州城另一头的醉仙楼里,几个商人正阴沉着脸商议。 "那彩虹门的生意,竟比我们酒楼还好?" "听说她们用的油和香料都极特别,炸出来的鸡肉酥脆不腻,连岭南王府都派人去买了。" "哼,一个新开的小铺子,也敢抢我们的生意?"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低声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她们的底细了,得意不了几日……" 一连几日,宋辞欢都是哼着小曲儿晚归。 每天回来后,都将一袋沉甸甸的铜钱倒入木箱,清脆的碰撞声让她忍不住翘起嘴角。 金钱碰撞的声音令隔壁屋子的宋辞雪觉得非常刺耳。 好歹也是出自百年勋贵家族的小姐,她竟然为了几块铜板乐在其中... 真是……满身铜臭!俗气之极! 翌日早膳,宋三婶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岭南的艇仔粥,并第一个给大侄女宋辞欢盛粥。 “辞欢啊,你这几日早出晚归,太辛苦了,三婶新学的这个粥你试试,吃粥好消化。” 宋辞欢双手接过粥碗,笑着道谢:“多谢三婶,这碗先给辞雪吧。” “哎,辞欢,你先吃,你吃完还要去挣银子呢,辞雪在家无事,急什么?” 宋三婶推了推,坚持让宋辞欢先吃。 “是呀,辞欢,你现在是咱家的大忙人,赶紧吃吧。” 宋老太太也出言相劝。 宋辞欢无奈,只能埋头吃粥。 可她瞥见堂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了,可是为什么呢? 她看不懂,也没时间想,因为外头已经传来林招娣催促的声音。 望着宋辞神采奕奕地离家,宋辞雪搅动粥碗的陶瓷勺子刮响了碗底。 母亲给她盛的粥里面,瘦肉比宋辞欢的少了好几片! 自从彩虹门的生意做起来,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宋辞欢身上,凭什么啊? 宋辞欢并不知道堂妹已经越想越偏,她已经找回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短短几日月,"彩虹门"的名声传遍了崖州,连岭南王府都日日派管事来订餐。 她从前在京城时虽锦衣玉食,却从未有过这般靠自己双手挣来银钱的踏实感。 路上,她感慨道:“招娣,咱的铺子成了,我从前想都不敢想。” 林招娣抬头,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由得跟着笑了:"是啊,谁能想到呢?" 这是她的真心话,林家前几日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原身更是饿死的。 谁能想到,短短数日,她们就把生意做得这般红火了。 可抵达铺子门前时,二人的笑容瞬间凝固。 红红火火的铺子,已经被烧成了废墟! 许多百姓围观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五城兵马司的人尚未撤退。 林招娣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她踉跄着向前几步,手指死死攥住衣角。 清晨的风卷着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眶发烫。 "怎么会......" 宋辞欢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颤抖得不成调子。 她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废墟,"我们的账本!我们的鸡腿!" 官差一把拦住她:"姑娘莫要靠近,火场危险!" 林招娣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声问道:“官爷,可有人员伤亡?” 铺子很大,后面是有个院子,院子后面还有一排屋子,铺子里八个伙计都住在后院的。 如今现场混乱,她无法确定那八个人是否都无恙。 “并无人伤亡,只是我们赶来时,火势已经覆盖了全范围...” 官差有些遗憾,他也很喜欢吃炸鸡,如今铺子烧了,也不知道日后是否还能吃到。 林招娣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呆若木鸡的伙计道:"快去村里请宋娘子,骑马去!快!" 闻星洛赶到时,正看见谢聪蹲在焦黑的梁木前,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撮灰烬。 阳光穿过他玄色官服的肩线,在废墟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他本来就是个清冷的人,此刻更显冷峻。 "谢大人。"她轻唤一声。 谢聪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喜。 他迅速起身,"宋娘子来了?不必忧心,纵火之人已经锁定了。"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今早接到报案时,他比办案的衙役更早赶到现场,勘查一番后,便带人去查案了。 此刻看着闻星洛苍白的脸色,袖中的手紧了又松。 "是醉仙楼、满庭芳等六家酒楼联手所为。" 谢聪示意衙役呈上供词,"他们雇了城北的地痞,想让彩虹门彻底消失。" "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她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嘈杂都为之一静,"只是这铺子......" 她弯腰拾起半块烧变形的铜牌,那是"彩虹门"的招牌残片。 滚烫的铜牌灼伤了她的指尖,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谢聪看着她被烫红的手指,喉结动了动:"本官会责令他们赔偿一切损失。" "好!"闻星洛抬眸,眼底燃着令人心惊的火焰,语气却非常平淡,"我要在这废墟上建一座他们望尘莫及的酒楼。" “好,本官期待成为第一个试吃的客人。” 谢聪背对着围观百姓,展露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着官差离去后,闻星洛转身望向街道对面的醉仙楼。 似乎有人躲在帘子后窥视,闻星洛忽然展颜一笑,惊得对方猛地拉上了窗棂。 第152章 宋辞雪心生异心 "大嫂......" 宋辞欢欲言又止。 闻星洛握住她冰凉的手:"害怕了?" "才不是!"宋辞欢突然红了眼眶,"我是恨!我们的心血、我们的希望,竟然北付诸一炬!" 林招娣默默递上一卷图纸:"东家,这是我设想的新酒楼布局。三层主楼,后院设独立水井,所有梁柱都用防火的桐油浸泡过。" 她的声音很平静,可图纸边缘却被攥出了褶皱。 闻星洛展开图纸,忽然轻笑出声:"招娣果然懂我。"她指尖点在后院的位置,"这里再加个地窖,要能存三百坛酒的那种。" 谢聪骑在高头大马上,回眸望着远处那个墨绿色的身影。 她正看着图纸,与身边人聊着,笑颜如花。 宋辞雪听闻噩耗,也借口买绣线进城来了。 她躲在人群最后,看着满地灰烬,她原以为这场大火会烧断宋辞欢的脊梁,没想到反而要越做越大了。 她死死盯着正在丈量地基的宋辞欢,指甲掐进了肉里。 为什么同时宋家女,她却过得那么肆意? 为什么总能绝处逢生? 闻星洛拿着官府送来的赔偿款,买下了旁边的铺子,将彩虹门铺子重新开了起来。 生意依然火红! 她自己手上有的是银子,完全不用看预算,酒楼建得非常快,十日功夫便建起了框架。 又装潢数日,预计四月底便可以开业。 莫三问掐指一算,定在五月初一隆重开业。 菜式都是林招娣出的方子,与众不同。 闻星洛给她三成分红权,宋辞欢占一成,她自己拿着六成。 酒楼的大掌柜是采葑,跑堂的小二是买来的机灵小厮,其他岗位都用了百花洞村的人。 林村长家就得到了两个名额之多。 岭南王府里,赵世子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常常想起救自己的女子,感觉她似曾相识。 上次他中毒被抬去百花洞村,迷糊中并没有看清闻星洛的面容。 可看了护卫拿回来的画像,他就断定了,两次救自己的都是同一个女子。 这是怎样的缘分? 他不明闻星洛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矿区,是否与翡翠矿忽然变成石头有关系,但他这人知恩图报。 所以,得知闻星洛的酒楼即将开业,他送了一份贺礼。 开业这日,鞭炮声震天响,红绸揭下,露出金丝楠木打造的匾额,上书"天香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落款赫然是岭南王世子赵路霆的私印。 "哇,是赵世子爷亲笔题字!" "赵世子还包了天字一号雅间,说日日都要来用膳!" “既然世子都捧场,我等也去尝尝,说不定能碰上世子,得到一份青睐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更有不少食客迫不及待地涌入酒楼。 一楼大堂宽敞明亮,八仙桌错落有致,二楼雅间以梅兰竹菊命名,三楼则是贵宾专属,装潢典雅奢华。 宋辞欢站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拨弄算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采葑作为大掌柜,是闻星洛亲自培训的,应对今日的盛况游刃有余。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湖蓝色襦裙,发间簪了一支银钗,整个人显得干练又精神。 "采葑姑娘,今日的招牌菜是什么?"彩虹门的熟客笑着问道。 "今日特供''翡翠鸡茸羹''和''金丝酥炸虾'',还有新酿的桂花酒,客官可要尝尝?" "好!就按你说的上!" 后厨里,林招娣正指挥着十几个伙计忙得热火朝天。 她衣袖挽至手肘,额上沁着细汗,却笑得格外灿烂。 "三号桌再加一份蜜汁烤鸭!" "天字一号雅间的酒温好了没?世子爷快到了!" 酒楼里繁忙且有序,闻星洛巡查一遍,嘴角微勾。 站在三楼看向对面的醉香楼,对面门可罗雀,食客还没有跑堂的小二多。 她看见了醉香楼的东家站在窗边注视天香楼的大门,脸色黑如墨斗。 呵,不是欺负她外地来的么? 不是轻视她们几个女子么? 如今服气了么? 思忖间,她瞥见赵路霆来了。 今日的世子身穿一袭月白锦袍,腰间玉佩叮咚,更显风雅。 与他同行的,还有本地的几名贵公子。 踏入天香楼时,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一瞬。 "世子爷万安!"众人纷纷行礼。 赵路霆摆摆手,笑道:"诸位不必多礼,本世子今日只是来尝鲜的。" 他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从楼上缓步下来的女子。 闻星洛今日穿了一袭墨绿色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素雅中透着矜贵。 她迎上前,福身一礼:"世子大驾光临,天香楼蓬荜生辉。" 赵路霆虚扶一把,笑道:"宋夫人不必客气,本王可是冲着你家的招牌菜来的。" 说着,他又向闻星洛介绍了带来的贵公子。 闻星洛微笑着一一打招呼,记下他们的名字和身份。 并带着采葑亲自引他们上了天字一号雅间。 赵世子没有与闻星洛过多言语,恩人已嫁作他人妇,自己只能尽一份绵力保护她的生意。 谢聪站在不远处茶楼,透过半开的窗棂,静静看着天香楼的热闹景象。 他本答应过要做第一个试菜的客人,可如今赵世子亲自捧场,他若出现,反倒有些多余了。 "大人,不去尝尝新菜?"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聪摇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那道墨绿色的身影:"不必了。" 有时候,在暗处的守护,比明处的关照更好。 醉仙楼内,城内六家大酒楼的东家聚在一起,脸色阴沉得像锅底。 "赵世子为何亲自题匾?!" "天香楼如今风头无两,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满庭芳的掌柜狠狠摔了茶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只烧了那啃什么鸡..." 话未说完,他突然噤声,有赵世子撑腰,一时之间很难再动手。 窗外,天香楼的欢声笑语隐隐传来,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宋辞雪站在天香楼外,望着里头的盛况,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母亲让她来帮忙,可她心里却像堵着一块石头,凭什么宋辞欢能站在柜台后风光无限,而她只能像个外人一样徘徊? 醉香楼的东家胡金海注意到她的异常,再看清与宋辞欢七分相似的容貌,不由勾起一抹坏笑。 第153章 内鬼 作为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已经调查过闻星洛,也查清楚了她所在的宋家...不过是获罪流放的贱民。 "这位姑娘,可是想进去用膳?"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辞雪回头,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她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男子笑容更深:"姑娘与天香楼的宋大小姐生得真像,莫非是姐妹?" 宋辞雪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男子见状,连忙拱手:"在下胡金海,醉香楼的东家。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进来喝杯茶?" 宋辞雪本想拒绝,可抬头看见天香楼里面宋辞欢笑靥如花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醉香楼二楼雅间,茶香袅袅。 胡金海亲自给宋辞雪斟茶,叹道:"姑娘与宋大小姐既是姐妹,为何不进去帮忙?" 宋辞雪垂眸,声音冷淡:"她未必需要我。" 胡金海眼中精光一闪:"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我观姑娘气度不凡,若是愿意,何愁没有出路?"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推到她面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宋辞雪打开一看,竟是一对鎏金嵌宝的耳坠,做工精致,价值不菲。 品质与她从前在京城将门当大小姐时戴的还要好上几分。 自从抄家流放,她们用的都是木簪子。 当然,闻星洛除外,她喜欢穿华丽的衣裳,佩戴昂贵的首饰。 望着上头稀有的红宝石,她心头一跳,猛地合上盒子:"胡老爷这是何意?" 胡金海笑道:"姑娘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彩虹门的生意如日中天,可好处全让外人占了。姑娘身为宋家小姐,却连分红都没份,不觉得委屈吗?" 宋辞雪指尖微微发抖。 胡金海继续道:"我也不瞒姑娘,我想开一家类似的铺子,若姑娘肯帮忙,咱一起发财。" "你是想让我偷配方?"宋辞雪猛地抬头。 胡金海摇头:"不是偷,是合作。姑娘只需将制作方法告知于我,日后新铺子的利润,分姑娘三成。" 宋辞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三成......闻星洛给林招娣的分红是五成,甚至天香酒楼也给了三成。 这事虽然是秘密,但她房间在宋辞欢的隔壁,偷听到她们商谈了。 林招娣算什么? 一个村姑罢了! 第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还是捡宋辞欢的。 就凭她也日进斗金? 而她这个勋贵之家的嫡女,却连买月事带的铜板都得朝母亲伸手。 而母亲手里的每一个铜板都是闻星洛给的。 心下烦闷,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冷然:"好。" 从醉香楼出来,宋辞雪毅然走进了天香楼。 "大嫂。"她站在闻星洛面前,声音轻柔,"我娘让我来帮忙。" 闻星洛正在核对账目,闻言抬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一笑:"好啊。" 宋辞雪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有些怔愣。 闻星洛合上账本,语气温和:"招娣在后厨忙不过来,你去帮她吧。" 宋辞雪点头,随即又摇头,“大嫂,我想去彩虹门帮忙,这边人多,我有点不适应。” “是吗?也行,辞欢,你带辞雪过去安排一下。” 宋辞欢放下算盘,高兴地从柜台后走出来,挽着堂妹的手,“辞雪,你能出来帮忙真是太好了,终归还是自己人才信得过呀。” 闻星洛目送她们出门,眼底闪过的一丝探究之色。 接下来的几日,宋辞雪表现得异常勤快。 她跟着大厨学做炸鸡、芋条和饮品,甚至主动承担了最累的活计。 林招娣起初有些防备,可见她学得认真,又是宋家的女儿,渐渐也放松了警惕。 "辞雪姑娘学得真快。"林招娣笑着递给她一杯水。 宋辞雪接过,垂眸掩去眼中的异色:"是招娣和大厨姐教得好。" 夜里,她将记下的配方和步骤一一誊抄在纸上。 白日里趁人不备,悄悄送到了醉香楼。 胡金海大喜过望,当即命人照着配方试做。 三日后,醉香楼隔壁新开了一家"香酥鸡",价格比彩虹门楼低了两成,一时间吸引了不少食客。 "大嫂!不好了!" 宋辞欢急匆匆跑进后院,脸色发白。 "醉香楼在他隔壁开了家''香酥鸡'',味道和咱们的几乎一样,价格却便宜许多!今日咱们的客人少了一半!" 采葑也跟了进来,眉头紧锁:"东家,要不要降价?" 闻星洛正在煮茶,闻言头也不抬:"不必。" "可是,这样下去客人会被慢慢抢光的呀..."宋辞欢急得跺脚。 “别急,我让食客帮忙买了几份过来,你们品尝看看。” 林招娣比宋辞欢可淡定多了。 几人品尝后,都觉得味道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对方用料也没有彩虹门那么足。 林招娣思忖片刻,忽然看向闻星洛,“宋娘子,若是能找到一种名为番茄的水果,我就有办法一招制胜。” “番茄?番邦的茄瓜么?不是蔬菜?是水果?” 闻星洛第一次听闻,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林招娣急忙道,“呃...不是茄瓜,它能当蔬菜,也能当水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进城这么久,没见售卖的。” “长什么样?画给我看看。” 闻星洛将纸笔推给林招娣。 林招娣拒绝了她递来的毛笔和墨汁,取来胭脂在纸上涂画。 不多时,一只鲜红的大果子跃然纸上。 它长得有些像苹果,但比苹果小一些,光滑一些,更鲜艳一些。 众人看完,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 闻星洛将纸折起,温声道:“首先,莫慌,市场出现竞争是很正常的。他们的味道比不得咱家的,中高端的食客会转回我们这边。” 众人深以为然。 “其次,对方能在短短时间内模仿得这么像,咱店里一定是出现了内鬼。咱先不动声色,观察,揪出来。” 第154章 采购十万斤 林招娣和宋辞欢、采葑连连点头,心中对嫌疑人有了初步猜想,只是都难以置信。 “最后,这个番茄果子,我来想办法。你们只要稳住目前的局面,切记,遇到大事要临危不乱。” “好!” 三人应下,各自忙碌去了。 闻星洛坐上马车回了家。 夜深人静时,她服下两枚破界果,盯着招娣画的红果子出神。 与此同时,异域的辽阔农庄上,一名老农望着自家的农田失神垂泪。 地里挂满了鲜红的果实,今年雨水充沛,万物丰收。 也正因为如此,作物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头上。 "一文钱十斤!" 贩子阿卜杜勒骑着毛驴晃晃悠悠地过来,嘴里叼着根草茎,"老马头,卖不卖?" 老农的手抖了抖,满眼惊愕,“一文十斤?” 去年这时候,番茄能卖到五文一斤,今年却连药钱都凑不齐。 屋里传来老妻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 “一文十斤,一千斤才一百文钱?” 老农捂住胸口,里头一阵一阵抽痛。 但他也清楚,隔壁寡妇的卖不出去,已经有半数烂在地里了。 "爱卖不卖!"贩子啐了一口,"南边新开了十顷番茄园,老子还愁收不着?" 这时隔壁的寡妇扭着腰走过来,红纱巾下的眼睛滴溜溜转:"老爷,我家的十文钱二十斤..." 看着二人勾肩搭背进了屋,老农懊恼不已,贱价也卖不出去了…… 忽然一阵异风刮过,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老农惊呆了,眼前的女子凭空出现的! 相貌和身量都与他们有很大差别。 而且,她的头发居然是黑色的,还是垂直的! 闻星洛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土地。 眼前正有个奇奇怪怪的大爷惊愕地打量着她。 而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田野,挂满了鲜红的果实。 空气中弥漫着酸甜的果香,正是林招娣所画的"番茄"! “你...你是谁?” 老农先回过神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闻星洛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并不是大宴朝的语言,自己是破界到了番邦么? 破界果现在这么厉害了? 也难怪,宋辞安那厮,夜夜缠着她做个不停...破界果已经升级了许多次。 咳咳,想什么呢,办正事要紧。 她轻咳一声,温声道:“老伯,这是你的田吗?番茄卖吗?” “是,是我的,自然是卖的,小娘子,你需要多少?” “如果价格合适,可以全收了。” “全...全收?我这里可是有十万斤左右。” 闻星洛目光扫过农田,点了点头,“全要的话,可否便宜一些?” “可以,自然是可以。往年的收购价是五文一斤,今年...唉,方才贩子过来说一文钱十斤,我实在舍不得卖!小娘子,不如你开个价吧。” 说着,他递上了一只新鲜的番茄,示意闻星洛尝尝。 闻星洛尝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迸发,这个味道是挺独特的。 但她没看出什么独特之处,也不知道为什么招娣会坚信一招制胜。 秉着对合作伙伴信任的原则,她还是决定全部买下。 岭南的瓜果是两文、三四文不等,水果有四五文至十几文不等,老农开的这个价,也还算合理。 至于一文钱十斤这种事,她闻星洛做不出来。 谷贱伤农,明年谁还种地? 思及此,她没有多言,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十万斤是五百两银子。 她数了五百两银票递给老农,笑道:“老伯,就按去年的五文钱一斤算,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我不讲价,你教一下我怎么种植。” “银票?” 老农疑惑接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随即摇了摇头,将银票递还给闻星洛。 “小娘子,这东西用不了。” 闻星洛一拍脑袋,番邦与大宴朝的银票并不相通,对他们来说,银票等同废纸。 她从袖袋中取出等价的金叶子递过去,老农终于面露激动之色,颤抖着手收下。 “谢谢!谢谢!我这就去请人来采摘!您先歇息一会!” “不急,老伯,可否先教我怎样种植番茄?” 老农闻言,没有丝毫犹豫,摘了一只番茄掰开,教她如何晒种子,如何播种、浇水施肥、防虫、以及如何提高产量等等。 这些在他们这里完全不是秘密,是个人都懂。 闻星洛听得认真,这么说,种植番茄其实没有什么难度。 她谢过老农,步入田间,挥手将番茄收入空间。 老农看得目瞪口呆,无数番茄从枝头离开,飞入那小娘子的衣袖之中。 一刻钟左右,十万斤成熟的番茄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小小的身板...番茄都藏哪里去了? 难道是神女? 闻星洛做完这些,本想打了声招呼便离开的。 可见老农在风中热泪纵横,不由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来娘娘是神女下凡呀...我竟然还贪心收您这么多金叶子,我...” “老伯,我不是神女,只是有个收纳的...乾坤袋罢了。” 闻星洛扯了个谎,有个神话中的乾坤袋,总好过如实告知强吧?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甚至连宋辞安都没有透露过。 老农恍然,“原来是这样,小娘子,多谢您的仗义,这些金叶子能救我老妻一命,大恩大德,您到我家里吃顿饭再走吧。” 闻星洛摇头,“不用了,老丈,我不饿,还得赶紧回家呢,多谢你的好意了。” “这样啊?那您带一些回去再吃吧。” 说着,他不容闻星洛拒绝,转身回屋,提了一个竹篓出来。 里头装着圆嘟嘟的疙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提上竹篓才告辞离开。 翌日,闻星洛照常进城去了天香楼,这摊生意有点大,她还需要多带采葑几日。 刚去了柜台,采葑便过来请安,并低声道:“小姐,小二说开业那日看见辞雪小姐进了醉香楼,是醉香楼的东家胡老爷亲自请进去的。" 闻星洛指尖轻叩桌面,眸光微冷:"我知道了。叫招娣过来一下。" 最近天香楼太忙,林招娣、采葑、宋辞欢姐妹都直接住在后院了。 林招娣系着围裙从后厨出来,“宋娘子,今日来这么早?是有事吗?” “嗯,你看,这是你要的东西么?” 闻星洛递给她一只鲜红的番茄。 第155章 惊喜连连 林招娣忽然双目放光,兴奋地双手接过。 “是!正是这个!宋娘子,你在哪里买到的?买了多少?” 闻星洛松了一口气,看向门外的马车,“买了很多,在车上,你派人去卸货吧。” 林招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喜万分,“一车那么多?太好了,我现在需要白糖!” “白糖?白色的糖么?市面上不是只有红糖、蜜糖卖么?” 闻星洛被她忽然转变的话题惊讶到了,她没见过白糖,这个她无能为力。 “哦...红糖也行,我来提炼,采葑姑娘,快帮我买一百斤红糖回来。” 采葑觉得林招娣有点像疯了,她看向闻星洛。 见主子轻轻点头,她才应声去办,主子对招娣也太放任了…… 林招娣已经抓了几张桌布朝马车飞奔而去。 她没有第一时间检查,而是将箩筐遮盖得严严实实,才让人从马车上抬下来,送去了后厨。 闻星洛远远的听见她嘴里叨念着:“有了这些,彩虹门的生意再无人能抢。” 采葑很快带着一百斤红糖回来,林招娣立刻在后厨架起大锅。 她将红糖倒入锅中,加入清水慢慢熬煮,不时撇去浮沫。 闻星洛好奇,也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操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要做什么?"闻星洛忍不住问道。 林招娣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锅中的变化:"提炼白糖。红糖杂质多,会影响番茄酱的口感。" 随着水分蒸发,锅中的液体渐渐变得清澈。 林招娣取来细纱布,将熬好的糖浆过滤数遍,最后得到的竟是雪白的糖霜! 闻星洛和宋辞欢、采葑都看呆了,这样纯净的白糖,谁也没见过。 "成了!" 林招娣抹了把汗,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立即取来番茄,开始熬制番茄酱。 鲜红的番茄在锅中慢慢融化,加入白糖后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就在她忙碌时,突然发现角落里一箩筐沾满泥土的疙瘩。 林招娣好奇地捡起一个,擦去泥土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土...土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闻星洛闻声过来:"你认识这土疙瘩?老农说可以当饭吃的。" "宝、宝贝!宝贝啊!我们要发财了!" 林招娣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个比芋头产量高得多,而且更好吃!" 她立即切了一个土豆,炸成条状,蘸上新熬的番茄酱尝了一口,幸福得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道!" 闻星洛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外酥里嫩的土豆条配上酸甜的番茄酱,确实比芋条更胜一筹。 激动过后,林招娣问:“宋娘子,土豆和番茄可以一直供应么?市面上红糖贵不贵?能不能长期买到?” 闻星洛心里也在盘算这些问题了,破界果不是无限的,她不可能长期穿越去番邦采购,她想通过种植来满足需求。 随即,如实说道:“番茄有十万斤陆续供应,老农教了种植方法,我们这边的气候可以种植吗?” 林招娣点头,“可以的,气候和土壤都非常合适。土豆呢?能供应多少?” “土豆呀,我当时看着那么丑,不知道如此美味,没问,下次去问问。土豆咱能种植吗?若能,我找老农买些种子。” “能种,跟种红薯一样简单,更为高产,不需买种子,找准芽点,把土豆切成几块,蘸上火灰埋入土里,就生根发芽了。” 闻星洛闻言,心里盘算着今晚就去一趟,多买些回来。 随即,她看着晶莹的白糖思虑,这才是最大的生意。 林招娣似知她所想,笑道,“红糖是甘蔗榨汁提炼的,甘蔗的种植更容易,若是能量产甘蔗...” 她的话没说完,闻星洛已经懂了这门生意的前景。 她看向林招娣的眼神如同看财神爷:“招娣,你可是立大功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啊?奖励?咱合伙做生意,我本来就是以技术出资,不停革新技术是我的责任,哪里需要奖励?” “话虽如此,但你此举不仅仅会让我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还造福一方百姓。我必须奖励你,走,跟我走一趟!” 闻星洛拉着林招娣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经过柜台时,她叮嘱采葑派人去请谢郡守来一趟。 林招娣身上还系着围裙,就被闻星洛拉着去了牙行。 她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宋娘子是要给她买几个丫鬟,让她过上被人伺候的日子么? 还是给她买几个面首? 听说在古代有钱女子可以拥有,嘿嘿,自己还小呢。 她心里在组织拒绝的话语,却听闻星洛对相熟的牙行掌柜道:“陆掌柜,咱附近可有空宅子出售。” “是宋娘子和林姑娘来了呀,宅子有,不知道您想要多大的?临街的还是僻静些的?预算多少?” 一连串的问题,闻星洛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预算无上限,挑几套最好的带我们看看。” “啊?”陆掌柜第一次听人说预算无上限的,但想道她建造天香楼时候的豪气,立即回神,“好咧,在下亲自带二位去看房。” 路上,林招娣跟在闻星洛身边,小声问:“宋娘子,你要买宅子搬到城里来住吗?还是给员工买宿舍?” 闻星洛瞪她一眼,这姑娘,还没明白? 唉,算了,买了再说吧。 因为预算没有上限,陆掌柜是从最好的宅子开始带看的。 按照大宴朝的规制,没有官身的百姓,最大只能住四进宅院,他带看的是一套城南位富人区的四进大宅。 二十年的房龄,宅子维护得很好。 虽然宅子只有四进,但院落非常大,占地三亩多。 后院还有水井,院里的荔枝已经泛红了。 闻星洛非常满意,她看向林招娣,笑眯眯询问:“招娣,你觉得如何?” 在林招娣眼中,这就是她那个时代的大别墅,敢望而不敢想的存在。 她激动道:“好啊,非常好,这么大,宋家人多,住得下,等荔枝熟了,我也来摘点。” 第156章 与世子合作 “既然如此,那就议价吧。”闻星洛看向陆掌柜。 “宋娘子大气,在下佩服。”陆掌柜很高兴,但他清楚此人虽然有银子,却不是好忽悠的主,报了实价。 闻星洛对市价是有了解的,没有异议,立即付款,去办了过户手续。 “给,招娣,你现在也是有宅子的姑娘了。” “啊?写了我的名字?” 林招娣看着地契上的名字,瞳孔骤缩,手抖了抖。 “嗯,手艺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而拥有宅子却是最大的底气,娘家是娘家,婆家是婆家,有自己宅子的姑娘,可以硬气一辈子。” 林招娣忽然淌下眼泪,激动得抱住了闻星洛。 “呜呜呜...宋娘子,你可太懂女子了,我...我在这个时代终于有立足之地了,呜呜呜,谢谢!谢谢!” 闻星洛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走!回去干活!午膳时间快到了,后厨还等你指挥呢。” “嗯,好!我马上回去!对了,宋娘子,你怎么不给自家买宅子?” 闻星洛脸色微变,低声道:“我们...身份特殊,还是住村里吧。”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他们只是过客。 生意可以留着委托人经营,宅子就没必要了。 他们终究是要回京的,要风风光光回京,在权力的最中心坐稳一席之地的。 回到天香楼,门口迎客的小二提醒道:“东家,谢大人来了,被世子请去了天字一号雅间。" “哦?那不打扰,让他们用膳,用完了再说事。” 闻星洛回到柜台前忙碌。 直到午时过了,食客陆续散去,谢聪与赵世子也结束了用餐,从楼上走下来。 二人目光皆落在闻星洛的身上。 闻星洛从柜台后出来,福身行礼:“见过世子,见过谢大人!” “宋娘子不必客气!”赵世子抬手示意免礼,语气非常温和。 谢聪知道世子在场不方便,便借口询问防火措施,打算单独留下。 谁知赵世子听言,也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之前彩虹门被人一把火烧毁,他记忆犹新。 保护恩人,他责无旁贷! 谢聪知道今日甩不开此人了,目光看向闻星洛,看她是否需要改日再约。 闻星洛轻轻点头,“两位,民妇还有一事相商,请到雅间说话。” 落座后,采葑奉上茶水,然后将一碟白砂糖放在桌上。 谢聪有些讶异,闻星洛约他来,是看这一碟子白沙? 白色透明的沙子?装在碟子里?难不成能吃? 赵世子纵然见过世间的好东西,却也看不出这是何物。 他好奇地看向闻星洛,开门见山问道:“宋娘子,这是何物?” “这是糖,名唤白糖,世子和谢大人不妨尝尝。” 说着,采葑为二人递上小勺子。 怀着好奇心,赵世子和谢聪挖了一小勺,一股清甜在口舌中缓缓融化,甜而不腻! 比蜂蜜和红糖口感强百倍! 谢聪此人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只露出欣赏的目光。 赵世子却是十分兴奋,“宋娘子,此物甚好!甚好啊!” 闻星洛微微一笑,挥手让采葑送上一个食盒,让二人品尝了番茄酱蘸薯条、芋条吃。 赵世子尝了一口番茄酱蘸薯条,眼睛瞬间瞪大,紧接着又塞了一根进嘴,连手指上沾的酱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这......"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将食盒揽到怀里,警惕地瞪着谢聪,"谢大人,你方才已经吃了三根了,这些是我的!" 谢聪淡定地擦了擦嘴角:"世子,食盒是宋娘子请我们二人共尝的。" "胡说!"赵世子护食般地转过身,用后背挡住谢聪的视线,"宋娘子明明说了''请尝尝'',又没说尝多少!" 闻星洛忍俊不禁:"世子若喜欢,民妇再让人送一份来。" "好,再上几份!"赵世子大手一挥,"这食盒本世子带走了!"说着,他直接盖上盖子,牢牢抱在怀里,活像只护食的大猫。 谢聪无奈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闻星洛...总能带来惊喜。 从提给线索给他与三皇子打击定国公府,到这盘美食。 这美食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它或许会带动整个崖州的百姓吃上饱饭。 待赵世子护好了食盒,闻星洛才缓缓道:"这白糖,是由甘蔗产出。民妇想请谢大人推广甘蔗种植,我不限量收购,若百姓没有信心,彩虹门愿与官府签订收购契约,确保农户收益。" 谢聪眸光微动:"宋娘子此举,可解岭南农户之忧,本官定全力推行!" 赵世子一听,立刻拍桌:"这白糖的买卖,本世子包了!由岭南王府对外售卖,保证销路畅通!" 闻星洛微微一笑:"世子愿意合作,民妇求之不得。不过,民妇有两个条件。" 赵世子大喜,"宋娘子但说无妨!" "第一,白糖定价需适中,不可哄抬物价,要让寻常百姓也吃得起。" “好!没问题,本世子答应了。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条嘛,”闻星洛放低了语速,“民妇与世子个人合作,不与王府合作。” “这...”赵世子一怔,想到父亲与宋辞安之间的不对付,立即明白过来,“好,本世子有经营着商行,就用商行合作。” 谢聪端起茶盏,郑重道:"宋娘子心怀百姓,下官代岭南百姓谢过宋娘子。" 赵世子随即朗声大笑举杯:"岂能落后于谢大人?本世子负责帮忙从外地调配甘蔗苗,且带头种植百亩地!" “多谢世子!” 闻星洛举起茶盏,由衷感谢。 三人相视一笑,合作就此敲定。 随着碰杯的动作,赵世子怀里的食盒悄悄漏了一滴番茄酱,在他华贵的锦袍上晕开一小块红渍。 闻星洛瞥见,唇角微勾,却没有提醒。 岭南王不是好东西,他的儿子倒是古道热肠,心思纯正。 这也是她提出只与他本人合作的原因。 若将来兵戎相见,也不累及这个生意... 彩虹门因为番茄酱的面世,再次引起了轰动,门前排起了长龙。 对面胡金海新开的香酥鸡铺子立即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下昼,闻星洛带着宋辞雪早早回村。 一路上,宋辞雪揣测不安,不停偷看闻星洛,却见她闭目养神,并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自己偷卖方子给胡金海的事,也许大嫂并没有查到。 第157章 审宋辞雪 到家后,闻星洛嘱咐宋辞雪回去休息,她去自家地里寻宋三叔。 甘蔗的种植外包出去了,但番茄和土豆的事尚未落实。 上午林招娣煮番茄酱时,特地将种子过滤出来了。 她拿着这包种子和几个新鲜番茄,找到宋三叔和林村长,对他们讲了彩虹门对番茄的需求量,请他们种植。 宋三叔和林村长都没有见过此物,二人仔细看了许久。 林村长率先提问:“宋娘子,这东西...五月了,还能种么?亩产大概多少斤?收购价如何?” 闻星洛听她提出一连串的问题,顿时扬眉笑答。 “问得好,在岭南五月乃至八月都能种,亩产大概几百斤吧,它跟咱的茄子一样,摘了一茬又一茬。至于收购价,外头是五文钱一斤,咱也按这个,可行吗?” 林村长喜悦之情言溢于表,“行,太可行了,多谢宋娘子给机会呀,日后就是源源不断的收入了。” 宋三叔挠挠头道:“辞安媳妇,咱家也种,但不用收购,产出了你拉走就是。” “诶,三叔,一码归一码,田地是您管的,您得自负盈亏,不能免费的。” 笑谈间,事情说定了,闻星洛将老农教她的种植方法复述出来,村长一听就明白了。 宋三叔还有些懵,但他不担心,跟着老村长做就是了。 往回走的路上,林村长几次张嘴,却又没说出话来。 闻星洛停住脚步,大方问道:“林村长,可还有事?” 老头儿局促地搓了搓手,“宋娘子呀,大叔是有个不情之请,但难以启齿...” “咱又不是外人,什么难开口的呀?你且说说看,若是做不到的,我会直接拒绝,不会为难的。” 听闻星洛如此大方,林村长便不再扭捏,开门见山提了想法。 “宋娘子,村里大部分乡亲的日子都艰难,也有余力开荒种地,你看...你看能否带着大伙一起种番茄?” “啊?就这事?村长叔你至于这般为难吗?我今日是种子不够,才没给其他人,过几日让招娣带种子回来,你让全村人都种起来,我包收购的。” “真的呀?太好了!百花洞村的日子有奔头了啊!” 林村长暗暗抹泪,闻星洛与宋三叔假装没瞧见,大步往家里走。 到家后,宋辞安并不在家,他最近似乎很忙,只有夜里能见着他。 闻星洛接过三婶递来的茶,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当面说什么,只喊上宋辞雪去了书房。 宋辞雪一袭素衣,神色倔强。 "辞雪,你可有话要对我说?"闻星洛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 宋辞雪冷笑:"大嫂这是何意?怀疑我?" 闻星洛见她如此,冷声道:"醉香楼隔壁的''香酥鸡'',配方从何而来?" "你什么意思!"宋辞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作愤怒,"就因为我没宋辞欢会讨好你,你就这样污蔑我?" 争吵声引来了宋三叔夫妇。 宋三婶护女心切:"星洛,辞雪这些天起早贪黑帮忙,你怎么能......" "够了!"宋辞安突然出现,"星洛从不会无端猜疑。" 宋辞雪泪如雨下:"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她!她给辞欢分红,让我当免费劳力;她信任外人采葑,却防贼似的防着我!" 闻星洛静静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正是宋辞雪誊抄的配方。 "这方子是从胡金海铺子里得来的,字迹你可认得?" 宋辞雪盯着纸张,脸上瞬间煞白。 怎么会传到闻星洛手中的? 大意了,当初就不该手写,只要念给他们听不好吗? 她懊恼间,宋三叔夫妇已经看清楚了,那不是女儿的字迹么? 宋辞雪真的偷自家方子卖给对家? 这个认知令书房内一片死寂。 “啪!” 宋三叔扬手给了女儿一个巴掌。 宋辞雪捂住脸,转过头来,对上父亲暴怒的眼睛,泪如雨下。 “爹...您打我?” “难道不该打吗?我从小带你们读书明理,你娘谆谆教导,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怎能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是!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本是京中名门贵女,再过两年就该议亲出阁,在同等的高门里做当家主母,一辈子圆满才是!” “可如今呢?大哥为了闻星洛这个贱女人获罪,拖累全家,人家二伯有胆识从宋家断亲出去,他的两个女儿都留在京中,而我呢?我的人生毁了啊!” 此言一出,书房里再度沉默,在她的角度来说,是挺惨的。 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他们没办法对一个小丫头明言苦衷。 宋辞安低声道:“四妹,对不起,是为兄连累了你。但与阿洛无关,圣上忌惮为兄已久,就算没有阿洛的事,他也会在同样的时间将我革职流放。” 宋辞雪没想到大哥会道歉,愣怔了片刻。 宋辞安见她在听,又道:“四妹,家里并不是偏袒辞欢,也没人看轻了你。只是你们性子不同。辞欢一直在阿洛身边主动担起重责,自然会倚重于她。” 闻星洛冷声道:“没错,辞欢把我当成家人,把我的事当成自家的事,一门心思扑在上头,她做得非常好,也丝毫没有二心,这是我倚重她,给她分红的理由。” 宋辞雪听言,忽然声嘶力竭地怒吼:“你让她管账,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我呢?我一去,你就让我去后厨,干最脏最累的活!还不是厚此薄彼?!” “你去的时候看见她在管账,可你知道从零开始的时候辞欢做了多少事吗?她削芋头后双手奇痒,抓得又红又肿,都舍不得浪费时间去看大夫,天香楼赶工,她一个姑娘,也帮着扛转头的时候,你在何处?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闻星洛察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深吸了一口平复心情。 “辞欢的勤劳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与她相处的过程,感受到了她心思端正,可以托付。别说那点生意了,我闻星洛所有的生意交给她打理,也放得下心。辞雪,你自问,若是交给你,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份忠诚吗?” 第158章 宋辞安的图谋 “我...我...” 宋辞雪嗫嚅着,内心已经明白了自己与宋辞欢的差异在哪里,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 “大嫂,我知道错了。”她终于勇敢开口,“我日后不会再跟那胡老爷来往了。” 闻星洛轻轻摇头,“他承诺给你的分红还没有给呢,怎能不跟他来往?” “呃...这...”宋辞雪麻了,大嫂这是想做什么? “明日让沉壁、静影跟你跑一趟,将卖方子的分红一次要过来,要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呃...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他香酥鸡难道不是用你给的方子开起来的吗?这银子必须要过来,就当做你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宋辞雪惊愕,“我...我可以做生意吗?真的可以吗?” 闻星洛点头,“你如今不能自己的名头开铺,但可以借我的名头,做你自己喜欢的行当。” “啊,太好了,我明日就找胡老爷要银子去!要多少合适呢?” “这个嘛,我不管账,不太清楚,你去找辞欢算算,彩虹门一年的盈利大概是多少,你照一年的盈利,拿一半差不多了。” “呃...好吧,我明日早些去寻大姐帮忙算算。” 宋三叔夫妻对视一眼,长长松了一口。 走歪的女儿,被掰正了,也没有因此被家里厌弃。 二人不由看向闻星洛,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们心里都清楚,如宋辞安所说,就算没有闻星洛跌落山崖出兵寻人那件事,上头也忌惮他们宋家许久了。 宋家能娶到闻星洛做儿媳妇,是天大的福分。 若没有她,宋家人未必齐齐整整抵达这里,更没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过。 宋家人早已将她视为主心骨。 众人出去后,闻星洛看向宋辞安,“辞安,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宋辞安从身后搂住她,将头埋在的颈间,嗅着她熟悉的味道,低声道:“娘子,你应该喊夫君才对。” 闻星洛脖子缩了缩,“夫君,大白天的,别闹,坐下,咱很久没好好说话了,我有事跟你说。” 宋辞安松开她:眼神却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为夫就等天黑。” 说着,在妻子对面坐下。 闻星洛无语望天,不知道那五十万大军看到主帅这副痞样作何感想。 “娘子,你要跟为夫聊什么?城里的生意还顺利吗?” 闻星洛将计划种植的三种农作物仔细讲了一遍,宋辞安的神情终于正经起来。 “这是造福百姓的大事,有谢聪协助,定然会推广开的。娘子你出入注意安全。至于赵世子,还是少些往来吧。” 闻星洛轻轻点头,二人聊完,宋辞安对着一张地图眉头紧皱。 “夫君,遇到困难了么?” “是,有个无法克服的困难。” 宋辞安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条蜿蜒的蓝色线条上。 闻星洛凑近看去,只见图上标注着"雅布江"三字,这条大江如同巨龙盘踞岭南,支流如爪牙般伸向相邻的五个国家。 "娘子可知,这江水每年要带走我朝多少粮食?" 闻星洛轻轻摇头,她知道岭南多水患,且现在已经五月初,马上又该是进入雨季,开始闹水患的时节了。 宋辞安的声音带着无奈,“每年夏季,只要连续下三日暴雨,江水便会上岸,淹没农田,冲毁房舍。” 他似乎在压抑着怒意,指着地图上的五国道:"下游五国靠着雅布江灌溉,却年年趁机抬高粮价,且年年纵容马匪越境劫掠。" 闻星洛看见丈夫指尖微微发颤。 她曾听闻,岭南去年冬日边境发生了一场惨案,整个村庄被邻国屠戮。 被屠戮的三百村民中,有宋辞安昔日的亲兵家眷。 "所以你想..."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搬迁居民,截江拦水成湖?” 烛火噼啪炸响,映出宋辞安眼底的寒光,“不完全是,水终究会因满而溢出。” 他展开另一张舆图,指着峡谷处:"此处最窄处三百丈,若能筑坝拦江,再从此处修一条河道引水入海..." 闻星洛心跳加速。 她瞬间明白了丈夫与皇帝的谋划,意图不费一兵一卒,只需控制水源,就能逼迫那五个依附雅布江的小国俯首称臣。 阴损一点的话,旱季不放水...涝季泄洪... 虽然不道德,但对方已经将道德完全摒弃,如何不能以此震慑对方? 看着妻子了然的神色,宋辞安笑笑:“最终目的是和平,而不是造成人间惨剧。” “嗯...修一身正气撑天地,留三分匪气镇小人,这也是不得已的手段。”闻星洛低低应了一声。 "但..."宋辞安突然攥紧图纸,"雅布江汛期流量达三万立方每一瞬间,现有夯土坝根本挡不住。" 闻星洛轻轻拧眉,这么专业的问题,她也没有办法。 但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那个总能出其不意的林招娣。 她一拍大腿,眼眸中闪过亮光,“夫君,或许有一人能帮你参详。” 宋辞安抬眸,笑问:“娘子,你说的是莫老吗?” “不,不是,是林招娣姑娘。” “林招娣?是谁?”宋辞安茫然,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闻星洛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提醒道:“呃...是林村长家的大孙女。” “哦,带辞欢挖野菜那个姑娘...若我没记错,她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姑娘,给我参详这项连工部都束手无策的大工程?” 宋辞安眼底的疑虑明晃晃的,娘子今日是不是在天香楼喝多了回来的? 闻星洛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今日林招娣还抱着她哭,说在这个时代终于了有了立足之地,她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份。 否则,一个村里长大,不曾出过远门的姑娘,如何会做番邦的食物?又如何认得番茄、甚至会提炼白糖? 她当时没有问,本来也没打算问的。 毕竟,她自己是重生之人,甚至还有神奇的空间,能靠着破界果夜行千里。 自己的秘密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连丈夫都瞒着,何况自己与林招娣只是合作关系。 或许招娣也是重生的呢,可能是从番邦重生到林招娣身上来。 但眼下这个问题,还真的非要问招娣不可。 她思虑片刻,低声道:“我带你去问问招娣,不管她是否能给出意见,夫君你都勿要对任何人透露招娣的聪慧,好么?” 宋辞安根本不信,可他愿意陪娘子出去走走。 第159章 林招娣指点宋辞安 二人吃了晚膳,驾着马车进城。 抵达天香楼时,已经打烊了,林招娣并不在酒楼。 闻星洛猜想她应该去了新宅。 林招娣确实是在新宅,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期待着早点打烊收工想回家的感觉。 此刻,她正打扫好主卧,铺上新买的床单,打算在这里过夜。 拥有自己宅子的幸福感充斥着内心。 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奖励居然是一套大宅。 穿越前当牛做马十来年,连城市的一个厕所都买不起。 听到敲门声,她动作一顿。 这么晚了,谁会来寻自己? 买宅子这事,她尚未对任何人提及。 而唯一知情的宋娘子已经回村了。 她不由心头微颤,寻了根棍子握在手心,才慢慢靠近大门口。 “招娣,在吗?是我!” 听见是闻星洛的声音,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扔掉棍子,去打开门。 只见门外闻星洛与宋辞安并肩而立,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二人身上。 宋辞安一袭墨色锦袍,剑眉星目间透着沉稳气度。 闻星洛则着淡青罗裙,发间玉簪映着清辉,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谪仙。 两人衣袂在夜风中轻扬,一刚一柔,一深一浅,恰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自己当初竟然还曾肖想宋辞安,真是有些可笑。 虽然自己的灵魂有先进的知识武装,可原生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骨瘦如柴,肤色蜡黄,面容普通如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 与闻星洛这种身材身姣好、肌肤雪白、面容娇美的绝色美人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甚至,站在她身边,连她的丫环都不像。 闻星洛率先开口:“招娣,这么晚过来,叨扰你了。” 林招娣收回心神,露出笑容,“不会叨扰,正好宅子里冷清清,你们来了增添点人气,快请进。” 她侧身请人进门,随后关上门,才问道:“宋郎君、宋娘子,你们怎么会星夜过来?可是有事?” 闻星洛见前厅亮着灯,一边朝前走,一边应道:“却有一事想跟你商量,希望你能帮忙想想法子。” “哦?宋娘子但说无妨,我尽量试试。” 说话间,几人到了前厅。 家具是闻星洛给了银子牙行陆掌柜帮忙置办的,大物件一应俱全了,只是尚未有茶水。 林招娣有些尴尬,贵客上门,却尚未来得及烧水。 闻星洛却不在意这些,示意宋辞安说正事。 宋辞安将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雅布江说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仅仅是说想筑坝储水、挖河道对江水进行分流。 对于修建水坝的战略意义,他只字不提。 林招娣目光被地图吸引,暂时忘记了尴尬这回事。 地图上有宋辞安标注的数据,江面宽度、水深、两岸的土质情况等等。 林招娣提出了一个疑问:“水下是什么情况?是否有暗流汹涌?淤泥大概多厚?淤泥之下是什么土层?” 宋辞安闻言,顿时惊喜,林招娣所问的,也正是他们目前未曾掌握的情况。 他再次开口时,郑重了许多,“招娣姑娘,这些情况我们正在勘察,但水太深,目前还未曾完全掌握。” “嗯。”林招娣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 因为无论是何种情况,横跨百余米宽、三十多米深的江面建设水坝,且无法截留的情况下,最终都要采用预制件。 而制作预制件,要用到钢筋水泥。 这两样,这个时代都没有。 钢筋可以用铁勉强代替,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水泥的作用。 她不由想起了穿越前参与建设的跨海大桥。 跨海大桥位于伶仃洋,海面宽二十四公里。 采用“桥、岛、隧、水下互通”一体化设计。 而雅布江建造水坝,可以参考人工岛的做法。 当时他们是采用钢圆筒快速成岛的技术。 可是详细讲,宋辞安也未必听得懂。 听懂了也未必能够实施。 而且,如果自己展现这方面的才能,会不会被视作妖孽弄死? 闻星洛见她沉默许久,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不由轻咳一声,“招娣,怎么样?” “哦,宋娘子,这个情况有些复杂,我是有些想法,但可能惊世骇俗了点。” 闻星洛与宋辞安同时眼前一亮,要的的就是惊世骇俗呀! 若非惊世骇俗,又怎能做到? 闻星洛温声道:“招娣,这是一个造福百姓的工程,还希望你能直言,我和辞安保证绝对不会对外透露是你的想法。对于我的口风和人品,你应该有所了解。” 林招娣轻轻点头,思绪又飘远了。 原著中宋辞安是收服五国立了大功的,不过她跳章看书,没有看完过程,直接翻到后面看结局。 宋辞安的结局当上镇国公,自己跟着他做事应该是一条光明坦途。 虽然自己是女子不入仕,但让宋辞安记住自己的人情,也是安身立命的一大 保障。 思及此,她指着地图开始讲自己的设想。 她建议,打造金属圆筒沉入江底, 圆筒围合后,内部进行抽水、填砂作业,形成陆域再进行压实,往圆筒中灌入水泥砂浆成型,以达到抗震、防腐,保障百年耐久性。 宋辞安听得非常认真,随着林招娣边说边比划,他听懂了七八成。 有些专业词语虽然他从未听过,但大多都能明白意思。 他提出疑问道:“招娣姑娘,水泥砂浆是指水、泥、沙子混合成浆么?干了之后能抗震防腐?以我的经验,似乎不可能。” 林招娣对宋辞安的接受度挺惊讶的,不愧是男主角,不仅仅长得好看,脑子也非常好用。 她解释道:“水泥砂浆是指水泥、沙子、石子搅拌而成。水泥不是水加泥...您可能没见过,但岭南地区多矿山,可以寻到,进行煅烧加工而得。” 宋辞安眼眸再次闪光,“水泥...是一种矿石?你能寻到?” 林招娣面对他炙热的目光,内心并无多少涟漪,点头道:“应该能,需要时间。宋郎君着急吗?” “着急,非常着急,可否请招娣姑娘带队勘察?” 林招娣看向闻星洛,请她拿主意,毕竟她管着天香楼和彩虹门的生意呢。 第160章 讨账 闻星洛笑道:“招娣,铺子里如今菜式已经定了,短时间内不需要出新品,我也跟你一同去勘察。” “那好。但对外不能提及是我负责勘察,只说我是打杂的。” “那是自然,你穿上男装,让人帮忙修饰面容,保证林村长来了也认不出你来。” 林招娣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设计师想画图的劲头上来了。 “好,这个地图是否可以留下?我现在给你设计图纸。” “这...要不我们在这里陪着你画图?”闻星洛知道这是绝密事件,现在还不能有一点大意。 林招娣点头,“也行,但是没有笔墨纸张,我去灶房拿点火炭来。” 闻星洛闻言,借助衣袖的遮掩,从空间移出来一套文房四宝。 林招娣并没有多想,提笔就开始画起来。 "宋郎君,坝体要呈三角形截面,基础至少深入岩层二十米..." 宋辞安看着地上逐渐成型的结构图,呼吸渐渐急促。 那些精妙的应力计算、导流孔设计,绝非当世能有。 闻星洛越听越觉得如听天书,便去烧水沏茶,放到合适水温才递给林招娣饮用。 烛光下,林招娣宛若经验丰富的老工匠,而宋辞安是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的学子。 直到子时的打更声传来,林招娣才放下笔,“宋郎君,设计理念大概就是这样了。” “多谢招娣姑娘!” 宋辞安压下心中的波澜,深深一鞠躬,目光诚恳。 他现在没有官身,不能说太多冠冕堂皇的话和承诺,但日后一定会补上的。 “宋郎君客气了,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好。” 客人离开后,林招娣回到主卧很快便睡着,身体太累了,且与闻星洛共事,她很安心。 连夜赶路回村的宋辞安却心潮澎湃,抱着林招娣画的一堆草图久久不能平静。 今夜的探访,令他茅塞顿开,困扰了大半年的难题,终于有了解决方案。 闻星洛靠在他肩头呼呼大睡,到家被自家男人抱回了屋里也不知道。 宋辞安将图纸仔细收进暗格,转身见妻子已在锦被中蜷成小小一团。 月光透过窗纱,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娘子..."他轻唤一声,指尖拂过她散落的青丝。 白日里雷厉风行的女掌柜,此刻柔软得像一泓春水。 闻星洛迷迷糊糊抓住他作乱的手:"明日还要早起..." "为夫知道,我来伺候你..."宋辞安低笑,反手与她十指相扣。 帐中熏香袅袅,他俯身时玉佩轻响,惊得闻星洛彻底清醒。 "你..."话音未落便被封缄。 这个吻带着淡淡的墨香,还有夜露的凉意。 当衣带渐宽时,闻星洛忽然按住他探入衣襟的手:"烛...烛火..." 宋辞安袖风一扫,烛火倏灭。 黑暗中只余彼此交错的呼吸,与偶尔漏出的半声轻吟。 翌日清早,闻星洛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宋辞雪已经带着沉壁出门了。 胡金海刚踏入醉香楼,见宋辞雪也跟了进来,不由收起折扇,眼眸微眯。 “宋姑娘,今日是来送番茄酱的方子么?快,到雅间喝茶。” 宋辞雪一言不发,随他进了雅间。 “胡老爷,你护不好我给的方子,让我大嫂的人知道了,还拿到了她眼前,我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今日来,是结清方子的费用!” “哦?难怪方子丢失了,原来是闻星洛的人拿走了?倒是挺有本事。” 胡金海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请宋辞雪喝茶。 “宋姑娘如今已经失去了闻星洛的信任,想必日后也拿出不新方子给我了,呵呵,这生意做不下去了,何来分成?” "胡老爷莫不是要赖账?"宋辞雪拍案而起。 沉壁腰间佩刀哐当出鞘半寸,闪出寒光。 醉香楼能在崖州屹立多年,胡金海也不是吃素的,茶盏一扔,哐当声传出,立即有一群穿着黑衣的汉子闯入。 胡金海好整以暇地坐下,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睨了一眼宋辞雪。 “小姑娘,你带来的侍卫如花似玉,若是伤着了多让人心疼呀,将她留下,你可以走了。老夫就当你没来过,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宋辞雪小腿微微打颤,可从京城一路来到岭南,沉壁出手多次,她对沉壁是有信心的。 随即冷哼道:“胡老板,本小姐劝你识相点,若是我家侍卫出手,你损失的医药费可不止那点分红。” “哈...哈哈哈哈...”胡金海忽然狂笑,这小姑娘口气可真大。 他一副害怕的模样问:“那不知宋小姐想拿多少?” 宋辞雪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份,“不多,五百两,一次买断了!” "五百两?你这是敲诈!" 胡金海肥厚的手捏了捏茶盏,"若是将你这武婢卖与我,可给你五两银子。" 宋辞雪冷笑,从袖中甩出一叠纸:"这是你亲笔所写分红契约,画押时可是说过''有多少给多少''?"她指尖点在某处,"按彩虹门同期收益折算,五百两还算少了!" “呵,跟彩虹门比?香酥鸡根本卖不动了,不倒闭就我老胡有本事,拿银子?真敢想!” 宋辞雪冷哼:“看来胡老爷是决定赖账了,那就别我怪本小姐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权益,沉壁,上!” 沉壁立即拉开了架势,握紧双拳死死地盯着黑衣人。 数名黑衣人抢先出手,可皆在一招之内被沉壁打飞,十几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胡金海看着满地哀嚎,还想喊人,沉壁的刀已经递到了他的脖颈上。 这蛮横的人顿时额头冒汗,双腿打颤,瘫软在椅背上。 他原想这落魄小姐好拿捏,谁知带来的丫头竟有官家侍卫的气势和武力。 "给...我给..." 不多时,宋辞雪怀揣五百两银票回到了彩虹门,跟往日一样,去了后厨忙碌。 闻星洛用完早膳,外头传来车马声,跟在宋辞安身后进来的是个面生的清秀男子。 第161章 山中遇世子 疑惑打量几眼,闻星洛惊讶捂嘴,“啊?是招娣?谁给你化的妆呀?” 林招娣见宋家没其他人在场,才低声道:“宋娘子,是宋郎君一早带人帮我装扮的,还可以吧?” 闻星洛赞赏地上看下看,“太可以了,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也不敢往你身上想。” 林招娣一身粗布短打,头发束成男子发髻,她挺喜欢这副装扮的,比穿萝裙方便太多了。 宋辞安帮闻星洛拿了顶帽子戴她头上,牵着她往外走。 “娘子,招娣姑娘说,但凡有温泉的地方,有矿脉的可能性比较高。我一早去郡守府找了谢聪,他指了几处地方,离雅布江最近的一处在三十里外,叫鹰嘴崖。” 出了村子,马车全速跑起来,在午时之前抵达了鹰嘴崖的山脚。 "宋郎君、宋娘子,咱们先去鹰嘴崖东侧。"林招娣指着山上,"那里裸露的岩层最适合找石灰石。" 宋辞安自然是听从林招娣的安排,几人徒步上山。 山路越走越陡,众人不得不扶着岩壁前行。 林招娣时不时蹲下来敲打岩石,用随身携带的小锤取样。 "这里的岩石含硅量太高..."她抹了把汗,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叉,"得再往北走。" 正午时分,众人在一处温泉溪流边歇脚。 林招娣突然盯着溪水发呆:"宋郎君,你看!"她指着水中泛白的沉积物,"这是碳酸钙沉淀!上游一定有石灰岩!" 宋辞安面露喜色,没想到这么顺利,第一天出门就有可能寻到所需材料。 顺着溪流上行,山势愈发险峻。 林招娣像只灵巧的山羊,在峭壁间攀爬采样。 闻星洛正要提醒她小心,却听"咔嚓"一声,林招娣脚下的岩石突然碎裂! "招娣!" 闻星洛惊呼出声,却见林招娣单手抓住岩缝,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刚采集的矿石样本。 崩落的碎石下,赫然露出一片灰白色的岩层。 "找到了!"林招娣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高品质的石灰岩!还有黏土层!" 她小心地凿下一块样本,对着阳光观察断面:"纯度很高!宋郎君你看这结晶..."话未说完,突然脚下一滑。 闻星洛眼疾手快地抓住林招娣的衣领,却因惯性一起跌坐在山路上。 两人灰头土脸地对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 "我们找到了!"林招娣举起矿石,阳光下石头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宋辞安接过矿石仔细端详,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他安顿妻子与林招娣在树荫下歇息,自己带着人扩大范围查探,做好标记。 林招娣早上在城里准备了烧烤食材,还让宋辞安的护卫背了烤炉、木炭。 这会饥肠辘辘,立即摆开小摊子烧烤。 此处位置较高,视线开阔,鸟瞰远处低矮的群山已经蜿蜒的雅布江,风景极好。 且上头有瀑布,时不时有飞溅的水花被风吹过来,特别凉爽。 林招娣不由吟诵:风萧萧兮欲雨,山隐隐兮含雾。 闻星洛不由多看她两眼,这姑娘...深不可测。 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一直在留身边就好了。 可是...要如何才能留在身边呢? 宋家唯一的未婚男子宋辞韬倒是年岁相当,但以林招娣的见识未必能看上宋辞韬。 回头创造个机会,让二人多接触接触,万一能看对眼,就等于娶到一个聚宝盆了。 几人惬意地享受烤肉时,忽然传来人声。 闻星洛抬眸望去,只见一行人出现在山道上,背着弓箭和几只猎物。 为首这人……不是赵世子么? 他的伤好全了?都能上山打猎了? "宋娘子?好巧!"赵世子目露惊喜,快步朝她们走来。 “见过世子!”闻星洛起身行礼,身后的林招娣等人也纷纷行礼。 “宋娘子,你是本世子的恩人,日后见面也无需行礼。” 说话间,他目光却落在林招娣身上,他就发现此人离闻星洛特别近,不是正常男女之间的距离。 "这位是..." 林招娣慌忙低头,却忘了手中还拿着矿石样本。 赵世子眼尖,问道:"小兄弟手里拿的是什么?" 闻星洛笑道:“这是我...远房表弟,年幼贪玩,想试试用这白石来练字,能省下笔墨。” 赵世子接过石头仔细端详,捏了捏硬度,突然眼睛一亮:"确实不错,好好练!" 说着,塞回了林招娣手中。 王府富贵,手头比京城皇室都宽裕,他从不知为何要节省,只是觉得那也是一种练字的方法。 林招娣和闻星洛同时松了一口气。 “咦?好香啊!你们是上山野炊来了?我可以试试吗?” 赵世子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烧烤小摊子上。 闻星洛不好推拒,“呃...世子不嫌弃,自然是可以。” 林招娣迅速收好矿石样本,转身回到烤炉前。 她手脚麻利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 赵世子眼睛一亮,凑近问道:“这是什么肉?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回世子,这是腌制过的羊肉,刷了蜂蜜和酱汁,烤至外焦里嫩。” 林招娣低着头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她又取出几串鸡翅和五花肉,撒上特制的香料粉,烤至金黄酥脆,最后蘸上她秘制的蘸料,酸甜微辣的番茄酱混合五香粉,再淋上一层薄薄的芝麻油。 赵世子接过肉串,咬了一口,顿时瞪大眼睛:“这……这味道!” 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蘸料的酸甜辣香在舌尖炸开,比他吃过的任何烤肉都要美味! 甚至超过彩虹门的炸鸡! “宋娘子,你表弟的手艺绝了!”赵世子忍不住赞叹,“若是开一家烤肉铺子,必定生意兴隆!” 闻星洛微微一笑:“世子若是喜欢,多吃一些。” 赵世子丝毫没有客气,并不知道自己把宋辞安那一份全吃了。 他抹去嘴角的油迹,眼底有璀璨的星光:“宋娘子,你家的厨艺总让人出乎意料,不如我们合作开个烧烤铺?你看怎么样?” 第162章 肖想招娣 闻星洛略为讶异,看了一眼林招娣,见她并无抗拒之色,便点了点头。 “世子想怎样合作?” 赵世子沉吟片刻,“不如这样,我来出资、出铺子,你出配方和负责经营,利润五五分成。” 闻星洛低头思忖,虽然她对赵世子并无不好的感观,但他终究是岭南王赵擎苍之子,她不想与之过多合作,随即摇了摇头。 “世子,民妇觉得,不如直接把方子卖给您,您独自经营更方便些。” 赵世子略微沉吟,点头道: “也好,配方和烤制方法一并卖给我。请问作价多少?” 闻星洛看向林招娣,林招娣悄然比了一根手指头。 “世子,这个方子只卖您一家,我们日后只是偶尔自家吃,作价一千两,您看如何?” 赵世子爽快地应下:“好!成交!” 事情谈妥,他示意身边的小厮当场付了银票,并约定明日到天香楼签订契约,而后,带着他的人先行下山而去。 闻星洛将银票放到林招娣手上,“招娣,厉害啊,又挣了一千两,晚上可要做东请我们搓一顿啊。” 林招娣接住那一叠十张的银票,满眼不可置信,结结巴巴道:“宋娘子,我表达的意思是十两银子,您跟世子要了一千两,他居然也给了,好一个冤大头啊!” 闻星洛故作惊讶,“什么?你只要十两?你可知道这个方子可以帮他挣多少银子么?十两,你真逗呀!” 林招娣想想也是,赵世子听到报价一千两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说不准心里还觉得自己捡便宜了呢。 看来,穿越到古代也不是什么坏事,随便一道手艺就能挣一大笔银子。 如今她手上可是有三千两巨款的人了,还坐拥豪宅和分红,在她以前的时代,也算混到中层了。 随即,她爽快答应下山后请大家去搓一顿。 宋辞安带人勘察了矿山的大概,已经是日落西山时刻了。 此处的夕阳景观同样很美,闻星洛挺愿意出来户外活动的。 翌日,宋辞安带着闻星洛去寻了谢聪,承包了鹰嘴崖的整座山。 至于银子,是闻星洛出的,她承包了制作水泥这项生意。 从开采、煅烧制作,直到完成搅拌砂浆或者预制件,交付成品给谢聪。 没错,宋辞安不方便出面,皇帝给了谢聪一道圣旨,以官府的名义建造雅布江大坝。 闻星洛本来就坐拥母亲陈岚英的巨额财富,且背靠江南陈家,她来出资建造,无可厚非。 午时回到天香楼,赵世子已经候在雅间了。 闻星洛代表林招娣签了契约,林招娣随赵世子去了王府,亲自教导王府的厨子如何腌制肉类、调配蘸料,以及掌握火候。 “肉要提前腌制,用酱油、蜂蜜、蒜末和姜汁,至少腌两个时辰。”她一边示范,一边解释,“烤的时候,火不能太大,否则外焦里生。” 王府的厨子们起初不以为然,但尝过林招娣烤的肉后,纷纷折服,学得格外认真。 赵世子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招娣忙碌的身影,忽然问道:“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林招娣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道:“宋娘子的表弟教的,世子请放心,民女已经掌握了十成,会悉数传授给贵府厨子的。” 赵世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但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林招娣,却又想不起来。 林招娣从王府回到宅子时,天已经擦黑了,宋辞安和闻星洛的马车停在门前。 她没想到二人会在这里等着,连忙上前招呼。 “宋郎君,宋娘子,你们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闻星洛笑着下车,“没多久,世子那边的事都办妥了?” “办妥了。都怪我,忘记给您一把钥匙,害您久等了。” 说着,她拆下一把铜制钥匙,塞到闻星洛手中。 闻星洛愣了一下,随即给她塞了回去,“这我不能收,自己的家让别人拥有钥匙,那种安全感会消失。” “您哪里是别人?拿着吧,办水泥厂、修大坝还有许多事,少不了往我这跑。” 闻星洛依然拒绝,“那我就在你附近买一座宅子,这不就方便了嘛,你隔壁这座也是空置的,明日去问问陆掌柜,若是屋主有意,买下来就是。” “也行。” 林招娣说不过她,打开门请了二人进屋。 就水泥厂选址、建厂、器械、存储、运输等问题,三人商议了半宿。 这一番聊下来,宋辞安和闻星洛心底终于有数了。 闻星洛聘请林招娣为监工,除了开一百两银子的月钱,还给了三成分红权。 为此,林招娣开始了没日没夜画图纸。 回去的路上,闻星洛第一次主动跟宋辞安讨论起林招娣。 “夫君,你说,像招娣这样的女子,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宋辞安轻轻摇头,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既然娘子问起,他略为思索,“只怕得才华横溢之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吧?” 闻星洛闻言,失落写在了脸上。 “娘子,你...是有什么想法吗?”宋辞安迟疑地问。 “是,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家里辞韬不是未定亲么?若是他能把招娣娶回家里,宋家何愁不兴旺发达?” “辞韬?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能入得了林姑娘的眼么?” 闻星洛嗔怪道:“不试试怎知道行不行?” “那娘子你就试试呗。正好明日是端午节,让辞韬那小子进城一趟,见见林姑娘。” 回到宋家,空气中都弥漫着粽叶的清香。 闻星洛循着香味去了灶房,福婶正埋头往灶膛里塞柴火。 “福婶,包粽子啦?好香啊!” “是呀,少夫人,是您喜欢的虾仁粽子,可还没熟哦,您饿了么?老奴给您下碗面条?” “不,我不饿。” 闻星洛揭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散去,是整整一大锅棱角分明的粽子,她最爱吃岭南的虾仁粽了。 她从衣袖里掏了掏,拿了根银簪子插在福婶的发髻上,又掏了一条翡翠手镯给她戴上。 福婶被这一出整得有些懵,“大少夫人,无功不受禄,您这是...” “福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您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伙食,最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老奴多谢大少夫人!” 福婶眼中有泪花闪烁。 闻星洛笑道:“福婶客气了。明日早上装三份粽子,每一份六个,我带去城里。” “好咧,少夫人,您需要都带走,老奴再包就是。” 夜深人静,宋辞安熟睡后,闻星洛再次服下两枚破界果,想象着上次买番茄那片农田。 第163章 给大哥做妾不好吗 一阵眩晕过后,人便出现在上次的位置。 番茄地里又有了许多成熟的番茄。 大宴朝如今是黑夜,这里却依然是白昼,看来两个地方的日夜几乎是颠倒的。 那位老农并不在地里,闻星洛看向他的住宅,只见屋顶炊烟袅袅。 她嘴角挂着笑容,敲响了木门。 不一会,里头传来脚步声,老农打开了院门。 见是闻星洛,他目露惊喜,“咦?是您来了呀?快进屋来。” “是呀,老伯,上次你送我的土豆挺好吃,我再来看看,能否收购一批。” “哦?小娘子想收多少?我家里不多,大概只有一千斤左右,批量收购价是三文钱一斤。” “好,我都收了。不知道村里其他人是否也有出售的,若有,可否劳烦老伯通知他们送过来?” “好,好啊!这太好了!您到我家歇歇脚,我这就去通知!” 闻星洛顺着他的邀请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种了不少玫瑰花,一个大娘坐在躺椅上晒日光。 老农给闻星洛介绍了他的妻子,大娘非常热情,病情似乎好转了不少。 二人聊着院中的花卉,老农便回来了,身后跟着十几人。 这些人听闻有人收购土豆,都想先过来看看,确认价格。 闻星洛大大方方对众人说了,只要没发芽、没烂的,都可以送过来,不管大小,一律按市价三文钱。 若是有番茄出售,也可以运过来,按5文一斤。 她今日会在此地等两个时辰。 众人闻言,顿时惊喜得难以置信,互相捶着拳头确认不是在做梦。 他们不会为土豆发愁,这东西能存放大半年。 但番茄能卖到五文钱,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众人纷纷回家,出动全家人手采摘番茄。 闻星洛在老农家等到天黑,一共收到五十万斤番茄,十万斤土豆。 待村民散去,她挥手收入空间,与老农夫妻告别后,迅速回到家中。 大宴朝这边天光微熹,福婶已经起来检查粽子了。 闻星洛回到被窝里准备补个觉,却被男人翻身搂住。 昨夜宋辞安担心她忙了一日累着了,没有折腾她,这会却缠上来了。 窗纱透进朦胧的晨光,映在锦被上交叠的身影上。 宋辞安的手臂横在闻星洛腰间,掌心贴着她的小腹,温热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 闻星洛刚想悄悄挪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翻身压了上来。 “娘子去哪了?”他嗓音低哑,带着晨起的慵懒和一丝丝危险的意味。 闻星洛睫毛轻颤,故作镇定:“去灶房偷吃粽子了。” “撒谎。”宋辞安低笑,指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我醒来时,你不在。”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令人痒痒的。 闻星洛心跳微乱,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扣住腰肢,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锦被里。 “既然娘子不老实……”他低语,指尖顺着她的锁骨往下,轻轻挑开衣襟,“那为夫只好亲自审问了。” 闻星洛呼吸微促,指尖揪住被褥,却被他握住手腕,按在枕侧。 他的唇贴上她的颈侧,轻轻吮吻,带起一阵酥麻。 她咬住唇,不想让声音泄出,可宋辞安却像是故意折磨她,指尖在她腰间流连,逼得她眼尾泛红,呼吸彻底乱了。 “夫……夫君……”她声音微颤,带着求饶的意味。 宋辞安低笑,终于放过她的脖颈,转而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又深又重,带着浓浓的侵占意味,闻星洛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指尖无意识地抓着他的后背,在他肩上留下几道红痕。 晨光渐亮,锦被下的起伏却愈发激烈。 闻星洛被他逼得几乎失控,偏偏外头传来福婶的脚步声,她羞得整个人往他怀里缩,却被他扣住腰,更深地抵进床榻。 “别……有人……”她声音细若蚊吟。 宋辞安却只是低笑,在她耳边轻咬:“娘子小声些,就不会被听见了。” 直到晨光彻底洒满房间,他才终于放过她,却仍将她搂在怀里,指尖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鬓角。 闻星洛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只能瞪他一眼,却被他捉住指尖,轻轻吻了吻。 “今晚继续。”他低语,嗓音里带着餍足的笑意。 闻星洛羞恼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十指相扣。 晨光里,他的眉眼温柔得不像话,哪还有半分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冷厉?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似乎也不错。 趁着宋辞安起身晨练,她躲到空间里利用时间差补眠,然后估算了空间里存储的铁矿存量。 早膳过后,喊了宋辞韬一起进城。 宋三叔夫妻听闻是去郡守府送粽子,特意让宋辞韬换上崭新的锦袍。 他们夫妻并不知道宋辞安的计划,是一门心思要在本地将日子过好的,儿子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很重要。 宋辞韬日日读书,有机会出去走走,也是非常乐意的。 进城后,闻星洛提议先去给林招娣送,然后给宋辞欢送,最后去郡守府。 “大嫂,为何要单独给林招娣送?” 宋辞韬有些不情愿,“她不是村里的乡野丫头吗?不是在天香楼干活的吗?” 闻星洛瞪他一眼:“是乡野姑娘,但这姑娘有本事,现在是天香楼的二掌柜,可不是个普通村姑了。” 宋辞韬撇撇嘴,没再反驳。 到了林招娣的宅子,她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见闻星洛等人来了,笑着迎上来:“宋郎君、宋娘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位是...” 闻星洛递上粽子:“福婶包的,特意给你带一份。” 她顺势介绍道:“这是辞安的三弟,宋辞韬,平日在家里读书,你们可能还没见过面。” 林招娣惊喜地接过:“多谢宋娘子!” 而后礼貌地点头:“宋三公子好。” 宋辞韬敷衍地拱了拱手,目光却落在她沾满泥巴的衣裙上,眉头微皱。 闻星洛见状,心里暗叹,这俩人怕是没戏了。 林招娣请几人进屋,茶水点心招待一番,待了两刻钟才离开。 在去天香楼的路上,闻星洛笑问:“辞韬,招娣这姑娘踏实,有大智慧,若是宋家能娶到她就有大福气了。” 宋辞韬脸色非常不好看,直言不讳道:“大嫂,这女子粗手粗脚的,哪配得上我们宋家?” 闻星洛无奈:“你跟她相处时间短,尚未发现她的优点,要不多处处?。” 宋辞韬不服:“可她生长于乡野,就算能挣钱又如何?连诗书都不懂,如何红袖添香?” 闻星洛懒得再劝,可宋辞韬仍在语出惊人:“若大嫂喜欢,非要娶那村姑过门,给大哥做妾不好吗?” 第164章 凶宅秘事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辞安顿时怒目圆瞪,抡起了拳头,“宋辞韬,书得到狗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没学过?” 宋辞韬俊脸一红,自知失言,羞愧低下了头。 闻星洛心中不快,却不想他们兄弟反目,劝道,“夫君,辞韬还小,是我操之过急了,日后他们的婚事让三婶操持才是。” 这句话,宋辞韬听着非常顺耳,宋辞安却明白妻子不想管三房的事了,心中微微叹息,放下了拳头。 夫妻二人收起情绪,带送辞韬去了郡守府,让他结识郡守谢聪,拓展人脉。 最后将宋辞韬送到天香楼,闻星洛拉着宋辞安去了牙行,询问林招娣隔壁那座空宅子的情况。 陆掌柜面露难色:“宋娘子,那宅子是醉香楼胡金海的产业,挂牌出售已久,但一直无人敢买。您是熟客了,我得跟您说实话。” 闻星洛疑惑,“为何无人敢买?” “据说……闹鬼。”陆掌柜压低声音,“前几任买主都一夜退房,一直砸在胡金海手里。” 闻星洛挑眉:“我不怕这些,村里买的宅子也说是鬼宅,我们住得好好的,陆掌柜,带我们去看看。” 陆掌柜无奈,只得带他们去了那座宅子。 宅子格局与林招娣那座差不多,确实荒废已久,院中杂草丛生,但布局方正,风水极佳。 闻星洛站在宅院前观察,斑驳的门楣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漆痕,像是干涸的血迹。 陆掌柜搓着手,低声道:"宋郎君,宋娘子,这宅子……真不是寻常人能住的。" "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闻星洛挑眉。 "三年前,胡金海曾收留过一对卖唱的双生姐妹,名唤阿芷、阿兰。" 陆掌柜咽了咽口水,"可那对姐妹俩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她们的家人上门寻过,也不了了之……" 闻星洛若有所思。 她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如今是五月,风不该是冷的。 她神色凝重了几分,“陆掌柜,宅子格局还不错,但如你所说,这宅子多少有些古怪,我且请个先生来瞧瞧。” “好!待先生来了您再寻在下来开门。” 闻星洛当即让车夫回村,接来了莫三问。 莫三问听了缘由,手持罗盘在宅中走了一圈,脸色越发凝重。 他停在后院的石榴树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徒儿,确实是鬼宅,冤魂有十三个,尸骨埋在这井下。" 闻星洛愕然,“师父,这是一棵树,井在哪里?您是算出来的吗?” 莫三问指着石榴花道:“罗盘显示此处有异常,你看着石榴花,红中泛着蓝光,这是反常的现象。” 闻星洛凑近一看,果然如此,花瓣的边沿有一圈诡异的蓝光。 她虚心求教:“师父,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是土壤有问题吗?” 莫三问抚着长须,神情严肃,“对,是南诏秘药,名唤孔雀蓝,中毒者十二时辰内心脉尽断,尸骨养出的草木皆带蓝纹。" 此言一出,闻星落、宋辞安、陆掌柜皆大惊。 陆掌柜有些想打退堂鼓,他并不想惹上胡金海。 “宋娘子,既然这宅子有问题,在下带你去看看别的吉宅吧。” 闻星洛摇头,“我夫君是从战场下来的,我们不怕鬼。但既然发现了端倪,我看还是报官为好。” 宋辞安赞同道:“没错,我这就派人去府衙请谢大人派人过来。陆掌柜,你看是你去请胡金海,还是让谢大人请?” 陆掌柜有些心惊胆颤,但去请谢郡守的人已经走远了,此事终究是要曝光的,胡金海一定会惹上事,自己倒是不用过于忌惮。 他咬咬牙,吩咐小二:“去一趟醉香楼,就说有客人要买宅子,请胡老爷亲自过来一趟。” 小厮应声而去,现场归于寂静。 莫三问趁此机会,教闻星洛念招魂法诀,让她看见魂魄,教她如何与魂魄沟通。 闻星洛依照师父传授的口诀,指尖掐诀,在眉心轻轻一点。 霎时间,眼前景象骤然变化,原本荒芜的院落里,竟浮现出十三道朦胧鬼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石榴树下的两个少女。 她们身着藕荷色襦裙,面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边那位发间簪着银蝶,右边那位系着红绳。 两人脖颈处都缠绕着诡异的青紫色淤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你们是阿芷和阿兰吗?"闻星洛试探着唤道。 簪银蝶的少女猛地抬头,眼中淌下血泪:"你能看见我们?" 她声音像是碎瓷碗相撞,带着空灵的回响。 红绳少女却惊恐地后退,破碎的衣袖拂过石榴枝,那蓝纹花瓣竟簌簌落下。 莫三问的罗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宋辞安虽看不见魂魄,却敏锐地察觉到妻子周身气息骤变,立即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闻星洛并不害怕,从宋辞安身后站出来,对着石榴树方向道:“我要买这宅子,但你们逗留于此,我无法安居。我为你们伸冤好吗?沉冤得雪之后,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真的吗?你可以为我们伸冤?”阿芷突然飘至闻星洛面前,带来一股冷意。 闻星洛稳住心神,与之对视,坚定点头,“官差很快就会来,你且跟我说说因由,我转达给官差,将恶人绳之以法。” 阿芷转身与其他鬼魂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阿芷幽幽叹气,随即说起往事。 "三年前的中秋前夕...胡金海说请我们姐妹来胡家为老太太唱曲子..." 随着她的叙述,斑驳的墙面浮现出扭曲的画面。 锦衣华服的胡金海端着酒杯,坏笑着将双生花逼至墙角。 姐妹二人手脚软绵无力,只能一边淌泪,一边任由他欺辱。 大概半个月后,姐妹二人寻到了一个机会,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家丁发现并抓回来。 胡金海用琴弦勒住她们的脖子,没气蹬腿后,把尸体扔进了枯井里。 接着,院中阴风大作,其余鬼影纷纷聚拢。 第165章 恶有恶报 有个拄拐杖的老妪飘过来,她半边头颅凹陷,脑浆凝结成暗红的痂:"我那日来寻孙女,看见窗棂上挂着的银蝶簪,就知道是阿芷的..." 老妪的鬼手指向西厢房窗棂,"那畜生竟说从未见过什么卖唱女!" 接着,一个浑身血迹的男尸鬼魂愤怒道,"我是来阿芷阿兰的父亲,胡金海骗我们住下,说帮忙寻人,却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 至此,闻星洛已经明白了案情,问了他们的姓名、年龄、籍贯地址,事发何日等等,详细做了记录。 莫三问看着徒弟有条不紊地审了一群鬼魂,满目骄傲,徒弟果然适合吃这碗饭。 宋辞安和陆掌柜虽然看不见鬼魂,但见闻星洛笔下记录的内容,也猜了个大概。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老陆!听说有人要买宅子?" 胡金海大步走来,眯眼打量众人,当看见闻星洛夫妻也在场,且有个老道手持罗盘时,脸色骤变。 "老陆,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他的出现,魂魄们突然发出凄厉尖叫,院中温度骤降。 闻星洛看见阿芷腐烂的双手掐向胡金海脖颈,却在靠近那块玉佩时被弹开,魂体顿时淡了几分。 阿芷满眼不甘,却又不敢再靠近他。 陆掌柜朝外头看了一眼,官差尚未抵达,他只好从中周旋着。 “胡老爷,是宋郎君夫妻看中了您的宅子,顺便请人来看看风水。” 胡金海与宋家有过节,闻星洛故意在他对面开天仙楼抢生意,今日早上又被宋辞雪带人讹了五百两,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呢,他们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他阴恻恻笑道:“哦?是宋家要买宅子呀?看来天香楼果然日进斗金呀,连流放的贱民都敢买四进大宅子了。” 赤裸裸的羞辱... 宋辞安和闻星洛却不动声色,只冷冷地盯着他。 陆掌柜只好继续撑场面,“胡老爷,宋娘子是良籍,按律可以置办宅子。要不我们先议价?” 胡金海目光盯着闻星洛,冷笑道:“好啊,既然风水先生都看过了,宋娘子应当没有异议了吧?那就一万两成交,这里头的的东西就当添头了。” 闻星洛冷哼一声,“添头?胡老爷是指石榴树下面的十三口吗?这添头我可用不着,他们会跟你形影不离的。” 此言一出,胡金海瞬间僵住,转而朝身后招了招手,一群打手闯了进来。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就留下来陪那些贱民吧!” 胡金海一声令下,十几个打手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 宋辞安眼神一厉,身形如电,瞬间闪至最前头的壮汉面前,一记手刀劈在其腕骨上,咔嚓一声脆响,那打手惨叫着跪倒在地。 其余人见状,怒吼着围攻而上。 宋辞安动作极快,拳脚凌厉,招招都精准地击中关节要害。 一个打手从背后偷袭,他头也不回,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甩,那人便如破麻袋般砸向院墙,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陆掌柜吓得哆嗦,退到角落。 闻星洛站在莫三问身旁,冷眼看着战局。 很快,宋辞安凭一己之力将十几名打手尽数打趴在地。 龙啸将军的名头果然不是虚的,胡金海心头颤动,好像惹错人了。 闻星洛忽然想试试新学的本事,指尖微动,悄悄掐诀,院中阴风骤起,那些被打倒的打手忽然觉得有冰冷的手在拉扯他们的脚踝,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胡金海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却见阿芷、阿兰的鬼魂猛地扑向他,阴风卷起地上的沙石,迷了他的眼。 他踉跄几步,绊倒在地,腰间那块血玉啪地碎裂,黑气如毒蛇般钻入他的口鼻。 “啊...!”胡金海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疯狂抓挠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血肉。 就在这时,谢聪带着一队官差冲入院中,见状立刻喝道:“拿下!” 衙役们迅速将胡金海按住,他仍在挣扎,嘴里却诡异地发出女子的声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谢聪皱眉,看向闻星洛:“宋娘子,这是什么情况?胡老爷是鬼上身了?” “没错,被他亲手杀害的女鬼上身了。” 闻星洛上前一步,将记录好的案情递上。 “谢大人,这宅子底下埋着十三具尸骨,皆是胡金海所害。其中一对双生姐妹阿芷、阿兰,被他凌辱致死,其余则是她们的家人和前来讨公道的苦主,皆被他毒杀埋尸于此。” 谢聪面色凝重,立刻命人挖掘。 不多时,石榴树下果然挖出累累白骨,其中有三个是孩童,真是太残忍了。 最下方的两具少女骸骨紧紧相拥,指骨间还卡着一枚银蝶簪。 胡金海被押走时,仍在疯癫地嘶吼,像是得了失心疯。 但阿芷姐妹的魂魄无法离开宅院,只能怒目圆瞪仇人被拖走。 陆掌柜摇头叹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宅院内安静下来,莫三问教闻星洛如何超度亡魂,送走阿芷一家十三口。 闻星洛看向渐渐消散的鬼影,轻声道:“冤屈已雪,诸位安心去吧。” 阿芷、阿兰的魂魄朝她盈盈一拜,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夜风中。 院中的阴冷之气也随之散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莫三问捋须微笑:“不愧是我徒弟,一学就会。普通人学个三年五载也不定能做招魂和超度呢。” 闻星洛谦虚道:“名师出高徒,多谢师父倾囊相授。” 陆掌柜也全程在看莫三问教徒弟,可他愣是没听懂,宋娘子可真是天才。 但宋辞安在此,他不敢多言其它,轻咳一声道:“诸位,宅子是干净了,价格和手续只怕得等等。” 闻星洛明白他说的等等是什么意思,胡金海开价一万两,是高出市价两倍多了,但他如今锒铛入狱,家眷一定会尽快出手空宅筹钱的。 她笑笑,“有劳陆掌柜,若是有消息了,派人到天香楼说一声,尽量优先卖给我。” “宋娘子放心,在下一定会跟进好此事!” 宋辞安拍了拍妻子的肩,低声道:“回家吧,今天过节呢,祖母在等咱们回去吃粽子。” 府衙那边,谢聪亲自审理此案。 除了胡金海的甲指末端仍有孔雀蓝的药效反应,胡家的管家提供了购买孔雀蓝和麻绳的账本,成了铁证之一。 仵作的验尸结果与莫三问推断的一致,阿芷的家人都是被孔雀蓝毒死的。 胡金海被鬼魂吓破了胆,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第166章 阴九娘反水 胡家的家眷不甘心,筹钱四处活动,宅子低于市价售出,陆掌柜以牙行的名义买下,再转售给闻星洛。 这下,闻星洛在城里便有了落脚点,请人清理一番,置办了新家具,简单办了入伙,安排宋辞欢姐妹住了进去,也方便她和宋辞安京城办事歇脚。 彩虹门因为有了闻星洛带回来的大批土豆和番茄,生意蒸蒸日上。 赵世子的烧烤铺子也在端午节这日隆重开业,生意非常火爆。 直到烧烤铺子打烊,他才从铺子里打包了各式材料,回府与爹娘共享。 满天繁星之下,岭南王府后花园的八角亭内,赵世子亲手为父母烤肉,赵擎苍与王妃深感欣慰,儿子似乎懂事了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阴九娘缓步而来,一袭绛紫纱裙衬得身材曼妙。 她行礼后,向赵擎苍禀报了一些事情。 赵擎苍正欲挥手让她退下,她却吸着鼻子说:“好香啊,这就是世子新开铺子的吃食吧?不知能否厚着脸皮讨要些许?” “阴门主坐下一同品尝吧。”王妃客气招呼她。 “多谢王妃!” 阴九娘立即高兴地坐下,从王妃手里接过了沏茶的活。 "世子,您一直忙着烤肉,渴了吧,先喝杯茶。" 阴九娘将茶盏恭敬地奉给赵世子。 赵世子端坐如松,目光如电般扫视阴九娘,他早已收到密报,阴九娘近日与北狄使者秘密会面,得了某种无色无味的奇毒。 "阴门主近日操劳,这杯你先喝吧。" 阴九娘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恭敬道:"世子先请。" 赵世子仍然摇头:"本世子不渴,阴门主多喝两杯,该补补精神。" 说着竟亲自将茶盏塞到她的手中。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阴九娘突然失手打翻了茶盏。 "哎呀!"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接,却"不小心"撞上了赵世子的手臂。 茶盏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她自己的玉足上。 与此同时,赵世子快速捏住了阴九娘的手腕,亭内瞬间寂静。 “霆儿,你这是做什么?九娘好心为你沏茶,你推来推去就算,还钳制着她做什么?” 赵世子冷笑,“父王,您怎么不问问她想做什么?” 阴九娘面如白纸,凄然道:"世子明鉴,在下只是一时失手..." "失手?你是不敢将毒药下在茶水中,而是通过撞我的那一下,往我肩膀扎银针,若非本世子有所防备,哼,今日就中了你的奸计!" “什么银针?” 赵擎苍拍案而起,目光在儿子和阴九娘脸上扫来扫去。 “父皇,您看她的手。” 阴九娘的右手被赵世子所钳制,动弹不得,中间两只手指紧紧并拢着。 赵擎苍掰开她手指,果然夹着一根细细的发黑银针! 他命侍卫取下银针,然后一脚踹在阴九娘的背上,令她向前扑倒在地。 “阴九娘!你到底意欲何为?竟敢伤我儿子?” “不,没有,王爷,冤枉啊!” 王妃心中愤怒,上前抽了她一巴掌,怒问:“那毒针作何解释?还不是实说?!” “娘娘,真的没有啊!在下也不知道手中怎么会多出一根银针的...” 阴九娘狼狈不堪,伏在地上磕头,抵死不认。 赵世子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父王,儿子已查实,阴九娘勾结北狄,又勾结军中将领挪用军饷三十万两,私设赌场十余处,更暗中收买王府侍卫。" 他目光如刀,"只是儿子也不明白,她为何屡屡想除掉我。" “屡屡?”赵擎苍一边接过文书,一边询问。 “没错,第一次是在翡翠矿洞,短短一月,已经出手数次。” 王妃闻言,后怕得不行,拎起巴掌在阴九娘脸上连续抽打。 阴九娘眼底涌起浓浓的恨意,可她咬牙忍下了,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一定要坚持! 赵擎苍压着怒意翻看文书,越看脸色越青。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文书上。 "父王!"赵世子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岭南王,厉声喝道,"来人!传太医!封将九娘压下去!关进水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侍卫们迅速包围了八角亭。 阴九娘突然从发髻中拔出一根银簪,同时快速控制了王妃,银簪抵在她的咽喉:"都别过来!否则王妃活到头了!" 赵擎苍被扶坐在石凳上,气息奄奄却目光如炬:"贱人...本王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阴九娘突然笑起来,"我带着门派为你办了多少事?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可你呢?明明碰了我,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此言一出,顿时满场寂静。 他们听到了什么? 阴九娘早就爬上了王爷的床? 王妃气得目眦欲裂,“赵擎苍,你求娶之时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在我眼皮底下睡了这个毒物?” 赵擎苍捂住胸口,使劲摇头,“她使手段,我不是有意的...” 赵世子冷眼旁观,心中暗惊。 他早知阴九娘野心勃勃,却没想到已经勾搭上了父亲。 "王爷!"府医赶到,施针稳住了他的病情。 赵擎苍强撑着站起身:"把...把这个毒妇押到水牢...严加审问..." "不必审了!"阴九娘突然放下银簪,露出诡异的笑容,"赵擎苍,你以为你赢了吗?"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认得这个吗?" 月光下,玉佩上清晰的"岭南"二字刺痛了岭南王的眼。 那是他随身佩戴了五十年的信物,代表着岭南王的身份,三年前莫名失踪。 "三年前那个雨夜,王爷可还记得?"阴九娘轻抚玉佩,"就在您书房后的暖阁里..." 赵擎苍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你...你是说..." "没错,"阴九娘得意地笑了,"我给您生了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了。他叫赵继宗,就养在城南的别院里。" 这一记惊雷,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赵世子瞳孔骤缩。 他调查阴九娘多时,竟不知她暗中生下了父王的子嗣!这女人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第167章 岭南王倒下了 "胡说八道!"岭南王怒吼,却因情绪激动又吐出一口血,"本王...本王..." "王爷既然难受,就别说话了。"阴九娘慢条斯理地说,"您的三十万大军,如今只听令李昊天,而他...只听令于我..." 她转而看向披头散发的王妃,呆若木鸡的赵世子,仰天狂笑,手中悄然摸向腰间的骨笛。 “只要我一声令下,王府便会被踏为平地,但我不想背着谋权篡位的骂名。只要王爷您将王妃贬为侧妃,立我为正妃,立我儿为世子,我可允你们三口苟且活着!哈哈哈哈!” 赵擎苍一口鲜血喷出,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大将军已经勾结了这个贱女人! 这贱人还异想天开! 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王府顿时乱作一团。 太医诊断后脸色凝重:"王爷急火攻心,需立即施救,否则..." 赵世子当机立断:"全力救治父王!” 而后,他冷冷地看向阴九娘,“世子之位我不稀罕,你要就拿去。但是别伤害父王和母妃!” 阴九娘听到赵世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她松开钳制王妃的手,得意地看向赵世子,道:"世子果然识时务!既然如此,那王妃娘娘,您可愿意退位让贤?" 王妃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咬牙道:"贱人!你休想!" 阴九娘冷笑,手中银簪再次抵上王妃的脖颈,微微用力,一道血痕浮现:"娘娘,您可要想清楚,您儿子的命,王爷的命,都在我手里。" 王妃眼中含泪,看向赵世子,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赵世子低垂着眼眸,似乎真的认命了,缓缓道:"母妃……答应她吧。" 王妃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好……我答应你。" 阴九娘闻言,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早该如此!从今日起,我便是岭南王妃,待王爷醒来,便为我儿赵弘瑞请封世子!" 她得意忘形,手中的骨笛微微松懈。 就在这一瞬间,赵世子眼中寒光骤闪,身形如电,猛然欺近! "啪!" 他一掌劈在阴九娘手腕上,银簪应声落地,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她的腰间,一把夺下骨笛! 阴九娘大惊失色,尖叫道:"你敢!" 赵世子冷笑,猛地后退两步,将骨笛高高举起:"阴九娘,你以为本世子真的会束手就擒?" "你!"阴九娘脸色骤变,立刻想要扑上去抢夺,可赵世子早已一声令下:"拿下!" 暗处瞬间掠出数道黑影,王府暗卫如鬼魅般闪现,刀光剑影间,阴九娘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路霆!你敢耍我?!"阴九娘疯狂挣扎,眼中满是怨毒,"李昊天的大军马上就会踏平王府!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赵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李昊天?他自身难保了。" 阴九娘瞳孔骤缩:"什么意思?" 赵世子不再理会她,转头对暗卫统领道:"从你说出他的名字,我的人便行动了,此刻,李昊天的家眷应当已全部控制!现在,立刻派人捉拿李昊天!" "是!"暗卫统领领命而去。 阴九娘脸色煞白,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败了。 原来,这个草包世子早有防备了? 她眼底一片晦暗…… “来人,将阴九娘关入水牢,严加看守!"赵世子从她身上夺下玉佩,挂在了自己腰间。 转而安慰王妃,"母妃,不会有事的,请您照看好父王,主持内院,儿臣去处理军务。" 王妃含泪点头,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早已不是需要保护的少年,而是能独当一面的王府继承人了。 当夜,岭南王府灯火通明。 赵世子秘密派心腹前往城南别院,果然找到一个三岁男童,容貌竟与岭南王幼时有七分相似。 "世子,该如何处置?"心腹低声请示。 赵世子凝视熟睡中的孩童,神色复杂:"带回来,交给乳母照看。" 半个时辰后,王府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李昊天进入水牢。 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满脸惊惧,一见到阴九娘,便怒吼道:"贱人!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阴九娘冷笑:"废物!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敢怪我?" 李昊天脸色铁青,转头看向赵世子,咬牙道:"世子,末将只是一时糊涂,被这妖妇蛊惑!求世子饶命!" 赵世子冷冷看着他:"李昊天,父王待你不薄,你却勾结外人,意图谋反,罪无可赦。" 李昊天面如死灰,跪地磕头:"世子饶命!末将愿意供出阴九娘的所有同谋,只求世子放过我的家人!" 赵世子眯了眯眼:"哦?说来听听。" 李昊天立刻道:"阴九娘不仅勾结北狄,还暗中与朝中几位大臣联络,意图借岭南军力谋反!她甚至……甚至已经派人去刺杀瑞昌帝!" 此言一出,赵世子脸色骤变:"什么?!" 阴九娘疯狂大笑:"晚了!你们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 赵世子眼中杀意暴涨,厉声道:“阴九娘!你好样的!如此,本世子将你儿子送进京城请罪!以证我赵家并无叛变之心!” "不!不要啊!"阴九娘嚎哭,“放过我儿子,我能撤回进京的杀手!” 赵世子挑眉,呵,真不经吓……还成什么大事? 阴九娘发出撤回通知后,赵世子转身欲走,阴九娘忽然跪下:“世子,求您不要伤害继宗,孩子是无辜的...” 赵世子站在牢门外,冷冷看着她:"放心,你的儿子,本世子会好好''照顾''的。" 阴九娘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恐惧:"你!你想对他做什么?" 赵世子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看你表现......." 三日后,岭南王终于苏醒,却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口齿不清。 太医私下告诉赵世子,王爷中风了,短期内难以理事。 收到岭南王中风、阴九娘自尽的消息,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笑了。 本来还担心岭南王会阻挠雅布江的工程,可如今,呵,他有心无力咯。 至于赵世子...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第168章 基建大业 五月初八,天刚蒙蒙亮,宋辞安和闻星洛接了林招娣,踏上了前往鹰嘴崖的山路。 今日的主要目的,是勘察筹建水泥厂的位置。 这个位置离矿山不能远,需要尽量缩短矿石运输距离。 又需要平整、避风、有水源等等条件。 山路越来越陡,三人不得不手脚并用攀爬。 忽然,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灰白色的山崖如鹰嘴般突兀地伸向天空,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几人停下俯瞰下方,林招娣长舒一口气,目露惊喜,指着崖下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道:"那里地势平坦,正好可以搭建临时工坊。搭建一条运输轨道,开采出来的矿石直接滚过去。" 宋辞安和闻星洛仔细打量,确实非常合适。 随即,林招娣和闻星洛下山,带人圈出水泥厂的位置,并开始平整场地。 宋辞安带着招募来的一群精壮汉子,准备挖山采矿。 "诸位,"宋辞安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声音洪亮,"今日起,我们就要在这里开矿建厂。工钱按日结算,每日三十文,管两顿饭!" 工人们发出欢呼。 三十文在崖州城已算高价,更别说还管饭。 很快,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在山间回荡,石灰岩被一块块开采下来,由专人运往临时搭建的碎石场。 宋辞安按照林招娣的设计,修建一条从半山往下滑动的轨道,碎石顺道而下,省时省力。 林招娣没有闲着,她指挥几个工匠在空地上搭建简易窑炉。 "窑壁要厚,至少要三尺,"她比划着,"内部要呈拱形,这样热量才能均匀分布。" 闻星洛则负责后勤,她带着几个妇人架起几口大锅,煮茶做饭。 看到林招娣忙得满头大汗,她盛了一碗递过去:"歇会儿吧,不急这一时。" 林招娣感激地接过碗,却仍不忘叮嘱:"宋娘子,还得麻烦你多准备些木炭,烧制水泥需要高温,柴火不够劲。" "放心,我已经让采葑去买了,下午就能送到三千斤。"闻星洛笑道,"倒是你,别累坏了身子。" 正说着,宋辞安匆匆走来,脸色凝重:"阿洛,刚收到消息,岭南王府派人去了谢大人那里,说我们私采矿山,要查封工坊。" 闻星洛眉头一皱:"谢大人怎么说?" "谢大人以''水利工程乃朝廷特批''为由挡了回去,但岭南王不会善罢甘休。"宋辞安压低声音:“老家伙中风了还多管闲事,为夫给他找点事做。” 闻星洛放下手中的柴火,“没错,夫君,你盯好这边,岭南王交给我即可。” 宋辞安想起多次夜间醒来不见妻子的踪迹,她定是有本事处理,便点了点头。 工地事多繁杂,他确实非常忙碌。 如今只是开始,尚未正式投产,忙碌还在后头,闻星洛建议他多任命几个人来做管理。 宋辞安思忖一番,授权林招娣全权负责水泥厂,采矿区则交给白羽管理,三叔宋明昊管账。 第二日,小型的试验窑落成,林招娣准备今日试烧一炉。 她快步走向碎石场,只见工人们正用铁锤将大块石灰岩敲成拳头大小。 "再小些,"她捡起一块示范,"要鹌鹑蛋大小才容易烧透。"工人们点头应下,敲击声更加密集。 夜幕降临,工地点起了火把。 闻星洛将几盏马灯挂在窑炉周围。 林招娣正指挥工人将碎石和黏土按比例混合,倒入窑中。 "点火!"随着她一声令下,窑口燃起熊熊烈火。 热浪扑面而来,工人们不得不后退几步。 宋辞安站在远处,望着通红的窑口,若有所思:"星洛,你说这水泥真能烧制出来吗?真的能筑坝?" "招娣说有九成把握。"闻星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林招娣有那么大的信心。 宋辞安沉默,前期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就看今晚的成果了。 谁也没有离开,一直守到了后半夜,期间林招娣亲自守着火候 ,并让几个机灵的人在一旁学着。 天将破晓时,林招娣用一根长铁棍搅动窑内物料,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庞被汗水浸湿,却掩不住眼中的专注。 突然,她高喊:"停火!可以出窑了!" 工人们用湿布包住手,迅速将窑口封住。 待温度稍降,林招娣亲自上前,用铁锹铲出一铲灰白色的粉末。 "成了!"她欣喜若狂,将水泥粉倒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加以研磨,加入适量清水、沙子、碎石搅拌,"看,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水泥!" 宋辞安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逐渐凝固的水泥浆,惊叹道:"果然坚硬如石!" 接下来的日子,工程进展迅速。 林招娣设计的水泥配方经过多次改良,强度越来越高,且具备防腐蚀特性。 与此同时,闻星洛筹建的金属铸造厂也开始生产巨大的铁制圆筒。 铁制的大型圆筒重达千斤,如果靠人力运输到江边再沉入水中,不仅非常耗时耗力,还难以精准投放。 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有巨大偏差,想再纠正是非常困难的。 宋辞安和林招娣想了无数办法,尚未有万全之策。 闻星洛反复跟宋辞安确认了大坝的预埋点,心里有了决断。 七月初的一个深夜,闻星洛悄悄去了金属锻造厂,将做好的十个成品圆筒收入空间,独自来到雅布江边。 月光下,江水泛着银光,湍急的水流发出轰鸣。 再三确认位置正确后,她在岸边的树上绑了一条绳索,跳上事先准备好的小船,划至对岸,拉了一条直线。 再划船回到江心,从空间移出一个大圆筒,这庞然大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表面铸有加强筋,底部呈锥形。 水花四溅中,圆筒缓缓下沉。 不多时,圆筒停止了下沉,还高于江面几尺,林招娣贴心地设计了盖子,以免在完工前雨水和江水灌入。 闻星洛心中大喜,用意念之力压紧了它,然后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圆筒精准投放。 因为现在疏通的分流河道尚未完全挖通,闻星洛是间隔着投放的,并不影响水流经过。 看着江面上矗立的十个圆墩墩,她内心非常有成就感,不知道明日早上百姓见了作何感想? 百姓吓没吓到不知道,宋辞安和林招娣是惊呆了。 第169章 招娣的亲事 宋辞安想起娘子昨晚又神秘消失,想到可能是她做的,压下了心底的疑虑,一脸高深莫测。 林招娣就无法淡定了,她是一个讲科学的人,她的理念都是从科学角度出发的。 一夜之间将十个重达千斤的大铁筒精准投放到江中,在这个时代,不是神迹么? 不管如何,困扰她的问题消失了,她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在水泥厂上了。 随着招募的人越来越多,水泥厂和铸造厂的进度都在提高。 夜幕降临,谢聪突然造访宋家。 他面色凝重地递给宋辞安一封信:"岭南王向朝廷弹劾我们擅改河道,皇上命我''酌情处理''。" 宋辞安冷笑:"好一个''酌情处理'',这是要把责任推给谢大人啊。" 谢聪摇头:"无妨。皇上还有指示。"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皇上批准的雅布江治理方案,里面明确提到''必要时可筑坝调节水量''。岭南王再不满,也不敢公然违抗旨意。" 闻星洛眼前一亮:"高明!" "不过,"谢聪压低声音,"你们要加快进度。我得到消息,岭南王正在暗中集结人手,恐怕要来硬的。" 宋辞安眼中闪过厉色:"他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第二日,闻星洛进城,宋辞安知道岭南王府没安好心,也跟着去了。 闻星洛去见的是赵世子,让宋辞安在烧烤铺子外头候着。 不知道怎谈的,闻星洛出来后,神色轻松。 宋辞安不由询问:“娘子,你们谈了什么?” 闻星洛笑着上了马车,“嘿嘿,好事,岭南王府不会再阻挠你的大计。” 宋辞安神色一僵,“娘子是向他许了好处吗?” “嗯,算是吧。交换条件是春节前帮他请百里景行诊治赵擎苍。” “哦呵...这个条件还行。” 宋辞安本来心中不快,不知道妻子对赵世子承诺了什么好处,当听闻是让百里景行出手,瞬间就释怀了。 年底...他们的工程应该能完工了,届时百里景行能否治好岭南王还难说。 工程进入白热化阶段。 导流的河道已经挖通,多余的江水流入大海。 铸造厂完成了圆筒的铸造,闻星洛悄然投放入江中,江水完全被拦截,水位上升后,流向了分流支线。 工人们日夜赶工,将水泥砂浆灌入江中的圆筒内,形成坚固的坝体基础。 有谢聪派人日夜巡查,没有任何干扰,工程进展神速。 到了腊月初一,雅布江大坝终于合拢成功。 一项世纪工程落成! 众人站在坝顶,望着被驯服的江水,感慨万千。 "该给大坝起个名字了。"闻星洛提议。 众人纷纷思索,宋辞安朗声道:"就叫''镇澜''吧,镇住狂澜,造福百姓。" "好名字!"谢聪抚掌赞叹,"雅布江从此不再泛滥,下游五国也该学会如何与大周相处了。" “没错,他们也该懂什么叫‘上善若水’了。” 谢聪在天香楼办了隆重的庆功宴,众人的第一杯,敬的是林招娣。 宋辞安往京城写的折子,其中有一份是专门为她请功的,但帝王未批复之前,他并没有多提。 接下来的日子,闻星洛让林招娣休息几日。 林招娣确实许久没回村了,连在城里有大宅子之事都一直瞒着家里人,只托宋辞欢每月帮忙送一两银子回家。 随即,她提前置办了许多年货,吃的,用的,还给家里人都买了足够的布匹和棉花,每人都可以做两身新棉衣。 她本来打算买成衣的,可忽然出手这么阔绰,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还是忍不住给祖母和娘亲买了银簪和银手镯。 给每个人都买了暖和的鞋子,又给弟弟妹妹买了许多零嘴。 初二,她借了宋家的马车,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回家。 才刚进村,就却见自己的母亲梅氏正往村外走,身后还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 那人挺面熟的,好像是原生的大表哥,是个不学无术、偷奸耍滑之人。 "娘?您去哪里呀?"林招娣让车夫勒住马车,惊讶道。 梅氏一见她,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招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整整六个月没回家了!" 林招娣跳下马车,确实是太久没回家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娘,这不是一直忙吗?今日特地回家看望您的。