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亲后,我把阴鸷世子钓翘嘴了》 第一章新婚夜停错院? “请大公子为新娘子挑盖头。” 喜婆吉利喜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半睡半醒的秦月之从混沌中唤醒。 挑盖头……她这是梦到自己成亲那日了? 到底是梦,还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她这一生,实在可怜又无趣。 “我已经娶了她,这盖头谁爱挑谁挑。” 男人清冷低屑的声音响起,冷如暗夜寒霜,叫人一阵不寒而栗。 听到这声音时,秦月之猛地一寒颤,盖头下的杏眼狂颤,瞳孔也急剧收缩。 这声音……不像是她夫君。 秦月之攥着喜袍的手,颤抖扯下面上的盖头。 直到看清对面那张眉眼锋利,神情漠然而诡艳的面容,秦月之彻底震惊了。 怎么是魏如玦? 她嫁的不是魏瑾吗? 忠勇侯府有两位嫡子,同父异母。 长子魏如玦生母早逝,隔年侯爷便娶了续弦生下次子魏瑾。 魏如玦少年英才,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清贵,可惜在十二岁那年失足落马,双腿再不能站立行走,也便彻底绝了袭爵之路。 秦月之与长姐被许给魏家两位公子。 但魏如玦到底身有残缺,父亲舍不得任何一个女儿,便叫她们抓阄决定。 抓阄结果是,秦月之嫁次子魏瑾,长姐秦令端嫁长子魏如玦。 可现在,她怎么在魏如玦房中啊? 秦月之掀了盖头,艳若桃李的小脸在烛火摇曳下,已是一片惨白。 她这梦,属实有些荒唐了。 还是说,这根本不是梦? 喜婆在看见秦月之时,原本笑容洋溢的脸也僵住。 “怎么是二姑娘?花轿停错院儿了?” 就连原本漠然不屑的魏如玦,此刻凝视着秦月之颤抖不已的唇瓣,眸中色彩也阴戾许多,叫人捉摸不透。 “怜儿!” 秦月之丢下盖头,顶着沉重凤冠推门便唤自己的贴身婢女。 大房院里都是长姐的陪嫁仆从,见是秦月之从房中出来,他们也不惊讶,各自无动于衷站在原地。 眼前一幕幕,真切地叫人无法怀疑。 她好像不是做梦。 她重生了。 可这一世,她为什么会被抬到大伯哥院中。 长姐呢?她与魏瑾在一起? 许久后怜儿才急忙赶来,看见面前的秦月之,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怎么在大公子院里啊!” “那二公子院里的是……坏了!那屋的烛火可都熄了!” 听完怜儿的话,秦月之摇摇欲坠的心脏也咚地一声垂落,寂静无声。 烛火熄了,那秦令端与魏瑾已在行周公之礼了? 秦月之失魂落魄又回了房中,颤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勉强润了干燥的喉咙。 前世她嫁与魏瑾,人人都羡她身为庶女,却能嫁与侯爵嫡子。 魏瑾年轻有为,袭爵之后又入朝堂,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人人都说秦月之有福气,嫁得好,生的一双儿女也是人中龙凤,到了子孙绕膝的年龄,熬走了公婆夫君,就连儿子险些都熬死一个,才寿终正寝。 可唯有秦月之知道,她这一生过得窝囊! 她虽为庶女,可母亲是江南盐商首富独女,出嫁时陪嫁的礼船铺满整片河。 只因母亲是商贾之女,做不得官宦正妻,才委屈许了个如夫人的位置。 进门多年,母亲名为如夫人,但却掌着全家中馈,就连父亲与嫡母都要给她们母女三分薄面。 但魏瑾为人清高,哪怕秦月之的嫁妆多了秦令端十倍不止。 在魏瑾心中,娶一个庶女便是打他的脸面。 成婚多年,魏瑾对她不冷不热,用着她的嫁妆打点仕途,却连张笑脸都舍不得给她。 后来魏如玦得了疫病不治身亡,长姐秦令端新寡,魏瑾便兼祧两房,将秦令端带回院中抬做平妻。 此后出门在外,魏瑾只带着秦令端这位嫡女撑场面。 秦月之虽是正妻,却深居简出,京中甚至没几人得知魏瑾还有一位发妻。 就连她生下的一双儿女,也被早早抱到秦令端院中抚养,魏瑾还美其名曰,秦令端作为嫡女,教养子女更为合适。 她这一生,没有丈夫疼爱,没有子女孝敬,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 可这一世,她居然没再嫁给魏瑾? 秦月之无暇顾忌秦令端是否也是重生的。 她只知道,前世孤苦无依的苦日子,她不用再过了! 惊诧之余,秦月之心中雀跃不已,眼角更流出晶莹泪珠。 “嫁错了人就叫你这般不情愿?那不如即刻收拾行李回你秦家。” 魏如玦冷漠讥讽的声音响起,将秦月之眼角那滴泪收入眸底,心中那股无名火陡然而起。 他摸向自己早无知觉的双腿,狭长凤眸闪烁着阴冷寒意。 他虽为嫡子,但身有残缺无缘世子之位。 听闻秦令端刚得知要嫁给她时,气得大病一场,连哭带闹也没能拒了这门婚事。 如今换做秦月之,也是这般态度。 他本也没打算娶妻,父亲下令不得违抗。 可若能选,他也不想娶回一个对他冷眼嫌弃的夫人。 他拖着残躯不愿耽搁别人家的姑娘,却更不想被一个女人耻笑讥讽! 秦月之眼角的泪珠还没滑落,便对上魏如玦那双冷得能杀人般的眼眸。 前世她便听闻。 魏如玦这位大伯哥自打废了双腿便喜怒无常,院中下人遭殃,就连秦令端这位正妻也少不了遭他冷眼。 秦月之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一世是躲过了魏瑾那个伪君子。 可嫁给魏如玦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公子,日子真就能好过了吗? 光是想着,秦月之眼角的泪又多了几颗,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直掉。 秦月之本就一张明艳娇俏的容颜,长姐学礼习得端庄优雅,她照猫画虎,却总一股软绵绵的娇嗔劲。 秦月之生怕哪句话惹了她这位新夫君不悦,声音委屈颤抖,跺着脚偏过身子。 “谁说我不情愿了,可进错了院,到底不合规矩!” 这会儿她眼泪一掉,湿红的眼尾染了红霞般艳丽,小巧的鼻尖红润,美人面珠泪横斜。 就连声音,也是猫儿般娇娇软软,叫人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说来也怪,秦月之还胆战心惊的功夫,就见刚才还一股杀人劲头的魏如玦,眉眼一颤,慌了神似的攥紧衣袖,大红喜袍都被攥出了褶皱。 “不合规矩那屋也已生米煮成熟饭,大不了明日我求父亲将你再送去二弟院里。” “不许哭了!” 魏如玦话音一软,生硬的唇齿说话也不大利索。 秦月之斜着泪眼看向他明显松缓的容颜。 哦~ 原来魏如玦吃软不吃硬啊。 第二章顺势而为 秦月之虽学不出长姐那一身端庄贤淑的劲,可在闺中探识人心的本事,该学的她一样没少学。 只片刻功夫,她便摸清魏如玦的性子。 难怪前世魏如玦与秦令端冷面相向,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 魏如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秦令端也是个端着架子,自恃嫡女整日高高在上不肯服软的。 这俩人凑在一起,能过上安生日子才怪了。 很巧,她秦月之泪窝子浅,眼泪多得很。 一颗泪珠掉下来砸八瓣,瓣瓣足够砸得魏如玦硬气不起来! “我们魏家门第虽不高,但也是天子门生文臣清贵,二女如何能同侍一夫?” 秦月之咬着唇瓣,娇娇柔柔开口,还是泣不成声的委屈。 “那你要如何?明日我叫人送你回魏家?” 不知不觉间,魏如玦被她几滴眼泪砸得语气又软了些。 他易怒如火的性子,也被秦月之的眼泪一盆水浇熄般,愣是躁不得分毫。 秦月之抬眼,湿红的眸子直直盯着魏如玦,勾人似的开口。 “大公子若是不嫌我庶女出身,今后我愿留在大公子院里,与公子夫妻和睦。” 秦月之娇滴滴的言语动人,竟叫魏如玦一时没缓过神。 他避开视线,修长指节抚上自己的腿,心中腹诽。 他这样的身子,是不想委屈任何一家姑娘的。 