对了,您这是去哪里?” 梅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能去哪里?还不是你整日不着家,去寻你回来商量亲事?” 林招娣一愣:"什么亲事?我才多大?" 梅氏一把拽过身后的男子,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你大舅家的表哥周大富,家里有二十亩地,愿意出五两银子的聘礼娶你!" 周大富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地在林招娣身上打转:"表妹,听说你在宋家做事,一个月能赚一两银子?嫁给我之后,你在家里享福,我去宋家干活就好!" 林招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享福?怎样个享福法?" 周大富挠挠头,不假思索道:“在家里洗衣做饭、农忙下田帮忙,闲时上山打打柴,割些猪草什么,最紧要是多生几个娃,毕竟一两银子的收入,养得起!” 林招娣听闻,心底涌起当初刚穿越过来时的绝望感觉,饥饿、寒冷、贫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她冷笑道:“你把这叫享福?不是奴仆?” “诶,表妹,怎么会是奴仆呢,在家里做这些小事不比在外头累死累活看人脸色强吗?” 梅氏也帮腔,“就是,你老老实实在家生儿育女,外头的活自然是让男人去做!” 林招娣闻言,心中闷闷的,对梅氏的最后一丝好感消耗殆尽,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若是原主在,定然只能乖乖就范吧? 但她林招娣不是。 但她强压心中的不快,淡然道:“娘,女儿还小,还想在您身边多待几年,表哥另觅良缘吧。” "你不嫁?"梅氏瞪大眼睛,"你都十六了!再不嫁人,以后谁要你?再说嫁回我娘家,你外祖母、大舅都会疼着你的。" "我在宋家做事,工钱足够养活自己,不需要靠男人。"林招娣语气坚决。 第170章 陈正希初见林招娣 "放屁!"梅氏怒道,"女人不嫁人,成何体统?你必须嫁给大富!" 说着,她就要上前拉扯林招娣。 车夫见状,调下马车走了过来,厉声道:“林家大娘子,招娣姑娘不肯,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作为母亲,怎能强迫自己的女儿?” 梅氏叉腰道:“哼!你算老几?一个下贱的奴仆也配对老娘指手画脚?” “就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周大富握紧拳头若恐吓车夫。 但宋家的车夫都是个练家子,这一位的武功也不弱,他握着拳头,关节咔咔直响,吓得周大富倒退了几步。 但梅氏却懒得理他,上前拖拽女儿,“林招娣,立即马上跟我回家!” 林招娣被拽得踉跄几步,心中又气又急:"娘!您别闹了!我会回家,但您别逼婚!" "我闹?"梅氏尖声道,"我这是为你好!你不嫁人,以后靠谁?" 林招娣咬牙道:"我可以靠自己!" "靠自己?"周大富嗤笑一声,"女人就该相夫教子,你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林招娣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了,一字一顿道:“娘,别说了,我是不会嫁表哥的,我们先回家去吧。” 梅氏目光触及车夫虎视眈眈的目光,忽然停止了争吵。 她干咳一声道:“那行,你半年没回来,可有带什么手信回来?” 说着,已经拉开了马车的帘子,顿时嘴巴张成了圆形。 “天啊!招娣,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吗?快快快!快回家,你外祖母和大舅母都在家里呢,这些啊,都让你外祖母带回去,就当是今年给娘家的年礼了。” 林招娣与车夫对视一眼,冷声道:“娘,想什么呢,这是宋家的东西,我每个月的工钱都捎回家了,哪来的银子添置这些?” 对上车夫不善的目光,梅氏讪讪道:“你给宋家打工半年,就让你两手空空回家的? 宋家也太不会做人了吧?” “娘!莫要再说了,若是我丢了这份活计,一两银子没了,您不心疼?” “呃....你个死丫头,就知道呛老娘!走!回家去!” 梅氏又要上手拖拽女儿,林招娣向车夫使了个眼色,主动朝村里走去,不想被她触碰。 她能理解古代的女子思想封建,但梅氏的思想也未免太过于不把女子当人看了。 而且,自家刚解决温饱,就敢说把这一车东西都孝敬娘家,自家孩子身上还层层叠叠的补丁呢,有她这样当的吗? 再说了,周大富说让她婚后干那么多活,多生娃,还说成享福的时候,她娘...梅氏还一脸认同! 梅氏和周大富见她脚步声风一般走远了,连忙追了上前。 车夫摇头叹息,将马车驾回了宋家,并向闻星洛禀明此事。 宋家这边,今日迎来了贵客。 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夫妇,表兄陈正希,表妹陈锦初都来了。 闻星洛听闻林家在给林招娣说亲,她心中一动,看向陈正希,嘴角溢出笑意。 随即,她让车夫下去休息,请陈正希帮忙驾驶马车,去了林家。 宋家人和陈家人都不明所以,去林村长家还需要驾马车么? 陈正希舟车劳顿,才刚抵达喝了杯茶,竟然就被拉去当车夫。 不过家里人并无人反对,仍由闻星洛拉他去当苦力。 路上,陈正希问:“表妹,你带为兄出来,是有事要单独说么?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没有,你表妹怎么会有为难的事?我现在带你去看的,是设计大坝、发明水泥的女子。你不是一直问我那是怎样的女子么?带你亲眼看看。” “哦?那位传奇女子也在村里?”陈正希讶异。 他今日抵达崖州,宋辞安去接他们的时候,已经领着陈家人参观了绝世无双的大坝工程,心中对设计者无限钦佩。 “嗯,到了,就是那家的长女,随我看看去。” 在林家门前停下马车时,里头传来阵阵喧闹。 只听梅氏盘腿坐在地上嚎哭:“我不活了啊!生个女儿那么叛逆,十六岁了还不肯嫁人!偏偏公爹婆母心也是黑的,居然护着这个贱蹄子...呜呜呜,我要进城寻大郎回来,林招娣必须嫁到周家去!” “娘,您就别闹了,表哥并非良配,” 林招娣瞥了一眼周大富,毫不客气道:“表哥今年十九了吧?听说农忙也不下田...五体不勤之人,我嫁过去不是为奴为婢么?” “瞎说什么?男子都是成婚后才懂事,我家大富愿意娶你就不错了,你还敢挑三拣四?”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叉着腰,指着林招娣怒骂。 边上还有一个老妇帮腔,应该就是梅氏娘家的大嫂和老母亲了。 林大娘坐在长凳上抹眼泪,林村长坐在门口默默抽着焊烟,一言不发,可能是在阻止梅家人带走孙女。 林招娣挺烦恼的,这群人根本无法沟通,她无奈道:“娘,我真的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让我再帮家里几年,若日后遇到良配,咱再说亲,好不好?” “不行!你都十六了,村里的杏花跟你同年的,她都抱娃了。女子是不可能靠自己过一辈子的!” 林招娣正要反驳,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招娣靠自己怎么了?她比你有本事多了。" 众人回头,只见闻星洛带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缓步走来。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玉佩,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儒雅的气息。 他站在闻星洛身侧,目光温和却隐含锐利,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精心教养出的贵公子。 林招娣抬眸的瞬间,正对上那公子望来的目光。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位姑娘,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原以为能设计出"镇澜"大坝、发明水泥的女子,必定是身形粗壮、面容刚毅的工匠模样。 可眼前的林招娣,虽穿着简单的棉布衣裙,却掩不住那通身的气质。 她肌肤不算白皙,但眉目如画,尤其那双杏眼,清澈明亮,透着坚毅与智慧。 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风采。 第171章女子也能靠自己 陈正希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表妹为何要特意带他过来。 而林招娣在看到陈正希的瞬间,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逸的男子,那温润如玉的气质,与身边那些粗犷的汉子截然不同。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水墨画,清雅脱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目光相接,又各自迅速移开,耳根却都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闻星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扬。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走到林招娣身边,淡淡道:"招娣,这位是我表哥陈正希,江南首富陈家的嫡长子,本是商人,今年参加科举,考中了举人。" 林招娣连忙福身行礼:"陈公子。" 陈正希拱手还礼:"林姑娘,久仰大名...陈某佩服。" 想起表妹提醒过不能暴露陈招娣是大坝的设计者,他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林招娣脸颊微热,低声道:"公子过奖了。" 林家人和梅家人却惊呆了。 此人竟然是江南首富之子?! 竟然会出现在他们寒门之中? 还说对林招娣佩服? 不不不,一定只是公子哥的客套话! 梅氏一时愣住,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位陈公子,快进屋喝杯茶......" 闻星洛扫了她一眼,直接道:"招娣如今是我宋家的人,她的婚事,自有我替她做主。" 梅氏脸色一变:"这......这不合规矩吧?她只是给宋家做工,又不是卖身了。" "规矩?"闻星洛冷笑,"招娣打理着我那么多产业,一个月能赚一两银子,这样的本事,五两银子就想娶走?" 周大富不服气道:"她再能干也是女人,迟早要嫁人的!" 陈正希闻言,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女子为何一定要依附男子?林姑娘的才华,便是许多男子也望尘莫及。" 他说着,转向林招娣,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林姑娘若愿意,待我们回京后,可为你引荐皇上。以你的才能,定能在工部谋得一席之地。" 林招娣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陈正希微笑颔首:"自然。大周律法并未禁止女子为官,只是历来没有人走出这一步罢了,以你的才华,皇上定然愿意开这个先例。" 梅氏和周家人听得目瞪口呆。工部?为官?这些词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闻星洛适时开口:"且不说为官之事,总之,招娣的婚事我来做主,我会带她回京,在京城给她找一门好亲事。聘礼至少百两起步,嫁的人必须是我表哥这样的男子,不比你这大侄子强?" 梅氏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当真?" "我闻星洛说话,从不食言。"闻星洛淡淡道,"你若再闹,这好事可就没了。" 梅氏立刻堆起笑脸:"宋娘子说得对!招娣跟着您,是她的福气!"说着,她拽了周大富一把,"走走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她老娘和大嫂还想说什么,被梅氏硬生生推出了大门。 梅老太知道今日有贵人在场,自己讨不到好,聪明地带着大孙子走了。 林招娣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闻星洛:"多谢宋娘子。" 闻星洛拍拍她的肩:"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马车的东西你卸下来吧。" 林招娣看着外祖母等人走远了,这才招呼弟弟妹妹们去马车搬卸东西。 几个个半大的孩子早就按捺不住好奇,一溜烟跑到马车旁,掀开车帘的瞬间,齐齐发出"哇"的一声惊呼。 "大姐!这...这些都是咱家的?"妹妹林金娣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手摸向那摞崭新的棉布。 “嗯,都是咱家的,帮忙搬下去吧。” "哇!是糖呀!"小弟细伢直接抱着那一包糖兴奋得在院子里跑了几圈。 梅氏闻言,飞奔过去,目瞪口呆,“招娣,你不是说这是宋家的吗?怎么...怎么...” “娘,当时表哥在,您说全送给娘家,我敢认吗?这些都是给我们自家买的。” 梅氏倒吸一口凉气:"招娣啊,这得花多少银子..." 话没说完,忽然被女儿抓住手,套上了银镯子。 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这、这是给我的?娘这辈子还没有戴过银手镯呢。" 林招娣调侃道:“要是娘不喜欢,送给大舅母?” 梅氏连连摇头:“不不不,不送,不送!” 林招娣又给梅氏插了根银发簪,“这就对了嘛,先把自家日子过好,有余力才能帮别人。” 接着,她给祖母也戴上手镯和发簪,林大娘激动默默拭泪,没想到一把老骨头了,享到了孙女的福。 细伢拿已经迫不及待套上新棉鞋,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姐!我有新鞋咯!" 小妹林盼娣攥着她衣角抽噎道:"姐,你买这么多想给家里...村里人都说你...说你在外头做见不得人的营生..." 院墙外顿时响起几声尴尬的咳嗽,显然有好事者正扒着墙头偷看。 "胡吣!" 林大娘突然抄起扫帚往墙头一抡,吓得几个黑影仓皇逃窜。 老太太转身从车上抱下两匹靛青棉布,故意抖得哗哗响:"都瞧见了?我孙女是正经管事!月钱一两银!" 闻星洛适时从钱袋取出个红封:"招娣已经升为管事,明年开始月银二两,这是额外十两银子的年终赏钱。" "二两月钱?十两赏钱?!"林村长的旱烟杆啪嗒掉在地上。 未来得及走远的村民也顿住了脚步。 许多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没见过整锭的银子,此刻盯着那雪亮的银子,都羡慕不已,后悔当初没有第一个抱上宋家的大腿。 林村长磕了磕旱烟袋道:"够...够买三亩上等水田了。" 林大娘瞪他一眼,“田还不够种吗?攒起来,将来给招娣做嫁妆!” 林招娣给祖父祖母拿新鞋的手一顿,祖母的话令她心生温暖! 她把新鞋给祖母穿上,哽咽着道:“祖母,这银子给家里花,我还会挣更多的。” 梅氏一边整理年货,一边掉泪,似乎明白了林招娣的话。 原来女儿也能改变家里的命运,女子未必要依附男子。 第172章 五国来使,岭南欢迎你 "宋娘子..."林招娣刚要道谢,却见闻星洛悄悄指了指院门外,“招娣,我表妹从京城来,与你年岁相当,可否带她到周围逛逛?” 林招娣看向院外,陈正希正站在马车旁朝她微笑。 冬日的阳光照在那人身上,恍若谪仙。 林招娣耳根发烫,朝那人莞尔一笑,转头对家人说了一声,便跟随闻星洛出去。 路上,陈正希牵着马,与她们并肩而行。 行至小桥时,他侧目看向林招娣,"林姑娘可否赏脸与我聊聊大坝的设计理念?我对水利工程也很感兴趣。" 林招娣眼中闪过惊喜:"公子也懂水利?" "略知一二。"陈正希谦虚道,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我在 江南时绘制的几处水利工程,还请林姑娘指点一二。" 林招娣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这是''鱼鳞堰''的设计?公子竟连这个都知道!"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水利聊到建筑,再到各地的风土人情,浑然忘了周围还有人。 闻星洛见状,悄悄接过缰绳,自己将马车赶回院中。 夕阳西下,陈正希和林招娣仍站在桥上热烈地讨论着。 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 闻星洛看着这一幕,心中窃喜,宋辞韬有眼无珠不懂招娣的好,让表哥捡漏,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直到闻星洛去喊人吃晚膳,林招娣与陈正希才恍然惊觉聊了许久。 闻星洛招呼林招娣:“一起到我家用膳,正好陪陪我表妹。” 林招娣明白闻星洛是给她与陈正希创造机会,表妹都是借口,她礼貌拒绝了。 “多谢宋娘子好意,出来许久,我得回家去了,明日一早再来陪陈姑娘出去逛逛,可好?” 闻星洛没有强求,温声道:“好,那明日见。哦,对了,我说带你去京城这事,不是敷衍你家人的,只是宋家身份特殊,归期不定,但表兄一家过了春节就回京,你可要先随陈家进京?” “我...”林招娣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陈正希,瞥见了他眼中的期待。 但她轻轻摇了摇头,“宋娘子,我跟着您干,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闻星洛听言,顿时大笑起来,“好!有情有义,那且等等,我一定会回京的。” 达成共识,林招娣挥手与陈正希告别,看见了对方眼底的不舍。 往回走的路上,闻星洛笑问:“表兄,动心了?” 陈正希俊脸一红,“哪有?为兄只是倾慕林姑娘的才华。” “哼,好,表兄无意,那我再帮招娣物色物色,若我没记错,谢聪谢大人也是单身汉...” “阿洛,谢大人比为兄还年长!” “呦,表兄你急什么?年长几岁才更懂疼惜妻子呢。” “不行,谢大人为人刻板冷清,一点儿情趣都没有,跟林姑娘不般配。” 说话间,回到了宋家,舅母庄雨眠见儿子面红耳赤,以为二人起了矛盾,不由瞪了儿子一眼。 “阿希,你欺负阿洛了?!” “娘,儿子怎么敢欺负她?这不是她在欺负我嘛?” 庄雨眠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过问,招手道:“快洗手用膳,你们三婶准备了丰盛海鲜宴呢!” 宋辞安准备了好酒,陪陈家人喝得非常尽兴。 安顿陈家人住下,夫妻二人才携手回屋。 翌日,林招娣如约而至,闻星洛介绍她给陈锦初认识后,一起进城游玩。 刚进城,就遇到了官差。 衙役拦下马车,急切道:“宋郎君,宋娘子,谢大人有请二位!” 宋辞安眉头轻蹙,“因何事?” 衙役恭敬回禀:“是外国使节来访,不久将抵达,谢大人请两位前去协助。” 宋辞安和闻星洛对视一眼,终于来了。 镇澜大坝的故事,从现在才开始书写呢。 岭南冬日没有雪,但冬风挺冷的。 宋辞安一行人抵达时,使节尚未到,谢聪招呼众人进去喝茶。 他自己则站在郡守府门前等候,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五辆华丽马车,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呵,终于来了。" 马车停稳,五国使节陆续下车。 为首的柬朝使节洪森身材魁梧,披着狼皮大氅,一下车就怒目圆睁:"谢郡守!你们擅自截断雅布江上游,致使下游五国水脉枯竭,这是要逼我们开战吗?!" 谢聪笑容不变,拱手道:"大人言重了。雅布江年年泛滥,冲毁两岸良田,如今筑坝防洪,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啊。" 泰朝使节阿史那贺冷笑:"利国利民?下游一滴水都流不到我们的国土,这叫利国利民?" "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入内喝杯热茶?"谢聪侧身相让,姿态恭敬却不容拒绝。 使节们对视一眼,终究跟着进了郡守府。 大堂内早已备好茶点,谢聪坐在主位。 "谢大人,"南诏使节段思明开门见山,"我国陛下有令,若大宴朝不放水,南诏将联合其他四国,发兵讨个公道!" 茶杯重重搁在案几上,谢聪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段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官?" 气氛骤然紧张。 “没错,既然贵国能做出断水之举,就该想到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好言相商不成...哼!我们举五国之力,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是吗?诸位要不要先到江上欣赏欣赏镇澜大坝再说?” 屏风后的宋辞安突然缓步而出。 他冷冷扫视五国使节,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势,顿时让堂内温度骤降。 "这位是..."吐蕃使节低声询问。 "龙啸大将军宋辞安。"谢聪悠然道,"想必诸位听过他的威名。" 五国使节脸色微变。 去年北疆之战,宋辞安以三千铁骑大破吐蕃五万大军,那一战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如今这位杀神竟出现在岭南! "咳咳,"洪森强作镇定,"宋将军不是...革职流放了么?” 谢聪哈哈一笑:“山高皇帝远,我谢某想用谁,上头管不着。” “没错,本世子的三十万大军亦愿听宋将军差遣,且粮草充足,打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赵路霆一身华服缓步而来,身上的气势却不弱。 “这...这是岭南王世子?”洪森震惊得站起来。 “没错,正是本世子,诸位,岭南欢迎你们!” 洪森有点懵,岭南王府一向与大宴朝廷面和心不和,如今世子当家,怎么跟朝廷一条心了? 此时顾不上多想,但气势已经低了不少。 第173章 鸳鸯戏水 “是吗?诸位要不要先到江上欣赏欣赏镇澜大坝再说?” 屏风后的宋辞安突然缓步而出。 他冷冷扫视五国使节,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势,顿时让堂内温度骤降。 "这位是..."吐蕃使节低声询问。 "龙啸大将军宋辞安。"谢聪悠然道,"想必诸位听过他的威名。" 五国使节脸色微变。 去年北疆之战,宋辞安以三千铁骑大破吐蕃五万大军,那一战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如今这位杀神竟出现在岭南! "咳咳,"洪森强作镇定,"宋将军不是...革职流放了么?” 谢聪哈哈一笑:“山高皇帝远,我谢某想用谁,上头管不着。” “没错,本世子的三十万大军亦愿听宋将军差遣,且粮草充足,打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赵路霆一身华服缓步而来,虽然年轻,身上的气势却不弱。 “这...这是岭南王世子?”洪森震惊得站起来。 “没错,正是本世子,诸位,岭南欢迎你们!” 洪森有点懵,岭南王府一向与大宴朝廷面和心不和,如今世子当家,怎么跟朝廷一条心了? 此时顾不上多想,但气势已经低了不少。 “赵世子、宋将军、谢大人,我们并非要兵戎相见。只是雅布江关系五国黎民百姓生计,还望..." “呵呵,贵国莫不是忘记往日对大宴做过什么事?” “这...那些都是小事,如今事关百万黎民百姓的生计问题,若春耕没有水源,年底会饿殍遍地的。” “哦?没水种地?百姓可以到大宴朝来嘛?下官做主,凡是投靠大宴的百姓,可自行开荒种地,所开之地就归他们了。若是诸位也弃暗投明,下官定然向皇上美言几句,为诸位谋一份好前程。” 谢聪此言,虽然说得温恭有礼,却如同锋利的刀刃插入他们的心窝子。 一时间,无人言语。 谢聪笑笑,又道:“诸位,不如先去参观参观我们新建大坝的风光?先放松放松心绪,咱们宴席上再接着谈?" 寒风呼啸中,一行人登上了镇澜大坝。 "这...这就是..."洪森望着眼前巍峨的建筑,声音发颤。 大坝横跨雅布江两岸,巍峨雄伟,上游的江水被牢牢锁住,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而下游的河道已然干涸,露出龟裂的河床。 林招娣作为设计师,被邀请向众人讲解:"...大坝设有三十六道闸门,全部开启时,可在十二个时辰内将蓄水放空..." 陈正希望着侃侃而谈的女子,眼底尽是欣赏之色。 五国使节闻言,确是脸色煞白。 他们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言外之意,大宴随时可以制造一场人为的洪水,淹没下游所有国家! "谢大人!"阿史那贺急道,"你这是要断我们五国的生路啊!" 谢聪笑道:"大坝建成前,雅布江年年泛滥,冲毁我大宴多少良田?如今我们耗费巨资治理,自然有权决定如何用水。" "可下游五国百万百姓..." "百姓?"谢聪一改温文尔雅的态度,冷笑道,"去岁南诏犯边,屠杀我大宴满村时,怎么不想想百姓?" 这话戳中了痛处,使节们一时语塞。 谢聪适时打圆场:"诸位不必忧心。且去天香楼尝尝我国美食,吃完再聊也不迟。" 天香楼已经一跃成为崖州乃至整个岭南的头牌酒楼,这种宴会自然得在天香楼包个最大的雅间。 赵世子爽快道:“安排到天字一号雅间吧,本世子今日无事,略尽地主之谊。” 他这么说,意思是这顿饭记在他的账上了。 闻星洛自然愿意,林招娣亲自去后厨做了几道大菜。 她在饮食上也要震慑对方。 得知这些菜式是林招娣所做,陈正希心中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这样的奇女子,不知谁家有幸能娶为妻子... 陈家酒楼不少,若是都交到林姑娘手里打理... 哎,想啥呢? 他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凭什么让林姑娘替自己打理产业? 菜过五味,茶过三巡,洪森开始按耐不住。 五人互相对视一眼,由他开口:“谢大人,究竟要如何才开闸放水?” 谢聪笑笑,看向宋辞安。 专心吃菜的宋辞安接收到谢聪的目光,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擦拭嘴角。 而后才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很简单,五国向大宴称臣,岁岁纳贡。" "什么?!"五国使节齐声惊呼。 "宋将军莫不是在说笑?"洪森强压怒火,"我等只是使节,岂能决定此等大事?" "那就回去请示你们的国君。"宋辞安的语气很坚决,将写着详细条款的黄绢递给洪森。 五国节使面面相觑,只得接下了黄绢。 送走使团,赵世子对闻星洛提起了二人的约定。 闻星洛答应了尽快催促师兄前来。 告别赵世子,众人重新出门游玩。 这一日玩得有些累,夫妻二人回屋时,采葑早已命人在主卧的浴室里准备了热水,水汽蒸腾如纱。 闻星洛卸去钗环,抬手解开盘扣时,指尖微颤,像剥开最后一瓣晚香玉。 宋辞安倚在桶沿等她,玄色中衣被雾气打湿,紧贴在胸膛,肌理若隐若现。 他目光一路追随,直到她只剩一件薄绸肚兜,水红颜色被热气熏得近乎透明,像浸了胭脂的月光。 她踏入桶中,热水漫过足踝,漫过小腿,漫过膝弯,每一寸上升的水线都似他滚烫的视线。 待她完全沉下,宋辞安才从背后覆上来,胸膛贴上她湿润的脊背,心跳隔着两层肌肤依然清晰可闻。 他低笑一声,嗓音被水汽煨得沙哑:“娘子,水烫么?” 烫... 可她不说。 只抬手向后,指尖插进他发间,轻轻一扯,迫他低头。 唇舌交缠的瞬间,热水忽然变得微不足道,他的吻才是沸点。 舌尖扫过上颚,像蘸了蜜的羽笔,勾出她喉咙里细碎的呜咽。 桶沿的木纹硌着她腰窝,他却在这时抽身,舀起一瓢水,沿着她锁骨缓缓浇下。 水流经过之处,泛起细小的战栗。 他追着水珠的轨迹,以唇代瓢,一寸寸吮去。 锁骨凹处积了一汪,他先吹一口气,再含住那处肌肤轻咬,水面便随之晃荡,溢出桶沿,敲在青砖地上,像隐秘的节拍。 第174章 王府议事 闻星洛指尖无意识地抓住桶沿,指节泛白,又被他掰开,十指相扣按在桶壁,木质的粗粝与他掌心的灼热形成残忍对比。 蒸汽愈发浓了,烛火在水雾里晕开成暧昧的光团。 她忽然转身,跪坐在他腿上,热水因这动作剧烈起伏,漫过桶沿,浇熄了脚边一盏小灯。 黑暗瞬间吞没轮廓,只剩触觉,他喉结滚动的弧度,他掌心滑过她腰窝时带起的电流,他膝盖撞在桶底时沉闷的声响。 最后是他的叹息,像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贴着她耳廓炸开:“阿洛……再这样,为夫可不客气了哦。” 闻星洛抬眸反问,“你何时客气过?” 这话瞬间点燃了男人,他立即抱着娇妻起身,水珠沿腰线滚落,赤足踏过青砖,扯过浴袍为她擦拭。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随即覆下,锦被一卷,把残余的水汽与灯火一并隔绝。 黑暗里只剩呼吸,热得发烫。 她的膝盖碰到他腰侧,像无意,又像邀约;他掌心顺她腿弯滑过,带起一阵战栗。 他的唇重新找到她的唇,不再试探,直接深入。 舌尖勾缠间,像要把方才桶里未完成的沸点续上。 她轻哼,声音被吞进去,化作更急促的喘息。 他顺势而下,吻掠过锁骨,停在那片被水汽蒸得嫣红的肌肤,牙齿轻啮,听到她抽气。 锦被之下,温度骤升。 肌肤相贴处渗出细汗,分不清是谁的。 她弓起背,指尖扣住他肩胛,指甲陷入肌理,留下半月形的痕。 他气息喷在她耳后,像火星溅进热油。 夜更深,更静。 外头风声阵阵,帐内是急促的心跳与压抑的喘息。 锦被起伏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咬住他肩头,把所有声音藏进齿间;他扣紧她腰,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最后,汗与泪一起落下,悄无声息地渗入锦褥。 两人相拥而卧,气息仍乱,却谁都不肯先松手。 他掌心覆上她腰际,她微微后仰,颈项拉出柔润的弧线,他低头,以唇代笔,在那片雪色上写下一串无人能懂的密语。 窗外更漏三声,风灯终熄。 翌日早上,闻星洛正准备给百里景行传信。 却不想他的马踏着晨雾而来。 半年不见,马上的人多了几分风霜。 她笑着招呼:“师兄...你怎么来了?” 百里景行翻身下马,将包袱抛给她,“年关将近,不得到你这里蹭饭?” 宋辞安从屋里出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帮他拴马,“师兄回来寒舍过年,欢迎之至!” 宋宅里人越来越多,想必今年会很热闹。 但宋辞安的愁绪却越来越浓。 书房里,他仔细翻看父亲寄来的信件。 父母在他获罪流放之时,同样也是革职流放,启程往岭南而来。 按照脚程,应该端午节前后该抵达的。 可端午节时他只收到父亲的亲笔信,说他们二人奉旨在蜀地停留,协助蜀王训练新兵。 这期间书信往来通畅,加上宋辞安忙于修建大坝,无暇分心,便没有多想。 可如今,大业已成,皇帝为何还不放爹娘前来团聚? 闻星洛推门而入,见宋辞安神色凝重地盯着父亲的信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 她轻轻合上门,走到他身旁坐下:"爹娘的事,有蹊跷?" 宋辞安将信递给她:"父亲说蜀地新兵训练延期,但字迹比往常潦草,墨色深浅不一。" 他指着信末一行小字,"你看这个''安''字,最后一笔特意拉长,这是父亲早年与我约定的暗号,表示他身不由己。" 闻星洛眸色一沉,"瑞昌帝这是要拿二老当人质?" 宋辞安有些颓然,“嗯,只怕是这样,君心难测,终究对我的信任不是十成十。” 闻星洛抬手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安慰道:“只要确认两老平安无事,再等等又何妨?待收服下游五国...”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宋辞安都懂,已经熬了一整年了,胜利的曙光已经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将妻子抱在怀中。 闻星洛贴在他的胸膛前,心中思绪万千,这一世的谋划,即将成功,她期待又谨慎。 片刻后,她仰头笑道:“夫君,趁今日得空,我们上山摘柿子。” 宋辞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温声道:“好!都依你!” 这一句都依你,不仅仅是上山摘柿子,而是再次服用柿子蒂,再避子一年... 虽然希望已经在眼前,可与五国之间的交涉可能会很漫长,甚至可能会发动战争,归期不定。 按原计划,建好大坝的同时,要收服岭南王,夺其兵权。 瑞昌帝的密信多次提及此事,但赵世子主动提出兵权可以随时让宋辞安调动,这倒让他又优柔寡断起来。 南方冬日的山上只是稍稍萧瑟,草木极少干枯的,宋辞安陪妻子采摘了柿子蒂,细细亲手烘干研磨,心情也随之平复了。 翌日,闻星洛请百里景行前往岭南王府为赵擎苍诊治,宋辞安同往。 赵世子早已在府门前等候,见三人到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互相见礼后,他感慨道:"宋娘子果然守信。" 闻星洛微微一笑:"世子放心,我师兄既答应医治王爷,自会尽力。" 百里景行神色淡然,只微微颔首,便随赵世子入府。 岭南王赵擎苍躺在床榻上,半边身子僵硬,口眼歪斜,见到来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百里景行上前把脉,片刻后,眉头微皱:"王爷中风已近半年,经脉淤堵,气血不畅,寻常药物难以见效。" 赵世子急切道:"百里先生可有办法?" 百里景行从药箱中取出一套银针:"我先以金针渡穴,疏通经脉,再辅以汤药调理。但能否痊愈,还要看王爷自身的恢复能力。" 赵世子郑重拱手:"请先生尽力施为。" 百里景行不再多言,指尖银光闪烁,数枚金针精准刺入岭南王头面及四肢要穴。 赵擎苍起初面露痛色,但随着针法运转,他僵硬的肌肉竟渐渐松弛,眼中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一个时辰后,百里景行收针,写下药方:"三日后我再过来施针一次。这药方每日一剂,连服七日,王爷应能恢复部分言语能力。" 赵世子大喜,连声道谢。 回到前厅重新落座,宋辞安才与他议起正事 第175章 五国联军来袭 “世子,五国必然不会轻易就范,若我没猜错,他们会在春耕前尝试攻击镇澜大坝。” 赵世子一怔,放下茶盏,神色凝重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他了解宋辞安,若非需要王府出手,他不会主动跟他商量事情。 宋辞安开门见山,“届时需要用到王府的大军与之开战,不知世子是否支持?” 赵世子爽快道:“大军时刻准备着保卫岭南,只是...只是本世子有个条件。” 宋辞安眼眸微眯,果然,这家伙不会那么轻易配合,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瑞昌帝那个老贼,命他办这么大的事,不给一枚铜板,不给一兵一卒,唉,只能舍下脸了。 他淡声道:“不知世子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赵世子屏退所有伺候的人,才肃然道:“五国若是联军,我区区三十万大军未必是对手,且我军的大将因反叛已被本世子砍了。所以,若是起战事,请宋郎君挂帅。” 宋辞安迟疑,“这...我如今并非将军之身,不合适。” “这有何难?本世子任命你为临时岭南戍边将军即可。” “这...世子不怕京城哪位问责?” “嘿嘿,山高皇帝远,他管不着。再说了,危难当头,你临危受命,老皇帝能拿咱如何?” “好,就依你所言。我可否提前入营熟悉情况?” “本世子正有此意,想请你入营练兵布阵。” 宋辞安大喜,当即随赵世子去了大营。 闻星洛与百里景行自行回村。 京城紫宸殿内,五国寄来的急信已经堆成小山了,瑞昌帝仍然置之不理。 卫公公发现,帝王的嘴角上翘得越来高,只是他也不说什么,主子在等,等到春耕。 只是,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腊月初十这日,柬朝就按捺不住了。 传令兵冲进郡守府,"柬朝三万大军已抵达边境,目标是镇澜大坝方向!" 谢聪与宋辞安、赵世子三人对视一眼,竟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赵世子拍案而起,"那就让柬朝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镇澜''!" 宋辞安点头,“让边关松懈些,放人进来!关门打狗!” 第二日,众人站在坝顶,冷眼看着远处尘土飞扬。 林招娣也被请了过来,专注地调整闸门机关。 当夜,柬朝军果然趁夜色偷袭。 他们不知道的是,宋辞安早已撤走守卫,故意放他们接近大坝。 他们尝试用各种办法击穿大坝,可惜各种办法都试遍,如以卵击石,丝毫无法撼动分毫。 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忽然异变横生。 "轰隆!" 惊天动地的水声骤然响起。 柬朝军还没反应过来,汹涌的洪水已从西侧河谷奔腾而下,瞬间将三万大军冲得七零八落。 "杀!" 埋伏多时的岭南守军从四面八方杀出。 宋辞安一马当先,长剑所向,敌军纷纷溃逃。 柬朝主将勃尔斤被生擒时,还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大坝明明完好无损,洪流从何处出来的?" 宋辞安将他拎到坝顶,指着西侧的导流渠:"看清楚了?" 勃尔斤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这大坝不仅是水利工程,更是一件可怕的战争武器! 三万柬朝大军悉数被俘虏,送到了各个矿区挖矿烧水泥。 柬朝惨败的消息传开后,其余四国立刻安静下来。 但五国君主仍不死心,连续向瑞昌帝发送十二道急信,痛斥谢聪与宋辞安"断人生路"。 柬朝更是声讨要回自己的兵马。 "陛下,这是今早收到的。"御书房内,卫公公呈上第十三封信件。 瑞昌帝看都没看,随手扔进火盆:"烧了吧。" 火苗窜起,映照着皇帝意味深长的笑容:"太没诚意了,五国春耕在即,却无水可用...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硬气到几时。” 事实上是瑞昌帝高看对方了。 小年送灶王爷回天上那天,岭南百姓都在认真打扫灶房,关外却已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五国联军悄然抵达。 五国集结了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压境而来。 宋辞安自从得知下游五国疏散河道两岸的居民时,就洞悉对方的意图,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并让闻星洛的锻造厂打造了数十万把镣铐。 入夜后,岭南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霜粒,在雅布江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宋辞安站在崖州城头,玄色大氅在风中呼呼作响,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逐渐亮起的火光,五国联军的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猩红的长龙。 "报--!"斥候单膝跪地,"敌军主力距城二十里,分兵两路。九十九万大军直扑崖州城,另有一万精兵携带火药向大坝移动。" 宋辞安指尖轻叩城墙砖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学聪明了,都懂得声东击西了。" 赵世子穿着铠甲,脸色凝重,“宋将军,对方百万大军,我方区区三十万,如何守城?” 谢聪却笑意晏晏,他虽然未知退敌之策是什么,但看到闻星洛和百里景行也在场,就知道此事问题不大。 甚至开始思索回京时带哪些特产了。 宋辞安给赵世子一个安抚的眼神,“世子放心,宋某定不会损伤你岭南守军一根毫毛,等着立功便是。” 赵世子将信将疑,眼看敌军的火龙越来越近。 子时三刻,五国联军主力在崖州城外三里处列阵。 五国统帅洪森高踞战马之上,狼皮大氅在风中翻飞。 他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火把,得意地对身旁副将道:"宋辞安果然中计,守军都调来守城了!我们的小分队必然能一举成功!" 副将深以为然:“大将军英明,咱就在这耗着,给小分队争取更多时间。” 可惜,他们想耗,宋辞安未必愿意浪费时间。 副将的话音刚落,城头突然亮起数十盏诡异的青灯。 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咔声,数十架精铁打造的风车从城墙垛口升起,叶片上幽蓝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那是什么?"副将刚惊呼出声,凛冽的北风突然加剧。 风车急速旋转,蓝色粉末如雾般飘向军阵。 洪森突然感到鼻腔一阵甜香,紧接着天旋地转。 他惊恐地发现前排骑兵已经像醉酒般摇晃,战马接二连三跪倒在地。 第176章 圣旨到 "闭气!快闭..."他的命令变成含混的咕哝,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他心里呐喊:“栽了,又栽在宋辞安手里了!” 短短半刻钟,九十九万大军横七竖八倒伏在雪地上,鼾声如雷。 闻星洛朝宋辞安莞尔一笑,“夫君,可以开城门验收成果了。” 谢聪依然笑得温润如玉,他就知道,有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赵世子兴奋不已,亲自骑马冲出城门,先绑首领大将。 与此同时,大坝东侧的密林中,一万精兵正在紧张地埋设火药。 南诏将领压低声音催促:"动作快些,必须在寅时前..." "轰隆!" 震耳欲聋的水声打断了他的命令。 众人惊恐回头,只见导流渠闸门洞开,十丈高的水墙排山倒海般压来。 "不可能!"将领目眦欲裂,"明明派人盯着闸门..."他的嘶吼被洪水吞没。 湍急的水流不仅冲毁了火药,更将士兵们卷得七零八落。 火药泡了水,就全废了。 全废了! 林招娣站在坝顶控制室,冷静地扳动第二个机关。 隐藏在河床的铁栅栏突然升起,将落水者尽数拦住。 早已埋伏多时的岭南水军驾着小舟驶来,长钩一伸就将呛水的敌兵拖上船捆好。 黎明时分,宋辞安策马巡视战场。 百万敌军像待宰的牲口般被绳索串联,在地上排出十里长龙。 他们的脚上都锁上了镣铐,宋辞安提前准备的数量还不太够。 赵世子正在清点战利品,就见到谢聪扬起手中信笺:"刚截获的飞鸽传书,五国君主还在等捷报呢。" 宋辞安轻笑,突然拔剑挑开一个鼓胀的麻袋,里面哗啦啦滚出上百个精铁打造的项圈,每个都连着三尺铁链。 "这是?"赵世子挑眉。 "给贵客们的''见面礼''。"宋辞安剑尖轻挑,项圈咔嗒一声锁在了洪森的脖子上,"押进京城!等你们主上来领人。" 被凉水泼醒的洪森闻言剧烈挣扎:"你敢!我乃王族..." "正好。"百里景行慢条斯理地往他嘴里塞了团麻布,"王族的赎金更贵些。" 谢聪背着手巡视一圈,提了一个疑问,“宋将军,这百万俘虏如何安置?官府没有多少存粮...” 是呀,若留下这群俘虏,粮食是最大的问题。 但若是全砍了,血流成河,埋尸都费劲。 放走自然是不可能的。 宋辞安眼眸微眯,“岭南山多地少,但气候极佳,这些人,就负责开荒吧,山地适合种植药材,至于种植什么,可以问问我三叔。粮食嘛……不用愁,我娘子准备好了。” 谢聪与赵世子惊愕不已,留百万人开荒? 真敢想! 不过这个办法真好! 至于闻星洛准备了粮食,他们暗自心惊,却并不多言。 赵世子最初就从阴九娘和岭南王口中得知,此人身怀神秘的乾坤储物袋。 解决了粮食问题,谢聪心中高兴不已,拿着岭南地图去找宋三叔,与他商议开荒哪些山头。 宋三叔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将百万俘虏分成一百个小队,分布到岭南各地去开荒种地。 闻星洛也没有小气,粮食管够,但记账了。 开荒种地是归属官府管理的,等有了收成,是要还债的。 五日后,瑞昌帝在紫宸殿把玩着五份盖着血指印的降书。 卫公公小声禀报:"宋将军请示,他今年是否要准备春耕?" "传朕旨意..."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血梅,"咳咳..." 苍老的手指摩挲着降书上"岁贡百万斤铁"的条款,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 瑞昌帝的手指在龙案上缓缓敲击,面前的五份降书在烛火下泛着血色光泽。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明黄帕子上洇开一朵暗红梅花。 "陛下!"卫公公慌忙递上药盏。 皇帝摆手推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拟旨。" 笔墨铺就,卫公公执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将是改变大宴朝格局的一道圣旨。 朱砂笔在黄绢上划出第一道痕迹,如刀锋出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龙啸大将军宋辞安,昔年蒙冤流徙,今治水安邦,降服五国,功在社稷..." 瑞昌帝突然顿住,望着殿外飘雪,眼前浮现去年与宋辞安定下大计时的承诺。 “宋辞安官复原职!即日解除流放,赐还祖宅,世袭罔替。闻氏星洛辅佐有功,封一品诰命夫人...其家族父母叔伯官复原职。” "不,这段去掉。改为其叔父官宋明昊复原职。" 老太监心头一颤,连忙俯首称是。 他明白,君心难测,宋辞安父母如何安排,是帝王最后的筹码。 当玉玺重重盖下时,殿外风雪骤急。 瑞昌帝望着诏书上那方殷红印鉴,随即批复了宋辞安的折子,只写下‘返京‘二字’。 圣旨加急抵达岭南时,已经是上元节了。 "圣旨到......" 钦差尖细的嗓音刺破百花洞村的晨雾。 宋家众人跪地听旨,宋辞安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竟不觉得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黄绢上的字迹在晨光中跳动。 听到‘解除流放、赐还祖宅’等字眼时,宋家人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一整年了,去年也是上元节启程离京,这一年过得挺快,也很漫长,每个人都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尝遍了人情冷暖。 又听到“其叔父宋明昊官复原职......”时,宋三叔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三婶攥着他的衣袖,眼泪夺眶而出。 闻星洛心头疑虑,按前世的记忆,宋辞安是被封为定国公的。 而如今,她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宋辞安仅仅是官复原职。 宋辞安一字不落地听完宣旨,并未提及他的父母,不由抬头看向宣旨官。 “公公,请问我爹娘作何安排?” 宣旨官露出标准的笑容,却轻轻摇头,“咱家不知,还请大将军接旨。” "臣,领旨谢恩。" 宋辞安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皇帝或许是在警示他,还有一个任务尚未完成,可岭南王已经倒下了,赵世子并无二心,这兵权该如何夺?他心中尚未有对策。 第177章 宋辞欢的心上人 宋三婶给宣旨官塞了大红封,夫妻二人亲自送出家门。 院里,宋辞雪突然扑上来抱住宋老太太,"祖母,我们能回家了是不是?" 少女眼泪婆娑。 宋老太太轻拍孙女的背,目光却越过欢腾的众人,望向远方。 他们自由了,可她的长子长媳尚未有定论。 闻星洛敏锐地注意到丈夫瞬间黯淡的眼神,她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夫君,别太担心,我们再另想 办法。” 宋辞安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他不是担心,他是不服。 老皇帝不给一兵一卒,他牺牲那么多,连累家人跟他一起担惊受怕,吃了那么多苦,已经完成大业了,狗皇帝还要扣押他爹娘! 他的付出算了什么? 喂了狗吗? 他回头时,正好看到祖母擦拭泪眼,对上他的目光,突然问道:"安儿,你爹娘......" 宋辞安挤出笑容,安慰道:“许是皇上糊涂了,把我爹娘给忘了,待回到京城,孙儿就进宫提醒提醒他老人家。” 老太太自然明白孙子在安慰自己,可君心难测,又能如何? 横竖不会有什么危险,倒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大家准备行装。"宋辞安望向北方,"三日后启程回家。" 宋辞韬闻言,快步回屋,这个地方他真是待够了。 谁能懂,大冬天也有蚊子干扰他读书! 陈家人高兴之余,也开始收拾行装,届时一同回京。 闻星洛吩咐沉壁去一趟天香楼,告知宋辞欢,将生意交给管事,回家来收拾行装。 沉壁离开后,林招娣来了,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岭南?"她故意打趣。 林招娣摇头,又点点头,“是挺不舍的,但天高任鸟飞,我需要离开这个小村子。” 闻星洛拍拍她的肩头,“那就收拾行囊吧。对了,我正好想跟你商量,彩虹门和天香楼如何安置?是卖了还是交给管事经营?” “我都听您的。”林招娣其实不舍得这份事业,但京城远隔三千里路,鞭长莫及。 “不能卖!”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宋辞欢回来了,沉壁跟在她身后。 看来是刚出村就遇上了。 “大嫂,我听闻来了宣旨官,就立即赶回来了。” 宋辞欢歇了一口气,接着说:“天香楼不能卖,彩虹门更不能卖!我留下来管铺子!” 此言一出,惊呆了所有人。 宋老太太蹙眉道:“辞欢,别闹,钱财是身外之物,你该回京议亲了。” 宋辞欢的俏脸忽然就红了,娇嗔道:“祖母!孙女还小呢!” 闻星洛却看出了不对劲,宋辞欢什么时候会因为这种话脸红? 她寻了个机会,拉她去了菜地摘菜。 闻星洛摘下一颗鲜红的番茄,状似不经意地问:"辞欢,你看上赵世子什么?是容貌?家世?品行?还是感觉?" 这也问得太直接了吧? 宋辞欢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番茄滚了一地。 她慌忙去捡,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我...我没想过这些..." "那就是凭感觉咯?"闻星洛蹲下身帮忙捡起番茄,指尖轻点少女绯红的脸颊,"他向你表明心意了?" "大嫂!"宋辞欢连忙提着篮子起身,不敢与之对视。 “辞欢,若你喜欢的是其他人,我和你大哥都会无条件支持。可赵世子是岭南王府的世子,将来的岭南王,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总之此时需要慎重,所以,你要跟我说说话。” 少女咬着唇点头,眼泪突然涌出来:"我与他互有好感,我对他的各方面都甚为喜欢的...他前几日向我表明心迹,承诺娶我为世子妃..." 她揪住闻星洛的衣袖,目露忧愁。“大嫂,皇帝那么忌惮岭南王府,那我怎么办..." 闻星洛轻叹一声,抚着少女的发丝,"赵世子与岭南王是有区别的,从他主动将兵权交给你大哥用于退敌,可以看出他并无二心,只希望他能坚守初心,不被他爹影响。" 宋辞欢闻言,才稍稍放松了些,看到了些许曙光。 晚膳准备的特别丰盛,庆祝解除流、闻星洛荣封一品诰命。 夜里,氤氲的热气中,闻星洛舀起一瓢温水浇在丈夫肩头。 水珠顺着宋辞安结实的背肌滚落,在烛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随即,她提起宋辞欢与赵世子互相倾慕之事。 "赵世子?"宋辞安突然起身攥住木桶边沿,"绝对不行!" 时间水花四溅。 闻星洛拉他坐下,顺势跨坐到他腿上,湿透的肚兜紧贴着肌肤:"可辞欢对他已经动了心..." "岭南王府就是烫手山芋!"宋辞安的大掌掐住她腰肢,"皇帝连我爹娘都扣着,怎么可能让宋家与岭南联姻?" 闻星洛轻笑,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胸膛:"若...赵世子愿意交出兵权呢?" 水波突然剧烈荡漾。 宋辞安将妻子抵在桶壁,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怎知道他肯交出兵权?"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锁骨上的水珠,"上次退五国联军,只是临时借给我调用而已。" "他与岭南王不一样..."她的声音被吻碎在水雾里。 这种时刻,讨论别的男人? 宋辞安心中泛起酸意,加重了这个吻的力度。 木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荡出的水渍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个木桶是他新打的,非常宽敞,长度足够他躺平还有余。 自从林招娣帮忙设计了自来水,夜里不需要再让丫环守着换水,这男人就迷上了鸳鸯戏水。 他松开她的唇,埋头去啃食她的红枣,引起一阵阵颤栗,直到她软得瘫在他是双臂中。 水花一阵又一阵溢出,如同海浪有节奏地拍打海岸。 翌日清晨,赵世子来访。 宋家人起床开门时,他已经立在门外,身后站着一群家丁,还有八辆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要账的。 他月白锦袍上沾着晨露,显然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闻星洛和宋辞安听闻下人来禀,讶异地对视一眼。 "世子应该是知道我们要回京了...来得真早。"她轻声道。 宋辞安系着衣带的手顿了顿:"为辞欢而来?" "这是自然,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诚意再说。" 穿戴整齐后,二人携手去了前院。 老太太起得早,已经在厅里招呼世子饮茶。 第178章 世子求娶 宋家人陆续到齐后,赵世子与宋辞欢交换了眼神,而后直奔主题。 "宋老夫人,晚辈诚心想求娶辞欢小姐为正妃。" 宋老太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生生噎住。 接着,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闻星洛不知道赵世子会忽然上门求娶,此事尚未告知老夫人。 老太太此时毫无心理准备,随即看向大孙女宋辞欢,见她羞红了脸低下头,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宋辞安和闻星洛身上。 她是一个看得开的老太太,自己年岁大了,家中重要的事自该让年轻人做主。 宋辞安接收到祖母的目光,看向了赵世子,审视片刻,才缓缓开口。 "承蒙世子抬爱,但此事只怕不好办..." "我明白,"赵世子背脊挺得笔直,"宋家深受皇帝倚重,而皇帝与我父王多少有些嫌隙,此事怕是会引起猜忌,与宋家不利。" 宋辞安突然冷笑:"既然世子都明白,那今日是为难我们?" "非也!"赵世子猛地抬头,"我是来表达诚意的..." “哦,世子的诚意,是外头几车礼物吗?” 宋辞安指了指外头停着的马车。 “不是,父王并非我一个儿子,阴九娘曾经诞下一子,如今养在王府上。” 赵世子当时对这个孩子十分厌恶,阴九娘屡屡谋杀他,就是为了给那孩子铺路。 能留下他,只是想留给父亲自己处理。 可如今,他竟然觉得这孩子来得巧,来得妙! 宋家人听闻他此言,无不震惊,厅内空气骤然凝固。 宋辞安盯着他的双目,狐疑问道:“为了娶我妹妹,你愿意放弃世子之位?” “没错,没了世子之位,我可以经商养家,保证不让辞欢姑娘受苦,并且此生只她一人,不纳妾,没有通房。” 宋辞欢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中的人,愿意为了她舍弃荣华富贵,不枉她倾心一场。 宋辞安提醒道:“即便你不做世子,也改变不了岭南王府血脉的事实。” 此言一出,场面再次寂静。 “再说,王爷病重,阴九娘所出的孩子才四岁,王府离不得世子您支撑。” 赵世子沉默,宋家人沉默。 许久,赵世子再次抬眸时,斩钉截铁道:“我交出兵权!”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瞳孔骤缩。 宋辞安深吸一口,冷静道:“想好了?如何说服你父亲?” "我自有办法,"赵世子缓缓起身,"诸位,辞欢姑娘,等我好消息。" 宋辞安和闻星洛送他出去,让他将八车礼物原路拉回去。 屋里,宋老太太摩挲着孙女的发顶,"欢儿,你当真想清楚了?岭南距京城三千里之遥,你若留下了,祖母只怕是再也..." 再也见不到这句话,她哽在喉咙。 宋辞欢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握住祖母的手,哽咽道:“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世子他也会想办法的。” 林家,气氛同样有些凝重,梅氏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林招娣。 “娘,您别闹了,女儿能有幸跟着宋家去京城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怎能带上一群人呢?难道我们都借住在宋家吗?” 林大娘也劝道:“对啊,老大媳妇,大伢还好说,可以当个小厮养活自己,你看细伢,小妹他们那么小,跟着去做什么?你自己目不识丁,去了京城也做不了什么啊,怎么养活几个孩子?” 梅氏叉着腰,粗声粗气道:“娘!这不是还有招娣么?她可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养活我们娘几个有什么问题?” “哎呀,娘,您是不知道京城 物价,二两银子一日都不够花的啊。” 林招娣非常无奈,穿越过来一切都好,就是有个混不吝的娘。 梅氏无视她的白眼,迟疑道:“这...这样?那让宋家娘子给你涨工钱呗,既然物价高那么多,涨到一百两,就差不多了,再说,你的婚事我不盯着怎么行?” 林招娣不想再劝,低声道:“娘,你若是真的非要去,女儿再苦再累也得带着您。可是,我爹还不到四十,本来就长得俊,这一年在天香楼做活,人也白净了不少...您若是不在家,多少女子盯上他?” “呃...” 梅氏彻底断了念想,她拽着女儿的衣袖道:“那你给老娘记好了,选夫婿不论财力如何,人品要端正。还有,银子攒着,别乱花,家里两个弟弟娶媳妇还指望你呢!” “是是是!娘,我记住了,要擦亮眼珠子选夫婿,要攒钱给大伢细伢娶媳妇!” “嗯,这就对了。娘给你纳双厚实的鞋子去。” 林招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个娘,倒也没那么差,知道嘱咐她选夫婿要看人品,还知道给她长途跋涉需要一双好鞋。 她将祖母拉到屋里,关上门,拿出了一个钱袋子。 这是她特意兑换的碎银,正好一百两。 “阿奶,孙女这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载。这些银子您收着,万一有啥事,好应个急。” 林大娘哽咽,想必这些是孙女辛苦一年得来的打赏,她推了回去。 “招娣呀,穷家富路,你带着路上花。去年家里种番茄收入不错,你爹和二叔都在天香楼做事,家里银子够花。”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塞到林招娣手中,“这是阿奶攒的,你带着,路上花钱的地方多得去了,进京后也少不得花销,不要太节省。” 林招娣心中再次泛起暖意,没想到祖母还给她准备了路上花的银子。 “好,多谢阿奶,孙女收下了。但孙女孝敬您的,也必须收下。我跟着宋娘子,没有什么花销,再说,我那里还有些存款,家里不留点银子,我不能放心。” 林大娘拗不过孙女,只能先收下了。 林招娣第二日去了一趟城里,委托陆掌柜将宅子租赁了出去。 接着,又去了一趟天香楼,找到父亲,给他留下了银子,让他安排两个弟弟去读书。 做完这些,她感觉挺对得起原身了。 百花洞村里,赵世子果然再度登门。 这次他未着华服,只穿素白棉袍,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匣。 第179章 荣归故里 互相行礼后,他将木匣恭敬奉上,“老夫人,晚辈已征得父亲首肯,这是岭南三十万大军的兵符,托宋将军转交皇上。" 宋家人瞳孔骤缩。 那玄铁打造的虎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这是岭南王府握了百年了权力。 宋辞安颤声问:"世子确定?" "确定,这是我对辞欢姑娘的诚意。"赵世子声音同样发颤,"从此岭南军归朝廷直辖,赵家只留府兵三百。" 满座寂然。 宋辞欢感动得泪流满面。 闻星洛看见丈夫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岭南王拥兵自重,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宋辞安此行的目的之一正是兵权。 如今这兵权,竟成了求娶宋辞欢的聘礼,说来,也挺难以置信的。 宋老太太也感动得老泪纵横:"世子,你父王不可能自愿交出兵权的,你...是不是做出了牺牲让步?" 赵世子苦笑,"父王中风未愈,再难理事了。他只能听我的,而我的决定是一条明路。" 宋辞安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接过了兵符,肃穆道:“世子有远见,如此,我就替你转交给陛下。” “好,多谢宋将军,匣子里还有一份请求皇上赐婚的折子,请一并带给皇上。” 宋辞安微微一怔,随即郑重点头。 对方为了他妹妹放弃了兵权,自家也该有诚意的。 他同意了宋辞欢留在岭南,并留下了影七保护她。 翌日,正月十八,是宋家启程返京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宋家宅院前,已挤满了人。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遍遍抚摸着门廊的柱子,看着满园的花草,满目不舍。 "祖母,该上车了。"闻星洛轻声提醒。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这三角梅还是老身亲手种的呢,一年之间,已经长这么茂盛了..." 宋辞安站在身后,冷硬的面容此刻也染上了离愁。 去年从京城出发,他内心只有暂别的少许伤感,如今离开仅住一年的院子,倒是有了离愁。 "大哥!"宋辞雪抱着个包袱跑来,"我把晒干的木棉花都装好了,京城没有这个..." 送辞韬背着自己的书袋,依然沉默寡言,上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相熟的村民们纷纷送上礼物。 林大娘赠的篮子里装着晒干的花生、红豆、绿豆等等。 有人赠送的是些干草药。 还有人送了干木耳、干虾米、咸鱼干等等。 村道上,也站满了人。 黎大夫捧着个陶罐挤到宋辞安前面:"将军,这是自家酿的荔枝酒,路上祛寒!" "使不得..."宋辞安刚要推辞,闻星洛已经接过,从袖中取出个荷包:"张叔,这是治疗风湿的方子,您收好。" 王婶子提着篮鸡蛋,李铁匠捧着新打的马镫,连平日最抠门的周婆子都塞来两双千层底布鞋。 本该坐人的马车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 "宋娘子!"卖豆腐的刘嫂突然跪下,"要不是您教我们种番茄,我家小子早饿死了..." 闻星洛慌忙去扶,却被更多村民围住。 这个说多亏宋家修了水渠,那个道全仗将军剿了山匪。 七嘴八舌间,不知谁先哭出了声,顿时引得一片抽噎。 林家院门前,梅氏正拽着女儿的包袱:"再检查检查,银票缝在里衣没有?" "缝了三处呢。"林招娣无奈地笑,转头看向沉默的祖父:"阿爷,保重..." 林村长突然将旱烟杆往腰后一别,塞给她一个荷包:"拿着。到了京城...别忘了写信回来。" 林招娣刚要推拒,却见祖父已经转身去送别宋家人,佝偻的背影微微发抖。 出村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车队上了官道,缓缓启程,宋辞安回头望去,晨雾中的小村庄渐渐模糊,唯有那些挥手送别的村民依然清晰可见。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初来那日,瘦骨嶙峋的村民们躲在树后,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群流放犯。 自己来此一趟,改变了村里的日子,深感自豪。 宋辞欢与赵世子骑马相送十里路,终于是勒住了缰绳,互道珍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归途的心情是雀跃的,全程快马拉扯,一个月便抵达了京城。 宋辞安特意选了城门落锁前的时辰,低调归家。 今日恰逢春分。 宋家的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崭新的光泽,门楣上‘龙啸将军府’五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这..."宋辞安勒住缰绳,眉头微蹙。 府门前整齐列队的仆役、廊下悬挂的琉璃宫灯,甚至连庭院中那株百年海棠的位置,都与去前被抄家时一模一样。 明显是被修缮一新,还将当时遣散的仆人尽数寻了回来。 闻星洛扶着老太太下车,轻声道:"陛下倒是用心。" 老太太眼角有晶莹泪珠滑落,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总算是回到故土,回到家里了!” 宋家人都很感慨,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正厅,发现所有家具都换了新的,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林招娣抱着包袱跟在后面,被眼前的雕梁画栋震得说不出话。 闻星洛与三婶商量道:“把僻静些的香梅苑收拾出来给林招娣住吧,她喜欢画图纸,给她备一张大案。" 宋三婶笑着应和,“自然是好,林姑娘,先喝杯茶,我马上安排。” 林招娣腼腆道谢,宋辞韬却冷哼了一声。 这个村姑跟着进京就算了,竟然住家里来,还给安排那么大那么好的一个院子。 梅香苑从前是二房的女儿宋辞梅住的... 林招娣没有忽略他不满的目光,反而朝他挑了挑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不过是个臭乳未干的小子,逗一逗也挺有意思。 闻星洛又让福伯领莫三问住到前院,借住在从前二房宋辞修住的院子。 丫环奉茶上来后,宋老太太说了一番话,叮嘱众人回京后要低调做人,勿要好大喜功之类的,众人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收拾带回来的行装。 闻星洛嘱咐采葑亲自送林招娣去香梅苑。 林招娣去到梅香苑时也惊呆了,一个院落竟然比她老家的整座宅院都大。 推开月洞门,先是一道粉油影壁,壁上以螺钿嵌出岁寒三友;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第180章 凤诏荣归 院落呈凹字形,正房五间带前廊,廊檐下悬着两盏细琉璃六角宫灯,灯罩内烛火隔着淡黄纱,像拢着一汪融化的蜜。 院中青石铺地,石缝间早被府里花匠填了细白沙,雨过也不生苔;正中一棵老梅,枝干如铁,却已缀满绿萼,显然是被人从暖窖里催出花来,再移栽过来的。 ? 东西厢各三间,西厢窗下已摆好一张紫檀大案,案头设官窑冰裂纹笔洗、青玉山子镇纸,一摞宣纸用象牙别子压着,连颜色都是林招娣惯用的浅松花。 看来宋三婶并没有敷衍了事,对她的事极为上心了。 ? 东厢做了卧房,落地罩里垂着浅杏色绡纱帐,帐角坠了鎏金梅苞香球,人一走动便叮铃作响;槅扇外又接出一座小暖阁,阁里地龙已烧得暖融融。 采葑客气道:“林姑娘,您看可还缺些什么?有什么需求,都尽管吩咐奴婢去办。” 林招娣放下包袱,笑道:“很好,不缺啥。采葑,你也舟车劳顿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林姑娘有事再喊奴婢,一会有人送饭菜和热水过来,丫头黄莺会留下伺候。您早些歇息。” 林招娣点头,送采葑出去,她可从来没将采葑当过奴婢。 她们在天香楼共事一年,早已经熟悉了,只是这鬼精灵的,一回京便主动退回仆人的位置上,说话一套一套的。 闻星洛趁着宋辞安去书房的间隙,去了一趟库房,将去年抄家前急忙忙收进空间的东西全部放了出来。 宋家所有的旧物都在里头。 她细心地制造了一层灰,然后才惊呼道:“祖母、三婶!快来看呀,咱的东西都还在!” 众人纷纷赶来,看着库房里摆放整齐的旧物,不由红了眼眶。 去年抄家时,家中物品忽然凭空消失,众人都莫名其妙。 当时闻星洛还说可能是祖宗显灵,帮忙保管,没想人回来后,东西真的又出现了。 只有最后赶来的宋辞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妻子嘴角那抹狡黠。 他拉着闻星洛的手,低声道:“阿洛,时辰不早了,先回屋歇息。” 屋里,采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主子喜欢鸳鸯浴... 京城里的宅子没有自来水,她特意让准备了大木桶,准备了许多热水... 采葑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嘴角噙着笑退出了主屋。 屋内水汽氤氲,半人高的柏木浴桶中,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这丫头心思挺巧,日后娶她的男子不知道得多幸福..." 闻星洛指尖划过水面,玫瑰香气便缠了上来。 忽然,她想起采葑今年十六了,同样的,采菲也是十六了。 等采菲回来了,得给她们物色夫婿了。 可是...采菲出去帮她查母亲的线索已经一年有余,中间传了三次信,都说尚在寻找。 也不知道是否有线索了,她想着等安顿下来,尝试使用破界果去找找她。 思忖间,她解开发髻,忽觉腰间一紧,宋辞安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忽然有一种眷恋的感觉。 "娘子,为夫帮你。" 沙哑的嗓音擦过耳际。 男人粗粝的指腹挑开衣带,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件珍宝。 丝帛层层滑落,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热水蒸腾出的薄红从锁骨一路蔓延下去。 宋辞安突然将人打横抱起。 "啊!" 闻星洛惊呼着搂住他脖颈,整个人浸入温热的水中。 玫瑰花瓣粘在雪肤上,像落在雪地里的朱砂。 "去年今日..."宋辞安咬住她耳垂,"夫人欠我个洞房。" 水波猛地晃荡。 闻星洛想反驳,唇却被堵住。 这个吻带着讨债的狠劲,又掺着曾经共度的柔意,直吻得她脚趾蜷缩。 许久,男人才松开她,顺着优美的下颚线一路往下...一寸一寸疼爱她。 直到吃到甜枣,细细品尝。 闻星洛看着眼前埋头的大脑袋,轻轻抚上他的青丝,他的耳朵,他的肩头... 重生后的第一眼相见,便是被闻知鸢设计放在床上,自己当时见色起意的决定,似乎并没有选错人。 男人啃噬得入迷,水渐渐凉了。 他用大毛巾裹着妻子走向床榻,锦被下是鸳鸯戏水的绣面。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娘子,补上大婚当日的洞房花烛夜..."他抚上那截纤细脚踝,沙哑着嗓音讨债。 闻星洛摇头,发间的水珠却滚落到锁骨窝里。 宋辞安俯身去舔,舌尖尝到玫瑰混着体香的滋味。 手掌顺着小腿曲线游走,在膝窝处流连片刻,突然发力分开... "唔..."闻星洛咬住下唇。 长途跋涉的一个月不曾一起,久未经人事的身子绷得像张弓,在温柔下许久才逐渐温软下来,被拨弄得软成了春水。 她羞恼地去捉那只作乱的手,反被扣住腕子按在枕上。 "娘子,初见时是不是就喜欢我了?对为夫一见钟情?"宋辞安低笑着望着她,晾着着她。 “哪...哪有...” 闻星洛别过脸,避开他燃烧的眼眸。 宋辞安低笑一声,挺进了温柔乡。 窗外飘起雪粒子,簌簌地打在窗棂上。 床帐内春意正浓,鸳鸯锦被翻涌如浪,偶尔漏出一两声呜咽,很快又被吻碎在唇齿间。 采葑抱着干净衣裳站在廊下,望着突然剧烈摇晃的床幔,红着脸又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骨炭。 三更梆子响时,闻星洛瘫在丈夫怀里,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宋辞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后腰,突然道:"明日定然要入宫,娘子你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也要入宫谢恩的。" "嗯..."闻星洛迷迷糊糊应着,前世她贵为皇后,自然懂得这些礼数。 今生做到了一品诰命夫人,也算是女子中的翘楚了,自然是要入宫走一趟的。 翌日清晨,刚用了早膳,御前伺候的刘公公便到了。 他客气行礼后,传到了瑞昌帝的口谕,皇帝请宋辞安入宫觐见。 同时,还送来了一品诰命的全套礼服,请她即时去更衣。 礼部的颁诰使很快就会前来宣诰。 老太太大喜,这是给闻星洛补仪式呢,她立即吩咐设香案于正厅之南,亲自指挥三媳妇带人做好各种准备。 第181章 觐见 辰时出,龙啸将军府中门大开。 青石阶上铺着崭新的红毡,两侧立着鎏金铜鹤香炉,沉水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屋里,妆奁前,闻星洛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侍女们正为她戴上制式翟冠,金丝累成的翟鸟衔珠垂旒,在烛光下流转着璀璨光华。 宋辞安一身玄色麒麟服跨入门槛,鎏金蹀躞带在晨光中灼灼生辉。 换完大妆的闻星洛令满室生辉,美艳不可方物。 他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夫人真美..." 府外突然传来礼炮声,采葑轻声提醒,“小姐,"颁诰使到了!该出去接封了。” 闻星洛缓缓起身,与宋辞安并肩而出。 朱漆大门外,礼部仪仗煊赫排开。 八名红衣侍卫手持金瓜,十六名绿袍礼官高擎幡幢。 为首的颁诰使高坐白马,手捧鎏金诰盒,在朝阳下宛如神祇。 "跪...!" 闻星洛敛衽而拜,蹙金绣云霞翟纹的深青礼服铺展如莲。 百姓的惊叹声中,颁诰使展开黄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龙啸将军夫人闻氏,钟祥世族,毓秀名门。佐夫戍边,献嫁妆资国...兹特封尔为一品诰命夫人,锡之诰命。钦此。" 听到"献嫁妆资国"四字,宋辞安嘴角微扬。 妻子的嫁妆分毫微动,花的都是夺了岭南王手里的银矿。 这些银库资助宋辞安完成了大坝建造,又养着百万俘虏。 瑞昌帝一开始就设计闻星洛的嫁妆,他如此认为,也在情理之中。 闻星洛伏地磕头,高声道:"臣妇领旨谢恩!" 礼成之后,闻星洛将诰轴收起,亲自送去了祠堂供奉起来。 待众人回到前厅,卫公公上前道:“恭喜宋夫人,贺喜宋夫人。熹贵妃口谕,请您入宫觐见。” 闻星洛轻轻点头,“好,臣妇立即入宫谢恩。” 宋辞安唤来家中马车,与她同往。 巍峨的皇宫过了一年似乎丝毫没有变化,就像岁月不曾流淌而过。 但瑞昌帝比宋辞安记忆中苍老许多。 曾经挺拔的脊背如今佝偻在龙椅里,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难道短短的一年,皇帝患病了? "爱卿平身。"皇帝抬手示意内侍看座,"六国之战,不费一兵一卒,俘获百万大军,弘扬了我大宴的威风!" 宋辞安恭敬行礼:"托陛下洪福。" "朕听说...五国君主已经在路上了?" 皇帝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点点猩红。 "是。按行程,三日后可抵京,”宋辞安点头,却暗暗心惊,皇帝的龙体怎么病成这样了? 瑞昌帝收起丝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让他们俯首称臣!做我大宴的附属国!辞安,你立了大功!” "是陛下的谋略,辞安只是代为执行,不敢居功!"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紫檀木匣:"岭南世子赵路霆托臣转交陛下。" 匣盖开启的刹那,老皇帝猛地前倾身子。 玄铁虎符静静躺在明黄绸缎上,那是从先帝就开始惦念的东西,终于到手了! "好!好!"皇帝颤抖着捧起兵符,“辞安,你可是将朕毕生的两个心愿都实现了!” 宋辞安仍然没有居功,将赵世子的帖子也呈上,“陛下,世子他有事奏请...” 瑞昌帝脸色微僵,接过仔细阅读,突然大笑,"爱卿这美人计用得妙啊!" 宋辞安面色骤变:"陛下明鉴,臣妹与世子是两情相悦,并非用美人计设计世子..." "无妨,不管如何,令妹都立了大功。"瑞昌帝摆摆手,示意卫公公拟旨。 “传朕旨意,宋家大姑娘宋辞欢,温柔贤淑,才德出众。此番岭南世子赵路霆献兵权归诚,多亏她从中成全。朕心甚慰。特封为“崖州郡主”,赏封地三千户,并赐她与赵世子择日完婚。婚礼由礼部、内务府和岭南官府一起筹办,务必风光体面,以表朕对功臣的嘉奖。” 卫公公听完,提笔拟旨。 宋辞安忙下跪叩谢,他本人没有加官进爵,皇帝封赏他的妹妹,也是在补偿他。 但他心中牵挂着另一件事,磕头后直言道:“陛下,臣的母亲肠胃弱,在蜀地只怕难以适应,可否...” 瑞昌帝点头打断他的话,扶着长须道:“这点为何从不告知朕?蜀地饮食辛辣,让你母亲如何能食得舒心?你这当儿子的可太失职了!朕这就传令,让蜀王派亲兵护送回京!” 宋辞安重重叩首:"臣...叩谢天恩!" 心中却一片冷然,若非见到了岭南守军的兵符,老皇帝还不知道要扣押父母到何时! "对了,"皇帝突然想起什么,"此前你上奏说那大坝是个女子设计的?" "正是。"宋辞安顺势进言,"此女名唤林招娣,精通水利工造,若能为朝廷所用..." 瑞昌帝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扳指:"明日庆功宴,带她来见朕。" 与此同时,闻星洛抵达了乾承宫,翟冠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熹贵妃正在赏玩一株红珊瑚,听到见宫人通报着闻星洛前来,立即朝门口看去。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闻星洛正要行礼,却被一双玉手稳稳扶住。 "快别多礼。宋夫人,久违了,风采更胜从前呢。" 熹贵妃打量着眼前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去年离京时那个略显清瘦的姑娘,如今肌肤莹润如岭南荔枝,又了少妇的韵味,眉宇间更添几分从容气度。 她那身诰命服是瑞昌帝亲自交待礼部所制,寻常命妇的翟冠多是五翟,她这顶竟是罕见的七翟衔珠冠。 可见瑞昌帝对其看重。 “多谢娘娘!娘娘也是风采依旧呢!” 熹贵妃笑盈盈地引她到临窗的绣墩就座,宫女奉上雨前龙井,茶汤澄澈如碧玉。 熹贵妃虽然执掌六宫,却并非后位,所以这觐见也就随意许多。 加上她们本来就相熟,熹贵妃才会与她这般亲近品茗。 二人聊了许久,闻星洛大致讲了岭南的大事和趣事。 熹贵妃也跟她聊了京城中发生的许多事,让她对世家大族如今的状况有所了解。 侍女上来添茶时,欣喜道:“紫宸殿传出消息,皇室亲自为宋家大姑娘赐婚了。” 熹贵妃讶异道:“哦?是哪家的公子有此殊荣?” 第182章 白眼狼回府乞讨 熹贵妃有此一问,是因为知道太子从前是想从宋家纳一名侧妃的。 而大姑娘宋辞欢才是与宋辞一母同胞的妹妹,他想要的自然是宋辞欢。 但...后来暗地里关系越来越僵...今日宋辞安觐见,皇帝肯定不会将他的妹妹赐给太子做侧室。 所以,她很好奇会赐婚谁家。 “回禀娘娘,是岭南王世子。” 熹贵妃闻言,疑惑更深了,“这...怎么会?” 闻星洛笑着解惑,“娘娘有所不知,赵世子为求娶我家大姑娘,主动放弃三十万大军的兵权,这份真情,实在难能可贵呢。” "难怪!"熹贵妃展露笑容,“齐嬷嬷,去将本宫珍藏的‘春晓海棠冠’拿来给宋大姑娘添妆。” 嬷嬷迟疑了一瞬,还是依言取来了。 闻星洛见到春晓海棠冠时,也不由眼前一亮。 冠体底座以沉香木雕成五瓣海棠骨架,外覆薄金丝网,网眼细如蝶翼,既轻且韧。 冠檐微翘,如海浪轻卷,边缘焊小米珠一圈,行步时沙沙作响,似潮汐。 花心嵌一颗拇指大的金珠,珠面天然泛淡金虹彩。 金珠四周五瓣海棠以粉碧玺雕就,每瓣薄如蝉翼,透出的光晕恰似春晓薄霞。 额前垂三串月影流苏,上段是银镀金海浪纹小贝壳,共九枚,取“九九归一”。 中段是月光石六棱小珠,灯下一转便泛幽蓝光,如海上生月。 末端是极细金丝挽成海棠花苞,苞尖点翠羽一丝,风过即颤。 “哇,好美!”闻星洛由衷赞叹。 熹贵妃莞尔笑道:“旭光如今腿脚不便,本宫也不方便时常出宫,有劳宋夫人代为转交宋大姑娘,祝宋大姑娘和赵世子百年好合!” 闻星洛瞬间会意,熹贵妃是希望赵世子与三皇子多亲近些。 三皇子也是她想扶持的人,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臣妇代辞欢谢过娘娘赏赐,娘娘的祝福也会一并带到。” 熹贵妃非常满意,留闻星洛吃了午膳。 宋辞安也被留下陪瑞昌帝用了膳,才前来接妻子。 二人回府不久,宫里的赏赐便如流水般送了进来,有宋辞安的,也有闻星洛的,还有给宋老太太的。 赏赐的箱笼堆满了宋家的前院和前厅,已经没地方落脚了,可还有一半在外头,管家福伯和采葑只好指挥着往库房转移。 就在此时,闻风而动的宋明哲携着家眷上门来了。 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与前来送赏赐的皇室马车形成了鲜明对比。 车帘掀起,露出宋明哲那张堆满谄笑的脸。 "快去通报!就说二老爷回来了!"他踹了脚身旁的小厮,自己却迫不及待跳下车,抻了抻半旧的锦袍。 门房老章眯起昏花的老眼:"这位爷是..." 老章并非不认得宋明哲,他就是故意的。 当年将军府遭难,他立即带着家眷断亲分家,说好听是明哲保身,实则是不如他们这群仆人有良心! 如今将军府门第恢复了,这一群趋炎附势的白眼狼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呸! 老章内心啐了一口,依然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对方。 "瞎了你的狗眼!"他的妻子柳氏尖着嗓子冲上来,"我们可是辞安的嫡亲二叔二婶!" 她特意晃了晃腕间的鎏金镯子,那是她嫁入宋家时,宋老夫人所赠。 她戴了十几年了,就不信这个在宋家看了一辈子大门的仆人不认识。 老章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们,摇头道:“什么嫡亲二叔?我们老太太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儿子!哪来的乞丐,讨饭讨到将军府来了?” 宋明哲一怔,自己确实不是老夫人所出,当时断亲他就是用了这一条理由。 他连忙拉住了暴怒的妻子,“勿要横生枝节,别忘了此行目的。” 柳氏这才咬牙忍下怒意,拂了拂衣袖道:“老章,别装了,从前本夫人当家时,不曾亏待过你半分,今日你执意要拦,也拦不住我们!” 宋明哲则会做人多了,从袖中取出二两碎银塞到老章手中,低声道:“老章叔,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才一年不见,不至于认不出来,快,开门让我去见母亲。” 老章自然知道拦不住,但不妨碍他恶心恶心他们。 如今目的达到了,便将那碎银转身给了一个小厮,“小陆,去!禀报主子,外头来客人了。” 小厮都是旧人,自然认得宋明哲,一路小跑去禀报了。 许久后,小厮才回来,对着宋明哲行了一礼,“这位老爷,主子说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若是有事,可以先到偏厅候着。” “偏厅候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主子说的?”柳氏感觉被冒犯到了,怒问小厮。 小厮被她瞪得有些发怵,毕竟从前是这位柳氏掌家,他们都没少在她手下受到责罚。 可随即他又给自己打气,如今是三夫人掌家,一向和善宽厚...这柳氏的手伸不进来了。 他便抬头与之平视,回禀道:“回这位夫人,您也看到了,这赏赐如流水抬进来,府上所有主子都忙着呢,您看要进府去偏厅等候吗?” 宋明哲抢先道:“理解,理解,小陆啊,有劳你领我们去偏厅候着吧。” 进了偏厅,看着如今全新的家具和摆设,几人目光流连打量。 如今的宋家,比从前富贵多了呢。 柳氏的手抚摸着黄花梨木的椅子,心中涌起贪婪,但余怒未消,朝着丈夫抱怨。 “夫君,你好歹是堂堂五品官,也是宋家的主子,缘何对下人如此...如此和颜悦色?” 她其实想说的是‘低声下气’四个字,但这话难听了些。 宋辞修依然,责备道:“没错!爹,您不可如此没有骨气!” 宋辞梅姐妹倒是不敢说话,但眼神与她们母亲如出一辙,看不起自己的亲爹。 宋明哲脸色瞬间阴沉,没了欣赏摆件的心思。 厉声道:“无知妇孺!你道老子愿意?可若不放低姿态,连宋家大门都摸不进来!” 几人闻言,皆撇了撇嘴,但终究是不敢多说,坐下享用小陆送上来的茶点。 小陆告退后,偏厅便沉默下来。 闻星洛和宋辞安回来,到老夫人面前禀报了进宫的事。 当得知皇帝传召让长子和长媳回京,宋老太太激动命人杀鸡拜祭祖宗,拜祭天地诸神。 第183章 将这些乞丐扔出去 闻星洛看着她的激动,心道:哪有什么保佑?不过是宋辞安立功换来的罢了。 可她不会提这些,将熹贵妃赏赐给宋辞欢的添妆拿出来给老太太欣赏,转移她的注意力。 否则情绪激动过多,容易晕厥。 一个时辰后,宋家终于接收完赏赐,宋三婶松了一口气,回到正厅里。 见众人在欣赏‘春晓海棠冠’,她也不由心生赞叹。 闻星洛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笑道:“三婶,是累着了吗?快坐下喝茶歇歇。” 宋三婶轻轻摇头,“没有,是有件事....” “哦?何事为难?” “是...二房回来了,候在偏厅,闹着要拜见祖母...”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去年流放的圣旨一下来,二房刻不容缓要断亲分家,说自己并非老夫人所出,理论上不是一家人。 从分家之日开始,就再没有回来看过老夫人一眼,甚至流放那日也不曾送行。 唯恐跟宋家人沾上一点儿关系而受连累。 在岭南整整一年,这家人不曾去过一封信... 呵,如今宋家不仅恢复了荣光,甚至更上一层楼,他们就巴巴地回来了? 众人惊讶过后,目光纷纷落在老太太身上。 只见老太太神色如常,吩咐人将春晓海棠冠收起来。 随即淡淡吩咐:“老三媳妇,传客人进来吧。” 宋三婶摸不准老太太的心思,但还是让人去将二房请了过来。 当然,她没有亲自去,别说她今天累得小腿发颤了,就是平时,她也不会。 岭南历练的一年,她心性强了许多,已经有了当家宗妇应有的姿态。 小厮很快将人请了进来。 宋明哲见到正厅里坐满了人,却并无人起身迎接,主动朝老太太跪了下去。 "母亲!儿子给您请安了!"宋明哲挤出两滴眼泪,"这一年儿子日夜思念,母亲平安归来,儿子可算放心了..." "起来吧。"老太太抬手打断,目光扫过柳氏刻意戴满首饰的双手,"你们来做什么?" 柳氏抢着道:"听说母亲平安归来,我们特地赶来请安!只是...只是可能三弟妹太忙了,让我们在偏厅等到现在..." 她瞟了一眼打扮华贵的宋三婶,随即把贺礼呈上。 “母亲,这些都是您爱吃的点心,是辞修一早去排队买的。” 福伯上前接过,淡声道:“多谢,只是大夫嘱咐过,老夫人不可多食甜食。” 柳氏面上一滞,真是的,她才离家一年,家里的奴仆一个一个的都敢阴阳她了! 哼,等自己拿回掌家权,看怎么收拾他们! 老太太赞许地看了一眼福伯,笑道:“是呀,老身吃不得这些了,阿福,拿下去给车夫们分了吧,长途跋涉回来,他们最辛苦了。” 二房的人脸色一僵,宋明哲随即堆笑:“是儿子不孝,日后让柳氏日日早起,亲手为您做早膳。” “不必了,既然已经断亲了,老身当不起这个福分。” 宋明哲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还在自说自话。 “母亲说笑了,当时不过权宜之计,如今母亲归来,做儿子儿媳妇的怎能不在膝下孝敬?儿子今日回来先收拾收拾院落,明日就搬来回来伺候母亲。” 见老太太沉默,他又看向宋明昊,“三弟,这一年辛苦你和弟妹了,往后我和你二嫂会弥补的。” 宋明昊尴尬轻咳,看向母亲。 老太太挥了挥帕子,淡声道:“不必劳烦二爷,王氏将老身照顾得很好,如今家里是她掌家,老身不管事了。” 转而,她又道:“王氏,有客人上门,自该招待午膳再送客。老身乏了,你们喝茶。” 说着,老太太便起身,朱嬷嬷扶着转身走了。 她的话已经很明确了,二房只是客人,让老三媳妇赶人。 “母亲...” “祖母...” 二人的人纷纷出声喊住她,老太太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是没回头。 柳氏急了,上前一把拽住老太太衣袖:"母亲!您就忍心看两个孙女嫁不出去吗?我们想搬回来住,还是因为三个孩子的婚事..." "夫人慎言。"宋三婶指尖一弹,柳氏如触电般缩手,"一年前白纸黑字写的''生死不复往来'',连祠堂里的族谱都把二叔这一支划出去了,你们的婚事,与母亲何干?" 说着,她示意朱嬷嬷将老太太扶去休息。 柳氏与丈夫对视一眼,立即调转了矛头,快步上前握住宋三婶的手,亲切道:“三弟妹啊,这一年辛苦你了,你看你的手都起茧子了,让二嫂回来帮你可好?” 宋三婶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不敢劳烦,今日诸位上门做客,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妾身这就去安排午膳,再派车马送诸位回家。” 柳氏听着她的话,怒意渐起,气愤道:“王氏,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也是宋家的一份子,你处处阻拦我们回府,是几个意思?” 宋三婶冷笑,“回府?回什么府?你们的宋府与我们的宋府不是一个府,你们莫不是忘记了断亲是在官府备案了的?” 柳氏不甘示弱,“哼,断亲不过是一纸文书,改变不了我们是宋家血脉的事实!谁也阻拦不了我们回府!” 宋三叔忽然上前,站在自家媳妇面前,看着宋明哲道:“听说二哥去年是在皇上面前跪求断亲的,此事人尽皆知,如今面子也不要了吗?” 宋明哲上前握住他的手,语气十分真诚,“三弟啊,我当时说了,断亲分家只是为了保住宋家部分实力。如今你们都平安归来,自然要重新成为一家人了。” 宋明昊甩掉他的手,冷冷道:“真不要脸,说破了天,也是断亲了。你们走吧,没事不要再来!” “三弟!你...你没权力赶我!你让王氏派些人、派几辆车去帮我搬家,我就原谅你的无礼。” 宋明昊目瞪口呆,这人能这么无耻的吗? 一直没说话的闻星洛和宋辞安对视一眼,起身道:“三叔,三婶,我饿了,你们去帮忙催一催福婶。” 宋三婶朝她投来感激的目光,拉着丈夫走了。 这个场面,他们三房也处理不了,但闻星洛一定能处理。 果然,闻星洛挥手喊来护卫,“把这些乞丐赶出去,顺便扔些馒头。让老章看好大门,再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就收拾包袱走人!” 第184章 庆功宴1 “闻星洛!你敢!”宋明哲拍案而起。 柳氏也突然暴起:"你一个新嫁妇懂什么!这是我宋家的事!" 说着便气得冲上前要撕她。 “闻星洛!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做主?宋辞安,你就是这样看着妻子欺负亲叔婶的吗?” 宋辞安低头喝茶,他知道妻子能处理好。 闻星洛可不惯着她,一脚踹在她小腹上,将人踢飞出去。 护卫见少夫人都动手了,丝毫没有客气,两人架着一个人,全部拖了出去。 一群人一边反抗,一边鬼哭狼嚎,还不忘咒骂闻星洛。 侍卫把人丢到大街上,福伯把他们带来的点心也扔了出去,啐了一口才让人关上门。 并嘱咐门房,“记住这几个人,不许放进来!再来骚扰主子,就放狗!” 老章和小陆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 因着今日宫里如流水一般的赏赐,外头本来就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见二房的人被扔出来,纷纷唾骂。 “去年断亲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有脸回来的?” “可不是吗?有难时,说自己不是老夫人所出,不是一家人,如今,呵呵...” “断亲本来就遭人非议,如今这边趋炎附势的模样,呵,三个孩子还怎么说亲哦......” 柳氏不甘心,发疯般拍着大门,“老太婆,你别躲!你这样对待丈夫留下的孩子,你不怕祖父夜里回来找你吗?” 可惜,并无人理睬,路人的指点更甚了。 呵呵,庶子罢了,还是主动分走家财断亲的,老太太何错之有? 宋明哲面如死灰,眼中闪过怨毒的光,拉上发疯般的妻子,将她强塞进了马车里。 三个子女自觉失礼,也灰溜溜挤进了马车。 屋里,闻星洛好奇道:“怎么不见那表妹裴清秋?” 这话无人能回答,谁也没关注过那个被老夫人一手养大,却危难当头跟二房跑了的表小姐。 陈家人抵达时,便看见了宋明哲一家狼狈离开的模样。 相对于前者的狼狈,后者收到了隆重的欢迎。 陈家人留在了宋家吃午膳。 庄雨眠给闻星洛和林招娣送来了今日宫宴要穿的新衣。 其实,说来还是陈正希想送给林招娣,但他不方便亲自送,只能提醒了母亲办此事。 饭后,陈锦初去了林招娣的院子,给她讲宫里的人物和规矩,以及高门大户都有哪些,注意避让哪些人等等。 她也是受兄长所托来关照林招娣,聊完之后,将她装扮成京城贵女的模样。 林招娣并不反感这套装扮,反而十分满意,服装和妆容首饰都非常得体,衬托得她姿容出色,落落大方。 经过一年的调养,再没有刚穿越来时那副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了。 心中暗自打气,要努力过上好日子,才不辜负穿越一场。 傍晚,宋家人以及陈家人一同进宫。 今夜是皇帝为宋辞安降伏五国举办的盛大宫宴。 林招娣首次入宫,既紧张又兴奋,被皇宫的奢华震撼。 一路上遇到人,陈锦初便低声给她介绍。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内,千盏宫灯齐明,将汉白玉地面映照得如同白昼。 林招娣跟在陈宋两家女眷身后,踏入这方她只在电视剧中见过的天地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别紧张,跟着我的步子走。"陈锦初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提醒,"记住,目光平视前方,不要四处张望。" 林招娣感激地点头,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 她今日穿着一袭湖蓝色织金襦裙,庄雨眠特意为她挑选的这身装扮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 发间一支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柱子...是纯金的吗?"路过一根盘龙柱时,林招娣忍不住小声问道。 陈锦初抿唇一笑:"鎏金的。不过殿内那对仙鹤香炉倒是纯金所制,是先帝时期的贡品。" 林招娣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陈锦初示意的方向,只见大殿正中摆放着两只足有半人高的金鹤,鹤嘴中袅袅吐出青烟。 她正想细看,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皇长孙到!" 尖锐的宣喝声穿透大殿,所有宾客齐刷刷地转向入口处。 林招娣赶紧学着众人行礼,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那个被众星拱月般簇拥而来的男子。 太子宇文宏光身着明黄色四爪蟒袍,头戴金冠,面容俊美却透着几分阴鸷。 他右手边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想必就是太子妃。 左手边落后一步,怀中抱着的一个裹在明黄襁褓的想必是侧妃了。 "那就是闻知鸢。"陈锦初的声音几不可闻,"是我表姐的继妹。" 林招娣定睛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绯红色宫装的女子正含笑走来。 她容貌与闻星洛并无相似之处,带着几分妖娆妩媚,几分骄纵。 再次看到闻星洛,闻知鸢的内心波澜翻滚。 前世,她随宋辞安去流放,惨死在岭南,为什么闻星洛可以安然回京? 还立了大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成为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对象。 而且,她只远远看一眼,就知道宋辞安待闻星洛极好,二人眉目传情,情真意切! 妒忌的火焰在心中燃烧! 直到怀中婴儿转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哼,一品诰命又如何? 自己还生下了皇长孙呢,路走得比前世的闻星洛还顺遂! 只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届时再碾死闻星洛轻而易举! 思及此,她扬起笑容,走了过去。 "姐姐,别来无恙啊。"闻知鸢行至闻星洛面前,特意将孩子往前送了送,"快看看你的小外甥,皇长孙小名叫琨儿。"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姐妹的恩怨,闻知鸢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如今又率先诞下皇孙,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闻星洛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目光在那孩子脸上一扫而过:"琨儿确实可爱。妹妹好福气。"她说着,取出一枚羊脂玉佩,"初次见面,姨母的一点心意。" 第185章 宫宴2 闻知鸢没料到闻星洛如此会装,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太子深深看了一眼闻星落,冷哼一声:"宋夫人客气了,鸢儿,收下吧..." 闻知鸢自然看到了太子看闻星洛的眼神,有些发愣,太子妃却笑眯眯上前一步,接过了玉佩。 "本宫替小皇孙谢过宋夫人。"她亲自将玉佩收好,又对闻星洛微微一笑,"宋夫人回京了,日后可要多多到东宫走动,看望皇孙。" 这明显的示好让太子脸色一沉。 他阴冷的目光如毒蛇般游移,先是在自己正妃端庄的脸上冷冷一扫,随即死死钉在了闻星洛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翻涌的嫉恨无法掩饰。 如今的闻星洛,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被妹妹抢婚时强忍泪水的闺阁女子? 宫灯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一袭蹙金凤尾裙随着她上前看皇孙的动作漾开层层涟漪,宛如绽放的烈焰牡丹。 岭南的风霜非但没有摧折她的容颜,反而为她镀上了一层京城贵女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光彩,那是经历过生死淬炼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与锋芒。 她此时唇角含着浅笑,带着三分傲然七分笃定。 这样的女子,本该是他的,如今却成了宋辞安的。 想到宋辞安,他的目光更如刀锋一般,他清楚自己去年遇袭变成太监,是宋辞安所为,可是他只能隐忍,只能蛰伏着寻找机会。 宋辞安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嘴角还勾起了笑意,行礼道:“见过殿下。” 太子紧握着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宋将军免礼!” "殿下,先落座吧。" 闻知鸢娇嗔着扯了扯他的衣袖。 太子冷哼一声,快步朝他的位置走去。 宋辞安注意到闻星洛眉头紧蹙,关心地问:“阿洛,怎么了?” 闻星洛轻轻摇头,恢复了常态。 她注意到皇长孙的长相有些异常,但是不便说出来。 皇长孙面容柔和,眼距稍宽,眼角微挑,鼻梁低平,舌略外伸,与普通的婴儿有些差别,又说不上是什么问题。 "皇上驾到!熹贵妃驾到!" 随着又一声宣喝,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携着熹贵妃步入大殿。 众人齐刷刷跪地行礼,林招娣跟着俯身,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地面。 "平身。"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今日设宴,一为庆贺宋爱卿降服五国之功,二为..."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三皇子时微微一顿,"...庆贺我大宴国泰民安。" 林招娣偷眼望去,九五之尊的皇帝果然生得威严,只是好像有些病态。 而他身边的熹贵妃光彩动人,一颦一笑都有倾国倾城之姿。 原著中,皇后笑到最后,如今却变成了熹贵妃权倾六宫,三皇子与太子平分秋色。 啧啧,局面已经改变成这样了,而自己虽未站队,却已经因为闻星洛和陈锦初而成为了三皇子一派的人了。 思及此,她顺着陈锦初的目光,看向了三皇子。 只见宇文旭光虽然坐在轮椅上,却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他目光落在陈锦初身上,让侍卫推着他缓缓朝这边过来。 陈锦初主动站到前面,细心地为他整理膝上的薄毯。 两人目光相接时,三皇子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她正羡慕着这份情意,却见一对中年男女朝闻星洛走来。 "阿洛,"闻一鸣满脸堆笑,"在岭南吃了不少苦吧?为父日夜忧心啊。" 闻星洛神色淡淡:"劳侯爷挂念,我一切都好。" "长姐这话说的,"闻长柏冷笑,"攀上了宋家高枝,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是吗?那你姐姐贵为东宫侧妃,又诞下皇长孙,也看不上你们了吗?” 闻长柏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苏氏一把拉住。 "长柏!"苏氏急忙呵斥儿子,又转向闻星洛赔笑,"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 "闻夫人不必说了。"闻星洛打断她,"今日是宫宴,家事改日再议。" 林招娣看着这出家庭伦理剧,不禁为闻星洛感到心疼。 她正想上前解围,衣袖却被陈锦初拉住:"别去,姐姐能处理好。" 果然,闻星洛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家人,转身迎向一波前来道贺的命妇。 她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很快就成为女宾中的焦点。 而宋辞安那边更是围满了人,不少贵族小姐借着敬酒的机会暗送秋波。 "宋将军年轻有为,不知府上可有意纳妾?"一位妇人低声询问,目的非常明确,要往宋家塞女儿。 宋辞安面不改色:"多谢夫人美意,不过宋某有夫人一人足矣。" "听闻宋夫人善妒..."另一位粉衣女子小声嘀咕。 "慎言。"宋辞安眼神骤然转冷,"污蔑朝廷命妇是何罪名,小姐应当清楚。" 那女子顿时脸色煞白,匆匆退下。 林招娣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古代也有这么直白的"挖墙脚"啊! 宴席过半,歌舞渐歇。 突然,一位太监匆匆走到林招娣面前:"林姑娘,皇上有请。" 林招娣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陈正希。 对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眼中满是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太监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一间偏殿。 宋辞安、闻星洛、陈正希也跟了过去。 瑞昌帝端坐在上首,见林招娣进来,中规中矩地行礼,皇帝和蔼地招手:"免礼。朕听闻你精通水利,设计的大坝可抗百年洪水?" "回陛下,是的。"林招娣稳住声音,"民女设计的是重力坝,利用混凝土..." "混凝土?就是你发明的''水泥''?"皇帝饶有兴趣地追问。 林招娣点头,详细解释了水泥的制作原理和优势。随着她的讲解,皇帝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妙!实在是妙!"皇帝拍案叫绝,"朕欲在黄河沿岸修筑堤坝,你可有良策?" 林招娣沉思片刻,说道:"治水不是问题,与雅布江同一个策略即可。陛下除了治水,可还有其他困扰?民女或许能略尽绵力。" 第186章 裴清秋的悲剧 这大胆的问话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陈正希握紧了拳头,生怕皇帝震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好个直爽的丫头!既如此,朕便直说了。"皇帝屈指数来,"其一,北方干旱,灌溉困难;其二,南方多雨,粮食储存易霉变;其三..." 林招娣认真听完,胸有成竹地一一作答:"灌溉问题可造水车引水;粮食储存可用石灰防潮;至于..." 她条理分明的分析和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让皇帝连连点头。 当说到可以利用南方湿热气候种植高产作物时,皇帝终于忍不住打断:"这些你都懂?" "民女略懂,宋三叔经过一年的实践,已经初见成效了。"林招娣不卑不亢。 皇帝龙颜大悦:"好!即日起,你入工部任职,专司这些事务,首要任务先将你说的水车造出来。"他转而看向陈正希,"陈公子,就由你协助林姑娘。" "遵旨。"陈正希行礼的瞬间,与林招娣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陈正希如今只是举人,等待今年春闱放榜后,若能考上进士,才会入朝为官,如今竟然得了命令进入工部协助林招娣,他内心是欢呼雀跃的。 终于可以跟她一起大展宏图了! 瑞昌帝传来工部尚书,亲自嘱咐他为林招娣提供一切便利,却没有封她具体职位。 他们回到宴席时,宋明昊也被瑞昌帝请了过去说话。 回来时,他面露喜色。 宋辞安笑问:“三叔,可是有喜事?” 宋明昊握紧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喜悦道:“陛下命我明日入职户部,任少卿之职。” “恭喜三叔,看来在岭南王务农的经验可以推广开去了。” 离开皇宫时,已是月上中天。 林招娣望着满天星斗,心中涌起无限豪情。 这个陌生的时空,终于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招娣,"陈正希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恭喜。"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招娣心头一暖。 她转身,看着这个一路相助的男子,轻声道:"谢谢你,陈公子。"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了一起。 翌日清晨,陈正希早早来接林招娣去工部,宋三叔也一身新官袍去上朝。 宋辞安则去了军营,重新接管大军。 一个女子躲在暗处观察许久,目光晦暗而幽怨。 直到宋辞安的马车远去,她才慢慢走到宋家门房敲了敲。 “章伯,我...我想见见姨祖母,给她老人家请安...” “呦,这不是表小姐吗?” 老章昨日放了宋明哲一家进去,已经受到了训斥,哪敢随便放人进门? 他内心也是看不起裴清秋的。 作为一个姑娘,在宋家长大,却在宋家落难转头投靠了断亲出去的二房。 而如今...竟然是一副落魄模样,穿着粗布衣衫,头发仅用一根木簪子簪起,非常凌乱。 如不是他认得,只怕会以为是个三十多岁的村妇。 "章伯!"裴清秋抓住老章衣摆,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没有活路了,我娘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姨祖母,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裴小姐,您也理解理解老奴,昨日放了宋二爷进去,少夫人已经发话,若老奴再放不相干的人进去,就收拾包袱走人。我一把年纪了,没了这活计,去哪里谋生啊?” 裴清秋见他神色坚决,于是转身跪在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单薄的春衫被露水浸透,贴在瘦削的肩背上。 她第三次叩首时,额前已显出淡红印记。 "表小姐这是何苦..."老章搓着手在门内踱步,"老夫人昨日刚被二房气着,这会儿怕是...唉,算了,挨骂就挨骂吧。" 他让小陆守好门房,自己去禀报此事。 内院正厅,老太太正用银匙搅着药碗,听了禀报手上一顿:"当真如此可怜?" 老章低着头道:“正是,瞧着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她长姐只留下这么个外孙女。 当年把这孩子接来教养时,小姑娘怯生生攥着香囊喊"姨祖母"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眼前。 "带她到西厢房等着。"老太太放下钥匙,"别惊动其他人。" 当裴清秋被领进西厢房时,屋里的炭盆刚添了新炭。 她望着端坐榻上的老太太,未语泪先流,重重跪下去时。 望着她身上连粗使婆子都不如的打扮,发间唯一的木簪,老太太眯起了眼睛。 再看清地上女子昂起头灰扑扑的脸,不由一惊。 "清秋?你这是..." 裴清秋慌忙低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狰狞的淤青。 老太太眼神一厉:"柳氏打的?" "不...不是..."裴清秋慌乱地拉袖子,却越遮越露,脖颈处又现出几道结痂的抓痕。 老太太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朱嬷嬷会意,上前掀开她后领,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横交错的鞭痕像蜈蚣般爬满整个背部,最新的一道还渗着血丝。 "造孽啊!"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咔"地砸在案几上,"他们竟敢如此待你,说!到底是谁打的?" 裴清秋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淌,许久才道:"姨祖母救我!二表舅母逼我给辞修表哥做了通房,他去年科考不利,便动辄打骂。我...我去年还怀了孩子,因为每日劈柴担水...生生累没了..." "混账!"老太太猛地站起,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辞修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混战?老二当时还说了会贴嫁妆让你出嫁..." 话未说完突然捂住心口。 朱嬷嬷连忙递上参片,为主子顺了气,才转头厉声道:"还不说实话?二房再混账也不至于短了使唤人,怎会要你一个姑娘家劈柴担水?" 裴清秋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慢慢直起身,撩开额前乱发露出眉间一道疤:"因为我不肯去岭南帮他们偷姨祖母的田契。"她惨笑着指向额角,"这是辞修表哥用砚台砸的,他说养条狗都比养我强。" 老太太讶然,二房已经卑鄙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昨日待他们是太客气了。 "你要我如何帮你?"老太太终于开口。 裴清秋眼睛一亮:"求姨祖母买下我,我愿当牛做马..." "胡闹!"老太太打断她,"你外祖父家虽败落了,族里总还有几门亲戚。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回乡去吧..." 第187章 回海棠苑 "我不走!"裴清秋突然抱住老太太的腿,"我若回乡,他们转头就会把我卖进窑子!再说,柳氏把我的卖身契抵押给了赌坊!" 她急急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您看,这是我在二房拿到的账本,他们这些年贪了您多少..." 老太太翻着密密麻麻的账本,脸色越来越沉。 "罢了。"老太太合上账本,"朱嬷嬷,去账房支八十两银子,让阿福找中人把身契赎回来。" 继续加油,她低头看着瞬间亮起眼眸的裴清秋,严厉道:"养好伤就送你回裴家祖宅。" 裴清秋脸上血色倏地褪尽,疯狂磕头,青砖上很快见了血印,"姨祖母!求您看在祖母的面上,留清秋在宋家做个奴婢吧,回去了定然是死路一条啊..." 老太太看着眼前人想起自己已故去的姐姐,不由心软。 老太太疲惫地揉着额角:"先养伤吧。朱嬷嬷,带她去后罩房,请个大夫来看看。然后让阿福跑一趟..." 闻星洛来给老太太请安时,正好看到裴清秋一瘸一拐的背影,知道祖母心软了,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收拾了一些岭南特产,去了侯府看祖母闻老太太。 阔别一年,闻星洛站在海棠苑前,望着那熟悉的朱红廊柱与雕花门楣,一时竟有些恍惚。 一年了... 岭南的风雨、流放的艰辛,都未曾让她落泪,可此刻站在院门前,她眼眶却微微发热。 "大小姐?"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闻星洛回头,正对上廖嬷嬷惊愕含泪的目光。 "廖嬷嬷。"她轻声唤道,嗓音微哑。 "真是您!"廖嬷嬷颤抖着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岭南那地方,定是吃了不少苦……" 闻星洛摇摇头,唇角微弯:"不苦。" 廖嬷嬷抹了抹眼角,连忙拉着她往里走:"快进去,老夫人日日念叨您呢!前几日听说您回京,就盼着您来,可又怕您刚回来事务繁忙,不敢催……" 闻星洛听着廖嬷嬷絮絮叨叨,心口微暖。 踏入正屋,熟悉的沉水香气息萦绕鼻尖,屋内陈设一如从前。 轮椅上的老太太正低头翻着一本账册,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廖嬷嬷,药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喝。" 闻星洛喉间一哽,缓缓上前,跪在了轮椅前。 "祖母。" 老太太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手中的账册"啪"地掉在了地上。 "阿洛?" "祖母,是孙女回来了。" 老太太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上她的脸,似是不敢相信:"真……真是你?" 闻星洛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眼泪终于滚落:"是我,祖母,我回来了。" 老太太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老泪纵横:"我的阿洛啊……" 闻星洛伏在祖母膝上,听着老人压抑的抽泣声,心口酸涩难言。 良久,老太太才稍稍平复,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没瘦,没黑,看来岭南也并非传言那般可怕呢。" 闻星洛轻笑:"是呢,岭南好着呢,日后祖母身子骨好了,孙女带您去转转。"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好,回来就好……" 闻星洛顺势为老太太把了脉,发现她身子硬朗了许多,而且手脚也能活动了,真好。 祖孙二人正叙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娇媚含笑的嗓音传来。 "老夫人,妾身带宁哥儿来给您请安了。" 闻星洛抬眸,只见封素心一袭藕荷色罗裙,鬓边簪着珍珠步摇,怀中抱着一个半岁左右的孩子,款款走了进来。 一年不见,封素心比从前更显娇艳,眉目间少了些刻意的柔媚,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度。 她见到闻星洛,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大小姐回来了?" 闻星洛淡淡颔首:"二夫人,这就是宁哥儿吧?" 封素心笑吟吟地将怀中的孩子往前送了送:"是呀,大小姐。宁哥儿,这是你长姐,快叫人。" 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怯生生地看着闻星洛,奶声奶气地喊:"呀呀……" 半岁大的孩子,哪里会喊人? 但他看着闻星洛,似乎很亲切,伸手想让她抱抱。 闻星洛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头不由一软。 她伸手接过宁哥儿,小家伙立刻在她臂弯里扭了扭,像只软乎乎的小奶猫找到了舒适的位置。 "呀!"宁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闻星洛看。 他的眼瞳又黑又亮,像是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睫毛又长又密,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的。 闻星洛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肉嘟嘟的脸颊,宁哥儿立刻咧开小嘴笑了,露出粉嫩的牙床和两个小小的乳牙尖。 他的脸蛋圆润饱满,笑起来时两颊挤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咿呀~" 宁哥儿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闻星洛垂在胸前的珍珠耳坠。 他的小手软得像棉花,却又出奇的有力,闻星洛不得不微微低头,免得扯疼了耳朵。 "宁哥儿喜欢长姐呢。"封素心在一旁笑道,"平日里旁人抱他,总要哭闹的。" 闻星洛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宁哥儿正专注地把玩着她的耳坠,小嘴微微嘟着,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跟她说话。 闻星洛觉得,这孩子比闻知鸢的孩子活泼灵动多了。 她低头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柔软。 她能闻到宁哥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温暖。 这一刻,她决定暗中继续扶持封素心成为侯府正妻,扶持宁哥儿成为候府的当家人。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闻一鸣带着苏氏走了进来。 "母亲。"闻一鸣恭敬行礼,目光扫过闻星洛,脸上堆起笑容,"阿洛也来了?" 闻星洛起身,行了一礼:"侯爷。" 第188章 回侯府 苏氏站在闻一鸣身后,脸色有些僵硬。 自封素心生下宁哥儿后,她在府中的地位更是大不如前。 "阿洛,今日回娘家怎不早知会一声,妾身好准备午膳,"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岭南那地方贫苦,还是家中的菜肴合口味。" 闻星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二夫人知我口味,自会安排。" 苏氏面色一变,知道她亲近封素心,讪讪地闭了嘴。 屋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闻一鸣眸光微转,温声笑道:“阿洛,如今辞安拿回了兵权,你看,可否为长柏筹谋一番?” 闻星洛讶异,“侯爷要送大公子入军中历练?他自己愿意?” “不,不是,长柏是读书人,身子骨没那么强,为父是希望女婿能多多关照长柏...” “哦,侯爷的女婿乃东宫太子,需要什么前途没有?我家辞安是行伍粗人,是出生入死的活的,只怕没什么能帮到大公子的。” 闻一鸣语噎,现在闻长柏年岁尚小,只有个秀才功名,现在谋划什么确实过早了。 而且,就算要请名师,也该去求太子才对。 思及此,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洛,你也成亲一年有余,得抓紧时间诞下子嗣,否则他日让妾室先诞下长子,你的脸面往哪里搁?” “侯爷不必担心,知鸢妹妹不是已经先于太子妃诞下皇长孙么?已经非常给您挣脸了。” “你...莫要不识好人心!”闻一鸣句句被顶撞,不由恼怒。 老太太摆摆手:"一鸣,别闹。" 她转而看向闻星洛,温声道,"阿洛,你难得回来,陪祖母用顿饭再走。" 闻星洛点头:"好。" 封素心见状,识趣地福了福身:"那妾身先去安排午膳。" 她刚抱着宁哥儿退至门口,外头便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祖母!鸢儿带小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闻知鸢一袭绯红宫装,鬓间金凤步摇轻晃,怀中抱着裹在明黄襁褓中的皇长孙,款款踏入屋内。 她身后跟着四名东宫女官,排场十足。 闻星洛抬眸,目光在闻知鸢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哟,姐姐也在?"闻知鸢故作惊讶,红唇微勾,"真是巧了。" 闻星洛淡淡一笑:"侧妃娘娘金安。" 按礼法,一品诰命的品阶高于二品的侧妃,但东宫侧妃毕竟是皇室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互相问安。 闻知鸢被这声"侧妃"刺得眉头一跳,但很快又扬起下巴,得意地将怀中的孩子往前送了送。 "祖母,您瞧瞧,咱们小殿下是不是又长大了些?太子殿下说了,这孩子眉眼像极了他小时候呢。" 老太太勉强笑了笑:"是长大了些。" 闻星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襁褓中的皇长孙 。 这孩子跟闻长宁差不多,却比宁哥儿瘦弱许多。 且面色苍白,眼距略宽,鼻梁低平,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闻知鸢怀里,不哭不闹,眼神呆滞。 而一旁的宁哥儿却活泼好动,见有人来,立刻在封素心怀里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伸手想去抓闻知鸢的珠串。 两个同龄的孩子,天差地别。 闻星洛心头微沉,但面上不显,只淡淡道:"小殿下看起来很乖巧。" 闻知鸢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元儿可是皇长孙,金尊玉贵,哪像寻常孩子那般吵闹。"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宁哥儿,"姐姐成亲也一年有余了吧?怎么肚子还没动静?莫不是在岭南那地方伤了身子?" 屋内顿时一静。 闻星洛唇角微勾,不慌不忙地抚了抚衣袖:"侧妃娘娘倒是心急,我才回京几日,您就惦记着我的子嗣了。" 闻知鸢掩唇轻笑:"姐姐别误会,妹妹只是担心。这女人啊,若不能为夫君诞下子嗣,地位终究不稳。就像咱们太子妃,入东宫三年无所出,如今不也得看着我的脸色过活?" 众人一愣,纷纷警惕地朝闻知鸢身边的宫女看去。 闻知鸢这话是大不敬,若是传到太子妃或其他皇室之人耳中,只怕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闻知鸢得意笑笑:“担心什么?这都是实情,正妃如今事事避我锋芒,无需担心。” 闻星洛眸光微冷,却依旧含笑:"侧妃娘娘说得是。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长孙,"子嗣之事,贵精不贵多,健康聪慧才是福气。" 闻知鸢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闻星洛从容不迫,"对了,听闻太子妃娘娘给太子殿下纳了两位良娣?侧妃娘娘既要照顾小殿下,又要照顾新人,想必很是辛苦。" 闻知鸢被戳中痛处,顿时恼羞成怒:"闻星洛!你别以为嫁了个将军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粗鄙武夫,也配跟东宫比?" "鸢儿!"闻一鸣厉声喝止,"慎言!" 闻知鸢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收敛怒气,强笑道:"父亲别恼,女儿只是跟姐姐开个玩笑。" 老太太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都少说两句。"她看向闻知鸢,"你难得回来,也留下用膳吧。" 闻知鸢得意地瞥了闻星洛一眼,娇声道:"祖母盛情,鸢儿自然不敢推辞。正好,也让元儿多陪陪您。" 闻星洛垂眸不语,心中暗自思忖,宇文元的异常,闻知鸢只怕是未曾察觉。 封素心去安排了后厨精心准备午膳,又回来陪闻星洛说话。 闻知鸢不会在海棠苑多待,去了苏氏的院子。 闲聊中,闻星洛得知,原本在封素心的丫环碧箩也在年前诞下了一女,如今府上多了两个孩子。 闻一鸣基本都宿在封素心或碧箩的院子,甚至初一十五都不去了苏氏的院子了。 而闻长柏自从丢了名声,也没去书院读书,脾气越发孤僻易怒。 苏氏请了先生在家中教习,但成效甚微。 闻星洛嘴角勾起笑容,毫不意外,苏氏这一房...呵,慢慢蹦跶吧,也蹦跶不了多久... 午膳过后,闻知鸢抱着皇长孙起身,珠翠轻晃间刻意提高了嗓音:"姐姐难得平安回京,不如随我去东宫坐坐?作为皇长孙的姨母,还未去过东宫呢。” 其实,她是想让闻星洛看看她如今在东宫的后宫是如何横着走的。 第189章 重游东宫,三美同席 闻星洛正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她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心中思绪翻涌。 去东宫意味着要面对太子...面对上一世的生活过的痕迹... "阿洛..."闻老太太担忧地唤了一声。 闻星洛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侧妃娘娘盛情,岂敢推辞?" 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闻知鸢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闻星洛透过纱帘望着越来越近的朱红宫墙。 前世的种种一一浮现,她心中升起怅然。 "姐姐紧张了?" 闻知鸢抚摸着怀中昏睡的皇长孙,得意道,"东宫规矩是多些,不过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闻星洛收回目光,淡淡道:"侧妃娘娘多虑了。" 东宫门缓缓打开,闻星洛随闻知鸢下了马车。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座宏伟的宫殿,飞檐翘角,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上一世并无区别。 有区别的是...她再也不是这高墙深院里孤军奋战女汉子。 宫女太监们见到闻知鸢归来,纷纷行礼,但闻星洛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眼中并无多少敬畏,反而带着几分隐晦的轻蔑。 "是侧妃娘娘回来了。"一位年长的女官迎上前,目光在闻星洛身上停留片刻,"这位是..." "这是我娘家长姐,宋将军的夫人。"闻知鸢抬高下巴,"去禀报太子妃,就说我带贵客来了,让她准备宴席。" 女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恭敬应下:"是,老奴这就去。" 闻星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讶异,闻知鸢竟然如此跋扈横行。 她随闻知鸢穿过曲折的回廊,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宋夫人?" 一道清雅的身影从拐角处快步走来。 太子妃钟玉娆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钗,素雅得与这富丽堂皇的东宫格格不入。 她脸颊因为快步行走而泛起淡淡的红晕,眼中闪烁着掩不住的欣喜。 闻星洛心头微动,太子妃她换风格了? 从前明明是那么明艳动人,端着沉稳的。 "臣妇参见太子妃娘娘。"闻星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却被太子妃一把扶住。 "不必多礼。"太子妃的手心微凉,却握得极紧,"宋夫人能来看...看望元哥儿,本宫甚是欢喜。" 闻知鸢在一旁皱眉:"娘娘,你们...很熟吗?" 太子妃微微一怔,这才松开闻星洛的手,转向闻知鸢时,眼中的温度骤降,"本宫已命人备下宴席,请妹妹和宋夫人随本宫去用膳。" 闻知鸢面露得意,显然以为太子妃是在给她脸面。 她没注意到太子妃转身时,指尖在闻星洛袖口轻轻划过的小动作,也没看见太子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情。 宴席设在东宫后花园的临水轩中。 时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微风拂过,带来阵阵粉色的花瓣。 席间摆满了精致菜肴,其中不少都是岭南风味,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宋夫人尝尝这个。"太子妃亲自夹了一块荔枝柴烧鹅放到闻星洛盘中,“宋夫人,尝尝,看跟岭南当地的可有差别?” 闻知鸢插嘴道:"娘娘说笑了,姐姐在岭南是流放赎罪,是被限制在村里耕田的,百花洞村贫苦,食不果腹,哪里有什么荔枝柴烧鹅?" 闻星洛微微一笑,前世闻知鸢跟随宋家流放,路上就成了病秧子,至死也没离开过百花洞村,怎能想象她在岭南活得有多恣意? 并且,这一世,谢聪上任崖州郡守后,颁布了新政,流放之民可以在崖州本地范围内活动,这一点看来闻知鸢并不知晓。 这人前世死得那么惨,这辈子竟然还没有带脑子,啧啧... 但她并不想辩解什么,温声道:"多谢娘娘。如妹妹所说,岭南大部分地方确实贫苦。" “宋夫人受苦了,在那样的艰苦环境下,还扶持宋将军立下旷世奇功,本宫佩服之至,”太子妃有些意动,“来,举杯,敬宋夫人心怀大义!” 闻知鸢捏紧酒杯,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异常。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太子妃又为闻星洛斟了一杯桂花酿:"这是本宫亲手酿的,宋夫人多喝两杯。" 闻知鸢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娘娘对家姐未免太过热情了。" "妹妹此言差矣。"太子妃不紧不慢地放下酒壶,"宋夫人与将军为国戍边立功,父皇都厚赏,自然当得起东宫的礼遇。还是说..."她眸光一转,"妹妹觉得本宫不该厚待你姐姐?" 闻知鸢一时语塞,只能讪讪地低头哄怀中的皇长孙。 那孩子依旧安静得出奇,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咽。 闻星洛借机再次观察皇长孙,越发确信这孩子确有异常。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小殿下似乎不太活泼?" "元儿只是性子安静。"闻知鸢立刻警觉起来,"太医说了,这是贵气天成,不像那些粗鄙孩子整日吵闹。" 闻星洛自然不会与她争辩什么,适时闭嘴。 太子妃轻抿一口茶,看向孩子的目光幽深了些。 场面一时有些僵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闻星洛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大步走入轩中。 宇文宏光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腰间玉带摇曳,面容俊朗如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 当他目光触及席间那抹倩影时,脚步猛地滞住,宽袖下的手指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闻星洛?她怎么在这里?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思忖间,闻星洛已经起身行礼。 他自然没有忽略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 太子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太子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这个本该属于他的女人!是他夜夜在梦中撕碎又拼凑的身影! 若非当时闻知鸢拽他落水,换了亲事,如今这如花美眷就是他的! 他无数次想象过再见时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自己的东宫里,与自己的两个女人在一起。 可惜,她已是他人妇,还是他最大的仇人之妻! 三美同席,却如万箭穿心。 第190章 各怀心思 钟玉娆是父皇硬塞的政治筹码,闻知鸢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她诞下了他的子嗣,他今生不会再添新子嗣了... 而闻星洛,烛光下她瓷白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鸦羽鬓间一支累丝金凤步摇轻颤,那通身的气度竟将满园桃花都比作了俗物。 方才那女子行礼时,他居高临下审视她,从她衣领间瞥见了一抹被滋润过的艳色,分明是谢辞安那个莽夫留下的印记! 太子眼底翻涌着毒汁般的嫉恨。 宋辞安断他子孙根的仇,闻星洛琵琶别抱的恨,早晚要这对狗男女百倍偿还! 待他日登临大宝,定要叫那武夫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他凌辱...... 可是,如何凌辱? 天下间医术最厉害的医仙谷与闻星洛有渊源,肯为自己治疗么? "殿下?"太子妃温软的呼唤将他扯回现实。 太子倏然惊醒,这才发现满厅寂静,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 他强压下胸腔里沸腾的恶念,扯出个温润如玉的笑容:"宋夫人不必多礼。"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内心的苦,无人能懂! 闻知鸢见状,立刻抱着皇长孙迎上去:"殿下,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妾身今日回娘家,遇到姐姐,便邀请她过来坐坐..." 太子瞥了一眼闻知鸢,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厌烦和敷衍,随即看了眼皇长孙,"琨儿今日挺乖!" 太子妃温婉一笑:"鸢儿妹妹照料琨儿一向用心。殿下,不如一起用膳?" 太子挑眉,目光再次落在闻星洛身上,点了点头。 四人重新落座,气氛却比先前更加微妙。 太子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太子妃,左手边是闻知鸢,而闻星洛则坐在太子妃身侧。 这样安排,太子一抬眼就能看见闻星洛,却又不得不面对闻知鸢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宋夫人,请问宋大小姐婚期定在何时?是否回京成亲?孤好让玉娆准备贺礼。"太子打破沉默。 闻星洛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来太子对宋家姑娘仍未死心! 宋辞欢被赐婚赵世子了,仅剩三房的宋辞雪一个未婚姑娘,他不会也开始打主意了吧? 她敛去内心的波澜,恭敬答道:"多谢殿下记挂,赐婚的消息尚路上,且等岭南那边收到喜讯,两家再议定日子。" "岭南湿热,宋大姑娘辛苦了。"太子敛去眸中的失落,亲手为闻星洛夹了一筷子菜,"宋夫人多吃些。对了,宋家四姑娘可曾说亲?" 闻声洛心中咯噔一下,淡声道:“三房姑娘的婚事自有三婶做主,臣妇不清楚。” 太子这个举动让闻知鸢瞬间变了脸色,抱娃的手臂不由收紧,怀中的皇长孙突然哭闹起来,声音却细弱得像只病猫。 "怎么回事?琨儿是饿了么?"太子皱眉,显然对孩子的哭闹感到不耐。 闻知鸢慌忙哄着孩子:"嗯,琨儿怕是饿了,妾身先让奶娘带他下去喂奶。" 太子摆摆手:"你亲自去盯着点吧。" 闻知鸢不甘心地看了闻星洛一眼,却不得不抱着孩子退下。 她一走,席间的气氛反而更加尴尬。 太子妃明白太子的意图,忽然轻笑一声:"妾身去看看小厨房的点心准备得如何了。" 说着,她优雅起身,伺候的人也自觉退了出去。 现在,临水轩中只剩下宇文宏光与闻星洛二人。 荷花香气浮动,却掩不住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张力。 "阿洛..."宇文宏光终于卸下太子的威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当初若不是侧妃设计落水..." "殿下慎言。"闻星洛打断他。 这一世,就算没有闻知鸢抢亲,她也不会再一次嫁给他! 太子苦笑:"是啊,你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眼底尽是惆怅。 闻星洛心中冷笑,装什么深情? 太子妃,她和闻知鸢,当初图谋过的陈锦初,如今想图谋的宋家女,都不过是他稳固权势的垫脚石罢了。 而深藏的裴卿卿,才是他的白月光,上一世是太子踏着一群女子的尸骨坐稳宝座,赐她一杯鸠酒,才将白月光接出来当皇后,这一世,裴家落败,不知道他是否一往情深? 闻星洛指尖轻抚过青瓷茶盏边缘,前世那杯鸠酒的滋味至今仍在喉间灼烧。 太子眼中流露的懊悔在她看来虚伪至极, 去年离京前,她派了人盯着裴卿卿。 太子回京后,每逢初一十五皆去慈恩寺上香,实则是去见那姑娘。 思及此,闻星洛忽然想送他一份大礼,好让他自顾不暇,没心思惦记宋辞雪。 不久后,太子妃端着点心回到了席上,接着闻知鸢也回来了。 四人客套着,将一顿饭吃完。 太子离开后,闻星洛也提出了告辞。 太子妃有些不舍,“天色尚早,宋夫人不如尝尝本宫新得的凤凰单枞?”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三日后是三月初一,臣妇得回去准备前去慈恩寺还愿的祭品。” 闻知鸢抢先问:“哦?姐姐在慈恩寺许过愿?如今实现了去还愿么?不知道姐姐许了什么愿?” 闻星洛嘴角勾起笑意,“呵呵,去年曾去祈求平安,如今果真平安归来,自然是要去还愿的。妹妹也信慈恩寺么?” 闻知鸢咬牙,难怪闻星洛能平安回来,没有像她的上一世那般死在岭南,原来是慈恩寺的大佛在保佑么? 既然这么灵,那她也要去拜一拜,祈求...心想事成。 闻星洛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唇角勾起冷笑。 这个善妒的棋子,该派上用场了。 她回到宋家,恰巧遇到福伯从外头回来,行色匆匆。 见到少夫人,连忙行礼,“少夫人,您回来了。” 闻星洛淡淡道:“嗯,福伯,可是办好了表姑娘的事?” 福伯觉得主子平淡的语气下似乎有些情绪,但只能如实回答,“是,幸不辱命,办妥了。” “嗯,福伯辛苦了,安置住哪里?” “这...表小姐从前是住在老夫人的后罩房,...少夫人是另有安排?” 福伯的额头微微冒出了冷汗。 闻星洛沉吟片刻,“祖母年纪大了,喜欢清净,这样,把青兰苑给表姑娘暂住吧。”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福伯有些糊涂,青兰苑从前住的是二房的宋辞兰小姐,如今竟然给裴清秋住? 但疑虑归疑虑,他一个做下人的,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立即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第191章 后山疑云 裴清秋接过赎回来的卖身契,顿时趴在老太太的膝头上放声大哭。 终于换回来自由身了! 老太太也为她高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清秋,别哭,一切都过去了,日后会好好的,过一年半载,姨祖母再为你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好好过日子。” “不,不要啊,”裴清秋昂起头,轻轻擦拭泪痕,“姨祖母,清秋不嫁了,以后就守着您,伺候您。” “傻孩子,先养好身体,日后再说吧。”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才看到管家还在屋里,疑惑道:“阿福,还有事?” “是,老夫人,大少夫人吩咐,请表姑娘搬到青兰苑暂住。” “阿洛思虑周全,我这里太清净了,不合适年轻人住。也好,清秋搬到青兰苑,隔着招娣姑娘,也有个伴。” 裴清秋眼底闪过冷芒,闻星洛这是不让她与老太太过多亲密... 但是,她一个客居的姑娘,从前最得老太太欢心时也不曾有过独立的院子,只能住在挨着小佛堂的侧院。 如今能住进小姐规制的院子,是身份的象征,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心中惊喜,面上却依依不舍。 “姨祖母,清秋舍不得您,伺候在您身侧才能安心...” “我知道你孝顺,可我没事时终日礼佛,这里太清净了,你还是听从阿洛的安排,且住到青兰苑去吧。” 裴清秋勉强地点点头,“好,清秋听姨祖母的,以后日日来姨祖母这里请安。”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不用,傻孩子,养好身子最重要,去吧。” 闻星洛回到屋里,采葑一边为她卸去钗环,一边轻声问道:“小姐,那个表姑娘在宋家落难时跑得比谁都快,如今为何要托举她,让她住进小姐规制的院子?” 闻星洛看着铜镜中那张绝色的姿容,嘴角勾起淡笑。 “毕竟是老太太的亲戚,她心疼着呢。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不容易荒废,对了,把从前宋辞梅的丫环也给她用,并把这个消息传到二房耳中。” 采葑瞬间会意。 翌日,宋明哲一家都听说了,从他们家里赎身出去的裴清秋,住进了从前宋辞兰住的院子,使唤上了宋辞梅用过的丫头婆子,俨然是宋家的小姐一般。 宋明哲眼底冒出火星,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动。 “贱人!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回到将军府?我们真正的宋家血脉却回不去?” 柳氏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道,“就是啊,辞安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老爷,您再想想办法...要不到皇上跟前告 。辞安一状?” 宋明哲掰开她的手指,摇头道:“不可,如今他深得圣上器重,告不动他。但我另有办法...家里还有多少银子?给我拿一百两来。” “一百两?老爷,您要做什么?” 柳氏听到他有办法,虽然高兴,但并不愿意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 宋明哲瞪她一眼,怒道:“让你拿就拿,啰嗦什么?” 柳氏无奈,只能照做。 看着丈夫捧着银子出了门,心中越发忐忑,转头却见两个女儿站在身后,不知道听了多少。 “辞梅,辞兰,你们...” 宋辞梅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委屈得溢出了泪水。 “娘,我们听说了,裴清秋那个贱人,住我们的院子,用我们的仆人,呜呜呜,娘,她凭什么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呀?” 柳氏强打精神安慰道,“快了,你们爹爹出去想办法了,再等等。” 酒楼雅间里,宋明哲宴请了几名言官,酒过三巡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言官甲放下酒杯,脸色肃穆了几分,“宋大人,断亲分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如今想回府,没这道理吧?” “李大人说得对,是这么个道理,可下官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若不单分出去保存一脉,宋家一族全员覆没,如何对得起已故的父亲?” “这...”李大人有些为难,“是这么给理,可已经分家了,各自安好不是很好么?” “李大人有所不知,我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这做儿子的还想在膝下尽孝多几年。” “呵,宋大人今日请我等吃酒原来是打这样的主意,莫不是忘记了自己在圣上面前跪求分家所说的话?” 另一名姓张的言官毫不客气地指出。 是呀,去年他为了保命,在下朝后跪在瑞昌帝面前,诉说自己并非老太太所出,理应断亲分家,如今忽悠言官去帮他弹劾宋辞安,皇帝会怎么想? 言官都是聪明人,谁会为了宋明哲一个小官得罪皇帝、得罪龙啸大将军? 言官们纷纷找理由离席,最终剩下宋明哲一人。 看着满桌子残羹剩菜,他心中滴血,思忖着对策。 忽然,他一拍大腿,脸上有了喜色,还有十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诞,他还有机会! 闻星洛回来后,陈家将她的产业账本送了回来,她花了两日时间才看完。 在表兄正正希的手里,利润比往年翻了两三倍。 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一,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早早带着采葑和沉壁、静影出了门。 行至慈恩寺山门前,便见到东宫的马车也缓缓而来。 呵,闻知鸢果然来了。 "侧妃娘娘也来上香?真巧。" 闻知鸢看着素衣淡妆却明艳照人的闻星洛,强压妒意:"嗯...姐姐挺早的,一起?" "臣妇自然没意见,可..."闻星洛轻叹,"方才在山下似乎看见太子车驾从后山出来的..." "不可能!"闻知鸢声音陡然尖利,"殿下初一十五都来慈恩寺吃斋念佛,为皇祖母祈福,去后山做什么?" "许是我看错了。"闻星洛状若无意,"而且方才还有个面生的女子在路口相送...或许真是臣妇看错了..." 闻知鸢脸色瞬间惨白,“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殿下本人?” 闻星洛望着她的恼怒,温声安慰:“或许是真的看错了,若是侧妃娘娘不放心,我们过去瞧瞧便是。” 闻知鸢冷哼一声,提着裙摆疾步前行,金线绣花的鞋面已经沾满泥土。 闻星洛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三步之遥,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192章 身份揭露,别苑惊变 "姐姐快些!"闻知鸢回头催促,发间金凤步摇剧烈晃动。 "侧妃娘娘别急。"闻星洛指了指前方树丛,"那边似乎有座院子。" 穿过最后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白墙黛瓦的雅致别苑掩映在花树之间,门前竟然有六名守卫。 门楣上"清荷别院"四个字笔力遒劲,闻知鸢一眼认出是太子手笔。 "这..."闻知鸢脸色煞白,"殿下何时在此处建了别院?" 忽然,一阵孩童清脆的笑声从院内传来。 闻星洛拉住闻知鸢躲到高处的山石后,可居高临下看清下方。 只见朱红侧门开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蹦跳着跑出来,身后跟着个素衣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袭月白罗裙衬得她宛若谪仙。 她手中捧着个青瓷小碗,柔声唤道:"元安,慢些跑。" "娘亲,鱼儿饿了!"男孩回头撒娇,那张小脸竟与太子有七分相似。 闻知鸢倒吸一口凉气,指甲深深掐入闻星洛手臂:"这贱人是谁?!" 闻星洛吃痛,却不动声色:"侧妃娘娘小声些,且听听他们说什么。" 刚化冻的池畔,裴卿卿将鱼食分给儿子,温柔地为他拭去额角汗珠:"元安乖,你父王说过晚些会再来看我们,你要做个乖孩子。" "元安一直很乖!"男孩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昨日背完了《千字文》,父王答应给我带小木马!" 假山后,闻知鸢浑身发抖:"父王?难道他真是殿下的孩子?!" 闻星洛适时添火:"元是长子才能用的字...” 闻知鸢银牙快咬碎了,她一直以诞下皇长孙儿沾沾自喜,也确实因此一步晋升为侧妃,成为东宫里仅次于太子妃的存在,过了几个月的舒心日子。 若眼前的孩子真是太子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就不占‘长’字了,本来就庶出,这地位就直线下降了! 惊怒中,耳边又传来闻星洛的声音,“那女子...似乎是哪家的小姐?明明不认识,却有一种熟悉感,到底是谁呢?" 闻知鸢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女子脸上,确实...看起来挺熟悉的。 跟太子也有几分相似,难道不是太子养的外室? 而是皇室中人?是被偷偷养在外头的公主郡主? 可惜她的幻想被闻星洛的推测无情打破,“臣妇觉得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跟安宁伯父的公子裴海宁更是有八九分相似...” 闻星洛的指甲忽然死死抠进闻知鸢的手腕,暗暗报了先前她抠她的仇。 “这么说的话,难道是安宁伯府那位嫡出的长孙女?” “谁?”闻知鸢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是说裴卿卿?她不是失踪十来年了么?” 她眼中怒火更盛,作为京城贵女,自然是知道太子小时候与外祖家的表妹裴卿卿是有婚约的,后来裴卿卿失踪,才娶了钟家的嫡长女为太子妃。 没想到啊,所谓失踪的女子,竟然被金屋藏娇,还诞下了子嗣! 落魄了的安定伯府有何惧?男子已经全部断臂,伯爷裴度还被挖去一眼,长子被流放岭南且已经死了。 长孙裴海宁与文婷公主婚前勾搭,虽然结为连理,却互相怨怼,终日争吵... 皇后与太后皆出自裴家又如何? 一个病得只剩余一口气,一个如同关在冷宫... 闻知鸢心下打定了主意,抬了抬手,她的侍卫从远处奔赴而来。 这个动静也引起了宅院那边侍卫的注意,但看到来者穿着东宫侍卫的服饰,便放松了警惕。 此时闻知鸢从假身后现身,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拿下!" 八名东宫侍卫冲上前去,围住了那对母子。 裴卿卿惊得将孩子护在身后:"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私宅!" 此时,别苑的侍卫反应了过来,迅速冲到裴卿卿和孩子跟前,将人团团护住。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私宅?"闻知鸢冷笑,"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勾引太子!" 裴卿卿脸色骤变,却仍挺直腰背:"这位夫人慎言,此乃民女祖产,与太子殿下无关。" "无关?"闻知鸢一把揪过男孩,"这小野种长得与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还敢狡辩?" "放开我儿!"裴卿卿终于失了镇定,扑上来抢夺。 闻知鸢反手一记耳光,将她打倒在地。 "娘娘!"闻星洛佯装劝阻,"这孩子若真是..." "是什么是!"闻知鸢厉声打断,"殿下每月初一十五说来寺庙祈福,原来是来会这贱人!"她指着裴卿卿,"给本宫扒了她的衣裳,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 侍卫迟疑不前,但闻知鸢身边的侍女紫苏却听令,大胆地伸手抓向裴卿卿。 裴卿卿吓得就地一滚躲开了,同时侍卫踹飞了紫苏。 他们不敢得罪侧妃,但一个侍女嘛,还是可以下手的。 裴卿卿趁机抱起吓哭的孩子,怒视闻知鸢:"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殿下绝不会饶你!" "哈!"闻知鸢尖笑,"一个外室也敢威胁本宫?" 她忽然将目光落在裴清秋腰间,上前伸手扯下她腰间的玉佩,"这龙纹玉佩也是你能用的?" “啪!” 玉佩坠地碎裂,裴卿卿面色惨白,那是太子贴身之物,也是给她保命用的。 可惜,她遇到的是一个蠢货... 闻星洛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前世,她刚被太子赐死在凤栖宫时,裴卿卿身着一身皇后的朝服,高高在上的睥睨她,对她说:“谢谢你打下的凤座,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而如今,被一个侧妃欺负得发髻散乱、脸颊红肿,哪还有半点白月光的清高? 她看戏看够了,轻声提醒,"侧妃娘娘,此事是否该先禀明太子..." "闭嘴!"闻知鸢已经完全失控,"把这贱人绑了,孩子带走!本宫要当着殿下的面问问,这野种到底是不是皇嗣!" 侍卫们终于动手,双方打斗起来,最终是闻知鸢的人赢了,他们粗暴地将裴卿卿捆起。 男孩哭喊着"娘亲",被闻知鸢一把推开,险些跌入池中。 "元安!"裴卿卿凄厉惨叫,挣扎间衣襟散开,狼狈不堪。 偏偏此时,她看到了无数香客涌现在别苑四周。 第193章 外室登堂 闻星洛看向出现在人群中的沉壁,满意地点了点头。 观众已经引来了,这戏不能停... 她劝道:“侧妃娘娘,再怎么说,那也是殿下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让他们回屋,等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来了再说吧。” “多嘴!本宫做事,需要你说教?” 闻知鸢听到太子妃三个字,瞬间被激怒。 这是嫌弃她是侧妃无权处置? 哼,她偏要处置了! “给本宫打!老贱人打二十大板,小贱种打...也打二十大板!” 闻星洛嘴角勾了勾,这蠢货,暴怒中竟然没发现身后来了许多香客,这些都是京中的勋贵家眷。 侍卫不敢动手,宫女也不敢,只有闻知鸢陪嫁的丫环紫苏咬着上前,一把抄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抽在了裴卿卿后背。 “啊!贱人!你敢打我?你可知我是谁?” 裴卿卿护在元安的身上,恨恨地看向闻知鸢。 “哼,一个外室,敢跟本宫叫嚣?紫苏,给本宫打,每打一棍,赏十两银子!” 紫苏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内心却恨毒了眼前的妇人。 她跟随闻知鸢入了东宫,帮闻知鸢干了许多缺德事,曾被主子许诺,一有机会就让她成为太子的通房。 可惜,一年多了,她无数次做足了准备了,可太子别说看她一眼了,连闻知鸢也再无侍奉太子过夜的机会。 太子每次过来,只看看琨儿,便回书房过夜去了。 她不是没以送汤的理由去书房,可那木头疙瘩竟然无视她的勾引! 她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在手中的木棍上,一下又一下地抽下去。 围观的人心中暗惊,却不敢出手阻拦。 毕竟,众人也听了个大概,那女子是没落的伯父之女,是个外室... 而闻知鸢已经贵为侧妃,在这个孩子冒出来之前,她是整个皇室唯一诞下这一代子嗣的女人,太子妃都避其锋芒。 谁会为了一个外室出头? "住手!" 一声厉喝从人群外传来,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太子宇文宏光一身杏黄常服疾步而来,额角青筋暴起。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羽林卫,将看热闹的达官显贵家眷拦在外围。 闻知鸢见太子亲至,非但不惧,反而拽着裴卿卿的头发往前一扯:"殿下可算来了!这贱人冒充..." "啪!" 一记耳光响彻四野。 太子这一掌用了十成力,闻知鸢直接被扇倒在地,金凤步摇摔出老远。 人也扑倒在地,满眼金星。 待眩晕褪去,发现自己嘴角渗出血丝。 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向太子,发现他已经大步朝元安走去。 "父王!"宇文元安挣脱束缚,哭着扑向太子。 太子一把抱起孩子,另一手扶起裴卿卿,眼中怒火几乎燃烧:"闻氏,你好大的胆子!" 闻星洛适时上前行礼:"殿下息怒,侧妃娘娘也是一时情急..." "宋夫人不必替她开脱。"太子冷声打断,目光扫过围观众人,心知此事已无法遮掩。 他忽然提高声调:"裴氏乃孤的女人,元安是孤嫡长子,今日闻氏以下犯上,冒犯东宫长子,孤定不轻饶!" 闻知鸢如遭雷击:"长子?一个外室所生的,怎能算东宫长子?他配吗?" "闭嘴!"太子厉喝,握紧想抽她的拳头,"回宫再与你算账!" 围观的人此时恨不得今日没上山,纷纷调头退去,瞬间只剩下东宫的人与闻星洛主仆。 闻星洛也寻了借口快速开溜。 太子揣了一脚闻知鸢,吩咐道,“拖回去,家法伺候!” 他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紫苏,“恶奴欺主,原地打死!扔乱葬岗!” 紫苏来不及求饶,便被羽林卫捂住嘴巴拖走了。 闻知鸢目眦欲裂,虽然她认为死个丫环不算什么,可那是她的陪嫁,太子如此处置紫苏,等待她的审判也不会轻! 东宫崇仁殿内,太医刚为裴卿卿母子诊治完毕。 太子坐在主位,手指不停敲击扶手。 "殿下。"裴卿卿梨花带雨地跪在他脚边,"是妾身不好,不该带元安去池边..." "与你无关。"太子扶起她,转向跪在殿中央的闻知鸢,眼中寒光凛冽:"闻氏,你可知罪?" 闻知鸢披头散发,脸上掌印清晰可见:"妾身冤枉!这贱人分明是外室,殿下为何带回东宫?就不怕父皇责罚吗?" "啪!" 茶盏在她脚边炸裂。 太子起身,一字一顿:"裴氏是孤四年前拜了天地的妻子,元安是皇嗣。你今日当众辱骂殴打,是要造反吗?" 闻知鸢浑身发抖。 她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闻星洛只怕是早知太子养了外室,今日故意引她前去拆穿,看她的笑话! 好啊,闻星洛,毒妇,你给我等着! 思忖间,却听太子冷声宣判: "闻氏冒犯皇嗣,打三十大板!即日起,禁足三月!琨儿...交由太子妃抚养。" 闻知鸢如坠冰窟。 失了孩子,她在这东宫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不,不要啊,殿下,鸢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带走琨儿!” 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拖出去,堵上嘴再行刑! 闻知鸢被堵上了嘴拖出去时,看到了站在太子身侧的裴卿卿嘴角微勾,朝她投来挑衅的眼神。 就连她身边那个三岁的小人儿,也朝她比了个中指。 她输了吗? 怎么一转眼就落得这样的境地了? 外头打板子的声音传来,元安害怕得窝在了父亲怀中,“父皇,孩儿害怕!” 太子将他抱起,温声安慰,“元安,是父王没保护你和娘亲,以后就住在东宫,不回山上了。” “嗯,父王好威武!”元安奶声奶气的,昂头看向父亲的眼神中满是孺慕。 "殿下。”太子妃一袭藕荷色宫装踏入殿内。 她目光在裴卿卿母子身上轻轻一扫,随即福身行礼:"臣妾来迟了。" 太子神色稍霁:"爱妃不必多礼。" 他拍了拍怀中的元安,"这是孤的长子元安,卿卿是她的生母,日后...就住宫里了。" 钟玉娆缓步上前,在元安面前蹲下身来。 孩子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却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银铃铛:"元安是吗?这个铃铛会唱歌,你想听听吗?" 元安眼睛一亮,犹豫着伸出小手。 第194章 元安入宫 太子妃轻轻摇晃铃铛,一阵清越的乐声流淌而出,竟是《鹿鸣》的调子。 "《鹿鸣》?"太子讶然,"爱妃何时学的机关术?" "臣妾闲来无事,跟司乐坊的嬷嬷学的。"太子妃将铃铛放入元安掌心。 元安看向自己的娘亲,见她轻轻点头,才握住了铃铛,“元安多谢娘娘!” “元安不必多礼,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而后,她抬头对裴卿卿温婉一笑,"裴妹妹一路受惊了,凝晖堂已经收拾妥当,可先去歇息,本宫安排宴席替安安和妹妹接风洗尘。" 太子眼中闪过惊喜。 凝晖堂是凤藻宫以外最华丽的院落,毗邻太子的书房,向来是得宠妃嫔争抢之所。 裴卿卿连忙行礼:"妾身不敢当,随便一处偏院即可..." "妹妹说笑了。"太子妃亲自扶起她,"元安是殿下长子,怎能住偏院?"她转向太子,"殿下觉得呢?" 太子满意地点头:"爱妃安排甚妥。" 太子妃又细心地询问:"裴妹妹身边伺候的人可够?臣妾拨四个大宫女、八个粗使丫头过去可好?对了,元安需要乳母吗?" 裴卿卿受宠若惊:"多谢娘娘厚爱,元安已经断奶了,只需一个懂事的嬷嬷... "那就让赵嬷嬷去吧。"太子妃不假思索道,"她伺候过太后,在东宫时间最长,最是可靠。" 太子闻言更是欣慰。 赵嬷嬷是他的奶娘,在东宫地位超然,派去照顾元安,足见太子妃的诚意。 "爱妃费心了。"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手,"孤还要带元安入宫一趟,劳烦你安排好卿卿,还有...琨儿即日起就托付给你了。" "裴妹妹这边殿下放心,妾身会安排妥当...至于琨儿,妾身先代为抚养。” 太子眉头轻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说,转而教导元安,“你要喊钟娘娘为母妃。” 元安乖巧应下,甜甜地喊了太子妃一声:“母妃,安儿给您请安了!” 太子妃激动得抱起元安,亲了他一口,“元安乖,母妃爱死你了,想要什么?尽管跟母妃说,母妃都给你买!” 太子见此情景,彻底放下了心。 裴卿卿却低下头,掩去心中的情绪。 太子妃目送太子抱着元安离去后,转身对裴卿卿道:"妹妹请随我来。" 凝晖堂内,十余名宫女太监已列队等候。 见太子妃驾到,齐刷刷跪地行礼。 太子妃牵着裴卿卿的手踏入殿内,指着为首的宫女道:"这是青黛,针线活最好,以后负责妹妹的衣裳。" 又指向另一个圆脸宫女,"青荔擅长梳妆,手巧得很。" 裴卿卿一一记下,心中却暗自警惕。 太子妃安排得越是周到,越说明其中有诈。 "这凝晖堂久未住人,妹妹看看可还缺什么?" 太子妃推开雕花窗棂,阳光洒满一室,"西厢房给元安住,臣妾命人准备了小木马、九连环,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裴卿卿眼眶微热。 这些年隐居山野,元安何曾有过像样的玩具? "娘娘大恩,妾身..."她刚要行礼,却被扶住。 "妹妹不必如此。"钟玉娆轻叹,"你我同侍一夫,本该亲如姐妹。"她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那闻氏性子烈,妹妹近日还需小心。" 裴卿卿心头一凛,正欲追问,却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侧妃仪晕在刑凳上了!" 太子妃蹙眉:"还不快请太医?" 小太监忙低头道:"是...还有,皇孙哭闹不休..." 他指的自然是琨儿。 裴卿卿暗中观察太子妃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转瞬又恢复了担忧模样:"本宫去看看。妹妹先安顿下来,好好养伤,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裴卿卿福身目送太子妃离开,脸色恭敬的神情瞬间褪去,目光冰冷。 哼,太子四年前与她拜天地时曾许诺,待扫清一切障碍之后,才会风风光光迎她回宫,直接坐上凤座。 在此之前,东宫不管有多少女人,都是他的垫脚石,她的挡箭牌。 太子妃...呵,不过是她坐上凤位前的一枚棋子,一个挡箭牌! 东宫的这些女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而她才是渔人...... 紫宸殿内,瑞昌帝将奏折重重摔在龙案上。 "荒唐!堂堂储君,竟养外室生子,还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太子跪在阶下,额头触地:"儿臣有罪。但元安确是儿臣骨血,求父皇开恩..." 老皇帝目光锐利如刀:"那女子真是裴度孙女?" "是。卿卿与儿臣自幼有婚约,后来卿卿失踪,儿臣费尽千辛万苦将她寻回,您已指婚钟氏,儿臣不忍卿卿..." "够了!" 瑞昌帝拍案而起,却在看到殿外探头的小身影时愣住。 宇文元安抱着一卷画,怯生生地站在门边。 "皇...皇祖父。"孩子奶声奶气地唤道,"元安给您画了小马。" 老皇帝神色微动。 这孩子与太子幼时一模一样,更难得的是那股机灵劲儿,只需一眼,便知比琨儿聪明百倍! 他后宫佳人无数,诞下的子嗣也数十,基本可以一眼看出婴孩的资质。 琨儿的长相,令他又说不出的难受感,甚至心中暗自庆幸他只占了‘长’,没占‘嫡’,若是嫡长孙长这样,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思及此,他招手让孩子近前,细细端详画作。 "倒是聪慧。"瑞昌帝语气缓和下来,"既已闹开,便按你说的办吧。但那裴氏,最多封个良娣,"他冷哼一声,"至于元安,若她教养不好,就交给钟氏抚养。" 太子大喜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若是父皇不肯让裴氏母子认祖归宗,他便抖出自己失去雄风的事实。 如此,皇帝就没理由不让他的子嗣归府。 没想到,皇帝只看了元安一眼,便心软了,真是个小福星! 至于裴卿卿的位份低一些,无碍。 反正正妃大度能容人,至于闻知鸢那个毒妇,呵,也给她降一降位份,便没机会欺负卿卿了。 “宏光,管好你的后宫,管好下半身,勿要再出差错,否则朕也难保你......” 瑞昌帝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 “是,父皇,儿臣知错,保证不会再犯了。” "既如此,且观后效...朕会命礼部择吉日,为元安入玉牒、告太庙,再设宗亲宴以正其名。" 第195章 九转还魂丹给她吃了?配吗? “谢父皇!”太子激动不已,今日之事,比他预想中顺利太多了。 瑞昌帝转向元安,露出慈爱之色,拉着他的手参观皇宫。 他那么多儿女,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当皇祖父的感觉。 琨儿...还小...希望健康成长便好。 忽然,他想了三子宇文旭光的婚事。 太子和元安告退后,他传来照看三皇子伤势的御医,得知他已经康复得七七八八了。 随即传来了礼部尚书和钦天监,为三皇子择婚期,为皇长孙元安择日入玉碟、告太庙。 最近敲定,三皇子的婚事定在八月十六日,元安入玉蝶、告太庙的日子就定在本月十五。 幽兰院内药气浓重,闻知鸢趴在榻上,背上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 见太子妃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却疼得冷汗直流。 "妹妹别动。"太子妃在榻边坐下,亲自为她拭汗,"太医怎么说?" 一旁的宫女哭道:"太医说...说主子伤及肺腑,若熬不过三日..." "胡说!"太子妃轻斥,"拿本宫的名帖,去请太医院的黎院首亲自前来诊治!" 她又对闻知鸢温声道:“妹妹放心,黎院首医术高超...琨儿还那么小,需要母亲照料,妹妹一定要坚持!" 闻知鸢眼中含泪:"娘娘为何...为何对妾身这么好?” 太子妃叹息:"你我同为殿下妻妾,理当互相照应。" 她凑近闻知鸢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裴氏来路不明,殿下却如此重视,本宫实在忧心...妹妹一定要活着保护自己的孩子。" 闻知鸢眼中恨意复燃:"娘娘放心,只要妾身能活下来...妾身绝不会让她好过!" "妹妹会早日康复的。"太子妃拍拍她的手,起身告辞,"本宫先去看看琨儿,妹妹不必挂心。" 闻知鸢目露感激,“多谢娘娘,妾身另有一事求娘娘。” “哦?鸢儿妹妹,何事?” “妾身想...想见一见长姐闻星洛,可否派人立即接她过府一趟?” 太子妃有些为难,“这...妹妹如今是禁足,只怕不好见外人。” “娘娘,求您传姐姐过来,她...她能救妾身...” 说到这里,闻知鸢已经虚弱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太子妃沉吟片刻,点头道:“可请她到本宫那边吃茶,再扮作宫女来看你,只是不知宋夫人是否愿意走这一趟。” “她...会愿意的,就说妾身任她开一个条件。” 太子妃点了点头,走出幽兰院,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 贴身嬷嬷低声道:"娘娘,那黎院首还请吗?" "无妨,继续请。"太子妃冷笑,"本宫当主母的,岂能看着妹妹们香消玉损?" 她望向凝晖堂的方向,"这东宫的水,是时候搅得更浑些了。" 夕阳下,太子妃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宛如一张慢慢收紧的网,将整个东宫笼罩其中。 一个时辰后,闻星洛身穿宫女服饰,跟在太子妃身后来到幽兰院。 屋内药气浓重,闻知鸢趴在榻上,背上杖伤虽然上了药,仍狰狞可怖。 她已经喝过黎院首开的药,此时恢复了些力气,但黎院首表示,他只能延缓几日,无力回春。 "姐姐...愿意来看我了?什么条件?"闻知鸢声音嘶哑。 闻星洛搭上她的脉搏,眸色渐渐黯淡,轻轻摇了摇头。 闻知鸢顿感不妙,难道最后一线希望也要湮灭了吗? 她挣扎着握住了闻星洛的手,“姐姐,救...救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救是能救,但你自己应该清楚,本来已经是一只脚进了阎王殿的人,你想活下去,只能将九转还魂丹给你服下!” “什么?九转还魂丹?”太子妃和闻知鸢同时瞳孔骤缩。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真的在闻星洛手里吗? 在她们惊疑的目光中,闻星洛拿出一个玄铁匣子,缓缓揭开盖子,顿时清香四溢,一枚古朴的黑色丹药呈现在眼前。 闻知鸢惊讶过后,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没想到这神药兜兜转转,会出现在她面前。 果然,母凭子贵,若非自己是皇孙之母,闻星洛如何会舍得拿出来? 重活一世,闻星洛也开始巴结她了,哈哈哈哈... 太子妃则神色复杂,这东西...皇后和太后都求而不得,闻知鸢她配吗? 来不及思考对策,闻星洛却忽然动作极快,拿起丹药就塞到了闻知鸢口中。 丹药入口渐渐融化,化作一股暖流,流入腹中,流入丹田,再流向四肢百骸...... 闻知鸢闷哼一声,感觉体内如枯木逢春,修复...生长...迎风招展新芽。 太子妃亲眼见证了闻知鸢身上的伤口迅速结痂,脸色从煞白到红润... 她稳住心神,看向闻星洛,“宋夫人大恩,本宫代表东宫感谢你。只是这丹药的药费东宫只怕出不起...” “娘娘说笑了,这是臣妇与妹妹的交换条件,日后她遵守承诺替臣妇办一件事,就两清了。” 从东宫离开,采葑不解问道:“小姐,九转还魂丹如此珍贵,您...就给她服用了?她配吗?” “呵呵,说得对,她不配!那不过是我手搓的药丸罢了,能救她一命,功效跟九转还魂丹相比还是差得远。但从此就没人惦记我手中的宝贝,还会给她拉来仇恨。” 采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高明!不知道太后会不会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闻星洛含笑不语,没错,从此世间再无人人惦念的九转还魂丹。 而真的丹药,依然收藏在她的空间里。 那是母亲留下的东西,轻易不能使用。 而闻知鸢这个冤大头还不能死太早,既当了挡箭牌,还是搅乱东宫的一把利剑。 往近了说,让太子无暇惦记宋家姑娘,让三房有时间为宋辞雪选个好夫婿。 往远了说,太子是她前世的仇人...注定难以亲自手刃仇人,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她让车夫去了陈家,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陈正希榜上有名,考中了贡士,只待四月底的殿试考中进士,便可以入朝为官了。 今日,是陈家人低调庆祝的日子。 暮色四合时,太子踏进了凤藻宫。 他送元安回来,见到凝晖堂处处妥帖,心中甚是欣慰。 当年父皇给他挑选的正妃,果然是宗妇的最强人选。 她自己作为正妃尚未诞下子嗣,如今竟能毫无怨言地接纳他的外室和外室子。 虽然在他内心,裴卿卿才是他的妻子,元安才是他的嫡子。 可在礼法上,裴卿卿确实是外室。 第196章 闻知鸢心碎 他缓缓走进内室,太子妃正在灯下查看琨儿的襁褓,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殿下回来了。"她接过太子脱下的外袍,"元安可还乖巧?" 太子神色舒展:"那孩子聪慧过人,父皇甚是喜爱。"他顿了顿,"爱妃,孤有两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太子妃垂首聆听,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其一,裴氏封正三品良娣,闻氏降为正四品良媛。"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其二,钦天监择了本月十五日为元安入玉牒、告太庙,需辛苦你准备宗亲宴会。" "臣妾明白,定会办妥。"太子妃温顺应下,忽然轻叹,"只是...鸢儿妹妹那边..." 太子皱眉:"她又闹什么?" 太子妃欲言又止:"受刑后伤势过重,黎院首说...说恐活不了几日,幸好她长姐闻星洛送来九转还魂丹..." "什么?!"太子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茶水浸湿了衣衫。 他脸色瞬间铁青:"九转还魂丹?你确定?" 太子妃似被吓到,后退半步:"是...臣妾亲眼所见。那丹药服下不过半刻,闻妹妹的杖伤便结痂了..." "贱人!"太子一脚踹翻案几,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她也配用九转还魂丹?!" 那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 是他求而不得的至宝! 若他服下,或许...或许那处的伤能修复如初...能让他恢复男人的雄风! 太子越想越怒,转身就往外冲。 太子妃急忙追上:"殿下!鸢儿妹妹刚服了药需要静养..." "静养?"太子冷笑,"孤今日就让她长眠!" 幽兰院内,闻知鸢正对镜查看背上结痂的伤痕。 九转还魂丹果然神奇,不过两个时辰,不仅外伤已愈合,内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砰!" 房门被暴力踹开。 太子阴沉着脸大步踏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宫女。 "都滚出去!"太子厉喝。 宫人们仓皇退下,最后一个还不忘带上门。 闻知鸢慌忙披上外衫:"殿下..." "啪!" 太子一记耳光将她扇倒在榻上。 接着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头:"谁准你用九转还魂丹的?嗯?" 闻知鸢头皮生疼,却不敢挣扎:"妾身...妾身当时快没命了,琨儿还那么小,臣妾还想苟活..." "拿琨儿当借口?"太子手上力道加重,"琨儿自有钟氏抚养!" 他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你难道不知孤从认识你之时就开始寻这丹药了吗?!" 闻知鸢这才明白他暴怒的原因,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在太子眼中,她的命不值一提。 听闻她活不下去了,他丝毫没有半分在意,只在意那枚丹药! "殿下..."她强忍泪水,"妾身错了,不该服下如此珍贵的丹药..." "闭嘴!"太子一把将她甩开,在屋内来回踱步,"闻星洛为何给你丹药?她提了什么条件?" 闻知鸢伏在榻上颤抖:"姐姐只说...日后要妾身办一件事..." 太子突然停下,眼中精光一闪:"她是要你对付裴氏?" 闻知鸢慌忙摇头,“没有,姐姐尚不曾提要妾身办何事。再说,姐姐与裴氏素不相识,如何要对付她?如今妾身知道她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日后也会敬着她...” 她心中恨毒了裴氏,太子妃自然也是如此,她们之间已经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此刻说出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太子深知闻星洛与裴家的恩怨,自然是不信的,但并没有挑明。 "好,很好。"太子忽然笑了,那笑容让闻知鸢毛骨悚然,"既然你收了她的药,那就好好替她办事。" 闻知鸢愕然抬头,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殿下放心,无论姐姐需要妾身办何事,一定先必报殿下...” "记住,"太子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裴卿卿若少一根头发,孤就让你生不如死。"他直起身,冷冷补充:"至于琨儿,你无才无德,就留在钟氏膝下!" 说完,他甩袖而去,留下闻知鸢瘫软在榻,背上刚结的痂又渗出血来。 随即,太子妃提着汤药赶来,满脸无奈,欲言又止。 “娘娘,有事?” 闻知鸢预感到不好,还是直接问出声。 “唉,妹妹,本宫无能...殿下震怒,削了你的位份,降为四品良媛...而裴氏,封为正三品良娣!元安于本月十五上玉碟,成为真正的皇长孙...” “什么?!” 闻知鸢失声,握紧了拳头。 好不容易从良娣熬到侧妃,只要日后取代钟玉娆成为正妃,她的琨儿就是嫡出皇长孙,日后的储君! 怎么...怎么忽然被打成了低等的良媛了呢? 位份比裴氏低,这是太子故意让裴氏方便报复她的吧? 而且,良媛不是一宫主位,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 她恨,好恨! 恨该死的裴氏! 对,该死的裴氏! 太后出自裴家,皇后出自裴家,如今又一个诞下皇长孙的裴氏! 浓浓的恨意和危机感袭来,令她双目猩红。 但现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下磕头。 “娘娘,辛苦您护好琨儿的安危...胖了瘦了都不是问题,一定要护着他的性命啊...” 太子妃望着伏在地上额头渗出血丝的女子,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愉悦。 “鸢儿妹妹这是哪里话,东宫的孩子,都唤本宫一声母亲,做母亲的自然会护孩子周全。你且好好养伤,本宫得空了会带琨儿来看你。” “多谢娘娘!” 闻知鸢再次叩首,恭送太子妃离开后,闻知鸢重重喘着粗气,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天无绝人之路,人有逆天之时!我闻知鸢,这一世定会沿着闻星洛前世的路走下去,走到凤座上!” 发泄过后,她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安。 这一世的许多事都变了,最大的变数是忽然杀出来的裴卿卿母子。 前世明明是没有这一对母子的! 那么,闻星洛平安归来的变数,难道老天爷安排她回来帮忙对抗裴卿卿母子的? 闻星洛会有那么好心? 可自己换亲之后是手握凤命的人,老天该是会眷顾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快速养好身体,解除禁足,才有机会重新获得太子的青睐,拿回琨儿的抚养权。 第197章 六国大宴 凝晖堂内,裴卿卿听完心腹宫女的禀报,手中玉梳"咔"地断成两截。 "什么?闻星洛拿出了九转还魂丹?"她美目中寒光闪烁,"竟然让那贱人活下来了?" 宫女低声道:"听说闻良媛已经大好了,已经能下床了,只是..." “只是什么?说别吞吞吐吐!” ”回禀小主,太子殿下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只怕再无复宠的机会!但太子妃娘娘亲手为她煮汤药送去...” 裴卿卿冷笑:"好啊,钟玉娆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 忍着背上的伤痛走到窗前,望着幽兰院的方向。 月色下,映照得她入地狱归来的恶鬼。 转身将断梳扔进香炉,深深吸气,让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 她蛰伏了这么多年,切不会因为后宫这些事而乱了阵脚。 她要做的,只是等... 与此同时,闻星洛从陈家离开。 她今日让陈锦初约来三皇子,为他的腿做了复健,估计不出一个月,就能恢复行走了。 翌日,黎明时分,京城朱雀大街上金吾卫肃立。 百姓们挤在街道两侧,翘首以待。 随着号角长鸣,五国君主仪仗缓缓驶入城门。 来者作为降服的附属国,大宴朝的皇室并未出面,只派了礼部官员迎接。 宋辞安一身戎装,立于城门之上。 他身侧的林招娣踮着脚张望:"将军,那个穿绿袍的就是雅布江下游五国盟主?" 宋辞安今日特地将林招娣带在身边。 一来,她作为功臣之一,有资格出席。 二来,总觉得这次会晤有林招娣在场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错。"宋辞安目光锐利,"南诏王段思聪,十分狡诈。今日虽来签降书,必不甘心。" 正说着,南诏王忽然抬头,与宋辞安四目相对。 那双鹰目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化作谦卑笑容,朝城门拱手行礼。 五国使团与大宴朝的官员会晤、签署文书完毕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紫宸殿内,瑞昌帝高坐龙椅。五国君主依次上前,献上降表国书。 "大宴皇帝陛下。"南诏王段思聪躬身道,"外臣等愿永世称臣,只求放回我五国将士,供给水源。" 老皇帝捋须微笑:"爱卿多礼了。百万将士已在在我朝开荒,得把春耕做完,陆续分批遣送归国,今晚朕设宴为诸位压惊。" 段思聪眼中精光一闪:"多谢陛下隆恩,外臣带了几个不成器的随从,可否在宴上向天朝才俊请教?" 殿中一静。 这分明是要挑衅! 果然,这些人心中皆不服! 瑞昌帝哈哈大笑:"好!正好让朕的儿郎们活动筋骨!" 他起身,邀请众人前往太极殿前广场,这里已经筵开百席。 五国使团居左,大宴文武列右。 正中高台上,瑞昌帝与熹贵妃、太子、三皇子端坐。 林招娣坐在女眷席间。 她注意到五国使团中几个奇装异服之人,南诏的蛇纹老者、柬朝的红衣和尚、大理的白衣琴师... "第一场,比武助兴!"司礼监的唱喝声穿透云霄。 南诏国席间站起一座铁塔般的壮汉,赤膊上身的肌肉泛着古铜色光泽,胸前蛇形刺青随着呼吸起伏,宛如活物。 "南诏第一力士莽古泰,请大宴高手赐教!" 席间一阵骚动。 羽林卫统领赵戬刚要起身,忽见杏黄色身影已飘然落入场中。 "孤来会会你。" 太子宇文宏光不知何时已褪去外袍,露出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腰间玉带在灯火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他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瑞昌帝亦心中一惊,太子怎么会争强好胜了? 若是被伤到,可如何是好? 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昨日才丢了个大脸,名声受损,这是着急立功挽回名声。 莽古泰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太子殿下亲自下场?伤着您可不好!" "三招。"太子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若三招内不能胜你,便算孤输。" 南诏王段思聪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 莽古泰会意,突然暴起发难!两柄弯刀不知从何处抽出,化作两道银色闪电劈向太子面门! "第一招。" 太子身形未动,只听得"铮"的一声清响,众人还没看清动作,那对弯刀竟已插在十步外的立柱上,刀柄犹自颤动。 莽古泰双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壮汉怒吼一声,铁塔般的身躯猛然旋转,右腿如巨斧横扫,带起凌厉风声。 这一记"象扫千军"曾踢断过三人合抱的柚木! "第二招。" 太子足尖轻点,竟顺着扫来的腿风飘起,如同柳絮般贴在莽古泰腿上转了一圈。 就在众人惊呼之际,他忽然一掌拍在壮汉膝盖外侧。 "咔嚓!" 骨裂声中,莽古泰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地,将青石板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太子却已借力翻身,稳稳落在三步之外。 "第三招。" 话音未落,太子身形如鬼魅般闪至莽古泰身后,并指如剑,在壮汉后颈天柱穴轻轻一点。 那铁塔般的身躯顿时僵直,如泥塑木雕般凝固在跪拜的姿势,唯有一双牛眼还在惊恐地转动。 全场死寂。 太子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向南诏王拱手:"段王,承让了。" "好!"瑞昌帝拍案而起,龙颜大悦。 满朝文武这才回过神来,喝彩声震耳欲聋。 段思聪脸色铁青,强撑着笑容起身还礼:"太子殿下神功盖世,外臣佩服。" 太子立了首功,目光看向瑞昌帝,见他投来欣赏的目光,这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外室之事,总算被功劳冲淡了几分。 闻星洛也有些讶异,太子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呢。 看来失去了男子雄风之后,远离了温柔乡,倒是把精力放在习武上面了。 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你进步的同时,你的敌人可能在飞速进步。 这时,柬走出一名红衣和尚:"贫僧扎西,请教佛法。" 大宴的国师正要应对,闻星洛突然起身:"国师大人,可否让臣妇一试?" 国师醉心玄学,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从服饰上认出这是一品诰命夫人,得给几分薄面。 他看向瑞昌帝,征询皇帝的意思。 瑞昌帝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居然点头应允了。 全场哗然:宋将军的妻子,要与和尚斗佛法? 她懂什么? 这不会是为了争抢风头吧? 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虽然没有设赌注,可事关大国颜面啊! 第198章 全程碾压 大宴的国师退下,柬朝和尚眯眼:"女施主懂佛?" "不懂。"闻星洛淡然一笑,"但知道大师袖中的''轮回香''会让人产生幻觉,这样不公平吧?" 和尚脸色大变。 闻星洛身边的沉壁已快步上前,从他袖中抽出一支香:"这香里加了曼陀罗花粉。" 柬朝君主拍案而起:"放肆!" "陛下明鉴。"闻星洛从沉壁手中接过,将香呈上,"可让太医查验。" 瑞昌帝示意太医上前。 查验后,黎院首点头确认。 老皇帝面色一沉:"柬朝使团,作何解释?" 柬朝君主羞愧,指着那和尚道:“此人定然受他人唆使,故意挑唆两国关系,外臣定然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交待!” 瑞昌帝摆摆手,没有再追究。 第二局,对方不战而败,大宴在添佳绩! 虽然此事就此揭过,但气氛低沉了许多。 这时,大理国的一位白衣胜雪的琴师缓缓起身解围:"陛下,不如听外臣弹一曲《山河颂》赔罪?" 瑞昌帝含笑点头,“好,有请!” 琴师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姿如修竹般挺拔清瘦,行走时广袖轻拂,宛若谪仙临尘。 月光与宫灯交织下,但见他双眸清冷深邃,鼻若悬胆,唇若涂朱。 一头未束的长发如泼墨般垂落腰际,随风轻扬时恍若流云飞瀑。 "外臣段清羽,献丑了。" 他的声音如清泉击玉,带着大理国特有的温软腔调。 十指纤长如玉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微微泛着练琴人才有的薄茧。 当段清羽在瑶琴前跪坐时,素白宽袍如雪铺展,腰间一枚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上面精细雕刻着苍山十九峰的轮廓。 林招娣忽然想起古人形容男子的那句诗: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说的就是段清羽这样的男子吧? 段清羽垂眸调弦的刹那,整个太极殿都安静下来。 他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既显出大理段氏王族的高贵,又带着艺术家的疏狂气质。 "此曲《山河颂》,献予大宴皇帝陛下。" 随着他指尖轻拨,第一个音符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众人渐觉心神宁静,渐渐陷入了美好的梦境,只想永远坠入这种状态,再也不愿面对纷繁的世事。 闻星洛心中一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正想上前阻止,却见林招娣突然拍手打乱节奏:"好一首摄魂曲!" 琴师指下一滞。 林招娣已走到琴前:"这琴弦浸过''离魂散'',配合特定曲调能惑人心智,大理国就是这样控制边民的吗? 段清羽顿住抚琴的手指,脸色讪讪,起身拱手道:“姑娘高明,在下心悦诚服!” 琴声被林招娣打断,众人纷纷回神。 瑞昌帝见到自己一方之人如梦初醒,而五国使团之人却非常清醒,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怒从心生。 熹贵妃适时拍了拍的手背,“陛下,息怒,林姑娘已经破了局,已经是我朝赢了。” 瑞昌帝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意,“爱妃说得没错,我们是上国,不在这里计较,大理国来年增加一成进贡...” 大理王虽然听不到瑞昌帝在上座说些什么,但自知此举失败后必然会引来雷霆震怒。 他脸色铁青,正思忖着如何致歉,林招娣对段清羽道:“不知道公子的古琴可否借用?” 段清羽讪讪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林招娣心中咂舌,帅哥就是帅哥,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风度翩翩,迷死个人。 但她很快稳住心神,道了声谢,对着全场宾主道:“民女献丑了,弹奏一首乡间小曲。” 大宴这边的自己人非常好奇,跟宋辞安从岭南回来的小村姑,到底会弹奏怎样的乡间小调。 大概是‘荷把锄头在肩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这种吧,也不怕在五国使团前闹笑话。 却见林招娣指尖已经轻抚上琴弦,唇角微扬:"此曲名为《山河谣》,乡野小调,还望诸位莫要见笑。" 话音刚落,她十指骤然拨动。 "铮!" 第一声弦音如惊雷炸响,震得满座宾客心神俱颤。 不同于段清羽缠绵悱恻的曲调,这琴音竟似金戈铁马破空而来! 琴弦在她指下化作万千铁骑,马蹄声、号角声、刀剑相击声竟从七根弦上同时迸发。 在场的侍卫不约而同按住腰间佩刀,这哪里是乡间小调?分明是沙场点兵的肃杀之音! 忽而曲调一转,指尖如蜻蜓点水。欢快的泛音里,众人仿佛看见万千农人耕作场景:犁铧破土的闷响、禾苗抽节的脆响、溪水流过田垄的叮咚声...... 柬朝使臣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这精妙的拟声技法,连他们最顶尖的乐师都望尘莫及! 最后七弦齐鸣,林招娣突然开口清唱: "铁马冰河入梦来..."(左手急速轮指模拟战鼓) "稻花香里说丰年..."(右手拂弦带出麦浪翻滚之音) "愿持青锋守山河..."(骤然扫弦如宝剑出鞘) 当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绝时,满场鸦雀无声。 瑞昌帝手中的九龙杯倾斜而不自知,琥珀色的酒液淅淅沥沥洒在龙袍上。 "好!"三皇子宇文旭光突然击节而起,"这才是天朝气象!" 五国君主面色惨白。 段清羽怔怔望着琴弦,那上面竟有淡淡血痕! 这女子方才的指法,分明是失传已久的"铁琵琶"绝技,需以血肉之躯硬撼钢弦才能奏响。 林招娣悄悄将渗血的指尖藏入袖中,起身盈盈一拜:"献丑了。" 真正的打脸,从来不是咄咄逼人。 当对手还在玩弄迷香幻曲时,大宴只需奏一曲金戈铁马、盛世长歌, 让他们听听,什么叫做大国风骨! 所有人看向林招娣的目光都复杂了几分,这个村姑,真的是村姑吗? 太子眸色深了深,一直追随至她重新落座。 南诏王段思聪努力调整好心情,起身道,"贵国人才济济,不如来比一场有深度的?" "好啊!"心情大好的瑞昌帝端着上国君主的大度,爽快应下,"比什么?" 第199章 心服口服,永世称臣 南诏国走出一名蛇纹老者:"老朽有一局''九星连珠'',请上国智者破解。" 他取出一个檀木棋盘,上嵌九颗宝石。 大宴朝这边的老臣们看了,脸色凝重。 这个局,他们一时间想不到破解之法。 蛇纹老者见状,笑得意味深长,“请问上国由哪位智者出战?” 林招娣也在笑了,她只看一眼就笑了。 她再次出列道:"陛下,请让民女试试。” 瑞昌帝点头应允,这个村里来的姑娘,似乎藏着一身本事,让她试试也无妨,正好看看她还有多少本事。 蛇纹老者眼眸微眯,这个小小的女娘十分不简单,可再厉害也不过十五六岁,绝对不可能在棋艺上有什么造诣。 且细细打量之下,这女子的肤色和行为举止...并不像大家闺秀,更像村里出嫁前一年才藏起来遮白皮肤的村姑。 除了眼神灵动一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眯起眼眸,“敢问姑娘师出何处?” 林招娣爽朗一笑,“哈哈,本姑娘乃岭南一名村姑,自小在家中负责打猪草、洗衣裳,入京不到一月,尚未拜入任何师门,目前是工部的一名...杂工。” 哈哈哈哈... 顿时满堂哄笑,有人笑得花枝乱颤,有人笑得前仰后翻。 瑞昌帝、宋辞安、闻星洛他们也笑。 他们笑林招娣的幽默,笑五国若是知道,掐着他们脖子的雅布江大坝出自这个村姑之手,不知道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蛇纹老者忍住笑意,好心劝道:“小姑娘,老朽这盘棋,有些难度,不如让贵国的老先生来吧。” 林招娣拍着胸膛,一脸天真道:“老先生莫不是怕了我这个小村姑不成?我先试试,不行再请能人上来也不迟。” 话说到这里,蛇纹老者不再推辞,毕竟虽然赢得太容易了会遭人耻笑,可只要为五国赢回一局,那也是立功的事。 随即,他点了点头,“姑娘勇猛,请!” 林招娣道谢,走到棋盘前,她纤指轻点,转眼排好: "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只需使横竖斜各线和皆为十五即可。" 蛇纹老者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此局老夫研究了三十年..." "还有更简单的解法。"林招娣将棋盘一转,"四三八,九五一,二七六。" “哇,又一种解法!” 五国使团一片哗然,蛇纹老者更是激动得无法言语。 好一会,他才用敬仰的眼神、颤抖的声音问道:“姑娘,你这些高明之法是如何学来的?实在是叹为观止!” 林招娣两手一摆,耸耸肩,“很难吗?我们村里的三岁以上的孩童都会啊。” “哈哈哈哈...” 瑞昌帝带头大笑,大宴朝这边众人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段思聪额头渗出冷汗,这一局又输了,输得毫无颜面。 他们的智者比不过大宴朝的一个工部杂工,她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村里三岁孩童都会! 将两国之间的实力拉开了天堑,真是羞死人了。 林招娣正准备走回座位上,却被拦了下来。 "姑娘博学。不知可懂天文?" 柬朝使臣立刻捧上一个铜制仪器:"这是我柬朝国宝''天象仪'',能测日月星辰运行。姑娘若能说出原理..." 林招娣噗嗤一笑,不就是简化版浑天仪吗?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让对方太过于颜面扫地,朗声道:“这仪器不错哇,要说原理的话,我作为工部的杂工,多少懂些皮毛的。” 她接过天象仪,放在中央的桌案上,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铜制仪器,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 她轻轻一按机关,"咔嗒"一声,天象仪的外壳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精巧的齿轮结构。 在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上面,心中暗叹,原来天象仪的内部如此复杂。 "诸位请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宴会上格外清晰,"这个主齿轮代表太阳运行的黄道面,通过这组行星齿轮的啮合..." 她指尖轻点铜制齿轮,继续解释道:"这个小巧的偏心轮设计很巧妙,模拟了月球的椭圆轨道。不过..." 她突然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里的传动比计算有误,导致朔望月的周期偏差了约三分之一天。" 柬朝使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招娣恍若未闻,继续拆解着仪器。 "最有趣的是这个星盘设计,"她取出一组嵌套的铜环,"用三层环套模拟三垣二十八宿,想法很好,但..." 她轻轻摇头,"北极出地高度固定为三十六度,显然只适用于柬朝王城附近观测。" 她突然转向柬朝君主,“这仪器若稍作改进,加入调节纬度的装置,便可成为你们当地钦天监的利器。" 顿时,满堂哗然。 这个小小的村姑,被皇帝派到工部却没有实际官职的姑娘,她怎么懂那么多? 柬朝脸色涨红,只能笑着应了一声,“姑娘果然高明!” 柬朝使臣踉跄后退两步,几乎站立不稳。 林招娣却已开始现场演示:"只需在这里加一个调节螺杆,再改进一下这里的齿轮组..." 她边说边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银簪,在仪器上比划着。 灯光光透过簪尖,在铜器表面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星辰在她指尖流转。 "当然,最关键的改进在这里。"她指向核心部件,"将固定齿轮改为可调节的,就能根据不同观测地点调整参数。这个原理其实很简单..." 五国使团死死盯着林招娣灵巧的双手,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滑落到下巴。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看似普通的村姑,为何能如数家珍般道破他们引以为傲的国之重器的秘密。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场的每一位,包括闻星洛,她也不知道林招娣藏了这么多本事。 但她能明白林招娣为何今日不藏拙了。 而太子,已经心潮彭拜了。 这样的女子,比闻之鸳强百倍! 第200章 御书房密会 林招娣并不知道在场人人心惊,也不知道有人开始打她的主意,只专注地将仪器重新组装好,轻轻一拨,齿轮发出悦耳的转动声。 "看,现在它已经能更准确地模拟天体运行了。" 她将改进后的仪器双手奉还给柬朝使臣,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么简单的原理,我这样一个小小的杂工都懂!" 使臣们面如土色,今日丢的脸,他们是数百年都找不回了。 瑞昌帝却兴致愈高,但话中却藏着促狭:"林招娣,你左一句杂工,右一句杂工,是想升职了?直言便是,朕亲自给你安排一职,任九品水部掌固吧。" 哈哈哈,大宴朝的众人几乎要憋不住笑,九品? 一个连胜五国三局的奇才,才封九品芝麻官? 这传出去,天下人可吃瓜数年了,让五国高官和君主脸面往哪儿搁呢? 但大宴朝历来没有女官,瑞昌帝这个老狐狸,在这样的时机下给女子封官,不会有人站出来反驳,一举两得! 林招娣自然也明白,官位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途踏入了仕途! 就像坐车,只要挤上车了,总有机会换座位的。 她刚谢恩退下,突然南诏国席上一名文官尖叫倒地,口吐白沫。 "有毒!"段思聪厉声喝道,"大宴要毒杀使臣吗?" 使团大乱。 但大宴朝这边的人稳如泰山。 瑞昌帝不紧不慢地开口:“老黎,瞧瞧看。” 黎院首听令上前,掰开言官的嘴巴闻了闻:"不是毒,是''千日醉''!" 他锐目扫视,"谁给她喝了琥珀色的酒?" 使团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黎院首瞥见言官腰间凸起,他伸手摸出一个小瓶:"果然!他喝了自带的''神仙酿'',这酒与桌上的''金盘露''相克!贵国的官员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五国使团脸色铁青,这是他们准备好的苦肉计,竟被当场拆穿! "陛下。"宋辞安突然起身,"五国使团屡次挑衅,臣看并没有什么诚意,不如臣领兵踏平五国..." "爱卿且慢。"瑞昌帝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向五国君主,"诸位还有何指教?" 说是指教,本意却是:尔等还有什么拙招?都使出来吧! 宋辞安的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坐在前面的五国君主清晰入耳。 为首的段思聪汗如雨下,连忙跪地:"外臣等心服口服!愿永世称臣,再不生二心!" 瑞昌帝缓缓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灯火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 他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炬地扫过五国使团。 "朕闻,江河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山岳不辞土壤,故能成其高。今日五国诚心归附,朕心甚慰。" 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太极殿前回荡,"大宴以仁德治天下,不恃强凌弱,不倚众暴寡。尔等既愿永世称臣,朕当视尔等如手足!" 他忽然话锋一转,袖中右手微微抬起:"但若有人阳奉阴违...朕觉得宋将军的建议不错!" 宋辞安适时指尖轻弹,一枚玉珠激射而出,将十步外的铜灯台拦腰击断,"犹如此灯。" 断裂的铜柱轰然倒地,在寂静的广场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巨响。 五国君主齐刷刷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宴会在一片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瑞昌帝吩咐卫公公:"去,将宋辞安、闻星洛、林招娣请到御书房说话。" 三人抵达御书房时,瑞昌帝半倚在紫檀榻上,蜡黄的面容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憔悴。 闻星洛三人刚踏进御书房,就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混着血腥气。 "都坐下说话吧。"皇帝的声音沙哑,"朕这副模样,吓着你们了?" 林招娣这才注意到,明黄色的袖口竟沾着几点暗红,分明是咳血的痕迹。 "闻氏..."瑞昌帝刚开口,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侍立的卫公公连忙递上金盂。 待喘息稍平,皇帝苦笑着擦去嘴角血丝:"去年秋猎,朕曾中毒,虽然当及时解毒,但到底是伤了身,已经每况日下,太医院那些庸医...咳咳..." 闻星洛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请她帮忙请医仙谷的人诊治,可是百里景行从岭南启程后便回医仙谷去了。 她思忖片刻,开口道:“陛下,臣妇斗胆,可否让臣妇探脉?” 窥探龙体的健康情况是大忌,但对方已经主动袒露病情,闻星洛便没有了顾忌。 “可!” 瑞昌帝伸出手,闻星洛默默搭上手指,仔细探听。 半晌后,她收回手,脸色没有多少变化。 “回禀陛下,确实如您所说,每况日下,若没有灵丹妙药,只怕...”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也不必说。 瑞昌帝自己早有所感,叹息道:“所以,可否请你去一趟医仙谷请人?” 闻星洛沉吟片刻道:“陛下,您的情况,不需要请医术高超之人,而是需要灵丹妙药,只可惜九转还魂丹让妹妹用掉了...” 提起这个,瑞昌帝痛心疾首,后悔没有早点向闻星洛讨要,哪怕是用尽他的私库,或者封她一个公主,都得拿过来。 可惜,没有后悔药。 心中对闻知鸢的不满也达到了顶点。 只听闻星洛话锋一转,“陛下,臣妇的师父莫三问,身怀一颗保命的仙丹,若能服下,可恢复七七八八。这样臣妇就有时间请医仙谷再配丹药。” “此话当真?”瑞昌帝低垂的眼眸忽然有了亮光。 “臣妇不敢欺瞒,师父是玄门中人,确实有保命丹药,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妇,明让御医先检查一番。只是...” “朕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什么?对方是有什么条件吗?尽管说。”“多谢陛下信任,只是臣妇需要想想如何开口讨要。” “这有何难?直言是朕...不,就说朕想讨来孝敬太后的。只要丹药是真的有效,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管是要金银财宝,还是加官进爵...” “臣妇明白了,尽快办妥此事,现在臣妇帮您施针减轻几分痛楚如何?” 瑞昌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第201章 莫三问的青云路 闻星洛示意卫公公将皇帝扶起,趴躺到长榻上。 隔着衣物,在后背落下了数十针。 拔针后,瑞昌帝脸色好了许多。 他能感觉到一身沉疴去了大半,激动道:“没想到你的医术如此精湛,这几日多进宫帮朕扎针!” “多谢陛下夸赞,臣妇遵命。” 闻星洛重新落座后,瑞昌帝转向林招娣,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丫头,你今日立大功了。对了,你会做天象仪?" 林招娣低声道:“民女其实不会,但看了他们的,就会了,并且能做成更为精巧的。” “好,朕命你尽快做出以来,交给钦天监使用。现在大小也是个官了,可自称微臣了,你的官服朕已经安排赶制。” 林招娣起身行了一礼,"谢陛下隆恩,微臣明白。" 皇帝满意地点头,突然拍掌三声。 十二名太监鱼贯而入,捧着许多赏赐之物。 卫公公逐一介绍,除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三样特别的东西。 一是《四海星图》,二是一匣子硝石,三特许入翰林院藏书阁观书的令牌。 卫公公强调,“林姑娘,您可是第一个有幸进入藏书阁的女子。” 林招娣仿佛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盯着硝石讶异道:“陛下是想让微臣研制火药?” 瑞昌帝轻轻点头,宋辞安解释道:“如今各国都有了火药,只是威力都不强。林姑娘试试,是否能改进。” 林招娣挠挠头,自己今日是不是锋芒过盛了? 让众人以为她是无所不能? 她不是不会,读书时候研究过配方,她只是不想做实验,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但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她应下之后,瑞昌帝示意卫公公派人送闻星洛和李招娣回将军府,留了宋辞安密谈。 待宋辞安也出宫离开后,瑞昌帝传来了三皇子。 瑞昌帝目光落在他铺着毛毯的双腿上,"老三,康复得如何?” 三皇子恭敬道:“谢父皇关心,好多了,估计一两个月便可以走动了。父皇深夜召见儿臣,可是有事?” 瑞昌帝扶着长须,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片刻后才转头,“老三,这林招娣你怎么看?" 三皇子心头微颤,却佯装不懂,朗声道:“林姑娘惊才绝艳,父皇许她为官实乃英明之举,相信她可创造奇迹,成为国之栋梁...” “够了,朕星夜传你来,不是想听彩虹屁的。朕欲封她为''睿安县主'',赐婚于你...” "父皇!"三皇子急声打断,"儿臣与陈姑娘已有婚约!" 瑞昌帝哈哈大笑:"朕是说,赐婚给你做侧妃!" “不可!父皇,儿子尚未迎娶陈姑娘就定下侧妃,实属不该。而且,儿臣几年内不想再添人。” 瑞昌帝闻言,目光变得深邃,“身为皇子,自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你是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故意麻痹老子?” “父皇,开枝散叶自有皇兄去做,太子妃不是才刚给皇兄纳了两房么?这又认回来一个白白胖胖的皇长孙,您还担心子孙不丰嘛?” “可是林招娣那样有才干的女子,不控制在皇室,朕不放心。” “父皇放心吧,依儿臣观察,林姑娘与陈家大公子互有好感,儿臣曾旁敲侧击过,陈公子默认了,是希望考中功名再表明心迹。” 瑞昌帝想起庆功宴那晚,陈正希确实处处维护着林招娣,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若是嫁入陈家,岂不是让陈家如虎添翼?” 三皇子宽慰道:“父皇,陈家将来是皇亲,他们越强大,对朝廷的助力越大。” 瑞昌帝见儿子坚决,便没有再勉强。 却不曾想,老三的轮椅声刚消失,太子便来了。 御书房这一晚,可真是热闹。 太子一进来,便先跪地磕头,行了大礼。 “儿臣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在父皇的威望下,五国来朝,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定然欣慰之极。” 瑞昌帝嘴角上扬,抬了抬手,“起来吧,你星夜来寻朕,有何要事?” 太子起身,理了理衣袍,装饰不经意道:“儿臣只是来恭贺父皇...方才看到三弟刚刚离开,他...莫不是求娶侧妃?” 瑞昌帝讶异,“哦?何出此言?” “儿臣只是随口一说,方才在宴会上,见三弟看林姑娘的目光颇为欣赏,不知道他是否对林姑娘有意?星夜来求父皇赐婚?” 瑞昌帝的目光沉了沉,淡声道:“老三对女人没多少兴趣,不会求娶林姑娘。” 太子闻言,顿时面露喜色,“父皇,那样出色的姑娘...儿臣心向往之,若是能做儿臣的侧妃,定然是一大助力!” “荒唐!你才迎了一门外室入门,这又想添人?” “不是...儿臣也是为了家国大业考虑,那样多才多艺的姑娘若是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居心叵测?朕看你才居心叵测,没事往后宫添那么多女人做什么?林招娣在工部就不能为朝廷效力么?” “父皇息怒!儿臣错了!”太子连忙求饶,打消了求娶林招娣的念头。 闻星洛回到府中时,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 她径直走向莫三问的院子。 老头正在灯下研读一本泛黄的古籍,抬头见她神色凝重,不由搁下书卷。 "师父。"闻星洛从袖中取出锦盒,"明日需您随我入宫献药。" 莫三问揭开盒盖的手猛地一颤,盒中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赤色丹丸,表面流转着奇异的金纹,竟隐隐有暗香浮动。 他瞳孔骤缩:"这丹药功效不俗啊..." "嗯,是我偶尔所得,"闻星洛指尖轻抚丹纹,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扇形阴影,"陛下需要此丹药,徒儿对他说是您珍藏的保命之药,可换一个机缘,师父可愿入职钦天监?" 其实,是她自己用岭南带回的千年灵芝加上空间的灵泉水所炼,但她不会把秘密透露给任何人。 莫三问喉结滚动。 这丹药光看品相就知非凡品,更遑论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激动过后,他明白了徒弟的用意,这是要为他铺一条青云路。 "钦天监..." 老道沙哑开口,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罗盘,"为师年轻时曾观星象断龙脉...若能进入钦天监,自然最好不过。" 闻星洛唇角微扬。 她要不停往朝廷里安插自己人... 第202章 林招娣的春天 翌日清早,林招娣照常前去工部上值。 她刚踏入工部大门,就察觉到了异样。 往日那些对她爱搭不理的胥吏、主事,今日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朝她拱手行礼,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小林大人早!” “小林大人昨日在国宴上可真是威风啊!” “小林大人,下官有个问题想请教……” 林招娣眨了眨眼,有些恍惚。 昨日她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今日竟成了工部的红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工部尚书崔明远已亲自迎了出来。 崔尚书年约五旬,面容清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此刻脸上堆满笑意:“小林大人,来来来,老夫已为你安排了新的办公处!” 林招娣被带到了一处宽敞的院落,比原先那间逼仄的小屋大了十倍不止。 屋内陈设一新,案几上摆着精致的笔墨纸砚,旁边还放着几套崭新的工部官服。 这明显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更让她惊讶的是,院子里站着十余名工匠,见她进来,齐刷刷行礼:“见过林大人!” 崔尚书捋须笑道:“这些都是工部的能工巧匠,从今日起,全归林大人调遣!” 很快,工部的官员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请教: 水部主事:“林大人,您昨日拆解那天象仪的手法,可否指点下官一二?” 军器监匠师:“大人,您说的‘齿轮传动’,能否详细讲讲?” 将作监主簿:“大人,下官负责修缮皇城水渠,可水流总是不畅,您看……” 林招娣哭笑不得,却又隐隐有些开心,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被人忽视的小村姑了! 这种感觉非常不错! 正热闹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林大人,看来今日是不需要本公子帮忙了?” 林招娣回头,见陈正希倚在门框边,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带着几分调侃。 她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陈公子说笑了,不过,殿试在即,你确实该多花些时间在家温书了。” “呦,林大人还管陈公子温书呢,是不是好事将近呀?” 一名同僚笑着调侃,陈正希耳根一下子泛了红。 崔尚书笑着遣散众人各司其职,回头叮嘱林招娣,有什么问题尽管寻他,才紧赶慢赶去上朝。 林招娣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正希走近,压低声音:“昨日你可是把五国使团的脸都打肿了,今日工部上下,谁还敢怠慢你?” 林招娣忍不住笑出声:“那他们可要失望了,我可不会一直这么厉害。” “不,你会。”陈正希看着她,眼里带着笃定,“你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 工部的日子,终于开始有趣起来了。 翌日,闻星洛算准下朝的时间,带着莫三问入宫献药。 御书房内,瑞昌帝半倚在紫檀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那枚青铜箭头。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憔悴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 "陛下,人带到了。"卫公公躬身禀报。 老皇帝抬眼望去,只见闻星洛身后跟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 那人一袭洗得发白的靛蓝道袍,腰间悬着个古旧罗盘,行走时竟如踏云般悄无声息。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漆黑如点墨,眼白却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能洞穿阴阳。 "贫道莫三问,参见陛下。"老道稽首行礼,袖中铜钱叮当作响。 瑞昌帝微微眯眼。 这道士看似落魄,可那罗盘分明是前朝司天监的"璇玑盘",据说能测龙脉兴衰。 难道此人便是那人的后代? 但他没有去点破,用人唯才,何况还有求于人呢。 "莫道长..."皇帝声音沙哑,"听闻你有一神丹?" 莫三问从怀中取出锦盒,枯瘦的手指揭开盒盖,赤色丹丸竟泛淡淡的光晕。 "回春丹以北斗七星方位炼制四十九日,师尊一生只炼制出七枚,这是最后一枚了。听闻太后娘娘凤体欠安,陛下拳拳孝心,徒弟阿洛便动员贫道前来献药。" "好!好一个玄门至宝!"皇帝龙颜大悦,“你想要什么?朕尽量满足。” “多谢陛下隆恩,贫道醉心玄学,喜研究星宿,若能入钦天监效力,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瑞昌帝闻言,有几分讶异,抬了抬手道:“且去偏厅候着,朕先传监正前来问问。” 卫公公将莫三问领下去之后,黎院首从屏风后走出来,仔细端详,并以银针试毒。 "陛下!此丹药无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服用。" 瑞昌帝喉头滚动,丹药入腹的刹那,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 刹那间,灰败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一股生机之力令他瞬间站直了腰背。 如同缺水蔫巴的老树,忽逢甘露,立即舒展了枝叶,恢复了生机。 他不可置信地活动双臂,突然大笑:"好!好一个回春丹!" 闻星落适时上前,:"恭喜陛下,辅助《黄庭经》心法化开药力效果更佳,可否让臣妇效劳?" “这是自然,闻氏,快帮朕化疗药力。” "陛下请静坐。"闻星洛指尖凝气,在皇帝督脉要穴连点七下,暗运内力助其行气。 黎院首看得目瞪口呆,这手法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璇玑引气术"! 连他都无法精准驾驭,对闻星洛的佩服顿时变成了敬仰。 "呼..." 瑞昌帝长吐一口浊气,忽然起身挥袖。 不可置信地活动腰肢,多年沉疴带来的滞涩感荡然无存。 "妙!太妙了!"他猛地抓住闻星洛手腕,"莫道长的丹药辅以你这手法..." 闻星洛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谦虚道:“陛下龙体恢复康健,实乃大宴之福。” 没错,她要辅助上位的三皇子尚未足够成熟,需要瑞昌帝占住皇位,以免太子上位! 瑞昌帝并不知道她低垂眼眸下的谋算,正在抚掌大笑,"老卫!摆驾钦天监!朕亲自送莫道长前去!" 观星台上,监正赵垣之正在校验浑仪,忽见天子仪仗浩荡而来。 待看清皇帝身后跟着个邋遢老道,不由握紧了手中算筹。 "陛下,这位是..." "这是莫道长。"瑞昌帝兴致勃勃,"朕要你考校他星象之学。" 第203章 宋辞安父母回京 赵垣之目光落在莫三问腰间的璇玑盘上,声音戛然而止。 他认出这是前朝国师一脉的传承信物! 瑞昌帝抚须道:"朕欲授莫道长到钦天监任职,赵爱卿且考校一二再定夺。" 赵垣之深吸一口气,指向观星台上新制的浑天仪:"请莫道长解此仪三处谬误。" 莫三问行礼后,缓步上前,枯指在铜仪上轻叩三下: "其一,极轴偏斜三分,致紫微星位不正;" "其二,黄道环刻度有误,夏至点偏差二度;" "其三......"他突然掀开底座暗格,"少了一枚镇星铜钱。" 赵垣之面色煞白。 这浑天仪是他耗时三年所制,暗格之事更是从未示人! "继续。"皇帝眼中精光闪烁。 赵垣之咬牙取出一卷星图:"请道长推演下月朔日天象。" 莫三问袖中铜钱叮当落地,竟自行排列成二十八宿之形:"朔日酉时,太阴犯轩辕,当有地动。"他抬手指向西南,"应在益州一带。" "荒谬!"赵垣之厉声道,"按《大宴历》推算......" "《大宴历》漏算今岁闰余。"莫三问从怀中取出一册泛黄笔记,"此乃贫道三十年前观星记录,陛下可命人查证。" 瑞昌帝示意卫公公接过,翻至某页时突然顿住,那页详细记载着三十年前同样的星象,其后果然有益州地动之灾! "好!"皇帝拍案而起,"莫爱卿即日就任司天少监,专掌历法推算!" 莫三问大惊,没想到瑞昌帝会授予这么重要的职位,他当即下跪磕头谢恩。 离开钦天监时,闻星洛她唇角微扬,这一步,很顺利。 接下来,就该扶持三皇子尽快成长,成为她的势力。 在此之前,她想先去寻一趟采菲。 可宋辞安的父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在家迎接有失礼数。 所以,外出寻找采菲和娘亲的计划只能再推迟。 于此同时,岭南崖州城飘着绵绵雨粉,一队快马飞奔抵达。 宋辞欢正在天香楼查账,忽听街上一阵喧哗。 她推开雕花窗棂,只见钦差仪仗停在了天香楼门前,朱红官袍在素白天地间格外醒目。 "宋姑娘接旨!" 少女心头剧跳,提着裙摆奔下楼时,赵世子已经立在院中。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绛紫锦袍,发冠上那颗南海明珠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世子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二人一同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长女辞欢,毓自名门,夙娴礼训。秉德温恭,含章贞静。 尔兄龙啸将军宋辞安,宣力边疆,懋著勋劳;尔父宋明远,忠勤体国,夙夜在公。门著勋庸,代传忠孝。 今有岭南王世子赵路霆,克承先志,献土归诚。尔以淑质,协赞其中。柔嘉维则,宜室宜家。特封尔为崖州郡主,食邑三千户,锡之金册。并赐婚于岭南王世子赵路霆,择吉日完婚。 於戏!尔其恪勤妇道,毋忘规箴。内相夫君,永绥福履;外敦教化,用表懿范。钦哉! 钦差的话音落下,宋辞欢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不是梦! 他们真的冲破重重障碍,被天子赐婚了! "臣女领旨!"宋辞欢叩首时,雨粉凝聚在她颤动的睫毛上,融成晶莹的水珠。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 赵世子双手交叠,额头伏地。 交出兵权投诚,终于换来了佳音。 其实不仅仅是赐婚的佳音,还有赵家的平安... 钦差没有立即离开,在郡守府住了下来,他们要等岭南王府择吉日后才能回京复命。 岭南王府里,春暖花开。 赵世子将圣旨供在香案上,转身握住宋辞欢温暖的手:"辞欢,你看来年正月初八可好?" "这么急?"少女耳尖泛红,"离过年只剩八个月了......" "我一天都等不得了。"世子从袖中取出本黄历,指着上面的吉日,"初八宜嫁娶,又是休沐日。咱们走水路,十月就出发,回京好好筹备一番。" 宋辞欢眼泪忽然滚落下来:"回京成亲?世子,你愿陪我回京成亲?" "这是自然,"赵世子珍而重之地吻她指尖,"女子自然当从娘家出嫁..." 窗外细雨无声,案上的信笺被风吹起一角。 那是世子刚写好的奏折,上面"臣请于正月初八在京城完婚"的字迹力透纸背,仿佛要冲破纸张的束缚。 时光匆匆,四月初十,春风拂面,宋辞安和闻星洛站在城门箭楼上等候。 宋辞安忽然眯起眼睛,远处地平线上,一队玄甲骑兵正快速奔来,旌旗上的"蜀"字在风中尤为显眼。 "来了。"宋辞安的声音沙哑,“阿洛,是我爹娘回来了!” 闻星洛也有些紧张,成婚一年多,终于要见到公爹婆母了。 也不知道婆母是否好相处。 宋辞安察觉到她的忐忑,温声安慰:“阿洛,莫要担心,母亲虽然...性子烈一些,但不会苛待儿媳的。” 城门洞开时,为首的老将军勒住战马。 宋明远虽年过五旬,脊背仍如青松般挺直,双眸幽深,仿佛蕴藏着大漠风沙淬炼出的锋芒。 "父亲!母亲!"宋辞安重重跪在地上。 老将军翻身下马,铠甲铿锵作响。 他一把扶起儿子,铁掌拍在儿子肩头竟发出金戈之声:"好小子!岭南的事办得漂亮!" 闻星洛目光落在老将军身后那匹白马上,坐着个披猩红大氅的妇人,那就是她的婆母程氏了。 程氏摘下面甲,露出一张被边关风霜雕刻过的面孔。 她眼角已有皱纹,但眉宇间的英气比年轻人更盛,马鞍旁悬着的铁胎弓昭示着这绝非寻常贵妇。 "这就是我儿媳妇?"程氏翻身下马,声音清亮如剑鸣。 闻星洛正要行礼,忽被一股力道托住。 程氏粗糙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好孩子,辞安有没有欺负你?若有,告诉我,母亲替你教训他!" “儿媳闻星洛见过母亲,夫君待我极好...母亲路上辛苦了,先回府?” “好,先回府!”程氏亲热地牵着闻星洛的手,自己儿子那个铁疙瘩,竟然能娶到这么个好媳妇,她满意得不得了。 闻星洛接着又给公爹见礼,一同回府。 第204章 二房捏造的证据 回到将军府时,中门大开,所有人列队迎接。 宋老太太见到离家多年的长子长媳回来,拐杖"咣当"倒地,三两步抢到阶前。 程氏甩开大氅,一个箭步跪抱住婆母:"母亲!儿媳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枯瘦的手抚过程氏斑白的鬓角,滚落热泪。 宋明远突然咳嗽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老将军正色立于庭中,忽然变得严肃:"宋氏明远,携妻程氏归家复命!"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 他正要跪下,老太太拦住了他,“去,到祠堂里跪祖宗去!” “是呀的,大哥,今天特地开了祠堂,告慰爹和列祖列宗,大哥大嫂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宋明昊语毕,一把抱住兄长,掉下了热泪。 不仅仅是久别重逢,还有这一年多以来宋家发生诸多大事,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拥抱。 宋三婶也握住程氏的手,哽咽道:“大嫂,你可算回来了。” 小辈们逐一行礼问安后,一大家子人去了祠堂。 祠堂里香烟缭绕。 闻星洛第一次以儿媳身份行大礼,奉茶时手腕稳如磐石:"请父亲用茶。" 宋明远接过茶盏,从怀中取出个牛皮箭囊:"这是为父在玉门关猎的雪狼皮所制的袖箭,可做防身用。" 程氏则拔下髻间的青铜发簪,簪头刻着微型阵图:"当年我率娘子军守敦煌时用的令箭。如今..."她将簪子插入闻星洛的翟冠,"给你正合适。" 闻星洛致谢,将门的见面礼,当真不一般。 她心中是为宋辞安高兴的,有父母在身边,一定是非常心安的吧? 可惜,她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寻找母亲的念头越发强烈了,她决定,陪婆母几日后,便寻个借口外出。 午膳过后,宋老夫人正与长子长媳叙话,听外头一阵喧哗。 门房老章急匆匆来报:"二老爷携家眷到访!非要闯进来,请问如何处置?" 老章低头说话,不敢看任何一个主子,他已经因为看不好大门,被二房连累过了。 宋辞安手中茶盏一顿,与父母交换了个眼神。 宋明远夫妻虽然人在外地,却是是通过老三的书信清楚老二是怎样的白眼狼,他冷笑一声:"老二倒会挑时候,福伯,就说本将军不见!" 程氏却说,“夫君,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闹得门房也难做,还是见一见吧,走,到外头会会他们!” 这下,一家人都簇拥着程氏往外走,她说得没错,不到黄河心不死,就让他们死心好了。 宋老夫人原本也想去的,程氏让她回屋休息,现在她回来了,自有做儿媳妇的给婆婆撑腰。 "大哥,大嫂!你们可算回来了!" 宋明哲扑通一声跪在宋明远跟前。 他今日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显得落魄可怜。 宋明远面无表情,打量着这一家五口人。 "大哥,弟弟知错了!" 宋明哲重重磕了个响头,"当时都是为了保住宋家部分实力,才请求分家的,可如今一切恢复了,自该阖家团聚才是啊......" “是啊,大哥,你们戍边十几年,都是我在当家照顾一家老小,辞安辞欢都是我这个二婶看着长大的,如今他们出息了,把我这二婶踢出去,说出去有损他们的清誉啊。” 程氏握紧拳头,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上前两步,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人。 她归家后卸下了戎装,只穿了件绛色家常袄裙,可那通身的杀伐之气,愣是让二房几人缩了缩脖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当家做主照顾老小?你躺在我们夫妻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上作威作福,辛苦的却是三弟妹,你当我不知?需要我清算你贪墨了多少宋家的银子回娘家么?” 柳氏脸色一白,突然抱住程氏的腿:"大嫂!那都是谣言啊,您就看在爹的份上,让我们回府吧......" "住口!"程氏突然起身,腰间软剑"铮"地出鞘三寸,"你也配提公爹?宋家革职流放时,你们可曾看在爹的份上,给婆母送一件棉衣?" 柳氏抹泪,扯着嗓子哭嚎:"大嫂这话诛心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说着就要往宋明远跟前扑,“大哥,您说句话,难道您就让大嫂骑在头上不顾兄弟之情了吗?” "站住。"程氏剑鞘一横,精准点在柳氏咽喉处,"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讲情面。" 柳氏惊恐顿住,目光看向自家男人。 宋明哲额角渗出冷汗,他也怕大嫂... 一直孤傲站在一旁的宋辞修忽然从怀中抽出一张纸,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宋明远与宋辞安,随手挥了挥纸张。 “大伯,大哥,我手上这纸,罗列着宋家的罪状,要不,我给你们念念?” 宋明远目光一凛,看向儿子,“辞安,这是...” “爹,放心,让他念。” 宋辞安无比淡定的模样,激怒了宋辞修。 同为宋家儿郎,他宋辞安永远是天上最璀璨的星,而他却黯淡如花圃中的小石子。 宋辞修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手指捏着那张泛黄的纸张,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其一,宋辞安私通南诏,借岭南军权之便,暗中输送军械粮草,意图谋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念道: "其二,宋辞安结党营私,与太子密谋,暗中培植势力,意图架空皇权。" 最后,他抬眸,死死盯着宋辞安,一字一顿道: “其三,宋辞安擅杀朝廷命官,掩盖军报,欺君罔上!” 话音落下,院内一片死寂。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宋明哲也稍稍挺直了腰杆,仿佛终于有了谈判的筹码,儿子不愧是能考上秀才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宋辞修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折起纸张,冷笑道:"大伯,大哥,你们说,若是这份罪状递到御前,会如何?" 宋辞安神色未变,反而轻轻抚掌:"精彩,精彩。二弟这编故事的功夫,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他缓步上前,在宋辞修面前站定,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本奏折:"既然二弟喜欢玩这套,不如看看这个?" 第205章 母亲的消息 宋辞修下意识接过,只见奏折上赫然写着: 弹劾吏部郎中宋明哲五罪: 一罪,贪墨河工银两三万七千两; 二罪,私卖军器监淘汰兵械; 三罪,收受南诏商人贿赂; 四罪,强占民田三百亩; 五罪,私通前朝余党。 宋辞安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每一条都有账册、人证为凭。二叔,您说这折子要是递上去..." 宋明哲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辞安!这、这都是子虚乌有啊!" "是吗?"宋辞安冷笑,"二叔去年在河工上做的手脚,需要我请户部的人来对账吗?" 宋明哲清楚自己儿子手里的罪证是捏造的,宋辞安手里的证据也大部分是捏造的。 可贪墨一事却是真的,但他没贪墨到三万七千两那么多啊,他官职不高,拢共就得了几百两的好处,若是要他背上三万多两的罪名,真是冤枉死了。 而且,不管真假,皇帝对宋辞安的信任远远大于他,真的闹到圣上面前,他绝对讨不到好,说不定还要惹一身麻烦。 宋辞修捏着那张纸,手指颤抖着,额头渗出冷汗:"你...你早就..." "早就防着你们这一手?"宋辞安弯腰捡起那张纸,随手一抖,"污蔑朝廷重臣是什么罪,需要我提醒吗?" 程氏适时补刀:"按律当流放三千里。" 宋明哲突然扑上前抱住宋辞安的腿:"辞安!我们是一家人啊!放过二叔,放过你弟弟啊..." "一家人?"宋辞安轻轻踢开他的手,"二叔...不,宋老爷分家时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若想安稳度日,日后就不要出现在宋家门前了。" 宋明哲终于是知道,这个家,是不会接纳他们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将军府匾额,终于明白,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进这个大门了。 没了闹心的东西,府上恢复欢声笑语。 宋明远夫妻二人是当日便接到皇帝口谕,翌日便要入宫述职。 闻星洛趁机跟婆母提出,自己外出几日,巡查铺子,并考察新的生意。 程氏自然不会拦着,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倒是宋辞安颇有微词,舍不得放她出去。 红烛垂泪,龙涎香雾在寝室内氤氲流转。闻星洛正对镜卸妆,玉簪刚抽出,如瀑青丝便泻了满肩。 忽然,铜镜里映出丈夫挺拔的身影,带着沐浴后的松木清香从背后贴近。 "当真要去?"宋辞安的下巴抵在她肩窝,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打转,"庄子里新摘的蜜杏还在井里镇着,娘子不尝尝?" 闻星洛转身,玉簪在他胸口轻点:"夫君这是拿杏子当说客?"话音未落便天旋地转,被他拦腰抱起。 织金帐幔垂落的簌簌声里,他含着她的耳垂低语:"总要先把为夫的相思债还清..." 修长的手指如解战甲般挑开寝衣珍珠扣,唇却温柔地落在她颈侧。 "娘子怎舍得抛下为夫外出..." 他呢喃着,含住她锁骨下的朱砂痣,掌心已抚上雪峰之巅,"娘子该罚..." 闻星洛倏然翻身,青丝垂落如瀑。 玉指顺着他的胸腹肌理而下,在他胸前画着太极。 宋辞安闷哼一声,猛地扣住她手腕:"这招...跟谁学的?" 闻星洛被她的力度拉得俯身,肚兜系带松脱,海棠红绸滑落帐中,春光一片。 宋辞安喉头滚动,欺身而上。 翌日,闻星洛收拾了行囊出门,先去了一趟出嫁前居住的山风居。 她交待侍从们在此逗留几日,便将自己反锁在闺房内,从空间里中取出几枚功效最强的破解果。 因为不知道采菲在何地,只有多服用几颗功效最强的才保险。 "采菲......"她低念着采菲的名字,心中回忆着她的模样,仰头吞下果实。 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如被狂风撕碎的画卷,骤然陷入黑暗。 当她再度睁眼时,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拍打在脸上。 她身处一异域,这里宫殿连着宫殿,似乎望不到尽头。 宫殿周围是连绵的雪山,天空呈现出异域的深蓝色。 "什么人?!" 一队身着银甲的侍卫听到动静,持刀逼近,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寒芒。 闻星洛尚未回神,忽然被人一把拽到石柱后。 "小姐!"熟悉的声音带着颤抖,震惊地看着眼前人,"您怎么来了?" "采菲?!"闻星洛也很惊讶,采菲原本清秀的脸庞多了几分风霜,身上穿着异域宫女服饰。 采菲眼眶通红,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从长江流域查探夫人的下落,一路寻就这里!夫人确实就在此地,但......"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采菲带着闻星洛穿过曲折的回廊,最终躲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殿。 "小姐,奴婢查了一年才确定,夫人当年落水后并未死,而是被凛霄国的商船救起,但因头部受伤,记忆全失。" 采菲声音急促,"后来,她被凛霄国主看中,娶为皇后,如今已是凛霄国最尊贵的女人!" 闻星洛指尖微颤:"母亲还活着?她......她还记得我吗?" 采菲摇头:"奴婢试探过几次,夫人对过去毫无印象。但......"她压低声音,"凛霄国主似乎知道些什么,一直派人监视夫人,奴婢很难有机会单独与她多说话。" 闻星洛眸光一沉:"所以,她现在......" 采菲低叹了一声,"夫人现在是凛霄国的王后,手握重权,却活在国主的掌控之下。小姐,凛霄国主野心勃勃,一直想借夫人的经商能力插手大宴商路......" 闻星洛骇然,母亲出自大宴江南首富陈家,经商能力自然是非常出色的,难道是因此被人做局失踪的吗? 但她总感觉此事与闻一鸣、苏氏都有关系! 采菲咬牙,说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小姐,夫人身中一种奇毒,每月需解药续命,奴婢怀疑是凛霄国主下的毒,以此控制她。" 第206章 接近母亲,捉个鬼问问? 闻星洛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所以,我娘十几年来,一直受人控制?" 采菲点头:"奴婢怀疑,国主早就知道夫人的真实身份,故意让她活着,就是利用她出色的经商能力!" 闻星洛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 "采菲,这一年辛苦你了。等办完这件事,我会补偿你的。” “小姐,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嗯,采菲,再辛苦你一段时间。我娘现在在哪儿?" 采菲指了指外头,"今日是凛霄国的''祭月大典'',王后会出席祭祀,小姐若想见她,只能混入观礼的侍女队伍。" 闻星洛眸光一冷:"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位凛霄国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祭月大典的钟声响彻云霄,闻星洛换上雪域侍女的银白色长袍,低垂着头跟在采菲身后。 王宫祭坛前,凛霄国主赫连朔身披黑貂大氅,而站在他身侧的那位头戴月轮银冠的女子,眉目如画,虽已年过四十,却仍能看出是她记忆中的娘亲。 她唇角含笑,可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闻星洛呼吸一滞。 "那就是夫人..."采菲用气音道,"现在叫月璃王后。" 闻星洛指尖掐进掌心。 十二年光阴,母亲竟在这苦寒之地,成了他人的笼中雀! 目光在母亲脸色停留许久,她才转而细看她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右脸如被地狱业火舔舐过,狰狞的疤痕自眉骨蜿蜒至下颌。 而左脸却俊美如神祇,冰蓝色的瞳孔像是雪山巅最冷的冰湖,睫毛竟也是霜白色的,在火光中泛着妖异光泽。 闻星落偷偷环顾全场,仔细测算过,终究是没有带走母亲的能力。 她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头,直到祭祀结束。 夜晚,闻星洛终于凭着手上各种迷药摸进了皇后的寝宫。 放伺候皇后沐浴的侍女,她捧着汤药跪在屏风外:"娘娘,汤药好了,现在喝吗?" 雾气氤氲中,陈岚英...如今的月璃王后懒懒应声:"放着吧。" 闻星洛却没动,反而轻声道:"这汤要趁热饮,奴婢斗胆请娘娘饮用。" 里头的人声音淡了几分,“本宫头痛,放着吧。” “娘娘,奴婢略懂按摩之术,可否帮您按一按?” 月璃王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闻星洛立即放下托盘,轻手轻脚进了内室。 这么近距离接触母亲,她心中波涛翻滚,几乎要溢出眼泪。 此时的月璃王后泡在浴桶中,紧闭双目,神情痛苦。 闻星洛不由蹙眉,母亲的头疾很严重吗? 她深吸一口气,卷起袖子,指尖轻轻落在月璃王后的太阳穴上,触到肌肤的刹那,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亲的皮肤温暖如惜,眉间那道浅痕,正是儿时她调皮撞伤后留下的疤。 "娘...娘娘,奴婢用些力道了。"她声音微颤,指腹沿着经络缓缓推按。 "唔..."月璃王后突然绷直了脊背,"你的手法不错...” 闻星洛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探向风池穴。 那里有处陈年淤结,应该是当年落水时撞伤所致。 当她的拇指按上去时,王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冰凉的浴汤中,母女二人目光第一次真正相接。 "你..."王后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手法...很熟悉,你曾经给本宫按过?" 闻星洛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母亲竟还记得外祖家的推拿术! "嗯..."她强忍哽咽,含糊地应了一声,佯装镇定地继续按摩。 王后重新闭上眼,声音飘忽,"你的眼睛很像我梦中的小女孩,她穿着石榴红的衣裳,扎着羊角辫子,可她在我梦里总是哭,也不知为何..." 闻星洛手上的动作顿时停滞,母亲对她是有记忆的! 即便忘记了一切,也记得她的模样。 她五岁那年,母亲失踪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衣裳,就是石榴红的。 深吸一口气,她稳住心神,继续为按摩。 一刻钟后,月璃皇后缓缓睁开眼,温声道:“本宫好多了,更衣吧。” "娘娘。"她突然抓住王后的手腕,三指精准扣在脉门上,"奴婢斗胆,您脑中有淤血未消,需金针渡穴。" 水珠从王后睫毛滚落,像融化的雪:"你会医术?" "略通皮毛。"闻星洛取出贴身藏着的金针,"若娘娘允准..."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呼喝声,闻星洛有一瞬间的慌乱。 月璃王后捕捉到她的慌乱,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眼睛泛起惊喜的光:"你不是侍女对吗?放心,他们不敢进来,你给我扎针。" 或许是那双眼太过熟悉,王后鬼使神差地选择相信闻星洛。 闻星洛快速从簪子里取出金针,轻轻探入月璃皇后的风府穴,一边捻针一边渡入灵力。 直到收针,她才低声说:“娘娘,奴婢确实不是宫里的人,是专门来为您治疗头疾的。三日后还需要再施针。” "好,本宫会支开侍卫,君主快过来了,你先走。"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月璃,听闻你头疾又犯了?” 赫连朔的声音越来越近,闻星洛最后看了眼母亲苍白的脸,咬牙将一瓶药塞进她的手中:"每日一粒,能缓头痛...三日后见!" 闻星洛悄然退出,回到了采菲所住的浣衣局偏厢。 她蜷在粗麻帐中,指尖摩挲着金针,母亲不仅是头部有淤血,身上还有一种慢性毒,就连她也无法识别是什么毒。 采菲将冷馒头掰开塞进她手里:"小姐,君主突然下令搜查所有新入宫的侍女。" 闻星洛就着雪水咽下干粮,忽然听见窗外铁甲碰撞声,是巡逻的霜狼卫! 她立刻吹灭油灯,低声道:“采菲,我消失一会,你不要害怕。” 说着,她握了握采菲的手,瞬间进入了空间。 霜狼卫推门而入时,屋里只有采菲一人,并无可疑之人。 直到脚步声远去,闻星洛才从空间重新出来,采菲捂住自己的嘴,满眼惊讶。 “小姐...您会大变活人?” 闻星洛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夜里,她戴上面纱,悄然穿梭在宫里,可皇宫守卫森严,似乎毫无破绽。 她懊恼地躺在树杈上,思考对策。 深夜的冷风袭来,她忽然福至心灵,自己不是跟陌生三问学过本事么? 活的不能抓来,捉个鬼问问? 第207章 震惊,苏氏与祁连朔是什么关系? 闻星洛咬破指尖,以血代墨在符纸上勾勒出繁复的咒纹。 夜风骤起,树影婆娑间,她低声念诵莫三问所授的引魂诀: "天地为鉴,黄泉为引——现!" 符纸无火自燃,青绿色的火苗中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凛霄国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刀伤。 "你是...霜狼卫?"闻星洛压低声音。 鬼魂木然点头,喉间伤口随着动作渗出黑血。 "你们君主赫连朔最怕什么?把你们国家与大宴相关的事告诉我!?" 鬼魂突然剧烈颤抖,残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闻星洛脑海。 这个鬼魂只是个普通侍卫,他并不清楚君主害怕什么,只知道宫里有个冰窖,堆放的都是大宴朝富商的尸体。 闻星洛送走鬼魂,沿着他的记忆摸到了冰窖所在地。 她撬开玄铁锁链打开冰窖的大门,赫然看见数十具覆霜的尸体。 他们皆着大宴朝商人常穿的服饰! 闻星洛逐一检查,发现这些人都是中毒身亡的,且与瑞昌帝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瑞昌帝没有提是谁给他下的毒,闻星洛也不方便问,但如今只怕不仅仅是大宴朝自家的权力斗争,而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果然..."她剜下一块箭簇青苔藏入香囊。 第二夜,闻星洛依然如法炮制,召鬼问事。 终于,在召唤到前任皇后时,闻星洛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赫连朔继位前曾化名苏宴洲,潜伏大宴十五年之久! 可惜,前任皇后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十几年,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埋下无数钉子! 这个消息让闻星洛心头剧震,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摸进了御书房。 她在书房翻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一个暗室。 暗室里除了珍宝古玩,还有一样令闻星洛瞳孔剧震的东西。 书桌座位的正对面,悬挂着一幅仕女图,而画中人赫然是闻一鸣的继室苏婉珍! 是长得像么? 还是同一个人? 闻星洛一步一步走近,仰着头,目不转睛盯着那张肖像。 是苏氏没错了,她下颌处有一粒黑痣,眼角下方有个小小的疤痕,而画中人也有,位置一模一样! 悬挂在抬头即入目的位置,不是仇人就是爱人! 若是仇人,必定已经被飞镖扎得千疮百孔,不会保留如此完好。 再说,以一国之主的能力,若是与苏氏有仇,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她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难不成,赫连朔还能倾慕爱恋苏氏不成? 若是这样,那为何要娶陈岚英为皇后? 难不成,赫连朔是跟闻一鸣有仇? 只要是他的女人,他都喜欢? 要抢过来? 闻星洛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闻星洛带着这个疑问,回到了采菲的偏厢。 今夜,她给再母亲施针一次后就要先回将军府了,一来是出来的日子已经五日了,二来是明日是皇长孙入玉碟、告太庙的日子。 虽然这些仪式她不用参加,但仪式完成后,东宫设宴是要去参加的。 宋家如今风头正盛,她可不想让言官抓到不敬皇室的罪名,一步一步动摇宋家的名声。 子时的更漏刚响过三声,闻星洛如一片落叶般飘进皇后寝殿。 见到闻星洛如约而至,她目露惊喜,从床榻上起身,拿了件外衣披着。 “姑娘,你来了,请坐。” 闻星洛看着她脸色有所好转,也勾起了嘴唇,“民女见过娘娘。” 二人落在后,月璃皇后注视着闻星洛,看了许久,终究只是叹息一声。 "姑娘,本宫好像恢复了一些记忆,脑海里反复出现一个叫海棠苑的地方,有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孩,总把花瓣塞进我妆奁里..." 闻星洛喉头一哽,那是她四五岁时常干的淘气事。 她轻声问道:"娘娘,那女孩...后来怎样了?" "不知道..."王后突然捂住心口,"本宫梦里被水淹没了,呜呜呜,好怕..." 闻星洛心头扯得痛,想将母亲拥入怀中。 可是,她们尚未相认,于礼不合,只能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 “娘娘,别慌,这不是好好的吗?等我扎完三次针,您应该能回忆起那女孩了。” 月璃皇后反握紧她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娘,谢谢你。可否告知为何要帮本宫吗?” 闻星洛迎着她的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一笑,月璃皇后将她与梦中的女孩重叠了! 可是,她不知道梦中的女孩是谁,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 “娘娘,等你恢复记忆,或许会知道我是谁了。但您得答应民女一件事。” “嗯,姑娘,你说。” 闻星洛思忖片刻,低声道:“切莫让任何人知道您在恢复记忆,尤其是国君赫连朔。” 月璃皇后几不可察地一颤,那个宠她入骨的男人,也要防着么? 但她坚定地相信闻星洛,“好,本宫知道了。” 闻星洛放下心,为她按摩了头部,然后做了针灸方回到采菲的偏厢,与她告别。 采菲红着眼眶替她系紧斗篷:"小姐,夫人她..." "我会回来接她。"闻星洛望向渐亮的天色,"下次...你也能回家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雪雾时,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采菲的眼前。 她破界瞬移的目的地是山风居,从空间里选了各式果子,回了将军府。 与此同时,东宫幽兰院的闻知鸢已经康复如初了。 她对镜梳妆,镜中人眉眼间的艳色如盛放的牡丹,眸色却逐渐幽怨,太子殿下怎能忍心让她红颜守空枕? 明明从前独宠她一人,对她有求必应的。 都是裴卿卿那个贱货独占殿下!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了,她甚至没了侧妃的地位,被关在阴冷的幽兰苑中,如同冷宫。 “小主,好消息!”宫女女彩蝶飞奔进来通报,“太子妃娘娘传话,她向太子殿下求情,让您明日参加宗亲宴,并且明日娘娘太忙,让您亲自照顾二皇孙。” “嗯,知道了。” 闻知鸳握紧手中的小药瓶,眸色渐深,"裴卿卿...你以为入了东宫就能赢了我?我可是重生归来的,将来的凤位只会是东平侯府之女才能做得了!" 第208章 毒案疑云 翌日,四月十五日,是宇文元安正式上玉碟的日子。 晨光初现,太庙前九重汉白玉阶被宫人擦拭得纤尘不染。 礼部尚书手捧鎏金玉牒册,在熹微晨光中高声唱诵: "皇长孙宇文元安,天资聪颖,宜承宗祧,今依祖制,入册玉牒,以正国本!" 年仅五岁的宇文元安身着杏黄色蟒袍,在礼官指引下规规矩矩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奶声奶气背诵《孝经》的模样,让瑞昌帝龙颜大悦,亲自提笔将"宇文元安"四字写入玉牒。 "安"字最后一笔落下时,皇帝指尖微顿,眸中闪过一丝深意,这名字取得极好,寓意国泰民安。 他不由抬眸看向二皇孙宇文琨安,那孩子...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似乎纯真有余,灵性不足。 在礼官的引导下,复杂的拜祭仪式顺利完成。 "礼成!" 随着礼官一声高喊,钟鼓齐鸣,太庙朱红大门缓缓关闭。 今日的裴卿卿一袭杏色织金裙裾,画着精致大方的妆容。 太子与之相视一笑,上前一左一右牵着宇文元安的手,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闻知鸢站在东宫女眷队列中,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裴卿卿嘴角那抹温柔笑意,落在她眼里,刺得她眼底生疼。 "小主,该去照看二皇孙了。"彩蝶低声提醒。 闻知鸢冷笑一声,握紧了袖中的瓷瓶。 她敏锐地注意到,太子妃虽然面带得体微笑,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或许,她是故意为她求情,放她出来做点事的。 午时,东宫正殿前车马络绎不绝。 宗室亲贵、文武百官纷纷前来道贺。 宋辞安携闻星洛携手而入,立刻引来众多目光。 "臣献南海红珊瑚树一株,恭贺皇长孙入嗣大礼。" 宋辞安拱手行礼,玄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如松,腰间御赐的碧绿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太子接过礼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宋将军有心了。" 闻星洛依礼盈盈下拜,湖蓝色织金裙摆如流水般铺展。 发间那支白玉兰簪清丽绝伦,在一众珠光宝气的命妇中反倒格外醒目。 "臣妇祝皇长孙聪慧安康,福泽绵长。" 她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看去,只见陈锦初推着三皇子缓缓而入。 她今日着了一袭天水碧的云纹长裙,衣袂间绣着银线暗纹,行走时如碧波微漾,清雅中透着几分矜贵。 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钗,却越发衬得她眉眼如画,肤若凝脂。 嘴角天然上翘,眼眸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轮椅上的三皇子面色苍白,膝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锦盒。 陈锦初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三皇子虚弱地笑了笑,抬手示意她停下。 "臣弟腿脚不便,来迟了。"三皇子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锦盒,露出一方莹润如雪的寒玉镇纸,"这是寒玉镇纸一方,愿皇侄将来..." 他说到此处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颤抖如风中落叶。 陈锦初连忙上前为他抚背,袖中滑出一方素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唇角血丝。 闻星洛心底暗笑,表妹和三皇子还挺会装的。 待气息稍平,三皇子凝视着懵懂的宇文元安,轻声道: "愿皇侄将来,持心如玉,守正不移。"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有心人会对应太子的行径,顿时满殿寂静。 太子眸色微沉,而皇帝的目光在三皇子与太子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老三说得没错,长子长孙,守心最重要。 太子妃及时出来打了圆场。 接下来,客人络绎不绝,贺礼堆得像小山一般。 太子妃忙碌着招呼客人,安排宴席,将皇家宗妇的贤良淑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瑞昌帝望了她一眼,这个自己给太子挑选的正妃非常好,娘家也安分,只可惜未能诞下皇嗣。 转而,他看向太子。 此时的太子仔细照顾着裴卿卿与元安,仿佛眼里只容得下那一对母子。 他低声吩咐卫公公,“宴会结束后,将朕私库里的送子观音赏赐给太子妃,你再给太子传句话,勿要宠妾灭妻。” 卫公公躬身听着应下,目光复杂了几分。 最后献上贺礼的是闻知鸳,她怀中抱着琨儿,却仍然跪着双手献上贺礼。 "臣妾献西域夜明珠一对,愿为皇长孙前程似锦。" 她声音柔媚,态度诚恳,太子看她的目光不由温和了几分,示意裴卿卿亲手收下贺礼。 所有的贺礼都会经过御医检查才会入库,裴卿卿倒是不担心闻知鸳在礼物上做手脚。 只是她接过礼物时,与闻知鸳眼神交汇,鄙夷地啧了一声。 而后才亲手扶起她:“闻妹妹快起来,还抱着二皇孙呢,怎好行此大礼?” 闻知鸳顺着她的搀扶起身,恭顺道:“琨儿作为弟弟,给长兄行大礼是应该的。” 太子目光越发满意了,外界在传他的后宫混乱不堪,就连父皇都因此责备过,如今闻知鸳的举动,让他的后宫看起来和睦之极。 他下意识看向皇帝,却发现父皇的目光仍然带着责备,令他心头一阵烦闷。 难道父皇是在责怪他将二皇子的生母贬为良媛么? 俗话说母凭子贵,二皇子的生母身份太过低下,将来二皇子也会让人瞧不起。 自己的下半...生不会再添子嗣,确实不能让二皇子的生母屈居良媛之位。 思忖间,太子妃过来提醒该入席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今日的宴席酒菜准备得特别丰盛,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丝竹声渐歇。 闻知鸢突然打翻酒盏,面色惨白地捂住心口:"啊..痛...痛!" 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踉跄栽倒在地。 满座哗然中,太子妃第一个冲上前:"快传太医!" 举办宫宴都会有太医随时候命的,太子妃做事周全,太医就候在外间。 黎院首检查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急切询问。 “回禀殿下,闻良媛是中毒了...这毒与陛下去年中箭的毒是同源的。幸好,发现得及时,保住了性命,但对身体的伤害却是不小。”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去年秋猎瑞昌帝遇刺中毒一事,至今仍是悬案。 这又在帝王的眼皮下对皇上成员下毒,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209章 暗流汹涌 太子妃凌厉目光扫向裴卿卿,"裴妹妹,你的席位离闻妹妹最近,可曾发现什么不对劲?" 裴卿卿脸色骤变,手中酒杯捏得紧紧的,"娘娘明鉴,妾身并未发现异常..." "查!给孤彻查!"太子怒拍桌案,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瑞昌帝也下令,封锁东宫,由慎刑司立即介入彻查。 好好的宴会再无人敢动筷子,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保持沉默,等待调查结果。 满堂寂静中,慎刑司很快押着一个绿衣丫鬟进来,丫鬟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回禀陛下、殿下,"慎刑司总管冷声道,"奴才在这名叫菊香的丫环房中搜出一包药粉,经太医查验,与闻良媛所中之毒同源。" 太子脸色阴沉:"说!谁指使你的?" 菊香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奴婢该死!去年奴婢曾冲撞了闻良媛,被罚了二十板子,险些丧命......奴婢怀恨在心,所以......" "胡说!"太子妃厉声打断,"这毒连太医都辨不出出处,根本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东西,你一个小小婢女,如何能得?" 菊香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太子目光转向太子妃,眼神狠厉:"这丫鬟是何处当值的?你可清楚底细?!” 太子妃表情有些复杂,面对太子的责问,她深吸一口气,“殿下,此女已经交待了,要不直接处置吧。” 太子看得出她在和稀泥,怒喝道:“此案仍有疑点,钟氏,你是在包庇什么吗?” 太子妃拽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吐出实情,“.....这丫鬟是裴妹妹从别苑带来的,入宫后在凝晖堂当粗使丫环,想必裴妹妹也不一定见过... ” 裴卿卿面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娘娘明鉴!妾身确实没见过这个丫鬟,更不知她为何会投毒!" 太子忽然愣住了,他怀疑过任何人,绝对不会怀疑裴卿卿,却没有想到人是她院子里的。 殿内一片死寂。 瑞昌帝冷眼旁观,指尖轻敲扶手,目光在太子、裴卿卿和太子妃之间来回扫视。 这毒,跟他中的毒一致,他更想揪出幕后指使者。 可是,敢用来弑君的毒,又为何会轻易再出现人前? 是幕后的人蠢?还是巧合而已? 没有证据...但人心已乱。 闻星洛饶有兴味的看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早就知道闻知鸳为了自救,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她竟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这药...是凛霄国的,闻知鸳应该是从她母亲苏氏手上得来的,或许苏氏当真与赫连朔有渊源。 裴卿卿攥紧帕子,指节发白,身子微微颤抖。 她确实恨闻知鸳曾当众侮辱她,但绝不会蠢到在东宫宴上下毒!这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她倏地看向太子妃,在东宫里,应该只有她才能做到这些,并且,这件事若是成了,一下铲除两个女人! 她和闻知鸳都是有子嗣的,而太子妃没有。 计谋若是成功,两个孩子都将抚养在她名下,她是最大的获利者。 不仅是她这么想,太子和许多宾客也是这么想的。 但也只能是想想,毫无证据之下,谁敢多嘴一句? 太子则陷入两难。 他既不愿怀疑裴卿卿,又不能当众包庇,最终只能沉声道:"此事尚未查清,菊香拉下去继续审...裴氏暂禁足凝晖堂,待真相大白再做定夺。" 瑞昌帝看着他没有别的话说,摇了摇头,开口道:"闻氏无辜受累,晋为良娣,回原院抚养琨儿。皇长孙暂由太子妃照料。" 闻知鸳虚弱地伏地谢恩,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起。 她赌赢了。 虽然没有恢复侧妃之位,可良娣也能与裴卿卿抗衡了。 最重要的是,琨儿的抚养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至于太子妃么? 上辈子是病死的,她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内,只要斗倒裴卿卿母子,便能前程无忧! 宴席不欢而散。 闻知鸳被抬回了原来的栖鸾阁,身边躺着琨儿,听着太医的叮嘱,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没错,毒是她自己下的,丫鬟也是她安排的。 既然裴卿卿想独占太子,那就别怪她釜底抽薪! 裴卿卿也被送回凝晖堂,狠狠摔碎了茶盏。 才刚从暗处转到明处,良娣之位尚未坐稳,就遭了陷害。 她恨,她忧。 她恨太子,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会保她母子平安,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母子。 可今日那么明显的陷害,他竟然不信她,还将她禁足! 皇帝将皇长孙交给太子妃抚养,他更是屁都没放一个。 而此时,太子独坐书房,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 散席时,卫公公传了帝王口谕,提醒他勿要宠妾灭妻。 这更增加了他对太子妃的怀疑。 算起来,自己已经两年没有与太子妃同房了。 最开始是太子妃生病,待她的病刚好,他就去了北境赈灾,之后他...不行了。 这一年以来,他只拉着通房丫环一次又一次尝试,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知晓真相的丫环都被他刀了,这个秘密无人知晓,他也不打算让人知晓。 所以,他该如何让太子妃平衡? 难道...要找人代替自己行房吗? 不!这绝对不行! 可若后宫纷争不断,父皇对他越发不满......这储君之位,还能稳吗? 越想越烦躁,只能一杯接一杯,让酒精麻痹自己。 太子妃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疲惫地回到寝,看着熟睡的宇文元安,指尖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眼底晦暗不明。 裴卿卿被禁足,闻知鸳升位,皇长孙归她抚养......她躺赢了,可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不管如何,她不想被太子碰,而他似乎也没有碰她的意思。 就连礼制规定的初一十五,太子也不来她的房中,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坐坐,喝杯茶,便走了。 她作为太子妃,没有皇嗣傍身,终究是走不远的。 既然皇长孙到了她膝下来,该想想办法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于此同时,瑞昌帝站在御书房窗前,望着东宫方向,淡淡道:"大伴,去查查那个丫鬟的底细。" 卫公公低声道:"陛下怀疑......" "怀疑?"皇帝冷笑,"朕只是好奇,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第210章 疑窦丛生 卫公公领命而去,却很快返回,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陛下,那名叫菊香的丫环...咬舌自尽了!” 瑞昌帝眸色暗了暗,冷声道:“吩咐下去,继续查!” 将军府里,宋辞安帮浴桶中的妻子按摩着肩颈,气氛温馨而美好。 “娘子,你说,投毒者是何人?” 闻星洛原本一脸享受,听闻此言,轻轻吐出一句,“应该是闻知鸳自己投的毒,此事我也在查,所以三日后我还要离家一趟,归期不定。” 宋辞安的手掌原本正轻柔地按揉着她的肩颈,闻言一顿,眉头微蹙:"你又要独自涉险?" 闻星洛轻笑,仰头靠在他胸膛上,水汽氤氲间,她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怎么,夫君不放心?" "自然不放心。"他低声道,指尖顺着她光滑的背脊滑下,力道不轻不重,惹得她微微战栗。 她侧眸睨他,眼底带着几分狡黠:"那……夫君想如何?" 宋辞安眸色一深,忽而起身,三两下褪去身上湿透的衣衫,长腿一跨,直接踏入浴桶。 水花四溅中,闻星洛猝不及防被他圈进怀里,温热的水流瞬间漫过胸口,两人的肌肤在水中紧密相贴。 "既然娘子要离家,那为夫今日……"他低沉的嗓音贴在她耳边,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得先讨够本。" 闻星洛没有拒绝,她需要功效更强的破解果,每一次温存达到巅峰之时,空间里的灵树便会结出一枚果子。 她主动迎了上去,一时间水波荡漾,春色无边。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腰线游走,指尖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酥麻。 闻星洛轻喘一声,指尖抵在他胸膛上,却被他反手扣住,十指交缠,按在桶壁上。 "夫君……"她声音微颤,"水……水溢出去了……" 他低笑,俯身吻住她的唇:"无妨..." 水声渐急,雾气缭绕间,两人的身影交叠,映在屏风上,摇曳生姿。 夜还长,林招娣帮他们设计的暖池,能保持水温不降,鸳鸯戏水可尽兴... 翌日,闻星洛带着凛霄国冰窖里那些商人的肖像去了陈家。 自从拥有了神秘的空间,喝了灵泉水,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强,已经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 昨夜宋辞安沉睡后,她逐一将人画了下来。 陈家书房内,檀香袅袅。 闻星洛将一卷画轴缓缓展开,铺陈在紫檀木案几上。 陈兆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看清画中人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悬停在画像上方,不敢触碰,"云州沈万川?" 画中男子约莫四十余岁,面容儒雅,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锐气。 陈兆霖记得清清楚楚,十几年前,沈万川的商队贯通南北,富可敌国,却在一次去异域做生意时遭遇风暴,尸骨无存。 闻星洛听了他的讲述,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又展开第二幅, "大舅,再看看这个。" "临江绸缎庄的李世宁?!"陈兆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十年前就在水路上沉船失踪了......" 一幅接一幅,闻星洛共展示了十二张画像。 每展开一幅,陈兆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漕帮帮主赵天德、盐铁巨贾周明远、茶马道上的''活财神''陆九霄......" 陈兆霖念着这些曾经叱咤商界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阿洛,你从何处得来这些画像?这些都是已故之人......" "嗯,我知道,"闻星洛平静地接话,"他们死得蹊跷,都是中同一种毒,且与陛下去年秋猎遇袭所中的毒一样。" 陈兆霖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万川的船队遇风暴,可当日晴空万里;李世宁坠马身亡,但他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赵天德死于帮派内斗,偏偏那晚所有心腹都不在身边......"他猛地转身,"星洛,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星洛指尖轻抚画像边缘:"大舅可曾发现,这些人死后,他们的产业都去了哪儿?" 陈兆霖一怔。 "沈家的海运被凛霄国商会低价收购;李家的绸缎庄成了赫连氏皇室的私产;赵天德的漕运线路,现在全掌握在一个叫''沧澜商行''的手里......" 闻星洛抬起眼,"而这个商行,明面上是北境豪商所创,实则由凛霄皇室暗中操控。" "砰!"陈兆霖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的死,都是......" "谋杀。"闻星洛轻声道,"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针对大宴商贾的谋杀和掠夺!"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吹得书页翻飞。 陈兆霖的脸色在明暗间变幻不定。 "不对。"他突然摇头,"如果真是凛霄国所为,为何专挑富商下手?朝廷重臣、边关将领岂不是更有价值?" 闻星洛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漕运盐铁录》,这是昨夜她从赫连朔密室里翻出的密档。 "大舅,您请看,"她翻开其中一页,"瑞昌六年,赵天德曾上书朝廷,揭发北境商队走私生铁;瑞昌十二年,周明远断了与凛霄国的盐引交易;还有沈万川......" 她的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他在死前三个月,刚刚拒绝向赫连氏借贷百万两白银。" 陈兆霖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些人不是随机被害,而是因为......" "因为他们挡了凛霄国的财路。"闻星洛合上册子,"或者说,他们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书房陷入死寂。 良久,陈兆霖沙哑着嗓子问:"阿洛,这些事连户部都未必清楚,你如何得知?" 闻星洛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那是月璃皇后赏的,也就是她母亲给的。 "机缘巧合。"她避重就轻,"大舅只需知道,凛霄国在大宴埋了一张网,专捕''不听话''的商人。" "什么样的网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人越货几十年?"陈兆霖突然压低声音,"莫非是......''暗夜盟''?" 闻星洛心头一跳:"暗夜盟?" 第211章 苏氏与赫连朔是青梅竹马? 陈兆霖神色凝重,"那是一个传说中的杀手组织,据说专为各国权贵处理''麻烦'',行事诡秘,从不留活口。三年前扬州粮商庞家的灭门案,传闻就是他们所为。" 闻星洛脑中闪过冰窖里那些商人的惨状,心头一颤。 "大舅近日与北境可有生意往来?"她突然问。 陈兆霖苦笑:"巧了,沧澜商行前日还派人来谈盐引合作。" 闻星洛猛地站起身:"大舅,切记要拒了!" “嗯,我知道了,阿洛,你也要小心。” 离开陈府时,已是日上中天,闻星洛坐在马车里,反复回想陈兆霖的话。 "暗夜盟"......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组织潜伏在大宴,那么凛霄国这些年通过"商贾意外"吞并的财富,恐怕远超想象。 更可怕的是,赫连朔都是通过她母亲操控生意,不知道这支"暗夜盟"是在母亲手上,还是在赫连朔本人手上? 如果是母亲被蒙蔽之下做了这么许多恶事,日后她恢复记忆后,又如何能自处? 不行,她得查清楚此事。 思及此,她对车夫道:“去找辞安!” 马车在京畿大营外停下,闻星洛掀帘而下,守卫见是将军夫人,校尉抱拳行礼, "将军夫人来了,宋将军正在演武场操练新兵,末将这就去通传。" "不必惊动将军,我自去校场寻他。" 校场中央,宋辞安一身玄色劲装,正在指导士兵演练新式弩机。 他修长的手指扣在弩弦上,手背青筋随着发力微微凸起,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的红心。 "好!"周围将士齐声喝彩。 闻星洛站在人群外围,目光落在丈夫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阳光将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恍若战神临世。 似是心有灵犀,宋辞安突然回头,凌厉的眼神在触及她的瞬间化作春水。 "娘子?"他大步走来,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颈间汗水,"出什么事了?" 闻星洛递上绣着青竹的汗巾:"借一步说话。" 营帐内,宋辞安听完妻子的讲述,剑眉越蹙越紧。他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 "''暗夜盟''..."他沉吟道,"三年前北境边军曾截获过一封密信,提及这个组织。当时只当是江湖传闻..." 闻星洛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夫君可还记得密信内容?" 宋辞安摇头:"信是用密文所写,兵部破译后只有只言片语,''七月流火,暗夜取魂''。" 他忽然抬眸,"时间正好对应扬州庞家灭门案!" 闻星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这些死者有个共同点,都曾与凛霄国有生意往来,又都在关键时刻坏了对方好事。" 宋辞安眸光一凛:"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闻星洛压低声音,"''暗夜盟''很可能是凛霄国埋在大宴的暗桩,专为清除商业上的绊脚石。" 宋辞安突然握住她的手:"此事非同小可,我即刻进宫面圣。" "不可!"闻星洛反握住他,"没有实证,贸然上奏只会打草惊蛇。"她顿了顿,"夫君不妨先帮我查查这个组织的底细,另外,他们已经盯上了我外祖陈家。" 宋辞安凝视妻子片刻,忽然抬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心:"好,都听娘子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答应我,在查清之前,别再孤身涉险。" 闻星洛眨眨眼:"我几时孤身涉险了?" "你去山风居只是借口,偷偷跑哪里去了?"宋辞安似笑非笑。 闻星洛心头一跳,但母亲的事尚未完全查清楚,也未找到解药,她不想让宋辞安担心,便选择了沉默。 “影六!”宋辞安突然朝帐外唤道。 帐帘掀起,一个身着灰衣的瘦削男子无声出现。 闻星洛认得他,这是宋辞安的暗卫首领。 "去查两个人,"宋辞安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两个名字,"苏婉珍,赫连朔。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关联。" 影六领命而去。 第二日傍晚,闻星洛有些焦急,今夜就要去凛霄国帮母亲施针了,可影六尚未带回来消息。 直到月上中天,影六才悄然来报。 他带回的消息令夫妻二人都吃了一惊。 闻一鸣的继室苏婉珍,娘家祖籍云州,与凛霄国一山之隔。 赫连朔生母是苏家远支表亲,因当时皇室动荡,赫连朔三岁便被寄养在苏家,化名苏宴洲,直到十八岁才回凛霄国争夺皇位。 闻星洛声音发紧,"所以...赫连朔与苏氏是青梅竹马?" 影六点头:"据苏家老仆回忆,赫连朔离开那年,苏小姐曾在佛前跪了整夜。次年苏家便举家迁往京城,再后来..." 他看了眼闻星洛,"苏小姐嫁给了您父亲闻侯爷。" 闻星洛脑中闪过御书房那幅画像,难怪赫连朔要将它挂在抬眼可见的位置! 原来苏氏是他的白月光啊? 可惜苏氏要嫁闻一鸣的时候,他还没拥有皇权,无法给她幸福,所以眼睁睁看着她嫁别人,甚至为了她的幸福帮她扫清障碍,将闻一鸣的原配带走? "还有一事,"影六继续道,"属下查到赫连朔这些年还曾多次秘密会见苏夫人。" 宋辞安与闻星洛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惊涛骇浪。 "备马。"宋辞安突然起身,"我要去趟刑部。" "夫君且慢。"闻星洛拦住他,"此事牵涉我母亲,不如让我先..." "不行。"宋辞安态度坚决,"若苏氏真与敌国君主有染,闻府此刻恐怕已在监视之中,你贸然去查会有危险。" 闻星洛还欲再言,窗外突然传来扑棱声。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棂上,腿上绑着熟悉的绛色丝带,是采菲的紧急传信! 展开纸条,只有潦草几个字:「夫人毒发,速来!」 闻星洛指尖一颤,纸条飘落在地。宋辞安拾起一看,脸色骤变:"你要去凛霄国?" "我必须去,母亲体内的毒很危险..." 宋辞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赫连朔若发现你的身份..." "所以更需要夫君配合,你尽快查清暗夜盟,保护陈家,此事找三皇子相助。" 闻星洛其实又给了三皇子立大功的机会,推着他靠近皇权。 第212章 赫连朔的试探 宋辞安终于是点了头,他将一枚白玉扳指戴在她拇指上:"此物可调动凛霄国潜伏的暗桩,危急时刻摔碎它,会有人接应你。" 闻星洛接过玉扳指,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等我回来。" 随即立即回到马车上,让菜葑打掩护,她服下破解果,瞬间穿越到凛霄国。 采菲正偏厢焦急地来回踱步。 "小姐!"她扑上来,"王后...夫人今日清晨突然呕血昏迷,太医说是旧毒复发,可君主竟然不拿出解药..." 闻星洛心头一紧:"带路!" 采菲却面露难色:"现在去不得...赫连朔亲自守在寝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闻星洛眯起眼:"那就让他自己请我进去。" 她从药箱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片刻后,镜中出现一张陌生女子的脸,高颧骨,薄嘴唇,眼角还有颗泪痣。 "这是..." "北境巫医谷的打扮。"闻星洛又换了身灰蓝色粗布衣裙。 采菲瞪大眼睛:"小姐,会不会太冒险?" 闻星洛冷笑:“赫连朔定然是发现母亲身上的变化,故意逼我出现的,只能如此了。” 一个时辰后,闻星洛被"请"进了王后寝宫。 赫连朔端坐在床畔,冰蓝色的独眼如鹰隼般盯着她:"你最好真有本事。" 闻星洛垂首行礼,刻意改变声线:"民女需要先诊脉。" 指尖搭上母亲腕脉的刹那,闻星洛心头剧震,这毒比三日前又深了三分! 她强自镇定地取出银针,在赫连朔虎视眈眈下开始施针。 当银针没入风府穴时,月璃王后突然睁眼,迷茫的目光在触及闻星洛伪装过的面容时闪过一丝困惑。 "别动。"闻星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我是...海棠苑穿红衣裳的女孩。" 王后瞳孔骤缩,一滴泪无声滑落。 赫连朔突然起身:"你对王后说了什么?" 闻星洛不慌不忙地收针:"王后问民女,这毒可否根治。民女答...需连施针七日,稳住毒性,但民女无法彻底解毒。" 她收拾好银子,抬头时恰好撞见赫连朔的独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巫医谷..."他缓缓踱步上前,"本王记得,二十年前就该死绝了。" 闻星洛后背渗出冷汗,面上却不显:"民女只是偶然得了谷中传承。" 赫连朔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是吗?那你说说...寒髓毒的药引是什么?" 闻星洛心跳如鼓,这是试探!她若答错,立刻就会暴露! 电光石石间,她想起苏婉珍房中那盆永不凋谢的白色百合花... "百合蕊上霜。"她直视赫连朔的眼睛,"取寅时凝露为引。" 赫连朔的手倏然松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真知道..." 他转身走向窗边,"来人,带她去偏殿安置。七日内若治不好王后..."余音中的杀意不言自明。 待殿门关闭,闻星洛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她赌对了,这毒果然也给了苏氏,而苏氏房中那盆诡异的白百合,恐怕就是这毒的本身。 所以,闻知鸳从苏氏那里得来毒药,宗亲宴那日下在她自己身上诬陷裴卿卿,过后她又能给自己解毒。 深夜,闻星洛正在偏殿研究解毒方案,窗外突然传来三声猫叫,是采菲的暗号! 她悄悄开窗,采菲递进一张字条:「小心,明日有人要试探您的巫医身份。」 闻星洛蹙眉:「何人?」 采菲轻轻摇头,她在宫里身份低微,查不到。 “采菲,”闻星洛低声道,“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靠近我。若我有不测,立刻摔碎这枚扳指。” 采菲接过白玉扳指,郑重点头。 闻星洛将字条焚毁,灰烬散落在烛火中。 赫连朔对她的身份仍有怀疑,明日必然会设下重重试探。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她反锁了房门,进入空间翻阅古籍,研究关于巫医谷的一切。 翌日清晨,闻星洛被侍卫带到一座冰雕玉砌的偏殿。 赫连朔端坐在上首,霜白的睫毛下,冰蓝色瞳孔如刀锋般锐利。 两侧站着数位凛霄国太医,皆目光审视地盯着她。 “开始吧。”赫连朔冷声道。 一位老太医上前,取出三只玉盒:“姑娘既自称巫医谷传人,可识得这三味药?” 闻星洛扫了一眼,血灵芝、千年雪蟾、幽冥花。 皆是稀世奇药,但盒中却是赝品。 她不动声色,指尖轻点第一只玉盒:“血灵芝色泽艳如朱砂,此物颜色暗沉,是浸泡过兽血的普通灵芝。” 又指向第二盒:“千年雪蟾背应有七星斑点,这只仅有六星,是三十年左右的幼蟾。” 最后停在第三盒前,忽然轻笑:“至于幽冥花……此花见光即枯,根本不可能装在透光的玉盒中。” 殿内一片寂静。 赫连朔眯起眼,抬手示意。 侍卫立刻押上一名囚犯:“此人中了寒髓毒,请姑娘医治。” 闻星洛心头一凛,这是要她当场试药! 并且她明白,无论她成功还是失败,都只有一个下场,赫连朔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但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 她上前查看,只见囚犯面色青紫,嘴角不断溢出黑血,症状与月璃王后一模一样。 她冷静地把脉,确认毒性深浅后,取出一枚银针,刺入囚犯的百会穴。 “寒髓毒已入心脉,需先泄毒,再尝试解毒。” 她手法极快,银针在囚犯穴位上游走,暗运灵力将毒素逼至指尖,最后划破其食指,黑血汩汩流出。 半刻钟后,囚犯青紫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平稳下来。 太医们面面相觑,赫连朔却突然拍手:“好医术。” 他缓步走下台阶,独眼盯着闻星洛:“你能否彻底解毒?” 闻星洛抬眸:“昨日说过了,民女才疏学浅,只是暂时压制毒性,未能解其根本。” 赫连朔冷笑,“这点本事还敢出来惹事?” 闻星洛镇定自若:“王上既知无解,又何必试探民女?” 赫连朔眸光一厉:“因为本王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巫医!” 话音未落,他骤然出手,五指如钩直扣闻星洛咽喉! 闻星洛早有防备,身形如鬼魅般后撤,袖中银针飞射而出。 第213章 陈岚英回大宴 赫连朔侧头避开,针尖擦过他脸颊,带出一丝血痕。 “护驾!”侍卫蜂拥而上。 闻星洛一脚踢翻药箱,烟雾弹炸开,整个偏殿瞬间被浓烟笼罩。 她趁机跃窗而出,直奔王后寝宫。 月璃王后正倚在榻上,见闻星洛闯入,惊愕道:“你……” “娘,是我!”闻星洛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赫连朔起疑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月璃王后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你是...阿洛?” 闻星洛眼眶发热,握住她的手:“您想起来了?” 月璃王后颤抖着抚上她的脸:“我的女儿……”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赫连朔的怒吼近在咫尺。 闻星洛咬牙,一把抱住母亲:“娘,抱紧我!” 然而,就在她即将带着母亲进入空间的刹那,赫连朔破门而入,一把抓住月璃王后的手腕! “想逃?!”他狞笑,寒冰般的内力顺着手臂蔓延,竟硬生生打断了空间传送! 闻星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赫连朔的武功远超她的预料! 她收住了力度,不想将这个男人也拖入空间。 “果然是你。”赫连朔盯着闻星洛,独眼中杀意凛然,“闻一鸣的女儿,竟敢混入我凛霄王宫!”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向闻星洛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月璃王后突然扑上前,硬生生挡下这一掌! “月璃!”赫连朔大惊,急忙收力,却已来不及。 月璃王后吐血倒地,闻星洛目眦欲裂:“娘!” 赫连朔一把抱起月璃王后,怒吼:“太医!快传太医!” 此时采菲趁乱赶来,见此情形,立即摔碎了玉扳指。 “轰!” 王宫北侧突然爆炸,火光冲天!赫连朔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侍卫仓皇来报:“王上!遭到突袭,皇宫和粮仓都起火了!” 混乱中,闻星洛一刀插入赫连朔的后背! 在他吃痛松手时,她快速抱着母亲退后两丈。 采菲已经不顾暴露了,背起月璃王后就从窗户飞奔而出。 闻星洛紧随其后,三人趁乱冲出了大殿。 在护卫追上来之前,闻星洛抱紧母亲和采菲,将二人收进了空间里。 尚来不及服用破解果穿越离开,一群护卫追了上来,执剑包围了她。 赫连朔伤口已经被止血,他站在高阶之上,黑袍翻飞,如恶鬼般死死盯着她。 “闻星洛!”他的声音穿透风雪,“你逃不掉!” 闻星洛冷笑,咬破口中的破解果,瞬间消失在刀剑包围圈之中! 护卫大惊失色,赫连朔目眦欲裂,她怎么消失了?! 连带着他的王后也找不着了! 背上的伤让他再也无法支撑,跪倒在地,声嘶力竭。 山风居的樱桃树下,空间微微扭曲,闻星洛抱着昏迷的母亲踉跄跌出。 采菲紧随其后,脸色苍白如纸。 "小姐!"采菲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闻星洛,"您脸色很差......" 闻星洛摇摇头,将母亲轻轻放在软榻上:"先救人。" 她取出银针,再次为母亲施针逼毒。 可无论她如何尝试,那顽固的寒髓毒始终盘踞在心脉深处,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怎么会这样......"闻星洛指尖发颤,灵泉水、破解果、金针渡穴所有方法都用尽了,却还是解不了这毒。 "阿洛......" 一声微弱的呼唤让闻星洛浑身一震。 榻上的月璃王后...不,现在该叫陈岚英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闻星洛扑到榻前,泪水夺眶而出,"娘,您终于醒了......" 陈岚英虚弱地抬手,抚上女儿的脸:"这是......哪里?似有熟悉的感觉。" 闻星洛含泪点头:"这是您年轻时购置的别院,女儿取名山风居。" 陈岚英环顾四周,目光在熟悉的陈设上流连:"我记得......那株樱桃树是我亲手栽的......" 她突然看向采菲,又看向闻星洛,"我们怎么回来的?" "小姐有仙家手段!"采菲激动道,"一眨眼就把我们带回来了!" 陈岚英怔了怔,看到闻星洛脖子上挂着的玄铁钥匙,明白是自己从前的空间被女儿继承了,她没有追问,只是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我的阿洛长大了......" 这时候菜葑和沉壁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跑来,见是采菲回来了,不由惊愕。 再看到那位长得跟闻星洛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时,心中有了猜测,采菲竟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了! 一瞬间,菜葑喜极而泣,摸了眼泪下去准备宴席。 夜色渐深,屋内只剩母女二人。 烛火摇曳,映照着陈岚英苍白却依然美丽的容颜。 "娘,"闻星洛轻声问,"这些年......赫连朔都让您做了什么?" 陈岚英眼神一黯:"起初我记忆全失,只当自己是孤女。他让我打理商路,说这是报恩......"她苦笑,"后来我才发现,许多''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便逐渐淡出了。" 闻星洛心跳加速:"那暗夜盟......" "你知道?"陈岚英惊讶地睁大眼,"没错,他曾让我以商贾身份结交各路富商,套取情报。但杀人越货的事,我从不知情!" 她急切地抓住女儿的手,"阿洛,娘手上没沾过血......" 闻星洛长舒一口气,紧紧抱住母亲:"我信您。" 沉默片刻,陈岚英突然问:"你父亲......还好吗?" 闻星洛身体一僵。 陈岚英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是不是娶了苏婉珍当续弦?" "是苏婉珍。"闻星洛咬牙道,"您落水后不久,她就带着一儿一女进门了。" 陈岚英猛地坐直身子,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恨意:"果然是她!" "娘?" "那日根本不是意外!"陈岚英指甲掐进掌心,"闻一鸣哄我出游,却暗中带着苏婉珍那个毒妇。是那个女人......亲手把我推下船的!" 闻星洛如遭雷击。 闻一鸣一直对外宣称,妻子是意外落水的,没想到真的别有隐情! “娘...那你要回侯府吗?女儿已经跟闻一鸣断亲了,出嫁前就住在山风居里。” 陈岚英有些惊讶,“断亲了?断得好!阿洛,他不配当你的父亲!对了,你当年失踪,会不会也不是意外?” 第214章 九转还魂丹出世 闻星洛目光黯淡了几分,“嗯,不是意外,也是闻一鸣和苏氏刻意安排人故意遗弃我的。” “阿洛,你...你在外头受苦了,是谁抚养你长大的?娘要去给你的养父养母磕头谢恩。” “娘,女儿运气好,被医仙谷的谷主捡到,收做徒弟,没有吃苦,还学了一身本事呢!” “那就好,等得空了,带娘去给你师父磕个头。对了,你又是怎么找回侯府去的?” “唉,”闻星洛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记得自己家在何处,长大了便回府认回父亲,却没想到父亲是那样的人...” 说着,她越发黯淡了下去,想起上一辈子,自己竟然没有看穿父亲的虚伪,被苏氏哄得团团转。 陈岚英抱着女,愧歉道:“都是娘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娘,阿洛不苦,小时候有师父师兄们,回京后又有外祖一家撑腰...” “外祖?你外祖上京来了?”陈岚英惊讶得倏地站起身。 随即,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恐的事,眼神变得十分迫切。 “是的,外祖父、外祖母、大舅父亲,表兄表妹都在京城,他们前年是特地来送我出嫁的。” 听闻女儿已经出嫁了,陈岚英有些惊讶,但来不及多问,她急切道:“阿洛,不好了,赫连朔的人已经盯上了江南陈家,你大舅会有危险!” 闻星洛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娘,放心啊,我夫君已经做了布防,暗中保护着大舅。而且,我也提醒了大舅切莫与凛霄国的沧澜商会合作。” 陈岚英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我女儿长大了,都会保护长辈了。女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有孩子了吗?” “您女婿是大宴的龙啸将军宋辞安,我们成亲一年半了,但之前在岭南,不方便要孩子。” “是龙啸将军啊?娘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是个好孩子。他待你...还好吗?” 闻星洛终于露出了笑容,“娘,好着呢,自己挑的夫婿,自然是极好的,改日让他来给您磕头奉茶。” “好,那娘想想,给女婿送个什么见面礼。” 陈兰英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嫂,她更迫切想见的是娘家人。 可眼下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再等等吧。 "阿洛,娘身上的毒未解,暂时先别让你外一家知道我回来了。而且,我要先报了闻一鸣和苏氏的仇!" 陈岚英突然声音冷得像冰。 话题又绕回到侯府,闻星洛深以为然,她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我们一起复仇!” “可惜,我名义上还是他闻一鸣的妻子,要是能逼他出一份和离书就好了。” “娘,这个不是问题,皇上还追封了您做诰命夫人呢,若我们自己办不到,还可以请皇上下旨和离。” 陈岚英默了默,低声道:“我本想隐瞒身份,永远不以陈岚英的身份示人,但赫连朔一定会追过来,一定会去侯府找你,我的身份藏不住。” 闻星洛听言,也沉默了。 她明白母亲的顾虑,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当了赫连朔的皇后,难以面对大宴那些被毒害的商人家属,难以面对大宴皇帝。 可母亲只是经商,并没有插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道义上是不存在愧欠的,她是不愿被世人知道被掳作敌国皇后吧? 幸好,她从前是以月璃这个名字生活在凛霄国,并无人知道她是陈岚英。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闻星洛目光暗了暗,坚定道:“娘不想面对赫连朔,女儿自有办法让他进不了京城!” “至于娘的毒,女儿想...此物应该有效!” 她从空间取出那只玄铁匣。 陈岚英目光顿时凝固,喃喃道:“九转还魂丹?怎么弄到手的?” 闻星洛一边从脖子上取下钥匙,一边得意道,“从苏氏手里弄过来的,钥匙是祖母给的,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陈岚英泫然欲泣,“当年,她害我,除了抢男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抢这枚丹药给赫连朔服用,修复他毁了一半的容貌...幸好你祖母藏起了钥匙,否则也留不到如今了。” 闻星洛感叹一声,将钥匙插入锁孔,玄铁匣子应声而开,一股清冽药香瞬间盈满室内。 匣中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莹白如玉,表面流转着九道金色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晕。 "闻星洛小心翼翼地捧起丹药,"传说中九转还魂丹能起死回生,娘,您服下吧,您的身子被毒素侵蚀得厉害,如风中残烛了..." 陈岚英眼中泛起泪光,颤抖着抚过丹药,"没想到兜兜转转,阴差阳错,今日竟救了我自己。" 闻星洛将丹药递到母亲唇边:"娘,快服下。" 陈岚英却突然按住女儿的手:"等等!此丹能解百毒,延寿十年,世间仅此一枚......" "娘!"闻星洛打断她,声音哽咽,"没有什么比您的命更重要!您难道忍心再次抛下女儿吗?" 陈岚英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终是含泪点头。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唔......" 她突然捂住心口,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闻星洛急忙扶住母亲,只见她皮肤下似有金线游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唇色由白转红又转白,反复数次。 "娘!您怎么样?" 陈岚英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住女儿的手。 突然,她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血中竟夹杂着细小的血红冰渣子! "寒髓毒被逼出来了!"闻星洛惊喜道,连忙为母亲把脉。 脉象虽仍虚弱,但那股阴寒之气已消散大半。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岚英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她缓缓睁眼,眸中神采竟比先前明亮许多:"这药......当真神奇。" 闻星洛仔细检查母亲状况,发现虽然寒髓毒未完全清除,但已被压制在丹田一角,短期内不会发作。 更令人惊喜的是,母亲因毒素受损的经脉脏腑,竟都恢复了大半。 "娘,您现在感觉如何?" 陈岚英试着活动手脚,眼中闪过惊喜:"比先前轻快多了!" 她突然站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步伐稳健有力,"阿洛,娘现在强壮得能打死老虎......可以去见你外祖父母了。" 第215章 久别的人重逢了 闻星洛鼻子一酸,重重点头:"嗯!明日我就安排!复仇的事慢慢来,先团聚!" 哄母亲睡下后,闻星洛连夜回家寻宋辞安。 宋辞安听完妻子的讲述,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节奏:"赫连朔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闻星洛展开北境地图,"他若来大宴,必经雪狼谷。按照最快的路程,五日后路过此处!" 宋辞安赞同地点头,"雪狼谷确实是最佳伏击点。今日为夫已经与三殿下详谈过,他也一直在查凛霄国的商路异常,正好谢聪明日抵京,我们会带兵伏击,娘子放心,绝对不会让赫连朔进入京城一步!" “嗯,快刀斩乱麻,别让他瞎说影响我母亲的名声,必惊动朝廷。此事...不留活口。" 妥善安排了计划,闻星洛连夜回到山风居,在母亲身边躺下。 手臂挨着母亲的手臂,感受着她的温度,听着她均匀的呼吸,闻星洛无比心安,睡了个好觉。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 晨雾未散时,一辆青布马车悄然停在山风居后门。 闻星洛扶着改换男装的陈岚英缓步走出。 母亲头戴皂纱帷帽,身着靛青长衫,宛若翩翩公子。 "娘,这样可还习惯?"闻星洛轻声问道,替母亲理了理衣袖。 陈岚英隔着轻纱望向女儿,声音微哑:"无妨。娘只是......"她攥紧了衣袖,"近情情怯。"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晨钟声从远处传来。 闻星洛握紧母亲冰凉的手:"外祖他们日日想念您,待会见到您,一定会十分激动,所以,女儿先跟他们通个气,再见面。" 当马车停在陈府侧门时,闻星洛明显感觉到母亲的手猛地收紧。 闻星洛撩开车帘露了个脸,门房见了连忙开门放行,马车驶进了院子。 “娘,您留在马车上,我去去就回。” 陈岚英肩头一颤,帷帽垂下的皂纱轻轻晃动,她瞥见了院里的梅花。 这座宅子是当年她与闻一鸣定亲后,爹娘在京城购置来给她出阁用的,三书六礼都在这座宅子里走完的。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物是人非... 陈家人正在用早膳,见闻星洛这个时辰出现,颇为惊讶。 “阿洛,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陈兆霖放下筷子,起身询问。 “大舅...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闻星洛环顾一周,目光在每个亲人脸上停留。 “什么事?” 几人异口同声,纷纷放下了筷子。 闻星洛上前,握住外祖母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寻到母亲的下落,并将人带回来了!” “真的吗?”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 闻星洛感觉自己的手被外祖母捏得生疼,知道她有多激动了。 “大家别激动,母亲她好好的,也很期待与大家相见,如今已经在门外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便请她进来相见。” “阿洛,快,快带我去见岚英!”老太太拉着闻星洛的手,抬脚往外走。 而陈兆霖已经飞奔而去,紧接着是陈老太爷。 祖父,您慢点!” 陈正希忙跟了上去,以防老头儿摔倒。 陈锦初和庄雨眠母女跟在老夫人身后,心情也很激动。 陈兆霖是第一个跑到马车前的。 陈岚英听闻一阵阵脚步声传来,紧紧握住手帕,咬住嘴唇,不敢掀开帘子。 当所有人都围在了马车前,闻星洛轻轻拉开车帘,朝她伸出手,“母亲,下来吧。” 陈岚英深吸一口气,起身握住女儿的手。 闻星洛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剧烈颤抖,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揪紧。 见到戴着帷帽的身影时,向来沉稳的老太爷竟踉跄了一步。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喉结滚动:"是......阿岚?" 帷帽下传来一声哽咽的"爹...",老太爷瞬间红了眼眶,热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往下淌。 "爹......娘......" 陈岚英突然松开女儿的手,在门外重重跪下,"不孝女岚英......回来了。" "我的儿啊!" 苍老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老夫人扑跪在地,颤抖的手掀起皂纱,在看清女儿面容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 "娘!爹!"陈岚英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女儿不孝......" 陈老夫人突然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女儿的衣襟,像是怕她再次消失。 老人家的哭声压抑而破碎,如同受伤的母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太爷喃喃重复着,颤抖的手抚上女儿发顶,这个曾经叱咤商海的老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陈兆霖别过脸去,悄悄抹泪。 当年妹妹的死讯传到江南,他不曾落泪,只发疯一般派人出去寻找,如今,她回来了,就如死而复生一般。 庄雨眠红着眼眶上前,轻轻扶起婆婆:"娘,阿岚,地上凉,咱们进屋说话。" 陈岚英哽咽,“嗯,大哥,大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辛苦了了。” 进了正堂,她终于摘下帷帽。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依然美丽的脸上,只眼角添了几道细纹。 陈老夫人捧着女儿的脸,泪眼朦胧地细看:"瘦了......我儿受苦了......" "女儿不苦。"陈岚英握住母亲的手,又看向父亲,"只是连累二老忧心......" 老太爷突然拍案,"胡说,是闻家那个畜生害你!"老人家剧烈咳嗽起来,陈兆霖连忙上前搀扶。 庄雨眠悄悄退出去,不一会儿端着茶盘回来,上面是陈岚英出嫁前最爱的云雾茶。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小姑子手边,温柔道:"阿岚,润润喉。" 这个细节让陈岚英瞬间泪如雨下。 她记得,当年待字闺中时,每每被父亲训斥,长嫂总是这样悄悄递来一盏茶。 "嫂子......"她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庄雨眠一把扶住。 "自家人,不讲这些。"庄雨眠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你平安回来,就是陈家最大的福分。" 闻星洛站在一旁,看着母亲被至亲环绕的画面,胸口又暖又涨。突然,陈老夫人向她招手:"阿洛,来。" 第216章 荔枝风云 老夫人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外孙女,泪中带笑:"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母女团圆......" 堂屋里,陈老太爷已经缓过劲来,拉着女儿问长问短。 陈岚英隐去了在凛霄国的经历,只说被人所救却失去记忆,最近才恢复。 闻星洛知道,那些伤痛母亲需要时间慢慢治愈,而选择隐瞒,是不想他们担忧。 但此刻,看着母亲被家人的爱意包围的模样,她相信,再深的伤痕也终将愈合。 日头渐高,陈府上下张罗起了团圆宴。 陈兆霖让摘香楼送了几个江南菜过来,让妹妹尝尝家乡味。 其中有一匣子冻黄桃。 这种黄桃出自炎陵,品相和口感极佳,向来是贡品。 而黄桃保存时间极短,与长安的荔枝一样,只能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才能及时送进京城。 但这几年有人发明了封蜡急冻保鲜的法子,冬日里也能吃到黄桃和荔枝了。 只是价格极其昂贵,一颗荔枝的价格几乎要一颗同等大小的黄金! 闻星洛一边品尝,一边听陈正希介绍,不由咂舌。 这一匣子八个黄桃,居然卖八斤黄金! 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岭南的荔枝大丰收,价格低到十文钱十斤! 就这个价格,也还滞销了! 她不忍百姓的果子烂在树上,便让天香楼无限量收购。 大概收购了二十万斤左右,全部收进了空间,后来一忙就给忘记了。 接着到了七月,龙眼也是大丰收,价格更贱,她又无限量收购,自己也记不清收了多少。 反正在空间里堆成好几座大山。 如今看着跟金子等价的冻黄桃,她忽然嘴角咧开,要发财了! 午膳过后,她将母亲留在陈家叙旧,自己回了山风居。 她母亲的嫁妆里有一家卖点心果脯的铺子,让菜葑跑一趟,将掌柜老周传了过来。 后院暖阁里,闻星洛从空间中取出几串鲜红饱满的荔枝,整齐地码在青瓷盘中。 晶莹的果壳上还带着晨露般的水珠,仿佛刚从岭南枝头摘下。 "东家,您找我?"干货铺子的周掌柜匆匆赶来,额上还带着薄汗。 这位在商海沉浮二十年的老掌柜,在看到盘中荔枝时猛地瞪大眼睛,"这...这是..." "尝尝。"闻星洛笑着推过瓷盘,"刚从岭南运来的。" 周掌柜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颗,指尖触到果皮的瞬间就变了脸色:"看着那么新鲜,却是冰凉的?" 他剥开果壳,雪白的果肉晶莹剔透,汁水顺着指缝流下。一口咬下去,老掌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鲜的!这怎么可能!跟刚从树上摘的一般!" 闻星洛笑而不语,指了墙角几个竹框:"这里还有一百斤。" "一百斤?!"周掌柜差点咬到舌头,"东家,这...这..." "明日开始,在果脯店限量发售。"闻星洛轻叩桌面,"每日一百斤,一斤一百两,先到先得。这些先拿回去试卖!" 周掌柜差点吞下荔枝核,"每天一百斤?"他声音发颤,"只是这...这也太便宜了吧?酒楼里是以黄金定价的。" 闻星洛抿了口茶,"咱们是长期生意,就定这个价吧。那些王公贵族为了尝鲜,连金子都舍得吃下去,咱这么便宜,定然好卖。"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有愿意加价的,可以登记预定,送货上门。" 周掌柜咽了口唾沫,突然福至心灵:"东家,不如再添个''贡品荔枝''的名头?" "妙!"闻星洛抚掌轻笑,"就说是岭南快马加急送来的,每日限量。" 当日下昼,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陈记果脯店楼门前排起长龙,达官显贵的家仆争先恐后,一百斤荔枝不到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后来者只能捶胸顿足。 "我家老爷出二百两一斤!" "我家公主出三百两!" "我家世子要十斤,价钱随便开!" 周掌柜忙得脚不沾油,登记预定的册子写了厚厚一沓。 闻星洛坐在后院账房,看着流水般的银子哗啦啦涌进来,笑得眉眼弯弯。 她让周掌柜给这些加价的贵客们安排送货上门,服务周到。 "东家,加上预收的,今日进账二万八千两!" 周掌柜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这...这比咱们铺子一年的利润还多!" 闻星洛拨弄着算盘:"明日再加一百斤龙眼,价钱一样。" "龙眼也有?!"周掌柜差点晕过去。 消息传到皇宫,瑞昌帝都忍不住好奇,派卫公公来询问。 闻星洛特意装了一匣子品相最好的荔枝,托卫公公带给皇上尝鲜。 "宋夫人有心了。"卫公公笑眯眯地收下,"皇上最近胃口不好,这荔枝来得正是时候。" 第二日,宫里就传出消息,皇上连吃十颗荔枝,龙颜大悦。 这下更是火上浇油,除了定额配售的一百斤之外,额外求购的荔枝的价格直接飙到五百两一斤,依然供不应求。 东宫,管事的只买到了一斤荔枝,一半送到了太子桌上,一半送到了太子妃桌上。 凝晖堂内,裴卿卿倚在窗边,望着院墙外一株开得正艳的海棠。 禁足已半月有余,连春日风光都成了奢侈。 "良娣。"贴身宫女青杏轻手轻脚地进来,压低声音道,"今日府里分了荔枝,太子妃娘娘那儿得了半斤,连闻良娣那儿都送了两颗去..." 裴卿卿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刮,留下一道浅痕:"元安可尝到了?" 青杏低下头:"皇长孙...皇长孙在太子妃处用膳时尝了一颗..." 什么?!" 裴卿卿手中的绣绷摔在地上,丝线散乱如她此刻的心绪。 她的儿子,东宫长子,竟只分到一颗荔枝? 而那个贱人闻知鸢却分到了两颗? "良娣息怒。"青杏慌忙跪下,"太子殿下今早还问起您..." 裴卿卿深吸一口气,忽然计上心头:"去,把我那件月白色的襦裙取来,再拿一件宫女的外衫。" 半个时辰后,一名端着茶点的宫女悄悄溜进了太子书房。 太子正在批阅奏折,抬头看见来人帷帽下若隐若现的熟悉面容,顿时皱眉:"卿卿?你怎么来了?" "殿下。"裴卿卿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妾身...实在想念您.." 太子心头一软,挥手屏退左右:"禁足期间私自出殿,你可知是何罪名?" 裴卿卿跪行几步,伏在太子膝上:"妾身知错...只是妾身多日没见到殿下,心中思念得紧..." 第217章 搅乱东宫 太子闻言,心头顿时软化,伸手拉她起身。 裴卿卿顺势落在他的大腿上,小鸟依人般钻进他的怀中,不安分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腰。 “殿下,”她抬起泪眼,"今日听闻今日分荔枝,元安也得了一颗尝尝,妾身这心里十分欣慰,娘娘是真心疼元安呢..." "荔枝?"太子一愣,"为什么是一颗?" "殿下,如此金贵的东西,一颗足矣。" 裴卿卿拭泪道,"听闻是每日限量发售,一百两一斤呢,府里拢共才采购了一斤,太子妃娘娘那儿才半斤,闻妹妹也得了几颗,元安一个小辈也能尝到,实属荣幸..." 太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荔枝的事,他桌上也摆了一盘,那么新鲜的荔枝他也第一次尝到。 只是没想价格如此昂贵,而且,元安是他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卿卿居然为分得一颗荔枝感恩?! 她这不是变着法儿诉苦吗? "殿下,"裴卿卿察言观色,轻声道,"妾身不是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只要元安在娘娘膝下过得好,不受委屈..." 这话正戳中太子心事。 自从元安交给太子妃抚养,他总觉得那孩子不如从前活泼了。 太子沉吟道,"孤会过问此事,让再给元安买多些。" 裴卿卿欣喜道谢,指尖顺着脖颈滑进他的衣领,顺着肌肤滑动,"殿下近日憔悴了,让妾身好好伺候您..." 她声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腻,话音刚落,抬头咬住了太子的嘴唇。 被温热的红唇包裹,太子猛地攥住她手腕,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许久,才松开她,喘着粗气,却对上她含着泪光的眼眸:"妾身禁足这些日子,日日悔过,夜夜思念..." 太子喉结滚动,突然将人打横抱起,压在紫檀案几上。 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裴卿卿的惊呼被炙热的吻堵在喉间。 "私自出殿的账..."太子咬着她耳垂低语,"孤要慢慢算..." 可惜,太子的举动仅限于亲吻,将她从头到脚吻了个遍,令她浑身起火,他却没有跟进一步。 两刻钟后,美人黯然离开。 太子派心腹太监趁着夜色去果脯铺子,以三倍高价购得一斤荔枝,直接送到了皇长孙处,并亲自伺候他食用。 此事做得隐秘,却还是传到了太子妃耳中。 "好个裴氏。禁足期间还能兴风作浪。" 她转头问嬷嬷,"元安近日功课如何?" "回娘娘,皇长孙昨日背错了《孝经》第三章。" 太子妃轻抚鎏金护甲:"既如此,今晚就罚他抄写《孝经》十遍。记住,要亲自看着他抄,一字不许错。" 当夜,五岁的宇文元安趴在书案前,小手握着毛笔,一边抄写一边打瞌睡。 伺候的宫女不敢相劝,只能看着小皇孙眼泪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迹。 消息传到凝晖堂,裴卿卿摔碎了妆台上的铜镜。 "钟氏这个毒妇!"她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禁足期间,她连儿子的一面都见不到。 而此时的果脯铺子后院,闻星洛听完周掌柜的汇报,若有所思:"太子派人来买了荔枝?" "是,出了三倍价钱。"周掌柜低声道,"听说是先前买的一斤不够分,皇长孙才尝到一颗,他的生母更是一颗都没分到,这两斤都是给皇长孙母子买的。" 闻星洛指尖轻叩桌面。 裴卿卿虽被禁足,却能煽动太子为她儿子出头,倒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搅乱东宫。 闻星洛唇角微扬"明日一早,继续给皇上送去荔枝和龙眼,顺便,给太子妃处送五斤荔枝、五斤龙眼。" 闻星洛执笔在清单上勾画,"闻良娣处各送两斤,用素锦匣子装。" 周掌柜额头沁出冷汗:"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就是要高调得让东宫人尽皆知。"闻星洛搁下狼毫,唇角勾起冷笑。 呵,看看裴卿卿是否还能继续煽动太子继续来采购,若是来了,是给她送银子,更是给言官送上弹劾东宫的机会,有利于三皇子。 若是不来,裴卿卿闹起来必然够太子烦心的。 宫闱之争,有时候比的不是谁更狠,而是谁更会借力打力 翌日清早,东宫收到了两份贵重的礼物,一份送到了凤藻宫,一份送到了栖鸾阁。 裴卿卿盯着桌上孤零零的几颗荔枝,那是太子昨夜赏的,皮都已经发暗。 而对面闻知鸢的侍女正抱着精致的素锦匣子经过院门,隐约可见里头鲜红欲滴的荔枝,粒粒浑圆的龙眼! 裴卿卿的侍女跟了一路,回来禀报道:“良娣,彩蝶是给太子殿下送去的,据说闻良娣那边得了两斤鲜荔枝、两斤鲜龙眼。太子妃那边更是各得了五斤!整整一箩筐!” “什么?!” 裴卿卿浑身一颤,瓷盏已砸碎在门框上。 她昨夜不惜违反宫规偷偷去书房以身伺候,才换来太子的怜悯,特地去购买一斤回来给元安,并送来凝晖堂五颗。 而今日一早,太子妃那边荔枝龙眼得了一大箩筐就不说了,连闻知鸳都得了那么多?! 这让元安这个皇长孙的脸往哪儿搁? "良娣..."宫女青杏见她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梦魇般,不由颤颤巍巍提醒。 "青杏,给我更衣,我得去书房候着殿下下朝归来。"裴卿卿扯下禁足期间不得佩戴的珠钗,再次换上侍女的衣衫。 凤藻宫里,太子妃品尝着新鲜的荔枝和龙眼,笑得眉眼弯弯。 闻星洛的一颦一笑都在心中浮现,嘴角笑意更浓了。 如此金贵的荔枝龙眼,那女人竟然给她送来这么多,难不成心中也是有她的? 直到深夜,太子才板着一张脸回府,径直朝书房走去。 刚踏过书房门槛,忽然一个温香软玉飞奔而来扑进了怀中。 "殿下!"裴卿卿扑进太子怀中,泪湿罗衫,楚楚可怜。 太子惊讶过后,眸光一冷, “卿卿?你又偷跑出来?” "妾身自知戴罪之身不该..." 裴卿卿依然搂着男人,他们从前在山上的别苑,就这么缠绵的,虽然这一年多以来元安懂事了,太子克制了。 但关系一向特别亲密。 裴卿卿却发现太子的态度似乎有了几分冷硬。 第218章 暗香浮动 果然,下一刻太子推开怀中人,径直坐到了太师椅上。 裴卿卿以为他只是生气自己偷跑出来,便上前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为他按摩太阳穴。 他们在一起多年,她非常清楚如何哄这个男人变愉悦。 太子享受着她的服侍,渐渐放松下来。 裴卿卿特意聊起年少时的事,太子回忆起那些美好时光,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转头看向女人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爱意。 聊着聊着,裴卿卿又提起,今天太子妃购买了一箩筐荔枝龙眼的事,她担忧道:“听闻一只荔枝三把火,妾身真担心娘娘上火烧着嗓子...” "卿卿,你是想替她分担一些吗?" 太子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可知御史台今日参奏东宫奢靡无度?昨夜三百两买一斤荔枝,就为了你和元安的口腹之欲!已经被御史弹劾了!” 裴卿卿脸色煞白。 她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变脸,更没想到事情闹到了朝堂上。 更没想到太子会将责任推到她和孩子的头上。 "妾身只是心疼元安..." "够了!"太子拍案而起,"别再提什么荔枝龙眼了!孤累了,你回去歇着吧,在闻氏中毒事件查清之前,别再乱跑了。” 裴卿卿错愕看着眼前的男人,惊得浑身发抖。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因为几颗荔枝,他训斥她?不信任她? 说好的心中只有她一个女人,其他女子都是临时的垫脚石呢? 为什么太子妃能得到一箩筐的荔枝龙眼,闻知鸳跟她同等位份的也分了四斤之多,而她一颗也没有? 从前的海誓山盟,难道已经消磨于岁月了吗? 怀着复杂的心情,裴卿卿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凝晖堂的小径上,眼前不断浮现太子冷漠的眼神。 春风卷着海棠花瓣扑在她脸上,像是无声的嘲弄。 “唔...” 她经过转角处,突然撞上一堵硬实的胸膛,男人的气息充斥着她的感官。 裴卿卿踉跄后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抬头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是个身着侍卫服的俊朗男子,轮廓如刀削般分明。 "姑娘没事吧?"男子连忙松手后退,声音清朗如泉,"是在下冒失了。" 那一瞬间,裴卿卿看清他腰间悬着的金丝令牌,东宫侍卫统领沈翊。 她心头一跳,急忙低头掩饰面容:"奴婢冲撞大人,罪该万死。" "你是凝晖堂的宫女?"沈翊注意到她衣袖上的暗纹,"这个时辰怎么还在外头?" 裴卿卿绞着衣角,急中生智:"奴婢...奴婢是新来的,奉良娣之命去取绣线。" 沈翊剑眉微挑。 他当然知道凝晖堂主位正在禁足,哪需要什么绣线。 但眼前这"宫女"肌肤如雪,脖颈线条优美得不像下人,倒让他生出几分好奇。 "夜里露重。"他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姑娘当心着凉。" 裴卿卿怔住了。 多久没人这样温柔待她了? 太子要么借口说元安大了,要避着,要么说忙于朝政,就是让她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多谢大人。"她鬼使神差地接过披风,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掌心,两人俱是一颤。 “敢问姑娘芳名?” “奴婢...柳青。” 沈翊温声笑道:"原来是柳青姑娘,西角楼有株百年海棠,今夜花开正好。姑娘若得空..." 裴卿卿心跳如鼓。 这是邀约?她该严词拒绝的,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涌起隐秘的期待。 "奴婢...奴婢明晚或许能溜出来片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可看着沈翊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那点悔意又化作奇异的甜蜜。 "子时三刻,我等你。"沈翊行礼告退, "大人!"裴卿卿轻唤,却见那人已消失在花树间,只余一缕松木清香萦绕不散。 回到凝晖堂,裴卿卿对着铜镜发怔。 镜中人眼角含春,哪还有方才的凄楚? "良娣?"青杏推门进来,看到她手中的披风吓了一跳,"这..." 裴卿卿慌忙收起玉佩:"更衣吧。"顿了顿又道,"明日准备些桂花酿,我...我夜晚要祭月。" 青杏欲言又止。 祭月何须深夜?又何须备酒?但她聪明地没有多问。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裴卿卿将脸埋在披风上,呼吸间全是醉人的气息。 "沈翊..."她无意识地轻喃这个名字,脸上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太子揉着太阳穴,不明白裴卿卿这两日为何变得俗气。 从前最是温顺懂事的她,为何突然为几颗荔枝闹个不停?莫非真的主母不公允? 思及此,他大步朝凤藻宫走去。 走向凤藻宫的路上,明月高悬,太子没来由地想起年少时的裴卿卿时,她也是这样仰着脸看月亮,眼里盛着满天星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了算计了呢? 太子妃已经沐浴更衣,正准备就寝,忽听到宫女通报,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凤藻宫,更别说是夜晚了。 她讶异地下床披上衣裳,迎了出去。 月光下,太子脸色不虞,劈头盖脸就一顿输出:“钟氏,听闻你今日成框采购高价的荔枝龙眼,只给闻氏的院子分了些?” 太子妃闻言,顿时放松下来,柔声道:“殿下深夜前来,就为此事?您先坐下喝口茶,臣妾向您禀明。” “时候不早了,你且说说是什么情况?东宫再富有,也经不起这样的开销,再说,你作为当家主母,行事得公允,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才配坐这正妃之位。” 太子妃的神色冷了几分,“殿下言重了,妾身做事有分寸,自然不会为了口腹之欲花高价去购买果子,那不是给言官弹劾东宫的机会么?” “正是如此,那你为何采购一箩筐高价的荔枝龙眼?” “殿下误会了,那是友人所赠,并未花销一分一毫,闻妹妹那边的也如此。” 太子眼眸微眯,带着浓重的探究,“友人所赠?何人出手如此阔绰赠你?” “是琨儿的大姨母遣人送来的,或许是只送琨儿那边不送主母会有失礼数,便给妾身这边也送了些。” “琨儿的大姨母?你是说闻星洛?!” 太子妃拢了拢披风,“没错,正是宋夫人,将军府与东宫交好是好事,殿下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第219章 月下缠绵 太子一时怔住了,闻星洛怎么会如此好心送闻知鸳荔枝龙眼?这非常不对劲! 将军府与东宫交好?怎么可能? 别人不知道,但他的雄风是宋辞安斩断的啊! 就连闻星洛,也在他从北境赶回来阻止她出嫁时,与他刀剑相向! 各自回京后的数次见面,都只是维系表面客套而,他们之间已经结下深仇大恨。 太子妃见他神色复杂,担忧地问,“可是此举不妥?那...本宫明日用自己的私房给宋夫人回个礼,省得给殿下添麻烦。” 她第一次对太子用了本宫的自称,说完后,眼神也有了疏离感。 太子冷哼一声,“东宫还没有穷到需要用你的私房,闻星洛夫妻不是什么好人,不许深交!” 太子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太子妃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深中,目光幽暗,转身去了库房,给闻星洛挑选礼物。 最终,她什么也没挑中,而是将自己戴了数年的玉镯取下来,让宫女江月仔细擦拭干净,装入锦盒,明日送到将军府去。 翌日,闻星洛收到这条价值连城的碧玉手镯,一眼便认出是太子妃手腕上的那条。 她啧了几声,吩咐菜葑收起来。 这一日,荔枝龙眼大卖,她高兴地数着银票,心中思忖着等赫连朔的事了解后,就到凛霄国去赚他们的金子去。 与此同时,东宫凝晖堂里,裴卿卿对镜梳妆。 铜镜里映出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只是去与一个友人赏花赏月而已...脸红作甚? 她慌忙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件鹅黄襦裙,终究穿在身上了。 子时的更漏刚过,裴卿卿便披着素色斗篷溜出了凝晖堂。 夜露浸润着青石板小径,寒意从绣鞋底渗上来。 可胸腔里跳动着的那团火,烧得她耳根发烫。 远远望见那株百年海棠时,她的脚步突然凝滞,树下立着的身影并非侍卫装束,而是一袭月白长衫的翩翩公子。 身形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也是那般伟岸挺拔。 沈翊执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晕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恍若画中谪仙。 "青柳姑娘来了。"他转身微笑,目光灼灼如星。 裴卿卿捏紧斗篷边缘,嗓子发干:"大人怎的...这般打扮?" "既非当值,何必着那身皮甲?"沈翊上前两步,递来一壶温热的桂花酿,"尝尝,在下亲手酿的。" 酒香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裴卿卿鬼使神差地接过,仰头饮了一口。 甜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她耳根发烫,这两日的烦闷也随之一扫而空。 "姑娘慢些。"沈翊低笑,指尖拂去她唇边酒渍,"这酒后劲足。" 这般亲昵的举动本该让她警醒,可今夜月色太美,酒太醇,眼前人又太温柔。 裴卿卿恍惚想起多年前的太子,也曾这样为她拭去唇边糕点碎屑。 沈翊指向枝头,"柳青姑娘,你看,并蒂海棠开了。" 两朵嫣红的花苞依偎在同一枝头,在月光下颤巍巍地绽放。 裴卿卿看得痴了,没留意沈翊已站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传说对着并蒂海棠许愿,必能成真。" "大人信这些?" "叫我翊郎。"他声音低哑,"也请允许我叫你青青。" 裴卿卿浑身一颤,手中的酒壶差点跌落。 他怎会知道她的名字? 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才惊觉他喊的是杨柳青青的青。 "别怕。"沈翊握住她发抖的手,“别怕,在下尚未婚配,对姑娘一眼钟情。” 月光透过花枝,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裴卿卿本该逃开的,可这双盛满柔情的眼睛让她挪不动步子。 多久没人这样专注地看她了? 太子如今看她时,眼里总是掺杂着算计与权衡,还有几分不耐... "冷么?"沈翊忽然拢住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呵气。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内心的坚守悄然倒塌。 接着几分朦胧的酒醉,在他双手搂住她的腰,用力往他他怀里拽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如同飞蛾扑向烛火,扑向了温暖。 伟岸温热的臂弯,让她如同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中。 他的俊脸贴了下来,她轻轻闭上眼睛。 温热的唇相贴时,她尝到了桂花酿的甜香,还有一丝陌生的、令人战栗的悸动。 "去...去那边..."沈翊喘息间指向海棠林深处,那里有座极少有人去的赏花亭。 裴卿卿忽然双脚一轻,人已经被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脚步飞快,丝毫不带喘气,练武之人果然精壮... 亭子里残破的纱幔在夜风中飘荡,隐约可见亭中铺着的狐裘。 裴卿卿心头一跳,他是早有准备的。 理智告诉她该回头了,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第一次见姑娘,便被深深吸引,翊此生非卿不娶。" 沈翊解开她腰间系带,唇瓣流连在雪白的颈间,"青青今晚穿着杏黄襦裙走来,一步步走进了我的心中,你比所有贵女都耀眼..." 裴卿卿轻颤着闭上眼。 原来这世间能有人将她如此放在心上。 太子的爱从前也这般纯粹,可如今要她百般算计才能换取,而眼前这人却将她奉若珍宝。 衣衫渐落,月光如水般漫过相拥的身躯。 沈翊的温柔带着珍之重之,让昨日被太子挑起的火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每当她轻蹙眉头,他必停下询问;每一声低吟,都换来更缠绵的回应。 "翊郎..."情到浓时,她忘情地唤出声。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沈翊突然发了狠,将她抵在亭柱上,吻得她喘不过气。 当躺在软和的狐裘上,裴卿卿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在温暖的浪潮里起伏。 沈翊的温热的吻再次落下,这两日隐忍的种种烦躁,竟一寸寸化成了春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错觉回到了初承恩泽的夜晚,太子也是这样真爱她的。 终于,她在灭顶的愉悦中贪心地想,原来这事可以这般美妙...若是太子能隔三岔五宠幸自己,那该多好? 至于沈翊...只是个意外,一次就好了,不能再做对不起太子的事了。 云收雨歇时,沈翊细心地为她整理衣衫,又取下自己的玉簪为她挽发。 裴卿卿靠在他怀中,听着两人渐渐平复的心跳,忽然落下泪来。 "青青,怎么了?"沈翊慌张地拭去她眼角泪珠。 "只此一次..."裴卿卿哽咽道,"你我...再不能如此了。" 沈翊沉默片刻,突然捧起她的脸,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若我说不呢?青青,我想与你夜夜缠绵,永远在一起。我向太子妃娘娘讨要你,咱们成亲可好?" 第220章 雪狼谷击杀赫连朔 裴卿卿惊惶地睁大眼,却在他炽热的注视下羞涩低头。 理智告诉她这是万丈深渊,可身体却记住了方才的极乐。 "我...我还想伺候主子几年,多学些本事。” 她灵机一动,想出了借口。 沈翊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好,我等青青...明晚,记得再来。” 裴卿卿想到他约会的目的,忽地又红了脸。 她轻轻摇头,“翊郎,我...三日后再来。" 她留下一句话,最终落荒而逃。 回到凝晖堂,裴卿卿在浴桶中拼命搓洗身子,可那些红痕怎么都消不掉。 更可怕的是,每当闭上眼,沈翊灼热的手掌仿佛仍在身上游走... 裴卿卿猛地沉入水中。 太子的脸与沈翊的重叠在一起,一个冷漠疏离,一个热情似火。 水漫过头顶时,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从今夜起,她再也不是那个为太子一句话就欢喜半天的裴卿卿了。 在他冷落她的无数夜晚,她可以有自己的欢悦。 赏花亭中,沈翊收拾了满地狼藉,眼底一片冷意。 他作为东宫侍卫统领,怎会连皇长孙的生母都认不出来? 柳青...裴卿卿...不管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成为他的俘虏,离复仇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时间在闻星洛数银票中度过,转眼到了赫连朔即经过雪狼谷之时。 夜色如墨,宋辞安、闻星洛、三皇子、谢聪四人领着兵马悄然出城。 此举是在瑞昌帝跟前过了明路的,虽然没有明确禀明是何事,但保证给皇帝一个的惊喜。 雪狼谷,是终年积雪不化之地,今夜北风呼啸。 闻星洛伏在雪堆中,身上白狐裘与雪地融为一体。 远处传来马蹄声,十二骑黑袍人护卫着一辆玄铁马车缓缓而来。 "来了。"耳畔传来宋辞安的传音。 当车队行至谷中央时,闻星洛猛地拉动手边绳索,随着"轰"的一声,两侧山崖突然炸裂,巨石如雨砸下! 六名霜狼卫瞬间被砸成肉泥,其余人迅速结阵护住马车。 "保护王上!" 赫连朔踹开车门跃出,独眼扫视四周:"闻星洛!出来!本王知道是你!" 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 "叮!"赫连朔挥刀格挡,箭尖却在相撞的瞬间爆开,漫天毒粉笼罩而下! "卑鄙!"他怒吼着屏住呼吸,却见一道白影从雪中暴起,闻星洛长剑如虹,直取他咽喉! 赫连朔仓促举刀相迎,金铁交鸣声中,他惊觉虎口发麻:"你的内力怎会如此强劲?" "拜你所赐。"闻星洛冷笑,剑招越发凌厉。那日被他打断空间传送后,她因祸得福,灵力竟与武功完美融合。 赫连朔且战且退,突然狞笑:"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他忽然拿出一枚血色玉佩,"月璃的命魂玉!我若死,她必陪葬!" 闻星洛剑势一顿。 就在这瞬息之间,赫连朔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直刺她心窝! "铛!" 一柄长剑横空而来,将匕首击飞。 宋辞安如天神降临,剑锋直指赫连朔:"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赫连朔独眼微眯:"龙啸将军?很好,今日便一起解决!" 三人战作一团,雪地上剑气纵横。 三皇子在一旁观察,发现赫连朔的武功路数竟与大宴皇室秘传相似,每一招都直取要害。 此人竟然偷学过皇家武库! 闻星洛也看出来了,她心念电转,突然变招为在空间秘籍学习的"回风舞柳",这从未现世的剑法果然让赫连朔措手不及,左肩被划开一道血口! 宇文朔暴怒之下,周身突然爆发出冰蓝色气劲,卷起周围的积雪瞬间凝结成冰锥射向二人! 宋辞安挥剑格挡,闻星洛却迎着冰锥直冲而上,长剑如毒蛇般刺向赫连朔心口。 "噗!" 剑尖入肉三寸,却被赫连朔手指死死夹住。 他狞笑着抓住剑刃:"抓到你了!" 闻星洛突然松手,从发间拔下玉簪刺入他眼睛! 赫连朔捂眼惨叫,闻星洛趁机夺回长剑,一个旋身斩向他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赫连朔猛地准备捏碎胸前玉佩:"那就一起死!" 预料中的反噬没有到来。 闻星洛的速度出乎意料,似乎是一瞬间便到近前,剑势丝毫未停,寒光闪过,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在雪地上泼洒出刺目的红。 她服用了破解果,速度比闪电还快,终于是保住了那一枚玉佩。 她踩住滚落的头颅,"命魂禁制?这又何惧?" 她心里不慌,因为还有莫三问在呢,他应该能解除禁制的吧? 就算不能解除,只要将玉佩妥善保存在空间,也不会让母亲有危险。 风雪渐歇,幸存的霜狼卫早已被大宴的兵马解决。 宋辞安走过来揽住妻子:"结束了。" 闻星洛望向北方,轻声道:"不,才刚刚开始。" 她弯腰从赫连朔尸身上取下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诡异的狼头图案,“夫君,这是掌控"暗夜盟"的信物。你们要彻查凛霄国安插在大宴的所有势力,彻底拔除。” 宋辞安肃然点头,“好,暗夜盟交给我。” 三皇子拱手道:“嫂夫人放心,沧澜商业我和谢大人会彻查清楚,将其拔除,只是他们这些年送大宴掠夺的财富应该大部分运回凛霄国...是否选择开战?” 闻星洛毫不犹豫道:“无需出兵,这一部分我来想办法。” 翌日,瑞昌帝坐御书房里看着匣子里赫连朔的人头,听着三皇子讲述凛霄国的阴谋,脸色渐渐黑如锅底。 相比已经击杀了凛霄国的国君,他更多的是愤怒。 他一生自诩比先帝强,前两年开疆拓土,今年又因雅布江大坝而让下游五国臣服,解决了边境问题。 原本以为,就算将来见了先帝,也是脸上有光的。 却不知道凛霄国的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干掉大宴的富商,悄悄搬空大宴的财富! 听着三皇子讲述了他们与宋辞安夫妇的分工布局,他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随即传令下去,封谢聪为参知政事。 谢聪去岭南协助宋辞安成就大业之前,已经是正三品户部尚书。 如今升为参知政事,其实是副丞相,是从二品。 历来六部尚书若要再进一步,通常是进入政事堂担任参知政事,辅佐宰相处理国政。 这个升迁是自然路径,也契合他的专长。 并且这个职位更有利于谢聪在清查沧澜商行、追缴赃款等事务中能最大化发挥其才能。 若此事办好了,磨练几年,升为宰相也是可以的。 于此同时,闻星洛去山风居寻母亲陈岚英,向她禀报雪狼谷击杀赫连朔之事,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她。 第221章 藏宝图 山风居内院,闻星洛推开内室的门时,陈岚英正坐在窗边绣花,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眉眼温婉如画。 “娘。”闻星洛轻声唤道。 陈岚英抬头,见是女儿,眉眼瞬间舒展,放下针线迎上前:“阿洛,怎么这时候来了?” 闻星洛握住她的手,唇角微扬:“娘,赫连朔死了。” 陈岚英的手指猛地一颤,瞳孔微缩,似是不敢相信:“……当真?” “千真万确,他的头颅已被悬挂在凛霄国城门上,他的霜狼卫尽数伏诛。” 闻星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赫连朔贴身佩戴的。 “母亲放心,是女儿亲手击杀的,没让他多说一句话。” 陈岚英盯着那枚玉佩,呼吸渐渐急促,眼眶泛红,最终竟低低笑出声来。 “好……好……”她喃喃道,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终于死了……” 闻星洛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连忙扶住她:“娘?” 陈岚英攥紧她的手,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她抬眸,眼中已无泪意,只剩下解脱后的冷意。 “阿洛,你可知道,我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闻星洛一怔。 陈岚英冷笑:“他娶我,不过是为了我的经商之才。我替他打理商路,他每月喂我一颗寒髓毒的解药,仅此而已。” 闻星洛心头一紧:“他……从未碰过您?” “他碰不了。”陈岚英的嗓音极冷,“他练的是寒冰心法,若破元阳,功力必损。所以,他虽娶了我,却从不敢真正近我的身。” 闻星洛心中震撼,又隐隐松了口气,至少母亲未受此辱。 “娘,您可知道他在您身上下了命魂禁制?” “什么?他...他竟然...” 陈岚英原本以为给她下毒控制她,就已经够狠心了,没想到,这个狗男人还给她下了命魂禁制。 她手指颤抖,内心非常惧怕。 虽然生死有命,可她才刚与亲人团聚,还要用下辈子好好弥补亲人,不想被那恶人害得那样的下场。 闻星洛感受到她的不安,忙安慰道:娘,别怕,控制命魂禁制的玉佩在女儿手里,只要不动它,就不会出事。” 陈岚英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女儿有个师父,在跟他学玄术,待女儿学有所成,说不定能解除命魂禁制的。您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嗯...我的好女儿,娘有你,真是三生有幸。感谢老天,终于我们团聚了。” 闻星洛有意转移话题,试探着问道:“娘,这些年,赫连朔通过沧澜商行从大宴掠夺的财富,都作何处置的?” 陈岚英眸光微闪,终于是叹了一口气道:“除了国家花销用掉的,大部分藏匿在某个地方。” 转身走向内室,取来笔墨纸张,铺在在桌案上画起图纸来。 闻星洛好奇的站在她身侧,看她笔下逐渐画出了地图。 “阿洛,这是赫连朔的藏宝图。沧澜商行这些年从大宴搜刮的金银、珍宝、盐引、地契,都藏在这里。” 闻星洛细细看着,只见上面精细地绘制着一座雪山深处的密窟,标注着机关与守卫分布。 “盘龙谷?”她抬眸。 陈岚英点头:“赫连朔生性多疑,从不信任任何人,连他的亲信都不知具体位置。但他每月都会独自去一趟,我暗中跟踪过,才能绘下此图。” 闻星洛握紧藏宝图,眼中闪过锐光:“娘放心,这些财富,我会一分不少地带回大宴。” 陈岚英凝视着女儿,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阿洛,娘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你这个女儿。” 闻星洛眼眶微热,握住母亲的手:“娘,我们母女团聚,往后无人再能欺辱我们。” 陈岚英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是啊……赫连朔死了,可有些人,还活着。” 闻星洛知道她指的是闻一鸣、苏婉珍。 “娘,您想怎么做?” 陈岚英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一枚耳坠,那是她当年落水时,从苏婉珍身上扯下的信物。 陈岚英唇角微扬:"我的嫁妆你已经夺回,侯府如今只剩个空壳子,苏氏已经失宠,阿洛,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让娘自己慢慢复仇,你别插手了,和辞安好好过日子。” “好,女儿知道了。辞安最近都特别忙,接下来要铲除暗夜盟,会更忙,他希望明日来正式拜见丈母娘,娘您要见他吗?” 陈岚英闻言,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自然要见啊,娘一直等你安排呢。” 翌日清晨,山风居的正厅内,陈岚英端坐在紫檀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窗外传来女儿熟悉的呼喊声,她抬眸望去,只见闻星洛挽着宋辞安的手臂跨过门槛,晨光在他们身后镀上一层金边。 宋辞安今日特意着了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正是御赐的龙纹玉佩,整个人挺拔如松,英气逼人。 "娘。"闻星洛眉眼弯弯,"女儿带夫君来给您请安。" 宋辞安上前三步,撩袍便拜:"小婿宋辞安,拜见岳母大人。" 他行的是最郑重的稽首礼,额头触地时,腰间玉佩纹丝不动。 陈岚英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婿。 当年在凛霄国就听说过龙啸将军的威名,如今近距离看来,果然气度不凡。 更难得的是,他看阿洛时眼里藏不住的柔情。 "快起来。"她虚扶一下,声音比平日柔和三分,"阿洛常夸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宋辞安起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雕花木匣:"听闻岳母喜欢苏绣,这是江南新贡的缂丝屏风图样,请岳母笑纳。" 陈岚英打开匣子,里面竟是一幅完整的《海棠春睡图》。 她指尖微颤,这是她少女时代最爱的花样。 "你有心了。"她将匣子交给嬷嬷,忽然正色道:"我只有阿洛一个女儿,你若负她..." "岳母放心。"宋辞安握住闻星洛的手,目光灼灼如炬,"辞安此生,绝不负她。" 闻星洛耳尖微红,悄悄掐他掌心。 陈岚英将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浮现出真切的笑意。 "娘,您别听他油嘴滑舌。"闻星洛岔开话题,"他今早还说要跟您讨教经商之道呢。" 宋辞安配合地拱手:"沧澜商行案尚有疑点,想请岳母指点。" 陈岚英挑眉。 她这个女婿,倒是懂得投其所好。 第222章 三管齐下,搬空宝藏 三人移步花厅用膳时,宋辞安亲自为陈岚英布菜。 他记得闻星洛说过,岳母口味偏甜,特意将蜜汁火腿换到她面前。 "岳母,这道火腿用荔枝蜜腌制,您尝尝。" 陈岚英夹了一筷,忽然道:"我还记得,阿洛五岁时,舍不得吃荔枝,藏在枕头下,直到酸臭了才发现。" "娘!"闻星洛差点呛到。 宋辞安低笑:"她现在也会,我枕头下是她藏的松子。" "宋辞安!" 看着女儿羞恼的模样,陈岚英终于笑出声来。 多少年了,这座宅院终于又有了鲜活的气息。 临别时,陈岚英将一枚平安符塞进宋辞安手中:"这是我在佛前求的,保佑平安。"她顿了顿,"阿洛性子倔,你多担待。" 宋辞安郑重收下:"岳母放心,我会护她一世周全。" 马车驶出山风居时,闻星洛靠在丈夫肩头:"我娘好像很喜欢你。" "嗯。"宋辞安把玩着她的发丝,"岳母也是我的母亲,日后我就是她的整个儿子,你让她有事尽管使唤我,别客气。" 闻星洛眼底眉梢都露出笑意,所爱的人与亲人能融洽相处,这种幸福感,真甜呢。 宋辞安送妻子回府后,去了京畿大营,而闻星洛将自己锁在屋里,准备前去凛霄国。 京畿大营的沙盘前,十二名身着玄甲的暗卫肃立两侧,每个人面前都摊开一份染血的卷宗。 "暗夜盟行事诡秘,但有三处破绽。" 宋辞安指尖点在地图上三处红圈,"漕帮的私盐账本、周家盐场的苦力名册、陆氏茶马道的镖单,这些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都是同一批人。" 他甩出一叠画像,上面是十二张相貌普通的面孔:"表面上是商队护卫,实则是暗夜盟的''清道夫''。每人负责一个行当,专杀不听话的商人。" "将军,这些人行踪不定......" "定得住。"宋辞安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腰牌,"这是从赫连朔身上搜出的调令。每月初五,暗夜盟必在临江城的''千金笑''赌坊交割消息。" 当夜子时,临江城最大的赌坊依旧灯火通明。 宋辞安扮作盐商,腰间鼓鼓的银袋引得暗桩频频侧目。 当他在赌桌上连输三局后,一个疤脸汉子终于凑过来: "这位爷,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宋辞安醉醺醺地跟对方进了后院,却在转角处突然发难。 匕首抵住对方咽喉,他声音清醒得可怕:"赵天德死前,你可说过同样的话?" 疤脸汉子瞳孔骤缩,袖中暗器还未射出,就被卸了下巴。 与此同时,赌坊各处接连传来闷哼声,十二暗卫同时动手,将暗夜盟的线人一网打尽。 "将军,地窖里有发现!" 掀开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黑账宋辞安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某商贾"意外身亡"后,其产业如何被沧澜商行吞并。 "传令各州驻军。"他合上册子,眼中杀意凛然,"按名册拿人!” 于此同时,户部衙门的青砖地上,堆满了账册。 谢聪指着其中一页道:"三殿下,沧澜商行每年采购的生铁,足够打造十万兵刃,可他们的铁器铺子,连一千把菜刀都卖不出。" 三皇子苍白的手指划过数字:"这些铁去了哪里?" "下官追查数日,终于发现端倪。"谢聪展开一幅漕运图,"他们用盐船运铁,在云州转入狄人商队。" 三皇子讶然,"所以...沧澜商行实则是向北方走私军械?" "不止。"谢聪又捧出一匣契约,"他们还用茶马道运送硝石,借布庄掩护采购硫磺......"他压低声音,"殿下,这是在给敌军造火药啊!" 三皇子眸光一冷:"可有实证?" "有!"谢聪激动地道,"宋将军昨夜送来沧澜的二掌柜,已经招认商行地库藏着来不及转移的物品,只可惜他话未说完,窗外忽然射进一支弩箭,正中二掌柜咽喉,没有提供更多线索。” 三皇子目光微眯,沧澜商行的末日到了。 而闻星洛,服用破界国穿越到儋州、南邵等地方采购了大量的新鲜水果。 如樱桃、草莓、西瓜、枇杷这些不易保存,无法长途运输的水果。 因为已经在采菲面前暴露了异能,且采菲在凛霄国待了一段时间,熟悉那边的国情,便带上了她去凛霄国。 按照陈岚英所绘的地图,闻星洛抚过墙上巨幅地精准穿越到盘龙谷前。 刚站稳,狂风卷着冰碴子扑面而来,闻星洛眯起眼。 盘龙谷是凛霄国禁地,终年暴风雪不断,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并没有设置守卫。 采菲冻得直哆嗦,闻星洛拿出一件大氅给她穿上,采菲才停止了颤抖,举着灯,照亮那些用朱砂标记的路线。 不多时,她们站在一座冰雕宫殿前,整座宫殿竟是用玄冰砌成,殿门雕刻着狼头图案,与暗夜盟令牌一模一样。 幸好听了母亲的讲述后,从宋辞安手里拿来了令牌。 "开!"她将令牌按进凹槽。 殿门轰然开启的瞬间,主仆二人不由倒吸冷气。 殿内堆满金砖,一直垒到穹顶;东珠玛瑙像碎石般铺了满地;更有数十口箱子,装的全是地契、盐引等凭证。 采菲结结巴巴,"天啊,这得值多少..." 闻星洛直接展开空间,开始疯狂收取。 当她碰到最中央那口玄铁箱时,突然脸色大变,箱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名册,记录着暗夜盟在大宴以及其它国家的所有线人,以及所有办事的人。 "原来如此。"她冷笑,"赫连朔与苏婉珍的密信都在这里。" 黎明时分,商队原路返回。 没人知道,寒冰谷的宝藏已尽数落入闻星洛的空间。更没人知道,那十二本名册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采菲看着主子的操作,仍然惊得目瞪口呆。 那么多财宝,瞬间就消失了。 难道主子是仙女么? 闻星洛拍了拍惊呆采菲,往她怀中塞了几块金砖,交待道:“回京之后,你去置办四套宅院,给你和菜葑、沉壁、静影做嫁妆。另外,你帮我寻母亲立了大功,有什么愿望,告诉我,一并帮你实现了。” 第223章 御前封赏,闻一鸣气晕了 采菲捧着沉甸甸的金砖,感动得连忙跪下,“小姐,奴婢没有其它愿望了,只想一辈子在身边伺候您。” “呵呵,傻瓜,女大当嫁,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算了,我来当这个媒人,回头给你寻摸寻摸。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采菲抹去眼泪,立即恢复了状态,“小姐,何事?请吩咐!” “凛霄国在我朝设立商行敛财,岂能不回敬一二?咱们也在凛霄国设立一个商行,赚他们的银子运回大宴!” “好!小姐,咱们卖什么?” “卖他们没有的东西...凛霄国终年冰雪不化,吃不上新鲜果子,咱就给他们好果子吃!” “好啊,小姐在京城能卖新鲜荔枝,定然是有储藏的法子,现在只差能用的人了。” “对,用人这一块,你有好建议吗?” “嗯...小姐若信得过奴婢,可以请奴婢在凛霄国的恩人。” 闻星洛顿时一喜,“哦?你有交好的朋友?说说看,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采菲点头,“奴婢之所以能混入宫里寻找夫人,多亏了一家人帮忙。他们有亲戚在宫里做事,介绍我去的。” 原来,采菲刚到凛霄国的时候,没有身份户籍,盘缠也用尽,晕倒在一家卖殡葬用品的铺子前,是东家夫妇救了她。 这家人有一儿一女,女儿在铺子里帮忙,儿子在读书,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做生意也不含糊。 闻星洛闻言,采菲这是想报恩呢,但只要能做事,她愿意顺水推舟。 “好,但我们是要做大生意的,辛苦你留在凛霄做一段时间的大掌柜,可好?” 采菲毫不犹豫点头,“奴婢听小姐的。” 当即,二人离开盘龙谷,在凛霄国的京城购置宽大的铺子。 如今凛霄国群龙无首,颇为动荡,出售物业的商人还不少。 闻星洛顺便买下了二十家铺子。 采菲请人做冷库,闻星洛则去采买了一批会武功的护卫。 当然,侍卫是凛霄国的人,忠心程度不高,她给这些人都服用了毒药,需要每个月服用解药才能活命。 这一招,还是跟他们前任君主学的呢,学以致用. 留下数万斤的各式水果,剩下的事就全交给采菲了。 她穿越回大宴,第一件事便去了牙行。 既然采菲暂时不能回来,她亲自购买了四套四进的宅院,又买了四间商铺,分别写在采菲、采葑、沉壁、静影的名下。 大宴朝商业非常开放,没有奴籍不可置办产业的规定,这倒是方便了许多。 接着,她与宋辞安、三皇子、谢聪会面。 从宋辞安这些日子的战绩来核对,名册上在大宴朝潜伏的人已经尽数铲除或控制,剩下的都是在别国的,那些暂时不用理会。 三皇子已经铲除了沧澜商行,谢聪整理出来这些年沧澜商行从大宴运回凛霄国的财物明细账。 闻星洛带走了这些账本,夜晚进入空间,用意念将账册上的财物分离出来。 分离之后,财物还剩余大半。 看来那宝藏除了从大宴朝搜刮的,还有从别的国家搜刮的,以及赫连朔自己的私藏。 这让闻星洛的私库非常充盈。 翌日,金銮殿上,三皇子和谢聪呈上的罪证堆满御案; 宋辞安押解的暗夜盟囚犯跪了一地;而闻星洛追回的财物,足足装了三十辆马车才运进宫。 因为要交付财物,闻星洛也跟着到了朝堂。 "好!好!好!"瑞昌帝连说三个好字,"宋爱卿夫妇立此不世之功,朕要重赏!闻氏,你想要什么奖赏?" 闻星洛被点名,行礼跪下,“多谢陛下,既然如此,请恕臣妇为爹娘谋求一份前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呆了,这么好的机会,不为丈夫请求封侯拜相,将功劳给爹娘? 瑞昌帝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去年才给闻一鸣升官,此人才能平平,他不愿意再给闻一鸣升官了的。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她不是与侯府断亲了么?怎么还为父亲请功?那苏氏是继母,难不成还给她请封诰命不成?” “是呀,去年闻侯爷因着次女荣升太子妃侧妃,已经升到四品官了,此人才能平平,难不成要再升官?” 闻一鸣也在朝堂上,他听了闻星洛的话,已经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目光从女儿脸上转到皇帝脸上,希望皇帝能金口玉言,让他加官进爵。 瑞昌帝不悦过后,内心也在为她没给自己和宋辞安轻功而高兴。 这说明宋辞安夫妻识大体,没有进一步的想法,而是将孝道放在第一位。 他温和道:“闻氏,你且说说,想为你爹娘谋求什么?” “回陛下,臣妇的公爹婆母戍边十几年,屡屡受伤,加上年岁渐高,身子骨难御风沙,臣妇恳请陛下准许二老留在京中。”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她说的爹娘,是公爹婆母啊? 闻一鸣激动的心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内心冰凉,连带看向闻星洛眼神也如要吃人一般。 这个逆女!怎么当初就没死在外头? 认回来之后,不仅搅得侯府家无宁日,还夺走了她母亲的嫁妆,让侯府度日艰难。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为侯府延续三代爵位! 若非当着皇帝的面,他一定会上前抽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看看谁才是她爹! 而瑞昌帝听了闻星洛的要求,难得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抚须而笑:"宋老将军伉俪镇守边关十余载,确实该留在京城颐养天年了。" 他转向吏部尚书,"拟旨,擢宋明远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顿时满朝哗然。 五军都督府虽无实权,但左都督可是正二品的闲职! "至于程氏..."皇帝目光慈爱地看向闻星洛,"朕记得她擅养战马?兵部马政司正好缺个主事。" 闻一鸣差点呛到,马政司主事虽只是五品,却是实打实的肥差! 闻星洛惊喜叩首:"臣妇代爹娘谢陛下隆恩!" "且慢。"皇帝忽然抬手,"闻氏立此大功,且孝心可嘉,朕另有一赏。" 他示意卫公公捧出金盘,"赐闻氏鸾凤冠服,准其随时可入宫,无需通传。" 这下连太子和三皇子都挑了挑眉。 鸾凤冠服可是超品命妇的规制,见了皇子公主都无需行礼的,大宴朝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有此殊荣。 闻星洛正要谢恩,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众人转头一看,闻一鸣竟晕倒在地。 第224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三,朕说你行,你就行!正好你大嫂的娘家在北方有些产业,你也帮着照看照看。" 皇帝话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子,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插进太子心窝。 谁不知道太子妃娘家与北狄有生意往来? 皇帝这是在警告东宫! 瑞昌帝目光又落在谢聪脸上,“谢爱卿,老三新官上任,你多辅助他。” 谢聪朗声领命,同时也明白,自己这个副相,基本就是为三皇子一人服务。 皇帝提拔三皇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三皇子今日是最大的获益者,连忙也跪地谢恩。 退朝时,太子脚步虚浮地走在最前,脸色阴郁。 三皇子被众臣簇拥在后,经过宋辞安和闻星洛时,与之相视一笑。 场权力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筹码。 相熟的权臣们也低声讨论:"陛下这是要扶持三皇子了么..." "嘘,风雨欲来,慎言。" 宋辞安扶着妻子走出宫门,低声道:"娘子,谢谢你。" 闻星洛轻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些回府吧,一会圣旨该到了。” 宋辞安握紧她的手,目光里是款款深情。 自从娶了这个妻子,家里越来越好。 妹妹被封为郡主,爹娘也有了好去处。 想起当日闻知鸳设计他们二人有染,又落水强行成为太子的人。 如今想想,真要多谢闻知鸳的不嫁之恩。 当然,他更感激闻星洛在他革职流放之后仍然下嫁之恩。 还有今日托举他爹娘之恩。 所以,这一晚,该他报恩了... 今日将军府有喜事,热闹了一整日。 宴席散去,宋辞安特意命人在卧室后的暖阁备好了香汤。 汉白玉砌成的浴池里,热水蒸腾起袅袅雾气,水面上飘着新摘的茉莉花瓣,暗香浮动。 闻星洛踏入暖阁时,鎏金烛台上的红烛齐齐亮起。 宋辞安只着素白中衣,黑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正往浴池中倒入一小瓶精油。 "这是..."她嗅到清冽好闻的气息。 "找黎院首要的。"他转身,水汽朦胧中眉眼格外温柔,"娘子最近奔波劳碌,为夫想着你会需要。" 闻星洛耳尖微热。 自凛霄国归来后,她确实灵力耗损过度,连指尖都时常发凉。 却不想他连这般细节都记在心上。 纱幔垂落,衣衫渐褪。 宋辞安的手掌贴上她后背时,闻星洛轻轻一颤。 那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却异常灵活,沿着她紧绷的脊线缓缓推按,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 "这里...疼吗?"他指尖停在肩胛某处。 "嗯..."她含糊应着,感觉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那是她施展空间之力时最常酸痛的穴位。 温热的水波荡漾,他的手掌游走过她每一寸疲惫。 时而如春风拂柳,时而似雪落梅枝,将疲劳一扫而空。 闻星洛渐渐放松下来,向后靠进他怀里。 "今日在朝堂..."她慵懒地开口。 "嘘。"宋辞安咬住她耳垂,"此刻只谈风月。" 水声轻响,他忽然将她转过来。 蒸腾的雾气中,他的眼睛比星辰更亮,倒映着她绯红的面容。 湿润的指尖抚过她眉间朱砂,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终停在唇瓣。 他嗓音沙哑地低唤她闺名,"阿洛,此生得可与你在一起,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余音淹没在相贴的唇间。 这个吻比往常更缠绵,更缓慢,像是要把这些天错过的温柔都补回来。 她尝到他唇上桂花酿的甜香,也尝到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当宋辞安将她抱出浴池时,闻星洛才发现屏风后早已备好软榻。 织金锦衾上绣着并蒂莲,正是她最喜欢的纹样。 光影摇曳间,他热切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燥热渐渐蔓延。 她反客为主,将男人压在身下,吻向他的唇、他的旧伤,右肩的箭疤,腰侧的刀痕,甚至脚踝上被荆棘划过的浅印。 那些他从不曾在意的伤痕,在她唇齿间都仿佛成了珍宝。 "辞安..."她指尖陷入他臂膀。 "我在。"他十指与她相扣,将她的手按在枕畔,"一直都在。" 窗外忽然落雨,雨滴敲在芭蕉叶上,一声声,一阵阵,由缓至急。 闻星洛在朦胧中想起岭南的雨季无法出门,他们便日日在房中耳鬓厮磨的日子。 一转眼,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而恩爱从不曾消减半分,反而常常因为新的动作、新的姿势而有惊喜感受。 云雨渐歇时,宋辞安仍将她圈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发。 闻星洛困倦地眯着眼,听他低声哼着小调,曲调里还带着事后的沙哑。 "夫君。" "嗯?" "还要..." 宋辞安低笑,胸腔震动传到她脊背:"好,为夫遵命!" 烛泪堆成红珊瑚的形状,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里。 远处传来更鼓声,而相爱的人,还有做不完的事... 今日,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闻一鸣在朝堂上晕倒后,太医施针后悠悠转醒,额角还残留着阵阵刺痛。 太医建议他在太医院观察休息,还留他用了晚膳才让他离开。 直到暮色四起时,闻一鸣才独自踏上大街。 他不想回侯府,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许久。 朱雀大街上,几个刚收摊商贩的议论声随风飘来。 "听说了吗?今日将军夫人受封鸾凤冠服,还准许直通皇宫呢,多少高官见了都要行礼呢!" "要我说闻侯爷真是瞎了眼,把珍珠当鱼目。前年要不是他与长嫡女断亲赶出家门,也不至于人家不认他..." "嘘,小点声!那不是家中继母当家,枕边风吹的呗..." 闻一鸣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加快脚步,却听身后更加刺耳的笑声:"现在后悔也晚喽..." 侯府大门"砰"地关上,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闻一鸣一脚踹开正房的门,苏婉珍正对镜试戴新打的鎏金步摇。 "老爷回..."她话未说完,妆奁已被掀翻在地。 "都是你这个毒妇!"闻一鸣双目赤红,"当年若不是你撺掇我遗弃阿洛...她回来后又挑得她断亲离府,今日光耀门楣的就是我东平侯府!" 第225章 赏花亭再遇沈翊 苏婉珍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当年是谁说,陈氏所出之女,留之无益,长大必占她母亲嫁妆?" 铜镜碎片映出闻一鸣扭曲的脸:"你敢说不是你出的主意?!" "我出主意你就听?"苏婉珍猛地站起,步摇珠串剧烈晃动。 "你嫌陈岚英商户出身,又怕得到她的嫁妆,才顺水推舟!如今倒装起慈父来了?" 她突然抓起案上邸报砸过去:"看看你这四品官怎么来的!是靠我鸳儿争气诞下皇孙,在太子跟前挣来的!" 纸页纷飞间,闻一鸣想起去年闻知鸳诞下皇孙时的风光,他确实因此被升官的。 但苏氏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他很没面子的,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掐住苏婉珍脖子:"贱人!你女儿在东宫都快自身难保了!" "放手!"苏婉珍抓破他的脸,"你以为闻星洛为何能立功?还不是靠宋辞安!宋辞安本是鸳儿的夫婿,是你先点头同意换亲的..." 闻一鸣如遭雷击,是啊,当初若让闻知鸢嫁去宋家,以她的孝顺,今日未必会向着婆家。 "报应!"苏婉珍啐出一口血沫,"你薄情寡义,活该众叛亲离!" 可是,闻一鸣骤然想起,是闻知鸳先落水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是她抢着黏上太子的。 再说,闻知鸳去了东宫除了诞下皇孙,毫无其他表现。 如果是闻星洛嫁入东宫,以她的能力,只怕早以爬上了正妃之位,哪里像闻知鸳那个蠢货,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夫妻二人争吵不断,再没有了往日的和睦。 与此同时,太子因为三皇子被委以重任的事与幕僚商议到深夜,依然没什么好对策。 幕僚离开后,他愤怒一挥手,瓷器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接着一脚踹翻案几,奏折散落满地,墨汁泼洒在织金地毯上,像一团团污浊的血迹。 "让他总领三司?!北境军需?!"他抓起砚台砸向墙壁,"父皇这是要废了孤吗!" 侍从们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砸了这些东西,他内心的烦闷丝毫未解。 换了从前,他会去传两个通房丫鬟宣泄一番,可是如今自己不行了,无法跟从前一般畅快了... 想到前些日子裴卿卿偷偷跑来书房讨好他的场景,虽然没有跟进一步,可在她丰腴柔软的身子上肆意妄为,也很畅快... 思及此,阴冷的声音穿透门板:"小辉子,传裴良娣过来,避着点太子妃。" 门外候着的太监愣了片刻,应声而去。 裴卿卿欣喜地踏入书房时,满室狼藉中只点着一盏孤灯。 太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玄色蟒袍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殿下..."她柔声唤道,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太子猛地转身,眼底翻涌的暴戾让她心头一颤。 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狠狠按在书架上。 "殿下?啊......" 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太子指尖掐着她最柔软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柔软。 裴卿卿疼出眼泪,却不敢挣扎,这种表情了她上次见识过了,想必是在朝堂受挫,在她身上发泄怒火。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卿卿,你不是怨孤冷落了你吗?" 太子贴着她耳畔低语,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她衣襟,"孤这就满足你!" 冰冷的空气贴上肌肤,裴卿卿咬住嘴唇。 她本以为今夜会是两人之间一场久违温存,却不想又是一场酷刑,自从跟他回东宫,过了明路,他便似乎失了温柔。 太子的手像毒蛇般游走,所过之处留下淤青,却刻意避开所有能带来欢愉的触碰。 "叫啊。"他掐住她脖子,"你不是最喜欢在孤身下呼喊么?" 裴卿卿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半点声响。 太子盯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突然嫌恶地松手:"回去吧。" 裴卿卿踉跄着系好衣带,喉咙火辣辣地疼。 走出书房时,暴雨倾盆而下,她却并没有感觉寒冷。 小辉子撑了伞想送她回去,她拒绝了,一头扎进了雨中。 经过赏花亭附近时,在雨幕中看去,只剩模糊轮廓。 裴卿卿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却惊讶地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栏杆边。 沈翊执着一壶酒,衣领微敞,水珠顺着锁骨滑入深处。 她下意识转身要走。 "青青?"沈翊听闻动静,转过头来,语气和眼神都藏着惊喜。 裴卿卿只得停下脚步,衣衫尽湿的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沈翊快步上前来,将她搂入怀中。 “青青,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裴卿卿低头,又摇了摇头推开他,“没...没有...” “小心着凉,来,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酒壶递到眼前时,裴卿卿不由伸出手接过,两人沉默对饮,雨声填补了所有空白。 "青青,有人欺负你了?疼吗?"沈翊忽然抚上她颈间淤青。 这一触像打开了闸门,第一次有人问她疼不疼。 裴卿卿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他前襟。 沈翊的手掌顺着她脊背下滑,每一寸抚摸都在治愈太子在她身上留下的暴行。 "青青..."他含住她耳垂,舌尖舔过齿痕,"青青,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但我的怀抱永远属于你,只要你愿意,咱们马上成亲,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裴卿卿热泪滚落,仰头对上他饱含深情的双眸。 这个男子对她珍之重之,就连她被人轻薄了,依然没有厌弃她,依然愿意与她成亲。 她有时候会恍惚地想,做太子的妾室,还不如做普通人的正头娘子。 不知何时,沈翊已经解开她湿透的衣裳,给她裹上了狐裘。 热度透过柔软的料子熨贴着伤痕。 沈翊再次将她搂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发顶。 他的怀抱非常宽阔,裴卿卿在他温热的臂弯中逐渐平静下来,想起现在看到他是孤寂落寞的背影,内心不由扯动了一下。 那是心疼的感觉吧? 母亲曾教导说,心疼男人,就是女人不幸的开端。 可她就心疼他了,这个俊美温柔的男人,是因何事如此难过? 想着,她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翊郎,你今夜在此喝闷酒,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嗯,青青,我是患病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令人悸动的魅力。 第226章 侯府风波 “翊郎,你得了什么病?可曾看大夫?钱银可够用?” 裴卿卿顿时关心不已,吐出一连串的问题。 “青青,我的病,大夫治不了,世间只有一人能治。” “啊?这么严重吗?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呀,你想急死我么?” “被青青如此关怀,我的相思病好了大半!” “啊?相...相思病?翊郎,你坏!你太坏了!害得我白白担心!” 裴卿卿有些恼怒,抡起小拳拳,在他的胸口捶打。 沈翊宠溺地看着她捶打,忽然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封住了她的埋怨。 不同于太子的粗暴,他的吻带着虔诚,仿佛在品尝一件珍宝。 "翊郎..."裴卿卿在迷乱中中恍惚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羞人的淤青。 可那人的手已经探入狐裘内,指尖像在弹奏古琴,撩动她的心弦。 这个男人身量高大,一条手臂便将她抱起。 悬空的感觉令她惊恐,双腿不由自主缠住了他的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就这样,他们面对面平视了,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她主动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件狐裘,里头空空如也,而沈翊不知何时也褪去了衣裳。 沈翊孔武有力,全程站着... 裴卿卿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可以有不一样的体验... 雨声渐密,掩盖了交缠的喘息。 沈翊咬着她肩头克制低吼时,裴卿卿在极端的愉悦中看见他颈间闪过一道旧疤,又一阵心疼闪过心头。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这个男人放在了心上。 时光匆匆, 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底,街上开始卖粽子叶,端午节快到了。 这个时节,岭南开始有大量的水果成熟上市,闻星洛准备悄悄去采购一番,却听闻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闻家长子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当街打断了腿,如今要债的人还堵在侯府门前。 闻星洛心头一转,想到了一种可能,便去了山风居。 母亲陈岚英在院里亲手缝一件石榴红的衣裳,一脸娴静。 抬眸见是女儿来了,放下了针线,“阿洛来了,快过来,娘给你做了几身衣裳。” “娘,我衣裳可多啦,您别熬坏眼睛。” 闻星洛过去,挨着她坐下。 “不会熬坏,娘错过了你的成长,如今回来了,要把缺的都补上。” 说着,她将做好的衣裳往她身上比划。 闻星洛从善如流,立即去试穿了。 她转动这裙摆,高兴得像个孩子:“娘,好漂亮啊,我喜欢!谢谢娘!” 陈岚英笑得宠溺,终于,女儿又穿上了她做的衣裳,跟过去十几年里梦里的小姑娘一样开心快乐。 用过午膳,闻星洛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娘,听说闻长柏欠下巨额赌债...” 陈岚英拿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没有否认,淡声道:“嗯...那孩子十四岁了吧,心性不坚,怪得了谁呢?” 闻星洛笑笑,没错,闻长柏十二岁的时候就敢挑唆武夫去毁她清白,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苏婉珍的儿子,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她默了默,低声道:“娘,我得去一趟侯府,逼债的人守在侯府,闻一鸣和苏婉珍拿不出银子,必然会把主意打到祖母身上。” 陈岚英丝毫不惊讶她的举动,笑问,“你祖母年事已高,受不得这些,你打算怎么做?” “没错,我想将祖母接到将军府住一阵子,省得烦心。” 陈岚英眼前一亮,“好,你祖母不在府中,那我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做事咯。” 闻星洛莞尔,“哈哈,娘还有后招,那女儿就等着看戏了。” 闻星洛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就听见一阵喧哗。 五六个彪形大汉堵在侯府朱漆大门前,为首的刀疤脸正用铜锤砸着门环。 "闻侯爷再不出来,弟兄们可要拆门了!"刀疤脸一脚踹在门板上,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闻大少爷欠了十万两赌债..." "作孽哟,侯府没了先夫人的嫁妆养着,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可不是么?只怕是老夫人棺材本都要赔进去了..." 闻星洛示意车夫绕到侧门,刚靠近海棠苑,就听见里头传来闻一鸣的咆哮声。 "母亲!长柏可是您亲孙子!"闻一鸣额头青筋暴起,"难道要看着他被剁手剁脚吗?" “是呀,母亲,就算您对儿媳妇有意见,可长柏毕竟是侯府嫡长孙,是整个侯府的希望,您发发慈悲,帮帮他呀...” 苏婉珍泪如雨下,她是真的又惊又怕,儿子本来在家里好好读书,除了偶尔出门采买笔墨,基本不出门,不交友。 怎么就被人拐去赌坊了呢? 还赌得那么大,输了整整十万两之多! 整个侯府的存款也没有十万两啊! 并且,自从封素心当家,她更加支配不了侯府的钱财。 老夫人攥着佛珠的手不停颤抖,却并不开口。 封素心挡在她身前:"老爷!大夫人!这是母亲最后的嫁妆铺子了!你们这是要拿走她的棺材本去填赌债么?" 门外的闻星洛目露欣慰,扶持封氏果然没错,她是真心维护老夫人,人也不再唯唯诺诺,终于是立起来了。 跪在地上的闻长柏一把鼻涕一把泪,扑上来抱住老夫人双腿:"祖母救我!那些人真会杀了孙儿的!" 他左腿包扎处渗着血,脸色惨白如纸。 苏婉珍抹着眼泪添油加醋挑唆:"媳妇知道您疼阿洛,想给她留着,可长柏也是您血脉啊,才是闻家延续香火的人啊..." "啧啧,真热闹啊。" 清凌凌的女声让众人一静。 闻星洛倚在月亮门边,石榴红裙裾在风中轻扬,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阿洛?"老夫人浑浊的眼里突然有了光。 闻星洛缓步走来,绣鞋故意踩过地上的碎瓷片:"侯爷这是要逼祖母拿棺材本去偿还赌债?大宴以孝为本,不怕被皇上得知,连四品官也保不住么?" 闻一鸣脸色铁青:"逆女!你来做什么?" “呵,偶然路过,看到讨债的人守在门口败坏侯府名声,便好心来给诸位提点建议。” 闻一鸣迟疑道:“建议?你能有什么好建议?” 第227章 夫妻反目 闻星洛笑笑,目光转向苏婉珍。 "夫人,你在临江城和京城一共三十八间铺子,每年进账少说也有五万两吧?怎么都私藏着?不拿一分一毫用在侯府就算了,如今儿子面临断手断脚,也不肯拿出来吗?闻长柏是你亲生的吗?还是捡来的呀?" 听闻此言,满室俱静。 苏婉珍手里的帕子飘落在地,满目惊恐,她怎么会知道的?! "什么铺子?"闻一鸣猛地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婉珍脸上。 尤其是闻长柏,他已经濒临绝望了,忽闻母亲有那么多银子却不肯救济他,难道自己真的捡来的孩子吗? 闻星洛轻笑,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这是沧澜商行的账册副本。赫连朔可真大方,光永昌街那间银楼,每年就给苏夫人分润八千两呢。" "胡说八道!"苏婉珍尖叫着扑上来,却被闻星洛轻巧避开。 "侯爷不妨去城南''福来客栈''地字号房看看。"闻星洛慢条斯理道,"苏夫人每月十五都会去收租,那掌柜的可都招了。" 闻一鸣一把揪住苏婉珍衣领:"贱人!你瞒着我都做了什么?那些铺子是怎么来的?那个男人为什么给你这么多财富?" "我没有!"苏婉珍慌乱中口不择言,"那都是鸳儿的嫁妆!" 她怒气冲冲,甩开了闻一鸣的手。 闻星洛大笑:"哈哈哈,太子良娣的嫁妆记在生母名下?苏夫人,你当闻侯爷是傻子吗?" 她凑近苏婉珍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赫连朔给你的密信,我也找到了哦。" 苏婉珍双腿一软,顿时瘫软在地。 戏唱到这儿,就够了,该给闻一鸣留下空间审问了。 她走到老夫人跟前蹲下,“祖母,将军府老夫人请了戏班子,您可愿随孙女去将军府听戏小住几日?” 老太太撑着扶手站起来:"去啊,宋老夫人难得有闲情,老身便陪着她看戏。" 她冷冷扫过闻一鸣,"老身要去将军府小住几日,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我的棺材本,就别惦记了。" 送她们出府时,封素心推着老夫人的轮椅,轻声道:"大小姐来得及时,再晚些老爷真要把地契抢走了。" 闻星洛唇角微扬,方才她故意没说,那三十八间铺子早被官府查封了,明日一早,闻家才会收到这个"惊喜"呢。 “二夫人,守好侯府,苏氏和闻长柏不会有好下场,侯府以后还要靠你和长宁弟弟呢。” 封素心鼻子一酸,心头满是感激。 “大小姐,谢谢您,您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 闻星洛笑笑,搀扶老太太上了马车。 封素心想表达的是她要开始为儿子复仇了。 她的第一个孩子闻长林,天资聪颖,却被闻知鸳指使仆人推入湖中淹死。 这笔账如今报不到闻知鸳头上,只能算在苏氏身上了。 宋老夫人坐在马车上,看着街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感慨不已。 她一个中风偏瘫的老人,经过孙女不懈的努力,终于让她从鬼门关里把腿拔了回来。 回到将军府,正厅里,宋老夫人捧着信笺的手微微发颤。 阳光透过琉璃窗,在那张岭南特制的洒金信纸上投下斑驳光影。 "欢丫头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 老太太声音发颤,眼角泛起泪花,"赵家那孩子愿意陪她回京成亲,真是个好孩子!" 闻星洛接过信细看,唇角不自觉扬起。 信上说赵世子为了早日完婚,特意请钦天监选了最近的吉日。 随信送来的六十四抬聘礼正在路上。 "这可真是..."闻老夫人握着老姐妹的手,"你们宋家今年喜事连连啊!"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福伯小跑进来:"老夫人,大小姐的聘礼到了!头车都进朱雀坊了!" 两位老太太互相搀着走到府门前,只见蜿蜒的队伍望不到头,朱漆礼箱缠着红绸。 "辞欢这丫头,寻到好夫婿..."宋老夫人抹着眼泪。 将军府今日有喜事,又恰逢宋老太太过来小住,摆了宴席,热闹了一番。 宋老太太拉着闻老太太住到她的院子,两个老姐妹互相作伴。 此时的侯府里,闻一鸣将苏氏拖回了主院。 苏氏被扔在地上,血色已经从脸上褪去,一片苍白。 "临江城和京城一共三十八间铺子?夫人你可是低调的富婆啊!" 闻一鸣将纸页摔在她脸上,"每年五万两白银的进项?苏婉珍,你好得很啊!" 纸角划破苏婉珍的颧骨,渗出一道血线。 她忽然不苦了,呵呵笑起来,染血的唇角显得格外妖异:"怎么?侯爷现在要跟妾身算账了?" "那些铺子是谁给的?"闻一鸣一把掐住她脖子,"赫连朔?你跟他睡了多少次才会给你这么多财产?" "啪!" 苏婉珍的巴掌让闻一鸣偏过头去。 他转过头来,控诉道:“我为了你,舍弃了江南首富之女,舍弃了嫡长女,你是这么回报我的?” 苏婉珍挣脱钳制,反手亮出把匕首:"闻一鸣!当年是你亲口说陈岚英挡了路!是你担心闻星洛会带走陈岚英的嫁妆才抛弃她的,别每次都嫁祸到我头上来!" 匕首寒光映着她扭曲的脸,"你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夫?"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闻一鸣狰狞的面容:"贱人!若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会抛弃妻女?!" "我勾引?"苏婉珍歇斯底里地大笑,"是谁在陈岚英怀孕时爬我的床?是谁说商户女不配当侯夫人?" 闻一鸣被吓得倒退两步,后腰撞上案几。 茶盏翻倒,浸湿了地上散落的账本,那是闻长柏在赌坊的欠债明细账。 "看看你的好儿子!"苏婉珍抓起湿透的欠条甩过去,"十四岁就敢赌输十万两!" "住口!长柏是你生的孩子,你没教好,而你又有着银子,你自己去摆平这笔账!否则,就让长宁做嫡子!" 言下之意,若是苏氏不自己救闻长柏,他就放弃这个长子了,任由赌坊处置。 而他闻一鸣还有一房平妻可以扶正,这样幼子闻长宁就是嫡子了。 苏婉珍听着这些扎心窝子的话,心碎了一地,顿时目眦欲裂,抄起花瓶砸过去,闻一鸣闪身躲开,瓷器在门框上炸得粉碎。 第228章 苏氏伏法 苏婉珍的匕首直指闻一鸣心口。 "闻一鸣,你这个烂人,你闻家早就烂透了!老夫人装聋作哑,你宠妾灭妻,现在报应来了,你女儿把你闻家都掏空了!不认你了!你还敢放弃长柏?那喝奶的娃娃能给你撑起门楣?" 说到激动处,她挥动着刀子,十分瘆人。 闻一鸣找准机会扑上来夺刀,两人翻滚着撞倒屏风。 苏婉珍的簪子掉了,长发缠在闻一鸣手上,像无数条黑色的毒蛇。 "你敢动我试试?"她喘着粗气冷笑,"我有个三长两短,就会有人去陈家,告诉陈老太爷,他女儿是怎么被推下船的。" 刀尖突然抵住她咽喉。 闻一鸣的手在发抖,眼中却是一片死寂:"那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侯爷!侯爷!"管家突然拍门大喊,"官府来人了!" 闻一鸣浑身一僵。 苏婉珍趁机挣脱,抓起梳妆匣砸向闻一鸣。 闻一鸣被砸中,顿时额角鲜血直流。 管家进来时见此情景,吓得不知所措,愣了片刻才喊道:“快传府医!” 闻一鸣有些头晕,跌坐在地,自己捂住了额角,这才看向管家,“官府来做什么?” “回禀侯爷,是...是来找夫人的。” 管家颤颤巍巍的看向苏婉珍,一瞬间又低下了头,继续道:“夫人,请您移步前厅,官差说请您去对对账。” 苏婉珍踉跄几步,终究是慢慢走了出去。 大理寺的公堂上,苏婉珍跪在冰凉的石板上。 主审官将一叠地契重重拍在案几上: "犯妇苏氏,经查临江城三十八间铺面,皆登记在沧澜商行名下。按《大宴律》,凡收受敌国财物超千两者..." "冤枉啊,大人明鉴!"苏婉珍忽然抬头打断他的话,散乱的鬓发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民妇根本不知这些产业与凛霄国有牵连啊!" 主审官冷笑,从桌案上拿起一叠泛黄的信:"那这些你亲笔写给赫连朔的书信,苏夫人也不认得?" 苏婉珍如遭雷击。 "来人。"谢聪不等她辩解,"将犯妇收监,待查清所有通敌罪证再行发落!" 衙役准备拖起苏婉珍,她却癫狂大笑:"闻一鸣!救我,我是冤枉的啊!救长柏,去救长柏啊!" 声音刺得堂外旁听的闻一鸣一个踉跄。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用什么眼光看待苏氏了。 甚至,连闻长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但是,苏氏救不救另说,儿子是要救的,否则债主闹下去,没了儿子不说,还会毁了他自己的前途。 当即,闻一鸣回到侯府,去了苏婉珍的房间一番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藏东西的暗格。 里面赫然藏着二十万两的银票! 他来不及惊喜,藏起了十五万两,只拿了五万两去付赌债。 他清楚不能一次付清,否则还会惹来更多麻烦。 剩下的,他得拖上两日。 端午将至,太子妃去寻太子商议过节之事。 末了,她委婉道:“殿下,裴妹妹禁足已有月余。闻妹妹中毒之事查了这么久,没有证据证明与她有关系,你看是否解除禁足?” 太子笔尖微顿,朱砂在奏折上洇开一小片红痕。 他抬眼看向太子妃,这个向来端庄的女人今日一袭杏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倒显出几分罕见的素净,似乎还有一些...英气? "爱妃倒是大度。"太子意味深长地搁笔,"就不怕裴氏再起什么心思?" 太子妃轻轻摇头:"臣妾查过了,那丫鬟菊香确实与闻妹妹有过节。"她忽然压低声音,"况且...元安终究是殿下的长子,终究是要给他的生母体面的。" 最后一句话像羽毛般拂过太子心尖。 他想起昨日去凝晖堂时,裴卿卿性子沉静了许多,模样也更为明艳动人,倒是比从前更惹人怜惜。 "罢了。"太子终于松口,"依你,解了她禁足便是。只是...爱妃当真舍得元安?" 太子妃眼睫轻颤,太子这是在试探她。 她露出个苦涩的笑:"本宫是元安和琨儿的嫡母,就算他搬回凝晖堂居住,也可以多照顾他的。" 太子闻言,没有再多言。 暮色渐沉时,一道解禁令传到了凝晖堂。 传旨的人特意说了,是太子妃亲自去求太子解除禁足,将元安交还给她抚养的。 "良娣,这是喜事啊!"青杏急着要去收拾元安的物件。 裴卿卿却望向窗外的西府海棠。 一个月前,她就是在那里遇见沈翊的,如今禁足解除,她恢复了身份,若是遇见沈翊,该作何解释? 是该好好解释的,沈翊这个人,不能放弃,只能哄好他,为她办事。 “良娣,我们去接皇长孙吧?” "不急。"裴卿卿擦干眼泪,从妆奁深处取出个荷包,"先去给太子妃送份谢礼。" 荷包里装着对翡翠耳坠,正是当年太子赏的。 青杏不解:"这可是您最宝贝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裴卿卿唇角微勾。她当然知道太子妃在打什么主意,今日能放她出来,明日就能再关回去。 没关系... 铜镜映出她骤然明亮的眼眸。 有了元安这张王牌,再加上沈翊那条暗线,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呢。 翌日,裴卿卿牵着元安的小手漫步在芍药丛中,五岁的孩童终于回到亲娘身边,心情特别雀跃,蹦跳着去扑蝴蝶。 "娘亲!这里有只好大的凤蝶!" 裴卿卿刚俯身要去瞧,余光却瞥见假山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翊执剑而立,在看清她的打扮后瞳孔骤缩。 她今日穿戴的是东宫嫔妾的规制。 四目相对的刹那,裴卿卿指尖掐进了掌心。 沈翊的目光从她华贵的衣裙移到不远处的元安身上,俊脸上血色尽褪。 但他很快垂下眼睫,抱拳行礼:"见过良娣。" 这声"良娣"像把钝刀,狠狠刮过裴卿卿心口。 她强自镇定地颔首,却在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袖中飘出的熟悉的松木香,不由内心悸动。 许多个夜晚,在赏花亭里,这气息曾缠绕她全身。 她回过头去,正巧沈翊也回头望过来,四目相对,包含了无数的情愫。 这一天,裴卿卿是在复杂的情绪中度过的,夜深人静后,她悄然往赏花亭走去。 自己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 第229章 沈翊臣服石榴裙 赏花亭里一片黑暗,星光下,沈翊仍穿着白日的侍卫服,只是卸了佩剑,坐在石桌旁独自喝闷酒。 看上去落寞且哀伤,裴卿卿不由心中抽疼了一下。 他...被她伤着了么? "翊郎..." 她轻轻唤了一声。 沈翊回眸,目光幽怨,“没想到良娣还会再来此地...” 说着,他自嘲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他的下颚线流淌,沾湿了衣裳。 “翊郎,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那时候我尚在禁足,你错认我是宫女,我不敢辩解,所以...” 裴卿卿话未说完,忽然被紧紧抱住。 沈翊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青青真的不是骗我的?" 裴卿卿点了点头,闭上眼,任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若说我是太子良娣,你还会与我谈花饮月、互诉衷肠吗?" "会。"沈翊突然打断她,捧起她的脸在星光下细细端详,"哪怕你是皇后娘娘,沈某也甘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这话烫得裴卿卿浑身一颤。 她没想到,在知晓她真实身份后,他竟比从前更热烈。 "傻子。"她哽咽着捶他胸口,"我可是有夫之妇。" 沈翊突然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贴在额头:"青青,既然你我无法光明正大做夫妻,就让我永远留在东宫,守护你、帮助你。" 他抬起眼,眸中跳动着令人心惊的火焰,"你要宠,我替你扫清障碍;你要权,我为你铺路搭桥。" 凝视着他真挚的眼眸,夜风吹散裴卿卿最后一分理智。 她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要太子妃之位,有了权势,才能长久留你在东宫。" "好。"沈翊勾住她腰间丝绦,将人带入怀中,"不过在此之前..." 他咬住她耳垂,"先让您的裙下臣看看,良娣娘娘的宫装下,藏着怎样的风情?" 华服落下,顿显一亭春色。 裴卿卿在情潮汹涌间恍惚想起,沈翊的忠诚来得太轻易了,但此刻,她甘愿溺毙在这片温柔海里。 云雨暂歇后,她依偎在他的胸膛里,享受着风雨之后的平静。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听着像是一小队侍卫在巡逻。 其中一人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厉声道:“谁在那边?” 回应他的只有初夏的风声,接着,沈翊捏着嘴巴,发出了一声猫叫声。 侍卫们噗嗤一笑,“原来是只该死的野猫,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 裴卿卿与沈翊相视一笑,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当真刺激! 这两日,闻一鸣装作四处借钱,去东宫找闻知鸳借到了几千两,他又去将军府找闻星洛。 闻星洛根本不见他,他便回府变卖祖上的物件,一番折腾后也凑筹集到多少银子,但他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从苏婉珍的二十万两中再拨了一笔,将长子闻长柏所欠的赌资还清。 同时,大理寺也在调查他与苏氏通敌一案是否有关联。 幸好,完全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此事,又因为是太子良娣的父亲,他的官位是保住了。 端午节这日,他领着儿子去牢房探望苏氏。 即便心中不愿,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阴暗的牢房里,苏婉珍蜷缩在腐草堆里,盯着铁窗外的一线亮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看闻长柏拄着拐杖站在栅栏外。 "娘..."少年脸上还带着赌坊打手留下的淤青。 苏婉珍扑到栅栏前:"长柏!快去求你姐姐,让太子殿下放娘出去啊..." "娘,这种事殿下怎好插手?"闻长柏惨笑,"再说,姐姐已经被降为良娣,失去了殿下的宠爱..." 苏婉珍浑身发抖,用力抓住儿子的手:"去找你祖母!就说...就说我知道陈岚英落水的真相!" 闻长柏摇头:"祖母搬去将军府之后,根本不见我们。" 这时,闻一鸣阴沉着脸出现在儿子的身后。 “长柏,你先到外头候着,为父跟你娘说两句。” 闻长柏无奈地看了一眼亲娘,转身慢慢出了牢房。 闻一鸣这才开口,“夫人想攀咬什么?若是我出事,长柏日后可没有任何依靠了。” “侯爷,你救我,一定要救我啊,我真的没有做通敌的事。赫连朔从前是在我娘家长大的,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会成为凛霄国的君主啊。而且,我们亲如兄妹,绝对没有对不起你的事。” “嘘!”闻一鸣示意她闭嘴,低声道:“夫人,你是想拉你苏家全族下水吗?” 苏婉珍顿时后怕,虽然苏家没做什么叛国的事,但抚养赫连朔长大是事实,赫连朔等上大宝之后重金报恩也是事实。 若是朝廷非要说她娘家通敌抄家,也没地说理去。 她瘫坐在地,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又会面对怎样的境地。 回过神来时,牢房里已经没有了闻一鸣的身影。 三日后,谢聪将判决文书呈给瑞昌帝:"陛下,虽无通敌实证,但苏婉珍收受敌国财物证据确凿。按律当没收全部财产,流放三千里。" 皇帝朱笔一顿:"闻家可有异议?" "闻大人递了休书。"谢聪意味深长道,"说苏氏德行有亏,不配为东平侯夫人。" "既如此..."朱笔重重划下,"着流放岭南。" 端午过后的清晨,城门外飘着细雨。 押送囚犯的差役正在清点镣铐,苏婉珍戴着沉重的木枷站在泥泞中,单薄的囚衣早已被雨水浸透。 闻一鸣撑着油纸伞站在最前排,满脸沉痛:"婉珍,我已打点沿途差役,让你少受些苦。" "呵。"苏婉珍冷笑打断,"侯爷还是留着银子给新夫人打首饰吧。" 她目光扫过封素心怀里粉雕玉琢的幼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封素心将长宁交给身边的侍女,拿来一个大包袱,“妾身准备了一些当用之物,愿夫人...苏姐姐一路平安。” 她还习惯性地称苏婉珍为夫人,一贯的低眉顺眼。 可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嘴角微微上翘,咬了咬嘴唇才压下内心的畅快。 "姐姐保重,这是一点心意。"碧萝抱着庶女上前,递上个寒酸的包袱。 苏婉珍默然收下,如今的她甚至不敢得罪一个丫鬟上位的妾室。 因为儿子单独留在侯府,这些女人不会成为他的助力,但随时会成为要命的刀。 为了儿子,她只能隐忍。 第230章 闻知鸳的身世 闻长柏拄着拐杖,比别人都慢一些,这会才赶到,哭着扑到母亲跟前:"娘!儿子一定会想办法帮您回京的..." "柏儿..."苏婉哽咽着,在他耳边低声道:“娘在屋里床底下第三块地砖下藏着二十万两的银票,你勿要再赌博..." 话未说完,差役便上前来拽开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一旁,闻星洛执伞下车,石榴红裙裾在雨中格外刺目。 苏婉珍看着她,莫名憎恨。 当年遗弃她,她命大活下来了。 回到侯府后,搅得一团糟...甚至赫连朔都是她夫妻杀的! 她的一切不幸,都是闻星洛带来的! 咬牙切齿中,她瞥见闻星洛背后的青帷马车撩开帘子,隐约可见帘后坐着个戴帷帽的妇人。 苏婉珍瞳孔骤缩,那身影她死都认得! 她喃喃道:“是她?她怎么在这里?不该是一具白骨了么?” 可惜,差役只当她是在发疯,强行拉着上路了。 “苏夫人保重啊!”身后传来闻星洛平静无波的话,我会替你多看顾闻长柏的。 这话令苏婉珍愕然转头,对上闻星洛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肝胆俱裂。 “你...你不要乱来,他是你弟弟!” “是呀,虽然侯府跟我断亲了,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待我哪天空闲了,定然也带长柏去游览一番大好河山,你说...长江怎么样?” “不...不要啊!”苏婉珍简直是肝胆俱裂,忙看向儿子,“长柏,离那个疯子远点...” 话音未落,差役怒喝一声,驱赶上路。 闻星洛追了上前,将一包银子塞给差役,意味深长道:"路上行个方便。" 差役会意,爽快道:“放心!一定会多行‘方便’的!” 苏婉珍频频回头,她恨闻一鸣,担心闻长柏,惧怕闻星洛,痛心闻知鸳不曾来送行! 从她出事到流放这几日,她的亲生女儿不曾露面,也不曾出力。 城楼渐渐模糊,她不禁怀疑自己的人生,明明是一手好牌,为何打得稀烂?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有妇之夫闻一鸣,而是选择一无所有的赫连朔,会不会已经贵为皇后? 甚至已经是太后了? 而如今,众叛亲离,还要流放去岭南...她幡然泪下,终于是回过头来,看向了漫漫前路。 而这边,随着囚车吱呀远去,闻长柏催促小厮扶着他上马车,以最快速度回了侯府。 一下马车,便一瘸一拐冲向苏氏的房间。 他疯狂撬开地砖,却只找到个空木匣。 他不敢相信,徒手继续挖,却再没挖到任何东西。 失望过后是浓烈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父亲!"少年猛然开书房门,"你把娘的银票都收起来了?" "逆子!"闻一鸣摔了茶盏,"你娘与敌国有勾连...所有相关的铺子都查封了,她的存款也如数上缴了,哪来的银票?!" “不可能,娘说她存了二十万两留给我的,一定是您拿了,否则怎么能填上那十万两赌债?” “你还好意思提赌债?为了此事,为父将祖宗三代的物件都卖光了!” 暴雨拍打着窗棂,父子二人如困兽般对峙。 而山风居里,陈岚英从马车下来,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于此同时,细雨中的官道泥泞不堪,苏婉珍的囚车行至十里亭,被人拦了下来。 差役见对方出手大方,便默不作声停了下来。 闻知鸢裹着粗布斗篷,死死咬住嘴唇,口腔里尝到了血腥味。 "娘!"她扑到囚车前,隔着栅栏抱着苏婉珍,借着衣裳的遮挡,往她怀中塞了一个荷包。 她压低声音交待:“娘,里头有迷药和银票,您一定要好好的..." 苏婉珍绝望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鸳儿,听娘说。"她枯瘦的手指抓住女儿,"去找赫连朔的心腹黑鹰,他知道你是赫连朔的孩子..." “什么?娘,我不是侯府血脉?!” 闻知鸳惊讶得捂住嘴巴,警惕地看向四周。 幸好,那些得了好处的差役散在四周,并没有听到她们所说的话。 “鸳儿,你确实不是闻一鸣的孩子,娘不一定有机会回来,得告诉你真正的身世。并且,你让黑鹰这样...” 母女耳语一番,分开时,眼中闪烁着同样兴奋的寒光。 五日后的深夜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越宫墙,落地时竟未惊动一片落叶。 来人全身裹在玄色劲装中,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黑鹰参见郡主。"男子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低沉。 闻知鸢强自镇定:"我要的人呢?" 黑鹰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狼头纹章:"新君赫连容派我来助您。按辈分,您该称他一声皇兄。" 闻知鸢指尖一颤。 她早知母亲与赫连朔有旧,却不想自己竟真是异国郡主... "我不认什么皇兄。"她猛地攥紧令牌,"只要你们把我娘从流放路上调换出来。" 黑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明日,囚队会经过黑水崖,属下定然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交待。" 黑鹰悄然退去,却没发现海棠树下隐匿着一个人。 沈翊从黑暗中走出来,眼底多了兴奋之色。 正愁着没机会帮助裴卿卿呢,机会就来了。 闻良娣深夜与外男相会,若是那人再来,当场捉住,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处置? 呵呵... 第二夜,押送手苏婉珍的队伍路过黑水涯,按惯例在一处废弃的驿站休息过夜。 押送囚犯的差役围着篝火烤肉吃。 苏婉珍靠在岩壁上,盯着腕间镣铐发呆。 忽然,一阵奇异的香气飘来,篝火旁的差役接连栽倒。 苏婉珍警惕地打量四周,同时心中暗喜。 "夫人别怕。" 熟悉的声音让苏婉珍浑身一震。 “黑鹰?真的是你?多年不见...” 想到已经惨死的赫连朔,苏婉珍哽咽着说不下去。 “夫人,属下已经安好一切,这就救您出去,您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让替身穿上。” 黑鹰熟练地解开她的镣铐,并递给她一个包袱,便转过身去了。 第231章 假死遁逃 苏婉珍顾不上羞涩,快速将囚衣换下。 侍卫立即将囚衣换到一个与苏婉珍身形相仿的妇人身上,那人应该是中毒身亡的,面部肿胀发紫,倒是可以混蒙过关。 离开前,黑鹰纵火点燃帐篷。 差役们惊醒时,只见"苏婉珍"的焦尸蜷缩在灰烬中,右手还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 而黑鹰已经带着苏婉珍快马抵达了江城的一处院落。 江城紧挨京城,也相当繁华。 黑鹰提前购置的宅子位于闹市。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宅子里侍女和护卫安排妥当,黑鹰还为她造了新的身份,名叫王珍。 黑鹰离开后,苏婉珍对着对着铜镜仔细贴人皮面具。 黑鹰准备的面具十分精巧,连皱纹都仿得真切。 窗外木芙蓉开得正艳,她推开雕花窗,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迫不及待带了丫环出去逛街,像是挑衅皇权似的的,哪里人多她就往哪里钻。 茶楼上,陈岚英戴着帷帽,指尖轻叩青瓷杯沿。 看着披着人皮在街上横行的苏婉珍,身边身旁的侍女低声道,"夫人料事如神,接下来怎么做?" “去会会她,给她一点惊喜。” 陈岚英放下瓷杯,带着侍女下楼。 这两个侍女都是兄长陈兆霖给她安排的,武功极高。 当与苏婉珍擦肩而过时,她碰了碰对方的肩膀。 夏日的风吹起帷帽,露出她似笑非笑的面容。 四目相对间,苏婉珍目瞪口呆,踉跄了两步,幸好身边的丫环扶住了她。 “你...你...” 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指,可陈兰英嘴角勾起笑容,帷帽重新落下,人也往前走去了。 仿佛只是陌生人之间的小摩擦,不值一提。 苏婉珍的指尖在空中剧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了关节。 那人帷帽下那一闪而逝的笑容,宛如淬了毒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眼底。 "夫人?"丫鬟察觉到她额头渗出的冷汗,轻轻提醒。 苏婉珍置若罔闻,熙攘的街市突然变得模糊,耳畔响起十一年前那个雪夜的浪涛声。 彼时闻一鸣和陈岚英坐在船头浓情蜜意,暗处的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过轻轻一推,江南明珠温软的身体便坠入漆黑冰河。 "那日在城门口我没看花眼,是她回来索命了..."苏婉珍的牙齿磕出细碎声响。 “当年为了装样子,捞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尸首,而陈家也一直没放弃寻找,原来这贱人一直蛰伏在暗处!” 此刻脖颈后仿佛爬过一条湿冷的蛇,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卖糖人的老翁冲她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黑洞像极了无底深渊。 "回家!立刻回家!"她攥断了珊瑚簪子,绢帕上晕开猩红血迹。 回到家中,她才恍然醒悟,自己戴了面人皮面具的啊,如果那人是陈岚英,也不可能认出自己! 再说,那人或许只是长得像陈岚英而已,若她活着,怎会连女儿出嫁也不出现? 想到这里,苏婉珍的心又镇定了不少,忙给闻知鸳写信。 黑影给她留了信鸽,可以给黑鹰和闻知鸳传信。 刚将信鸽送走,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烛火"噗"地熄灭,她嗅到了一股特别的花香味。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当年陈岚英落水时散开的发丝。 "谁?"她猛地转身,却见纱帐无风自动。 一个飘忽的白影从廊下掠过,隐约传来幽怨的呜咽:"侯爷、苏妹妹...河水好冷啊......" 那声音湿漉漉的,仿佛裹挟着河底的淤泥与寒气。 苏婉珍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死死盯着房门,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飘过,月光下,那人披散的长发滴着水,青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正是十一年前就该死去的陈岚英! "不...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 茶盏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外间的丫鬟,可当丫鬟提着灯笼冲进来时,廊下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可疑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河腥气。 "夫人做噩梦了?"丫鬟疑惑地扶起她。 苏婉珍颤抖着抓住丫鬟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去...去把黑鹰找来!立刻!" 她没注意到,屋檐上一片湿漉漉的瓦片正悄悄蒸干,而隔壁院落的阁楼里,陈岚英正慢条斯理地拧干假发上的水。 闻星洛帮她配制了一种香料,会让人闻了想起内心恐惧之事。 她略一出现,苏碗珍便忆起当年推她落水的场景。 只要每晚给她院子扔点香料,她就会夜夜陷在梦魇之中。 翌日,苏婉珍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枕边多了封信。 信笺上的鲜红的字体,熟悉的字迹让她浑身发抖。 "婉珍,别来无恙?江城潮气重,记得多喝姜茶..." "婉珍,这是一鸣,快喊姐夫!" “婉珍,婉珍,你为什么要推我落水啊?” 苏婉珍看得目眦欲裂,这些都是陈岚英的字迹,当年她们是好闺蜜,她第一次见到闻一鸣时,陈岚英就是这么介绍的,让她喊闻一鸣姐夫。 可是她不需要什么姐夫,她只需要一个能让她融入上流社会的男人,她要攀高枝! 信件被她撕碎洒落一地。 "来人!快来人!" 她尖叫着推开门,丫环仆妇面面相觑,这个夫人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昨夜,夜色如墨,东宫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黑鹰如一道影子般掠过宫墙,脚尖点在琉璃瓦上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他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的侍卫,轻巧地翻入栖鸾阁的后窗。 闻知鸳早已在等候。 她端坐在烛光下,手中握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听到窗棂微响,她抬眸,见黑鹰单膝跪地,低声道:"公主。" "如何?"她放下书卷,声音平静,眼底却藏着锋芒。 黑鹰沉声回禀:"苏夫人已安置在江城别院,属下为她准备了新的身份,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察觉。只是......"他略微迟疑,"今日在街上,她似乎遇到了一个故人,受了些惊吓。" 黑鹰话音未落,栖鸾阁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的声响。闻知鸳眸光一凛,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走!" 然而已经迟了。 第232章 暴露 "砰!"殿门被猛地踹开,沈翊手持长剑,带着一队东宫侍卫冲了进来,目光森冷地盯住黑鹰:"拿下!" 黑鹰反应极快,身形一闪,袖中短刃已出,寒光乍现间,最前面的两名侍卫喉间已溅出血花,无声倒地。 沈翊怒喝一声,剑锋直逼黑鹰心口,黑鹰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划向沈翊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撤剑回防。 殿内瞬间刀光剑影,侍卫们蜂拥而上,却见黑鹰如鬼魅般穿梭于人群之中,每一刀都精准狠辣,血花飞溅间,侍卫接连倒下。 沈翊咬牙再攻,剑势凌厉,可黑鹰身法诡谲,竟在数招之间寻到破绽,一刀刺入沈翊肩胛! "唔..."沈翊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鲜血染红半边衣袍。 黑鹰冷冷扫视一圈,见侍卫已死伤大半,不再恋战,纵身一跃,破窗而出,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子闻讯赶来时,殿内已是满地狼藉,血腥气弥漫。 他面色阴沉如铁,目光扫过地上的尸首,最终落在闻知鸳身上:"怎么回事?" 闻知鸳面色苍白,却仍维持着镇定,低声道:"殿下,臣妾也不知,此人突然闯入,像是刺客......" "刺客?"太子妃冷笑一声,"东宫戒备森严,什么样的刺客能无声无息潜入栖鸾阁?" 没错,因为二皇孙琨儿住在这里,这里的守卫比太子妃宫殿都多。 他步步逼近,眸中怒火翻涌,"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闻知鸳指尖微颤,却仍抬眸直视太子:"臣妾确实不知,若殿下不信,可彻查此事。" 太子冷哼一声,看向沈翊,“到底什么情况?” 沈翊捂住流血的肩胛,如实禀报,“回禀殿下,前夜属下值夜,见到一个黑衣男子潜入栖鸾阁,一刻钟后离开。特地加派人手保护二皇孙。” 他忍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今夜那黑衣男子再次潜入,属下担心二皇孙和闻良娣的安危,便带人围攻,却不曾想对方武艺高强,我等...没拿下对方。” “第二次潜入了?闻知鸳,你作何解释?!” 闻知鸳内心又惊又怒,但也庆幸护卫没听清她和黑鹰的对话,否则自己未当过一天公主,却因此获罪,那太冤枉了。 她耸耸肩,哭的梨花带雨,连连摇头。 “臣妾不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侍卫进来的时候,臣妾才发现有个黑衣人闯入...”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太子妃匆匆赶来,见状连忙上前,柔声劝道:"殿下息怒,闻妹妹受惊了,此事蹊跷,还需细查,莫要伤了和气,吓着琨儿。" 太子冷冷看了闻知鸳一眼,终究压下怒火,厉声下令:"封锁东宫,全城搜捕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太子拂袖而去,太子妃轻轻握住闻知鸳的手,温声道:"妹妹别怕,殿下只是一时气急,本宫会加强护卫,保护你和琨儿的安危。" 闻知鸳垂眸,掩去眼底的暗涌,低声道:"多谢娘娘!" 太子妃笑道:“日后唤我姐姐即可。” 沈翊看着虚情假意的二人,心中浮现裴卿卿娇艳的脸,不禁咬了咬牙,他一定要帮裴卿卿扫清障碍。 接下来的,东宫变得风声鹤唳,非必要无人走动。 消息传到凝晖堂,裴卿卿担忧不已。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她才敢披着素色斗篷,脚步轻盈地穿过回廊,果然见到沈翊早已等在赏花亭中,肩上的伤处缠着白纱,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翊郎!"裴卿卿快步上前,指尖轻触他的伤处,眼中满是心疼,"伤得重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沈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无碍,我怕你忧心,特地等着,向你报个平安。" 裴卿卿内心一阵感动,这个男人心里全是她,负伤仍然担心她的心情。 沈翊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卿卿,其实我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闻知鸳根本不是侯府小姐,而是敌国公主!她的母亲苏婉珍,本该在流放途中,如今却被人救走,藏在江城别苑!" 裴卿卿瞳孔骤缩,红唇微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沈翊冷笑,"那黑衣人唤她''公主'',还提到她的皇兄!" 裴卿卿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化作狠厉:"好一个闻良娣,竟是敌国细作!若太子知晓......" "不可。"沈翊摇头,"她育有孩子,太子对她尚有情意,贸然揭发,未必能一击致命。" 裴卿卿眯起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沈翊的掌心:"那依翊郎之见......" 沈翊凑近她耳边耳语一番,裴卿卿听完,红唇勾起一抹娇艳的笑:"翊郎果然思虑周全。" 她轻轻靠进沈翊怀中,"待除了她,东宫之中,便再无人能与我争锋......" 沈翊揽住她的腰,低声道:"我会让你成为东宫最尊贵的女人,不,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夜风拂过,亭外花影婆娑,暗香浮动中,阴谋如毒藤般悄然蔓延。 裴卿卿喘息着推开男人,娇羞道:“翊郎受伤了,别乱动,你躺下,我...我来...” 沈翊从善如流,享受裴卿卿怀着报恩心情的刻意讨好,深夜的凉亭中春光四溢... 低低的呻吟夹在虫鸣蛙鸣中,越发不加控制。 而这一夜,闻星洛服下破界果,去了岭南。 她避开崖州,去了端州梧州等地,大量收购新鲜荔枝。 逗留两日,收购了三十万,送去了凛霄国的冷库。 采菲筹备的鲜果园已经开业,生意火爆,日进斗金。 随着新帝坐稳宝座,凛霄国逐渐安定,采菲心中如同吃了定心丸,同时筹备了六家分店,也即将开业了。 闻星洛跟岭南果贩子约定,每隔两日去一趟,让他们有多少收购多少。 这几日下来便收了三百万斤,这样就够凛霄国的鲜果园和京城陈记果脯店售卖一年了。 太子下令全城彻查刺客后,京兆府全力配合。 而沈翊作为东宫侍卫统领,以追查刺客为由,暗中调动亲信,去了江城调查黑衣人口中的别苑。 可江城范围不小,且只能暗中调查,难度不小。 瞌睡总会有人送枕头,一封密信悄然送到他跟前。 第233章 闻知鸳被关押 得知了确切地址,沈翊带人包围江城了登记在王珍名下的别院。 王珍...苏婉珍,呵呵...这不就有迹可循了么? 可惜,他们闯进院内,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几件未带走的女子衣物和烧了一半的信纸残片。 信上字迹模糊,隐约可见‘速离’的字样,显然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沈翊失望至极,脸色阴沉,正欲收队,忽然有个小乞丐匆匆跑来,塞给沈翊一张纸条,随即消失在街巷中。 沈翊展开一看,上面写道: “你寻之人藏于城南珍珠巷第三户,后院有密道通城外,速擒。” 沈翊眯起眼,心中暗忖:这消息来得蹊跷,但宁可错信,不可轻易放过! 沈翊立刻带人赶往珍珠巷,破门而入时,果然见到苏婉珍正欲从后院密道逃离! "拿下!"沈翊厉喝。 黑鹰瞬间现身,刀光如电,挡下侍卫攻势,护着苏婉珍且战且退。 沈翊这次带的是顶尖高手,与黑鹰激战数招,虽负伤却仍紧追不舍。最终,黑鹰掷出烟雾弹,趁乱带苏婉珍遁走。 沈翊无奈,只得回东宫复命,将截获的信件残片呈上。 并禀报前夜潜入东宫的刺客与苏婉珍是一伙的,苏婉珍确实未死,且有人暗中相助。 太子眼神冰冷:"看来,东宫之内,确有内鬼。" 裴卿卿适时进言:"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人包庇罪妇,恐怕整个东宫都要受到牵连……" 太子目光扫向闻知鸳的寝殿方向,冷声道:"传闻氏。" 闻知鸳正哄睡了琨儿,被忽然闯入的金宝吓了一跳。 金宝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他亲自过来,只怕没有好事。 金宝行礼道:“见过闻良娣,殿下有请您立即去书房。” 闻知鸳忽然心头剧跳,回头看了一眼琨儿,又给贴身宫女留了个眼神。 太子书房,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太子冷峻的面容。 他负手而立,案上摊着那封残破的信笺,字迹依稀可辨。 太子妃、裴卿卿和侍卫统领沈翊分立两侧。 "鸳儿,"太子声音低沉,"你母亲假死脱身,藏匿与江城别院,又转移到城南珍珠巷,可是你一手操办的?你可知罪?" 闻知鸳心中惊怕,可自从知道是凛霄国公主之后,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从内心不再仰视太子,而是有了奇异的踏实感。 她慢慢抬眸,神色平静中带着哀伤:"妾身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何意,母亲刚上路几日便没了性命,妾身心中悲痛不已...” "啪!"太子猛地拍案,茶盏震翻,茶水溅湿案上文书。 "苏婉珍假死脱逃,藏匿江城,现场搜得的书信是你笔迹,你敢说与你无关?" 闻知鸳指尖微颤,却仍挺直脊背:"妾身居于深宫,如何知晓宫外之事?至于笔迹...妾身日日抄写佛经,有心人要模仿也不是难事,殿下若疑我,不妨明查。" 太子冷笑:"查?你与黑衣男子密会东宫,刺客夜闯,侍卫死伤,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敢狡辩?" 裴卿卿立于太子身侧,柔声劝道:"殿下息怒,闻妹妹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太子眸光锐利如刀,"包庇流放罪妇,勾结敌国暗探,此乃叛国之罪!" 闻知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决然:"妾身并未做过这些事,殿下若不信,妾身亦百口莫辩。" "好一个百口莫辩,我看你死不悔改!"太子怒极反笑,"来人!剥去闻氏钗环,押入暗室,严加看守!待禀明父皇,再行发落!" 侍卫上前,粗暴地扯下她的珠钗,外袍也被剥去,只余素白中衣。 闻知鸳不发一言,任由他们拖拽,唯有唇角一丝血迹泄露了她咬破舌尖的痛楚。 裴卿卿目送她被带走,眸中闪过一丝得色,转身对太子福身:"殿下,此事牵连甚广,是否要彻查东宫内外……" “殿下,此事不可禀报父皇。”一直沉默的太子妃忽然出言阻止。 太子狐疑地看向她,“爱妃何出此言?” “殿下,闻妹妹是东宫良娣,琨儿的生母,事情未彻底查清楚之前,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有碍您的声誉,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太子抬手打断:"嗯,孤自有分寸。沈翊!" 沈翊上前抱拳:"臣在。" "加派人手,务必擒获黑衣人与苏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连累东宫!" 事情有了定论,众人各自散去。 裴卿卿出了书房,看向跟在身后出来的沈翊。 二人飞快对视一眼,不巧的是,太子妃刚好回头,这一眼尽收眼底。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去栖鸾阁接琨儿。 她都喜欢了,只要哪个皇孙的生母出点啥事,孩子都该她管。 入夜后,潮湿的暗室内,闻知鸳靠坐墙角,腕上铁链叮当作响。忽然,窗缝飘入一缕迷烟,守卫接连倒地。 一道黑影悄然潜入,正是黑鹰! "公主,您受苦了。" 闻知鸳苦笑。 黑鹰单膝跪地:"属下万死!苏夫人已安全撤离,但东宫戒备森严,救您需从长计议。" 闻知鸳摇头:"不必管我。只要你将我母亲藏好,他们查不到证据,迟早会让我出去的。” 黑鹰郑重点头,正要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好!"他闪身隐匿,却见来者竟是裴卿卿。 裴卿卿提着绢纱灯笼踏入暗室,昏黄的光映着她娇艳的面容。 她垂眸看着被铁链锁住的闻知鸳,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闻妹妹,这地方可还习惯?" 闻知鸳抬眸,神色平静:"裴姐姐深夜来此,是来落井下石的?" 裴卿卿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冰冷的铁链:"你我同为良娣,本该姐妹情深,可惜啊……"她俯身,在闻知鸳耳边低语,"你挡了我的路。" 闻知鸳冷笑:"所以姐姐便栽赃我母亲脱逃,再借太子之手除掉我?" "栽赃?"裴卿卿故作惊讶,"妹妹这话可冤枉人了。苏夫人假死脱逃是事实,黑衣男子夜闯东宫也是事实,何须我栽赃?" 她直起身,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不过妹妹放心,姐姐今日来,是给你送解脱的。" 闻知鸳瞳孔微缩:"你想毒杀我?" 裴卿卿把玩着瓷瓶,笑意盈盈:"怎么能叫毒杀呢?这叫……体面。" 她拔开瓶塞嗅了嗅,"殿下很快就会听闻,闻良娣畏罪自尽,多合情合理?" 第234章 计中计,险中险 就在裴卿卿逼近的瞬间,暗室门被猛地推开!沈翊大步踏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裴良娣,不可!" 裴卿卿脸色骤变:"翊...沈大人?你做什么!" 她差点脱口而出喊他翊郎,多少次情到浓时,多少次梦醒时分她都念着这个名字。 沈翊压低声音:"殿下刚下令严查,若闻良娣此刻暴毙,必会引人生疑!" 裴卿卿挣了挣,咬牙道:"放手!她若活着,迟早会翻盘!" 沈翊目光阴沉:"属下自有安排,请良娣先行离开。" 裴卿卿狠狠瞪了闻知鸳一眼,甩袖而去。 沈翊紧随其后,临走前回头瞥了一眼倒地昏迷的护卫,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黑鹰悄然尾随二人,只见他们一前一后,一路行至无人的赏花亭。 裴卿卿怒道:"沈翊,你竟敢拦我?" 沈翊沉声:"卿卿稍安勿躁。闻知鸳不是会自尽的人,她若死了,太子必彻查到底,她本来已经是秋后蚂蚱,你何需脏了自己的手?" 裴卿卿冷静下来,冷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沈翊凑近她耳边:"我会尽快查明苏氏的下落,找出闻良娣助力苏氏脱身的证据,届时她必死无疑!" 裴卿卿这才展颜:"好,翊郎,就依你所言。"她指尖划过沈翊的胸膛,"你今日气着我了,该如何补偿?" “卿卿意欲何为?”沈翊放下严肃,换上了深情的目光。 “我虽出自国公府,却从小被以失踪的名头秘密送到外头养着,别庄外头有条小河,我自小学会枭水,也深爱枭水。翊郎,你会枭水吗?” 沈翊点头,“自然是会的,就不知道是否能追上卿卿。” “试试便知。” 裴卿卿褪去衣裳,一头扎进了庭外的湖中。 湖水清澈,在炎炎夏日里十分凉爽。 月色溶溶,湖面泛着粼粼银光。 裴卿卿如一条灵动的鱼,轻盈地潜入水中,雪白的肌肤在波光下若隐若现。 她回头朝岸上的沈翊嫣然一笑,随即又向深处游去。 沈翊眸色一暗,迅速褪去外袍,纵身跃入湖中。 他肩头的伤刚结痂,可为博美人一笑,只能舍命陪美人了。 水花溅起,他矫健的身姿在水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很快追上了前方的裴卿卿。 "翊郎果然厉害。"裴卿卿在水中转身,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红唇微启,眼中带着挑衅。 沈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水流在两人之间涌动,肌肤相贴,体温交融。 他低声道:"卿卿想逃到哪里去?" 裴卿卿轻笑,指尖划过他的胸膛:"谁说要逃了?" 她忽然挣脱,灵巧地绕到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带我游一圈,可好?" 沈翊感受着她柔软的躯体,喉结微动:"遵命。" 他带着她在湖中穿梭,水波荡漾,两人的身影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潜入深处。 裴卿卿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动人。 游至湖心,沈翊忽然转身,将她抵在湖边的巨石上。 水流轻抚着两人的身体,月光洒落,映出她娇艳的容颜。 "卿卿……"他低声唤道,目光灼热。 裴卿卿抬眸看他,眼中满是柔情与欲望。 她凑近他的耳边,轻咬他的耳垂:"翊郎,这里……不会有人来吗?" 沈翊低笑:"放心,今夜无人打扰。" 水波荡漾,两道身影在月光下交缠,仿佛与这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风月无边,却不知危机已至。 远处的树影中,黑鹰冷眼旁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悄然捡走二人的衣裳,转身消失在夜色中,直奔暗室而去。 闻知鸳听完黑鹰的禀报,眸中寒光乍现:裴卿卿与沈翊竟有私情?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裴卿卿,没想到你这么愚蠢!" 明明是太子的白月光,明明是皇长孙之母,哪怕是不争,也会有好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作死给太子戴绿帽子! 她抬眸看向窗外的月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黑鹰,让太子妃去欣赏欣赏浪里白条。" 黑鹰领命,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太子妃今晚是亲自哄琨儿入睡的,她知道差不多是时候将琨儿收在膝下了,便想与他多些接触,让孩子对自己产生依赖。 正感叹当母亲不易时,忽听贴身婢女抱着两身衣裳急匆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她脸色骤变:"此话当真?" 婢女点头:"那人说,请娘娘速去赏花亭,迟了就来不及了。" 太子妃自然认得那是裴卿卿的服饰,想起白日里在书房外瞥见她与侍卫统领对视那一眼,她心中咯噔了一下。 但另一件男子外袍是常服,看不出来是谁的。 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立刻起身:"带上几个心腹,随本宫走一趟!" 赏花亭外,湖水粼粼。 裴卿卿与沈翊正缠绵悱恻,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翊耳力极佳,猛地抬头:"卿卿,有人来了!听脚步声是一群女子,为了你的清誉,我得先行离开。" 裴卿卿一惊,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沈翊推开,他低声道:"卿卿别慌,你一人在此游水,不会有事,别慌!" 说罢,他身形一沉,如游鱼般迅速潜向湖心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裴卿卿慌乱之下,立刻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没入水中。 太子妃带人赶至湖边,只见月色下,湖面平静无波,唯有几缕涟漪缓缓荡开。 "搜!"她冷声下令,"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侍卫们立刻分散开来,举着火把沿湖搜查。 突然,一名侍卫惊呼:"娘娘,湖里有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湖中央水花翻涌,一道雪白的身影破水而出,正是裴卿卿! 她长发湿漉,衣衫半透,在月光下宛如出水芙蓉,却故作惊慌:"什么人?!" 太子妃眯起眼:"裴妹妹,深更半夜,你在此作甚?" 裴卿卿泅至岸边,掩唇轻笑:"原来是姐姐。夏日炎热,妾身睡不着,便来游水解暑,怎么,这也犯忌讳?" 她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偶然来此嬉水。 太子妃扫视湖面,淡声问:"就你一人么?" 第235章 各怀心思,闻知鸳解除禁足 裴卿卿歪头:"不然呢?姐姐以为还有谁?从前在别庄时,殿下也常常陪着妾身嬉水,可如今他公务繁忙,依然许久没有陪过臣妾嬉水了。" 太子妃狐疑道:“跟你的衣裳放一起的,还有一件男子的外衫,你作何解释?” 说着,裴卿卿也留意到了宫女抱着她和沈翊的衣裳。 她瞳孔一缩,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但她接着挤干头发的动作,掩去眼中的震惊,转而笑着说:“更深露重,妾身便披着给殿下做的衣裳出来了。娘娘可看看,这正是殿下的尺码。” 这番话合情合理,但若太子妃去嗅一嗅衣服上的气味,就能分辨出是新衣还是被人穿过的。 裴卿卿赌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不会这么做。 果然如她所料,太子妃目光锐利扫过那件外衫,又扫过已恢复平静的湖面,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此时负责搜查的宫人们纷纷回来,对她摇了摇头。 太子妃满心狐疑,但此刻抓不到把柄,只得压下怒火:"良娣身份尊贵,夜半独自游水,若传出去,成何体统?" 裴卿卿从水中起来,拢了拢湿发,笑意盈盈:"姐姐教训的是,妾身这就回去。" 她从容上岸,披上外衫,临走前还回头瞥了一眼湖心,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待众人散去,湖底阴影处,沈翊缓缓浮出水面,脸色阴沉。 他望向裴卿卿离去的方向,低声道:"险些功亏一篑……" 而远处的树影中,黑鹰冷眼旁观,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暗室内,黑鹰将太子妃未能成功捉到二人偷情之事告知闻知鸳。 她冷笑:"裴卿卿倒是机敏,不过……"她指尖轻叩铁链,"太子妃已起疑心,接下来,只需再添一把火。" 她抬眸看向黑鹰:"去查沈翊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与裴卿卿究竟勾结了多久。" 风浪将至,谁能全身而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回到凝晖堂,裴卿卿反锁房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湿衣紧贴肌肤,冷得她牙关打颤,却不及心中恐惧万分。 "险些...险些就暴露了。" 她滑坐在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突然起身翻出妆奁暗格,将暗藏有毒药的金簪握在手中。 冰凉的触感稍慰心神,怕什么?太子妃无凭无据,若真被撞见,男人是可以牺牲的,自己就说被强迫、被非礼。 可当目光触及镜中自己的红唇,她又犹豫了。 那个男人...她抚过唇上残留的触感,忽然低笑起来。 也罢,往后换个更隐秘的所在便是。 凤藻宫里,太子妃盯着铜盆中沉浮的月季花瓣,突然挥袖打翻水盆。 "娘娘息怒!"宫女跪了一地。 "那件外衫..."她捻起外衫的一角细嗅,上面有男子的气息,却不是太子的。 到底是谁?! 可裴卿卿今夜的反应太过镇定,自己也没捉到奸夫,只能看着裴卿卿得意。 "去查沈翊。"她压低声音对心腹嬷嬷道,"他来东宫做事之前,曾在前国公府的别庄当过护院。" 深夜里,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太子妃想起白日里太子夸沈翊身手好时的神情,忽然脊背发凉,若东宫侍卫统领与裴氏有染,最危险的人便是她这位占着正妃之位的人。 而另一边,侍卫值房里。 沈翊将佩剑重重按在案上。 剑鞘磕出闷响,惊得窗外夜枭扑棱飞走。 "太险了。" 他的肩头伤才刚结痂,因剧烈泅水再度裂开,痛得他紧咬牙关。 黑鹰突然出现又消失,明显是有人设局。 忽然,一支飞镖钉在他身后的木墙上。 密信指令:"必要时弃裴保位。" 指尖抚过"弃"字,沈翊冷笑。 他眼下不会放弃任何东西,目的必须达成... 翌日,东宫书房,太子将卷宗摔在案上:"流放记录毫无破绽?" 暗卫低头:"沿途关卡皆有画押,尸体验明正身。” “好一个验明正身,黑衣人屡次出入栖鸾阁,一定有鬼,继续追查!” 太子揉着眉心,对金宝道:“解了闻良娣的禁足,暗中盯紧她的一言一行!" 暗卫和金宝退下,太子靠在太师椅上陷入沉思,多事之秋,却家宅不宁,真愁人。 随即,他传来了太子妃,让她担起主母职责,管理好后宫。 太子妃笑着应下,她正有此意。 从前她想要的是琨儿,可这孩子越长越不对劲。 现在冒出来一个聪明伶俐的皇长孙,她自然要徐徐图之。 反正...自己是不可能与太子诞下龙子的。 闻知鸳街道解除禁足的通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以为是黑鹰扫除了一切证据。 她回了娘家东平侯府,身着一袭素白罗裙,发间只簪银钗,俨然一副为母守孝的模样。 可侯府张灯结彩,正在为将封素心从平妻抬为正妻。 "父亲。"她盈盈拜倒,未语泪先流,"母亲尸骨未寒,您怎能不办丧事,而是办喜事啊..." 闻一鸣慌忙搀扶:"鸳儿莫哭,为父也是不得已!"他瞥了眼廊下偷听的仆从,故意提高声量,"你母亲犯的是通敌大罪,为父若相护,整个闻家都要陪葬啊!我与她已经和离了的。" 闻知鸳借势跌坐在玫瑰椅上,帕子掩面啜泣:"可母亲怎会通敌?定是有人陷害!父亲就不曾查证?" "查?怎么查?"闻一鸣苦笑,"大理寺的证据还不够吗!"他忽然压低声音,"倒是鸳儿你...在东宫可还安稳?" “多谢父亲关心,殿下知道女儿是冤枉的,已经解除禁足。” 闻知鸳知道母亲假死脱身,此刻作戏不过给外人看,所以并没有继续大闹。 她拭泪叹息,"只是太子殿下因母亲的事,许久不来栖鸾阁了,女儿如今也举步维艰。" 闻一鸣立即顺着话头:"正好让你弟弟去东宫当差,你们姐弟也好有个照应。" 闻长柏适时拄拐进来,左腿还缠着纱布:"姐姐,我知错了,日后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看着弟弟淤青未消的脸,闻知鸳心中冷笑,这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非想借她攀附东宫。 "弟弟年纪尚小,就算进东宫当侍卫也不到年龄。" 第236章 闻知鸳的条件 闻长柏脸色一变,“姐姐,我饱读诗书,不要当侍卫...” “那你先当什么?你已经在官府留下两次案底了,一次雇人行凶,一次赌博欠下巨资,你还有什么前途?” 面对姐姐毫不留情的指责,闻长柏瞬间煞白了脸,低下了头。 他也不想这样的,他本来是侯府长子,虽然不能世袭了,但过的是好日子,也受人尊重。 说来说去,都是闻星洛害的,若不是她忽然回到侯府,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变故,自己也不会失去前程、失去母亲! 他心潮澎湃,可一个字也没多说。 闻一鸣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女儿这样直白地批评长子,说白了女儿已经不尊重他这个父亲了。 但他咽下了情绪,笑道:“鸳儿,长柏他体弱,确实做不了侍卫,你在帮他筹谋筹谋,算爹欠你一个人情。” 闻知鸳眼前一亮,笑容变得复杂,“好啊,毕竟他是我弟弟。但女儿有个要求,若父亲能做到,女儿自己也会尽力托举弟弟。” “鸳儿,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为父一定会尽力去办。” “多谢父亲,女儿的要求很简单,封氏出身低微,不配当侯府正妻主母。” 闻一鸣脸色微变:"她毕竟是长宁生母...这两年打理侯府也井井有条..." “打理侯府这种事,管家也能做到,不算什么本事。”她凑近父亲,压低声音道:“爹,女儿日后还有机会往上走的,您想,若是一国皇后的嫡母出身低微,颜面何在?” “这...”闻一鸣迟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送女儿入东宫,本来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将来提携日渐式微的侯府。 思及此,他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好,鸳儿,此事暂且按你说的办。但你也要加紧了,东宫不是回来一位良娣,带着皇长孙么?严重威胁到你和琨儿的地位了。” “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办法。您这边只要约束好家里人,别添乱拖后腿就好。” 闻知鸳这才展颜,目光看向了闻长柏,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这个弟弟看着聪明,做的事却一件比一件愚蠢。 送走闻知鸳,闻一鸣甩了甩衣袖,转头去了后院。 今日是封素心的好日子,此刻正对着铜镜簪花。 从镜中看见丈夫的身影,她指尖微顿,那支赤金步摇便斜斜插进了云鬓。 "侯爷。" 她起身相迎,裙摆拂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香风,"良娣回去了?" 闻一鸣低低应了了一声,目光扫过妆台上新打的头面:"长宁睡了?" "嗯,刚喂过奶,睡得正香呢。" 封素心奉上茶盏,状似无意道,"妾身已经让库房清点好苏氏的嫁妆,可随时送还苏家了。" 茶盏在闻一鸣手中微微一晃。 "此事苏家并没有要求,且暂时地代为保管吧。" 他放下杯子,伸手将封氏揽到膝上,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后颈,"今日鸳儿来提了一个要求,她母亲尸骨未寒,暂且不已办喜事,抬你为正妻的事,得缓一缓。" 封素心眼底有一瞬间的错愕和颓败,但随即温顺地倚在他怀中。她垂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她当然知道主母之位暂时无望了,方才隔窗听见父女对话时,她就掐断了三根指甲。 "老爷..."她突然仰起脸,眼圈微微发红,"妾身都听您的,一切以大局为重。" 闻一鸣动作一滞,内心涌起愧疚。 封素心跟他也也有十七八年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却无法扶正。 那便从别的方面弥补她吧。 他贴近她的耳畔,低语道,“素心,为夫想再要你一个出自你的孩子,可以吗?” “啊?侯爷,长宁还这么小...” 封素心拒绝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男人堵住了,人随之被抱起来,压到了塌上。 一室春光过后,闻一鸣满意离开,封素心却银牙暗咬,嘱咐贴心的丫环去煮避子汤。 孩子,她一个就够了。 只要侯府没有正妻,她这个平妻就是地位最高的女主人。 等孩子慢慢长大,这个老男人也可以慢慢去死了! 这一夜,闻星洛在夜深人静后,再次服用了破解果,去凛霄国京城看看生意是否顺利。 站在"果香满园"的二楼雅间,望着楼下熙攘人群,采菲正捧着账册汇报:"开业满月一月,净利五万两,连王室都派采买官来..." 话音未落,闻星洛突然按住窗棂,街上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苏婉珍! 她正堂而皇之在街边的小摊前驻足挑拣,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人注意到她。 "主子?"采菲顺着视线望去,脸色骤变,"那不是侯夫人苏氏吗?" “嗯,但她早已不是侯府夫人了,如今是一名死了的流放罪犯。” 闻星洛言简意赅,向采菲讲了苏氏的事,末了,吩咐道:"派人跟着,看看她落脚何处。" 采菲在凌霄国都城已经培养了一批能用的人,盯梢这种事轻易而举。 不多时,小厮回来禀报,"目标住在城南槐花巷,有四个侍卫看守。" 闻星洛冷笑,"假死遁逃,倒是来凛霄国享福了。" 夜深人静时,闻星洛亲自跑了一趟,在房顶上揭开瓦片,往屋里扔了点东西。 苏婉珍酣睡正浓,忽然感觉冰冷的触感从手臂上游过,耳边还传来窸窣声。 睁眼一看,竟有数条青蛇游移在她的被子上, 她吓得跌落床底,却撞翻烛台点燃蚊帐。 火势蔓延时,更多蛇类从梁柱缝隙涌出,苏婉珍尖叫着冲出房间,才发现屋檐吊着竹叶青,香炉盘着金银环,连放生池里都浮着水蛇! “救命啊!救命啊!” 侍卫和侍女们匆匆赶来,见此情形也是放弃了救火,护着主子逃了出去。 那些蛇类也随之从墙头滑走,只剩这座大宅烧成废墟。 惊魂未定的苏氏看着 她癫狂地扯住管事的衣袖,“找黑鹰,给我换地儿!” “是,夫人莫急。但黑鹰大人尚未回国,奴才会安排妥当,委屈您在客栈暂住一晚。” 苏氏听闻黑鹰不在,知道没人惯着她,逐渐安静下来,不情不愿地跟着管事去了客栈。 闻星洛远远地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对采菲道:“不管她搬到哪里,都给她扔点这东西。” 采菲接过一个密封的盒子,应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让她后悔来凛霄国,不,让她后悔活着!” 第237章 苏婉珍的下场 接下来,管事给苏氏换了住的地方,可每换一个地方,都会引来大量的蛇群。 这些蛇似乎是冲着苏氏去的,跟宅子无关。 苏氏的精神也被折磨得几近崩溃,眼窝深陷,跟鬼差不多了。 黑鹰被她接二连三的寄信催得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几乎耗尽耐心才刚安抚好好精神崩溃的苏婉珍,就察觉新置办的别院异常安静。 推开卧房门时,他倒抽冷气,床榻上密密麻麻铺着蛇蜕,妆台镜面用蛇血画着溺死的女人! "啊...!!" 苏婉珍晕厥前最后看到的,是梁上悬下垂落的毒蛇,像极白绫轻轻晃动,她真的好想将脖子套在上面。 "走!马上走!"苏婉珍砸碎所有瓷器,"回大宴!我要回大宴去!" 黑鹰死死拦住她:"夫人冷静!您现在是''死人''啊!" "那就让我真死吧!"她突然抢过侍卫佩刀往脖子上架,"总比夜夜被蛇折磨强!" 暗处屋顶上,闻星洛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她轻轻吹响骨笛,更多蛇影从墙根游向主屋,这一次,她要让苏婉珍自己爬回那个注定毁灭的牢笼。 黑鹰无奈,只得点头,“属下马上去安排车马!” 黑鹰亲自驾着马车离开,苏婉珍依然害怕得蜷在车厢角落发抖。 连日惊吓让她形销骨立,十指因抓挠车壁已血肉模糊。 "直接去大宴京城,我要见鸳儿..."人便晕了过去。 黑鹰在外头听到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并未 向京城方向行驶。 他又不是嫌命长,怎会堂而皇之带着异国的罪犯进京? 将人安置到了临近京城百里的地方。 闻星洛的人跟了一路,直到他们安置下来。 落脚的第一夜,依然没有躲过蛇群的干扰,只是蛇的品种略有不同,都是南方的大家伙。 闻星洛将她匿藏的地址交给了三皇子。 毕竟是太子良娣的生母,他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 翌日清晨,蛇群如水散去后,苏婉珍落脚的宅院被官差破开,大理寺的玄黑官服刺得她睁不开眼。 官差执令牌冷喝:"罪妇苏氏!你通敌叛国,再假死脱逃,该当何罪!" 苏婉珍瘫软在地:"大人明鉴!民妇是被冤枉..." "冤枉?赫连朔心腹已招认,你二人往来密信三百余封!更有临江城三十八间铺面地契为证!早就定案了,你在流放路上用他人代替你死去,又是一条人命!" 苏氏这次没能逃过制裁,押回京城后立即审判,大理寺按章办事,判了次日午时斩首。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脸色变了变,暗骂了一声,正欲进宫撇清关系,却迎面撞上哭着跑来的闻知鸳。 "殿下!"闻知鸳披头散发,扑通一声跪地扯住他袍角,"求您救救我娘!她一定是被陷害的!" 太子俯身捏起她下巴:"闻氏,你娘假死脱逃是事实,与敌国君主通信是事实。"他指尖用力,掐得她下颌发青,"你要孤为个罪妇,担上通敌嫌疑?" "可...可...您以前说过..." 闻知鸳无言以对,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忽然想起当年芙蓉帐里,这人曾咬着她的耳垂说要护她一生一世。 可如今...他甚至不再称呼她为鸳儿,只以姓氏称呼她。 太子突然冷笑:"是你先变了还是孤先变的?"他甩开她,如同拂去尘埃。 闻知鸳明白,他指的是深夜黑鹰潜入栖鸾阁那件事。 他以为她红杏出墙了,其实,真的不是啊! 但此时百口莫辩。 "金宝,送良娣回宫歇着。待其母的后事办完,立即禁足....无诏不得出!" 太子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他要进宫解释,此事自己毫不知情。 在他心中,没有立即休弃闻知鸳,已经是看在琨儿的份上。 闻知鸳倒地,听见了自己心口碎裂的声音。 她盯着门缝里那道渐远的明黄身影,指甲深深抠进地砖缝隙,原来这两年的情爱缠绵,竟抵不过江山权势的分量。 自己重活一世,推掉宋辞安的婚事,毫不迟疑选择了他,竟然是错的!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她不会选宋辞安,更不会选宇文宏光。 作为侯府嫡女,嫁一个家世相当的男子,过着普通的日子,或许能安稳一生? 不,她没有忘记初心,她这一世是要抢夺闻星洛上一世的气运,坐上凤位的! 她眼底闪过怨毒,闪过坚决,跌跌撞撞回到栖鸾阁。 “良娣!”宫女惊慌来扶。 闻知鸳猛地推开她,踉跄扑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唯有被太子掐青的下颌透着狰狞的紫红。 她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渐厉,最终化作一声凄绝的冷笑。 「骗子...都是骗子...」她抓起凤钗就要折断,动作却猛然顿住。 钗尖刺入掌心,鲜血顺着凤凰羽翼流淌,恍若浴火重生。 一时的失意算什么?自己还有琨儿呢,若是...若是太子不在了,裴卿卿生的那个野孩子也不在了,自己的孩子就是东宫唯一的主子! 思及此,她终于明白凤位不是等来的,或许上一世的闻星洛也是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那一步的。 屏退宫女,她向黑鹰发出了信号。 黑鹰在苏婉珍被捕后,已经潜伏在京城里,收到信号立即现身。 他阴影处悄无声息地现出,看着满地狼藉与闻闻知鸳淌血的手,瞳孔微缩。 “公主怎么做傻事?” “我要救母亲。”闻知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黑鹰单膝跪地:“大理寺的地牢坚不可摧,属下手底下没多少人了,请公主恕罪!” 闻知鸳睨着他,嘴角微微颤抖,“你...你是说,要放弃我母亲了?” “对不起,公主,属下无能!” “你!你不是赫连朔留下保护我母亲的人吗?你竟然看着她去死?” “公主,属下无能,无论是劫大牢还是劫法场都做不到全身而退,只能保留实力保护您!” 黑鹰油盐不进,闻知鸳忽然感觉很挫败,此人口口声声奉她为公主,却并不听她的指挥,反而隐隐有控制她的迹象。 除此之外,她毫无办法。 此时,她想起了外祖苏家,立即发了急报过去 虽然知道苏家久居边疆,赶来救人是不可能的,但总该通知一声,省得日后遭对方指责。 第238章 林招娣的荣耀 黑鹰心中明镜似的的,苏婉珍出事那么久了,若是苏家有救人的心,何至于从不曾出现? 他悄然退出栖鸾阁,他不是不能救苏婉珍,是有一份私心,不想救了。 苏婉珍是先帝赫连朔的心上人,先帝已经死去多时,黄泉路上应该挺孤单的吧。 这苏氏下去陪着先帝,不是正好吗? 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死后...他一定会想办法偷出苏氏的尸体,送回凛霄国与先帝合葬,到下面伺候先帝。 阴影里,沈翊目睹了黑鹰从栖鸾阁离开,亲自跟踪了过去。 翌日,午门刑场,巳时。 烈日灼烤着青石板,蒸腾起血腥与恐惧混杂的气味。 闻知鸳戴着帷帽挤在人群中,看见母亲被拖上刑台时,喉间涌上铁锈般的涩意。 苏婉珍的囚衣浸满污秽,短短半月没见,头发已经全白了。 散乱的白发间露出满是抓痕的脸庞。 看目光扫过观刑的众人,与女儿对视片刻,热泪滚落。 儿子闻长柏没有来。 但闻一鸣来了,左右站着平妻封素心、妾室碧萝。 许是因为害怕,两个女人紧紧依偎着他,分别握紧了他的手。 苏婉珍不甘,自己筹谋半生,最后...最后让那两个女儿渔翁得利,而自己,即将命赴黄泉。 当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时,她突然仰天嘶吼:"闻一鸣!我在地狱等你!" 刀光落下,血溅三尺。 闻知鸳的尖叫被淹没在百姓的喧哗中。 她死死盯着滚落的头颅,母亲瞪圆的眼里,还凝着最后的诅咒。 人群外围,闻一鸣用帕子捂着口鼻,封素心适时地晕倒在他怀中。 "真是大快人心!"陈兆霖扶着老父,声音洪亮得刻意,"害了岚英的罪魁祸首,当有此报!" 陈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微微发颤,却被儿媳庄雨眠稳稳托住。 她们望向刑台的目光如淬寒冰,推她女儿落水的仇人,今日终见血偿。 陈岚英立在茶楼雅间窗前,远眺刑场上那摊刺目的红。 江风拂起她素白的面纱,露出唇角一丝悲凉的弧度。 "第二个了。"她轻声道,"还差最后一人。" 闻星洛为母亲披上外衫,什么都没说。 害母亲的三个人,赫连朔已经死了,如今苏婉珍也死了,最后剩下闻一鸣。 她看向簇拥着封素心离开的闻一鸣,啧啧两声。 这个凉薄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似乎都没有付出过真心。 茶案上,新沏的君山银针渐凉。 陈岚英忽然将茶汤泼出窗外,看那水痕在烈日下迅速蒸腾。 "不必急。"她眼底掠过暗涌,"闻一鸣最重权势,我要他眼睁睁看着倚仗的一切...烟消云散。" 回到东宫,闻知鸳下了马车便浑身无力,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回到寝殿。 刑场上浓重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唯有眼尾泛着诡异的红,像揉了胭脂,又像泣出的血。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暗沉的血点,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寂的殿内回荡,凄厉又空洞。 “娘…您一路走好啊!” 她对着虚空喃喃,声音嘶哑,“女儿身在深宫,连给您烧纸都做不到...您且等等,我让黑鹰去给您烧啊,黄泉路上,要做个富婆啊。” 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暗沉的血点,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寂的殿内回荡,凄厉又空洞。 妆奁被她猛地扫落在地,珠钗玉佩叮当乱滚。 那支赤金凤钗跌在她脚边,钗头凤凰的羽翼上,一点暗红格外刺目,是她的血,也是母亲的血。 她抓起凤钗,尖利的钗尾对准自己的手背,呼吸急促,或许肉体的疼痛可以减轻内心的苦楚? 就在钗尖即将刺入的刹那,乳母惊慌失措地抱着啼哭不止的琨儿冲了进来。 “良娣!良娣!小皇孙哭得厉害,怎么也哄不住,定是要寻亲娘了!” 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钝刀,猛地扎进闻知鸳混沌的神智。 她动作僵住,怔怔地看着那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乳母被殿内的狼藉和她手中的金钗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 闻知鸳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铁锈般的腥甜,缓缓放下了金钗。 她伸出手,声音异常平静:“把琨儿给我。” 温软幼小的身子落入怀中,带着奶香和泪意,奇异地抚平了她体内奔涌的杀意和绝望。 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哼起一支破碎的摇篮曲。 琨儿渐渐止了哭泣,依赖地偎在她怀里。 闻知鸳低下头,脸颊贴着孩子柔软的胎发,眼底最后一丝脆弱被彻底冰封。 “乖,不哭。”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淬着寒冰,“娘亲不会丢下你…娘亲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谁也不能再夺走她的一切。谁也不能。 苏婉珍被斩首的消息在京中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因为工部有一件大事,不仅震惊朝野,也传遍大宴朝。 寅时的晨钟尚在回荡,林招娣已穿着簇新的青色五品官袍,有些局促地站在百官队列末尾。 象牙笏板握在手中,冰凉而陌生,与她平日惯用的锉刀、尺规截然不同。 “宣...工部郎中林招娣觐见!”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穿透大殿,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唯一的女官身上。 林招娣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出列。 青石板地面光可鉴人,映出她努力保持沉稳的身影。 御座之上,瑞昌帝宇文晟难得地面带笑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欣赏。 “林爱卿,上前来。” 林招娣依言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微臣林招娣,叩见陛下。” “平身。”皇帝的声音透着愉悦,“爱卿带队研制的水力纺车与龙骨水车,于国于民,乃不世之功!朕心甚慰!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朕要重重赏你!”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第239章 陈正希的心思瞒不住了 群臣臣神色各异,有惊叹,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赤裸裸的羡慕甚至嫉妒。 一个女子,入工部不过短短时日,竟能立下如此奇功,得陛下如此青眼!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陛下圣明!林郎中之才,实乃天赐我大宴!织造局来报,水力纺车一经试用,效率惊世骇俗!若推广全国,国库岁入之增,不可估量!” 工部尚书更是老脸放光,与有荣焉:“陛下,龙骨水车于京郊试灌,百亩旱地一夜得润,老臣亲眼所见,真乃巧夺天工!此物若行于天下,万民再无忧旱之患!” 瑞昌帝听得连连点头,龙颜大悦:“好!好!陈爱卿,你想要何赏赐?尽管道来!” 林招娣心跳如鼓,她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坦诚:“回陛下,微臣别无他求。只愿能继续留在工部,钻研格物之技,若能再设一‘格物院’,广纳天下巧思之士,集众智以利万民,则于愿足矣!” 这番毫不贪恋权势富贵、一心只想搞技术的言论,让皇帝和众臣又是一怔,随即眼中赞赏之意更浓。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多少男子能有她的巧思?又能有她这般的胸襟? “爱卿之心,纯然如玉,朕岂能不允?准奏!即日擢升你为工部右侍郎,正四品,总管格物院筹建事宜!” 皇帝大手一挥,又是一道恩赏,“另赐黄金千两,京中朱雀坊五进宅邸一座,匾额朕亲自为你题写!” 四品侍郎!朱雀坊宅邸!御笔亲题匾额! 这几样赏赐,每一样都重如千钧,砸得殿内众臣心头巨震。 多少官员熬资历一辈子也未必能爬到四品,多少勋贵想求朱雀坊一宅而不得! 这位出身乡野的小女子竟一日之内尽得之! 林招娣自己也懵了,巨大的惊喜冲得她头晕目眩。 她连忙跪下谢恩:“微臣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望!”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羡慕、嫉妒、探究…但她此刻心中充盈更多的是激动和喜悦。 有了官职,有了皇帝的支持,有了独立的格物院和宅邸实验室,她就能将更多想法付诸现实! 退朝时,同僚们纷纷围上来道贺,语气复杂。 林招娣憨笑着应对,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座即将属于她的宅邸,那里会有多大的院子可以让她折腾呢? 这座宅子与在岭南悄悄购买的宅子不同,是御赐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照射进来,在她崭新的官袍上投下耀眼的光晕。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隐藏才能,她是工部右侍郎林大人,是皇帝亲口嘉奖的“天工巧手”,她的未来,正如这殿外的阳光,一片光明。 而这一切的荣光,也彻底将苏婉珍伏诛那点微不足道的余波,冲刷得干干净净。 下朝后,林招娣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去了皇帝赏赐的新宅子。 站在朱漆大门前,仰头望着气派的门楣,仍觉如梦似幻。 她下意识想用袖子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却摸到了光滑细腻的官袍面料,不由哑然失笑。 “林大人这是…在检查门楣的榫卯结构?”一个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招娣回头,只见闻星洛与陈正希并肩而来。 闻星洛一身湖蓝织金裙裳,笑意盈盈。 陈正希则身着月白长衫,手持一柄玉骨扇,看向她的目光温润而明亮,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宋夫人!陈公子!”林招娣非常惊喜,方才那点拘谨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高光时刻,有人分享,是最开心的事。 闻星洛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细细打量她一身官袍,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慨。 “我们招娣真是长大了。还记得在百花洞村初见时,你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御赐府邸、官居四品的工部侍郎了,大宴朝第一个有此殊荣的女子。” 林招娣鼻尖微酸,是呀,若不是宋家人流放去到百花洞村,闻星洛给她了她机缘走出村庄,如今还在村里打猪草,然后这一两年就该说一个家世相当的农夫成亲、生子。 思及此,她浑身抖了抖,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回过神来,她用力回握闻星洛的手:“若无宋夫人当初的提携,我哪有今日,您是我的大恩人。” “是你自己争气。”闻星洛笑道,目光扫过宽敞的庭院,“这宅子真好,够你折腾了。” 陈正希此时方才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风度翩翩:“恭喜林大人乔迁新居,荣升之喜。在下备了一份薄礼,望大人莫要嫌弃。” 他身后的小厮抬上几个箱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各色稀有的精铁、铜料、甚至还有一小盒晶莹的石英砂,皆是林招娣眼下筹建格物院最需之物。 林招娣眼前一亮,惊喜道:“陈公子,这…这太稀罕难得了!你怎知我正缺这些?” 陈正希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流转:“略尽绵力而已。大人志在格物利国,正希唯有以此相贺,方能略表心意。” 他言语得体,那份小心翼翼的珍重与支持却显而易见。 正说着,莫三问摇着他的幡子溜溜达达过来了,掐指一算,便定了五日后是个进宅吉日。 林招娣正愁工部事务繁忙无暇分身,陈正希立刻温声道:“装饰布置、添置家私这些琐事,若林大人信得过,在下愿代为操持。” 林招娣正求之不得,连忙道谢。 陈正希看着她全心信赖的模样,心中柔软,暗下决心定要将此事办得尽善尽美。 从这一日起,京中无数高官勋贵都盯上了这位未婚的女官,纷纷打听她是否有定亲,对择偶有何要求。 因着林招娣是跟随宋家进京,由宋辞安推荐给瑞昌帝的,所以宋家的门槛也几乎要踏平了,连门房都收了许多好处。 宋家人不会去做林招娣的主,且闻星洛是有私心的,她一直希望陈招娣若是有成家的心思就考虑陈正希。 他们二人处得来,也算门当户对。 就在京中无数目光聚焦于林招娣这位女官之时,推迟已久的春闱放榜日终于到来了。 因着今年五国来贺,诸事繁忙,春闱放榜的日子便推到了如今。 第240章 春闱放榜 贡院外的照壁前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寒窗苦读的学子、焦急等待的家人、凑热闹的百姓,以及各府前来抄录榜单的家丁,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锣声开道,礼部官员捧着黄榜郑重张贴,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一个个墨迹未干的名字,欢呼声、叹息声、啜泣声此起彼伏。 忽然,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惊呼。 “快看!一甲第三名!探花郎!是…是江南陈家的陈正希!” “可是那个捐建了江淮书院、家财万贯的陈家大公子?” “正是!没想到他不仅善经营,文采亦如此斐然!”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京城。 江南首富之子,本身已是举人,如今高中探花,才财兼备,前途不可限量! 一时间,陈正希的名字与“林家女侍郎”一样,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小厮连滚带爬地冲回陈府,气都来不及喘匀,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老爷!夫人!大喜!天大的喜事!咱们家大公子高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郎!”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整个陈府瞬间沸腾起来! 正堂内,陈老爷子正端着茶盏,闻言手猛地一抖,茶水泼了半身却浑然不觉,只颤声问:“当真?!希儿他…中了探花?” 得到小厮斩钉截铁的回复后,老爷子竟一时哽住,眼圈迅速泛红,喃喃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旁边的陈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不住地用帕子拭泪。 陈兆霖虽极力维持着家主威严,但微微颤抖的胡须和瞬间亮起的眼眸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庄雨眠更是猛地站起身,连声道:“好!好!我儿争气,快!快开中门!管家,立刻去采买最好的喜饼、状元糕,有多少要多少!库房里有十箩筐铜钱,全都抬出来!” 陈府大门洞开,报喜官差身着红袍,满面笑容地高声报喜: “恭喜陈老爷,贺喜陈夫人!贵府陈正希陈公子殿试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郎!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庄雨眠强压下激动的心情,端出主母的雍容气度,上前一步接过喜报。 “多谢官人报喜!托陛下洪福,犬子侥幸得中,实乃皇恩浩荡!辛苦各位官人!” 说着,示意管家奉上格外丰厚的红封赏钱。 陈家果然是江南首富,报喜官差接过沉甸甸的赏钱,脸上的笑容更盛,又说了许多吉祥话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紧接着,更热闹的场面来了。 仆役们抬出一筐筐簇新的铜钱,搬到府门外。 管家陈福高声宣布:“陈家蒙皇恩浩荡,喜获探花,特此与诸位乡邻同喜!” 话音未落,仆役们抓起大把的铜钱,用力向街道两旁抛洒。 霎时间,铜钱如雨点般落下,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孩童们欢呼雀跃着争抢,大人们也笑着弯腰捡拾,沾沾喜气。 同时,一盒盒用红纸包裹得十分喜庆的“喜饼”和“状元糕”也被抬出来,分发给围观的街坊邻居和路人。 “恭喜陈老爷!贺喜陈夫人!” “探花郎真是文曲星下凡啊!” “陈家好气派!多谢赏钱!沾沾喜气!” 道贺声、赞叹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整条街道都沉浸在欢腾的气氛中。 接着,陈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前来道贺。 而主人公陈正希浑然不知道,他正挽着袖子,亲自指挥工匠安置一处假山石景,力求与林招娣草图上的“水力试验角”相得益彰。 他额角沁着细汗,月白长衫下摆沾了尘土,却浑不在意。 一小厮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公子!中了!中了!探花!您是探花郎!” 周遭工匠闻言,纷纷停下活计,惊喜地看向陈正希,连忙道贺。 陈正希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掠过一丝了然与从容的笑意,仿佛这本是意料中事。 他从容地赏了报喜小厮,又对周围工匠温言道:“今日工钱加倍,同喜。” 他并未像其他新科进士那般急于去赴各种琼林宴、拜会座师,而是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图纸,仔细核对家具的尺寸是否合乎林招娣的使用习惯。 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和眼底更深一层的自信光芒,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这份喜悦,并非仅仅源于金榜题名,更源于…他感觉自己离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似乎又近了一步。 如今的他,不再是仅仅倚仗家世的富家公子,而是堂堂正正的天子门生,两榜进士。 将来,或许能更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看她实现那些惊世骇俗的构想。 而此刻,正在工部与老工匠争论齿轮精度的林招娣,也听到了下属带来的喜讯。 她先是一愣,随即由衷地笑了起来:“陈公子中了探花?真是太好了!” 她真心为这位一直默默帮助她的朋友感到高兴,想着下值之后,定要好好恭喜他一番。 至于其他更深的心思,此刻全然被图纸上的难题所占满。 闻星洛得知消息,眼中笑意更深,对身旁的宋辞安道:“看来,我这月老的红线,或许能牵得更牢些了。” 宋辞安眉眼含笑,娘子就是爱操心。 闻星洛之前给宋辞韬拉过红线,可他心高气傲看不上农女出身的林招娣,如今不知道是否悔青了肠子。 宋辞安今日休沐,因着林招娣和陈正希两件喜事,心情也格外的好,他提议道:“娘子,是否该上街选购两份贺礼了?” 闻星洛闻言,眼中闪过惊喜的光彩,唇角弯起:“难得夫君有如此雅兴,贺礼之事不急,我早有准备。既然今日天光正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宋辞安看着她灵动的模样,心中柔软,自然无有不应:“好,都听娘子的。” 两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携手漫步出了城。 行至京郊著名的栖霞山,山色如黛,流水潺潺。 半山腰处,隐约可见几处雅致的亭台楼阁,那是京城勋贵私藏的温泉别院之一,宋辞安立功回来,皇帝也赏赐了一处。 “累了么?”宋辞安侧头问她,目光温柔,“山上咱家的院子,引了温泉入室,可要上去泡个澡?” 闻星洛眼眸微亮,点了点头。 第241章 夜宿温泉别苑的 别院幽静,花木繁深。 引温泉水注成的白玉池子氤氲着湿热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与草木清香。 门窗轻掩,隔绝了外界,只余一室暖融与静谧。 水汽朦胧了视线,也模糊了界限。 闻星洛褪去衣衫,莹白的足尖试探地没入水中,温暖瞬间包裹上来,她舒服地轻叹一声。 宋辞安紧随其后,温热的池水漫过胸膛。 水波荡漾,轻柔地拍打着肌肤,像是情人的抚摸。 闻星洛靠在池边,闭上眼,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松弛。 水汽将她乌黑的发丝打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平添几分慵懒媚意。 宋辞安靠近她,目光深邃,落在她因水汽蒸腾而泛着粉色的肌肤上,如同初绽的桃花。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拂开她颊边的湿发,指尖带着池水的温度,触感却异常清晰。 那触碰像是一个无声的讯号。 闻星洛睁开眼,对上他暗流涌动的目光。 水声轻响,他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带入怀中。 