夫妻和睦有商有量,他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 见魏如玦久久没应声,秦月之凑近,殷红唇瓣一张一合,顶着一双无辜杏眼屡屡催问。 “大公子,你嫌我吗?” “大公子?” “你嫌我吗?” 秦月之每问一句,就跟猫儿抓在心上,叫魏如玦又痛又痒的难受。 “不嫌!” 实在躲不过,魏如玦总算不耐烦地应了声。 可话音落下,魏如玦总觉得语气重了些。 她不会一撇嘴又要哭了吧? 腿残多年,魏如玦的性子早不如从前温润和善,恶语相向也是常事。 可今日对着秦月之,他已是收敛了。 但秦月之压根没在意魏如玦的语气。 刚还珠泪肆流的小丫头,一扯嘴角换了面容,欢天喜地便拆了头上凤冠。 “那太好啦!” “今后我就是你夫人了,夫君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呀!” 对着铜镜雀跃自语的秦月之,像寂静夜中叽喳不停的喜鹊,骤然叫魏如玦清净良久的耳根子燥热起来。 虽是聒噪,但他的冷梧院死寂久了,也总算多了点人气。 熄了烛火,秦月之早早窝进床榻内侧歇下。 她刚重生,白日里出嫁拜堂又累得要命,巴不得赶紧睡过去。 这会儿魏如玦也上了床榻。 漆黑的夜中,素无来往的两人卧在一处,空气都显得格外尴尬。 前世与魏瑾成婚,新婚之夜一切都水到渠成。 可魏如玦…… 他双腿有疾,那方面估计也不成。 秦月之不好提他伤心事,回头哄孩子似的在他胸脯上拍拍。 “夫君,咱们来日方长,今晚不急于一时,你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啊。” 没等魏如玦应声,就听见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新婚之夜,秦月之上床说句话的功夫,竟在他身边睡着了! 魏如玦一咬下唇,将胸膛上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扯下去,清冷眉眼带着不快。 他还能听不懂秦月之是什么意思吗? 他只是腿废了,那玩意还是好用的! 清晨。 秦月之早早被怜儿唤醒梳妆打扮。 新妇入门第二日合该敬公婆茶,二房夫妇已经到了,大房有个腿脚不便利的,但也不好去的太迟。 “夫君,那咱们这就过去了?” 大婚过后,秦月之挽起长发梳了妇人头,可一张桃花面仍是少女时娇俏动人。 她这一声“夫君”,叫的百转千折,柔声细语听的人心窝子直颤。 魏如玦腿脚不便,命人打造一把木椅便于出行。 只是他平日深居简出,鲜少用得上。 秦月之双手一攥把手,推着魏如玦风风火火直奔正厅。 重活一世换了个夫君就是有劲。 魏如玦对她态度虽不算好,但好在她也摸清了魏如玦的性子。 总好过魏瑾那块捂不热的冰块。 前世她苦苦盼着夫君怜她爱她,可魏瑾就是无动于衷。 后来她甚至奢望魏瑾能给她一句狠话一个冷眼,也算他们夫妻有些交流。 与其如此,她宁愿与魏如玦闹一闹,这日子总不算枯燥如一潭死水。 “儿媳秦令端,为公婆敬茶。” 秦月之推着魏如玦到场时,魏瑾已与秦令端敬了茶。 坐在堂首的魏苍与续弦王氏满面慈爱,瞧着秦令端的目光尽是满意。 秦月之忍不住撇撇嘴,鼻子里哼的一声嗔怒。 如今王氏娶到了心仪的儿媳妇,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前世王氏便对她挑挑拣拣。 说秦月之生就一股媚态,不如秦令端优雅端庄,逼着她每日学规矩。 说她身为庶女却能嫁给侯府嫡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她好好侍奉夫君,晨昏定省孝敬公婆,王氏过世前的二十年,秦月之夜夜端水给她洗脚从不间断。 如今王氏总算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秦令端,也不知她还舍不舍得这样磋磨她的嫡女儿媳! 秦月之清清嗓子,推着魏如玦进了正厅。 “夫君身子不便,我们这才来迟了些,还请公婆勿怪。” 秦月之辩解的话,却让魏如玦猛地回过头,眼中惊诧凛冽。 一派胡言! 他虽腿脚不便,可从没误过时辰。 刚才明明是秦月之赖着不起床,又要梳妆打扮才耽误了时辰! 可没等魏如玦开口,秦月之已经一手拧在了他胳膊上。 “你是我夫君,帮我担着些怎么了,大男人别这么计较。” 秦月之抿着嘴唇低声威胁。 她那只小手软绵无力,拧在魏如玦胳膊上闹着玩一般不痛不痒。 可尽管如此,魏如玦还是乖乖闭了嘴。 算了,一个女人,他不跟秦月之置气! “儿媳秦月之,为公婆敬茶。” 秦月之也不提昨夜的事,先恭敬下跪为公婆敬了新妇茶。 起身时,她偏头看向秦令端,分明瞧见她目光闪躲,连眼神都不敢给她半个。 秦月之只是平时一副娇嗔装傻,但她又不是装傻。 一见秦令端这德行,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进错院儿,就是秦令端一手安排。 她,也是重生的! 第三章心安理得 “月之,许是家里这些糊涂东西抬错了花轿,才叫你与令端换了婚事。” “可事已至此,生米煮成熟饭,你们二人各自认命,今后与夫君好好过日子,才是上上之道。” 没等秦月之开口,先应声的却是魏瑾。 他一把攥住秦令端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欣喜流露。 “母亲放心,儿子今后定与令端携手共度,考取功名不负我忠勇侯府门楣。” 魏瑾一身月白长袍,仍是秦月之记忆中的儒雅清高。 前世终此一生,魏瑾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他就如高不可攀的仙人,秦月之仰望一生,都没能得到他半分垂青。 秦月之上一世与魏瑾来敬公婆茶时,王氏装作失手泼了茶水,烫的她手背红肿生泡,魏瑾却眼都不抬只装无事,还要怪她毛毛躁躁不懂分寸。 哪像如今,他恨不得将秦令端揣在心窝里疼了! 秦月之越想越气,手里的帕子都快扯断了。 魏如玦将一切收入眼底,包括秦月之望向魏瑾时,那副含着幽怨恨意的目光。 “好了,如今大房与二房都成了家,你们新妇入府,也该由你们来执掌中馈了。” 王氏开口,目光却不错神地盯着秦令端。 显然,她要将掌家对牌交给她心仪的儿媳。 一个端庄持重的嫡女,又是亲儿子的媳妇,无论如何总比样子的媳妇来的亲。 前世王氏就算再不喜欢秦月之,也将掌家对牌给了她。 无非是借了魏瑾的光。 可这一世,这掌家对牌她也要! 没等王氏开口将掌家对牌交给秦令端,秦月之便已娇娇柔柔开口,带着一脸天真无辜。 “婆母上了年纪,是不适宜再掌中馈劳心劳力了。” “我是长房长媳,自然愿意为婆母分忧。” 秦月之抬起水光荡漾的杏眸,满是女儿家的娇嗔柔媚。 嘴上说着揽权的话,可她这模样,实在叫人看不出半点贪心。 倒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 王氏被秦月之这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堵在嗓子眼,没好气地一蹙眉。 谁要这没正形的女人掌中馈了? 她能放着自己的亲儿媳不要,把对牌给一个便宜媳妇? 王氏本不想理会秦月之,可一旁的侯爷捋须沉吟,目光在两个媳妇身上来回扫量。 “不错,月之是长房长媳,按理说掌家对牌是该由月之来接手的。” 侯爷这话说完,厅中都寂静一瞬。 王氏一把拧住侯爷的胳膊,可侯爷依旧不动声色,依旧决定由秦月之掌中馈。 向来端庄从容的秦令端,此刻险些没忍住眼中洋溢而起的怒火。 前世秦月之嫁给魏瑾,拿了掌家对牌也就算了。 这一世秦月之嫁给魏如玦一个残废,凭什么还能执掌全家中馈? 魏瑾迟早要获封世子继承爵位,她这世子夫人连掌家对牌都管不得? 秦令端嫉恨的目光在秦月之身上扫了又扫,再无平日的端庄娴静。 秦月之斜眼睨见,却也只当没见着,笑盈盈接过管家递来的掌家对牌。 她秦月之虽是庶女,可有做江南盐商首富的外祖撑腰,夫君又受侯府长子。 