肌肤相贴,隔着一层温热的泉水,心跳声却仿佛透过水波传递过来,一声声,清晰可辨。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温泉的热度,又比泉水更灼人。 起初是轻柔的试探,如同蝶翼拂过花瓣,继而逐渐深入,攫取着她的呼吸,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占有欲。 闻星洛轻哼一声,手臂软软环上他的脖颈,仰头回应。 水波因他们的动作而晃动,荡出一圈圈涟漪,撞击在白玉池壁上,发出细碎而暧昧的声响。 他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游走,带着水珠,划过优美的曲线,所过之处点燃一簇簇细微的战栗。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呼吸交错,变得急促而湿重。 她的身体在水中显得更加柔软,依偎着他,仿佛要化在这片温暖的包围之中。 他低下头,唇齿流连于她纤细的脖颈、圆润的肩头,留下点点湿濡的痕迹,如同无声的烙印。 意识在水中漂浮,思绪被蒸腾的热气融化,只剩下最原始的感知与渴望。 水流成为他们缠绵的媒介,温柔地推涌着,包裹着,助长着每一分亲昵。 她指尖无力地嵌入他结实的臂膀,发出细碎的呜咽,被更深的吻吞没。 窗外暮色渐合,山间偶尔传来几声归鸟的啼鸣,更衬得室内一池春水暖,缱绻意正浓。 夜深人静,累着了的耕牛呼吸平稳,已沉入梦乡。 闻星洛悄然起身,随即心念微动,身影便消失在原处,进入了那片独属于她的神秘空间。 空间内灵气氤氲。 她径直走向一片苍翠的竹林,这是去年春节时为了给瓜搭棚,搬空了裴度那奢华别苑中的竹林。 这一片竹子非同寻常,名曰“凤尾映月竹”。 竹身呈罕见的紫金色,节节分明,挺拔清雅,叶片狭长,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银辉,宛如凤尾摇曳,是极难培育的名贵品种。 裴度当年也是花了极大代价才得了几株,珍爱异常。 移入空间后,闻星洛精心培育,已经长成了一片小竹林。 她精心挑选了两丛形态最优美的出来。 一丛略显秀逸,枝桠疏密有致,更显雅致,适合摆在林招娣的格物院中,添一份清趣。 另一丛则竹身修长挺拔,紫金光泽流转,透着刚劲与风骨,适合陈正希这般谦谦君子。 将竹子分别用灵气滋养的紫砂盆栽好,又取空间灵泉细细浇灌,竹叶愈发青翠欲滴,紫金色泽也愈发温润深邃。 作为乔迁之礼,既雅致独特,又寓意竹报平安,再合适不过。 作为高中之礼,寓意节节高,也是极好的。 翌日,是林招娣的乔迁宴,夫妻二人悠闲吃了早膳,下山前去赴宴。 朱雀坊林府门前车水马龙,比前几日更加热闹。 御赐“格物致知”的金匾下,宾客络绎不绝。 东宫的的仪仗率先而至,他携太子妃亲自前来,赏赐丰厚,言语间对林招娣的“奇巧”之功大加赞赏,隐隐透出招揽之意。 “林侍郎年轻有为,将来必是国之柱石。东宫亦设有匠作司,若侍郎得空,可常来指点一二。” 林招娣恭敬谢恩,却只答:“微臣才疏学浅,当前唯有竭尽全力办好格物院,方能不负圣恩。”态度谦逊,却将太子的拉拢轻轻挡回。 紧接着,三皇子马车也到了。 他亲自前来道贺,赠上大批古籍珍本,其中不乏失传的工艺图谱,笑道:“本王期待林侍郎格物院大成之日,惠泽天下。” 勋贵百官更是络绎不绝,礼物堆满了库房。 林府的奴仆是宫里赏赐的,都训练有素。 但宾客太多了,加上宋家陈家派来帮忙的人才堪堪能应付过来。 因着林招娣是跟着宋家进京的,与陈家也交好,女眷们被许多勋贵夫人悄悄旁敲侧击地打听林招娣的婚事,都想为自家子弟求娶这颗骤然升起、圣眷正浓的明珠。 宋老夫人和程氏只能笑着反复解释:“招娣这孩子心思纯善,一心扑在格物报国上,暂无心婚嫁之事,辜负各位厚爱了。” 人群中,陈正希忙碌地代为迎送宾客,安排事宜,举止从容,俨然半个主人。 闻星洛和宋辞安到时,院内已是高朋满座。 她笑着让随从将凤尾映月竹抬了上来。 “林大人,恭贺乔迁之喜,前程似锦。小小礼物,聊表心意。” 林招娣一见那竹子,眼睛顿时亮了。 她虽不精于园艺,却也看出这竹子形态优美,色泽奇特,绝非俗物,尤其是竹身那紫金色泽,在阳光下流转。 她欢喜道:“多谢宋夫人、宋将军。这竹子真特别,放在我的格物院里正好!” 陈正希亦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知此竹珍贵非凡,他有些吃醋,表妹也不知道给他这个表哥送一份。 然而,坐在上首的太子目光落在那盆竹子上时,瞳孔骤然一缩,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凤尾映月竹?! 这很像外祖父裴度当年视若珍宝的品种! 但裴家在倒台之前,别苑的竹子就神秘被盗取一空,难不成是闻星洛做的?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按下了。 当时的闻星洛已经与侯府断亲,宋家已经获罪即将流放,无权无势...而且他们不久就去了岭南流放,不可能匿藏那一大片竹林的。 或许,只是别处所得罢了。 第242章 太子的橄榄枝,真恶心 太子很快压下情绪,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举杯向林招娣道贺,并再次抛出橄榄枝。 “林侍郎才识过人,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东宫虚位以待,若侍郎有意,孤愿以侧妃之位相待,你我共同辅佐父皇,成就一番盛世伟业。” 他这话说得直白,几乎是将权势与美色一同摆上了台面。 席间顿时一静。 无数目光聚焦在林招娣身上。 随即又看向太子身侧的太子妃,不知道她作为太子正妃,作何感想。 太子妃脸上丝毫没有失态,也笑眯眯地盯着林招娣,像是在等她的答复。 陈正希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眼底一片担忧 林招娣放下研究竹子的手,神色平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 “殿下厚爱,微臣惶恐。只是微臣志在格物,心系工坊,于男女之情、后宅之事并无他想。唯有竭尽所能办好格物院,方不负陛下与朝廷重托。侧妃之位,实不敢当,还请殿下见谅。”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太子脸色微微一僵,心中却暗恨不已,勉强笑了笑:“是孤唐突了。林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实乃大宴之福。” 一旁的三皇子适时开口,温和地打了个圆场:“林侍郎志存高远,实乃朝廷之福。本王亦期待格物院早日大成,若有需协助之处,尽管开口。” 他示好的方式显得更为含蓄和尊重,纯粹是出于对人才的欣赏与对国事的考量。 许多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推杯换盏,表面上一派热闹祥和。 但底下暗流涌动,太子看向闻星洛和林招娣的目光愈发深沉,而三皇子则若有所思。 林招娣虽然第一次在古代作为主家应酬,但身后有闻星洛和陈锦初提点,倒是应对如流。 宾客陆续到来,人越来越多。 新宅入伙的爆竹声噼啪响起,硝烟味中混杂着酒香菜香与欢声笑语。 乔迁宴俨然成了各方势力微妙角力的又一个舞台。 而舞台的中心,那位身着侍郎官袍的女子,正以自己的方式,坚定不移地走在她所选择的“格物”大道上。 林府的乔迁宴结束后,闻星洛并未直接回府,与陈家人一起去了陈府。 陈府此刻依旧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门楣上的红绸还未摘下。 陈老夫人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和亲近:“阿洛和辞安来了,快进屋。” 闻星洛笑着行礼:“外祖母今日气色正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表哥自己才华出众,金榜题名实至名归。我这是特地来给表哥道喜的。” 闻星洛让随从将另一盆精心准备的“凤尾映月竹”抬了进来。 那紫金色的竹竿在陈家花厅的灯光下更显华美不凡,竹叶青翠,姿态优雅。 “表哥高中探花,乃陈家之大喜,亦是朝廷之幸。小妹备了份薄礼,恭贺表哥蟾宫折桂,愿表哥未来如翠竹般节节高升,虚怀若谷,初心不改。” 陈正希看到这盆竹子,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在林府时,他还怨表妹只送林招娣不送他,结果转头就送来了,此刻见到这份独属于自己的贺礼,那份失落瞬间被熨帖的惊喜所取代。 他郑重地拱手,语气诚挚无比:“多谢阿洛!此竹非凡品,寓意更佳,正希必定珍之重之,不负表妹厚望与吉言。”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见孙子与外孙女相处融洽,孙子眼中那明显的光彩更是让她心中欢喜,只觉得闻星洛真是越看越可心,做事周到又体贴。 又闲话片刻,闻星洛夫妻便起身告辞。 陈正希亲自将他们送到府门外,直到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府,看着厅中那盆挺拔秀雅的凤尾映月竹,唇角笑意久久不散。 这份贺礼,他确实极喜欢。 东宫书房内,气压低得骇人。 太子猛地将手中的青玉镇纸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再无宴席上的温文尔雅,只剩下被拂逆的羞恼与戾气。 “不识抬举!一个工部匠女,出生乡野的丫头!竟敢如此驳斥孤的面子!侧妃之位都看不上,她还想上天不成?!” 他低吼道,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下首的幕僚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劝慰:“殿下息怒。林侍郎志不在此,强求反而落了下乘。既然联姻之路不通,不如多以朝廷名义,对其格物院多加支持赏赐,施以恩惠,徐徐笼络其心…” “笼络?哼!”太子冷笑打断,“她如今眼里只有老三那些虚无缥缈的‘格物致知’!恩惠?父皇给的还不够多么! 他烦躁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滚下去!” 幕僚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心中却知这建议苍白无力,殿下这口恶气怕是难消。 书房内只剩下太子一人,他喘着粗气,只觉得一股邪火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扬声道:“来人!传沈翊!” 片刻后,沈翊一身侍卫统领官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殿下。” 太子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暂时将林招娣带来的不快压下,沉声问道:“孤让你查闻良娣之事,进展如何?那夜出入栖鸾阁的外男,究竟是何来历?” 沈翊低头,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回殿下,属下在苏婉珍斩首前一夜发现他又出现栖鸾阁,暗中跟了一路,可惜安仁武功极高,行踪诡秘,且极为警惕,属下无能,被其摆脱。” 太子浑身气息更冷,“什么?又来了一次?你怎么不禀报?!” “殿下息怒,属下已加派人手暗中查探。目前已能确定,此人并非京中人士,从其偶尔流露的口音和行事风格判断,极有可能…来自凛霄国,并且与闻良娣并非男女关系。” “凛霄国?!”太子瞳孔骤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几分。 赫连朔刚死不久,凛霄国的人就秘密接触他的嫔妾? 闻知鸳的母亲苏婉珍刚因通敌之罪被斩首!若闻知鸳真的步其母后尘,与凛霄余孽勾结…那会是何等滔天大罪?! 他这个太子必然首当其冲,被牵连下水!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比在乔迁宴上被林招娣拒绝更让他感到恐惧。 也无暇顾及那人与闻知鸳是否有奸情。 那是关乎储位、甚至性命的威胁! 第243章 铤而走险 太子强压下心中的惊骇,盯着沈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沈翊,给孤盯死栖鸾阁!加派人手,昼夜监视闻氏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个凛霄国人,不惜一切代价,给孤挖出他的底细和目的!但有发现,立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沈翊沉声应道,低头领命时,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下去吧!” 太子疲惫地挥挥手,重新跌坐回椅中,只觉得头痛欲裂。 一个可能通敌的良娣…他的东宫,何时变成了这般危机四伏的漩涡中心? 沈翊悄然退出书房,转身融入东宫深沉的夜色里,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他悄然去了与佳人相约的地方。 白日巡逻时,遇见了裴卿卿,擦肩而过时给她塞了纸条,约她晚上到西北角偏院一聚。 也不知道佳人是否会如约而至。 西北角的偏院名为澄心斋,荒废多年,隐匿在重重树影之后。 名字虽然好听,其实已经朱漆剥落,檐角结满蛛网,夜风吹过,空荡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关于此处吊死过通房侍妾的传闻,让这里成了宫人避之不及的鬼域。 沈翊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视,确认无人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里其中的一个房间早已被他打扫干净,铺上柔软的被褥。 他不敢点灯,在房间里摆放了几块萤石。柔和的光芒被厚重的帘子所遮挡,外头丝毫看不出来。 约定的时间临近,一道纤细的身影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裴卿卿果然如约而至。 “翊郎!你怎么约在这种地方?怪瘆人的…” 她几乎是扑进他怀里的,声音带着压抑了十几日的渴望与委屈。 沈翊一把将她紧紧搂住,低头精准地噙住她的唇,用一个炽热绵长的吻堵住了她所有的抱怨。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瞬间变得灼热而急促,所有的谨慎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良久,他才稍稍松开她,指尖摩挲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低声道:“世上本无鬼,人心才是鬼。这里几年无人靠近,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诱人的意味,“卿卿,我答应你的事有望了。闻氏与凛霄余孽勾结的证据,我已掌握些许线索,短期内,必能将其彻底铲除,再无后患。” 裴卿卿闻言,美眸瞬间亮得惊人,狂喜涌上心头,将那点对环境的恐惧冲得烟消云散。 她主动环上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当真?翊郎,你若是替我除了那个心腹大患…我…我什么都依你…” 言语间,身体已软软地贴了上去,暗示意味十足。 沈翊眼底暗火燃烧,低笑一声,横抱起她向准备好的房间走去。 裴卿卿想起了站着的那一次,浑身一颤,柔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 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压抑又难耐的轻喘低吟,以及这座荒殿本身阴冷潮湿的气息,交织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刺激感。 寸寸触碰都带着偷情的战栗,亲吻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知道此地危险,知道身份悬殊,知道太子妃在严查,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这份恐惧反而像最烈的催情剂,点燃了最原始的渴望。 裴卿卿仰着头,承受着对方近乎掠夺般的热情,指尖深深陷入他背后的衣料。 她感觉自己像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舟,唯一的依靠便是身前这个男人。 这种将自身置于险境的放纵,带来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快意。 沈翊今夜的动作极其霸道,却又在细节处流露出诡异的熟练与掌控。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而模糊,分不清是情话还是命令。 久无主人的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与沉重的呼吸,在空寂的殿宇中回荡,又被呼啸的夜风悄然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渐渐平息下来。 裴卿卿软软地靠在沈翊怀里,浑身酥软,指尖都懒得动弹。 沈翊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裙,动作细致,仿佛方才那个近乎凶悍的男人不是他。 “快回去吧,久了恐惹人生疑,我明晚还在这里等你。”他声音已恢复冷静。 裴卿卿依依不舍地又抱了他一下,才悄无声息地溜出偏殿,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沈翊独自留在殿内,静静站立了片刻,空气中还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他抬手,指尖掠过冰冷斑驳的墙壁,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鬼殿? 这里的确很适合…上演一些见不得光的戏码。 他整理好衣冠,也如同幽灵般悄然而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晃动的蛛网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旖旎,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将军府的青兰苑,近来愈发安静。 这位求老夫人收留的远房表小姐裴清秋,平日里除了早晚雷打不动地去老夫人跟前柔顺地问安,其余时间几乎足不出户,安静得几乎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唯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月事迟了快十日了。 起初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直到近日开始晨起恶心,胸口胀痛,嗜睡乏力…每一个症状都像重锤,敲得她心头发慌。 恐慌像藤蔓般缠绕收紧,让她夜不能寐。 若是真的怀孕了,她一个未婚姑娘,该何去何从? 宋家二房是绝对不能回去的,回到那个狼窝早晚会被折磨死。 她甚至不知道若是自己的真的怀上了,是二表舅的,还是表哥宋辞修的...... 而将军府里,老夫人再慈祥,也绝容不下这等伤风败俗、辱没门楣的丑事。 她银牙暗咬,不能再等了。 借口出府去寺庙为老夫人祈福,精心乔装打扮,用粗布衣裳包裹住窈窕身段,脸上也扑了些暗色的粉,低着头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没有去香火鼎盛的大寺,而是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偏僻巷弄里的一家小医馆。 第244章 邪念陡生·孤注一掷 老大夫眯着眼,枯瘦的手指搭在她腕上,片刻后,缓缓道:“夫人这是滑脉,恭喜了,已有一月有余。” “轰”的一声,裴清秋只觉得天旋地转,后面老大夫还说了什么保养注意事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恭喜?这简直是催命符啊! 她稳住心神,购买了滑胎药,失魂落魄地回到青兰苑,瘫坐在冰冷的榻上,冷汗浸透了内衫。 完了,全完了…她闭上眼,绝望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 浑浑噩噩间,到了黄昏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丫环敲门提醒。 她强打起精神,重新梳洗,换上一条素净的月白裙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眼底的惊惶如何也掩不住。 刚走到老夫人院外的回廊下,迎面便见一人走了出来。 正是表哥宋辞安。 夕阳的金辉恰好洒在他身后,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他今日未着戎装,只穿了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却更衬得肩宽腰窄,身姿如松。 墨发以玉冠束起,露出清晰冷峻的侧脸轮廓,剑眉浓密,鼻梁高挺,令裴清秋不由看着了迷。 表哥越发俊朗迷人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裴清秋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皂角清香和男性气息,强大而令人心悸。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仰头看向他。 这个角度更能感受到他身量的高大,自己需得极力仰视,才能看清他冷硬的下颌。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猛地窜出,瞬间绞杀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滑胎?然后呢?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深宅后院? 不!这孽种来得不对,但也可以利用他成为自己往上爬的工具! 表哥已经成长为权势赫赫,地位尊崇的男子,他是这府邸的天! 若是…若是能攀上他…既圆了从前的梦,又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对!留下孩子! 这是危机,也是天赐的机遇! 只要运作得当,这孩子就不是催命符,而是她通往荣华富贵的登天梯! 宋辞安并未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廊下的一株草木,径直迈步离去,带起一阵微小的风。 那阵风拂过裴清秋的脸颊,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她眼中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她迅速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那般惯有的、怯生生的柔顺,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翌日下午,裴清秋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素雅却不失风情的衣裙,提着一碟新做的桂花糕,柔柔弱弱地出现在了宋辞安的书房外。 “表哥可在?清秋新做了些糕点,特送来给表哥尝尝。”她声音娇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 小厮白羽知道主子不待见这位表小姐,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宋辞安正在处理军务,闻言眉头微蹙,但碍于亲戚情面,还是让她进来了。 “我不吃糕点,若是有事可直说。”他语气平淡,目光并未从公文上移开。 裴清秋神情暗了暗,他不吃,怎能让他情迷意乱? 她不敢劝,默默将糕点碟子摆到宋辞安的手边,希望他不经意间就拿起最近的那一块来吃。 接着,她目光扫过一旁的书架,“听闻表哥藏书颇丰,清秋近来在读《山河志》,可惜得了一本残卷,不知表哥这里可有全本?能否借清秋一观?” 宋辞安只想快点打发她走,随手一指书架某处:“应在那边,表妹自便。” 裴清秋心中暗喜,连忙走到书架旁,假装认真地寻找起来。 白羽见气氛并无不妥,便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磨磨蹭蹭,时不时抽出一本书翻看几页,又放回去,硬是在书房里耗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宋辞安看沉迷于自己的事,竟也忘了安安静静的裴春秋。 裴清秋时不时看一眼糕点,宋辞安一直没动。 但只要她待久一点,不吃也罢...... 只要让府里的人看见她独自进了将军书房,并且待了不短的时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够引人遐想。 终于,她“找到”了那本并不难找的《山河志》,柔声道谢后,顺走了那一块有问题的糕点,款款离去。 回到青兰苑,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第一步,也算成了。 接下来,她得更加深居简出,掩人耳目,到了无法遮掩之时,就说回乡祭祖,在外头生下孩子,再回将军府认亲。 都是宋家的血脉,就算是将来滴血认亲,也是能融合的。 她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狠绝的光芒。 将军…这盆污水,您怕是不得不承受了。 要怪,就怪您给了我这一线看似可能的机会了。 此举不管如何,都会在闻星洛心头插上一根刺,最好是闹起来,夫妻反目和离,那就更好了。 拿着那本山河志,她特意等在闻星洛会经过的路上,行礼请安,并主动禀明方才只是去宋辞安书房借书。 闻星洛脚步匆匆,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招娣得了三日乔迁假,心情极好,便与闻星洛、陈正希、陈锦初相约去京郊著名的落霞山赏秋游猎。 三皇子得知此事,便笑着提议一同前去散心,陈锦初自然欣然应允。 初夏落霞山郁郁葱葱,山风凉爽,景致极佳。 几人骑马缓行,欢声笑语。 林招娣难得放松,与陈正希讨论着山间水力运用的可能,陈正希含笑听着,不时补充几句,气氛融洽自在。 三皇子也与陈锦初落在稍后,低声交谈着,眉宇间比在朝堂上舒展许多。 闻星洛不想跑在后面看成双成对的璧人,便策马走在前端。 然而,这融洽氛围却被不速之客打破。 太子竟也携着裴卿卿来此散心。 两队人马在山腰一处开阔草坡相遇,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太子看到林招娣竟与三皇子一行人同游,眼神骤然一冷。 尤其是看到林招娣与三皇子之间虽保持距离却显得颇为熟稔自然,忌惮与恼怒瞬间涌上心头。 这女人拒绝他的招揽,却与他的政敌走得如此近! 但他面上却迅速挂起温和的笑意:“真是巧了,竟在此处遇上三弟和诸位,看来今日落霞山风景独好,引得多位雅士同至。” 他目光扫过林招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裴卿卿跟在太子身后,笑意晏晏,艳光四射。 既然遇上,表面功夫总要做足。 第245章 郊游惊变 太子顺势提议不如一同野炊烧烤,众人不好推辞,只得应下。 侍卫们很快搭起简易烤架,准备带来的食材。 表面上看,一群身份尊贵的年轻人围坐一起,饮酒烤肉,谈笑风生,似乎其乐融融。 但底下暗流涌动,太子与三皇子之间言语机锋暗藏,林招娣则尽量避开太子探究的视线,只与闻星洛、陈正希兄妹说话。 林招娣烧烤的手艺非常好,太子一行人带的食材让大家意犹未尽,太子便提议男子们去打猎。 对方队伍里,一个身体孱弱的三皇子,一个文弱书生... 而他文武双全,在打猎这件事一定会大显风采,吸引林招娣的注意。 林招娣不会打猎,便独自起身,信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处断崖,那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山色,秋景壮丽非凡。 她沉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并未留意身后的动静。 树林中打猎的太子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 见她落单,且站在悬崖边缘,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若是林招娣意外坠崖身亡,不仅能除掉这个可能倒向老三的助力,更能狠狠打击老三和宋家! 至于后果…意外而已,谁能查到是他? 思及此,他心跳加速,眸子里泛起兴奋的光芒。 他将弓箭挂在肩上,弯腰捡了一颗石子,瞄准林招娣,用尽了全力弹出去。 山风呼啸,掩盖了石子的破空声。 就在林招娣张开手臂,感受着山风拂面之时,背上被石子打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叫声中,整个人直直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坠落下去! “林大人!” “林大人!” 远处的闻星洛、陈正希、陈锦初等人闻声骇然回头,恰好看到林招娣身影消失在崖边的最后一幕! 陈正希目眦欲裂,疯了一般冲向悬崖边缘。 闻星洛脸色煞白,浑身冰凉。 三皇子迅速从树林出来,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刚刚从另一侧树林后跑出来的太子,目光带着探究。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马匹受惊嘶鸣,侍卫们慌乱地冲向悬崖试图营救,却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快!快下山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皇子率先反应过来,厉声下令,声音却带着颤抖。 林招娣是国之栋梁,是皇帝最看重的臣子,若是出了事,所有人都要被问责。 他冷冷地瞥了太子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 太子也吩咐他的侍卫立即搜救,甚至带着几分悲痛:“怎会如此!林侍郎怎如此不小心!快!快派人去搜救!” 然而,当夜,落霞山悬崖下只找到了林招娣被树枝刮破的破碎衣料和一只鞋,人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消息传回京城求增加搜救人手,瑞昌帝勃然大怒! 工部侍郎,刚刚立下大功、他极为看重的臣子,竟在郊游时意外坠崖? 这绝对不是意外! 他严令彻查!尤其是当得知当日太子与三皇子均在现场时,疑窦顿生,震怒之下,将太子和三皇子均召入宫中严厉斥问。 京城上下,更是为此事震动不已。 一场原本愉快的郊游,变成了一场意外,引得天子震怒。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瑞昌帝下旨派宋辞安带一万精兵前去搜救,将两个儿子传了回来。 此时,他面沉如水,目光如利刃般在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之间扫视。 “说!林侍郎究竟是如何坠崖的?!”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 “好好的游玩,怎会生出如此事端?你们二人当时都在场,就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抢先一步,叩首道:“回父皇,儿臣与三弟先去树林中打猎,林招娣与陈示兄妹及闻星洛在原地烤肉...儿臣忽闻惊叫,回头时已见她失足坠落…儿臣痛心疾首,实乃护卫不周之过!” 他将“失足”二字咬得略重,将自己摘得干净,只担个疏忽的罪名。 瑞昌帝目光又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缓缓道:“禀父皇,儿臣所见与皇兄所说大致相同。林侍郎确系意外坠崖。只是…当时崖边似乎并无他人,林大人亦非莽撞之人,此事确有蹊跷。儿臣已命人全力搜救。” 皇帝眼神更加幽深。 他岂会听不出两人话中的机锋? 老大急于撇清,老三则暗示并非意外。 他心中怒火更炽,既气林招娣可能遭遇不测,更怒儿子们在他眼皮底下还要玩弄权术! 皇帝冷笑,根本不信。 “护卫不周?蹊跷?朕看你们是越发长进了!国之栋梁与你们同游却落得如此下场!罪不可恕,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找到林侍郎,什么时候起来!” 太子连忙磕头,“是!儿臣领罚!” 三皇子有些犹豫,他认为此刻应该积极参加搜救,而非跪着等。 但他终究是没有越过太子而请求出去救援。 于此同时,林招娣在冰冷的河水中醒来,浑身剧痛,呛咳出好几口水。 她挣扎着爬上岸边,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一处陌生的河滩,四周是陡峭的崖壁,人迹罕至。 虽然是初夏了,可夜里的深山河边还是很冷,饥饿和寒冷侵袭着她。 她勉强站起身,想寻找些能吃的东西。 借着月光,目光扫过河滩旁的野地时,她猛地顿住了! 那是一片她穿越之前非常熟悉的植物,高大挺拔,茎秆上结着一个个硕大的、包裹着绿色外衣的棒状果实! 她踉跄着走过去,掰开一个,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金黄饱满的籽粒! “这…这是…玉米?!”林招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个时代,竟然发现了玉米?! 这种高产、耐旱、适应性强的作物,其意义远超她之前所有的发明! 狂喜瞬间冲淡了身上的疼痛和之前的惊惧。 她小心翼翼地采摘了几个成熟的玉米棒子,也收集了一些种子,打算带回去。 也正是在这时,上游闪烁着火光与喧嚣,她猜想应该救援的人即将赶到,便加快动作,将所有成熟的玉米都掰了。 第246章 意外惊喜 宋辞安夫妻带着搜救的队伍循着河流找到了林招娣,见她只受了些皮外伤,且神采飞扬地忙活着,似乎比封官赐宅那日还高兴,不由十分好奇。 闻星洛疑惑道:“林侍郎,你摘了这么多野果啊?能吃吗?会不会有毒啊?” “没有毒,我已经吃过了,你们要不要来一根试试?算了,不给你们吃,这太珍贵了。” 林招娣熟练地用玉米衣结成串串,能做种子的一共有五十条,嫩的有三十多条。 宋辞安吩咐士兵帮她拿,她千叮万嘱,一点儿都不要损坏。 返程的路上,闻星洛好奇追问,“这东西到底是啥?你好像对这棒棒比金子还喜欢?” “是呀,宋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东西叫玉米,只要推广开,大宴一年之内就实现全民饱腹,再无一人饿肚子!” 走在前面的宋辞安闻言,古井无波的眸子颤了颤。 闻星洛也十分惊讶,她以为土豆算是最高产的东西了,没想到还有别的物种,"这么厉害?亩产多少?" “看土地的肥沃程度,最好的情况,可以预期亩产千斤。” 宋辞安猛然回头,让闻星洛差点撞了上去。 他不可置信地问:“林侍郎,你是说,这叫玉米的东西亩产千斤?” 林招娣淡然道:“没错,它的口感比土豆更好,刚才是逗你们的,来,尝尝生吃的味道。蒸熟了会更好吃,可以当粮食,也可以做菜。人和家禽畜生都能吃。” 说着,她掰断了一根嫩玉米,让宋辞安夫妻分着吃。 闻星洛将信将疑,咬了一口,满口甜甜的汁水,真的比土豆好吃太多了。 一路上,林招娣将玉米的各种吃法道来,闻星洛和宋辞安皆感觉到一个变革即将到来。 御书房外,兄弟二人跪了一整夜。 天光微熹之时,皇帝起床准备洗漱上朝。 其实他也一夜无眠,但比跪了一夜的儿子们还是好很多。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欢呼声! 卫公公几乎是跌撞着跑进来,激动得声音发颤。 “陛下!陛下!天大的喜事!林侍郎找到了!活着!宋将军和宋夫人将人救回来了!” 父子三人同时愣住! 太子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虽然极力掩饰,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 三皇子则是真正松了一口气,露出欣喜之色。 “快宣!”皇帝猛地起身,脸上怒容被惊喜取代。 卫公公应道:“是,林侍郎已经候在外面了,是宋夫人陪她进宫求见的,说是有天大的事要禀报!” 说的陪,其实是送,只有闻星洛才有权利夜间通行皇宫的权利。 太子闻言,脸色更苍白了,背上冷汗直流。 他内心惶恐不已,林招娣星夜回来,早早进宫,所谓天大之事,是来告状的吧? 可是,她也没证据不是吗? 思及此,他努力平复心情,却没有躲过三皇子探究的眼神。 瑞昌帝依然没有让二人起身的意思,目光盯着门口,翘首以盼。 不一会,卫公公将人领了进来。 林招娣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捧着几根煮熟的玉米、一盆金黄的玉米窝头、还有一壶新磨的玉米汁。 见到御书房门前跪着的两位龙子,心中惊讶,很快就明白了因由。 但她此时着急说玉米的事,并未多想。 “陛下!微臣虽遭意外,然因祸得福,于落霞山谷底发现此神赐之物,名曰‘玉米’!” 她声音清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此物耐旱高产,易种活,亩产远超麦粟!其籽粒可饱腹,秆叶可饲牲畜,浑身是宝!请陛下品尝!” 瑞昌帝闻言,内心暗惊,好奇地尝了煮玉米,清甜软糯。 又试了窝头,扎实顶饿;再饮玉米汁,甘醇清香。 他越吃眼神越亮,尤其是听到林招娣汇报的预估亩产量时,更是龙颜大悦,拍案叫绝! “天佑大宴!此乃祥瑞!林爱卿,你又一次立下不世之功!” 皇帝激动得来回踱步,“传户部尚书!即刻着人勘验,若果真如此,全力推广种植!务必赶上今年第二季!” 三皇子看向林招娣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这可是实实在在解决粮食问题的头等大功! 兴奋过后,皇帝看向林招娣,语气温和了许多:“林爱卿,此次坠崖,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看清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太子垂下的手微微握紧。 林招娣沉默片刻,抬头坦然道:“回陛下,是微臣自己赏景时过于忘形,脚下不慎滑落,与他人无关。” 她选择了息事宁人。 并不是没有怀疑,但深知没有证据指认太子只会引火烧身,不如用这份“委屈”换些实际的好处和皇帝的愧疚。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扫过面色各异的两个儿子,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不再追问,但处罚必不可少。 “即便如此,太子与三皇子同行护卫不力,致使朝廷重臣险遭不测,亦有过错!” 皇帝沉声道,“老三,朕命你全权负责玉米推广之事,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儿臣领旨!”三皇子强压喜悦,郑重接旨。 这可是手握实权、积累民望的大好机会! “太子,”皇帝看向长子,语气淡漠,“你行事毛躁,疏忽大意。即日起,负责督建落霞山崖边围栏防护,务必坚固稳妥,以供林爱卿日后安全勘察游玩。何时完工,何时回东宫理事。” 太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屈辱! 让他一个太子,去修围栏?! 而老三却得了天大的肥差! 这惩罚看似不重,实则羞辱性极强! 但他触到皇帝冰冷的目光,只能咬牙咽下所有不甘,低头领旨:“儿臣…遵旨。” 瑞昌帝让二人退下,自己还要与林招娣聊聊玉米的种植。 太子与三皇子跪了一夜,双腿麻木,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 太子离开时眼底的怨毒,正好被去传户部侍郎返回的卫公公瞧了个正着。 卫公公心下一凛,但选择了沉默。 第247章 御赐免死金牌 瑞昌帝目光重新落在林招娣身上时,柔和了许多,“林爱卿,你再立奇功,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满足你。” 林招娣处于兴奋之中,尚未想过赏赐的问题,听到这个问题,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闻星洛在身侧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林招娣这才冷静下来,思忖片刻,她鼓起勇气说:“陛下,微臣斗胆向您讨要一枚免死金牌,可以吗?” 她从小看的古装电视剧都有免死金牌这个神器,她纯属好奇,也想来一个。 却不想在未来会保了自己一命。 瑞昌帝微微一愣,笑问:“你如今很安全啊,为何会想要一块用不上的金牌?朕赏你黄金千两不是更好吗?” “回禀陛下,微臣只是画本子看多了,对面试金牌非常好奇,并非担心自身的安危。您可以答应吗?” 瑞昌帝看着眼前稚气未脱,却屡立奇功的小姑娘,心头一软,应下了。 “好!朕立即吩咐铸造局给你打一枚免死金牌,等上两天吧。” 林招娣连忙跪下谢恩,正好户部侍郎来了,她便将种植玉米的详细说了。 皇帝心系此事,让他们聊个透,以至于今日的早朝晚了许多。 林招娣因玉米再立奇功,恩宠更隆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无数媒婆接到了去林府说媒的生意,可惜,凡是说媒的一律被门房打发了。 还有许多人家没有适龄的男青年,单纯想结交这位新贵,拜帖收了一箩筐,林招娣一个都没见,让门房统一口径,忙于格物,无暇分心。 连陈家的庄雨眠都打趣儿子,“希儿,若不尽快下手,被人捷足先登就没地哭咯。” 陈正希清楚林招娣心思都在格物制造上,丝毫没有嫁人的想法,便搪塞母亲,“娘,儿子忙着应对殿试呢,您能不添乱吗?” “呵呵,殿试?我看你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还终日往林府跑,都成了林府的管家了。” 这话陈正希没法反驳。 庄雨眠又道:“娘知道你们不急,但你已经二十出头了。招娣那孩子不想成亲是因为不愿意被家里的琐事束缚,对吧?” 陈正希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简单了,娘是开明的人。若是嫁到陈家来,不必操心家里的事,想上朝就上朝,想当值就去当值。也不用到我跟前请问立规矩。至于孩子,你四十岁前我都不会催促。” 陈正希惊疑不定,“娘...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天下哪有这样的婆婆?您是说真的么?别是哄骗人家小姑娘嫁进来吧?” 庄雨眠没好气瞪他一眼,难怪活成老光棍,儿子就是太聪颖了。 “古往今来是没有这样的婆婆,可古往今来也没有招娣这样的奇女子啊?我这敢为天下先的婆婆可不应运而生了么?” “对!娘也是天下奇婆婆,那劳烦您亲自出马,替儿子追求媳妇吧。” 母子斗嘴,让一家人看得乐呵呵。 家里人都喜欢林招娣,即便从前她没有官身,也没有嫌弃过她的出身。 如今成为天下第一位女官,造福百姓,成为皇帝眼中的重臣,反而是自家高攀了。 东宫书房内,又是一片狼藉。 太子宇文煜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紫檀木矮几,上面的茶具果盘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是因极度屈辱和愤怒而扭曲的狰狞。 “修围栏?!老不死的竟然让孤去修围栏!!” 他低吼着,像一头被困的野兽,“还有那个林招娣!装什么大度!若不是她,孤怎会受此奇耻大辱!还有老三!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 殿内宫人早已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太子竟然敢骂皇帝老不死,传出去半个字都会惹来大祸! “还有你!” 太子的怒火突然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刚送汤来的裴卿卿。 “若不是非要孤带你出去散心,怎会碰上他们!又怎会惹出这许多事端!真是个丧门星!” 裴卿卿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如纸。 太子竟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她? 昨日分明是他自己心情不畅,强行带她出去的。 但她不能反驳... 无尽的委屈和伤心瞬间淹没了她,眼眶迅速泛红,泪水盈眶,却死死咬着唇不敢落下。 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逆来顺受的模样,太子心中更是烦躁,厌恶地挥挥手:“滚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裴卿卿如蒙大赦,又如同被万箭穿心,踉跄着行了个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那令人窒息的书房。 从前在山上的别苑,他们多年来从来没有半句口角,是一对恩爱伴侣。 怎么跟他回东宫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从前的两情相悦呢? 从前的对她的珍爱呢? 冰冷的泪水终于决堤,沿着脸颊滑落。 她失魂落魄地在回廊里走着,心中一片荒凉。 丧门星…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已是如此不堪。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偏僻的澄心斋。 自从那日与沈翊在此有过短暂的交集后,这里便成了她心中一处隐秘的寄托。 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逃离东宫的冰冷和太子的喜怒无常,才能感受到一丝虚幻的温暖。 她推开虚掩的殿门,院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她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许会像上次一样,悄然出现,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哪怕只是片刻的虚幻慰藉也好。 可是,没有。 殿内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多日无人前来。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院落中,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内心。 失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沈翊他最近在忙什么?是如他所说,在为她铲除障碍吗? 靠在冰冷的廊柱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膝间,无助地痛哭起来。 裴卿卿踉跄离去后,太子胸中的邪火并未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屈辱、愤怒、以及对林招娣和三皇子的嫉恨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猛地灌下一杯冷茶,厉声道:“来人!传张先生!”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48章 毒计又生 片刻后,一位面容精瘦、眼神闪烁的幕僚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殿下。” “废物!都是废物!” 太子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先前那些拿不出好主意的谋士,最后目光盯在张先生脸上。 “你说!如今这局面,该如何挽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老三借着玉米之功势力大涨?看着那林招娣逐步与老三走近?” 张先生捻着山羊胡,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压低声音道:“殿下息怒。明面上的路既然走不通,我们或可从其根本入手。” “根本?”太子皱眉。 “正是。”张先生阴恻恻一笑,“林侍郎再能耐,终究是女子。女子之根本,何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太子眼神微动:“你是说…” “听闻林侍郎父母仍居岭南乡野,并未随女入京。此等农户,见识短浅,最易拿捏。” 张先生凑近一步,声音更低。 “殿下可派心腹之人,快马南下,或利诱,或威逼,总之一句话,煽动他们即刻上京来寻女!待他们入京,殿下只需安排一场‘意外’,比如惊马、匪患,再由殿下您‘恰巧’路过,救下二老…这救命之恩,他们岂能不报?” 太子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届时,他们感恩戴德,再由他们出面,以父母之命,要求林招娣以身相许,报此大恩!她林招娣就算官居一品,难道还敢公然违逆孝道,背负忘恩负义之骂名不成?!” “殿下英明!”张先生躬身谄笑,“此计若成,不仅可得此女及其技艺,更能狠狠打击三皇子与宋家、陈家,一举多得!” “好!好计策!” 太子抚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林招娣被迫屈从、三皇子气急败坏的模样,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阴毒的兴奋。 他立刻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亲自修书一封,命其岭南心腹尽快鼓动林氏父母北上帝都。 写罢,他用火漆封好,唤来绝对忠诚的死士。 “即刻飞鸽传书,送往岭南!告诉那边的人,办成此事,孤重重有赏!若有差池…”太子眼中寒光一闪,“提头来见!” 死士领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之中。 太子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林招娣,你以为躲过一劫,就能逃出孤的手掌心吗?待你父母到了京城…哼,看你还能如何倔强! 一条毒计,就此悄然南下。 与此同时,裴卿卿回寝殿整理仪容,牵着宇文元安去了凤藻宫。 她强打着精神向太子妃行礼,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柔弱:“娘娘,妾身近日心中郁结,甚是思念家中祖母,恳请娘娘恩准,容妾身携元安归宁一日。”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账册,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态度温和却带着疏离。 “准了。回去散散心也好,多带些侍卫,确保元安的安危。库房里还有些新进的绸缎和补品,你多带些回去,代本宫向裴老夫人问安。” 若是别的良娣,或许会感激主母的体贴大度,但在裴卿卿听来,这居高临下的施舍! 是在提醒她如今仰人鼻息的处境!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怨毒,恭顺谢恩:“谢娘娘恩典。” 心中却在疯狂嘶吼:钟玉娆!你且等着,早晚有一日,这东宫之主是我!你今日所赐,他日我必百倍“回报”! 太子妃亲自传侍卫统领过来,让其保护皇长孙的安危,但来的副统领,沈翊似乎并不在东宫里。 裴卿卿有些失望,若是沈翊能护送自己回去,可以说说心里话,得到他的慰藉。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对此人产生了依赖之情。 她清楚自己不能用情,他沈翊只是自己手里的工具罢了,就像训狗一样,为自己办事,在寂寞时陪伴消遣。 马车从东宫驶出,驶过繁华的街市,裴卿卿心烦意乱地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家颇为气派的珠宝阁前,那道挺拔熟悉的玄色身影,不是沈翊是谁? 他正站在柜台前,低头专注地看着掌柜呈上的什么东西,侧脸线条冷峻。 裴卿卿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在…挑选首饰?是送给她的吗?因为多日没有陪伴她,所以特意买来赔罪? 一丝隐秘的期待和甜意刚刚升起,却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身姿窈窕的女子笑着走向沈翊,十分自然地凑过去看他手中的东西。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沈翊甚至唇角微扬,似乎笑了笑。 那女子是谁?! 裴卿卿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酸涩和怀疑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期待。 她下意识想叫停车辇看个仔细,奈何马车速度不减,很快便驶过了那家店铺,只留下惊鸿一瞥和满腹的惊疑不定。 难道他还有别的女人? 那他对自己说的海誓山盟又算什么?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心扉,令她心神不宁。 思忖间,马车停在了安宁伯府门前。 如今的安宁伯府门庭冷落,朱漆大门甚至有些斑驳脱落,透着一股萧索之气。 府中男丁,包括裴卿卿的几位叔伯和成年兄弟,右手皆齐腕而断。 这是宋辞安当年为报复裴家屡次加害闻星洛而留下的纪念,也彻底断绝了裴家子弟的仕途。 裴卿卿携皇长孙归宁,安宁伯府上下对此不敢有丝毫怠慢。 裴伯爷何老夫人率领一众家眷亲自在二门处迎接。 见到粉雕玉琢、穿着杏黄小龙袍的宇文元安被扶下车,裴老夫人和周氏等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激动之情远胜于见到裴卿卿。 “老臣参见皇长孙殿下!” “臣妇参见皇长孙殿下!” 众人连忙就要跪拜行礼。 “诸位请起,不必多礼!” 这话让裴家人更是心酸又欣慰。 宇文元安年纪虽小,但在东宫被教导得极好,奶声奶气却又带着天家威仪地抬了抬手,模样十分可爱讨喜。 裴老夫人颤巍巍地起身,看着眼前这金尊玉贵的小人儿,这可是他们裴家未来的指望啊! “快,快里面请!殿下小心门槛。” 裴家主母周氏连忙上前,想亲自去牵外孙的手,又恐不合规矩,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49章 裴卿卿归宁 进入正厅,早已备好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果子,都是按照小孩子的口味准备的,还有许多新奇的玩具玩意儿。 裴家虽败落,但这点面子上的东西还是竭力置办了的。 宇文元安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点心玩具,眼睛亮了起来。 但他还是先回头看了看裴卿卿,得到她微微颔首后,才乖巧地让乳母带着他去吃点心玩耍。 裴老夫人和周氏围在一旁,看着元安,目光几乎舍不得移开。 周氏更是忍不住偷偷抹泪,低声道:“殿下长得真像卿卿小时候…” 裴卿卿看着儿子,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这是她的骨肉,是她如今在东宫最大的倚仗。 可看到家人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那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又让她感到疲惫。 府中气氛看似热闹,实则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和小心翼翼。 宇文元安的到来,像一道短暂的光,照亮了这座日渐萧瑟的府邸,却也照见了其下隐藏的无奈与野望。 裴卿卿如今虽衣着华贵,却眉宇间郁结难舒,早已失了当年明媚张扬的模样,祖母和母亲皆是心酸不已,泪眼婆娑。 “我苦命的儿啊…”周氏抱着女儿痛哭,“若不是那闻知鸳坏事,你何至于提前回宫,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裴老夫人毕竟历经风浪,擦干眼泪,将裴卿卿引入内室,屏退左右。 “卿卿,家中如今境况你也看到了。你父亲已折在岭南,你哥哥们又…唉,裴家如今只能蛰伏。你在东宫,虽暂时屈居良娣,但皇长孙终究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这就是最大的资本!” 她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裴卿卿:“切记,如今唯有忍耐!耐心潜伏,谨言慎行,抓住太子的心,稳固琨儿的地位,等待时机!切莫因小失大,横生枝节!只要太子顺利登基,琨儿便是太子,你便是太后!我裴家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裴卿卿看着祖母殷切又带着一丝疯狂的目光,听着这熟悉又沉重的家族期望,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了太子的羞辱,想起了沈翊身旁那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情绪在胸中翻滚。 但她不能让娘家人担忧,只低下头,轻声应道:“祖母教诲的是,卿卿明白了。我会…耐心等待的。” 然而,那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不甘蛰伏的暗潮。 忍耐?等待?她早已受够了! 黄昏回到东宫时,在通往凝晖堂的路上遇见了正带队巡逻的沈翊。 二人眼神交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裴卿卿去凤藻宫见过太子妃,便回寝殿安置儿子,让乳母早早带元安洗澡休息了。 而她自己也沐浴一番,躺下休息,静待夜深。 夜色如墨渐浓,将东宫重重殿宇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裴卿卿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夜的侍卫,如同暗夜里的魅影,再次来到了那处偏僻的澄心斋。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沈翊还未到。 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白日在珠宝阁前看到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一股焦躁和怨气在她心中滋生。 他是不是忘了?还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 她越想越气,猛地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唔…”她惊呼一声,尚未看清来人,熟悉的松木清香已将她包裹。 一双有力的手臂迅速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卿卿是急着出来迎我吗?” 沈翊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喘息,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裴卿卿又惊又喜,更多的却是委屈和迁怒,握拳捶了他一下:“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被骤然落下的热吻尽数堵了回去。 这个吻带着如隔三秋的急切和强烈的占有欲,凶猛而缠绵,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分离与压抑尽数补偿。 裴卿卿起初还带着些许抵抗,很快便在这强烈的攻势下软化下来,手臂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生涩却又热烈地回应。 一吻终了,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在昏暗的月色下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温度。 裴卿卿伏在他胸前,平息着喘息,终于问出了盘桓心头的问题:“今日…我在街上看到你了。你在珠宝阁…可是给我买礼物?” 她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和娇嗔。 沈翊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丝毫不显,手臂温柔地环着她,低笑道:“原是买了样小东西想送你,可惜今日公务繁忙,竟忘记带在身上了。下次一定补上,可好?” 他语气自然,带着几分懊恼,听起来毫无破绽。 裴卿卿却不依不饶,仰起脸追问:“是什么礼物?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挑女儿家的首饰?” 她目光灼灼,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心虚。 沈翊眼神微暗,神情却依旧从容,甚至带着点无奈。 “确实不甚精通。恰巧遇见我那位远房表妹,便让她帮忙参详了一番。不过她那眼光实在寻常,最后还得我自己拿主意。” 他轻描淡写地将那女子归结为眼光寻常的远房表妹,巧妙地化解了裴卿卿的疑虑。 果然,裴卿卿闻言,心中那块大石瞬间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蜜和期待。 原来只是表妹…还是入不得沈翊眼的表妹。 她主动踮起脚尖,献上香吻,带着补偿和讨好的意味。 缠绵片刻,气息再次交融升温。 裴卿卿眼波流转,忽然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翊郎,天气炎热,我想枭水了,就像上次一样…” 沈翊眸光一沉,想起上一次在湖中鸳鸯戏水的欢愉,体内压抑的火苗被彻底点燃。 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好。” 他揽紧她的腰,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避开所有岗哨,轻而易举地带着她潜出了宫墙,又出了城墙。 他带着她来到城外一处隐秘的别庄,那是东宫名下的,有一处引温泉入室的私密汤池,规模颇大,足以畅游一番。 第250章 林招娣家人上京 太子这两年性情大变,一向争权夺势,且再无男子雄风,已经久未踏足此处。 以至于管理的人也不怎么上心,基本等于荒芜无人看管了。 虽然有些枯枝败叶无人打扫,但沈翊手脚麻利,很快准备妥当。 汤池周围纱幔低垂,水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花草混合的奇异香气。 裴卿卿十分欢喜,立即跳入水中畅游。 月光透过纱幔,洒下一片朦胧的光辉,映照着水中欢快的鱼儿,起伏的水波荡漾,荡碎了一池银,也荡碎了鱼儿的理智。 这一夜,澄心斋空待的失落,白日乍起的疑云,东宫的倾轧,家族的期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灼热的温泉水中,暂时被蒸发、被遗忘了。 直到天将破晓,二人才各自回到东宫,分别时眼神拉丝。 裴卿卿回到凝晖堂重新躺下,才想起忘记了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该死的男人,那股魅力总让她失了神。 岭南,崖州城最大的天香楼内,生意红火,人声鼎沸。 虽然林招娣和闻星洛不在崖州了,但宋辞欢经营得风生水起。 林招娣的父亲林大郎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将茶水送入二楼一间雅致的包间。 里面几位客商模样的男子正高谈阔论,说的尽是京城见闻。 “…要说如今京城最轰动的是谁?非那位工部林侍郎莫属!” 一个胖商人呷了口茶,啧啧称奇,“女子为官,本朝头一遭!听说陛下金殿亲封,御赐宅邸,赏金千两!风光无限啊!”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口,“听闻她弄出了什么水力纺车、龙骨水车,还有新发现的什么…玉米?说是能亩产千斤!陛下龙心大悦,简直把她当成了宝贝疙瘩!” 胖商人压低了声音,却又恰好能让门口的林大郎听见:“更绝的是,听说这位女侍郎,就是从咱们崖州出去的!好像就是…梅林村的人!” 正欲退出的林大郎脚步猛地顿住,心脏怦怦直跳。 旁边一人好奇追问:“哦?梅林村的?可知姓甚名谁?竟出了这般人物!” 胖商人一拍大腿:“好像…是叫林招娣!对,就是这个名字!林招娣!” “哐当!”林大郎手中的空茶盘脱手落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脚,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般呆立当场! 招娣?他的女儿招娣?当了大官?赏金千两?御赐宅邸? 客商们被声响惊动,看了过来。 那胖商人还笑道:“伙计,小心点。对了,你是梅林村的吧?” 林大朗一边收拾,一边应了一声,此时他心乱如麻。 客商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接着跟他唠叨。 “伙计,你说这林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女儿如此出息,爹娘怕是要跟着享大福喽!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你们村里应该人人都能沾光咯...” 这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林大郎心中所有的贪念和妄想。 他连声道歉都顾不上,魂不守舍地冲下楼,甚至忘记了向掌柜打招呼,直奔县衙而去。 他小心翼翼地向衙役打听,塞了几个铜钱,终于得到确认:京城工部,确有一位名叫林招娣的女侍郎,来自崖州梅林村! 甚至年龄都对得上。 巨大的狂喜和贪婪瞬间淹没了林大郎。 他不再心疼钱财,立即雇了马车回村。 一进院子,就对着正在灶台忙碌的妻子梅氏激动地大喊:“孩他娘!发了!我们要发了!” 梅氏被吓了一跳,听完丈夫语无伦次的叙述,眼睛瞬间迸发出骇人的亮光。 “当真?!招娣当了大官?赏了千两黄金?还有皇帝赐的大宅子?!” 她激动得手都在抖,“那…那我们岂不是该马上去京城享福了!” “对啊,那死丫头,这么大的事都不往家里报信...娘子,你快收拾东西,我去把大伢、细伢接回来。” 林大郎立刻去私塾接了儿子回来,又跑去地里告诉老父和母亲。 林村长闻言,先是惊愕,随即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和自豪:“好!好!招娣这孩子有出息!光宗耀祖啊!” 林大娘也喜极而泣,连忙回家杀鸡拜谢祖宗神明。 然而,当林大郎提出要举家立刻上京去投奔女儿时,老村长却犹豫了。 “我们老骨头了,去京城干啥?拖累孩子。知道她过得好,我们就安心了。你们夫妻想去,就去看看吧。” 林大郎哪里肯依? 他想着客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觉得父母不去,自己这“天”就升得不够彻底,不够威风! 他非要二老一同前去享福,实则想借父母之名更好地拿捏女儿。 在他以给招娣把关夫婿的理由反复劝说下,老两口终究拗不过儿子,叹了口气,答应同行。 林大郎迫不及待地将家里的田地和鸡鸭猪狗匆匆托付给弟弟打理,仿佛多留一刻都是耽误他享受荣华富贵。 短短两日后,林大郎便带着父母和妻儿,怀揣着无限憧憬踏上了北上帝都的旅程。 他们一家人来崖州城里雇马车,却在雇车之事上却犯了难。 京城千里之遥,雇车的费用非常高,而走路要走到猴年马月。 这两年虽然日子好过了,但这么大一笔钱,几乎会花光他们的家底,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拿出来了。 林村长劝道:“大郎啊,要不,你一人去看看招娣即可,我们留在家里,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去了京城,我老头子不能种地,真不知道做什么好。” “不行,爹,招娣已经是四品官了,光宗耀祖的,怎能让祖父留着村里种地?别人不笑话她?再说,大伢细伢在村里读书和京城读书,有着天差地别的前程...” “而且,盼娣也该说亲了,若是能京城说上一门勋贵家族的亲事,嫁过去当宗妇,不比嫁泥腿子强 吗?” 林大郎是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一家人上京的,苦口婆心劝说老爹。 林村长摇摇头,儿子真是被富贵冲昏了头脑,根本不懂什么是云泥之别,什么叫恪守本分。 但他没再说什么,此时说什么儿子都听不进去的,让他自己去碰壁,才能明白。 如此,他就更加要跟着上京了,只为盯着点愚蠢的儿子,别给孙女惹麻烦。 第251章 夜路惊魂 林大郎打算再碰过碰碰运气,去找低价的马车,却不想真的碰上了好运。 那日在天香楼吃饭的客商正好路过,见到他便热情打招呼。 “伙计,这几日怎么没看到你在天香楼做事呀?是不是因为那日打碎了茶壶被掌柜开了?若是这样,倒是我的罪过了。” 林大郎有些意外,这个客商看着富贵,竟然还记得他。 “客官...我有事要办,不在天香楼做了,倒不是因为那件事 被开除的。” “这样啊?那我白担心了这几日...对了,你要去何处?若是顺路,可与我的商队同行一段。” “客官,你的商队要去何处?我是一家老小要去京城探亲。” 客商惊喜道:“那巧了不是吗?我们也是往京城方向走的呀,若是不嫌弃,可以同行。不过,这费用嘛...多少得给一些。” 林大郎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惊喜袭中,跟着客商的队伍,安全是有保障了,就不知道人家要收多少。 他局促问问道:“那太好了。我一家七口人,不知道要付多少银子?” 客商略作思考,开口道:“嗯...我们是顺路,就收个车马费,大哥你给五十两如何?” “我们一家,总共五十两吗?” 林大郎有些不敢置信,因为他询价的结果是一个人都不止五十两了。 客商非常认真道,“对啊,一起五十两,你们何时启程?” “马上,马上就能走!” 林大郎大喜过望,带着一家老小搭上了客商回京的顺风车。 客商的车马看着低调,却都是好马好车,跑起来速度比普通马车快得多。 林大郎暗自窃喜,幸好自己在天香楼干活认识了贵人,这一趟省下了许多银子,且安全又快捷。 他却不知道,这趟顺风车的背后,隐藏着怎样险恶的算计。 六月底的一天,夜色已深,工部格物院的烛火才次第熄灭。 林招娣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婉拒了同僚相送的好意,独自提着灯笼,沿着寂静的街道往朱雀坊的宅邸走去。 她脑中还在思索着新水车齿轮的优化方案,并未太过留意周遭。 行至一段相对昏暗的巷口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便要去扯她的衣襟! “唔!” 林招娣骇然失色,拼命挣扎,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瞬间熄灭。 “林大人…从了我吧…成了好事,我定三媒六聘娶你过门,光耀我家族门楣…” 一个带着酒气的猥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力道大得惊人。 林招娣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竟有人敢在京城对朝廷命官行此龌龊之事! 她奋力踢打,却因力量悬殊难以挣脱。 就在那人要将她往更黑暗处拖拽时,一声怒喝如同惊雷般响起:“放肆!住手!” 紧接着,一道身影疾冲而来,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歹徒腰侧! 歹徒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踉跄倒地。 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卫迅速上前将其死死按住。 灯笼被重新点燃,光亮映照下来人焦急万分的面容,正是陈正希。 “林大人,你没事吧?” 他顾不得礼节,一把扶住惊魂未定的林招娣。 上下打量,见她只是衣衫略有些凌乱,并无大碍,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我没事…”林招娣声音发颤,后怕不已。 陈正希眼神冰冷地扫向地上被制住的歹徒,此人他不认识,但衣着虽旧,确实好料子。 审问之下,得这歹徒是一个早已没落的勋贵世家之子。 眼见家族式微,便想出如此下作手段,企图玷污林招娣清白,逼其下嫁,以此攀附权势,重振门庭。 陈正希脸色铁青,直接让人将那败类扭送京兆府严办。 此事虽虚惊一场,却给林招娣敲响了警钟。 自己如今是香饽饽一般的存在,又并无强大的家族背景,终究让她在某些方面处于弱势,容易成为宵小之辈觊觎的目标。 陈正希亲自将她送回林府,并表示最近都会过来接送她上下值。 陈招娣没有拒绝,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翌日,林招娣在天黑前下值,一出门便见到陈锦初等在门前。 她笑眯眯上前,“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陈锦初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林大人下值啦?兄长让我来接你下值。” “天色尚早,我可以自己回家的,太麻烦陈姑娘了。” 陈锦初俏皮道:“不麻烦,我娘叮嘱我请你到家中用个便饭,不知林大人可否赏脸?” “陈伯母邀请啊?我...我啥都没准备...”林招娣是愿意去的,跟陈家人都相处愉快,只是有些仓促。 “你本人到场,我娘就最高兴了,不用带东西,快走吧,你不知道,今日是我娘亲自下厨,她可好多年没有下厨了,要是做出来的菜不好吃,你就偷偷的扔给旺财吃。” 陈锦初拉着她,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林招娣被陈锦初逗笑了,欣然同往。 路过街市时,还是购买了几样点心和果脯,她做不出空手做客的事来。 陈家人非常欢迎她的到来,但男女不同席,由陈家老夫人、大夫人庄雨眠、陈锦初陪着她一桌。 陈正希与父亲、祖父等人一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庄雨眠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林大人如今圣眷正浓,才华横溢,实在令人敬佩。只是…这京城看似繁华,却也暗流涌动,昨日之事,想想仍令人后怕。” 林招娣点头:“多谢陈伯母关心,确是招娣大意了。对了,伯母您可别喊我大人,还是喊我招娣吧,这样亲近些。” 庄雨眠莞尔一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招娣。伯母是把你当自家孩子的。女子立世不易,尤其像你这般出众的。我有个冒昧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招娣一下子认真起来,温声道:“陈伯母,您说。” 庄雨眠瞟了一眼低头喝茶,耳朵却竖起来的儿子,嘴角微微上扬。 “招娣呀,你若愿下嫁我陈家,陈家必倾力相护。家中庶务、生意往来,一概无需操心,你依旧可专心格物院之事。成了家,有了名分,那些宵小之徒,想必也不敢再轻易惦记。” 第252章 表白 林招娣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陈正希。 陈正希面色微赧,却目光坦诚地看着她。 “母亲所言,亦是正希所想。当然…若林姑娘实在不愿被婚姻束缚,即便是假定亲也可以,对外有个名分,能护大人周全,也是好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艰难,却透着急切和真诚。 林招娣心中震动。 她明白陈家的好意,也知这是目前解决她困境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尤其是陈正希提出假定亲的方法,更是考虑到了她的志向和不愿被束缚的心情。 她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拒绝,轻声道:“多谢陈伯母、陈公子厚爱。此事…事关重大,请容招娣仔细考虑一番。” 庄雨眠和陈正希见她并未一口回绝,已是喜出望外,自然连连称好。 临别时,陈正希将两名身手不凡、心思细腻的女护卫送给了林招娣,明为婢女,实为护卫。 翌日,林招娣的遭遇传到了瑞昌帝耳中,得知竟有人敢对国之栋梁行此卑劣之事,皇帝龙颜大怒。 一方面严令京兆府加重惩处歹徒,另一方面,直接下旨,调派了一队大内侍卫,专门负责林侍郎出入的安全护卫。 同时,他吩咐卫公公将刚锻造好的免死金牌大张旗鼓地送到林府,让天下人知道,林招娣是皇帝要护着的人。 一时间,林招娣的安危成了京城头等要紧之事之一。 而她的婚事,也更为各方势力所密切关注。 林招娣自己,则陷入了对未来的深思之中。 但一去格物院做事,她便将此事抛之脑后,过了十几日依然没有给陈家回信。 陈正希逐渐焦虑,更无心准备春闱之事。 闻星洛来看望外祖母,见他丢了魂似的,便向表妹打听,才得知是陈家向林招娣提了结亲的事。 她深知林招娣的性子,几乎不会将男女之事放在心上,估计是已经忘记了此事。 “表哥,我看招娣应该是沉醉研究,忘记了此事,不如你多邀请她出去吃饭或者游玩,天天在她眼前晃,就会想起此事了。” “她不曾答复之前,我都不好意思去寻她。”陈正希羞涩低头。 闻星洛无奈摇头,“难怪单身二十多年,你这样子怎配有妻子?明日是格物院休沐的日子,我来组织一次郊游,你要抓紧机会与她多相处。” 陈正希目露惊喜,“多谢阿洛!若林姑娘成了你嫂子,我一定好好感谢你!但是...具体该怎么相处?” 闻星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真是个榆木疙瘩,只能细细教他如何与女子相处、讨得对方的信任和芳心。 闻星洛的行动力极强,隔日邀约了原班人马再次郊游。 正好宋辞安也休沐,便一起前去。 地点,依旧定在了落霞山那处熟悉的草坡。 再次踏上此地,众人心境却大不相同。 太子督建的围栏已然立起,坚固的白石栏杆沿着崖边蜿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无声地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 林招娣看到围栏,脚步微微一顿,那日朝自己打石子的是何人,她心中有数,却无法追究,眼神复杂了几分。 烧烤架再次支起,烟火气缭绕。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大家更为熟稔自在。 陈正希牢记闻星洛的教导,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远远看着,而是主动坐在林招娣身旁,笨拙却又真诚地为她递烤好的肉串、蔬菜。 留意着她的茶杯是否空了,找些格物院的话题与她闲聊。 林招娣起初有些意外他的变化,但陈正希的态度自然又不令人反感。 她很快便放松下来,与他讨论起新水车遇到的难题,甚至因为一个技术细节争辩了几句,气氛反而愈发融洽。 闻星洛在一旁看着,与宋辞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酒足饭饱后,夕阳将天边染成绚丽的锦缎。 林招娣习惯性地起身,沿着围栏内的安全区域散步消食。 陈正希见状,深吸一口气,也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缓行,一时无话,只有山风拂过草叶的簌簌声。 “这里的景色,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陈正希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和。 “是啊,”林招娣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感叹道,“天地广阔,人力有时尽,但探索之心不可止。” “就像你一样,”陈正希转头看她,目光专注而明亮,“永远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让人…钦佩又向往。” 林招娣闻言,微微一怔,侧头对上他的视线。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映着她的身影。 似乎还涌动着一些她从未仔细留意过的、深沉而炙热的东西。 她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陈公子过奖了,我只是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不是过奖,”陈正希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林姑娘,那日我母亲的话,或许唐突,但却是我的真心。我…” 他似乎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我倾慕你已久。并非只因你的才华,更因你这个人本身。你的专注,你的纯粹,你的坚韧…都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林招娣彻底愣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她不是感觉不到陈正希的好,只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此刻听他如此直白而真诚的表白,心跳骤然加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我知道你志不在此。”陈正希见她不语,急忙补充,语气带着急切与恳求。 “我不会束缚你,更不会要求你改变什么。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支持你,让你能心无旁骛地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即便是假成亲,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话语真挚而滚烫,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赤诚。 林招娣看着他因紧张而微红的耳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忐忑,心中那层专注于事业的坚硬外壳,似乎被悄然敲开了一丝缝隙。 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陈正希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拂开。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同时颤了一下。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她的脸颊细腻,温度悄然升高。 那触碰一瞬即离,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而紧张的气息。 第253章 妒火中烧 林招娣没有躲开,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公子,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但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们先当朋友,慢慢处,多了解对方,你意下如何?” 这已不是敷衍,而是真正的考虑与他处对象。 只是林招娣作为穿越来的人,在婚姻大事上不会草率,希望多能谈几年,多了解彼此。 陈正希心中狂喜,虽然未能立刻得到肯定的答复,但这已是巨大的进展! 他强压下激动,郑重道:“好,我等你。无论多久。” 陈招娣见他如此郑重,莞尔笑道:“倒不是需要多久,若我选了你,只是希望十八岁以后成亲,二十岁以后再生儿育女。” 陈正希心中燃起希望,温和道:“都依你,我母亲说了,四十岁前都不会催生。”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温馨而美好。 远处传来闻星洛等人的说笑声,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此刻,落霞山巅,唯有山风知晓这对男女之间悄然滋生的情愫。 就在陈正希与林招娣回到队伍中间,谈笑风生时,一阵马蹄声和侍卫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的仪仗正沿着新修好的山路逶迤而来。 他一身明黄常服,端坐于骏马之上,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草坡上欢声笑语的众人,最终落在那些坚固的白石围栏上。 围栏是他戴罪立功的成果,尚未验收,他们倒是享用上了。 他的出现,让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几分。 闻星洛、宋辞安、三皇子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林招娣和陈正希也迅速分开些许距离,敛衽施礼。 太子勒住马,目光在烧烤架、酒壶以及众人尚未收起的笑意上逐一扫过,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勉强甚至有些扭曲的弧度。 “诸位,真是巧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却隐隐带着些许冰冷。 “孤今日来验收围栏工程,竟又遇上诸位在此雅聚。看来这落霞山,果真是风水宝地,引人流连。” 他的视线掠过林招娣,看到她脸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褪的红晕。 又瞥见站在她身旁、姿态保护的陈正希,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妒火和屈辱如同岩浆般翻涌! 凭什么? 他堂堂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却要像个工匠头子一样,在这里为他们修护栏! 而他们,却可以一次次在这里逍遥快活,谈情说爱! 那个林招娣,拒绝了他的侧妃之位,却和一个小小的探花郎眉来眼去! 老三更是借此机会势力大涨! 每一个念头都像毒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但他不能发作,至少现在不能。 父皇还在盯着,他不能再留下任何把柄。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戾气,脸上努力维持着储君的雍容气度,甚至挤出一丝看似无奈的笑意。 “既然围栏已验收无误,能护得林侍郎周全,孤也算不负父皇所托。诸位尽兴,孤便不打扰了。” 他甚至没有下马,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让他窒息。 说完,他调转马头,示意仪仗离开。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最后瞥向那群人的眼神,阴鸷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其中蕴含的嫉恨与恶毒,让恰好抬头的三皇子心中微微一凛。 太子的队伍蹄声嘚嘚地远去,山间的气氛却久久未能恢复之前的轻松。 陈正希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更靠近林招娣一些,低声道:“没事吧?” 林招娣摇了摇头,眉头却微微蹙起。 太子方才那看似平静的话语和最后那个眼神,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闻星洛与宋辞安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色。 太子心中的怨气,恐怕已积攒到了危险的程度。 唯有落霞山的夕阳,依旧无私地洒下余晖,将新修的围栏和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长长的,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太子的恨意,便是那风暴的核心。 太子带着一身的屈辱和未消的怒火回到东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书房内的低气压让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在这时,沈翊求见。 “进来!”太子声音不耐。 沈翊快步走入,神色凝重,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太子揉着眉心,语气烦躁。 “经属下多方查探,确认频繁出入栖鸾阁的神秘男子,代号‘黑鹰’,确系凛霄国前国君赫连朔麾下的暗卫首领,对其极为忠诚。赫连朔死后,此人并未离去,一直潜伏在京中,其核心任务似乎是…保护闻良娣。” 太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赫连朔的人?为何要保护她?” 沈翊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据我们安插的暗线冒死传来的零星信息,那黑鹰…私下里似乎称呼闻良娣为…‘公主’。” “公主?!” 太子霍然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淋漓一地也浑然不觉,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闻知鸳明明是东平侯闻一鸣的女儿!怎么会是凛霄国的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个荒谬的称呼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许多被忽略的片段! 闻知鸳的母亲苏婉珍! 那个与赫连朔关系匪浅、甚至得到他巨额财富馈赠的女人! 赫连朔对苏婉珍超乎寻常的厚待和纵容… 闻知鸳与闻一鸣毫无相似之处的容貌… 还有苏婉珍被斩首前,那癫狂而怨毒的眼神… 一个大胆到令人惊骇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太子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凉,又隐隐感到一种扭曲的兴奋! 难道…难道闻知鸳根本不是闻一鸣的种?! 而是苏婉珍与赫连朔私通生下的女儿?! 所以赫连朔才会对她如此不同,还派心腹暗卫来保护这个流落异国的“公主”?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闻知鸳身上就流着敌国皇室的血脉! 而他,大宴的太子,竟然纳了一个敌国公主为良娣,还与她生下了皇孙?! 这若是传出去…将是动摇国本的惊天丑闻。 他的储君之位必将不保。 甚至整个皇室都会沦为天下笑柄。 甚至,若是将来琨儿继承大统,就等于是凛霄国的血脉把持了大宴。 他背后一阵寒冷。 第254章 太子的阴谋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欺骗、被玷污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太子。 但他逐渐强行冷静下来,这件事…绝不能声张。 至少在彻底弄清楚并掌控局面之前,绝不能。 若闻知鸳对凛霄国来说是重要的,那么她在自己的手上,也可以成为一张王牌! 他眼中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看向沈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狠厉:“此事还有谁知道?” “目前应只有属下及那名暗线知晓。暗线传递此消息后便失去了联系,恐怕…”沈翊低头道。 “很好。”太子深吸一口气,“此事到此为止,绝密!给孤继续盯死栖鸾阁和那个黑鹰!但要更加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孤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动向和目的!” “是!”沈翊领命,低头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 太子挥挥手让他退下,独自一人留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潮澎湃。 震惊过后,一股诡异的算计渐渐取代了恐惧。 闻知鸳的身份…是危机,但若利用得好,或许也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一把能彻底除掉老三、甚至…扳倒父皇的刀? 当然,前提是必须牢牢控制住这个女人和她背后的力量。 他看向栖鸾阁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和冰冷。 他开始时常借口看望琨儿,踏入久未主动踏足的栖鸾阁。 有时会带些精巧的玩具给孩子,有时则会留下用一顿晚膳。 他对闻知鸳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嘲热讽,甚至偶尔会问起她的饮食起居。 这一夜,他更是留宿在了栖鸾阁。 闻知鸳受宠若惊,心中积压的委屈和怨怼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抚平。 她精心伺候太子沐浴,温热的水汽氤氲中,她只着一件轻薄的纱衣,柔荑般的指尖蘸着香膏,轻轻滑过太子结实的背脊。 她的动作极尽挑逗之能事,指尖带着若有似无的力道,在他敏感的腰侧流连,柔软的胸脯时不时蹭过他的手臂。 红唇贴近他耳畔,呵气如兰,诉说着思念与仰慕。 她熟知他所有的敏感点,刻意撩拨,试图重燃往日的激情。 太子闭着眼,鼻腔里发出享受的轻哼,身体在她的挑逗下确实有了反应,肌肉微微绷紧。 他能感受到她的渴望和讨好,若是从前,他早已将她压入锦被之中。 然而,当闻知鸳试探着想要更进一步时,太子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了,今日政务繁忙,孤累了。”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闻知鸳所有的热情和期待瞬间冻结。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转过身,自顾自擦干身体,穿上寝衣,走向床榻,仿佛刚才那份旖旎从未存在过。 又是这样…男人已经一年多没有宠幸过她了! 她咬紧下唇,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和泪水,默默地跟过去,替他掖好被角,自己则躺在冰冷的外侧。 黑暗中,她能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可她知道他根本没睡。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包裹了她。 他明明有了反应,为何还是不要她? 难道她真的如此令他厌恶了吗?可若真厌恶,为何又要求她这里,给她希望? 她不会知道,此刻身边的太子,心中正翻涌着更为阴暗汹涌的波涛。 他紧闭着眼,身体里被挑起的火苗尚未完全熄灭,却无法转化为真正的行动,这种无力感让他倍感屈辱和焦躁。 闻知鸳的挑拨技巧越是高超,就越是反衬出他的“不行”! 脑海忽然浮现在落霞山见到宋辞安夫妻,男的春风得意,女的面若桃花,一看就是互相滋润得极为默契... 想想自己从前的雄风,他心中恼怒不已。 一个疯狂而卑劣的念头,就在这极度的屈辱和妒恨中,悄然滋生,并且迅速扎根疯长。 既然自己不行…何不找别人代劳? 侍卫统领沈翊…身手好,相貌也不差,对自己足够忠诚,关键是…他看起来很强健。 若是让他来…让闻知鸳再次怀上孩子,那孩子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皇嗣。 甚至,或许还能借此彻底控制住闻知鸳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凛霄国势力?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毒藤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既感到一种扭曲的兴奋,又伴随着强烈的自我厌恶。 但最终,对权力的渴望和对自身缺陷的掩盖欲压倒了一切。 就这么办! 他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必须找一个万全之策,让沈翊心甘情愿且保密地进行此事… 而一旁的闻知鸳,虽然因太子的拒绝而伤心难堪,但想到太子今夜毕竟留宿在此,明日消息传开,东宫那些踩低捧高的奴才必然会对她重新恭敬起来。 琨儿的地位也能更稳固,这份现实的“恩宠”和“地位”,或多或少也安慰到了她虚荣而缺乏安全感的心。 只是她绝不会想到,枕边人正在谋划的,是如何利用她、将她尊严践踏殆尽的毒计。 翌日,太子昨夜留宿栖鸾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东宫的每一个角落,引起了轩然大波。 过去这一年多,太子要么独宿书房,要么偶尔去裴良娣处坐坐便离开,连太子妃的凤藻宫都极少留宿,更别提早已失宠、几乎被遗忘的闻良娣处了。 这突如其来的临幸,让所有下人都懵了,随即,东宫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原本门庭冷落的栖鸾阁,一早便迎来了无数巴结讨好的宫人,太子派来送赏赐的、自己来表忠心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 闻知鸳本人似乎也颇为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人能懂的警惕和疑惑。 凤藻宫里,太子妃钟氏听到心腹宫女的禀报,正在插花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知道了。” 她并无多少嫉妒之心,与太子早已是表面夫妻,维系着皇室体面而已。 但她深知太子性情凉薄,行事必有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突然宠幸早已失势且其母刚被处死的闻知鸳,这背后绝对不简单。 “派人多留意栖鸾阁的动静,”她低声吩咐心腹嬷嬷,“尤其是太子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有异常,立刻来报。” 她需要弄清楚,太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不爱那个男人,但不能让自己的地盘发生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 第255章 代劳之命 凝晖堂里,裴卿卿得知消息时,正在对镜梳妆,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断了一齿。 “殿下…宿在了栖鸾阁?”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脸色瞬间苍白。 太子接她回宫已有数月,虽偶尔来看望,却从未留宿。 她以为太子是因之前的事心存芥蒂,需要时间缓和。 她也一直以为,闻知鸳失了母亲,又不得太子欢心,早已不足为虑。 而且沈翊不是说过,已经找到铲除闻知鸳的办法了吗? 闻知鸳怎么就突然复宠了? 一种被背叛和愚弄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对太子的失望,更是对沈翊的怀疑,他是不是在骗自己?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对付闻知鸳? 一整日,裴卿卿都心神不宁,多次在侍卫巡逻的时间点出去逛花园,终于在黄昏时遇到了沈翊,朝他递了眼神。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她再次悄然去了澄心斋。 在夏夜的虫鸣蛙叫中,她抱着手臂,在月光下来回踱步,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出现,给她一个解释,或者至少…给她一点安慰。 然而,直到夜露浸湿了她的绣鞋,直到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沈翊依旧没有出现。 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的呜咽声,像是在嘲笑她的等待。 他去了哪里?是公务繁忙?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难道太子突然宠幸闻知鸳,与他有关? 无数的猜忌和不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最终,她只能带着满身的夜露和一颗不断下沉的心,落寞地回到了凝晖堂。 这一夜,裴卿卿躺在冰冷的锦被中,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太子的反复,沈翊的失约,闻知鸳的复宠…一切都透着诡异和不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危机。 而她心心念念的沈翊,并非不愿赴约,只是身不由己。 沈翊巡逻结束,回到侍卫所快速沐浴更衣,冷水冲刷掉一身疲惫,却冲不散他心头因裴卿卿那匆匆一瞥而留下的涟漪。 他正整理着衣襟,计算着时间去澄心斋赴约,一名小太监却急匆匆赶来传话: “沈统领,殿下急召,请您立刻去书房议事。” 沈翊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随太监前往。 东宫书房内,烛火通明,却气氛诡异。 太子宇文煜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书案后,面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属下参见殿下。” 沈翊单膝跪地,心中暗自揣测着紧急召见所为何事。 太子没有立刻让他起身,而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沈翊,你跟随孤多年,孤待你如何?” 沈翊心头一跳,立刻道:“殿下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万死难报!” “很好。”太子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孤现在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或许会让你觉得为难,但必须去做的事。” “请殿下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今夜,你去栖鸾阁,代孤…与闻良娣同房。” “什么?” 沈翊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代殿下与嫔妃同房?这可是秽乱宫闱、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几乎是立刻重重叩首,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发颤:“殿下,万万不可。属下万万不敢。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属下宁死也不敢玷污殿下女眷,殿下明鉴。” 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表忠心,只觉得太子是不是疯了。 太子看着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满意。 他要的就是沈翊的绝对恐惧和服从。 “起来吧。”太子语气忽然缓和了些,甚至亲手扶了他一把,“孤知道你的忠心。若非此事关乎重大,孤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压低了声音,将关于闻知鸳可能是赫连朔之女的猜测,以及自己的推断,选择和盘托出。 当然,略去了他自己最初得知时的震怒和算计,只强调这是为了掌控局面。 “…所以,此女身上流着敌国皇室的血,其心必异,孤岂会再真心宠幸于她?” 太子语气冰冷,“但她还有用,你要代替孤稳住她。” 他盯着沈翊,目光灼灼。 “孤需要她尽快怀上孩子。但孤不想碰她。而你…身形与孤有几分相似,黑暗中更难分辨。由你去,最是合适。若她有了身孕,那便是孤的皇子,一个流着两国血脉,未来或可兵不血刃掌控凛霄的绝佳棋子!” 其实,用一个公主的孩子掌控凛霄国,他说了自己都不信。 他最想做的是与凛霄国联手,拿到属于自己的宝座,再图谋其它。 沈翊听得心惊肉跳,背后冷汗涔涔。 他没想到太子竟如此疯狂又如此算计。 这是要将闻知鸳彻底当成工具,甚至连子嗣都要利用到极致。 “可是殿下…这…这实在太…” 沈翊依旧觉得匪夷所思,风险太大了。 “没有可是!”太子语气骤然转厉,“沈翊,这是命令!也是你向孤证明绝对忠诚的时候,此事若成,你便是孤未来最大的功臣之一,封侯拜相亦可商量。” 若你不从…”太子眼中闪过杀意,“你知道后果。” 沈翊浑身一颤。 他知道太子不是在开玩笑。 自己知道了如此惊天秘密,若不从,只有死路一条。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最终,在太子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干涩无比:“…属下…遵命。” 那一刻,他心中对太子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也彻底明白了自己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而澄心斋那个还在等待的倩影,今夜,他是注定要失约了… 自己一开始只是想复仇,可情况却越来复杂了。 不过没有关系,情况虽然复杂了,却是越来越利好于自己的复仇计划。 第256章 偷梁换柱 这一夜,太子再次驾临栖鸾阁。 闻知鸳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换上最柔美的笑容迎接。 太子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甚至让乳母抱来琨儿,逗弄了片刻,俨然一副慈父模样,这让闻知鸳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太子传来酒菜,频频举杯,言语间竟带着几分罕见的温存和歉意,提及往日冷落,皆是身不由己。 闻知鸳本就心中存着幻想与算计,几杯御酒下肚,在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中,渐渐放下了戒备,双颊绯红,眼波流转,已是带了七八分醉意。 太子挥退了下人,亲自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闻知鸳走向内室寝榻。 烛火摇曳,映着闻知鸳醉意朦胧却更添媚态的脸庞。 太子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衣物窸窣声和位置的移动,一个身影悄然取代了太子,躺在了闻知鸳的身边。 正是早已沐浴更衣、浑身沾染了太子常用龙涎熏香的沈翊。 他僵直地躺着,大气不敢出,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和恐惧。 然而,醉意和长久以来的寂寞,让闻知鸳在黑暗中变得格外大胆。 她只觉得殿下今日似乎格外沉默,但那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 她主动偎依过去,手臂如水蛇般缠上男人的脖颈,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紧绷的胸膛,发出模糊的嘤咛。 沈翊浑身一僵,如同被点了穴道。 闻知鸳却不满他的僵硬,醉酒后的她格外遵从本能。 她的手指笨拙地在他寝衣间游走,温软馥郁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是无意识的邀请,更是致命的诱惑。 沈翊也是个正常男人,怀中抱着的是太子妃嫔中容貌最盛、身段最诱人的一个。 闻知鸳不同于太子妃的清瘦,她身段丰腴曼妙,凹凸有致。 胸前饱满挺翘,即使隔着寝衣也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和分量,令人血脉偾张。 腰肢却纤细柔软,不盈一握;臀线圆润饱满,双腿修长笔直。 此刻,这具成熟性感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贴着他,主动摩擦索求,空气中弥漫着暖香和酒气,混合着太子惯用的熏香,形成一种诡异而刺激的氛围。 沈翊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理智的堤坝在生理本能和黑暗带来的匿名安全感冲击下,轰然倒塌。 他不再犹豫,翻身将她压住,反客为主。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丝绸撕裂的细微声响,压抑的喘息,肌肤相亲的滑腻触感,以及闻知鸳从最初的迷糊到逐渐情动发出的猫儿般呜咽… 一切都刺激着沈翊的神经。 他近乎疯狂地占有着... 这女人是太子的另一个良娣,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此刻却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这种以下犯上的隐秘刺激,远比与裴卿卿私通时更令人疯狂。 闻知鸳彻底沉醉在情欲的浪潮中,酒精放大了所有的快感,她只觉得殿下今日格外勇猛强悍,让她难以招架又欲罢不能,只能攀附着他,随着他的节奏沉浮。 当一切归于平静,沈翊躺在黑暗中,听着身边女人满足而疲惫的呼吸声,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后怕,有负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兴奋和权力感。 东宫唯二的两个良娣,竟都成了他的女人,人生怎么会如此戏剧化?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他的脑海。 闻知鸳是凛霄国的公主,若是此番真怀上了他的种,并顺利诞下的话,将来这孩子... 这念头让他兴奋得浑身战栗,但很快,现实的冰冷浇灭了他的妄想。 太子何等精明狠辣,岂会真的让一个流着敌国血脉、且可能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平安降生并继承大统? 更大的可能是将其作为筹码利用完后便弃如敝履。 但是… 沈翊的眼神在黑暗中变得幽深起来。 太子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不代表…他沈翊不能暗中操作,协助闻知鸳保住这个孩子? 若是能掌控这个孩子和闻知鸳背后的凛霄势力,再加上裴卿卿也为自己所用... 自己一个小小侍卫统领,或许能抓住机会走向不一样的高度? 他甩甩脑袋,悄然起身离开。 栖鸾阁里值夜的人一个个呼呼大睡,显然是太子的手笔。 沈翊松了一口气。 翌日,在花园巡逻时,遇到带着宇文元安在池边喂鱼的裴卿卿,他刻意落后于队伍,站到了裴卿卿不远处,提醒主子注意安全。 裴卿卿幽怨低语:“何故失约?” “卿卿恕罪,昨夜奉殿下之命前去办事,来不及通知你,实在抱歉。今夜任由卿卿处罚。” 语毕,他恭敬行礼,快步追上了队伍。 裴卿卿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目光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闻知鸳睡到了自然醒,想起昨夜的疯狂缠绵,嘴角不由上扬。 殿下他终于回心转意了。 看着铜镜中娇艳欲滴的自己,她传来宫女盛装打扮一番,去凤藻宫请安后,特意偶遇裴卿卿。 裴卿卿自然听说了太子连着两夜宠幸闻知鸳,看着她面若桃花的模样,知道是被滋润透了。 看来,太子不是不需要,而是...不需要她了。 裴卿卿失魂落魄,甚至无心理会闻知鸳的挑衅。 转眼便到了殿试之日。 这一日,紫禁城笼罩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 通过层层选拔的贡士们身着崭新的青色贡士服,按名次列队,垂首恭立于金水桥前,等待着决定他们最终命运的时刻。 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在礼官的高唱声中,贡士们屏息凝神,依序缓步穿过巍峨的宫门,踏入他们平生所能到达的至高殿堂。 金銮殿内,瑞昌帝高踞龙椅之上,头戴冕旒,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这群帝国未来的栋梁。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得落针可闻。 “跪......” “叩首.......” “兴......” 繁复的礼仪之后,殿试正式开始。 第257章 殿试 考题由皇帝亲自拟定,策问时政,关乎漕运、边患、吏治,皆是当前朝廷面临的紧要问题。 贡士们伏案疾书,殿内只闻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奋笔疾书,有人汗湿衣背。 瑞昌帝在高处静静观察。 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前列几人身上。 坐在最前面的是状元,周文渊,约三十年纪,面容清癯,目光沉静。 此人家世清寒,却才华横溢,文章锦绣,更难得的是见解深刻务实,对于整顿吏治、反腐倡廉提出了数条切中时弊的方略,文笔老辣,逻辑缜密,令人拍案。 第二位是榜眼李墨卿,年纪稍轻,约二十七八,出身书香门第。 其人文采斐然,辞藻华美,于经史子集融会贯通,策论中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尤其对教化百姓、弘扬文治有着独到的阐述,字里行间透着儒雅的君子之风。 探花陈正希最为年轻,风姿独秀。 他的文章或许不如周文渊那般老练锋芒,也不似李墨卿那般辞藻炫目,但却另辟蹊径,思路开阔。 他结合自家经商见闻,对漕运改良、商业流通、税收优化提出了许多新颖且极具操作性的建议,数据详实,论证清晰,充满了经世致用的智慧,令人耳目一新。 瑞昌帝看着他的答卷,不时微微颔首。 此外,还有几位才华出众者,如提出巩固边防新策的第四名传胪张远,精通水利工程的第五名赵远明等,皆各有千秋。 日影西斜,答卷陆续呈上。 瑞昌帝与几位阁老当场阅卷评议,最终定下了名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甲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周文渊!” “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李墨卿!” “一甲第三名,赐进士及第,陈正希!” …… 唱胪声洪亮悠长,响彻大殿,也传至殿外。 被唱到名字的贡士出列谢恩,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殿试的前三名排名与先前一样,没有什么悬念。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授官环节。 瑞昌帝目光扫过新科进士们,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期许: “状元周文渊,才识卓绝,见解深刻,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入翰林院历练,望你秉笔直书,为国储才。” “榜眼李墨卿,文采斐然,精通经典,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伴驾左右,参详文史。” 皇帝的目光在陈正希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赏识。 “探花陈正希,年少有为,思维敏捷,尤擅经济实务。朕特授你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正六品),望你发挥所长,协助打理钱粮税赋,莫负朕望。” 此言一出,殿内微微有些骚动。 按惯例,一甲三名通常皆入翰林院为修撰、编修,那是清贵无比的储相之路。 而皇帝却直接将陈正希放入户部实权部门,虽起步是主事,但职权重要,明显是看重其经济之才,欲加重用。 加之其江南首富之家的背景,未来在户部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他妹妹陈锦初与三皇子订婚的关系,这份圣眷,令人侧目。 其余进士也依次授官,或入各部观政,或外放知县,皆有了去处。 “臣等谢陛下隆恩!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新科进士们叩首谢恩,声震殿宇。 瑞昌帝看着殿下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才俊,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国之未来,在于人才。 