这掌家对牌,她收着心安理得! “时辰不早,若无其他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已经拿着了掌家对牌,秦月之自然无心与他们攀扯。 反正这一家子,没一个好货! 眼见秦月之带着掌家对牌,推着魏如玦欢天喜地走了。 秦令端那双眼暗藏怒火,硬生生扭曲了那张端庄容颜。 王氏将二房夫妻留在偏厅,自己被侯爷叫去谈话。 良久后,王氏才回来,原本阴郁的脸色也缓解不少。 “瑾儿,令端,方才侯爷将掌家对牌交给大房的事,你们心里也不必有疙瘩。” “秦月之外祖是江南盐商,带来的嫁妆更是塞满了整个后院。” “如今侯府不景气,里里外外总需钱财帮衬,侯爷将掌家对牌给她,无非是想大房多出出力。” “那秦月之不过是个庶女,令端你只需好生照料瑾儿,待他考取功名,这侯府终究还是你们二房的。” 王氏一番好言相劝,魏瑾自是听进心里了。 可秦令端眉目不悦,硬撑着假笑辩解。 “儿媳自幼受训该如何管事理家,身为嫡女,辅佐夫君之余掌全家中馈也游刃有余。” “月之既已嫁进侯府,就算掌家对牌不在她手中,也该万事以侯府为重,堂堂侯府叫一个庶女掌家,实在不像样子……” 秦令端话里话外,分明是接管秦月之的掌家对牌。 前世伺候魏如玦那个废人,导致她一个嫡女,却被庶女掌着对牌踩在头上。 好在魏如玦死得早,她才能改嫁小叔,做了风风光光的侯府嫡妻。 这一世,她早早设计与秦月之换了花轿。 虽是成功嫁给了魏瑾,可掌家对牌竟还落到了秦月之手里…… 魏瑾柔情握住秦令端的手,轻声抚慰道。 “我知你身为嫡女,却不能掌全家中馈是委屈你了,可事已至此,再去向大房索要总归不成体统。” “大哥身子不好,大嫂又只是个庶女,这掌家对牌迟早还要回到你手上,如今还是颜面要紧。” 秦令端咬咬牙,哪怕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从了魏瑾的话。 不错,她可是嫡女,自然万事颜面要紧。 到底她与魏瑾才是心灵相通。 不像魏如玦,事事都要争抢。 他虽是嫡长子,却是个无能残废,日后袭爵都无望,却要与魏瑾争爵位争家产。 前世在魏如玦院里见他如此,她这嫡女的脸面都快被败光了。 还好前世魏如玦死得早! 可这一世,她巴不得魏如玦多活些时日,也叫秦月之尝尝她前世所受的苦。 秦月之一个庶女,凭什么比她这个嫡女过得还要滋润! 很快,大房这头的话就传到了冷梧院秦月之的耳中。 听完怜儿的话,秦月之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口中,殷红唇角勾起一个清艳俏丽的弧度。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怜儿使劲一点脑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们想用姑娘的嫁妆,又嫌姑娘只是庶女,这天下好事都叫他们二房占尽了,哪有这般道理?” 秦月之不慌不忙,唇角的笑依旧清浅。 她知道秦令端也是重生的,却不知道她心里谋划什么算盘,这才叫人过去偷听一番。 如今她确定了。 前世她对这长姐掏心掏肺的好,可秦令端怕是并不领情。 秦令端只觉得她这个庶女不配,如今是想抢走她的一切啊! 秦月之拿手帕擦了指尖汁水,飘飘然起身理好衣裙。 “怜儿,带上咱们的陪嫁侍从,去一趟二房院儿里。” 第四章颜面也没那么重要 出门时,魏如玦正在冷梧院里晒着太阳喝茶水。 明艳耀眼的阳光洒在他冷峻桀骜的容颜上,打出柔和的光晕,将魏如玦那股阴郁劲都浇熄许多。 “夫君,我去一趟二房院里,同他们讲一讲换亲的事。” 秦月之掐着一副清亮俏皮的嗓音,活脱脱一个要出门逛街的小丫头。 魏如玦攥着茶杯的修长指节紧了紧,望着院门口鲜艳活泼的秦月之,冷冽眉眼松动。 “去吧。” 新婚之夜才发现换了新娘子,过亲文书与魏家族谱都还没来得及更改,这些事自然要有人料理。 魏如玦如今不爱出门,秦月之愿做,这些事就交由她来做也好。 对这个满身充斥活人气息的夫人,他也愿多给几分好脸色。 一出冷梧院,秦月之的脚步明显加快,顶着一张与世无争的清纯脸,脚下气势汹汹。 怜儿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秦月之,“姑娘,咱们去二房院儿里做什么啊?” 秦月之步步生风,声调都拔高了几度。 “这还看不出来吗?” “找事去!” 到了二房清栖院,秦令端与魏瑾也刚刚回来。 见秦月之前来,秦令端隐着满心不悦,还是端出一副温婉大方。 “二妹妹怎么有空来了,这会儿不该在房中照料大伯吗?” 秦令端话里话外,都是劫后余生的侥幸。 前世嫁到魏如玦院里,从魏如玦到底下的下人,一个个都死气沉沉。 她安排了下人为魏如玦照料擦洗,却被魏如玦认定她是嫌弃自己,才不肯亲自照料。 她就是嫌弃! 一个袭爵无望的废人,也配她嫡女亲自照料? 迎着秦令端的目光,秦月之挑起明艳眉眼,笑得毫无攻击性。 “夫君那省事得很,只是你我二人突然换了亲事,有些事还需办妥的好。” 闻言,秦令端当即眉眼一冷,警惕盯着秦月之,生怕她要抢回这门亲事。 “方才公婆都已做主决定,还有什么事要办?” 还有什么事? 多了去了! 秦月之一抬手,指着秦令端刚拿起的青瓷茶杯。 “别动,这是我娘给我的陪嫁,你想喝水就用你娘给的茶杯。” 话音刚落,秦月之反手打在魏瑾手上,一脸警惕地护住他险些碰到的琉璃屏风。 “二叔当心些,这是我娘给我陪嫁的琉璃屏风,五千两呢!” 说完,秦月之便指挥领来的仆从,将二房院儿里的摆设挨个点了个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娘给我的陪嫁,全都抬回大房院儿里!” 当初两家商定了让秦月之嫁给魏瑾,因此她的陪嫁摆设早在成婚之前,就被抬到二房院儿里。 她娘出手阔绰,随手一个茶盏都要上百两。 如今她嫁进了大房,这些东西自然不能便宜二房。 秦月之手底下人动作麻利。 眼看着刚还满满登登的院子,转眼间就被搬抬一空,秦令端再怎么强装镇定,脸色还是难看得青紫。 “二妹妹这般不妥吧,你我同是秦家女,怎么就要分得如此清楚?连一些物件都要计较?” “你虽顽劣,但也是受过训导的,如今又是侯府长房长媳,这般若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嘲笑我们秦家穷酸吗?” 秦令端义正言辞,字字句句仿佛真为了秦月之好一般。 可秦月之一翻白眼,俏丽动人的小脸一拧,嘴角也撇得老低。 她这长姐啊,最爱拿这些名头压人。 她可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前世过得那么憋屈,如今她才不管这些死板教条。 何况这本就是她外祖打下的家业,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长姐这话说的不对,你我虽是秦家女,却也嫁做人妇,既然不计较,那你去大房帮我伺候伺候夫君,我留在这帮你照顾二叔可好?” 秦月之巧笑嫣然,却惊得秦令端与魏瑾都是一愣。 那两人脸色一僵,明显被秦月之这话吓住了。 在这堂堂侯府,秦月之怎么能说出这般毫无礼义廉耻之话! 秦月之可不理他们如何作想。 要回本属自己的东西又不丢人。 “还有这口井,这是我娘命工匠给我砸的,你们快搬些石头将这井堵住,别便宜了别人。” 咕咚几声石头落水,秦月之在这院里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没了。 秦令端彻底变了脸色,抚着胸口气得直喘粗气。 “你……你简直荒唐,连一口水井也不肯放过,我们秦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贪小便宜,不知廉耻的女儿!” 迎着秦令端的愤怒讥骂,秦月之抬起眉眼,回以从容清浅的笑。 “我贪小便宜?可我分明记得,出嫁时我娘怕你的陪嫁显得太寒酸,给你添了两倍嫁妆,既然你不贪便宜,那我就叫人将东西从你府库里搬出来啦?” “再说不知廉耻……” 秦月之方才还俏丽动人的眉眼,落到秦令端与魏瑾夫妇身上,明显冷冽许多。 “昨夜花轿进错院的事,非要我掰扯得这么细吗?” “为什么我掀了盖头便能发现嫁错人,你们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明知弄错了人还是入了洞房?” “你们说我不知廉耻,不如想想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向来只做一副乖巧模样的秦月之,这会儿口齿伶俐,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说得秦令端与魏瑾面红耳赤。 若说这件事,他们的确是心虚的。 秦令端是蓄意谋划换了亲事。 魏瑾却是在见到秦令端这位嫡女时,一时失了心智,将错就错。 因此在听秦月之质问时,向来清冷从容的魏瑾,深垂头颅,面上又羞又臊地抬不起头。 眼见这两人再没话说,秦月之大获全胜,命着下人将她的陪嫁一一抬回了大房院里。 “他们用过的被褥茶杯,统统扔了就成,咱们大房不缺这点钱,别拿些晦气东西回去碍眼。” 秦月之嫌弃的声音渐行渐远,秦令端一张脸红得滴血。 她身为嫡女,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秦令端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冲上去还想与秦月之理论,却被魏瑾一把攥住手腕。 “好了令端,你堂堂嫡女,何必与一个庶女置气?” “这到底都是她的陪嫁,如今她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我们若是因此事争执起来,只怕要丢了颜面。” 颜面…… 秦令端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想着被秦月之搬走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心疼得滴血。 她头一次觉得,颜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第五章怪喜欢的 秦月之带着下人风风火火回院子时,就看魏如玦正在房里看书,叫人悄声了些。 可刚进门,她小心翼翼的身影还是叫魏如玦一眼发现。 他细长眉眼抬起,落在秦月之身上,淬着清冷寒意的眸光,当即便叫秦月之不敢动弹。 “去二房惹事了?” 魏如玦冷冷一句话,当即便叫秦月之的心凉了大半。 怎么叫他知道了? 秦月之一攥手帕,紧张得一张粉玉小脸都拧作一团,汗珠噼里啪啦直掉。 前世嫁给魏瑾,秦月之也时常为了二房利益争抢。 可每每此时,魏瑾总会教训她不懂分寸失了颜面。 到后来,秦月之是话也不敢说,受了委屈只往肚子里咽,再拿嫁妆补院儿里的亏空。 前世窝囊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重生,秦月之一时得意忘形,不光去二房院里大张旗鼓讨东西,还叫魏如玦知道了。 她该不会换个人嫁,还要被嫌弃半生吧? “我没惹事,我就是把我陪嫁拿回来了……” “那都是我娘给我的陪嫁,如今我嫁到大房,总不能将东西留给别人。” 秦月之弯眉紧蹙,眼下也润起一片湿红,慌张的小手将帕子攥了又攥,眼瞅着泪水就要往下落。 魏如玦本就随口一问,可再一抬眼间,就见秦月之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手一紧,干净整洁的书卷便被他揉皱一角。 他说什么了? 秦月之怎么又哭了? “拿就拿了,我们大房的东西,自然不能便宜二房。” “你怎么拿了自己的东西也要哭?” 再哭就滚出这个院儿! 魏如玦仔细想了想,但没说出口。 只怕听了这话,秦月之要哭得更厉害了。 秦月之瞧着是不嫌弃他。 可他这夫人,怎么跟水做的一般,动不动就泼天眼泪洒下来了? “真哒?” “你不嫌我计较?” 听完他的话,秦月之一抹眼泪,圆润的杏眸明媚闪烁,落在魏如玦身上发亮一般。 魏如玦蹙起眉头,大惊小怪般睨了秦月之一眼。 “亲兄弟尚有亲疏,我与他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与他计较是应该的。” “为什么要嫌?” 魏如玦这一番话,叫秦月之那颗摇摇欲坠的小心脏,也跟开了花似的明媚。 哎呀呀,魏如玦竟不嫌她计较,也愿意与她说话。 这辈子她真是嫁了个顶好的夫君! “大公子,二房院儿里叫人送了一壶参汤,说是赔罪之用。” 大房院儿里的下人过来,端了一壶浓郁的参汤。 秦月之一看,就知道是魏瑾的手笔。 魏瑾那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万事都以脸面为重。 方才她去魏瑾院里连抢带砸的,魏瑾却叫人来送参汤。 跟他过日子,没一个不窝囊! “下去吧。” 魏如玦随口应对,叫人将参汤摆在桌上。 可秦月之抢过那壶参汤,当着魏如玦的面就倒进了花盆里。 “既然跟二房结了梁子,以后二房送来的东西就别用了,万一有个岔子也麻烦。” 秦月之也不是故意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只是魏如玦与魏瑾并非一母所生,兄弟感情本就不算和睦。 前世魏如玦的双腿有好转迹象,有能力与魏瑾一争世子之位,两人更是争得不可开交。 那时的魏瑾苦读三年才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而大病初愈的魏如玦,未有功名仅靠一条治水良策便博得圣上青睐。 若不是秦月之将自己的嫁妆狠狠砸进去,只怕魏瑾还真争不过魏如玦。 “你倒是小心眼,就这么瞧不上二房的?” 魏如玦眉眼低垂,虽是质问,可看向秦月之的目光格外明亮。 秦月之一撇小嘴,弯下腰在魏如玦腿上细心揉敲。 “当然了,你是我夫君,又是侯府长子。” “二房的虽是嫡子,但也只是续弦所生,与你到底亲疏有别,心里早就惦记世子之位了。” “我外祖结识不少名医,改日叫他举荐几个为你医治,等你医好了腿,以后麻烦还多着呢,还不如早早注意的好。” 秦月之也不向魏如玦隐瞒,只剖心说了这番话。 毕竟说起前世魏如玦的死,她也是心虚的…… 那时魏如玦双腿已能直立行走,又因一条治水良策争起世子之位。 秦月之虽能用钱财笼络人心,但到底魏如玦的才能有目共睹。 那时南方瘟疫四起,魏瑾便叫人偷了疫病之人的衣物混进魏如玦房中,才导致魏如玦患病而死。 秦月之得知此事,可为了魏瑾的爵位,只当浑然不知。 仔细来说,魏如玦的死,也有她一份手笔…… 越是心虚,这会儿秦月之就越是要弥补。 如今她这夫君,可比魏瑾能耐多了! 魏如玦放下书卷,瞧着秦月之的柔白小手在他腿上按摩,眼瞳止不住的颤抖。 他这夫人,胳膊肘朝内拐得厉害。 他还怪喜欢的…… 秦月之自顾自叽喳,声如百灵鸟似的轻灵好听,满是要赎罪的盘算,半晌才觉察魏如玦在出神,话音一顿。 瞧她,剃头挑子一头热,魏如玦好似挺在意自己腿疾一事,她一心弥补,忘了顾忌。 这人只怕是嫌她啰嗦了。 她早已决定,魏如玦虽脾气差些,却是好人,她是想要同他好好过日子的。 她思忖着如何讨好这位冷面的夫君,手下动作便轻了下来,毫无分寸的按摩着。 魏如玦根本没留心她说了什么,被她无意重掐后回神。 耳畔是娇俏软语,白皙柔荑划过他的腿,明明毫无知觉几年的腿,却莫名大腿骨头都泛着痒意。 那股痒深钻入肌肤,隔着衣裳,轻轻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心间,他只觉得肌肉瞬间紧绷,心如擂鼓,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的触摸点燃,口干舌燥。 最让他难堪的是某处,异常活跃。 没出息! 魏如玦唾骂自己,低头掩饰面上潮红。 秦月之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小手仍旧无意识的按摩着,心中思忖着如何开口才能既然魏如玦接受她的提议,又不会觉得她是嫌弃他伤了腿。 魏如玦屏息凝神,强装无事,可眼瞧着小手不知轻重的还在往上,心下一惊。 头脑还未做下决定,手先行一步。 “住手!”他一把攥住秦月之的手,语带惊慌。 好软。 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细的仿佛一捏就能断,魏如玦脑中不受控制的想到。 “哎——”秦月之惊叫一声,不知他为何发怒,手腕被他紧紧攥着,重得仿佛要捏碎她。 “放手!”她吃痛着试着抽回手,娥眉微蹙,又是哪里惹到这位主儿了。 男子眼帘微垂,高挺鼻梁,薄唇极淡,线条轮廓看似温和又蕴藏锋利寒意,冷冷睨着她,眼中似有风雪俱灭的清寂压抑,几欲破土而出。 被他冷冷看着,秦月之心下委屈,鼻尖凝起酸涩,潋滟眼眸酝着晶莹泪珠,“魏如玦,你放开我,我的手要断了!” 第六章清点嫁妆 魏如玦一向有分寸,知她是故意夸大,却还是立即松手,不自在动了动身子,抬手搭在腿根,胸中又羞又恼,脸颊显露薄红。 身为女子,如何能这般……对着男子又捏又揉! 恼怒得有心说她几句,却对上红如兔子的杏眸正怒瞪着他,眼中含着委屈,直戳人心肝。 魏如玦话生生憋了下去,怕将人说哭了。 这人眼窝子浅,一说哭。 秦月之眉眼飞扬紧盯着他,略带几分薄怒,杏眼微微撑大,双眸亮如星辰。 魏如玦薄唇微抿,俊脸沉沉,仿佛笼罩上一层冷霜,眉头紧蹙着,显得神色凝重,绷着脸不说话。 秦月之却突然不那么怕他,提裙后退叉腰,小脸气得通红,一举一动鲜活俏皮,“你这人真难伺候,我给你找大夫也是为了你好,不领情就不领情,干嘛凶我!” “我何时凶你了,明明是你……”魏如玦跟她说不明白,自个儿生闷气。 他不过就是声大了些。 见他竟还诡辩,秦月之掀开袖子,露出一截红了的肌肤,不满控诉,“就有!这是罪证,休想狡辩。” 魏如玦视线落在那截雪白皓腕上。 只见凝脂般的肌肤上,一截鲜红手印格外突出,莫名带着一股凌虐的暴戾美。 秦月之自小肌肤娇嫩,稍触碰都会留下印子,可并不碍事,她故意露出,只是想叫他理亏。 魏如玦手指无意识收紧,抿唇迅速扭头,声音低哑,“离我远些,我……不惯与旁人触碰。” 秦月之猜到了,不与之计较。 可她一贯睚眦必报,魏如玦不领她好意也便罢了,还避她如蛇蝎似的,她有这么可怕。 于是便故意气他:“我们是明媒正娶,拜了天地的夫妻,往后同床共枕你也不允许我触碰?” “你……” 魏如玦扶额,决议不同她一般见识,“二房带回来的东西清点好了吗?” “你要是不清点清楚,小心落下什么,叫二房昧下。” 秦月之撇嘴,转移话题的技巧太过拙劣,不过从二房带回的物件确该清点入库,她可不想便宜了秦令端!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便冲着外头喊怜儿,随即一阵鸡飞狗跳的吵嚷,往日沉寂的小院,多了几分烟火气。 魏如玦头一次对一个人无可奈何,撒娇耍赖,眼泪动不动就落下来,说都说不得。 他冷声冲着门外唤人:“崇羽,你去前厅盯着些,莫叫夫人闯祸,有事回禀。” 崇羽,他的贴身小厮,平日最是机灵,办事可靠。 “主子,您这是担心夫人?” 他朝外头天边看去,稀奇得紧,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家冷情的大公子竟然会关心新入门的夫人。 魏如玦拧眉,狭长眼眸微射出冷寒之色,冷声道:“她是名义上是大少夫人,若真是闯了祸,你觉得我那庶母会不借题发挥?” 崇羽想想也有道理,他家公子近年来不理会侯府杂事,不愿新夫人给他招惹麻烦也没错。 原先他还担心新夫人进门,院中会被搅得不得安宁,如今瞧着,新夫人本事不小,竟让公子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且他对这位新夫人很有几分佩服,今日她去二房的事已在府中传遍,她这般厉害,看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他们清梧院的人。 公子身有残缺,王氏少不得私底下恶心恶心他们院子里的人。 平日他不愿大公子为那起子拜高踩低的人生气,都不在公子跟前提。 今时不同往日,夫人手掌侯府中馈,清梧院往后可得扬眉吐气了。 这是大喜的兆头! 大厅中依次摆放着从二房收回的嫁妆。 秦月之端坐主位,抿了口香茶润润嗓子,淡道:“怜儿,全部东西都在这儿了?” 怜儿行了一礼,恭敬答道:“是的,小……夫人,从清栖院搬回的都在这儿了。” 秦月之翻开嫁妆单子,目光沉静,说话不疾不徐,“那便开始吧,怜儿你来念,我来对,肖管事你可得记清楚了。” 肖管事正是冷梧院的库房管事,今日刚被秦月之委以重任,见秦月之肃然的神情,不敢马虎。“夫人放心,小的省的。” “琉璃屏风一扇、青瓷茶具一套、玛瑙碧玉镶金头面一副……” 秦月之行事井然有序,不骄不躁的核对着嫁妆单子上的配嫁,直至怜儿停下。“夫人,就这些了。” 她望着单子,心下了然,抬首看向库房管事,“肖管事,可记好了。” “夫人请过目。”肖管事将记录册子递上。 秦月之按下册子,语调威严却不失温和,“肖管事稳妥,本夫人自是信你,往后还需你尽兴。怜儿,看赏。” 肖管事心下微讶,不曾想她出手如此大方,连连谢赏。 初初入府,秦月之知自己掌侯府中馈,王氏不满,下人不服,适当的恩威并施才能笼络人心。 满府下人,她自己个儿的院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身边人都信不得,便行不得,何谈中馈。 怜儿倒是头次瞧见自家小姐不同以往的精明一面,往日在家中,小姐受宠性子娇憨,昨日又发生那般奇耻大辱之事,她家小姐竟不见半分伤心,反倒是立即想到找回嫁妆,没有便宜了大小姐。 她忍不住在她耳边感叹,“夫人,怜儿觉得您来了侯府,好似变了。” 秦月之闻言只是笑笑。 上一世庸人自扰,她傻到以为温顺能换来怜爱。 事实证明,郎心似铁! 她这辈子怎么舒服怎么活,才不要重蹈覆辙。 将嫁妆单子与库房册子一一对过,册子无任何纰漏后,秦月之指着单子上的几件珠宝头面,“少了几样。” 怜儿探上前一看,“这几样款式老气,奴婢依稀记得,应当是夫人为了您能在侯府好过,讨好婆婆用的,想必是被大小姐借花献佛,送给王氏了。” 母亲给她备的嫁妆,她可不会便宜了二房的人。 秦月之冷哼,“既然我已经是大房的媳妇,要孝敬也是孝敬夫君的嫡母,怜儿,你去二房找夫人拿回来!” “是!” “什么?!秦令端就让大房把东西搬走了?” 王氏听闻婆子说起秦月之去二房闹事一事,气得险些白眼一翻晕过去。 第七章府中中馈 “刚被抢了府中中馈,现下又丢了嫁妆,秦令端真是半分手段也无!竟就叫人把东西堂而皇之搬走了,感情她大小姐的面子,比真金白银来的重要,真是个蠢妇!” 原本王氏对这嫡出的儿媳还算满意,觉得她比秦月之庶出身份高贵些,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她儿子,至少以后的孙子总不至于是个庶出的娘亲。 可如今她一再从秦月之手中失利,嫡出儿媳妇却帮不上半分忙,反倒是处处窝囊让她受气,她便就有些恼火。 婆子忙替她拍背顺气,递上一杯安神茶,“夫人您可别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二少夫人年轻脸嫩,许是好面子不敢争,但胜在听话,您大可费些心思调教一二,相信以后能成为您的助力。” “最最重要是不能让大房看了我们笑话去,若是叫大少夫人知晓您因此苛责二少夫人,免得不笑话我们二房心不齐。” 婆子说的句句在理,可想到那些价值不菲的嫁妆就这么被二房要了回去,王氏就心痛的像是在滴血。 她沉声感叹,“秦令端嫡出出身,名头说出去好听,可就是没秦月之那么厉害的娘,空架子一个。” “自古两难全,可夫人您忘了,以后承爵的可是我们二公子,便是大房掌了中馈又如何,以后整个侯府都是二房的,大少夫人那些个嫁妆,到时再徐徐图之。” 