今日金殿传胪,英才尽入彀中,乃国朝之幸事。 然而,在这一片喜庆之中,位列百官之中的太子看着备受青睐的陈正希和面露欣慰的三皇子,眼神却愈发阴冷。 这些新鲜血液,最终会流入谁的阵营,还未可知呢。 金殿传胪的荣耀与喧嚣渐渐散去,新科进士们怀着激动与憧憬,等待着朝廷的正式任命和接下来的琼林宴。 然而,权力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 太子岂会放过这个笼络新晋人才、扩张自身势力的绝佳机会他早已命人详细查清了这批进士,尤其是一甲二甲的底细。 很快,他便在东宫一处偏殿,私下召见了新科状元周文渊和榜眼李墨卿。 二人虽是天子门生,但初入仕途,面对当朝太子的亲自召见,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忐忑。 太子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先是温言嘉奖了二人的才华,肯定了他们的殿试表现,让二人放松了不少。 然而,话锋随即一转。 太子叹息一声,故作不经意地道:“二位皆是百年难遇的英才,文章经济,皆在众人之上。按常理,翰林院修撰、编修之位,乃清贵之选,将来入阁拜相,亦非难事。只是…”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二人的神色,见他们凝神倾听,才缓缓继续,语气中含着为他们不平的意味。 “只是如今这朝廷用人,有时也未必全然公允。譬如今科…唉,有些事,孤也不便多说。” 他暗示性地摇了摇头,随即看似无意地提起:“就比如探花郎陈正希,直接授予了户部清吏司主事,正六品,比一甲二甲的官职都高,而且是户部实权。” 周李二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复杂。 太子见他们神色,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户部主事,掌管一方钱粮税赋,可是实实在在的肥缺和要职啊。虽说品级…嗯,与二位如今一样,但论及权柄和实惠,呵呵…” 他话未说尽,但挑唆之意已然明显。你们寒窗苦读,夺得魁首,却只得了个清闲文职。 他陈正希靠着家世和钻营,虽名次低于你们,却得了实权肥差,这公平吗? 接着,太子又看似推心置腹地低声道:“而且,孤听闻…他与某些人走得极近。”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三皇子府邸的方向,“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站队…可是至关重要啊。一步踏错,纵有满腹才华,恐怕也…” 周文渊和李墨卿闻言,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脸色微微变了。 第258章 喜宴风云 周文渊和李墨卿出身寒微,深知仕途艰难,本就对陈正希的家世背景有些微妙的嫉妒。 此刻被太子一番点拨,顿时觉得自己的清贵职位变得索然无味,而陈正希的实权职位则显得格外刺眼。 再加上太子暗示的三皇子阵营威胁,更让他们心生警惕。 太子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便抛出了橄榄枝。 “孤一向惜才,最见不得明珠蒙尘。二位乃国之栋梁,将来必有大用。若二位不弃,孤愿倾力相助。在东宫,孤必视二位为肱骨,他日…必不负今日之情!” 说着,他示意内侍端上两个沉甸甸的锦盒,里面并无金银,而是京城两处上好宅邸的地契和一些珍贵的古籍字画,正投这两位清贫才子所好。 “区区薄礼,聊表心意,也算为二位贺喜,解二位在京中安居之忧。” 面对太子的亲自招揽、对未来的许诺以及无法拒绝的厚礼,周文渊和李墨卿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 况且,眼前之人是正儿八经的太子,与他走得近总比与其他皇子亲近更好。 他们互看一眼,齐齐躬身下拜: “殿下如此厚爱,臣等感激不尽!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太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亲手扶起二人:“好,好!得二位英才相助,实乃孤之幸事!” 一场暗中的交易就此达成。 太子成功地将本届最具潜力的两位新科进士收入麾下,并在他们心中埋下了对陈正希乃至三皇子阵营的敌意种子。 而周文渊和李墨卿,也自以为找到了一座强大的靠山,却不知自己已踏入了一场凶险的权力棋局。 东宫的势力,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再次悄然扩张。 同此同时,三甲进士陈正希的家里张灯结彩,喜气盈门,比之前中探花时还要热闹数倍。 府门大开,仆从们身着新衣,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 原因无他,陈家大爷陈正希,不仅高中探花,更被陛下亲授户部实职,这可是陈家世代经商以来,出的第一位正经的朝廷命官! “恭喜陈兄,贺喜陈兄!” “正希侄儿年少有为,光耀门楣啊!”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其中最为尊贵的,当属闻星洛、宋辞安夫妇,三皇子宇文旭光,以及工部侍郎林招娣、副相谢聪等人。 闻星洛和宋辞安联袂而来,送上一尊白玉雕成的貔貅,寓意纳财吉祥,与户部职位极为相称。 她笑着对陈正希道:“表哥如今是户部的官了,这貔貅正好镇守库银,愿表哥官运亨通,为国理财,亦能守正出奇。” 宋辞安则赠上一柄镶宝石的匕首,武将贺礼自有一股豪气。 “正希兄,官场如战场,望你持心如刃,锐意进取,若有宵小之辈,也不必客气!”话语中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三皇子与谢聪的到来更是将气氛推向高潮。 三皇子送上了一套前朝大儒批注的孤本《通典》,价值连城,更显雅致用心。 “正希是大才,入主户部实至名归。望兄能以此书为鉴,通晓经济典章,将来必为国之柱石。” 他语气温和,态度谦逊,给足了陈府面子,也明确表达了对陈正希的看重。 谢聪曾担任户部侍郎、户部尚书,他送的是一个本手记,是实实在在的经验,比任何礼物都实用。 林招娣的贺礼则别出心裁,是她亲手制作的一个精巧的“天秤模型”,以精铁和白玉制成,寓意公平、精准,正合户部掌钱粮税赋、需公正无私之要义。 她脸颊微红,轻声道:“恭喜陈大人,愿大人在户部一切顺利。” 虽只是简单一句,却引来陈正希格外温柔专注的注视。 如今自己也是官身了,虽然品阶不如林招娣,但他会用心去做,等做出成绩来,就勉强衬得起她了。 陈府老太爷和老夫人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坐在正堂上首,看着满堂宾客、听着不绝于耳的恭贺声,激动得老泪纵横。 老太爷不住地捻着胡须,心中对外孙女闻星洛当初的建议甚为认同,陈家没必要再守着陈年祖训,限制子孙为官,限制他们做大事。 陈兆霖和庄雨眠作为探花郎的父母,眉梢眼角的喜色如何也掩不住,与人寒暄时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陈府的喜庆气氛正值高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更高亢的唱喏声: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裴良娣、闻良娣到!” 这一声通报让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脸上皆露出惊讶与敬畏之色。 太子从前参加宴席极少带家眷,只有宫宴才会带上太子妃,今日竟然将妃嫔全部带齐了,实属罕见,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陈兆霖和庄雨眠连忙率领全家疾步出迎,跪地行礼:“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今日似乎心情颇佳,脸上带着温和笑容,虚扶一把:“陈老爷、陈夫人不必多礼。今日府上大喜,孤与爱妃特来讨杯喜酒喝,沾沾陈探花的才气。” 他目光扫过一旁躬身行礼的陈正希,笑道:“陈公子年少有为,深得父皇器重,将来必是我大晋栋梁,可喜可贺啊。” 太子妃钟氏微笑着送上贺礼,是一套极品紫檀木文房四宝,雍容华贵,符合身份:“恭喜陈探花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她举止得体,目光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跟在身后的裴卿卿和闻知鸳也各自呈上贺礼。 太子的突然驾临,让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宾客们言行都拘谨了几分,说话也小心起来,生怕在储君面前失仪。 陈兆霖心中亦是忐忑,深知太子亲临绝非沾喜气那么简单,必有其深意。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周到地招待着。 太子似乎真的只是来道贺,与陈家长辈、陈正希以及在场的重要宾客如三皇子、宋辞安等寒暄了几句,态度颇为随和。 然而,当他目光掠过与陈正希并肩而立的林招娣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意,还是被一直留意他的闻星洛和三皇子捕捉到了 第259章 暗棋布局 太子妃端庄大方,与命妇们寒暄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闻星洛身上,她真是越来越美了... 闻知鸳也偷偷打量闻星洛与宋辞安,心中感慨,思绪万千。 若重生之初,自己继续按婚约嫁给宋辞安,如今已经是一品诰命夫人,重要的是,宋辞安只有一个女人,不必与其他女人争宠,活得潇洒自在。 再看向太子时,她的心里涌起了丝丝后悔,选择了他,自己吃了许多苦,幸好,如今他的宠爱又回来了,一定会如上一世一般,侯府的女儿,会坐上凤位。 思及此,她的嘴角才露出了些许笑容,看向闻星洛的目光也少了些许羡慕。 闻一鸣其实早早就来送贺礼了,但陈家人早就不认这个前女婿,根本不让他进门,贺礼也扔了出去。 陈岚英则是在宾客散尽之后才来的,她作为姑母,送上了自己诚挚的祝福和礼物。 对于她迟迟不肯公布活着的消息,两老也由着她。 闻星洛送母亲回山风居时,闲聊般问起:“娘,您最近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忙什么?” 陈岚英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着历经风霜后的睿智与沉静,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一些旧账,总得慢慢算清楚。时机到了,你自然知晓。” 她巧妙地避开了话题,显然不欲多言。 闻星洛不再追问,转而道:“娘,咱们的铺子,自从我回京后,就从表哥手里接了回来,经过几个月的改革,生意更上一层楼了。我想交还给您打理,我另有事情要去做。” 陈岚英闻言,并无多少惊讶,爽快应下:“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娘虽不如你懂得那些新奇点子,但守着这些产业,替你看着钱袋子,还是没问题的。” 她虽然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但相信女儿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交接铺子,并非一时兴起。 闻星洛深知,欲成大事,钱粮必不可少。 将商业交给母亲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东家坐镇,她才能彻底放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真正的棋局之中,辅助三皇子上位。 回到将军府,夫妻二人商讨到深夜,列出了出完整的计划: 首先是经济暗线:她要在大宴以外的国家扩展商业网络,不仅为三皇子提供稳定且隐蔽的资金支持,更能借助商队往来,编织一张庞大的信息网。 其二是人才渗透:利用宋辞安的军中人脉和影响力,暗中观察、筛选并结交军中中下层有潜力且对现状不满的将领军官,逐步渗透,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做准备。 同时,借助林招娣在工部的地位,留意并拉拢那些专注于实务、而非党争的技术官员。 其三是舆论造势,暗中资助一些不得志的文人清客,或创办民间书局。 以话本、评书、童谣等形式,潜移默化地宣扬“贤能治国”、“体恤民情”的理念,暗中为三皇子塑造仁德贤明的形象,同时不动声色地揭露太子及其党羽的某些劣迹。 如纵容属下欺压百姓、生活奢靡等,败坏其声誉。 其四,她与宋辞安已经逐步建立了一支绝对忠诚的精干力量,负责监视东宫、太子党重要成员以及那位神秘“黑鹰”的动向。 太子今日对陈家的热情,更是加重了她的警惕,监视力度必须进一步加强。 其五是关键纽带,她自身就是连接三皇子、宋家、陈家、林招娣乃至莫三问等奇人异士的核心纽带。 她巧妙地周旋其中,整合资源,传递信息,协调步伐,确保各方力量能朝着共同的目标暗中发力。 她的目标清晰而明确:一步步削弱太子的根基,暴露其无能、失德甚至不轨之心,同时稳步提升三皇子的威望和实力,静待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这一切都在暗处进行,如春雨润物细无声。 闻星洛依旧会是那个偶尔出现在宴会上、光彩照人的将军夫人,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位看似柔美的女子,正在下一盘关乎大宴未来的大棋。 凭借破解果的瞬移之能,闻星洛带着采菲穿梭于各国之间。 她们在大宴邻国开设绸缎庄,售卖由空间灵泉滋养的顶级丝绸。 在沿海国度建立“四海货栈”,流通各地奇珍异宝与大宴特产。 更在北方部落设立“茶马驿”,用茶叶盐铁换取珍贵毛皮与战马。 每一处产业都既是赚钱的金母鸡,也是收集各地情报、安插耳目的前哨站。 采菲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和管理才能,逐渐独当一面,成为闻星洛在明面上的商业代言人。 待各处的商业脉络初步稳固后,闻星洛亲自将采菲送回了凛霄国。 此时的采菲已非昔日小丫鬟,而是手握多条商路、沉稳干练的大掌柜。 闻星洛将留下了足够的资金和人手,嘱托她务必站稳脚跟,密切关注凛霄朝堂动向。 安置好一切,闻星洛并未立刻返回大宴。 她听闻凛霄国境内的天绝雪山之巅,生长着一种极为罕见的千年雪心莲,是解一种奇毒的至关重要的药引。 她空间里虽有许多珍稀药材,却恰缺这一味,若是能采集到,制作成解毒丹,送给身边重要的人随身携带,生命就会多一份保障。 她独自一人,攀上了终年积雪,人迹罕至的天绝雪山主峰。 寒风凛冽,呵气成冰。 就在她仔细搜寻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和雪崩的轰鸣。 她迅速赶去,只见一处悬崖边,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正与一头体型硕大、凶猛异常的白毛雪豹搏斗。 男子身手极为了得,剑法凌厉,但显然体力不支,且似乎旧伤在身,动作略显凝滞,险象环生。 他身旁的雪地里,散落着几株刚刚采到的、晶莹剔透的雪莲花。 闻星洛不及多想,立刻出手相助。 她身形如鬼魅,指尖银针疾射,精准地刺入雪豹的几处要害穴道。 雪豹吃痛,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动作一滞。 那男子抓住机会,一剑刺入雪豹咽喉,结果了它的性命。 第260章 雪山奇遇 闻星洛在雪豹倒地后,看出了这是一头哺乳期的母豹,心头有些愧疚。 危机解除,两人都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 那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姿挺拔如松,即便经历恶斗略显狼狈,却依旧掩不住通身的贵气与威严。 此人面容极其俊美,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雪山深处的寒潭,锐利而冰冷,在看向闻星洛时,掠过一丝不加遮掩的惊讶与欣赏。 他脸色有些苍白,唇色甚至微微发紫,似是中了寒毒或是旧疾复发。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从容不迫。 “举手之劳。”闻星洛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和散落的雪莲,“公子似乎受伤了?还需这雪心莲救命?” 男子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一眼认出雪心莲,且看出自己受伤,他露出了苦笑,也在猜测此女冒险上山应该也是为此物而来。 “实不相瞒,在下和一位至亲身中奇毒,需此莲为引。方才多谢姑娘,否则不仅莲花的不到,在下恐怕也要命丧于此。” 他看向那几株雪莲,眼神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坚定。 闻星洛心中微动,此人气度不凡,为救至亲甘冒奇险,倒是个重情义之人。 她想了想道:“我是医仙谷弟子,亦需此莲入药。今日既然同历生死,也算有缘。公子若不介意,我可炼制解毒丹,丹药比生服药效更强。成丹后,你我五五分,如何?” 男子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深深看了闻星洛一眼,似乎是在权衡她的可信度。 最终,他拱手郑重道:“若姑娘真能炼成解毒丹,本...在下感激不尽,必当厚报!请问制作丹药需要多久?” 闻星洛欣赏他的爽快,也爽快道:“我行囊中有其它药材,也有丹炉,可以立即制作。” 两人达成共识,一同下山,寻找避风的山洞。 路上的交谈中,发现彼此皆见识广博,言谈间颇为投契,竟有种相逢恨晚之感。 然而,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深入询问对方的身份来历。 闻星洛只知他自称容公子,是凛霄国一个显赫家族的子弟,为救心上人才铤而走险。 而男子,则只知道这位身手不凡、精通药理、气质超凡的女子名叫阿洛,来自医仙谷。 到了山脚下,寻到了山洞,闻星洛进入山洞炼制丹药。 容公子则负责在洞口守卫,免遭打扰。 闻星洛是进入空间,配上空间的药材与灵泉水进行炼制。 估摸着外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个时辰,闻星洛才从山洞中出来。 山洞之外,寒风依旧,容公子焦急地踱步。 见到闻星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洞口时,他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目光立刻锁定了她手中那只素白瓷瓶。 “阿洛姑娘,是成了吗?”他急切上前询问。 闻星洛嫣然一笑,将瓷瓶递过去:“嗯,不负所托。一共八粒,你我各四粒。你身上的寒毒,服用一粒便可尽除。” 容公子接过瓷瓶,指尖因激动而微颤。 他拔开玉塞,一股清冽奇异的药香瞬间溢出,沁人心脾,只闻一下便觉精神一振,绝非寻常丹药! “公子若信得过我,可以现在服下。”闻星洛建议道。 “多谢姑娘!”容公子毫不迟疑,倒出一粒莹润的丹药仰头便服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瞬间自丹田涌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盘踞多年的阴寒之气如同冰雪遇阳般飞速消融。 他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润,原本有些发紫的唇色也恢复正常,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通体舒泰! 他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温暖与力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深深的感激。 他郑重地向闻星洛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姑娘再造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星洛侧身避过,浅笑道:“公子言重了,各取所需罢了。就此别过,保重。” “保重!” 容公子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在雪山小道尽头,手中紧紧攥着瓷瓶,心中已将这位神秘而厉害的姑娘牢记于心。 闻星洛不知道,这位容公子,正是凛霄国的王爷之子,世子赫连容。 他冒险亲自采药,是为了救他身中奇毒的母妃。 而赫连容亦不知,这位与他相谈甚欢,帮他炼制丹药的奇女子,便是让他皇伯父赫连朔伏诛的仇人。 与赫连容分道扬镳后,闻星洛并未立刻下山。 她站在雪风中,回想起方才那场与雪豹的激战,心头忽然一动。 那般凶猛的成年雪豹,通常不会独自出现在如此险峻之地,除非…附近有它的巢穴或是需要保护的幼崽。 而她当时也留意到了,那是一只哺乳期的母豹,更有可能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幼崽。 她循着记忆中的打斗痕迹和雪豹最初出现的方向,施展轻功,小心翼翼地搜寻过去。 果然,在一处背风的岩石缝隙里,她发现了微弱的声音。 拨开积雪,只见里面蜷缩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似乎刚出生不久,正发出细弱的嘤咛声。 它们通体覆盖着灰白色的绒毛,隐约已能看出雪豹的斑纹轮廓,模样可怜又可爱,想必是那母豹的幼崽了。 闻星洛心中顿时一软,若放任不管,这两个小家伙在这酷寒环境中断无生存可能。 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只小雪豹抱入怀中,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温暖,本能地往她怀里钻了钻。 闻星洛心念一动,带着它们瞬间进入了空间。 空间内温暖如春,灵气充沛。 两只小雪豹似乎舒服了许多,不再瑟瑟发抖。 闻星洛将它们安置在灵泉旁一处柔软的草地上,取来灵泉水一点点喂给它们,接着又喂了牛乳。 两只小家伙很快恢复了活力,开始蹒跚学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甚至会用小脑袋蹭闻星洛的手心,显得十分亲昵。 第261章 查明赫连朔的死因 闻星洛看着它们,眼中流露出喜爱之情。 雪豹极具灵性,成长起来后凶猛异常,且极为忠诚。 若能将它们养大,日后不仅是极强的战力,更是可靠的伙伴。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她轻轻抚摸着两只小雪豹柔软的皮毛,“我是起名废,便叫你们踏雪和寻梅可好?” 两只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似的,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妥善安置好新成员后,闻星洛才离开空间,服用破界果返回大宴。 此行不仅得了雪心莲,炼成解毒丹,还意外收获了两只潜力无限的灵宠,可谓收获颇丰。 离家月余,她先去了老夫人院里请安。 刚踏入院门,却见表小姐裴清秋也在。 她似乎丰腴了许多,穿着也比往日宽松,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见到闻星洛进来,裴清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起身行礼,声音柔婉。 “表嫂回来了。清秋是特来向姨祖母请辞的,多谢姨祖母和表嫂这些时日的关照。中元节将至,清秋欲赶回老家拜祭父母,特来辞行。” 闻星洛心中微觉诧异,这位表小姐在宋家落难流放之时都不肯回老家,此时突然提出要回去? 但她并未多问,只点头道:“既如此,路上小心,去账房支取些盘缠。” 裴清秋低眉顺眼地应了,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告辞离去。 闻星洛回到自己屋里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 刚披上寝衣,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宋辞安大步走进来,一眼便看到灯下那道窈窕身影,一个多月以来的思念瞬间涌上心头。 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夫人,终于回来了。” 闻星洛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轻声道:“嗯,回来了。” 两人相拥片刻,才在榻上坐下。 宋辞安细细端详她,眉头微蹙:“瘦了些,可是此行辛苦?” “还好,一切顺利。” 闻星洛笑着摇头,继而正色道,“外面的商业网络已初步铺开,采菲能独当一面。另外…” 她将雪山遇险、结识容公子,并炼制解毒丹之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对方可能尊贵的身份,只道是凛霄国一世家子弟。 宋辞安听得心惊,将她搂得更紧:“日后这等险地,我陪你同去。” 随后,他也将京中诸事娓娓道来: 太子对陈家的拉拢与挑唆、朝中势力的微妙变化、对东宫及黑鹰的监视进展。 夫妻二人交换着信息,分析着局势,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上,紧密相依。 末了,话题转移到裴清秋身上,“裴表妹突然要回老家,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宋辞安向来不怎么留意此人,并未做声。 正事谈罢,夜已深沉。 宋辞安看着她灯下柔美的侧脸,眸色渐深。 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四十多日的思念,化作缠绵的吻,细细落在她的眉间、眼睑、唇瓣上。 衣衫不知何时滑落,久别重逢的激情在帐幔间点燃。 他的吻带着霸道与渴望,在她唇上留下灼热的印记。 她的回应同样热烈,指尖陷入他坚实的臂膀,细微的呻吟被尽数吞没。 鸳鸯交颈,云雨巫山...... 所有的思念、担忧、筹划,都在这一室的旖旎春光中暂时消散,只剩下最原始的契合与温暖。 直至更深夜阑,两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呼吸交融,并未因短暂的分离而产生半分隔阂。 夜色再次笼罩东宫,栖鸾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闻知鸳愈发苍白而心神不宁的脸。 太子前段时间的突然回心转意并未带来多少温暖,反而像是一层看不透的迷雾,让她倍感不安。 就在她对着铜镜发怔时,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闻知鸳猛地一惊,捂住差点惊呼的嘴,回头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嗔怪。 “黑鹰?你近来去了何处?为何总是神出鬼没?” 黑鹰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容隐在暗处,声音沙哑而低沉:“公主恕罪,属下有要事在身。” 闻知鸳心头一跳,这个称呼每次听到都让她既悸动又惶恐。 “到底…什么事?” 黑鹰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肃杀:“属下已接到最新密报。陛下已基本查明先皇的真正死因。” 闻知鸳呼吸一窒,对于赫连朔这个亲生父亲,她连见都没见过,也不存在感情。 但指尖依然猛地攥紧,低声问:“是…是谁?” 黑鹰的目光晦暗,艰难地开口:“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大宴的龙啸将军宋辞安、其夫人闻星洛,以及…三皇子宇文旭光,是他们联手设计,害死了先皇。” 闻知鸳还是浑身一颤,一股混杂着仇恨、恐惧和扭曲兴奋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她?又是闻星洛那个贱人,这次终于有机会除掉她了...... “新帝陛下得知公主您流落敌国,深受其害,心痛不已。” 黑鹰语气中带着煽动性,继续劝说。 “陛下希望与公主里应外合,共同为父报仇雪恨。陛下承诺,只要此事办成,不仅正式封您为尊贵的凛霄国公主身份,更会赐予您最富庶的封地,享无上荣光。” 公主封号!封地! 这几个字像有着巨大的魔力,瞬间击中了闻知鸳内心最深的渴望。 她在东宫曾受尽冷眼和屈辱,太子反复无常,前途渺茫。 若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公主,拥有自己的势力…那将是何等风光? 远比在这深宫中仰人鼻息、与人争宠强上千百倍! 为那个她从未谋面、却给了她生命和尊贵血脉的父亲报仇,也成了她宣泄所有怨恨的完美借口。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狂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对权力和复仇的渴望所取代。 “好!”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告诉我,皇兄希望我怎么做?” 第262章 东宫密谋 黑鹰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幽光,凑近她,开始低声传达来自凛霄新帝赫连风的密令和计划… 栖鸾阁的窗纸上,映出两人密谈的身影,一场针对闻星洛、宋辞安乃至大宴朝廷的阴谋,在这深宫夜色中悄然酝酿。 闻知鸳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戴上公主冠冕、将闻星洛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却未曾想过,自己不过是赫连风用来报复和搅乱大宴的一颗棋子,一旦失去价值,结局未必比现在更好。 闻知鸳与黑鹰的密谈正到关键处,两人都全神贯注,丝毫未察觉窗外夜色中,无数黑影正如鬼魅般悄然合围。 就在黑鹰即将说出具体行动计划时,“砰”地一声巨响,阁门被人从外猛地撞开了。 无数身着东宫侍卫服、手持强弓劲弩的兵士鱼贯而入,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冰冷的箭镞在烛光下泛着寒光,直指黑鹰。 沈翊一身戎装,按剑而立,面色冷峻地站在门口,目光如刀般射向错愕的二人。 “拿下!” 沈翊一声令下,精卫们一拥而上,一番打斗后,制住了黑鹰,并将其五花大绑。 闻知鸳则吓得花容失色,早已躲到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缓步踏入阁内,面色阴沉如水。 他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被制服的黑鹰,然后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闻知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孤的好爱妾,”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还有这位…凛霄国的贵客。真是让孤看了一出好戏啊。” 他走到闻知鸳面前,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公主殿下?嗯?赫连朔的种…藏得可真深啊。” 闻知鸳面无人色,牙齿咯咯作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一切都完了。 母亲是因与赫连朔有联系,被当叛国罪处死的,自己现在被太子抓到证据,想必也是死路一条了。 她吓得上下牙齿打架,瑟瑟发抖。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太子松开手,直起身,对沈翊挥了挥手:“给这位…黑鹰先生松绑。除了沈翊,都退下,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栖鸾阁百步之内!” 沈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带着所有侍卫迅速退了出去,并严密把守在门口。 阁内只剩下太子、闻知鸳和惊疑不定的黑鹰。 太子踱步到主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人,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毫无温度。 “怎么?以为孤会杀了你们?将你们交给父皇处置?”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充满了算计:“那样对孤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为老三铲除异己增添功绩罢了。” 黑鹰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腕,警惕地看着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意思就是,”太子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三皇弟、宋辞安、闻星洛…是他们害死了你们的先皇,也是他们,挡了孤的路......” 闻知鸳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 太子继续道:“你们想报仇?孤可以帮你们。孤要的很简单,老三和他党羽的命,还有…稳固孤的储君之位。事成之后,孤为你们的公主晋升位份,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闻知鸳和黑鹰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太子不仅不治他们的罪,反而提出合作。 黑鹰迅速权衡利弊。 与大宴太子合作,无疑是险棋,但也是目前绝处逢生的最好选择。 有了太子的内部支持和掩护,他们的行动计划将容易百倍。 “殿下…此言当真?”黑鹰沉声问道。 “君无戏言。”太子淡淡道,“当然,你们若不愿,孤现在就可以让你们立即消失,东宫良娣与外男深夜私会,这一条就足够了...” 威胁与利益同时摆在面前。 黑鹰与闻知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动和决绝。 黑鹰最终咬牙道,“好,愿与殿下合作!” “很好。”太子满意地笑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详细谈谈…如何送我们的共同敌人上路了。” 栖鸾阁内,烛火将三个各怀鬼胎的身影投在墙上,扭曲而诡谲。 太子宇文宏光率先开口,指尖蘸着冷掉的茶水,在桌面上划出几个名字:“宇文旭光、宋辞安、闻星洛。此三人互为犄角,动一发而牵全身,需一击必中,绝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黑鹰阴冷分析:“宋辞安手握兵权,自身武功高强,护卫森严,硬碰硬绝非上策。” “闻星洛其人诡计多端,精通医理,武功不低,身边亦有高手护卫,且常出入工部与格物院,难以掌握其确切行踪。” “三皇子虽看似体弱,实际并非如此,且身边侍卫和谋士众多,陛下近来对其愈发看重。” 太子听完黑鹰中肯的分析,眼中闪过狠毒,沉声道:“所以,需用计,分而破之。孤有一策,或可一试。” 黑鹰眼眸一亮,说道:“请殿下明示。” 太子嘴角露出冷笑,将心中计划道来。 “下个月便是秋猎大典。届时,父皇、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皆会前往西山围场。那里面积广阔,山林密布,正是‘意外’频发之地。” 闻知鸳内心兴奋不已,忍不住问:“殿下具体想如何做?” 太子看向黑鹰:“这就需要黑鹰先生和你的手下出力了。孤会设法将你们的人安插入护卫或杂役中。秋猎之时,兽群受惊乃是常事…若是一群受了特殊刺激、格外狂躁的猛兽,恰好冲入了老三的营区…或者,某些箭矢在混乱中射错了方向…” 黑鹰立刻领会:“属下明白!定会安排得像是纯粹的意外。” 他非常擅长制造这种“意外”。 “那宋辞安和闻星洛呢?”闻知鸳更关心这两个直接仇人。 “宋辞安身为武将,秋猎时必在父皇身边护卫,或亲自率队清场狩猎。”太子冷笑,“若他在护卫圣驾时出现重大疏漏,导致陛下遇险…或者,他本人就在狩猎中被流矢所伤…呵。” 他轻描淡写,却字字致命。 第263章 太子与黑鹰合作 “至于闻星洛…” 太子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忌惮。 “此女往往不按常理出牌。秋猎时女眷多在行宫,但她未必会老实待着。需双管齐下。一方面,在行宫制造些混乱,比如走水、或者某些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牵制住她。另一方面…” 他看向闻知鸳:“鸳儿,你与她毕竟是姐妹。秋猎之时,女眷们也会有些聚会饮宴。你想办法,让她吃下点不该吃的东西。无需立刻致命,只需让她无法动弹、无法施展那些诡异手段即可。待前方得手,再收拾她不迟。” “妾身定不负殿下所托!” 闻知鸳眼中迸射出兴奋而恶毒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闻星洛任她宰割的模样。 太子不让下致命的药,说明对闻星落有别的想法,她是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太子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森然警告,“记住,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绝不容有失,所有环节必须精密,任何人出了纰漏…也别自作主张!” 他未尽之语中的杀意让闻知鸳和黑鹰都心中一寒。 “殿下放心,凛霄秘术与死士,从不会失手。”黑鹰自信道。 “臣妾…臣妾也绝不会失手。”闻知鸳赶紧表忠心。 三人又仔细推敲了诸多细节,包括联络方式、信号、接应等等,直至东方微熹。 太子这才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去。 黑鹰也再次融入阴影,悄然消失。 沈翊也随之离开栖鸾阁,回到了侍卫所。 他耳力异于常人,太子也没有避着他,对于秋猎的计划,他已经了然于心。 栖鸾阁内只剩下闻知鸳一人,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脏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跳动。 想到即将到来的公主尊荣、东宫位份提高,以及复仇快感,脸上露出了扭曲而期待的笑容。 秋猎,将成为所有人的猎场,也将是某些人的葬身之地。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密谋散场,一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小木雀,悄无声息地从栖鸾阁的窗棂飞走,振翅的方向,正是将军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谁才是最后的猎手,尚未可知。 那只毫不起眼的木质机关雀,如同真正的夜行生物,悄无声息地滑过东宫的重重殿宇,精准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最终轻轻落在宋辞安的书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宋辞安和闻星洛同时抬头。 宋辞安拿起木雀,在其腹部轻轻一按,雀鸟张开嘴,吐出一卷薄如蝉翼的溯音石。 他迅速展开,与闻星洛一同倾听。 溯音石播放的正是太子、闻知鸳与黑鹰在栖鸾阁中的全部密谋。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好毒的计策!”宋辞安一拳砸在案上,眼中怒火燃烧,“太子竟然勾结外敌谋杀手足和重臣!” 闻星洛面色沉静,但眸光冰冷如刃:“太子这是狗急跳墙了,竟与敌国暗卫勾结至此。闻知鸳竟然是赫连朔的女儿…如今成了祸根。” “我们是否立刻禀报陛下?”宋辞安征询妻子的意见。 “不可。”闻星洛立刻否决,“溯音石只能溯源一次,光你我之言,陛下未必全信,反而会打草惊蛇。太子既然想玩,我们便陪他玩一场更大的。” 她看向宋辞安,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夫君,看来这次秋猎,我们要提前备好惊喜了。” 宋辞安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怒火化为沉稳的战意:“正合我意。他们想制造意外,我们就让意外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夫妻二人开始紧急筹划。 埋在东宫已久的暗棋子,也发生作用了。 点心上。 一场围绕秋猎的生死博弈,在暗潮汹涌中悄然布局。 太子以为自己是螳螂身后的黄雀,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落入更大罗网的蝉。 闻星洛看着窗外泛起的天光,眼神锐利。 这一次,或许可以报一报上一世的仇了。 就在秋猎紧张筹备之际,一队风尘仆仆的马车,正行驶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车内坐的,正是从崖州梅林村远道而来的林大郎一家人。 将他们从岭南送至京城附近州府的商队,在一处驿站便称已到地头,结算了银钱后便离开了。 林大郎看着不远处巍峨的京城轮廓,心中激动难耐,毫不犹豫地掏出所剩不多的银两,雇了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本地马车,继续赶路。 “快!快点!眼看着就要到了!” 林大郎不住地催促着车夫,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府邸的金碧辉煌和那千两黄金在向他招手。 梅氏也扒着车窗,眼睛发亮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京城,嘴里念叨着:“也不知招娣那御赐的宅子有多大,够不够咱们一家子住…” 林大郎嗤笑道:“无知妇人,招娣那官邸是五进五出的,哪怕是老子再娶几房小妾,再多生一群孩子,都够住的。” “你说什么?才看到京城的影子,你就盘算着娶几房小妾了?用女儿赚的银子养小妾,你哪里的脸?” 梅氏揪着他的耳朵,怒不可遏。 “就...就是打个比喻啊,谁要娶小妾了?娘子手下留情啊。” 林大郎连忙求饶。 夫妻俩闹了一会,又开始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然而,乐极生悲。 经过林间路段时,马车突然被几个手持棍棒刀斧、面露凶光的汉子拦了下来! “识相的,把钱财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为首的匪徒恶狠狠地吼道。 林大郎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腿软,梅氏更是尖叫起来。 车夫早已抱头蹲在一旁。 匪徒们粗暴地将他们拖下车,将林大郎和林村长打了一顿,抢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和稍微值点行李。 “就这点破铜烂铁?” 匪徒头子掂量着那点可怜的碎银,十分不满,目光淫邪地扫向吓得花容失色的梅氏。 “看来,得把这娘们和几个孩子带走卖几个钱…” 林大郎魂飞魄散,跪地求饶,林村长也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歹徒拖着梅氏与三个孩子离开,林大娘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声清斥如同天籁般响起。 “住手!何方狂徒?天子脚下,竟敢行凶!” 只见一队衣甲鲜亮、旗帜分明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身着明黄服饰,器宇轩昂。 他身后侍卫如狼似虎,瞬间便将那几个乌合之众的匪徒制服在地。 第264章 太子挟恩图报 太子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林家人,语气温和却自带威严:“你们没事吧?” 林大郎如同看到了救世主,连滚爬爬地磕头:“没…没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 太子目光扫过他们简陋的行李和惊惶的神色,心中已然有数,故作不知地问道:“看你们不像本地人,这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林大郎连忙道:“回大人,我们...我们是崖州人氏,是…是来京城投奔女儿的。” “哦?投奔女儿?”太子挑眉,笑容愈发和善,“不知令嫒是哪位?” “小女的名叫林招娣,在工部当差。” 林大郎挺起胸膛,颇有些自豪地说道,仿佛女儿当官是他多大的功劳。 太子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原来是林侍郎的双亲?真是失敬。孤乃当朝太子宇文宏光,与林侍郎相熟。” 太…太子?! 林大郎和梅氏差点吓得又瘫软下去,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太爷和谢郡守,没想到竟然被太子救了。 林村长也连忙拉着老伴要跪下。 太子连忙虚扶:“老人家不必多礼。既是林侍郎的父母,便是孤的贵客。此地不宜久留,不如随孤的队伍一同入京,也好有个照应。” 林家人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上了太子安排的马车,跟在太子仪仗后面,只觉得无比安心和荣耀。 路上,太子特意放缓马速,与林大郎乘坐的马车并行。 “林老先生一路辛苦。林侍郎才华出众,深得父皇器重,真是令人敬佩。只是…” 他话锋一转,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 林大郎立刻竖起耳朵:“殿下,只是什么?” 太子面露难色,低声道:“只是林侍郎终究是女子,久居京城,身边难免有些…嗯,别有用心之人环绕。孤听闻,她与城中一些商贾之家往来甚密,尤其是一位陈姓公子。唉...商人重利,最是狡诈,孤实在是担心林侍郎心思单纯,受人蒙蔽,耽误了前程啊。” 林大郎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女儿身为四品官,前程无可限量,怎么能跟商人搅和在一起? 这不是耽误前程嘛? 太子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冷笑,继续添一把火。 “像林侍郎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若是…若是愿意择一良木而栖,比如入东宫为侧妃,将来封皇贵妃亦非难事,位同副后,尊荣无限。届时,林老先生您便是国丈,何等风光?岂是区区商贾所能比拟?只可惜…” 他摇摇头,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皇贵妃? 位同副后? 沾光当国丈?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林大郎脑中回荡,巨大的诱惑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浅薄的理智。 相比之下,那个什么商人家的公子,简直是一坨牛粪,根本配不起自己明珠一般的女儿。 他立刻激动地表态:“殿下放心,小老儿一定好好劝说小女,绝不能让她被奸商迷惑,能侍奉殿下,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太子满意地笑了:“如此甚好。老人家深明大义,孤心甚慰。” 他看着京城越来越近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寒光。 林招娣,你的软肋,终于送到孤的手上了。 太子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林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前,引得街坊四邻纷纷侧目。 太子并未下马,只是温和地对车内惴惴不安的林家人道:“林老先生,林府到了。孤就送到这里了。” 林大郎和梅氏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地下了车。 太子身边的沈翊对林家门房说明情况,请门房开门迎接林招娣的家人进屋。 门房见来人衣着普通,虽满心疑惑,但对方由太子亲自送来,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恭敬地将这一家老小迎了进去。 太子望着林家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这才示意仪仗起驾回宫。 一踏入林府,林大郎和梅氏的眼睛就彻底不够用了。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青石板,廊下挂着精致的灯笼,院子里奇花异草、假山流水,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穿过垂花门,进入正厅,那宽敞明亮、摆设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古董玉器、紫檀家具的厅堂,更是让他们张大了嘴巴,连步子都不敢迈重了。 “大郎,这…这比县太爷的衙门还…还气派啊!” 梅氏结结巴巴地拽着林大郎的袖子。 林大郎也是心跳如鼓,摸着光滑的黄花梨桌面,喃喃道:“这得值多少银子啊?招娣这丫头,真…真出息了!” 三个孩子更是兴奋得哇哇叫。 9岁的大伢像只猴子似的想往那高大的多宝阁上爬,想去摸那些漂亮的瓷瓶。 3岁的细伢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羽毛鲜亮的鹦鹉跑。 12岁的盼娣则怯生生地抚摸着光滑的丝绸帘子,眼中充满了羡慕和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林村长和老伴林大娘则显得拘谨许多。 老两口看着这泼天的富贵,脸上虽有欣慰,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这宅子…得费多少心血才能挣来啊?” 林大娘拉着老伴的手,低声道,“招娣一个人在外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林村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复杂:“是啊,这孩子出息了,只怕也是不容易。” 林招娣今日在格物院忙得晚了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刚进大门,门房便急忙上前禀报:“大人,您…您家里来人了。是老爷夫人,还有老太爷老太太,您的弟弟妹妹,都来了,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林招娣猛地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母?祖父祖母?弟弟妹妹? 他们怎么会来京城?还是太子送来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快步走向正厅,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弟弟妹妹的嬉闹声和母亲拔高的嗓门:“哎哟喂,这椅子可真软和,这得是老封君才能坐的吧?” 林招娣的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第265章 逼迫女儿报恩 “招…招娣?” 梅氏最先反应过来,丢开手里摆弄的一个玉摆件,扑上来就想拉她的手,又被她一身官袍和清冷的气质慑住,动作僵在半空。 林大郎也回过神来,先是上下打量女儿,眼中闪过惊艳和一丝陌生,随即板起脸,拿出父亲的威严。 “你还知道回来?当了官了,眼里就没有爹娘了?当官这么大的事也瞒着家里?要不是我听客商说起,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认我们了?” 林招娣看着眼前这对既熟悉又陌生的父母,看着一旁局促的祖父祖母和好奇打量她的弟妹,心中五味杂陈。 她压下情绪,尽量平静道:“爹,娘,祖父,祖母,你们一路辛苦。事先不知你们要来,未能远迎。” “哼!不知?”林大郎哼了一声。 想到太子的嘱托,语气缓和了些。 “我们不来,还不知道你跟那些个商贾人家走得很近,尤其是什么陈家的小子?招娣啊,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自降身份跟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厮混?他们能安什么好心?不就是图你的权势吗?” 梅氏也赶紧帮腔:“就是呀,你爹说得对,咱们现在可是官家人了,得讲究门第,可不能让人骗了!” 林招娣眉头紧蹙:“爹,娘,陈公子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如今也在朝为官,并非寻常商人。而且我与谁交往,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林大郎急了,“你知道我们今天遇上谁了吗?是太子殿下!是殿下救了我们,还亲自送我们来的。” 林招娣心中咯噔一下,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太子哪里有那么好心? 上次将自己打落悬崖的人,十有八九是太子。 这番将她父母弄到京城来,意欲何为? 林大郎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神色变冷,还在喋喋不休。 “太子殿下惜才,希望你进东宫当侧妃,承诺将来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那是多大的荣耀?咱们老林家就彻底光宗耀祖了。你赶紧跟那个姓陈的断了,报太子的救命之恩!”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林招娣彻底明白了。 太子是故意的,他故意怂恿她的父母上京来,故意演一出戏成为林家的救命恩人,这种方式来逼迫她。 她看着被太子口中的富贵迷花了眼的父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努力挣脱的束缚,竟然以另一种方式,更凶猛地扑了回来。 “爹,娘,”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绝不会入东宫为侧妃。此事,休要再提!” “你!”林大郎气得扬起手,却被林招娣冰冷的目光瞪得不敢落下。 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招娣斩钉截铁的拒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林大郎和梅氏炽热的国丈梦上。 林大郎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林招娣。 “你…你这个不孝女!翅膀硬了是不是?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他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敢…” 梅氏也哭天抢地起来:“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那商贾之家有什么好?能比得上未来的皇贵妃吗?你这是要气死爹娘啊...” 盼娣吓得躲到祖母身后,细伢不明所以地跟着哭起来,大伢则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林村长重重叹了口气,猛咳了几声。 林大娘搂着吓坏的盼娣,看着争执的三人,满脸愁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林招娣强忍着心头的失望和怒意,深吸一口气向父母解释。 “爹娘,太子并非良配。东宫水深,女儿若进去,只怕尸骨无存。女儿如今的一切,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挣来的,无需依靠攀附谁。请你们相信我,也…尊重我的选择。” “靠自己?我看你是被那个姓陈的灌了迷魂汤了!” 林大郎根本听不进去,暴跳如雷。 “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反了你了?” “除非我死。” 林招娣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转身传来管家。 “胡叔,给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夫人安排客房,好生伺候。我累了,先去歇息。” 她不能再待下去,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父母的贪婪短视和太子的阴险算计,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后续几日,林府鸡飞狗跳。 林大郎和梅氏不死心,不停在林招娣耳边絮叨,软硬兼施,甚至以死相逼。 林招娣不胜其烦,干脆早出晚归,尽量避开他们。 三个孩子倒是很快被府里的新奇事物和美食吸引,暂时忘了那日的争吵。 林大郎见女儿油盐不进,竟真的偷偷派人去东宫递了消息,委婉表达了“女儿羞涩,但父母已应允,望太子殿下稍安勿躁”的意思。 太子宇文宏光收到消息,冷笑不已。 他并不指望林家人能立刻说服林招娣,但只要这颗棋子握在手里,不断施压,就不怕林招娣不就范。 他甚至好心地又赏赐了林大郎一些金银,美其名曰“给林老先生压惊”,更是助长了林大郎的气焰和对太子的死心塌地。 林招娣得知父亲竟私下联系太子,心彻底凉了半截。 她加强了府中的护卫,明确命令任何出自老爷夫人之手送往府外的信件或物品,都必须先经过她过目。 同时,她也将此事暗中告知了陈正希和三皇子等人,让他们有所防备。 家人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招娣本就繁忙紧迫的生活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一边要应对格物院的公务,一边要应付家里不断制造的麻烦和太子的虎视眈眈,同时还帮助三皇子制作一些用于秋猎使用的暗器,林招娣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然而,这些压力也让她更加清醒和坚定。 她深知,唯有彻底扳倒太子,才能真正摆脱这无休止的纠缠和威胁。 秋猎,已成为她必须赢下的战场。 不仅为了三皇子,为了朋友,也为了她自己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266章 裴卿卿有喜 陈正希得知林家人抵京,并极力逼迫林招娣嫁入东宫为侧妃的消息时,正在户部查阅漕运旧档。 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心底窜起,手中的卷宗不知觉中滑落在地。 他们怎么来了不奇怪,但太子成了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就很诡异了。 这事非常不对劲。 只怕是一个专门为林招娣做的局。 去年冬天,他和家人一起到岭南陪闻星洛过年,是见过林家人的。 当时的林招娣可能是第一次手头宽裕,购置了一马车年货回来,当日还被母亲梅氏强迫嫁给表哥为妻。 是闻星洛为其解围,答应带她上京,寻觅更好的夫婿,林家人才作罢的。 那时的林大郎和梅氏,对他这位气度不凡、谈吐文雅、且明显家世富裕的公子可谓是殷勤备至,敬重有加。 如今却因为太子一句空口许诺的“皇贵妃”,他们竟就完全变了脸,甚至逼迫女儿给不喜欢的人做侧室。 这种趋炎附势、毫无底线的行径,让陈正希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 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担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招娣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易。 太子这一招,何其毒辣,直接击中了招娣最柔软的腹地。 陈正希再也坐不住了。 他立刻告假出衙,策马直奔林府。 然而,到了府门前,他却勒住了马缰。 此刻进去,只会让招娣更难做。 林家人势必会给他难堪,甚至会更加激烈地逼迫招娣与他划清界限。 他不能去添乱。 调转马头,却并未离开,只是在林府附近徘徊,目光紧紧盯着林府的大门,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些,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他沉思片刻后,去做了几件事。 首先是暗中加派人手,立守在林府四周,一是保护林招娣安全,防止太子或林家人在极端情况下对招娣不利。 二是监视林家人的动向,尤其是林大郎,看他是否会再与东宫接触。 接着,他写了一封简短的信,没有多余安慰,只表达了两点:“一切有我,万事务必小心。若需相助,窗前系一黄丝带即可。” 他设法将这封信通过那个相熟的门房,务必亲手交到林招娣手中。 他要知道她是安全的,也要让她知道,他不是退缩,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 做完这些,心神不宁地回了家。 庄雨眠见儿子一副忧思的模样,问清缘由,暗骂了一声,立即开始为儿子筹备聘礼。 论财力,东宫未必比得过陈家。 论地位,侧妃虽然是有品阶的命妇,可陈家从前只是江南首富,这两年已经发展成为大宴的首富,富可敌国了。 而陈家能给的是主母之位。 甚至可以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情。 如今,儿子已经入朝为官,不再是单纯的商贾之家。 在情感上,招娣姑娘对她儿子是有好感的。 庄雨眠攥紧了丝帕,目光坚定,她就不信陈家没有赢面。 自家女儿还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呢,她多少知道闻星洛与三皇子在筹谋什么事。 也就是说,在抢儿媳妇这件事上,只要用一个拖字诀,先拖着,或许将来敌人就不存在了。 思及此,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更多精力放在女儿的婚事准备上。 陈锦初与三皇子的婚事在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之日,只剩一个月时间了。 最近一段时间,陈锦初也减少了外出,待在闺阁中亲自绣嫁衣。 东宫的凝晖堂里,裴卿卿对着铜镜,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月事已迟了半月有余,近日更是晨起呕逆,食欲不振…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让她惊恐万分的事实,自己可能有了身孕。 可这个孩子…是沈翊的。 太子已经近一年未曾真正宠幸过她了。 偶尔的留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这个孩子一旦被发现,就是秽乱宫闱、诛灭九族的大罪!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沈翊。 她设法传出了紧急暗号。 当夜,沈翊冒险潜入澄心斋。 “我…我可能有了…” 一见到沈翊,裴卿卿便扑进他怀里,声音发颤,语无伦次。 沈翊身体猛地一僵,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色也霎时变得凝重无比,眼底深处掠过欣喜。 这是他接近裴卿卿的初衷。 从前的定国公府权势滔天,烧了他们整个村子,父母兄妹皆未逃出来,他是唯一幸存者。 一开始接近裴卿卿,只想骗取她的信任,进而除掉没落成安定伯的裴家。 后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竟然萌生了辅助裴卿卿上凤位,让自己的血脉成为下一个天子的想法。 如今,第一个目标达成了。 思及此,他温声安慰:“卿卿,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忧心?” “翊郎,你不知道,殿下他已许久未曾与我…”裴卿卿哽咽着,将脸埋在他胸前,“若是被发现,我们都得死…” 沈翊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让嫔妃独守空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紧紧抱住她,压低声音道:“别怕,卿卿。听着,为今之计,你必须尽快…尽快与太子有一次...” 裴卿卿抬起头,泪眼婆娑,不解地看着他。 沈翊眼神幽暗,解释道:“只有让他以为这孩子是他的,你才能活,孩子才能活。我会想办法买通太医,将你的孕期在脉象上往后推一些时日,只要时间对得上,便能瞒天过海。”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风险极大,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裴卿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可…可殿下如今根本不愿碰我,我也不愿意背他碰,我的人,我的心都属于翊郎你的…”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 “我会帮你制造机会。”沈翊感动之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秋猎在即,行宫之内,人多眼杂,更容易寻到时机。记住,无论如何,要让他碰你。” 两人在冰冷的夜色中紧紧相拥,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第267章 裴卿卿发现惊天秘密 与此同时,陈府上下却沉浸在一片忙碌的喜庆之中。 庄雨眠虽忧心儿子之事,但女儿的终身大事更是重中之重。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婚事的准备中,采买嫁妆、定制喜服、安排宴席、发放请柬…事事亲力亲亲为,力求完美。 陈府库房里的奇珍异宝如同流水般被取出,妆点着未来的皇子妃的荣耀。 陈锦初又期待又羞涩,整日跟着母亲学习如何当家,试穿嫁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三皇子也时常派人送来礼物,关怀备至,给足了陈家和陈锦初体面。 三皇子的府邸亦是如此,各项筹备已进入最后阶段。 他已经出宫开府,皇帝旨意是成亲之日正式封为靖王。 他的婚礼由生母熹贵妃亲自操办。 这场婚事,在太子与三皇子日益紧张的明争暗斗中,宛如一道温暖的光,暂时照亮了京城的权谋旋涡。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是婚礼,更是三皇子势力的一次重要展示和凝聚。 不希望他们顺利成亲的,只有太子,但他无力阻止。 林府之内,僵局仍在继续。 林招娣尽量避开父母,早出晚归,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格物院的工作和秋猎的暗中准备中。 林大郎和梅氏虽心急如焚,但在林招娣的冷处理和严密看守下,也暂时无计可施。 陈正希的信,她收到了。 那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寒冬里的暖流,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和支持。 在父母和太子的压迫下,她忽然开始觉得陈正希是真的非常非常好,一直用真心待她。 只有愚昧的父母,才会相信太子是良配,认为陈家居心不良。 陈家的主母也非常开明,能承诺她婚后不操持中馈,也不会催生孩子。 这样的婆母上哪去找? 就算是她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个时代,也非常非常罕见的。 林招娣开始后悔从前没有重视自己与陈正希的感情了。 忽然,她感觉自己与他心意相通了。 她没有在窗前系黄丝带,因为她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能懂她的坚韧。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共同的未来努力。 八月十五日渐近,京城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一边是皇子大婚的喜庆筹备,一边是秋猎将至的暗流涌动。 还有东宫与陈府之间关于林招娣的无形较量,以及裴卿卿腹中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所带来的巨大变数。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迎来巨大的转折。 夜晚,凝晖堂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病弱的压抑。 宇文元安的小脸烧得通红,蜷缩在锦被中,不时发出难受的呓语。 裴卿卿坐在床边,拿着湿帕子,细心地为儿子擦拭额头的汗珠,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门口。 她心中如同擂鼓,既有对利用儿子生病的愧疚,更有对计划能否成功的焦灼。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太监的通报声。 太子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他最近诸事不顺,心情本就烦躁,听到长子生病,才不得不过来看一眼。 “父王…”元安看到父亲,虚弱地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带着哭腔,“安儿难受…父王陪陪安儿…” 看着儿子烧得迷糊却依然依赖自己的模样,太子冷硬的心肠也不由软了一下。 他坐到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吩咐太医好好诊治。 “父王,别走好吗?安儿想父王哄睡...” 在元安一声声哀求下,太子终究暂时压下了烦躁,留了下来。 夜深人静,元安服了药后终于沉沉睡去。 殿内只剩下太子和裴卿卿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裴卿卿看着跳动的烛火,幽幽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缥缈的伤感。 “殿下还记得吗?安儿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般爱生病,殿下那时总是抱着他,整夜整夜地不睡…” 她提起了一些过往的琐碎温馨,那些在别苑的甜蜜时光。 那时她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真心爱护过的人。 她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对逝去美好的追忆和淡淡的怅惘。 太子听着,紧绷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旧日情愫似乎被悄然勾起。 他看着灯下裴卿卿略显苍白却依旧美丽的侧脸,想起她曾经的单纯与依赖,心中难得地生出一丝愧疚和柔软。 “是啊…一晃眼,安儿都这么大了。” 太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 裴卿卿见状,心中暗喜,趁机道:“夜色已深,殿下也累了吧?臣妾让小厨房备了些酒菜,殿下用一些再歇息?” 她眼神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太子没有拒绝。 酒菜很快送上。 裴卿卿亲自斟酒,与太子对饮。 她说着软语,追忆着往昔,极力营造着温馨暧昧的氛围。 太子在她刻意的迎合和酒精的作用下,戒心渐渐放下,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裴卿卿看准时机,将早已备好的催情的药物悄悄滑入太子的酒杯。 太子毫无察觉地饮下。 不多时,药力发作,他感到一阵燥热,看向裴卿卿的目光也带上了久违的欲望。 裴卿卿柔顺地依偎过去,背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男人气息逐渐粗重。 太子略显急躁的吻落在她的颈间,裴卿卿心中狂跳,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 意乱情迷,衣衫半解。 就在最后关头,太子却突然身体一僵,动作顿住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身体的关键部位却毫无反应,软绵无力。 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令他无比羞耻和愤怒。 “该死!” 太子猛地推开裴卿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扭曲,眼中充满了暴怒和挫败。 裴卿卿被推得踉跄一下,错愕地看着太子异常的反应,同时也注意到他下身尴尬的状况。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击中了她。 太子…他难道…?! “滚!给孤滚出去!” 太子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猛地掀翻了桌子,杯盘狼藉一地。 他恶狠狠地瞪了裴卿卿一眼,那眼神充满了羞愤和杀意,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狼狈地冲出了凝晖堂。 留下裴卿卿一人,呆立在满地狼藉之中,浑身冰冷。 第268章 偷天换日 太子…竟然不举? 这个惊天秘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困惑。 为何太子许久不碰她,为何他对子嗣如此焦虑,为何他性格越发阴鸷易怒。 知道了这个秘密,她非但没有感到任何解脱,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 太子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这个足以摧毁他储君之位的秘密。 他刚才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而她自己,不仅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裴卿卿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沈翊。 再次冒险传讯,沈翊如约而至。 当裴卿卿颤抖着说出那个惊人的发现时,即便是沉稳如沈翊,瞳孔也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太子不举?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远超他的预料。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打掉孩子?这是最直接保全性命的方法。 但那是他未来计划的重要一环,更是他与裴卿卿之间最深的联结,他如何舍得? 助太子恢复?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子必然早已暗中寻遍名医而无果,他一个侍卫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沈翊心乱如麻之际,他忽然想起了那条与幕后之人紧急联络的隐秘渠道。 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试。 消息通过特殊方式传递出去。 等待回音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刻都是煎熬。 终于,回信来了,方式隐秘,内容简短却令人心惊。 信上说太子的问题无法根治。 但有一种西域奇药‘幻梦散’,可强烈刺激感官,制造逼真幻觉,令服药者误以为雄风重振。 药粉随着密信附上,是十次的剂量。 沈翊看着手中那几包无色细小的药粉,心中五味杂陈。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风险极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法。 他立刻找到裴卿卿,将计划和盘托出,神色无比凝重。 “卿卿,此药药性猛烈,但仅是幻象。想必太子在服药会找通房侍妾试验,‘成功’后会立刻来找你,挽回掉了一地的尊严。” 裴卿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并没有退缩,她已无路可退。 “卿卿,这是唯一能让他相信孩子是他骨肉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好,我时刻准备着。”裴卿卿应下了此事。 计划悄然展开。 沈翊利用职务之便,极其谨慎地将“幻梦散”下在了太子日常的饮食中,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 太子因那夜的挫败,情绪愈发阴郁暴躁,某日晚间在书房,他习惯性地召来一名低阶通房侍女,本意或许只是发泄怒火。 然而,在药力的作用下,奇迹发生了。 太子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重振雄风了! 虽然过程短暂且感觉有些异样的模糊,但那久违的“成功”感,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狂喜淹没了他。 他认为是自己终于恢复了。 压抑已久的自卑和愤怒找到了宣泄口,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果然,如同幕后之人预料和沈翊引导的那样,太子在“初战告捷”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卿卿。 他要在他曾经失败、并且知晓他些许不堪的女人身上,彻底找回男人的尊严和自信。 他意气风发地踏入了凝晖堂。 裴卿卿早已做好准备,屋内熏着暖情的香,她穿着薄如蝉翼的寝衣,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仰慕。 太子拥她入帐,这一次,在药力的持续作用下,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太子沉浸在巨大喜悦和征服感中,丝毫没有察觉身下人的僵硬和眼底深处的恐惧。 夜深人静,太子心满意足地睡去,脸上甚至带着久违的放松。 裴卿卿却睁着眼直到天明,身体冰冷,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茫然。 这场用谎言和药物堆砌的“恩爱”,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宫殿,不知何时就会彻底崩塌。 沈翊在暗处得知计划成功后,也只是松了口气,随即陷入更深的忧虑。 骗局已然开始,就只能继续下去。 他们踏上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 八月初十,离陈锦初大婚只剩几日了。 陈府张灯结彩,喜庆气氛已达顶点。 各地送来的添妆礼堆积如山,珠宝绸缎、古玩字画,琳琅满目,无不彰显着陈家对女儿的宠爱。 闻星洛这日也特意来了陈府添妆。 她并未带来多么夸张炫目的奇珍异宝,只捧着一个看似朴素的紫檀木盒。 闺房内,陈锦初正试穿着明日要穿的催嫁衣,见到表姐进来,立刻欢喜地迎上来:“表姐!” 闻星洛笑着拉她坐下,打开木盒。 里面是两支做工极其精巧的赤金镶嵌蓝宝石的发簪。 簪身流畅,宝石剔透,虽名贵,但在陈家见惯奢华的陈锦初看来,也并不算格外突出。 “表姐,这簪子真好看。” 陈锦初乖巧地道谢,以为这只是寻常首饰。 闻星洛却神色微凝,拿起其中一支簪子,手指在簪头某处极其隐秘地一按,只听极轻微的“咔”一声,簪头竟然旋开,露出了里面中空的部分。 一枚色泽莹润,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正静静躺在其中。 陈锦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表姐,这是…” “这是解毒丹。”闻星洛压低声音,语气郑重无比,“是我用极珍贵的药材,在凛霄国雪山之巅的特殊环境下才炼制成功的,能解百毒,关键时刻可救命。” 她将丹药取出,让陈锦初看清后又小心放回,旋紧簪头,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破绽。 “锦初,你即将嫁入皇家,这是天大的荣耀,但也意味着踏入了一个更深更复杂的境地。” 闻星洛握住她的手,目光恳切,“表姐别无所求,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这两支簪子,你一支,日后…寻个机会,将另一支交给三殿下,务必让他也随身携带。” 她将另一支未打开的簪子也递给陈锦初:“记住,此事绝密,除你与殿下之外,不要再让任何人知晓簪中奥秘。就当是普通的簪子日日戴着,以防万一。” 第269章 新官遇坎 陈锦初虽然性子活泼,但也并非不懂世事,在与三皇子定亲后,熹贵妃便派了心腹嬷嬷前来教导宫规。 宫里头的生存之道亦毫无保留的地传授给了她。 见表姐如此郑重其事,她立刻明白了这礼物的分量。 她心中感动,又有些莫名的紧张,紧紧握住那两支发簪,重重点头:“表姐放心,锦初记住了!一定日日戴着,也会…也会交给殿下。” 她知道三皇子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堂局势又微妙,表姐这看似简单的礼物,实则包含了最实际的保护。 闻星洛看着她将簪子小心收好,心中稍安。 这解毒丹融入了她的灵泉水和空间药材,功效非凡。 她无法时刻保护在妹妹身边,只能以此方式,为他们增添一份保障。 添妆过后,陈府又恢复了热闹。 无人知道,那两支华美的发簪中,藏着怎样关乎性命的秘密。 而这份礼物,也将在不久后的腥风血雨中,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林招娣暂时不需要帮忙,陈正希便叮嘱手下的人盯紧林府,自己专心投入户部的事务。 清吏司主事漕运税粮事宜,他虽出身商贾,却无半分骄矜之气,日日埋首于陈年卷宗与繁杂账目之中,虚心请教同僚前辈,力求尽快熟悉业务。 他心思缜密,又兼具商人特有的对数字和流程的敏感,很快便发现了几处往年漕粮核算中不甚明晰、可能存在疏漏或猫腻的地方,暗暗记下,准备逐一核实。 新科状元周文渊被授翰林院修撰,清贵是清贵,但每日与故纸堆为伴,修书撰史,虽也重要,却远离权力核心与实务,更无油水可言。 反观探花陈正希,不仅起步品级比他高,更手握漕运税粮的实权,这让本就因太子挑唆而心存芥蒂的周文渊,妒火中烧,愈发觉得不公。 这日,周文渊再次受太子召见。 东宫书房内,太子状似无意地提起:“周修撰近日在翰林院可还习惯?听闻陈主事在户部倒是风生水起,刚上任就揪出了几处旧账疏漏,年轻有为啊,呵呵。” 他语气平淡,却刻意强调了风生水起和揪出疏漏,仿佛陈正希故意显摆,动了别人的奶酪。 周文渊心中那根刺被狠狠拨动,面上却恭敬道:“陈探花才思敏捷,善于经营,自是能者多劳。臣只愿潜心学问,为陛下修好国史。” 太子轻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潜心学问是好事。不过,这朝廷上下,光会做学问可不行,还得懂实务,知进退。有些人啊,就是太急于表现,不懂藏拙,怕是容易栽跟头。周修撰,你说是不是?” 周文渊心领神会,太子这是暗示他陈正希不知天高地厚,并鼓励他有所行动。 他低头掩去眼中厉色:“殿下教诲的是。臣…明白了。” 几日后,一份关于去年云南清吏司一批漕粮入库核算的匿名检举信悄然呈递至户部侍郎案头。 信中言之凿凿,指出去年一批自江南运抵的漕粮,入库数目与清吏司最终核报数目有近千石的差异,暗示时任主事与新接任的陈正希可能勾结,篡改账目,中饱私囊。 信中还附了几张看似关键的账页碎片作为证据。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粮库亏空和官员贪墨。 户部侍郎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彻查,并暂时停了陈正希的职,命其配合调查。 消息传出,户部哗然。 陈正希昨日还兢兢业业,今日便成了涉嫌贪墨的嫌犯。 不少原本就因他家世和破格授官而眼红的人,顿时议论纷纷,幸灾乐祸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 面对突如其来的构陷和停职,陈正希并未惊慌失措,他深知这是冲着他来的阴谋,越是急躁,越容易落入圈套。 他平静地接了停职令,迅速在暗地里做了几件事。 诬告,往往经不起最原始记录的查验。 凭借过去几日建立的初步人脉和私下交情,请一位信得过的书吏,悄悄调出了那批漕粮相关的所有原始凭证、运输记录、入库单据的底档副本。 他仔细回忆自己接手后经手的所有相关文书和操作,明确时间节点和责任人,厘清自己每一步都合规合法。 陈家上下得知此事,都十分关心,略显紧张。 但陈家人相信自家的孩子不可能、也没必要那么做,只需要查明真相即可。 消息也传到了闻星洛耳中,她眼眸微眯,太子的反扑来得挺快,但凡无法拉拢的,就要清除。 可惜,这个手段并不高明,她没有插手,相信表哥自己能处理。 林招娣夜里从格物院下值后,才得知此事,不过并未担忧,她相信陈正希的为人,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次日,户部堂官问话。 陈正希一身素净官袍,从容步入,面对侍郎和几位郎中的审视,神色坦然。 “陈主事,匿名信所指之事,你有何解释?” 侍郎沉声问道。 陈正希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回大人,下官甫一上任,便发现往年漕粮核算中存在数处疑点,正欲逐一核查,便遭此无端指控。下官恳请大人,彻查三点:” “第一,匿名信中所附‘证据’账页,请比对户部存档原始账册笔迹、墨色、用印,验明真伪。伪造文书,其罪非轻。” “第二,调取该批漕粮自起运地、沿途关卡、至最终入库的所有官方勘核、验粮记录、交接文书,核验各环节数目是否吻合。千石粮食非小数,不可能凭空消失。” “第三,彻查去年经手此批粮务的所有官吏、仓管、账房,问清每一个环节。下官到任不足一月,此前账目与下官毫无干系。” 他条理清晰,句句直指调查关键,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他并未急于撇清自己,而是将焦点引向事实核查和流程追溯,这是一种极高段数的自保,显得自信且无私。 他甚至主动提出:“为避嫌,下官愿暂离户部,在府中静候调查结果。在此期间,所有账目凭证,请大人务必加封存管,以免再生枝节。” 这番以退为进,既彰显了配合调查的态度,也暗含了对有人可能继续做手脚的防备。 第270章 反将一军 陈正希的冷静和提出的调查方向,打乱了构陷者的步骤。 太子和周文渊没想到他如此沉得住气,且直接抓住了证据真伪和流程追溯这两个命门。 瑞昌帝很重视此事,令谢聪督办此事。 调查迅速展开,经笔迹专家比对,匿名信所附账页碎片,与存档原始账册明显不符,系伪造。 接着,调取沿途关卡和仓库记录,发现去年那批漕粮在进入最终库房前的一个中转仓时,记录曾有涂改痕迹。 进一步追查,揪出了一个当时负责记录的小吏,严审之下,小吏招认是受了时任主事的威逼利诱,虚报了入库数目。 实际粮船在途中因管理不善遭了雨淋,霉变损坏了不少,时任主事为逃避责罚,便做了假账平亏空。 所有证据链显示,问题发生在陈正希到任之前近半年,与他毫无关系。 真相大白,那封匿名信,不仅是诬告,其附带的伪造证据更是罪加一等。 此时,陈正希再次上书,言辞恳切却锋芒内敛。 “真相既已大白,还下官清白即可。然匿名构陷之风绝不可长,伪造证据更是藐视朝廷法度。此次若非大人明察秋毫,下官已遭不测,想来仍心有余悸。恳请大人追查匿名信来源,严惩构陷之徒,以正风气,以儆效尤。” 他绝口不提自己怀疑谁,只要求追究匿名信本身,将难题和压力完美地还给了调查组和幕后之人。 户部侍郎本就对有人在他地盘搞事不满,如今证据确凿,自然要严查。 伪造文书、诬告朝廷命官,这是重罪。 很快,线索隐隐指向了翰林院的一位书吏,而这位书吏,恰与周文渊过从甚密… 周文渊得知消息,顿时慌了手脚。 他本想借太子之势给陈正希一个下马威,没料到陈正希如此厉害,不仅迅速洗脱嫌疑,还反手一击,眼看就要查到自己头上。 他急忙想去东宫求救,却被告知太子殿下“忙于政务”,暂不见客。 太子此刻也是暗骂周文渊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干净,反而惹一身骚。 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保一个棋子,甚至急于撇清关系。 最终,周文渊卖掉太子相赠的大宅子,散尽家财请那名书吏顶下了所有罪责,承认是因私人恩怨伪造证据诬告陈正希。 周文渊虽未直接被牵扯出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端倪。 他在翰林院的日子顿时变得艰难起来,同僚侧目,上司冷淡,前途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经此一役,陈正希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因祸得福。 他在户部树立了沉稳、精明、不好惹的形象,同僚更敬重他几分,上司也赏识他的能力和气度。 那位被调任的前任,也被追责罢官。 而此时的陈府,已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一派喜庆景象。 陈锦初大婚之期只剩三日了。 大婚前三日,按照习俗,新娘需静待闺中。 然而陈锦初毕竟年纪尚轻,性子又活泼,眼见即将踏入深似海的皇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对闺阁自由时光的留恋。 她向母亲庄雨眠软语恳求,想在出嫁前最后一日,再好好看一看京城繁华的街市,权作告别。 庄雨眠本觉不合规矩,但见女儿眼中期盼,又想到她日后确是难得自在,心一软,便答应了。 为保万全,她加派了四名身手不错的家丁、两名贴身的会武丫鬟,以及三皇子特意安排的两名女护卫暗中跟随,嘱咐他们只在西市最繁华的地段稍作停留,速去速回。 陈锦初欢喜地换了身不起眼的藕荷色衣裙,戴了帷帽,在重重护卫下出了门。 西市人流如织,商铺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 她走走停停,看看胭脂水粉,摸摸新奇玩意儿,心情渐渐放松。 然而,就在她驻足一个卖糖人的摊贩前,注意力被栩栩如生的糖人吸引时,异变陡生! 数名看似寻常路人、实则身手矫健的汉子猛地从人群中暴起发。 他们目标明确,动作迅捷,一人用沾了迷药的帕子猛地捂住陈锦初的口鼻,另外几人则同时出手,格挡开扑上来救援的家丁和丫鬟。 事发突然,又在闹市,人群瞬间大乱,惊叫声四起。 那几名歹徒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利用混乱的人群作掩护,扛起瞬间软倒的陈锦初,迅速钻入旁边错综复杂的小巷,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陈家的护卫虽拼力抵抗,却因怕伤及小姐,投鼠忌器,对方身手狠辣,竟未能当场拦下。 只勉强击伤了一名落在最后的歹徒,撕下其一片衣角。 庄雨眠闻讯,如同晴天霹雳,几乎晕厥过去,后悔一时心软让女儿出门。 陈兆霖又惊又怒,一面严令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小姐被掳的风声走漏半分,否则女儿名节尽毁,婚事必生波折。 接着,陈兆霖启动陈家遍布京城乃至全国的商业网络,所有铺面的伙计、车夫、眼线全部暗中动员,留意任何可疑车辆、人员及动静。 特别是各城门、码头、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暗娼寮、私宅。 另外,将那片从歹徒身上撕下的衣料和立刻送去给闻星洛。 他知道外甥女有非凡手段,或能追踪。 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到了三皇子处。 他正在试穿吉服,闻言,温润的脸上瞬间结满寒霜,眼中掠过一丝罕见的杀意。 他并未声张,只对心腹侍卫长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 立即出动府中培养的所有精锐暗卫,化整为零,潜入京城三教九流之地。 尤其是与太子党或有瓜葛的那些黑道势力、地下赌场、秘密据点,进行地毯式搜查。 同时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东宫及其重要党羽的动向,任何异常立即汇报。 接着通知绝对忠诚的城门守将,暗中加强对出城车辆人员的盘查,特别是封闭的马车或货箱。 闻星洛接到急信和送来的物证,心头震惊,立即猜到是太子党所为。 他们竟然敢在大婚在即动手立刻行动,真是狗胆包天了。 第271章 婚前失踪风云 闻星洛将自己关在房中,取出那片衣料,指尖凝聚灵觉细细感知。 接着,取出六只空间培育的碧玉蜂,让它们嗅了血迹和衣料上的气息。 “去,找到这气息的主人。” 碧玉蜂振翅而起,穿透窗纸,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 碧玉蜂培养不易,她在岭南时偶然遇到两只,培育了一年多才得了四只后代。 闻星洛闭目凝神,通过特殊感应,共享着碧玉蜂的视野与感知。 就在陈家与三皇子的人马如同精密仪器般暗中全速运转,焦急寻找陈锦初下落时,陈府大门外忽然传来高昂的唱喏声: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特来为陈小姐添妆!”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已然焦头烂额的陈府上空。 陈兆霖和庄雨眠脸色瞬间煞白。 太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添妆? 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来火上浇。 但太子亲临,岂能拒之门外? 陈兆霖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连忙整理衣冠,带着家人出迎,脸上努力挤出感激的笑容:“不知殿下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太子一脸和煦笑容,仿佛真是来道喜添妆的。 “陈老爷不必多礼。三弟大婚在即,孤与太子妃备了些薄礼,来给陈小姐添添喜气,顺便也看看新娘子准备得如何了。” 他语气自然,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向内院方向。 太子妃钟氏也微笑着送上礼单,语气温和:“陈小姐即将成为妯娌,本宫甚是欢喜。不知可否见一见陈小姐,说几句体己话?” 庄雨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她强作镇定,赔笑道:“多谢殿下、娘娘厚爱!只是…只是小女近日感染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娘娘,正在房中歇息,不便见客,还请娘娘恕罪。” 太子闻言,眉头微挑,笑容更深了几分,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哦?染了风寒?那可更需看看了。孤身边带了太医,正好可为陈小姐诊治一番。况且大婚在即,身子要紧,可不能耽搁了。” 这话一出,陈兆霖和庄雨眠几乎窒息,太子这是铁了心要见人啊。 庄雨眠强打精神道:“如此...请殿下和娘娘先喝杯茶,歇歇脚,民妇去后院瞧瞧小女是否醒来。” 太子不好再逼的太紧,便慢条斯理地坐下品茶,与陈兆霖闲聊起来。 反正人已经控制在自己人的手上,陈家就算拖延再长时间,也变不出第二个陈锦初出来。 陈兆霖虽然心乱如麻,也得打起精神应对。 与此同时,闻星洛已经与三皇子汇合,只等碧玉蜂的消息。 大约过去了两刻钟,一号碧玉蜂终于在一片位于城南偏僻区域、看似废弃的织造坊仓库外盘旋不去。 通过碧玉蜂的感知,闻星洛感应到了仓库内被捆绑、意识模糊的陈锦初,以及几名看守的歹徒。 位置确定了。 三皇子的暗卫与陈正希调集的陈家精锐护院,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悄然包围了那座废弃织造坊。 “行动!务必保证陈小姐安全!” 三皇子冷声下令。 暗卫与陈家高手以绝对优势的实力,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暗哨,然后如同利刃般切入仓库内部。 那几个歹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像样的警报,就被迅疾放倒、卸了下巴捆缚起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确定位置到救出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闻星洛迅速给陈锦初喂下清心解毒丸,又为她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衫和发髻,用一件带来的斗篷将她裹紧,低声安抚。 “表妹莫怕,我们现在要立即回家,太子带着正妃去你家里添妆了,若见不到人,只怕要传出新娘子婚前失踪的不好传闻。” 陈锦初药力未完全消退,意识还有些模糊,但知道得救了,眼泪瞬间涌出,强忍着点了点头。 陈府前厅,陈家主母许久没有再出来,太子还在步步紧逼,甚至作势要起身亲自去探病。 就在庄雨眠几乎要绝望之际,闻星洛悄然带着陈锦初回到闺房。 庄雨眠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解脱,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 见女儿并无大碍,并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重新去了前厅。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对太子妃请罪。 “娘娘如此关怀,真是折煞小女了。小女已经醒来,若是娘娘不嫌弃,命妇这就让丫鬟扶她出来给您请安,只是她实在病弱,恐失仪态,还请娘娘多多包涵。” 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微微颔首。 片刻后,两名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病弱”的陈锦初缓缓走出。 她脸色苍白,眼神带着些许倦怠和病气,微微咳嗽了两声,弱不禁风地要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 “快免礼坐下说话。陈小姐怎病得如此重?可看了太医?” 太子妃见状,连忙虚扶一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太子十分惊愕,仔细打量着陈锦初,见她虽虚弱,但衣衫整齐,发髻也是闺中样式,确实像是在病中休养的模样,并被掳掠的痕迹。 他锐利的目光也在陈锦初身上扫了几圈,未发现任何破绽,心中虽疑窦未消,但面上也只能维持关怀之色。 “既如此,便好生休养,切莫耽误了吉日。” 他使了个眼色,随行太医上前诊脉,太医沉吟片刻,也只说是“感染风寒,忧思过甚,需静养”,开了副寻常的安神汤药。 太子夫妇又坐了片刻,说了些场面话,留下丰厚的添妆礼,便起身告辞。 送走这两尊大佛,陈府大门关上的一刹那,陈兆霖和庄雨眠几乎虚脱。 庄雨眠立刻抱住女儿,泪如雨下:“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了!” 陈锦初后怕涌上心头,也低声啜泣起来。 经此一劫,她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此次营救,行动迅速隐秘,消息封锁严密,太子党徒未能确认成果,反折了一批人手。 陈锦初被掳的风波,被完美地控制在极小范围内,未曾泄露半分,保全了她的名节和即将到来的大婚。 而三皇子与陈家、与太子之间的暗斗,也将会更加激烈尖锐。 大婚的喜庆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第272章 改造家人 太子从陈家离开,上了马车便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太子妃看出些许端倪,却什么都没有问。 回到东宫,太子径直去了书房,心腹连滚带爬,面色惨白地敲门进来汇报。 “殿…殿下,计划失…失败了,我们的人全军覆没,陈小姐被救走了。” 心腹长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调了。 太子已经在陈家见到陈锦初了,自然是在自己这边失败了。 此时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猛地抓起手边价值连城的定窑白瓷茶盏,狠狠砸向跪地的心腹。 “废物!一群废物!” 茶盏在地上炸裂,滚烫的茶水和碎片四溅。 心腹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不敢躲闪。 “孤的人如此没用?不是说计划周密么?怎会让对方轻易寻到?甚至全军覆没?” 太子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低沉,如同困兽的咆哮。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对方有多少人马?是谁走漏了风声?说!” 心腹战战兢兢地回答:“对…对方行动极其迅速精准,像是早有准备,我们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就被…就被解决了。属下怀疑…怀疑是三皇子的暗卫和陈家的高手联手…” “暗卫?高手?” 太子一脚踹翻眼前的紫檀木矮几,上面的公文、笔墨哗啦啦散落一地,“孤养你们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金银,就养出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被人一锅端了!” 他气得在书房内来回疾走,如同笼中暴怒的猛虎。 计划天衣无缝,时机恰到好处,本可给予三皇子和陈家致命一击,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反而折损了一批精心培养的死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锦初安然无恙,名声无损,婚礼将继续,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算计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滚!给孤滚出去!” 太子指着门口,声音因暴怒而颤抖。 “查!给孤去查!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心腹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书房内,太子独自一人,喘着粗气,眼中翻滚着滔天的怒火、挫败和难以置信的杀意。 失败了…竟然失败了! 他不仅没能阻止婚事,反而打草惊蛇,暴露了自己急于动手的心思,可以想见,老三和陈家经过此事,防范必将更加严密,再想下手难如登天。 而陈锦初,马上就要风风光光地成为靖王妃,陈家和老三的纽带将正式结成。 “宇文旭光…陈正希…闻星洛…” 太子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还有那个好运的贱人陈锦初!”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好得很!” 他喘着气,眼神变得越发阴鸷冰冷,“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但大婚不是结束。秋猎…对,秋猎马上就要到了…” 他的思绪转向了即将到来的秋猎大典,呵,想到与凛霄国黑鹰共谋的计划,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让前来送汤的裴卿卿脚步顿住,过了许久才敢叩门。 自从与太子有了春风一度,她虽然没有再邀请太子前去凝晖堂,可为了营造关系和睦的假象,时常带着儿子前来书房陪伴太子。 太子见了宇文元安,心中的情绪也压了下去,耐心教他写字,自己的情绪也得到了平复。 裴卿卿看着一幕,思绪不禁飘远了。 从前在山上的别苑,他们一家三口也是这般温馨而幸福的。 下山后,凡尘俗世终究是掺杂了太多的杂质,连她自己都变了。 只希望太子与元安的夫子关系如此和谐吧。 林招娣下值时,走在路上有些彷徨。 父母弟妹初来京城,见识、言行与这京中权贵圈子格格不入。 他们之前的贪婪短视和轻易被太子蛊惑,固然有其本性原因,但也与他们对真正的权势和富贵缺乏直观认识有关。 思前想后,她决定下一剂猛药。 她要用最直观的方式,让父母看到陈家的底蕴和实力,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高门望族,从而改变对陈家的轻视。 更重要的事,收敛那些小家子气的算计,学会谨言慎行。 思及此,她脚步走到了锦绣坊,为父母、祖父母以及弟弟妹妹挑选了全套行头。 给林大郎和祖父的是上好的杭绸直裰,配以低调却做工精湛的玉冠。 给梅氏和祖母的是色泽雅致的苏绣褙子,搭配成套的珍珠头面。 就连三个孩子,也穿上了崭新的锦缎衣裳,打扮得如同年画里的福娃一般。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几乎不敢相认的家人,林大郎和梅氏眼睛都直了,摸着光滑的衣料,笑得合不拢嘴。 林招娣却神色严肃,将一家人召集到跟前。 “爹,娘,祖父,祖母,”她语气郑重,“后日,便是陈家小姐,也就是陈正希的妹妹与靖王殿下的大婚之日。我们林家受邀赴宴,这是天大的体面。” “靖王?”林大郎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三皇子殿下,成婚之日即会封为靖王。”林招娣解释道。 林家人本来也不认识什么三皇子,只是默默点头。 “这场婚礼,是王爷娶妃,皇家盛事。届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我们代表的不仅是林家,也与陈家的颜面息息相关。” 一听是王爷的婚礼,还有那么多大官,林大郎和梅氏顿时又紧张又兴奋。 林招娣继续道:“你们已经有了赴宴的衣物,但光有行头远远不够。王府和勋贵之家,规矩极大,一言一行皆有法度。稍有差池,便会惹人笑话,甚至招来祸端。” 林家人听得认真,甚至林大郎都没有端着父亲的架子了。 林招娣接着说:“京城权贵云集,但关系错综复杂,绝非你们想的那般简单。此次赴宴,你们需多看多听少开口,一切言行,皆需遵循规矩,绝不能给林家、给陈家、更给我惹麻烦。可能做到?” 林大郎和梅氏被女儿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震慑,又听到祸端二字,心里打了个突,连忙点头如捣蒜。 “招娣你放心,爹懂得轻重的,绝不多嘴,绝不给你丢人。” 林村长也捻着胡须点头:“招娣考虑得周到,是该如此。” 第273章 靖王大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林招娣又私下恳请闻星落帮忙。 闻星洛自然满口答应,立即向三皇子借调了一位极懂礼仪规矩的老嬷嬷,提前来到林府,紧急给林家人教规矩。 这位姓严的嬷嬷面容肃穆,眼神犀利,一举一动都透着宫廷的规范。 她往厅中一站,林家人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最调皮的大伢都乖乖站好。 严嬷嬷先从最基本的站姿、坐姿、行走、目光开始教起。 “林老爷,背挺直,肩放松,目视前方,不可左顾右盼。” “林夫人,走路时步幅要小,裙摆不可大幅摆动,手自然交叠于腹前。” “用膳时,不可出声,不可扒拉菜肴,筷子不可指向他人…” “见到不同品级的贵人,如何称呼,如何行礼,皆有定例…” 林大郎和梅氏学得满头大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饭、走路、说话都有这么多讲究。 林村长和老伴年纪大了,学得慢,但态度极为认真,生怕给孙女惹祸。 盼娣倒是学得最快,默默将嬷嬷的话记在心里。 严嬷嬷要求严格,一丝不苟,错了便立刻纠正,语气虽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 一天下来,林家人筋疲力尽,但言行举止竟也真的有了几分模样,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随意散漫。 林招娣在一旁看着,稍稍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临时抱佛脚,但至少能让家人在婚宴上不至于太过失仪。 临到婚宴前夜,林招娣再次叮嘱:“明日到了陈府,一切看眼色行事,跟着我做。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更不可议论贵人。记住,我们只是去观礼贺喜的。” 林大郎和梅氏此刻已是战战兢兢,连连保证:“记住了,记住了,一定不多事!” 大婚之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 陈府从拂晓起便沉浸在一片极致的喜庆与忙碌中。 府门庭前车马簇簇,贺客如云,笙箫鼓乐之声不绝于耳。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仆从们身着新衣,步履匆匆却笑容满面。 闺房内,陈锦初已梳妆完毕。 大红的嫁衣以金线绣出繁复华丽的鸾凤和鸣图案,缀以珍珠宝石,璀璨夺目,映得她本就娇美的容颜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头戴赤金点翠龙凤珠冠,流苏垂落,更添雍容华贵。 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离家的怅惘,但更多的是满满的幸福。 庄雨眠看着盛装的女儿,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细细叮嘱着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 陈兆霖在一旁,虽沉默寡言,但眼中满是不舍与骄傲。 陈正希作为兄长,亦是身着吉服,神情温和中带着对妹妹的祝福与守护。 吉时将至,府外喧哗声陡然升高,鼓乐齐鸣,响彻云霄。 “来了!来了!姑爷...靖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到了!” 管家激动地一路小跑进来通报。 只见长街之上,靖王宇文旭光身着大红亲王吉服,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往日略显苍白的脸色今日也因喜悦而泛着红光。 他身后是规模浩大的皇家迎亲仪仗,旌旗招展,宫扇林立,侍卫扈从皆着锦衣,手持各种仪仗器物,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尽显亲王尊荣。 队伍在陈府门前停下,礼官高唱迎亲词。 陈正希作为舅兄,出门相迎,与靖王见礼后,引其入府。 经过一系列庄重而喜庆却扇、奠雁等的仪式,盖着大红盖头的陈锦初由兄长陈正希背着,一步步走出闺阁,走出陈府大门。 那一刻,鞭炮震天响起,喜乐吹奏得越发欢快。 新娘登上华丽的八抬鎏金凤舆,迎亲队伍再次启动,绕城主要街道而行,向靖王府进发。 真正的十里红妆此刻才完全展现:紧随凤舆之后,是绵延不绝的嫁妆队伍。 一抬抬系着红绸的箱笼、家具、摆设、绸缎、金银器皿、田产地契…琳琅满目,奢华至极,充分展现了江南首富陈家的雄厚财力以及对女儿的无比珍爱。 沿途百姓围观,惊叹艳羡之声此起彼伏,当真是“百年好合,天作之合”的盛世景象。 林招娣带着精心打扮、经过特训的林家人,也站在陈府门外的人群中观礼。 林大郎和梅氏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排场,方才在府内所见已是震撼,此刻的嫁妆队伍更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两人紧紧攥着衣袖,谨记女儿的叮嘱,不敢多言,但眼中那份对陈家权势富贵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林村长和老伴亦是连连感叹。 闻星洛与宋辞安站在稍前的位置,看着这盛大场面,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 闻星洛尤其为表妹感到高兴,陈锦初的路,最初是她提的建议。 承蒙外祖一家信任,互相扶持走到了今日,一切都如计划顺利进行着。 全城勋贵要么在陈家做客,要么在靖王府做客,唯独东平侯府不在受邀之列。 闻一鸣站在一家茶楼上,远远看着陈家的风光,心中悔恨不已。 若是当年没有听信苏婉珍的蛊惑,辜负原配妻子陈岚英,自己依然是陈家的女婿,享受着岳家的扶持,定然不至于如今这般穷途末路。 黯然神伤之时,年轻时与陈岚英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再度浮现。 却不知道陈岚英正隐匿在陈家观礼,容貌气质一如当年明艳动人。 靖王府早已装饰得富丽堂皇,宾客盈门,皆是皇亲国戚、勋贵高官。 最令人瞩目的是,瑞昌帝携着熹贵妃亲自驾临王府,为新人主婚。 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宠,昭示着陛下对儿子及其岳家的高度重视。 皇帝瑞昌帝面带微笑,看着进门的一对新人,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和与满意。 熹贵妃更是容光焕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太子宇文宏光与太子妃钟氏亦按礼制到场。 太子脸上维持着储君应有的得体笑容,与各方宾客寒暄。 第274章 陈岚英失踪 但当他看到父皇与熹贵妃那副慈爱和乐的模样,看到老三那意气风发的姿态,再看陈家那泼天的财富和风光,心中的妒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尤其是看到熹贵妃以女主人的姿态从容应酬,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和祝福,太子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母后。 贵为皇后却依旧被禁足在凤栖宫,无召不得出。 同样是父皇的女人,境遇却是天壤之别。 自己贵为太子,却无法为母亲做些什么。 他的笑容越发僵硬,手中的酒杯几乎要捏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礼官的高唱声中,新人在帝妃的注视下,在满堂宾客的祝福中,完成了庄严的婚礼仪式。 紧接着,便是最重要的敬茶环节。 司礼官高声道:“新人向陛下敬茶、向贵妃娘娘敬茶!” 早有宫人备好红漆描金托盘,其上放着两盏热气腾腾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茶,寓意早生贵子。 新郎新娘一人端一盏,先是跪于皇帝瑞昌帝面前。 靖王双手举盏过眉,恭敬道:“儿臣敬父皇,请父皇用茶。” 陈锦初亦紧随其后,声音清越却难掩紧张:“儿媳陈氏,敬父皇,请父皇用茶。” 瑞昌帝看着眼前一双璧人,龙颜大悦,接过茶盏,象征性地饮了一口,放回托盘。 他目光扫过儿子,最终落在新妇身上,神色庄重而慈和。 “好!既入天家,当恪守妇道,娴熟礼训,辅佐旭光,勤俭持家,为宗室开枝散叶,绵延后嗣。望你二人同心同德,琴瑟和鸣,不负朕望。” “儿臣(儿媳)谨遵父皇教诲!” 两人齐声应道。 皇帝示意,身旁的大太监端上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上面赫然是一对晶莹剔透、水头极足的翡翠龙凤玉佩,以及一柄玉如意。 “赏翡翠龙凤佩一对,寓佳偶天成;玉如意一柄,愿万事如意。” “谢父皇恩典!” 新人叩首谢恩。 接着,两人又移至熹贵妃座前,再次奉上茶盏。 “儿臣(儿媳)敬母妃,请母妃用茶。” 熹贵妃接过茶,眼中已激动得泛起泪光,她强忍着,轻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 她先看向儿子,声音微颤却满是慈爱:“旭光,成家立业,日后需更有担当,爱护妻室。” 然后又拉起陈锦初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锦初,好孩子。日后便是自家人了,望你与旭光相互扶持,恩爱不移。宫中若有不惯之处,或是旭光委屈了你,尽可来告知母妃。” 这话语中的守护之意,显而易见。 “儿臣(儿媳)谨记母妃教诲。” 两人再次应道。 