两人正密谋着,小丫鬟来禀:“夫人,大少夫人的丫鬟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正候在外头。” 王氏正在气头上,听闻是秦月之的丫鬟,顿时更加生气。 “她这是何意?来求我恕罪?打发个丫鬟过来见我,她自己为何不来?” 婆子朝着小丫鬟挥挥手,“就说夫人头疾不适,不见客。” 小丫鬟怯怯道:“可她说她是来取二少夫人错送的几样宝贝,说是大少夫人的嫁妆。” 王氏一愣,旋即摔了杯子。 “混账,简直混账!” 这话也不知是骂秦月之,还是秦令端。 婆子知晓此事张扬出去难免让二房没脸,吩咐让人进来回话。 不消片刻,怜儿进了主屋。 她先是伶俐的行了礼,随即恭敬回话,叫人挑不出错处,“给夫人请安,奴婢怜儿,是大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你说你是奉你家夫人的命,来取东西的。” 怜儿无视王氏面无表情的脸,口齿伶俐回应:“启禀夫人,原是这样的,我家夫人本该嫁二公子,后来抬错花轿,也只能将错就错。” “好在大公子对我家夫人很好,我家夫人想着婚事换了,嫁妆便也该换,夫人母亲只这一个女儿,宠的跟眼珠子似的,怕她出嫁受委屈特意备了许多嫁妆,二少夫人不知是不是新婚忙昏了头,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了夫人您。” “奴婢想着夫人身为侯夫人,自是见过好东西,我家夫人的陪嫁之物夫人您定然是瞧不上的,便奉命来取。” 怜儿一席话说的流利,面上挂着笑,叫人想找茬都没法。 若是不给,大房故意宣扬出去,还当她眼皮子浅,昧了大房媳妇嫁妆。 王氏忽觉脑袋更痛了,心口也是堵得慌。 “月之身边的丫鬟倒是伶俐聪慧。”她阴阳怪气开口:“姜嬷嬷,去,给她取来,也好叫人回去复命。” “是!”姜嬷嬷去里屋取了个檀木匣子。 “多谢夫人,如此一来,奴婢也好回去复命了。” 怜儿离去后,王氏又摔碎了几个茶杯。 “夫人,您当心气坏身子。”姜嬷嬷苦口婆心劝道。 秦月之可恨,秦令端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之事皆因秦令端而起,本以为是娶了个嫡出淑女进门,不曾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蠢玩意。 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王氏气喘如牛,实在是找不到出气口,猛地站起身,眼含锐利。“走,去清栖院!” 而此时的清栖院中,尚且不知大难临头的秦令端也同样气儿不顺,更何况她还知晓魏瑾给大房送去了参汤以作安抚。 魏瑾盘腿坐在轩窗下,正在看书,秦令端为她沏了杯茶,小意温柔的递上。 “多谢夫人。”魏瑾心下熨帖,最爱她温柔娴雅的贤妻模样。 秦令端莞尔一笑,突然叹了口气。 “夫君倒是宽宏大量,不与妹妹计较,还叫人送了参汤。可今晨而妹妹为了泄愤,说了那般粗鄙的话语,就好似是我抢了她的姻缘,明明我与夫君才是两情相悦,我好生冤枉。” 她以帕掩面,说到委屈处,还落了几滴泪。 瞧着低眉垂眸伤心的女子,魏瑾放下书,轻轻将人揽了过来,轻轻拍抚,“为夫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大哥自残废后,性子便难以捉摸,今后又袭爵无望,你妹妹不愿嫁也理解。” “换亲一事,确是我们做的不厚道,我们便宽宏大量些,不与他们一般计较。” 魏瑾到底是问心有愧,送去参汤,一是为了赎罪,二是求和。 魏如玦与世无争,他身为侯府以后最有可能袭爵的人选,自然是大度些,照顾照顾残废的大哥。 “夫君说的有理。”秦令端抿唇,将头枕在男人颈间,温柔的叹道:“还是令端自己无用,不能为母亲分忧,如今二妹妹执掌中馈,我倒是帮不上一点忙。” “令端想要府中中馈?”他倒不曾想,她竟还有如此打算。 秦令端坐直身子,抬眸看向他,“以后夫君袭爵成侯,便是侯府的顶梁柱。令端也想成为夫君的贤内助,为夫君掌管内务,叫你在外无后顾之忧。” 魏瑾闻之心动,心悦她的懂事温柔。 “娶妻当如令端。”他叹道。 秦令端羞赧一笑,随即道:“那夫君可否同公爹说一声,让我跟二妹妹一同打理侯府。” 魏瑾却摇头,“父亲决定好的事,身为儿子不可轻易置喙,此乃不孝。” 秦令端咬唇,“那夫君同婆母说,公爹或许能听进她的劝说。” 沉吟片刻后,魏瑾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议。” “夫君!”秦令端一急,声调都大了些,反应过来后,又压下嗓音,“不是我性子急,而是我那二妹妹在家受宠惯了,哪里会管家,我怕她做错事,让公爹婆母连带着怪上我。” 第八章学规矩 魏瑾蹙眉,思及今日刁蛮上门的秦月之,倒是信了几分。 秦令端按住魏瑾的手臂,轻轻摇晃。 “我知夫君一向是清风明月的君子,这种事情不需夫君动手,我想着二妹妹行事不端,必然是惹了婆母不喜,不若就让婆母略交代下头几句,让二妹妹失了威信,到时公爹知她无法委以重任,撤了她的职。” “我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夫君着想,夫君的妻子才有权执掌侯府中馈,不能让权柄移位啊。” 魏瑾剑眉微蹙,沉脸思索,手指轻点桌面,心下虽犹豫,但也认为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微微抬首,望向一心想着他的女子,“罢了,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我也管不到,便随夫人吧。” 秦令端唇角一勾,伸手揽住男子脖颈,轻啄一口,“夫君最好了。” 她大胆的动作令魏瑾呼吸一滞,心下鼓噪起来,呼吸加重。 两人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爱深之时,昨夜红被翻浪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魏瑾眼眸晦暗下来。 秦令端瞧着他的反应,心中了然,羞涩垂头。 一个男人最直白的爱意,便是床榻之上,她喜欢魏瑾为她痴迷的模样,毕竟这可是她从秦月之手中抢来的,她最爱的婚事。 身为嫡女,她处处都要比秦月之过得好!凭着重生的先机赢了秦月之一回,她自然是欢喜的。 至于上一世,她虽也得到了魏瑾,却免得不有人私底下用她嫁过魏如玦的事情取笑她,不像这一世,她方方面面都赢了! 魏瑾拉着她的手握住,轻揉慢捻,嗓音沙哑,“令端……” 女子耳热,欲拒还迎般开口,“夫君,青天白日的,外头还有丫鬟婆子,不好吧。” 魏瑾黑眸中蕴着情动,最爱她羞涩矜持的模样。秦令端按在心口的小手柔弱无骨,迷了他的心窍,语调也放肆起来,“没事,他们不敢随意乱闯。” 秦令端娇笑着避开他的亲吻,故意软声道:“可夫君还要看书……”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不急这一时。” 话落,他反手掀开了榻上的小桌案,直接将人按在了身下,唇便落在了女子的红唇上,温柔地亲吻着。 片刻后,屋中响起靡靡之音,夹杂着男子的喘息声。 门外,几个丫鬟听着屋中动静,均是脸颊一热,纷纷将头低得更低。 正此时,王氏风风火火踏进院门,身后跟着姜嬷嬷。 丫鬟脸一白,立即上前请安,将人拦在院子里。 王氏见此一皱眉,语气冷沉,“你家主子呢?” 几个丫鬟闪躲着,立即跪下,不敢言语。 姜嬷嬷厉声呵斥,“小贱蹄子,主子问话还敢不答,不要命了!” 丫鬟身子抖如筛糠,颤声答道:“在……在书房。” 王氏见她们神色,一脚将人踹开,走到门口屏住呼吸,很快便听见了屋中的暧昧声响。 她也是为人妻子的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 无耻,简直无耻! 青天白日的,还是在书房这般庄重的地方,他们竟就白日宣淫起来。 还以为秦令端是个端庄守礼的,却不想竟是个淫贱妇人,不好好劝夫君读书便罢了,竟然还勾着人乱来! “儿媳令端给母亲请安。” 秦令端端庄行礼,半晌未听王氏叫起,一时疑惑,微微抬首,对上一张刻薄冷面。 她心下惴惴,不知道何处惹得王氏不快。 王氏不紧不慢刮了刮茶杯中浮沫,啜饮一口,见她脚步略有不稳,这才淡淡开口,“起吧。” 秦令端心下稍松,“谢母亲。” 正此时,外头传来丫鬟通禀,秦月之来请安。 她快步进屋,微欠身行了个礼,含笑道:“儿媳请安来迟,婆母勿怪。” 王氏淡淡扫她一眼,冷声训斥,“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你们既已出嫁,便比不得做姑娘时候,晨昏定省难道还要我等你们?” “令端知错,往后必不会叫母亲等。” 秦令端乖巧谢罪,却未换来王氏半分笑脸。 “知错就好,身为婆母,我有责任教教你们规矩。” 秦月之见状,心头轻哼,老妖婆上一世就没少在此事上为难她,以“新妇不懂规矩”为由,叫她五更天不亮就到院子里等着她晨起请安。 上辈子她逆来顺受,现在她可不会由着她捏扁搓圆。 “婆母教训的是,月之本该悉心听您教诲,可大公子身体不好,我身为妻子,实是不放心他一人,晨起便同侯爷回禀,往后亲力亲为照顾。侯爷体恤我管家辛苦,又要照顾夫君,便说免了月之的晨昏定省,婆母还不知道吗?” 秦月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叫王氏想驳斥都没理由。 她面沉如水,心下着恼没机会收拾秦月之,口中却道:“既是侯爷体恤,那便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可该守的规矩还是不能忘,姜嬷嬷,把侯府家规拿来。” 姜嬷嬷当即拿上家规,恭敬递上。 “往后你虽不必来请安,却要日日诵读家规,我这是为了你好,尽早熟悉家规,也好管理侯府。” 下马威? 秦月之并未伸手去接,只笑道:“婆母教诲,月之本该悉心受教,可夫君喜静,若是天天在他耳边念家规,恐扰了他清净,惹夫君厌烦,想必母亲也不愿我们我们新婚燕尔便离心离德。” 王氏沉下脸,皮笑肉不笑看她,“月之倒是歪理多。” “月之不敢,只是一心为侯府安宁着想。” 想起素日魏如玦恶劣的性子,王氏不愿与之对上,不再为难秦月之。 “令端。”她望向静默柔美的女子,将怒火转移,“月之情况特殊,可你却不同,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能变,往后你五更来院子候着,我醒了再教你规矩。” 秦令端一怔,娥眉紧蹙,看来不是错觉,王氏确实不大喜欢她。 可是她不知是何缘故,之前分明还好好的。 姜嬷嬷见她呆愣着不答,轻咳一声,“二少夫人,谢恩。” 第九章教规矩 秦令端咬唇,微微屈膝,“谢母亲。” 王氏以手扶额,淡道:“行了,月之无事便先退下吧,令端留下,我好生教你规矩。” 秦月之看了眼小脸苍白的秦令端,“儿媳先告退了。” 今日之事,她半分不意外。 王氏的脾气秉性她相处了一世,最是了解。 王氏是喜欢秦令端的出身,可远香近,上一世就因魏瑾宠爱秦令端太过,王氏觉得秦令端狐媚,因此恨上了她。 昨儿她特意让怜儿去找王氏,给秦令端上了一通眼药。依照王氏记仇的性子,心中估计对秦令端多了几分厌恶。 不知道她这力求娴静孝顺好名声的姐姐,能不能撑着的王氏的为难。 “姜嬷嬷,我有些乏了,你代我好好教教二少夫人侯府的规矩。” “是。”姜嬷嬷沉着脸,对着秦令端行了一礼。 “二少夫人,得罪了,您行礼的姿势不对,奴婢就从这教起,请跟奴婢学。” 姜嬷嬷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下蹲礼,随后手把手纠正秦令端。“腰要直,屈膝却不可弯腰,行礼时不可直视主母,眼下垂,心得恭敬。” 秦令端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摆弄,半下蹲的姿势让她小脸发白。 “好,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炷香时间。” 秦令端咬唇,坚持片刻后脚一软,直接摔坐地上。 姜嬷嬷蹙眉,语调严肃,“二少夫人,行礼时需端庄,当着下人的面摔倒,不是叫人看轻您。” 秦令端委屈,看向高座上闭眼假寐的女人,咬咬牙,“嬷嬷,实在是站不住了。” “二少夫人,站不住也得站,您代表的是侯府的脸面,再来!” 她看着凶神恶煞的姜嬷嬷,只得重新起身,屈膝行礼。 姜嬷嬷围着她转了一圈,又纠正几下,“二少夫人,奴婢已经教过,行礼得恭敬,您虽愚钝却也不能偷懒,再加一炷香……” 学规矩直至日上三竿,王氏才放秦令端走,离开时她几乎脚都站不稳了,由丫鬟扶着回去。 秦令端回清栖院,她憋闷不已,寻了丫鬟问,得知魏瑾在书房,让人备了糕点端去。 “夫君也该歇歇了,仔细伤了眼睛,吃些点心。”她捻着一块桂花糕递到魏瑾嘴边。 魏瑾不喜甜食,但秦令端喂的,也勉强吃了。 细瞧之下,发现她面有郁色,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开心。” 秦令端垂首,勉力勾唇,黯然神伤道:“令端初为人妻,不知侯府规矩,怕不知何时得罪人都不晓得。” “此话怎讲?” “夫君,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魏瑾好笑,瞧她忐忑模样,伸手拥入怀中,“胡思乱想,母亲怎会不喜你,你可是她钦点认定的儿媳。” 秦令端将请安时的事情同他说了。 魏瑾思忖着答道:“许是母亲怕你不懂侯府规矩,这也不是大事。” “可是……” “令端,新妇都是如此过来的,母亲不会为难你,你别多想。” 可今日的教训她是实实在在受了,秦令端委屈极了,“我也想只是我多想,可母亲今日嘴上说是教规矩,实则是为难。” 魏瑾叹息一声,清隽脸庞紧皱,“何故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母亲也未曾做错,你以后毕竟是侯府的女主子,规矩总是要学的。”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她嫁到侯府来,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魏瑾不与女子论长短,切各自冷静,他温声开口:“令端你心绪不佳,我不同你理论,好生歇着,我去书房温书。” 魏瑾离开,秦令端气急砸了桌上杯盏,扑到床榻上哭了起来。 门外,未走远的魏瑾听到哭声,一时觉得自己许是太过分了。 “不许去,她这般骄纵就是你宠得,惯得没了规矩。这次心软哄了,以后你就别想安宁。”王氏不知何时出现,冷声训斥。 她就知道这小贱蹄子回来挑拨。 “母亲。”魏瑾蹙眉。 王氏沉脸,“你这几日都在与她胡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过些日子考你古籍,答不上来看你怎么办,念书去。” 魏瑾顿时耳热羞愧,只得遵命。 冷梧院。 秦月之听见怜儿回禀二房的热闹,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戏,可惜没亲眼瞧见。” 秦月之觉得讽刺,上一辈子受磋磨的是她,想不到这一世换了亲,魏瑾娶了自己想娶的人,也依旧是护不住。 不,或许他不是护不住,而是根本没想护,毕竟什么都没他的脸面重要。只要有人能委曲求全,他的脸面也就保住了。 “门外就听见你们笑声,是想叫整个侯府都知道你在幸灾乐祸?”魏如玦淡漠的嗓音略带无语,在房中响起。 秦月之见他归来,笑着挥退怜儿,语调几分得意与骄横,“笑都不让笑,侯府规矩真大,还要让人压抑本性。” 她总有歪理。 魏如玦懒怠与她争辩,掉转轮椅。 “夫君你去哪儿?” 淡淡的声音传来:“书房。” 魏如玦的书房! 正巧她初掌中馈,有几处不懂。侯府大公子的书房,想必有许多古籍。 秦月之顿时来了兴致,黏了上去,娇声询问:“我可以去瞧瞧吗?” 