熹贵妃的赏赐也早已备好:是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华丽夺目,流光溢彩,另有一对罕见的东海珍珠,颗颗圆润硕大,光泽莹润。 “赏红宝头面一套,珍珠一对,望我儿婚姻美满,珠联璧合。” “谢母妃恩典!” 新人再次叩谢。 这一套流程庄重而温馨,帝妃的赏赐丰厚珍贵,叮嘱语重心长,尽显天家对这对新人的重视与祝福。 满堂宾客皆屏息凝神,见证着这荣耀的时刻,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恭贺之声。 唯有太子宇文宏光,看着高堂之上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的酸楚与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脸上的笑容虚假得几乎难以维持。 这盛大的婚礼,每一声祝福,每一份赏赐,都像是在反复抽打他的脸面,提醒着他储君之位面临的巨大威胁。 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瑕,喜庆而隆重。 礼成后,新娘被送入洞房,靖王则需在外招待宾客。 洞房内,红烛高烧,布置得喜庆而温馨。 陈锦初端坐床沿,心中如小鹿乱撞。 幸好林招娣和闻星洛过来了,到新房内陪着她说话,缓解她的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带着淡淡的酒气,宇文旭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喜娘笑着说着吉祥话,引导新郎用玉如意挑开了大红盖头。 盖头下,陈锦初含羞带怯的娇颜在烛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宇文旭光眼中满是惊艳和温柔,轻声唤道:“锦初。” 陈锦初抬眸看他,脸上飞起红霞,低声回应:“殿下。” 合卺酒毕,结发礼成。 闲杂人等终于退去,洞房内只剩下新婚夫妇二人。 宇文旭光握住陈锦初的手,语气诚挚:“锦初,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的王妃了。宫中府中,或许仍有风雨,但我会护着你,敬你,爱你。” 陈锦初心中感动,反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王爷,妾身既嫁与您,便生死相随,荣辱与共。我会努力做好您的王妃,不让您失望。” 红帐缓缓落下,烛影摇红,映照着这对历经波折终成眷属的新人。 窗外,喜庆的乐声似乎还未远去,而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靖王府欢宴直至深夜。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场见证幸福与荣耀的盛事,充满欢声笑语。 唯有太子,回到东宫后,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闷酒,心中的黑暗与不甘,随着夜色愈发浓重。 他知道,老三羽翼已丰,未来的争斗,将更加艰难。 翌日清晨,天色熹微,闻星洛前往山风居。 靖王大婚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京城街道仍然还有喜庆的痕迹。 然而,今日的山风居却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门口不见平日洒扫的仆役,院门也只是虚掩着。 闻星洛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异样感,她快步推开院门,只见院内空无一人,晨露沾湿的石板路上落着几片树叶,显得格外寂寥。 “娘亲?” 她扬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她疾步走入屋内,客厅、书房、卧房…皆空无一人。 床铺整齐,仿佛无人睡过,桌上还放着半盏未喝完的、早已冰凉的茶。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闻星洛的心脏。 她立刻转身,冲向侧院仆役的住处,同样空无一人。 平日里伺候母亲的那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连同门房,全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山风居,仿佛一夜之间被清空了一般。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儿了?!” 第275章 陈岚英失踪,恐慌骤起 闻星洛脸色煞白,心猛地沉了下去。 母亲绝不会不告而别,更不可能带着所有仆人一起离开,这绝不是正常的出行。 她立刻想到昨日婚宴,母亲是乔装打扮出席了婚礼的。 她强自镇定,冲出山风居,对候在外面的自家车夫急声道:“去陈府,用最快的速度!” 马车一路疾驰,闻星洛的心也如同被放在油煎上。 她不断祈祷着,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母亲或许只是临时有事带着下人去了陈家帮忙。 马车在陈府门前猛地停住,闻星洛不等车夫放稳脚凳,便急匆匆地跳下车,径直闯入府内。 府内还在收拾昨日婚宴的残局,仆人们忙碌着,还余留着昨日的欢庆。 闻星洛找到庄雨眠,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大舅母,我母亲呢?她昨日可曾留宿?” 庄雨眠被问得一愣,看到闻星洛苍白的脸色,知道是出事了。 “岚英她昨日婚宴结束后,说是有些疲累,便带着她身边的人提前告辞回去了呀。怎么?没回山风居吗?” “回去了?什么时候走的?”闻星洛追问。 庄雨眠回忆了一下,说道,“大概…大概是酉时末左右吧,阿洛,怎么了?” 闻星洛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酉时末离开,到现在早已过去好几个时辰,山风居却空无一人。 “母亲不在山风居,甚至所有仆人都不见了,大舅母,我...我怀疑母亲出事了。” 陈兆霖正好从走了过来,听闻妹妹陈岚英及其仆从全部失踪,山风居空无一人,顿时又惊又怒,额上瞬间冒出冷汗。 庄雨眠也慌了神:“岚英绝不会无故失踪,还带着所有下人…这…这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刚刚经历大喜的陈府,气氛瞬间从残留的温馨跌入冰窖般的恐慌。 昨日的风光与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击得粉碎。 闻星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指尖却止不住地发冷。 母亲所有的下人同时失踪,这绝非普通劫匪或意外所能解释。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 目标明确,就是她的母亲陈岚英。 是谁?! 是太子么? 因为他拉拢林家失败、破坏婚礼未遂而报复? 可太子并不知道陈岚英活着的消息呀。 还是…与母亲过往恩怨有关的人? 闻星洛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一种更深的、源自直觉的不安告诉她,事情可能远比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或许与凛霄国有关。 “大舅母,您先瞒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免得他们听了受不住。” 她的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但依然思维清晰的安排。 “大舅,您负责在京城内寻找,我负责外头。” 陈正希也被紧急叫回,得知消息后,面色凝重至极。 陈家的力量被迅速而隐秘地调动起来,一场紧张的暗中搜寻悄然展开。 闻星落在去军营寻宋辞安时,头脑冷静了下来,放出了六只碧玉蜂前去寻找。 宋辞安得知此事,立即调动暗中的人手展开了搜捕。 直到夜晚,碧玉蜂都没有寻到线索。 宋辞安的人倒是查到了山风居的人已经全部被杀害了,抛尸在城郊外。 闻星洛得知,气得目眦欲裂。 更让她心焦的是,无数次尝试感应母亲的气息,想要瞬移到她身边,却如同撞上一堵无形无质的厚墙,感知中一片混沌虚无,根本无法锁定母亲的位置。 就连她放出追踪的碧玉蜂,也无功而返,似乎母亲的存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彻底屏蔽、隔绝了。 以她现在的能力,感应范围可达凛霄国,敌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抵达她感应不到的范围。 所以,对方一定用了什么手段遮掩了陈岚英的气息。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自觉此事十有八九与凛霄国有关系。 在极度焦虑和绝望中,忽然想起了师父莫三问,连忙找到宋辞安,一起前去钦天监寻人。 与她猜测的一样,掳走陈岚英的,并非京城中的任何一方势力,而是凛霄国的黑鹰。 陈岚英已被秘密关押在一处绝密的据点。 甚至,因为黑鹰与大宴太子的合作,凛霄国的新帝赫连风也秘密潜入了大宴。 秘密擒拿陈岚英的举动,意在手中多一张能牵制闻星洛的王牌。 他深知闻星洛的重情重义,控制住她的母亲,将来或可在关键时刻,迫使她做出妥协。 山雨欲来风满楼,陈岚英的失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更深、更危险的暗流。 钦天监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古老书卷的气息。 莫三问对于徒弟的突然到访似乎并不意外,他屏退了左右,静室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师父,家母昨日失踪,下落不明,寻常手段尽皆无效。徒弟的某些感应之法也全然失效。恳请师父以玄门之术,为家母卜一卦,指点迷津。” 闻星洛言辞恳切,眼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宋辞安亦拱手道:“有劳莫老,若能寻回家岳母,宋某感激不尽。” 莫三问神色凝重,却仍然不忘记教训徒弟:“你呀你,整日忙忙碌碌,回京几个月了,都不曾学习玄门术法,现在知道急了吧?” 闻星洛没好气道:“哎呀,我的好师父,这不是还有您老人家坐镇吗?我过两年闲暇了再学不迟,您快给我算算母亲的方位吧。” 莫三问叹气,“算了,收了个不靠谱的徒弟...且将令堂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 闻星洛立刻将母亲陈岚英的生辰八字清晰报出。 老头儿闭目凝神,指尖掐算,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静室内一时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响声和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他睁开眼,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注入清水,又取出三枚古朴的铜钱,置于水中,仔细观察铜钱在水中的沉浮旋转之势,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闻星洛忍不住急切问道。 莫三问缓缓抬起头,面色沉凝:“卦象显示,令堂性命暂且无碍,但…其气息被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遮蔽、囚禁,隔绝于天地之外,故寻常之法难寻。” 闻星洛心中一紧,这与她的感应完全吻合。 “莫老,可能推算出岳母的大致方位?”宋辞安沉声问。 第276章 深入险地,赫连风责问 莫三问再次闭目,手指急速掐算,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此举极耗心神。 半晌,他猛地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 “西北方,卦象隐晦,指向京城西北方位。其气滞涩,隐于…水、石之间,或与废弃之地、地下暗室有关。距离…应在城外八十至百里之间的一片区域。更具体的位置,天机被蒙蔽,难以精确。” 西北方,城外八十至百里之间,水石之间,废弃之地。 虽然依旧模糊,但这已是目前比较清晰的线索了。 “多谢师父!” 闻星洛与宋辞安同时起身,郑重道谢。 “你们速去,事不宜迟。遮蔽天机之人道行不浅,迟则生变。” 莫三问叮嘱道,眼神深邃。 夫妻二人立刻离开钦天监,甚至来不及回府详细安排。 宋辞安直接调集了麾下最精锐、最忠诚的一小队亲兵,全部换上便装,携带兵刃绳索等物,即刻出城,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向陈家与靖王府调集人手,因为担心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根据莫三问提供的范围,他们重点排查那片区域内的废弃庄园、矿坑、砖窑、以及任何靠近的河流、湖泊,或有着明显石壁、地下结构的偏僻场所。 时间一点点过去,搜索了几处可能的地点都一无所获,闻星洛的心也越揪越紧。 终于,在搜寻到一处位于山坳深处、早已废弃多年的采石场时,发现了异样。 这处采石场规模不小,依山而建,深处有一个因采石形成的巨大水潭,潭边散落着许多废弃的石料和简易工棚。 一名亲兵发现了新鲜的脚印,虽然被人刻意清扫过,但在泥泞处仍留下了模糊的痕迹,通向采石场深处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型矿洞入口的地方。 洞口被乱七八糟的藤蔓和杂物遮挡,若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注意。 更重要的是,闻星洛靠近那里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隔绝一切的屏障感,就是这里。 宋辞安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亲兵们立刻无声散开,将洞口周围的暗哨全部干抹杀掉。 他与闻星洛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点头,拔出随身短刃,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向内探去。 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隐约有光亮和人声传来。 道路也开始向下倾斜,竟是通向一处隐藏在地下的石室。 希望就在眼前,但危险也必然潜伏其中。 夫妻二人屏住呼吸,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地下。 通道阴暗潮湿,仅有深处一点微弱的光亮指引方向。 越往里走,那种隔绝感越发强烈,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料气味,正是这气味混合着石壁上特殊的矿物,形成了干扰闻星洛异能的屏障。 两人屏息凝神,听到深处传来的交谈声,林凛霄国的口音。 一个年轻却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说话,“…看紧点,这人至关重要。” “放心,这‘禁神香’加上黑曜石壁,任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感应不到这里。” 闻星洛心头一颤,后者的声音她记得,是前往岭南路上遇到过的阴山先生。 没想到此人不但没死,竟然还成了凛霄国的爪牙。 片刻后,传出一阵沉重的踱步声。 只听那年轻带着威压的声音再次响起。 “…母后?您还记得自己是凛霄的国母吗?呵,如今该是皇太后了。父皇待您如珠如宝,给您无上尊荣!您就是这般回报他的?回到大宴,便帮着您的亲生女儿害死父皇?” 回应他的,是一个闻星洛无比熟悉的声音。 “陛下,”陈岚英的声音清晰传来,“赫连朔对我,是禁锢之恩,他强掳我来,抹我记忆,令我背弃家国亲人,此等‘恩情’,本就建立在荒谬与掠夺之上。他的死,是野心膨胀、多行不义的果报,非我所愿,更非阿洛与辞安之过。” 陛下? 闻星洛与宋辞安对视一眼,心头巨震,没想到赫连风竟然亲自潜入大宴。 他来做什么? 仅仅是通过控制陈岚英来寻仇吗? 若是这样的,可以直接将人杀掉或者带回国,不至于要隔绝她的气息拖延时间。 这时,那那年轻声音猛地提高,充满恨意,“强词夺理!若无你们里应外合,父皇岂会败得如此之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不再犹豫,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探头去观察。 石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陈岚英并未被捆绑,只是坐在一张石椅上,面色苍白却腰背挺直。 她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玄色凛霄服饰、面容阴鸷俊美的年轻男子,正是赫连风。 他身后,如同影子般立着气息阴冷的黑鹰。 阴山先生站在身侧。 还有两名侍卫守在入口附近。 闻星洛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男人赫连风,竟然与她在雪山相遇的容公子长得特别相似。 细看之下,气质有些区别,相比这凛冽的男人,容公子似乎温润两分。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宋辞安却没想那么多,他的目标直取赫连风,擒贼先擒王。 然而黑鹰反应极快,身形一动,迅疾无比地拦在赫连风身前,手中短刃格挡住了宋辞安的雷霆一击。 锵啷一声,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闻星洛也收回思绪,的银针射向那两名侍卫,精准地令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她则闪身护到母亲身前。 “阿洛?辞安?” 陈岚英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儿女婿,失声惊呼,眼中瞬间涌上担忧。 赫连风被黑鹰护着后退一步,看到宋辞安和闻星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霾和讽刺:“好,好得很,一家团聚了,倒是省了朕再去找你们!” “赫连风,放开我母亲!”闻星洛护在母亲身前,目光冰冷地直视他。 四目相对时,她确定此人不是容公子。 “放开?”赫连风冷笑,“她是凛霄的太后,朕的母后,何时轮到你们大宴人来命令朕?” 第277章 旧恨新仇 “她是我母亲,大宴的子民。”闻星洛寸步不让,“赫连朔已死,那段被强加的过往早已结束。再说,难道你自己没有生母么?要抢别人的母亲?” 此话激怒了赫连风,拍手传出一群暗卫,暂时困住了闻星洛。 黑鹰与宋辞安短暂交手数招,竟不分上下,气氛剑拔弩张。 闻星洛使浑身解数,暗卫逐渐被她击杀,所剩无几。 黑鹰在宋辞安的全力攻击下亦节节退败。 赫连风眼神变幻,知道再打下去只会落入敌人之手,他死死盯着陈岚英,语气森寒:“今日算你们走运。但朕不会罢休。您欠凛霄的,欠父皇的,总有一天要还!” 他又看向闻星洛和宋辞安,目光如同毒蛇:“还有你们…害死先帝之仇,朕铭记于心。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走!” 黑鹰虚晃一招,逼退宋辞安半步,随即护着赫连风和阴山先生,迅速退向石室另一侧一个隐蔽的出口。 宋辞安欲追,出口却忽然有巨石落下,堵住了去路。 二人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风消失。 闻星洛立刻转身检查母亲:“娘,您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您?” 陈岚英摇摇头,握住女儿的手,努力平复情绪。 “我没事…他生母是个宫女,从小饱受屈辱,直到我到了皇宫,收在膝下教养...如今是心有不甘,来质问于我,并用我来要挟你们。他...心狠手辣,能力远在赫连朔之上,你们要小心。” 闻星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您没事就好。” 她确认再无其他埋伏,迅速破坏了那诡异的香炉,隔绝感顿时消失。 但与此同时,洞里忽然有了震感,三人顿时大惊。 “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宋辞安背起身体还有些虚软的陈岚英,闻星洛护卫在侧,迅速沿原路撤离。 将母亲安全救回别院安置后,闻星洛心中的后怕才阵阵袭来。 赫连风竟然亲自前来,还对母亲抱有如此复杂的恨意与所谓的羁绊,这未来的麻烦恐怕只会更多。 陈岚英喝下安神汤药,睡下后,眉头依然紧蹙,显然赫连风的话勾起了她许多不愿回忆的过往。 闻星洛和宋辞安心情沉重。 救回母亲固然可喜,但赫连风的出现和他的话语,无疑宣告了凛霄国与大宴,与他们之间,绝无和解可能,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怨。 “赫连风比他父亲更偏执,更危险。”宋辞安沉声道,“他竟敢亲身犯险…” 闻星洛忧心忡忡地点头,“他对母亲有一种扭曲的孝道执念,认为母亲背叛了他父亲,背叛了凛霄。甚至觉得母亲抛弃了他,这比单纯的仇恨更可怕。” 这次事件也让闻星洛彻底明白,母亲的身份是何等特殊和敏感。 无论是对于试图报复的赫连风,还是对于大宴国内可能知晓内情、别有用心之人,母亲都可能成为目标。 必须加强对母亲的保护,并且要更快地提升自身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这一夜,她留在了山风居陪伴母亲。 宋辞安重新安排了侍候的人和护卫。 翌日,是靖王妃陈锦初回门的日子。 这一日的陈府,虽不比大婚那日的极尽奢华,却也处处透着精心准备的温馨与喜庆。 府门大开,红毯铺地,仆从们皆是面带笑容,翘首以盼。 巳时刚过,靖王府的仪仗便热热闹闹前来。 规格虽不及迎亲那日隆重,但亲王仪仗依旧显赫。 靖王宇文旭光亲自骑着马,护在王妃的鸾轿旁,身着常服,却更显清俊温雅。 鸾轿在陈府门前稳稳停下。 靖王率先下马,亲自走到轿前,伸出手,温柔地牵出了靖王妃。 今日的陈锦初,穿着王妃品级的常服,颜色是喜庆的玫红色,端庄又不失娇艳。 发髻挽起,戴着一套象征身份的红宝石头面,眉眼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几分新嫁娘的妩媚与幸福光彩。 她将手轻轻放在夫君手中,相视一笑,甜蜜之情溢于言表。 陈兆霖和庄雨眠早已率领全家在门前等候,见到女儿女婿如此恩爱和睦,心中大慰,连忙上前行礼:“恭迎靖王殿下,王妃娘娘!” “岳父、岳母大人快快请起,今日只有家礼,不论国礼。” 靖王连忙虚扶,语气温和谦逊,给足了陈家面子。 “父亲,母亲!” 陈锦初看到家人,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哽咽,依着家礼便要拜下,被庄雨眠一把拉住,又是笑又是泪。 一番见礼寒暄后,众人簇拥着新婚夫妇进入府内。 闻星洛作为亲戚,也携着丈夫前来赴宴。 正厅之中,早已备好了丰盛的家宴。 席间,靖王对妻子呵护备至,不时为她布菜,低声细语。 陈锦初则面露羞涩,偶尔回应,夫妻间的默契与情意流淌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看得陈家长辈笑容满面,彻底放下了心。 家宴过后,靖王便示意陈正希,有要事相商。 陈正希会意,以请靖王鉴赏新得字画为由,将宋辞安、闻星洛引入了书房,并屏退了左右。 温馨的气氛在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靖王率先开口,神色严肃,“昨日,可是发生了大事?” 他消息灵通,虽不知细节,但已察觉异常。 宋辞安沉声将昨日陈岚英被赫连风派人掳走,他们如何通过莫三问找到线索,又如何在地下石室遭遇赫连风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当然,对于靖王,他们是隐瞒了陈岚英曾经被掳去凛霄国当了十一年皇后之事。 “…赫连风竟亲自潜入京城?”靖王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陈正希亦是眉头紧锁,拳头紧握:“好大的胆子!他竟敢潜入大宴,掳走姑母,真是荒谬!” 靖王面色凝重,指尖轻叩桌面。 “赫连风新帝登基,国内未必完全稳固。他此次冒险前来,一是为报复,二恐怕也是为了立威,或是想掌控姑母这张牌,将来对付宋将军和宋夫人。其心可诛!” 他看向众人:“此事,必须立刻密报父皇。赫连风此举,已不仅是私下恩怨,更是对大国边境的挑衅,需加强北境防务,严查边境往来!” 第278章 归还空间 “殿下所言极是。”宋辞安点头,“此外,京中防卫,尤其是秋猎期间的安保,需格外警惕。赫连风能悄无声息潜入并设下据点,说明京城必有内应或漏洞。” 陈正希忧心道:“我会动用陈家所有商业网络,密切关注是否有可疑的凛霄人或物资流动。姑母那边,必须加派绝对可靠的人手保护。” 靖王沉吟片刻,道:“我从王府暗卫中抽调一队精锐,与辞安兄的人一起,共同护卫姑母。” 宋辞安道,“不如将岳母接到将军府居住更为安全。” 闻星洛摇头,“母亲不愿意,昨日回城时我就提议过了。母亲的安危大家不用担心,我来负责,不会再出纰漏。至于秋猎…”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原本就预计不会平静,如今加上凛霄这根搅屎棍,更是危机四伏。我们需得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书房内的气氛变得肃杀而紧迫。 新婚回门的喜悦被沉重的现实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警惕与谋划。 闻星洛心中记挂母亲,便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山风居。 经过一番整顿,山风居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压抑。 陈岚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角落里那几株她平日精心照料的花草,眼神有些空洞和哀伤。 那些死去的仆人,都是跟了她不少时日的,如今...让她心中倍感凄凉和愧疚。 “母亲。”闻星洛轻声走近,在她身边坐下。 陈岚英回过神,勉强笑了笑:“阿洛来了。别担心,娘没事。只是想起刘妈她们…心里不好受。” 闻星洛看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 她知道,经历了赫连风的绑架和质问,又失去了熟悉的仆人,母亲看似镇定,内心实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悲伤。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目光坚定而清澈。 “娘,有件事,女儿一直未曾对您言明。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也不知从何说起。” 陈岚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何事让我的宝贝女儿如此郑重?” 闻星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女儿前些年曾被害坠落山崖,人挂在峭壁上的松树上,倒挂着,鲜血流淌在这根钥匙上。” 说着,她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拿了出来。 陈岚英自然非常熟悉,这是她的玄铁盒子钥匙,里面的丹药极其珍贵,女儿已经让她服下了,清除了赫连溯给她下的毒。 “娘,就是我的鲜血滴落这把钥匙上,无意间开启了一个神秘空间。” 陈岚英瞳孔骤缩,惊喜地问:“阿洛,你开启了神秘空间?” 她好像是喜大于惊。 闻星洛点头,心念一动,握紧母亲的手。 陈岚英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扭曲,仿佛斗转星移,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已不在山风居的院落,而是站在一个极其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巨大空间,光线柔和仿佛自带天光。 空间的核心,是她当年亲手搭建的别致小院。 小院之外,草地已经扩大到望不到边的肥沃黑土、种植这郁郁葱葱的珍稀药圃、金黄的稻谷,以及堆放着许多物资的仓库区域。 从前小小的泉眼,如今已经变成了湖泊和潺潺流淌的溪流。 空气清新得不似凡尘,蕴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这…空间升级了啊?” 陈岚英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抚摸着院中那一棵桃树,这是她亲手种下的,触感真实无比。 闻星洛走到身边,摘下一个桃子,用手帕擦掉上头的细毛,递给母亲。 “娘,这里是您的秘境空间,对吧?我记得小时候您带我来过。” “没错,我年轻时也曾开启过这个空间,和你在里面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日子。只是后来玄铁盒子与钥匙都被闻一鸣和苏婉珍抢走,我就再也不能进来了。” 闻星洛深吸一口气,温声道:“如今...该物归原主了。我要怎样做,才能将它还给您?” 陈岚英连连摆手,“不,不用,阿洛,这东西就算在娘手里,也是要传给你的。我原本以为这钥匙丢了,空间也就随之湮灭了。既然机缘巧合已经到了你手里,自己还是你来掌管才好。” “可是...”闻星洛还想坚持,陈岚英打断道:“没有可是,娘的命都能给你,何况是一件珍宝而已。” 闻星洛心头一热,若世间有最纯粹的真爱,那就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她忍下眼眶的热泪,“娘,谢谢!” 接着,她一边带母亲参观空间,一边忧心道:“赫连风贼心不死,京城乃至山风居都不再绝对安全。您可否暂时住在这空间里?这里无人能打扰您,您也可以安心休养,女儿也能随时进来陪您。” 陈岚英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这宁静祥和的空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娘听你的。住在这里,娘安心,你也能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于是,闻星洛将母亲日常所需之物一一移入空间小院,将母亲妥善安置其中。 陈岚英与踏雪、寻梅两只小雪豹为伴,日子也不会无聊。 靖王将新婚妻子送回王府后,与宋辞安立即入宫。 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乃至边境安危,刻不容缓。 瑞昌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闻新婚燕尔的老三与龙啸将军联袂求见,且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立刻宣见。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陛下!” 二人入内,恭敬行礼。 “平身。”瑞昌帝放下朱笔,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何事如此紧急?” 靖王上前一步,沉声禀报:“启禀父皇,今日儿臣与宋将军获悉一紧急军情:凛霄国新帝赫连风,已于日前秘密潜入我大宴国境,并现身京城外百里。” “什么?!” 瑞昌帝闻言,龙目陡然睁开,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瞬间布满寒霜。 “赫连风?他竟敢亲身潜入朕的京城?消息确凿?” 第279章 各怀鬼胎 宋辞安接口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臣与内子昨日追踪一伙绑架嫌犯,于京郊一处隐秘据点,与赫连风及其麾下暗卫首领黑鹰正面交手。其人身着凛霄服饰,并亲口承认身份。” 他略去了被绑架者是陈岚英这一事实。 靖王补充道:“赫连风此行,绝非善意。其父赫连朔新丧,国内未稳,他此时冒险潜入,儿臣认为,其一或是为报复此前败仗之仇,其二恐为立威国内,其三,或许意在窥探我京城防务,甚至图谋不轨。” 瑞昌帝的脸色越发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 赫连风此举,无异于对大宴国威的严重挑衅,一国之君秘密潜入他国首都,这是极其危险且充满敌意的信号。 “你们与他交手了,他身手如何?”皇帝冷声问。 宋辞安如实回禀,“短暂交手,其护卫黑鹰身手极高。但因顾忌其身份未全力出击,使其借密道逃脱,但其据点已被我等人捣毁。” 靖王接着道:“儿臣已下令,一方面严密监控京城各门及大小客栈、可疑场所,秘密搜查其可能残留的党羽;另一方面,已加派精干人手,沿着其可能逃离的路线追查。目前尚未发现其离京的确切踪迹,但其必然不敢久留,或许是冲秋猎来的。” 瑞昌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眼中闪烁着帝王特有的冷静与算计。 “做得对,赫连风身份特殊,在其未公然暴露行迹前,不宜大规模搜捕,以免引发两国战端,或使其狗急跳墙,但暗中的搜查绝不能放松。” 他看向宋辞安:“宋爱卿,京畿防务及追踪之事,由你全力负责,加派人手,明松暗紧,务必查清其来意、踪迹以及是否还有同党隐匿。” “臣,遵旨!”宋辞安抱拳领命。 皇帝又看向靖王:“旭光,你即刻拟一份密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镇守大将,告知赫连风潜入之事,令其提高警戒,严防凛霄异动,并秘密排查边境,切断其可能的内外联络通道。” “儿臣遵旨!”靖王肃然应道。 “赫连风…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瑞昌帝冷笑一声,眼中寒光凛冽,“既然他敢来,那就别想轻易脱身。密切关注,若有机会…便让他永远留在大宴。” 皇帝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杀意。 赫连风潜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有限的知情人心中激起持续震荡。 京城表面的繁华与宁静下,无形的绷紧了许多。 宋辞安奉旨暗中加强京畿防务,尤其是对通往皇家猎场的各条要道的布控。 军营中的精锐斥候被分批派出,化装成樵夫、货郎等,秘密巡查西山围场周边区域,排查任何可疑人员或物资的流入。 京兆尹府也接到密令,以常规治安管理的名义,加强城内治安巡查,尤其是对来自北地的商旅进行更严格的盘查。 靖王则动用了王府以及通过陈正希间接调动的陈家资源,密切关注着东宫以及与太子过往甚密的几个勋贵家族的动向。 他怀疑,赫连风能如此顺利潜入并设立据点,京城内必有内应。 太子一党与凛霄是否有勾结,是亟待查清的关键。 闻星洛将母亲妥善安置在空间后,心中稍安,得以全力投入到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中。 她一方面协助宋辞安分析情报,利用自己超越常人的感知和空间药材炼制了大量解毒、疗伤、快速恢复体力的丹药分发给核心人员。 另一方面,她开始深入研究从赫连风据点带回的那点“禁神香”残灰,试图找出破解其屏蔽效应的方法,以免在秋猎中再次受制。 与此同时,赫连风在黑鹰的护卫下,确实尚未离开大宴国境,但已远离京城,藏身于一处更隐秘的据点。 此次行动失败并暴露行踪,让他极为恼火。 “陛下,大宴京城现已戒备森严,我们需尽快离开。”黑鹰提醒道。 赫连风面色阴沉:“离开?朕岂能如此灰溜溜地回去?靖王、宋辞安、闻星洛…还有那个背叛父皇的女人...此仇不报,朕心难安!”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秋猎…是个机会。既然他们已有所防备,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更大的惊喜!” 他决心不惜代价,也要在秋猎场上找回场子,重创大宴,甚至…若能趁机除掉瑞昌帝,引起大宴内乱,那更是意外之喜。 东宫之中,太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京城气氛的微妙变化。宋辞安和靖王的暗中调动瞒不过他多年经营的耳目。 “哼,看来老三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紧张了。”太子冷笑,对下首的幕僚道,“赫连风那个蠢货,办事不力,打草惊蛇,反倒让他们警惕起来。” 幕僚低声道:“殿下,靖王和宋将军加强戒备,于我们秋猎行事,恐有阻碍。是否…暂缓计划?” “暂缓?” 太子眼中闪过厉色,“箭在弦上,岂能不发?他们警惕又如何?秋猎场地广阔,山林密布,意外防不胜防!越是警惕,反而越容易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他踱步片刻,阴冷道:“告诉那边,计划照旧,但更要加倍小心,手段更要干净利落,做成真正的‘意外’!另外…” 他顿了顿,又道:“想办法,把水搅得更浑些。不是怀疑有凛霄人吗?那就弄出点凛霄的痕迹来,最好能引到老三或者宋辞安头上!” 他打算祸水东引,制造混乱,趁机下手。 然而,瑞昌帝并非昏庸之主,太子的小动作,他都心中有数,在这件事情上,对宋辞安和靖王绝对信任。 太子的嫁祸白忙了一场。 这日,瑞昌帝秘密召见了靖王、宋辞安。 “赫连风狼子野心,太子亦不安分。”皇帝开门见山,语气冰冷,“此次秋猎,恐是多事之秋。你们有何看法?” 靖王躬身道:“父皇明鉴。敌暗我明,然其目标,无非儿臣、宋将军或…父皇天驾。与其被动防备,不如请君入瓮。” 第280章 秋猎前夜 瑞昌帝看着快速成长起来的三儿子,内心惊喜,挑眉说道:“哦?细细说来。” “儿臣以为,可外松内紧。明面上,因为这些日子没有查到什么东西,表面放松。而秋猎仪仗护卫一如往常,甚至可稍显松懈,引蛇出洞。暗地里,则布下重兵,设好埋伏。一旦对方浮出水面,便可趁机将其党羽一网打尽。甚至可借此,揪出朝中与凛霄或有勾结的内鬼!” 靖王思维清楚,目光锐利,瑞昌帝听得直点头。 宋辞安补充道:“陛下,臣可提前安排精锐将士,化装成猎户或仆役,秘密潜伏于猎场关键位置。同时,对所有进出猎场的物资、人员实行暗记核查,杜绝对方火攻或下毒等阴损手段。” 瑞昌帝称赞道:“好,很好,你们二人联手,朕就放心了。这次秋猎,朕打头阵。” 宋辞安蹙眉,担忧道:“此计虽好,但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瑞昌帝却摆了摆手,眼中闪过霸气和决断。 “无妨,朕当年也曾马背上征战,些许宵小,何足道哉?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谁忠谁奸,一并清理了!便依老三所言,布下口袋,等他们来钻!” 皇帝的决定下了基调,一场以秋猎为舞台,以自身为诱饵的反击计划悄然成型。 秋猎前夜,京城各处皆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靖王府内,红烛高烧,氤氲着暖融的光晕。 明日便是秋猎,寝殿内却流淌着温存气息,只是这份甜蜜中,悄然掺杂了一丝凝重。 陈锦初身着柔软寝衣,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她立于梳妆台前,手中小心翼翼握着那支赤金镶嵌蓝宝石的发簪。 指尖在簪头某处极其隐秘地一按,机关轻响,露出内里那颗莹润生辉的解毒丹。她凝视片刻,复又轻轻合上。 转身,见她夫君已卸下外袍,正坐在榻边,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清俊柔和。 她缓步走近,带来一阵淡淡的馨香。 靖王抬眼,目光自然而然便胶着在她身上,新婚男子的浓稠爱意流露无遗。 “王爷,”陈锦初声音轻柔似水,绕到他身后,拔下那根寻常玉簪,如瀑墨发瞬间披散下来。 她拿起那支特制的发簪,轻柔地为他重新绾发,将发簪仔细插入发髻之中。 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的耳朵,带起细微战栗。 她俯身,柔唇近乎贴着他的耳廓,呵气如兰,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发簪里,藏着表姐给的解毒灵丹,危急时或可救命…明日秋猎围场,刀箭无眼,王爷定要万事小心,平安最重。” 温热的气息,关切的话语,以及发间那枚承载着妻子牵挂的簪子,让靖王心中暖流涌动,又泛起阵阵疼惜。 他伸手,精准地握住她尚未离开的柔荑,微微用力,便将人带入了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陈锦初轻呼一声,脸颊瞬间飞红,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靖王紧紧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下颌轻抵着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应。 “王妃的话,我记下了。明日,你便紧跟在母妃身侧,寸步莫离。无论见到何种情形,听到何种动静,都莫要惊慌,一切自有为夫在。”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话语中的笃定驱散了陈锦初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她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用力地点点头,仰起脸,烛光在她清澈的眸中跳跃:“嗯,妾身不怕。” 四目相对,情意缱绻。 宇文旭光低头,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下一个带着承诺意味的吻。 红帐悄然滑落,掩去一室温情。 明日纵有疾风骤雨,此刻的静谧与相拥,便是彼此最坚实的力量 将军府中,闻星洛将最新炼制的几种丹药交给宋辞安贴身收藏。 “明日,一切小心。” 夫妻二人执手相望,眼中尽是默契与信任。 在宋辞安熟睡后,她去了空间继续做研究,终于对那“禁神香”有了一丝头绪,连夜制作出应对之药。 陈家,陈正希父子暗中调动了大量资金,准备在秋猎期间,配合靖王的行动,从经济层面给太子一党的相关势力制造麻烦。 与此同时,东宫、赫连风的隐秘据点、乃至凛霄国内各方势力也在进行着最后的指令下达和人员调动。 夜幕下的京城,灯火阑珊,却仿佛有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无数人的命运,都将在明日西山围场的秋猎中,迎来巨大的转折。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场席卷朝堂内外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翌日,秋高气爽,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开赴西山围场。 瑞昌帝一身戎装,御马而行,尽显帝王威仪。 太子紧随其后,面色平静,眼底却深藏算计。 靖王在太子之后,温和笑容下是高度警惕。 再后面是受邀的皇室宗亲与文武官员。 宋辞安统领禁军护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靖王妃陈锦初与熹贵妃同乘一车,后面是以太子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以及宗亲权臣的家眷。 闻星洛与女眷们在一起,看似平静,灵觉已悄然覆盖周边。 抵达猎场,众人有序地进入所属的位置,休整用餐后,日头已经偏西了。 暗处,赫连风派出的死士与太子安排的杀手已混入仆役、杂役之中,如同毒蛇潜伏。 阴山大师,一身黑袍,隐匿于营地边缘,手中骨杖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莫三问则受皇帝密旨,坐镇中军帐旁一顶不起眼的帐篷内,面前摆着罗盘与符箓,静观天象地气之变。 本该是第二日才开始狩猎的,但瑞昌帝兴致不错,下令小猎一场,打些猎物吃新鲜的晚餐。 帝王的指示,无人反对,围猎即刻开始,一时间号角连天。 瑞昌帝与太子、靖王父子三人首当其冲,宗亲和武将们也紧跟其后,冲入了狩猎场。 皇帝率先射中一头雄鹿,引来一片欢呼。 然而,当众人深入林地后,诡异之事接连发生。 第281章 秋猎风云1.腐骨瘴 秋阳透过稀疏的林叶,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帝率领的王公贵族们正纵马追逐一群麋鹿,呼喝声、箭矢破空声、犬吠声交织,场面热烈而有序。 突然,就在队伍行进至一处低洼林地时,异变陡生! 靠近边缘区域的几名侍卫最先察觉不对,脚下的腐叶层中毫无征兆地逸出丝丝缕缕淡绿色的雾气。 初时稀薄,转眼间便浓郁起来,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带着一股甜腻而腐朽的奇异气味。 “嗷!” 一名吸入雾气的侍卫猛地捂住喉咙,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脸上、手背上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可怕的水泡,并迅速溃烂流脓。 他双眼凸出,呼吸困难,踉跄几步便栽倒在地,剧烈抽搐。 “毒!有毒瘴!” “保护陛下!” 惊呼声四起,队伍瞬间陷入恐慌,马匹也因吸入毒气而惊恐嘶鸣,人立而起,场面一片混乱。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随即换上惊怒交加的表情,勒马高呼:“护驾!快护驾!这瘴气来得诡异,定是有人暗中施毒,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麾下的心腹立刻会意,一边掩住口鼻,一边故意将怀疑的目光和手指引向靖王及其护卫所在的方向,试图制造混乱,嫁祸于人。 淡绿色的毒瘴如同死亡的潮汐,继续向着皇帝銮驾所在之处弥漫而去。 守卫在御驾旁的侍卫们面露绝望,却依旧死死护在銮驾前,准备用身体阻挡毒雾。 然而,就在那致命的绿雾即将触及銮驾华盖边缘之时,异象发生了。 仿佛有一道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透明墙壁骤然生成。 毒雾撞在上面,竟不能再前进分毫! 它们如同撞上岸边的浪涛,前沿被强行阻住,后续的雾气则被迫向两侧分流、翻滚涌动。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那无形屏障之后,皇帝銮驾周围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荡漾,一股清正温和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那淡绿色的毒瘴一旦靠近这气息,便如同冰雪遇阳,边缘开始丝丝缕缕地消散、淡化,最终化为无害的轻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有人直呼是帝王的真龙之气镇压一切邪魔! 瑞昌帝却明白,哪里有什么真龙之气? 只怕是双方背后的术士正拿命在斗争。 他猜得没错,中军帐内,莫三问焚起三柱色泽沉郁的辟邪香,烟气笔直如柱。 他双目微闭,面容肃穆,左手持桃木剑遥指前方沙盘上代表皇帝位置的小旗,右手不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正是《正气歌》诀。 他以自身修为引动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汇聚于龙气所在的御驾周围,形成屏障,抵御了绿雾的侵蚀。 那淡绿色毒瘴乃是阴山大师采集深山怨秽炼制的“腐骨瘴”,至阴至邪,恰被这煌煌浩然气所克,故难以寸进,反而被不断净化消融。 毒瘴之危解除,众人也没有了打猎的心思。 皇家猎场一向有人打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毒瘴,不会是无端出现的,瑞昌帝下令彻查周围,便收队回到扎营地。 熹贵妃安排了篙火晚会,吃肉喝酒,歌舞升平。 惊魂未定的众人在莺歌燕舞中渐渐平复了情绪。 太子的身边,坐着太子妃,太子妃下首坐着良娣闻知鸢与裴卿卿。 三个女人都看得出,太子脸上挂着笑,实则未必开心,所以,无人敢说话。 太子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闻星落沉静的脸庞上。 今日的闻星落着装简单,却在火光的映照下异常美丽。 她注意到太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又暗暗咬牙,不知道他是爱还是恨。 但她重新落在闻星落身上的目光却是温柔如水。 然而,美好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另一波恐怖的袭击接踵而至! “嗷!” “哼哧!” 林地深处,猛然传来无数野兽疯狂而痛苦的咆哮嘶鸣声。 大地微微震动,只见原本四散逃窜或温顺食草的鹿群、野猪,甚至一些较小的熊罴,此刻竟如同疯魔了一般。 它们双眼赤红欲滴,口角流淌着白沫,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狂暴的破坏欲,汇成一股恐怖的洪流,朝着狩猎场方向发起了亡命冲锋。 蹄声如雷,烟尘滚滚,兽群所过之处,树木被撞断,帐篷被踏平,来不及躲避的仆役侍卫瞬间被淹没踩踏。 狩猎场的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皇子公主们亦面无人色。 侍卫们迅速收缩,组成盾墙枪阵,但面对如此数量的疯狂兽群,能否守住仍是未知数。 皇帝脸色铁青,急喊道:“莫爱卿,快,快!快退敌!” 他知道侍卫全部出动也无法抵御这样的兽潮,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有特殊本领的莫三问身上。 可惜, 远处密林阴影下,阴山大师藏身于法阵之中,手中持着一个用人骨打磨、刻满诡异邪符的铃铛。 那是‘万兽摄魂铃’。 他口中念诵着古老而恶毒的咒语,手腕以一种非人的频率急速摇动。 那铃声人耳难以听闻,却形成一种特殊的波动,疯狂刺激着范围内野兽的大脑,激发其最原始的杀戮与恐惧本能,驱使它们冲向指定的目标。 他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看到狩猎场被兽潮践踏成废墟的场景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疯狂冲锋的兽潮洪流最前端,几头体型硕大、犄角狰狞的雄鹿已然人立而起,赤红的眼眸中只剩下毁灭的疯狂,蹄爪即将踏碎最外围的盾牌。 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然而,它们庞大的身躯却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缰绳狠狠勒住,急急刹住了脚步,巨大的惯性让地面泥土翻飞。 紧接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所有陷入疯狂的野兽,从冲锋状态中硬生生停下,它们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风箱,赤红的眼球艰难地转动,齐齐转向了侧前方。 第282章 秋猎风云2.兽潮惊魂 那里,闻星洛不知何时已策马而出,立于盾阵之外。 她身侧是紧握刀柄、全身绷紧如临大敌的宋辞安,正以保护姿态护其周全。 而闻星洛本人,却面无惧色,身姿挺拔地骑在高头骏马之上。 她手中,并未持任何神兵利器,只是拈着一根普通的狗尾巴草。 那狗尾巴草在她指尖微微晃动,在秋日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水珠。 群兽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根摇晃的狗尾巴草。 它们眼中那骇人的、失去理智的赤红色,竟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暴虐、杀戮和恐惧被源自本能的渴望所取代。 那是近乎痴迷的专注,仿佛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清泉,饿极的幼崽嗅到了乳香。 一种极致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从那根看似平凡的狗尾巴草上散发出来,牢牢攫住了所有野兽的心神。 它们的鼻翼剧烈翕动,喉咙里发出不再是威胁咆哮,而是混合着渴望、急切甚至…一丝讨好意味的呜咽声。 涎水从嘴角滴落,却是因为另一种极致的嘴馋! 此时的闻星洛,目光凛冽如冰,扫视着眼前黑压压的兽群。 她手中的狗尾巴草仿佛拥有魔力,轻轻摇晃间,便安抚了万千狂躁的灵魂,与群兽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对峙。 皇帝瑞昌帝原本紧握长剑的手指节发白,此刻微微放松,深邃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手持狗尾草,仿佛身披无形光辉的女子,心中巨浪滔天。 “闻氏…竟有如此神通?莫不是天佑我大宴?” 一旁的熹贵妃更是掩住了嘴,眼中尽是后怕与狂喜的泪花。 靖王宇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闻星洛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深深的敬佩。 太子妃嘴角微勾,她喜欢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呢。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绝望到震撼,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只有太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原本期待着兽潮撕裂一切,让他能趁乱达成目的,甚至嘴角那丝残忍的笑意都还未完全敛去,此刻却僵在脸上,化为震惊和不甘。 他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又是你!闻星洛,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坏我好事?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他心中咆哮,嫉恨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同时,他也是后悔的,这个女人明明定给他做良娣的,若一切没有变故,她如今在站在他的身边,何愁大业艰难? 要怪,就怪闻知鸢那个贱人! 都是她故意拽着他落水,逼着他纳了个草包! 珍珠换鱼目,他又悔又恨。 远处,藏身暗处的阴山大师猛地踉跄几步,那邪异的万兽摄魂铃几乎脱手掉落。 他干瘪的脸上是见鬼般的表情,眼珠瞪得几乎凸出来。 “不…不可能!万兽摄魂铃乃上古邪法所炼,岂是凡俗之物可破?那…那狗尾巴究竟是什么鬼?那女子身上有何古怪?” 他感受到自己与兽群的精神联系被一股更强大的生命力量强行切断。 反噬之力让他气血翻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身边的凛霄死士们也面面相觑,眼中尽是茫然与惊疑,他们从未见过大师的邪法如此轻易地被破解,还是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 一根狗尾巴草,轻摇间,化解了一场弥天危机,也彻底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闻星洛感受无数道震惊、探究、乃至恐惧的目光,心中暗叹一声。 她深知此举过于引人注目,但情势危急,容不得她犹豫,只能回头把这事赖到师父头上去。 眼下威胁还在,自己和师父都不懂御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于是悄然退入树林中做下一步准备。 就在宋辞安手下弓箭全部拉满,准备用箭雨收割兽群时,闻星洛及时出现,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命令。 宋辞安疑惑,但选择了相信妻子。 “去!” 闻星洛低喝一声,手指隐秘地指向远处敌人可能藏身的区域。 只见两道快如闪电的白影,悄无声息地从闻星洛马鞍旁的阴影中窜出。 踏雪与寻梅口中各自叼着一截翠绿的竹筒,在引起了兽群的注意后,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矫健地跃过被吸引了的兽群,径直朝着闻星洛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它们速度极快,身形灵活地在林木间穿梭,目标明确。 竹筒是密封的,却在奔跑颠簸中向外散发着浓郁诱人的灵泉气息。 那气息比闻星洛手中狗尾巴草所蕴含的要精纯强烈数倍,对野兽有着致命吸引力。 刚刚平静下来的兽群,瞬间再次骚动起来! “吼!” “嗷!” 为首的猛兽发出一声急不可耐的咆哮,再也顾不上其他,本能驱使着它们,疯狂地朝着踏雪寻梅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万兽再次奔腾! 它们追逐着那两道白影,如同追逐着最极致的诱惑,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轰然冲向密林深处,直扑阴山大师和赫连风的藏身之地! 瑞昌帝强装镇定,朝闻星洛招了招手。 闻星洛长长松了一口气,来到帝王面前,“陛下,有何指示?” 瑞昌帝咽了咽口水,开门见山道:“闻氏,你今日立下大功,回头再行奖励,朕是想问问你,如何做到让万兽听令的?” “陛下过奖了,这都是莫老的功劳,臣妇只是听他的吩咐办事而已。其实臣妇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呢。” 这一番话声音洪亮,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都是在莫三问的指挥下进行的。 这么说,就合情合理了,甚至不需要解释了。 众人恍然,对她的崇敬或妒忌都瞬间淡化了,转而将目光看向高深莫测的莫三问。 莫老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 莫三问本人被这变故惊呆有些猝不及防,但只能尴尬笑笑,接下土地抛来的肥锅。 皇帝目光灼灼,心中对他的评价更高了几分,倚重也多了几分。 不高兴的人,只有太子与闻知鸢了。 太子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到嗓子眼,看着兽群追着两只雪豹冲向他盟友的方向,气得几乎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而闻知鸢,宽袖下的帕子几乎要绞断了,这一世的闻星洛,依然处处压她一头! 即便赫连风亲自出马,他们这边也依然没有丝毫胜算,只能寄望接下来的计划能顺利了。 第283章 秋猎风云3.暗杀宋辞安 各人思忖间,兽潮已经逐渐远离,奔向了敌方。 密林中,阴山大师正准备再次施法,却见两只速度快得惊人的雪豹叼着散发奇异香气的竹筒直冲而来,身后是烟尘滚滚、万兽奔腾的恐怖场景。 “那…那是什么?!” 阴山大师瞳孔骤缩,他感受到竹筒中散发的气息对他修炼的邪法有种天然的克制与净化力,让他极不舒服。 而更可怕的是,兽群是冲着这个来的,而雪豹,则是冲着他来的! “保护陛下!快走!!” 黑鹰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同样惊愕的赫连风,厉声命令死士断后,同时毫不犹豫地向后急退。 然而,踏雪和寻梅极其聪明,它们并不靠近,只是绕着阴山大师等人藏身的区域边缘急速奔跑,确保灵泉气息充分弥漫开来。 被极致诱惑驱动的兽群瞬间便抵达,如同海啸般淹没了那片区域。 凛霄死士们武功再高,也难挡成千上万疯狂野兽的踩踏冲击,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阴山大师和赫连风在黑鹰等心腹的死命保护下,狼狈不堪地仓皇逃窜,再也顾不上什么计划颜面,保命要紧! 闻星洛依旧端坐马上,目光清冷地看着那片因兽群追逐而陷入彻底混乱的林地。 她无需御兽,只需投其所好,便能借力打力,让敌人自食其果。 那两只穿梭于林间、引导着兽潮的雪豹,成为了她手中最出人意料却又效果卓著的奇兵。 宋辞安率领精锐部队赶到那片狼藉的林地时,兽潮因失去了雪豹和灵泉竹筒的引导,已逐渐溃散。 只剩下零星野兽在茫然徘徊,或啃食着那些不幸罹难的凛霄死士的残骸。 现场一片血腥,留下数十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近乎白骨的尸体,根本无法辨认其中是否有阴山大师或赫连风这等重要人物。 大规模的搜捕持续了整整一日,范围扩大至猎场周边数十里,确认再无大规模威胁潜伏后,所有人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然而,经历如此骇人变故,营地里人心惶惶,尤其是女眷们,大多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当晚御前会议上,熹贵妃率先起身,面带忧色地进言:“陛下,今日变故实在骇人听闻,诸多女眷与年轻子弟受惊匪浅,恐已无心狩猎。臣妾斗胆建议,不如暂且回銮,休整后再议?” 她的话代表了大多数惊魂未定之人的心声。 然而,太子却立刻出列反对:“父皇,儿臣以为不可!” 他神色肃然,仿佛全然为大局考虑。 “秋猎乃国家大典,彰显武德,岂能因些许宵小作乱便中止?如此一来,岂非示弱于天下,更助长了那凛霄贼子的气焰?今日虽有小挫,但逆匪已被兽潮击溃,余孽也被宋将军清剿,猎场已然安全。正应继续狩猎,以雷霆之势扫清残局,方能显我大宴国威,安定人心!” 他言辞凿凿,冠冕堂皇,将继续狩猎提升到了维护国威的高度。 瑞昌帝高踞龙座,目光深沉,久久地凝视着太子。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到太子内心深处真正的盘算。 他急于继续,绝非为了什么国威,而是因为他的阴谋未能得逞,不甘心吧? 他需要混乱继续,需要机会再次下手!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深知,此刻回銮固然安全,但也会让所有隐患重新隐藏起来。不如…将计就计。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秋猎照常进行。传朕旨意,加强护卫,明日朕要亲自入林,看看还有哪些魑魅魍魉敢来作乱!” 皇帝的决定让熹贵妃等人心中一惊,却不敢再劝。 太子眼底则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阴笑。 既然第一次计划失败,无法直接动摇皇帝和靖王的根本,太子立刻调整了目标。 既然宋辞安和闻星洛夫妇是靖王最得力的臂膀,更是多次破坏他好事的绊脚石,那就先除掉他们! 入夜后,他召了闻知鸳侍寝。 二人躺在营帐内,无心风月。 “鸳儿,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也不知道你皇兄是否安全逃脱。闻星洛那个女人,手段诡异,屡坏孤之大事!有她在,终是心腹大患。” 闻知鸳对闻星洛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立刻道:“殿下所言极是,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妾身愿为殿下分忧。”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看似是首饰盒的玉盒,递给闻知鸳。 “这是无色无味的剧毒,沾染后不会立刻发作,但会逐渐侵蚀五脏,三日之后才会毒发身亡,且症状如同急症,极难察觉,你懂怎么做了吗?” 闻知鸳接过玉盒,手因激动和仇恨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殿下放心,妾身与她毕竟是姐妹,接近她说话再自然不过。此次,定让她在劫难逃!” 太子看着闻知鸳眼底的决绝,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只要砍断了宋辞安最有力的臂助,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待闻星洛一死,对付宋辞安的难度就直线下降了。 翌日,号角再次响起,皇帝亲自率领王公贵族、武将勋臣们再次进入西山围场深处狩猎,以示国威不减。 太子骑在马上,面色如常,甚至偶尔与身旁勋贵谈笑风生,但眼底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凛霄国那帮蠢货接连失手,让他憋了一肚子火,也更坚定了要尽快除掉宋辞安这个心腹大患的决心。 狩猎进行顺畅,众人分散开来追逐猎物。 皇帝身边有人保护,宋辞安为追逐一头罕见的白鹿,单骑深入了一处林木茂密的山谷。 “好机会!” 太子心中暗喜,对身后一队伪装成亲随侍卫的心腹死士使了个眼色。 死士立即会意,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密林,逐渐朝宋辞安包围过去。 他们张弓搭箭,用的不是普通箭矢,而是箭簇泛着幽蓝光泽,明显淬了剧毒的冷箭。 其中一个死士瞄准了宋辞安因专注追猎而暴露的侧后方空档。 弓弦微响,毒箭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却又疾如闪电地射向宋辞安的后心。 这一箭时机、角度、狠辣程度都堪称绝佳,几乎是必杀之局! 第284章 秋猎风云4.毒杀闻星洛 然而,宋辞安是何等人物?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龙啸将军,对危险的感知早已融入本能。 就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他心中警铃大作。 甚至来不及回头,他完全是凭借多年沙场形成的战斗直觉,猛地一个镫里藏身,整个身体极其惊险地贴在了马腹之下。 咻! 毒箭擦着他的战甲边缘飞过,深深钉入前方一棵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不止。 那幽蓝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有刺客!” 宋辞安暴喝一声,瞬间翻身上马,目光如电般扫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个匆忙收起弓隐匿身形的太子亲卫。 宋辞安心中雪亮,毫不犹豫地策马冲向那名死士,速度快如闪电。 那死士见行迹败露,转身就想逃入密林。 但宋辞安岂会给他机会?手中宝弓拉满,一箭射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死士的小腿。 “啊!” 死士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瞬间被宋辞安制服。 他左手将人拖出密林,右手握着毒箭,一并丢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又失败了!竟然又失败了!这个宋辞安,难道有九条命不成? 宋辞安无视他的脸上,淡声道:“殿下,东宫的亲卫使用毒箭暗杀本将军,不知道是何意?” 他开门见山,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太子冷静下来,左右环顾一圈,幸好父皇不在这片区域,否则不敢想象天子心中作何想思量。 他心中恨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宋将军拿下叛徒,此人敢对当朝将军下手,简直是狼心狗肺,决不能留...” 话音未落,他挥出长剑,一息间已将人斩杀。 表面是给宋辞安一个交代,实则只为灭口。 宋辞安故作讶异:“殿下如此急切?不审一审他背后是什么人吗?” “额...孤一时气急,倒是忘了这茬,回头孤再彻查一番,给将军一个交代!” “如此,多谢殿下了。” 宋辞安行礼,上马离开,朝着靖王的方向奔去。 太子目送他威风凛凛的背影,取消了下一步针对老三靖王的计划。 这场发生在密林深处的暗杀与反杀,短暂而惊心,却并未引起太大范围的骚动。 但参与其中的两人心中都明白,彼此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营地里,因为狩猎队的离开而显得空荡了许多,只剩下女眷、文官以及护卫。 经过昨日的惊魂,女眷们大多心有余悸,不敢远离核心营区。 熹贵妃便做主,在宽敞的皇家大帐内设下茶会,邀请各位王妃、命妇、贵女们一同品茶、闲话、欣赏歌舞,旨在安抚情绪,也便于集中保护。 帐内熏香袅袅,丝竹悦耳,茶点精致。 命妇、千金们强打精神,言笑晏晏,试图恢复往日沙龙的和乐气氛,但眼底的惊惶却难以完全掩去。 熹贵妃坐在主位,仪态万方,从容主持。 太子妃与靖王妃陪坐在侧,均举止得体,却也不时担忧地望向帐外。 闻星洛坐在稍靠边的位置,神色平静,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昨日那惊天动地之事与她毫无关系。 昨日太子强烈要求继续狩猎,必有后招,她谨慎万分,灵觉早已悄然散开,警惕着四周。 果然,没过多久,闻知鸳便端着一杯果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怯生生和讨好的笑容,走了过来。 “姐姐,”她声音柔婉,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 “昨日真是吓死人了,幸好有姐姐挺身而出。我…我远远看着,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说着,很自然地在闻星洛身边的空位坐下。 闻星洛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良娣过奖了。” 闻知鸳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话,从昨日的惊吓说到往日在东平侯府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营造着姐妹情深的假象。 她的手看似无意地摆弄着左手的护甲。 就在一旁侍女为闻星洛续茶的瞬间,闻知鸳看准机会,身体微微向前倾,似乎想凑近说句体己话,左手快如闪电地朝着闻星洛的茶杯上方拂过。 动作轻巧隐蔽,若非极度留意,根本难以察觉。 那粉末无色无味,眼看就要落入闻星洛的茶水中。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闻星洛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缕极细微的劲风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闻知鸳的手腕穴道上。 闻知鸳只觉得手腕一麻,动作瞬间变形,那本来要撒向茶杯的粉末,大半竟被她自己猛地一吸,呛入了鼻腔。 还有少许沾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和袖口。 “咳...咳咳咳。” 闻知鸳顿时捂住口鼻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她心中骇然,惊恐地看向闻星洛。 闻星洛却像是刚刚注意到她的不适,放下茶杯,面露关切。 “良娣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莫不是昨夜侍寝受了风寒?” 她语气自然,眼神却冰冷漠然。 闻知鸳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说,连连摆手,声音嘶哑:“没…没事,不小心呛到了。姐姐慢用,我先去更衣…”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也顾不上礼仪,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大帐,只想立刻回去催吐清洗。 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闻星洛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给她下药?可惜,班门弄斧。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便好好尝尝这自作自受的滋味吧。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那杯丝毫未沾的茶水泼在一旁的漱盂里,重新斟了一杯。 帐内其他人大多被歌舞吸引,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几乎无人注意到这边电光火石间的交锋。 唯有太子妃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闻星洛,又看了看闻知鸳狼狈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寒意。 她久居深宫,这点后宅阴私手段,岂能瞒过她的眼睛? 只是她不会点破,反而乐见其成。一个蠢货,敢动她心尖尖上的人,折了也该。 闻知鸳回到自己的帐篷,疯狂地漱口、清洗,然而毒性奇特,一旦吸入或沾染,便会迅速渗入体内,外表毫无痕迹。 她只觉得一阵阵心悸和莫名的寒意袭来,立刻想到毒已入体。 第285章 秋猎风云5.自食恶果 闻知鸢想要服下解药,可惜太子狩猎未归,只能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地熬着。 裴卿卿与她的营帐是挨着的,从茶会回来时,察觉到闻知鸢的异常,可什么都没说,就当不知道。 沈翊承诺过会把闻知鸢除掉,可是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成功...若是今日闻知鸢自己出了点事,呵... 直到日落时分,狩猎的队伍才满载而归。 皇帝今日似乎兴致极高,猎获颇丰,龙颜大悦,对表现英勇的靖王和宋辞安等人多有赏赐。 太子的收获也不俗,但他心中记挂着闻知鸳的行动,一回来便暗中留意女眷这边的动静。 当他看到闻星洛神色如常地站在女眷中迎接狩猎队伍,眸子沉了沉。 而鸳并未如预期般给他成功的手势,反而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地缩在人群中时,心中便是一沉。 是夜,太子又传了闻知鸢侍寝,令裴卿卿银牙暗咬。 外界盛传闻良娣早已失宠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但是营帐内,并非外界所猜测的那般风月无边。 闻知鸢已经煎熬了一整日,刚一进去便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殿下,殿下救命,妾身失手了,那毒…那毒我不小心自己吸入了,求您快给妾身解药!” 太子原本因今日狩猎表面风光而稍好的心情,瞬间被这个消息击得粉碎。 “什么?你这个蠢货!” 太子勃然大怒,猛地一把推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非但没除掉闻星洛,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孤要你何用?” 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奇毒竟然浪费在这个蠢女人身上,还可能因此暴露,太子的怒火就无法抑制。 他抬手,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闻知鸳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闻知鸳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恐惧和毒性带来的寒意让她如坠冰窟。 “殿下息怒…求求您,没有解药妾身会死的…” 太子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 让她自生自灭?容易,但未免可惜。 她还有最后一点价值。 他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捏住闻知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想要解药?可以。” 闻知鸳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但太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深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办事不力,浪费了孤的奇毒,险些坏了孤的大事,想要活命,就拿出你的价值来换!” “殿下…您要我做什么?妾身什么都愿意!” 闻知鸳急忙表忠心。 太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孤要你亲自修书联系赫连风。让他全力辅助孤登上帝位。待孤登基之后,将韶城许给他,甚至…可助他稳固帝位,共分天下!” 韶城是两国交界之地,国界以北的凛霄国终年积雪,草木不丰,甚至大部分地方寸草不生,以致于凛霄国的百姓生存艰难。 而韶城,因为有巍峨高山隔断风雪,是个土地肥沃的地方。 若是凛霄国拥有了韶城,起码瓜果蔬菜可以自给自足,不必高价从邻国购买了。 这个诱饵抛出去,太子不信赫连风不动心。 闻知鸳闻言,却是浑身一颤。 她深知自己这个公主名头来得多么尴尬和虚妄。 不过是生母婚前与赫连朔私通生下的私生女,赫连朔或许出于某种心思承认她,但赫连风? 那个冷酷的新帝,怎么可能真心认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姐妹? 他容许黑鹰保护她,无非也是想利用她搅乱大宴而已。 若是赫连风真的在意她,就会在他登基后封她为长公主,而非尴尬地随意给一个公主的称呼,不伦不类的。 而太子此举,分明是要将她彻底绑上他的战车,并利用她与凛霄那点脆弱又危险的关系。 “殿下…赫连风他…他未必肯信我…” 闻知鸳声音发颤。 “那是你的事,”太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手指用力,掐得她下巴生疼,“这是你唯一的价值,也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要么做成此事,孤便给你解药;要么…你就等着肠穿肚烂,痛苦而死,自己选吧!” 看着太子眼中毫不掩饰的冷酷和威胁,彻骨的寒意比体内的毒性更让她绝望,闻知鸢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活下去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她闭上眼,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妾身…遵命。” 太子这才满意地松开手,丢给她一颗暂时压制毒性的药丸。 “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若拿不到让孤满意的答复,呵...” 说完,他嫌恶地擦了擦手,转身离开了帐篷,留下闻知鸳一人瘫倒在地,握着那枚只能暂缓痛苦的药丸,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更加凶险的不归路,但为了活下去,她已别无选择。 三日的倒计时,已然在她自己身上,悄然开始。 太子离开营帐后,目光在太子妃和裴卿卿的营帐中来回看了几遍,终于决定去太子妃的营帐。 在东宫如何冷落正妃外头也不知道,但在外头,他不能挂上宠妾灭妻的名头。 太子妃对于他的到来,略显讶异,但大大方方地为他更衣就寝。 熄灯后,太子虽然知道自己那方面又行了,但是他平时毫无那么方面的兴趣,本想以狩猎太累为由推却,却不曾想枕边人已经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显然也没有那么方面的心思。 太子松了一口气,今日是真的很累了,在太子妃这里他无需顾虑什么,很快便沉沉睡去。 身边的太子妃却倏然睁开了双眼,瞧着枕边人沉睡的模样,神色晦暗,最终只是挪了挪位置,离他远些,背对而睡。 夜色深沉,皇家猎场的营地区逐渐安静下来,唯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野兽低嚎打破寂静。 裴卿卿屏息凝神,手下的宫女已经打听到,太子已在太子妃钟氏的营帐中熟睡。 她悄悄拉开缝隙看向外面,正在巡逻的沈翊身影高大挺拔,在月光下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想到自己心中的疑问,她换上不起眼的宫女服饰,用布巾半掩面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队巡逻,溜出了核心营区。 第286章 天家无父子 在一处偏僻的帐篷阴影后,裴卿卿迅速褪去宫女外衣,里面竟早已套好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 她将头发完全塞进太监帽中,压低帽檐,弓起背,模仿着太监走路的姿态,经过沈翊的时候,露出脸,给他一个眼神,然后才朝着一旁的树林走去。 等了片刻,沈翊来了。 他眼中的情绪颇为复杂,迅速将她拉入更深的树影之下,私会太子妃的妃嫔,是杀头的大罪,他不得不警惕万分。 “翊郎,我好想你…” 一进入无人可见的黑暗,裴卿卿便立刻扑入沈翊怀中,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委屈。 沈翊搂住她,手掌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 在这样的野外环境,两人的呼吸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彼此灼热的体温,急促的心跳,以及那熟悉又令人沉迷的气息,瞬间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欲望。 没有过多的言语,二人同时吻上了对方。 急切而沉默的亲吻,带着磁铁般的力量,仿佛要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 衣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与呜咽。 黑暗中,仿佛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点燃了每一寸肌肤。 沈翊将她抵在大树上,热吻难舍难分。 理智与谨慎都在彼此的怀中被燃烧殆尽,只剩下本能驱使下的索求。 外衣落下,粗糙的树皮膈得裴卿卿后背生疼。 她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一跃,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悬空的她很快被托住,得到了支撑。 快意与恐惧交织,在这偷来的欢愉中蔓延着。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浪潮才缓缓退去。 林中只剩下逐渐平复的喘息声,以及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裴卿卿软软地靠在沈翊怀里,享受着这短暂偷来的温存。 但现实的阴影很快重新笼罩下来。 她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在黑暗中低声询问。 “翊郎,我们之前的计划…除掉闻知鸳那个贱人,进行得如何了?今日我看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你的手笔?” 沈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心中暗骂,太子刚让他利用闻知鸳联系凛霄,他怎么可能现在动手除掉她?但他不能告诉裴卿卿实情。 他搂紧裴卿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熟练地敷衍道:“卿卿,此事急不得。” 接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闻知鸳毕竟是良娣,身边也有眼线,需得寻一个万全的时机,做得天衣无缝才行。为了我们的将来,需得耐心些,嗯?” 裴卿卿虽然心中急切,但听沈翊说得合情合理,又被他温言安抚,便也暂时按下了疑虑,依偎在他怀中,低声道:“嗯,我都听翊郎的。只是,我实在厌极了她…” “我知道…”沈翊轻声应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怀中的温香软玉固然令人留恋,但比起他自己的野心和太子的命令,一个女人的嫉妒之心,又算得了什么? 稳住她,利用她,才是最重要的。 短暂的温存过后,两人不敢久留,迅速整理仪容,悄无声息地各自潜回自己的位置。 御帐之内,烛火通明。 当卫公公将白日林中的暗杀事件详细经过禀报给瑞昌帝时,这位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 笔尖的朱砂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如同鲜血。 一股冰冷的怒意自瑞昌帝心底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不是不知道两个儿子之间暗斗已久,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对宋辞安、对老三一系的忌惮与敌意。 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用如此卑劣狠毒的手段,直接对国之柱石下杀手! 这已经不是兄弟阋墙、党派倾轧,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自毁长城! 瑞昌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若不是心中有鬼,何至于连审问都不曾,就急不可耐地将‘凶手’冠以叛徒之名就地灭口? 太子那点杀人灭口、掩盖罪证的心思,在他这位父皇眼中,简直如同儿戏般拙劣可笑,也恰恰证明了太子做贼心虚。 一股深深的失望与寒意取代了最初的震怒。 他原本还对太子存有一丝期望,希望他只是急躁、只是被权势迷了眼,或许还能敲打锤炼。 可如今看来,为了铲除异己,太子已然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甚至连最基本的格局和底线都丧失了。 这样的心性,如何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 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也涌上心头。 太子今日敢杀宋辞安,明日是不是就敢…弑君弑父? 这个念头让瑞昌帝脊背发凉。 联想到昨日的两场凶险,虽然早知是赫连风所为,却不曾往太子身上联系过。 如今看来,未必呢。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算计。 “朕知道了。” 他挥挥手,让卫公公退下,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发生过。 帐内只剩下瑞昌帝一人,他走到帐壁悬挂的西山猎场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区域。 太子如此急切地要求继续狩猎,其目的已然昭然若揭,他一次不成,必定还会再次寻找机会,对宋辞安,甚至可能对闻星洛和靖王旭光下手! “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自寻死路,那朕便给你找点事做...” 瑞昌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自古天家无父子,只有君臣...... 接下来的两日,皇帝狩猎兴致不减,偶有收获,对臣子们依旧赏罚分明。 太子似乎收敛了许多,不再有出格举动,只是脸色日渐阴沉。 宋辞安与靖王更是加倍警惕,狩猎时从不落单,让太子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第287章 闻知鸢大彻大悟 闻知鸳蜷缩在帐幔里,独自承受着毒发的痛苦。 太子只给了三日时间,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了, 这毒药不仅仅侵蚀她的五脏,更像是在啃噬她的灵魂。 每一次发作,都像是无数冰针刺入骨髓,又转而化为灼热的火焰,在她的经脉里疯狂燃烧。 冷汗浸透了寝衣,牙齿咬破了唇瓣,渗出的血珠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却远不及体内那无休无止的痛苦来得深刻。 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沼泽,将她一点点吞没。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逼近。 她无数次在剧痛的间隙,想念着琨儿稚嫩的脸庞,泪水无声滑落。 为了孩子,她必须活下去。 可活下去的希望,却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黑鹰留下的信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天恐怖的兽潮所惊吓,还是已经葬身于兽潮蹄下。 每多等一刻,绝望便加深一分。 太子的营帐她不敢轻易去闯,那个男人的冷酷无情她早已领教,尤其是在她办事不力之后,去求他,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加速死亡。 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外头的篙火晚会依然热闹喧嚣,但她身上的毒性发作得格外猛烈。 太子妃曾派人来过问,但太子的人把守着营帐门口,只道良娣是偶感风寒,不便外出。 她蜷缩在地毯上,指甲几乎抠进坚硬的地板,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看到了早已死去的母亲苏婉珍,看到她眼中同样的不甘与怨毒…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她爬起来。 她要去求太子,哪怕跪在地上舔他的靴子,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要拿到解药。 她这一世是要坐上凤坐的,琨儿也不能没有母亲… 就在她挣扎准备去做最后一丝卑微的乞求时,营帐前传来熟悉的扑棱声。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激动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月光下,一只风尘仆仆、腿上绑着细小竹管的灰鸽,正歪着头看着她! 是黑鹰的信鸽!它回来了! 狂喜瞬间冲垮了闻知鸳的神经,她几乎是抢一般地抓过鸽子,解下竹管,手指颤抖得几乎捏不住那卷薄薄的纸条。 展开,上面是黑鹰冷硬的字迹。 没有问候,没有关怀,只有冰冷的指令:此次损失惨重,陛下侥幸脱身。蛰伏,静待时机,随时汇报太子动向。 字里行间透出的冷漠与利用,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但她此刻顾不上了,这封信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强压下激动,仔细将纸条最后一句话裁掉,立刻去求见太子。 太子看着纸条与那只鸽子,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他需要这条线。 他让沈翊代笔,将自己的合作计划和条件写下,让闻知鸳传回。 当那只小小的竹管再次绑上鸽腿,看着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时,闻知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太子冷哼一声,将一颗乌黑的药丸丢到她面前,她才如同虚脱般瘫软下去。 解药…她终于拿到了,迫不及待地吞下。 那苦涩的味道此刻却胜过任何琼浆玉液。 一股清凉的药力迅速蔓延开来,压制住那蚀骨的痛苦,将她从死亡的边缘强行拉回。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潮水般涌来,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对太子的感激,而是一种彻骨的冰寒与清醒。 她看着太子那张冷漠的脸,想起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想起他用解药要挟自己时的冷酷…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这个男人,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有用时便用一下,无用或者碍事时,便可以随时丢弃,甚至亲手毁灭。 连她生死一线间的痛苦,也不过是他用来达成目的筹码。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恨意与不甘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如此卑微地乞求生存?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这些冷酷的男人手中?赫连风利用她,太子践踏她…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权力不是等来的! 是争来的,筹谋来的。 她也忽然间悟了,为什么上一世闻星洛能从东宫良娣一路劈荆斩刺夺得凤座,而她呢,今生明明抢了闻星洛上一世的命运,依然过得凄惨卑微,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 再看闻星洛,她这一世换嫁宋辞安,本该病死他乡的事没有发生,还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了一品诰命夫人。 如今,她明白了,事在人为,而不是坐等天命。 只有夺得了权力才能让她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让琨儿成为下一个太子,让自己成为太后。 既然爱情、恩宠都是虚妄,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她…便要靠自己! 太子的计划?赫连风的野心?她都要知道。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利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为自己,为琨儿,谋一个踏踏实实的未来! 呵...彻悟之后,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之位、将来的皇后之位,都不如太后之位更让人安心啊。 另一个营帐内,宋辞安与靖王分析,多日的搜寻已经没有凛霄国人的踪迹,打算此事暂且作罢,日后再从长计议。 两日后,为期数日的秋猎大典,在一片看似圆满祥和,实则暗流汹涌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返回京城,只是这一次,许多人的心境已与出城时截然不同。 瑞昌帝仿佛并未察觉秋猎期间的任何异常,对太子也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父子君臣之礼。 翌日早朝,寻常政务奏报完毕后,瑞昌帝目光扫过垂首站立的太子,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子。” “儿臣在。”宇文宏光心中一凛,出列躬身。 “此次秋猎,朕观京畿防务仍有疏漏,致使宵小之辈有机可乘。”皇帝语气平淡,却让太子头皮一麻,“朕思来想去,京畿安危乃国之根本,不容有失。太子身为储君,理应对此多加用心。” 第288章 太子焦头烂额 太子心中升起不祥预感,硬着头皮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日后定当…” 不等他说完,皇帝便打断了他,直接下达旨意: “即日起,命太子总督京畿三大营军械库之清点、核查、修缮事宜。所有军械账目,需一一核对清楚;所有库存兵甲,需检验其完好程度;所有武备修缮流程,需重新审定章程。限一月之内,将详细条陈呈报于朕。此事关乎京城安危,不得有误,朕会随时派人查验。”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总督军械库清点? 这听起来像是赋予重任,实则是将太子陷入繁琐无比、极易出错的庶务之中。 三大营军械库账目堆积如山,兵甲种类繁多,查验修缮更是耗时耗力,且极易发现前任管理者的猫腻。 且其中不少是太子自己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坑差。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分明是皇帝在故意折腾太子,剥夺他插手其他重要事务的精力和时间,更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比直接斥责他更让他难堪。 但他无法拒绝,只能咬牙领旨:“儿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仿佛真的给了太子一个天大的恩典,随即又看似不经意地补充旨意。 “对了,朕记得去年江北漕运贪墨案,尚有几位在逃犯官未曾缉拿归案?太子,此事你也一并督促刑部和大理寺,加紧追捕,每三日向朕汇报一次进展。” 又一个繁琐且难出政绩的任务! 接连两个“重任”压下来,太子的脸都快绿了。 他能感觉到父皇平静的目光下,是冰冷的审视和惩罚。 朝堂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压抑。 太子领旨退下后,皇帝面色稍霁,目光扫过文武百官,缓缓开口。 “此次秋猎,虽有宵小作乱,惊扰圣驾,然亦可见我大宴忠臣良将之赤胆忠心。有功之士,当赏。”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皇帝首先对在清剿残余、护卫营地、追查线索中表现出色的将领和侍卫们进行了例行封赏,晋升爵位、赏赐金银绢帛者不在少数。 宋辞安指挥若定,靖王宇文旭光临危不乱,皆获厚赏。 随后,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队列后方的莫三问身上。 “司天少监莫三问。”皇帝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赞赏。 莫三问出列躬身:“臣在。” “此次秋猎,妖人作祟,以邪法引动毒瘴、操控兽群,祸乱猎场,险酿大祸。幸得爱卿深谙玄门正道,以浩然之气驱散邪瘴,护驾有功。更兼洞察天机,于幕后稳定大局,功不可没!” “朕特赐卿‘护国真人’封号,赏黄金千两,东海明珠一斛,另赐皇庄一座,望卿继续以玄门妙法,护佑我大宴国运昌隆!” “护国真人”虽非实权官职,却是极高的荣誉尊称,可见皇帝对莫三问的倚重和感激。这份赏赐,可谓极厚。 莫三问神色平静,恭敬谢恩:“陛下洪福齐天,邪不胜正。臣只是尽本分而已,不敢居功。” 他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谢恩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最后,皇帝的目光温和地转向了女眷方向,落在了闻星洛身上。 今日是特许有功之臣的女眷也可在偏殿听封。 “宋夫人闻氏。” 闻星洛早已与皇帝有过默契,功劳都推到了莫三问身上,此时从容出列,敛衽一礼:“臣妇在。” “当日兽群狂暴冲击观礼台,危急时刻,你临危不惧,挺身而出,其勇气可嘉,亦间接助长了莫真人之术法成效,稳定了人心。” 皇帝的话语拿捏得极有分寸,既点了她的功劳,又将主要功绩归於了莫三问的“术法”,符合闻星洛事先的请求。 “特赏你紫玉鸾凤如意簪一对,望日后继续保持忠勇之心。” 内侍端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做工极其精巧、紫玉通透、鸾凤造型栩栩如生的发簪,价值连城,更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臣妇谢陛下恩赏。” 闻星洛恭敬接过,神色坦然。 许多不明真相的大臣和命妇只当她是得了一份安慰性质的奖赏,奖励她的勇气可嘉。 太子在一旁看着,心中更是嫉恨交加。 他知道,闻星洛的功劳绝对不止于此,也不知道是父皇是在保护她,还是那个女人伪装得好。 想想阴暗里求生的闻知鸢,再看看风光得要努力掩饰实力的闻星洛,悔恨再次涌上心头。 退朝后,太子回到东宫,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与憋屈,狠狠砸了书房里的摆设。 金宝哆嗦着退到一旁,这一年多以来,主子已经在书房打砸许多次。 再砸,他都不好意思去库房领东西了。 可他连劝慰都不敢有半句,只装鹌鹑守着。 太子又砸了一个瓷瓶,怒道:“老不死的!他这是在故意刁难我,削我的权,把我当苦力使!” 他低声咆哮,面目狰狞。 金宝吓得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后悔没有提前溜走。 然而,他很快发现,麻烦远不止于此。 翌日,先是掌管他私库和诸多灰色产业的心腹管家愁眉苦脸地前来禀报: “殿下,咱们名下最大的几家绸缎庄和粮行,近日生意一落千丈。江南那边最新一批的上等丝绸和粮食,原本谈得好好的,却被一伙神秘的豪商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半路截胡,货源一下子断了。” 接着,负责为他暗中放印子钱和经营地下钱庄的属下也慌慌张张地跑来: “殿下,不好了!市面上突然流通起大量低息银钱,利息比咱们低了足足五成,好多原本向咱们借贷的小吏和商贾,都争着去还咱们的高息贷款,转头就去借那低息的钱了!咱们的银钱…都快放不出去了!而且…而且好几处钱庄,都遭遇了挤兑,库银快要见底了!”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两个坏消息,又一个负责与地方官员利益输送的幕僚面色惨白地冲进来: “殿下,咱们通过漕运夹带私货的几条船,在津门被扣了,押运的人也被抓了,说是…说是接到了精准的线报,人赃并获,损失惨重啊!” 第289章 送老太太回府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重锤接连砸在太子心头! 他起初以为是巧合,但如此密集、如此精准地打击他所有来钱的渠道,这绝不是巧合,这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全面经济围剿。 “查!给孤去查,到底是谁敢在背后搞鬼!” 太子暴怒地摔碎了金宝一早从库房领来的砚台。 金宝的心在泣血,思索着要不要给殿下全部换上木头制品好了? 调查结果很快摆在了他的案头,虽然对方做得极其隐蔽,通过层层白手套和复杂的商业网络操作,但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曲折地指向了陈家。 那是靖王妃陈锦初的娘家,闻星洛的外祖家。 也是探花郎陈正希的家族。 太子瞬间明白了,这是靖王一党对他开展的凌厉手段。 父皇在明面上用繁琐政务困住他,削他的权。 陈家就在暗地里,用他们那富可敌国的财富,掐断他的银根,摧毁他的经济基础! 银钱是什么? 是维持他东宫庞大开销、蓄养死士、结交党羽、实施各种计划的血液。 没有了钱,他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寸步难行! 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若长时间得不到好处,还会对他忠心吗?那些需要重金维持的秘密行动,还如何开展? 太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他这才真正体会到,江南首富的能量有多么可怕,他们甚至不需要动用官场权力,仅仅用商业手段,就能让他焦头烂额,痛入骨髓。 “陈正希…陈兆霖…好!好得很!”太子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还有老三…你们这是要逼死孤啊!” 他立刻召集麾下所有懂经济、懂商业的幕僚,紧急商议对策。 要么尽快找到新的财源,要么必须对陈家的商业版图进行反击,否则他的势力将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掏空。 然而,陈家的商业帝国根深蒂固,布局深远,岂是短时间内能轻易撼动的? 太子一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困境之中,可谓内外交困,雪上加霜。 这场没有硝烟的金融战争,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秋猎场上的刀光剑影。 随着秋猎的结束,日子逐渐恢复平静。 闻星洛让采葑收到御赐之物,去陪两位老太太说话。 祖母闻老太太依然寄居在将军府调养身子,正好与宋老太太作伴。 封素心几次想将人接回去伺候,但闻一鸣不让,趁着母亲在将军府,他有理由时常拜访,营造一种与女婿女儿关系亲密的样子。 闻老太太早就看破了儿子的心思,所以看到孙女来了,便提起了此事。 她慈祥地握住孙女的手道:“阿洛,祖母叨扰许久,想家了,也想宁哥儿了,让你父亲来接我回去吧。” 闻星洛并不意外,笑着点头:“好,祖母既然想宁哥儿了,那孙女先送您回去,改日再来小住。” 倒是宋老太非常不舍,挽留了几句,约定有生之年还要多多走动。 闻星洛亲自搀扶着祖母,乘坐马车回到了东平侯府。 府邸门庭虽依旧,却莫名透着一股比往日更深的沉寂气息。 封素心早已得了消息,带着丫鬟婆子在二门处等候。 见到老太太下车,她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眼眶微红,“母亲,您可算回来了!儿媳日日盼着您呢!”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闻星洛的手,亲自搀扶住老太太,仿佛主心骨真的回来了一般。 闻星洛看着封氏这番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稍安。 无论闻一鸣如何算计,封氏对祖母的这份孝心倒是做不得假,有她细心照料,祖母也能舒心些。 “回来好,回来好。” 闻老太太拍着封氏的手,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在将军府虽好,终究还是惦记着家里,惦记着我的宁哥儿。” 一行人说着话,忽有马车停在门前。 闻星洛抬眼望去,微微一怔。 竟然是东宫内眷的马车,撩开帘子下马的正是闻知鸳。 今日的闻知鸳穿着一身颜色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脂粉淡施。 与往日的张扬华贵截然不同,甚至连神态都不同了,眉眼间沉淀下几分沉稳,甚至…一丝阴郁的思量。 闻知鸢也没想到会遇见闻星洛,看模样,老太太是刚被送回来。 她的目光与闻星洛相遇,没有挑衅,反而上前给祖母行了一礼,又给闻星洛行了一个平辈礼。 这番变化太过明显,不仅闻星洛察觉到了,连闻老太太和封氏都略显诧异地看着闻知鸳。 自从她进了东宫,就没再给娘家人行过礼了,在当上侧妃的那短暂一年里,都是娘家人给她行礼。 今日这般异常,令闻星洛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秋猎期间,闻知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那日茶会想给她下毒不成,自己反而中毒了,就醒悟了? 这不可能,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彻骨之事。 她已经自食苦果,她不想深究,也不会立即报仇,闻知鸢身上还有秘密,说不定是扳倒太子的关键。 闻知鸢仿佛不记得自己几日前还给闻星洛下药,笑盈盈上前帮忙搀扶老太太,动作虽还有些僵硬,但礼数上挑不出错。 她笑着说:“有劳姐姐亲自送祖母回来,祖母今日气色不错呢。” “嗯,没想到良娣今日也来了。”闻星洛平淡应了一句。 老太太笑笑,没说什么。 封素心连忙招呼两位姑奶奶进屋 安顿好祖母之后,闻星洛便提出了告辞,闻知鸢却留了下来陪伴祖母。 闻星洛心中警惕更甚,事出反常必有妖。 闻知鸳的转变,绝不会是突然醒悟变得孝顺友悌了,只可能是她找到了新的、更危险的生存方式或者目标。 离开侯府时,闻星洛回头望了一眼渐萧索的府门,正好看到闻长柏站在阴影里盯着她。 她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她重生三年,走到今时今日,侯府之人,已经不足为惧,并没有将闻长柏这个手下败将放在眼内。 如今她是京城风光的命妇,而闻长柏,只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离开侯府,她去了山风居。 第290章 容公子救闻星洛 虽然日子看似恢复如常,但闻星洛并未放下对赫连风及其背后势力的警惕。 她坐在院中,仔细研究秋猎现场带回来那支淬毒的冷箭。 那冷箭上的毒,极其阴狠复杂,不是中原常见毒物,是融合了多种北地特有的剧毒草药和矿物,甚至隐隐有一丝邪术祭炼的痕迹,应是阴山一派的秘毒。 若非宋辞安闪避及时,又及时服用了解毒丹,后果不堪设想。 有仇不报非君子,敢暗算到她夫君的头上,这仇她忍不了一点儿。 进空间反复试验,配制出这种秘毒的解药后,她派采葑去了一趟军营,交给了宋辞安防身,并转告他,需要出去几日。 打开存放破界果的玉盒,发现只剩下三颗了,但来回凛霄国只需要两颗,她一咬牙,还是服下了。 心念锁定凛霄国皇宫的方位,空间之力波动,她的身影瞬间自原地消失。 下一刻,她已出现在凛霄国皇宫外围一处偏僻的宫墙阴影下。 然而,眼前的戒备森严远超她的想象。 巡逻侍卫队穿梭不息,暗哨气息遍布,各处还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显然是经历了秋猎之败后,赫连风已将皇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硬闯不是良策,只怕未见到目标人物就战死了。 一咬牙,她再次服用了一枚破界果,这次,她将目标锁定在母亲陈岚英曾被迫居住十余年的那座宫殿。 那里或许守卫相对松懈,且可能留有阴山大师的痕迹。 空间再次扭曲,她成功潜入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 殿内陈设依旧华丽,却空旷冷清,弥漫着寂寥的气息。 她收敛全部气息,如同幽灵般搜寻着阴山大师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终于,在一处守弥漫着浓郁药味的偏殿外,她感知到了阴山大师那令人厌恶的气息。 避开守卫悄然潜入,只见殿内光线昏暗,阴山大师形容枯槁地瘫在一张软榻上,面色灰败,气息紊乱,周身缭绕着不稳定的黑气。 显然,秋猎时与莫三问斗法失败带来的反噬极其严重,他几乎废了大半修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闻星洛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银针裹挟着灵力和剧毒,直射阴山大师周身大穴!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阴山大师虽重伤,对危险的感知仍在。 他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怪叫一声,床头一个骷髅头法器自动飞起,竟挡住了大部分银针。 同时,他快速一拍榻沿,数道黑气如同毒蛇般噬向闻星洛。 “小辈!敢闯此地,找死!” 阴山大师声音嘶哑,眼中爆发出怨毒的光芒。 闻星洛身形急闪,手中不断射出银针和符箓,与那黑气缠斗在一起。 但她毕竟道法修行尚浅,主要倚仗空间和医术毒术,面对阴山大师这种浸淫邪术多年的老怪物,即便对方重伤,其手段之诡异狠辣也远超她预料。 一道刁钻的黑气突破了她的防御,狠狠撞在她的肩头。 闻星洛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瞬间侵入经脉,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更糟糕的是,这股力量竟然干扰了她与空间的联系,一时无法打开空间遁走。 “有刺客,抓住她!”阴山大师厉声嘶吼,外面的侍卫已被惊动。 闻星洛强忍剧痛,转身便向殿外疾掠,凭借诡异的身法和撒出的迷药勉强冲出了偏殿。 却因伤势加重,步履踉跄地躲入一处假山阴影中,气息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就在她以为难以逃脱之际,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将她更深入地拖入阴影之中。 “别出声。”一个低沉而略显耳熟的声音在她耳边极轻地响起。 闻星洛身体一僵,却并未感受到恶意,她紧绷的心弦稍松。 追兵的脚步声从假山外跑过,渐渐远去。 那人松开手,闻星洛艰难地转过身,借着一丝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 竟然是凛霄帝赫连风? 不,不对! 在对上他的眼神时,闻星洛认出来了,是在雪山上有一面之缘的容公子。 他依旧是那般俊美无俦,只是此刻眉头紧蹙,眼中带着惊讶。 “阿洛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容公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梦里百转千回设想过何时与阿洛姑娘重遇,却没想到再次相遇,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闻星洛压下心中的震惊,直言道:“是我。容公子,你与凛霄帝赫连风是同一人么?” 容公子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肩头,情绪复杂地说:“阿洛姑娘,我...我是赫连容,出自容王府,赫连风是我皇兄。” 闻星洛恍然,原来都是皇室兄弟,难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同时,内心升起了警惕。 幸好,赫连容并没有多问,只温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说着,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闻星洛身上,遮掩她的身形和血迹,然后半扶半抱地搀起她,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朝着与皇宫深处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身上淡淡的松柏清香混合着一丝药味传入闻星洛鼻中。 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闻星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剧痛和虚弱感阵阵袭来,彻底晕了过去。 赫连容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心跳不由加速。 雪山一别,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精湛的医术、以及那份独特的冷静与神秘,早已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记,令他念念不忘。 没想到梦里寻她千百回,那人却在出其不意中撞到了眼前来。 尽管他此刻已猜到她的身份不简单,甚至可能是皇兄的敌人,但那份心动与在雪山结下的情谊,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皇兄之手。 将闻星洛安置在王府一处极其隐蔽的客房内,赫连容立刻屏退左右,亲自为她检查伤势。 看到那狰狞且缠绕着黑气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是阴山老怪的蚀骨黑煞,好阴毒的手段!” 他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上次闻星洛分给他的解毒丹喂她服下。 解毒丹只剩余这一颗,用了就没有了,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伤口,指尖偶尔划过她颈侧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闻星洛其实已经醒了,但眼下若是睁开眼睛会很尴尬,只能装晕了。 她能感受到他动作中的怜惜,这让她心情复杂。 他们是敌非友,他却冒险救她。 直到伤口处理完毕,赫连风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去了一旁坐着,闻星洛才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