魏如玦狐疑望她,她瞧着就不像是舞文弄墨的性子,于是面无表情拒绝。“我书房没你能看的书。” 秦月之推着魏如玦往外走,裙下生风,“管理这么大一个侯府实属不易,我觉得我需要多看看书,学学如何管家。” 魏如玦,“……” 罢了,难得向学,实是不该打击她的兴致。 魏如玦的书房同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雕花木格窗渗进的光斑,一方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简单古朴,看不出这是一个贵公子的书房,唯有书架上的藏书格外令人震撼。 十个书架子上摆满了书籍,秦月之轻灵如喜鹊般闲逛一圈,抽出几本书随意一翻,发现其中多为兵书政论,这些书在她看来枯燥无比的。 能看的下这些东西的人,定然非同寻常。 将书放了回去,她来到桌案前,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捧着下巴,杏眼微眨,满眼惊奇的望着魏如玦,“这书房的书夫君都看过?” 第十章接手府中事务 “嗯。”魏如玦淡漠的应答,丝毫没发现自己此言多么惊人。 少女眼梢微微上翘,勾着唇摇头,“外界传言侯府嫡长子是个废人,我倒是不认同,夫君能静心看这么多难啃的书,肯定不是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废人? 这个称呼魏如玦习以为常,听见从秦月之口中说出,倒也并不着恼。 他用毛笔敲了敲秦月之额头,“让开,碍事了。” 秦月之蹙眉摸摸额头,不满嘟嘴,“说话就说话,敲我脑袋作甚,会把人敲笨的!” “本来也没多聪明。”男子轻哼,眼中划过嗤笑。 秦月之不可置信指这自己,“外人说你,我可是为你正名,你还骂我笨?” 魏如玦铺开宣纸,不紧不慢研磨,淡淡道:“我只是腿废了,脑子又没废。” 况且他残废之后,也唯有看书这一项消遣。 秦月之确实对他刮目相看,魏如玦这般聪明的人,一朝跌落神坛,却未见颓靡,心智之坚,非一般人能及。 是个狠人,以后说不准她还真得靠他。 见魏如玦研磨,她嘻嘻一笑,殷勤接过,嫣红小脸笑容带着几分谄媚,“夫君是要习字?我帮你研磨。” 魏如玦睇她一眼,“我是要作画。” “那我也帮你。” 秦月之见书房光线昏暗,便开了窗,让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转身却对上魏如玦看来的目光,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流光,“这样不伤眼睛。” 魏如玦似是默认了她的关心,用镇纸压住纸张,头也不抬,“我喜静,作画时更甚。你要么自己找书看,要么出去。” “哦。” 秦月之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小厮,手中抬着一张软榻并小几。 她压着声指挥着,指着轩窗口,“你们小声些,把软榻安在轩窗哪儿,对对,轻点……” “嗯,正正放轩窗下,那儿光线好,放下你们就走吧。” 常年习字,魏如玦一向认为自己耐性不错,可秦月之实在是太闹腾。 他冷下脸搁笔,眉眼几分无可奈何的烦躁,“你这又是作甚?” 秦月之吐吐舌头,娇声道:“我吵到你了?对不住。你书房连个多余的椅子都没有,我没地方看书,所以去库房搬了软榻,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不会吵你。” 她叫下人放好东西,屏退后自去选书,打算安静窝在榻上看书。 书架上的书没一本有趣的,秦月之倒是在最后排的书架上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匣子。出于好奇,她打开瞧了瞧,是画。 都是些花鸟鱼虫,山水风景,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落款还提了诗句,上头的印章是魏如玦。 想不到魏如玦画技如此了得,且落款处的时间都是近几年。 思及此,秦月之心中郁闷。 几年便能有如此画技,真是人外人有,聪慧机敏之人,学什么都手到擒来。 不过她也发现,魏如玦什么都画,就是没有美人图,心中稍感安慰。 画美人讲究神韵,比之山水画多了些传神的要求,看来人无完人嘛。 悄声合上匣子,她随意抽了本书回去,窝在软榻上,开始翻开,暖烘烘的太阳照着,舒服极了。 魏如玦喜静,特别是作画之时,秦月之走耒走去的脚步声实在扰人。一再被打搅,思绪混乱,何时在画上胡抹了一笔都不知道。 他烦躁将纸收起,重又打开了一卷画纸,却半晌不知该画什么。 静默良久,他无奈搁笔。 下意识看向窗边之人,却发现方才还说要看书的秦月之,竟趴在檀木小几上睡了过去。 轩窗半开,塘外的风习习吹来,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少女睡颜安宁,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长长的睫羽如小扇,饱满莹润的唇瓣被脸颊肉挤压的微微嘟起,青丝铺洒在肩头,有种娇俏可爱。 日落西斜,疏散的霞光从枝叶的缝隙投下。 书房静寂如初,画纸与毛笔摩挲声渐停。 搁笔,蹙眉。 魏如玦从不画美人,自问没人值得他动笔。 今日也不知为何,看到睡在窗边的秦月之,竟然起了念头。 魏如玦心中生出几分荒唐之感,恼怒的伸手想要撕碎画作。 “唔……” 窗边之人忽而梦噫出声,似要醒来。 魏如玦动作僵住,本想放到书架后的画匣,却又停住,换了个地方。 秦月之幽幽转醒,整只手臂发麻,她按着几乎麻到不行的手臂,小脸皱成了包子。 呲牙咧嘴的缓了半晌,她看着窗外红透的半边天,惊讶,她竟不知不觉睡了一下午。 说是来看书,却睡着了,魏如玦估摸着私底下笑话她呢。 “呀。”她不甚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抬眸看向桌案边的男子。 魏如玦专心低头作画。 秦月之起身,跺了跺脚,伸了个懒腰,随手将书合上,脚步轻盈来到书案,娇美容颜上唇角勾着甜笑,似能勾人般。 趴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了会儿,眨眨眼,刚睡醒的嗓音软绵绵的动人,“夫君画的真好!” 就是画的太慢了,这一下午,怎么才画了一点点? 魏如玦睨她一眼,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说看书,就是在窗边睡一天?” 秦月之,“……” 她脸颊微热,却也仅仅只是一瞬,就为自己找到开脱的借口,“我最近没休息好,毕竟媳妇不好当,晨昏定省,操持府中事务,我很累的。” 魏如玦知道她有一大堆歪理,冷嗤一声。 咕噜—— 秦月之肚子饿了,她直起腰,“夫君,该用晚膳了!” 清栖院。 王氏头风又犯了,下人们行动间刻意放轻了手脚,生怕惹她不悦。 姜嬷嬷从厨房端来了安神茶,柔声开口,“夫人,喝点安神茶,能舒服些。” “嗯。”王氏按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住。 伺候着王氏喝下安神茶,又漱了漱口,姜嬷嬷主动为王氏按揉舒缓。 王氏微阖着眼,“明个就该秦月之正式接手侯府事务,可安排下去了?” 姜嬷嬷颔首,唇角勾着冷笑,“夫人放心,老奴已吩咐下去,光是几个管事婆子都保管叫那丫头吃一壶。婆子们偷奸耍滑惯了,她一新妇,必然是不知该如何管教这帮老货。她若是能接住,算她好运,若是接不住,届时夫人也好同侯爷回禀,夺回管家权。” “她若是个乖的,本夫人倒还能容她,可自她来了侯府,便没一天安生的。”王氏勾唇,面容阴狠中带着几分讽刺,“她不是想当这个家么?我倒要瞧瞧,她当不当得起,嘶……” 得意没多久,她头痛的轻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