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家是绣郎》
1. 第 1 章 嗡嗡——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沈青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去看,是妈妈发来的信息:“怎么样?上车了吗?”
“嗯。”
“好,晕车药别忘记吃了,一会不要看手机了,到地方给我发信息。”妈妈在手机那头嘱咐道。
“好,知道了。”回完妈妈的信息,沈青禾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的行驶,道路两旁的风景快速的变换着,远处的山被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要下雨了吗?
沈青禾盯着窗外,心中莫名的不安,也不知是不是晕车的缘故。
“你好,检查一下车票。”乘务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好。”沈青禾从包里翻出车票,递给了乘务员,顺口问道:“请问,到苗寨村要多久啊。”
乘务员接过票,看了一眼,利落的撕下票根,然后把票递给沈青禾随口回答道:“大概还要2个小时吧,坐到终点站就可以了,到时候再走几步路。”
“谢谢。”沈青禾接过票塞进了自己的包里,拿出了蓝牙耳机。
时间还早,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
音乐混合着颠簸的汽车一起传进耳朵里,晃得人摇摇欲睡。
沈青禾是美院工艺美术系的研究生,这次和导师一起前往苗寨村,是为了完成一项课题,于是前往苗寨村拜访当地苗绣传承人。
周围的同学早已沉沉睡去,慢慢的自己的思绪也伴随着汽车的晃动飘向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吵醒了沈青禾,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同学:“怎么了?”
“好像要下雨了,刚刚打了一声巨响的雷。”
果真如同学所料,窗外的乌云密布,好像压在了头顶似的。
明明早上落地的时候还是晴天的,没成想到这里变成多云了,现在看来是要下雨了。
“山区的天气真是变化多端啊。”身边的同学感叹道。
是啊。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了。
看着车窗外的山峦和自己的影子重叠,显得模糊且不真实。沈青禾轻轻的把头靠在车窗上,感受到车辆颠簸时车窗与头的碰撞,轻微的痛感她却并不在意。虽然困意全无,但她还是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车辆的移动。
突然,大巴车猛的震颤一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拍打。
车厢里瞬间嘈杂起来,这时候乘务员的声音从小蜜蜂里传出来:“各位乘客不要慌张,只是山间掉落碎石,大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随着乘务员几再叮嘱,车厢的秩序才平定下来。
导师也随即在群里叮嘱大家坐好,众人表面上回复“好的”,但却都在座位上窃窃私语。
“太可怕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身边的同学低声开口:“你看那个大叔还在睡觉,一看就是本地人,这么淡定。”
“是啊,希望赶紧走过这一段危险路段。”沈青禾应和道。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几乎要压碎耳膜的轰隆声从头顶炸开。
不,那不是声音,倒像是一种压力,狠狠的拍在每个人的胸口。
“什么声音。”有人惊呼,话还没说完呢,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大巴车掀起,接着又狠狠扔下。
所有人瞬间失重,被迫从座位上弹起,但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
车窗外的天空和树木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黄昏——混合着泥土、石块和断木头的洪流,如同海啸般从山坡上奔涌而下,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地。
“啊——!”
“救命啊——!”
呼救声此起彼伏,但都被窗外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淹没。
车厢像是被一个顽皮的孩童拿在手里的易拉罐,在被剧烈摇晃中。大家能轻易的感受到汽车像是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身不由己的随风飘荡。
沈青禾和旁边的同学紧紧的抱在一起,这时候只有感受到身边的同伴才能有一丝的安全感,尽管这样做也是无济于事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更猛烈的撞击,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被抛起,车身翻转,所有的景象都在上升,只有尖叫声在这一刻突然消失,沈青禾心想,完蛋了,这下应该回不去了。
天旋地转。
冰冷的浑浊的泥水疯狂的挤进来,充斥着整个车厢,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和空气,将一切拖进了冰冷的、寂静的黑暗中。
*
嘶——
好疼。
自己这是还没死……
沈青禾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感受到的唯一感觉就是无尽的疼痛。
但同时她也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
她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一个精巧的雕花床顶,上面悬挂着月白色的轻纱罗帐。
看到眼前的景象,沈青禾怀疑自己根本还没醒,她艰难的眨了眨眼睛,但看到的还是这一副场景。
怎么回事,现在的医院这么高级了吗?开始走古风路线啦?
还没等沈青禾理清思绪呢,身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太好了,她醒了,快去告诉坊主。”
什么东西?
沈青禾想转头看看声源的主人公,但无奈自己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努力斜着眼睛去看。
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是一个身着桃粉色长衫的少女,什么情况,医院这是在搞cosplay吗?
这样斜着眼睛看人属实有点累眼睛了,她只好把眼睛转回来,缓解一下酸痛感。
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看来是医生来了。
“劳烦先生看一下她的情况。”一个清冷的男声传入。
这个医生的声音还怪好听哩。
下一秒沈青禾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抚上。
咦?还是个中医。
对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给伤口上的药换了,不过换药着实是有点疼了。
正皱着眉头等待被检查,然后自己的眼皮就被人掀开了,突然的亮光让沈青禾有些不适,随后才慢慢的眼神聚焦。
居然是一个留着胡子的小老头,看来这个医生不得了哦,不过自己肯定是很严重了,不然不可能来这么大年龄的医生来看。
自己的眼皮归位后,沈青禾就听见远处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只是刚刚换药的疼劲还没过,听的并不是很真切。
没过多久,交谈声就结束了,沈青禾也渐渐缓过了疼劲,此刻的沈青禾感觉的自己的喉咙干的快要裂开,现在的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喝水。
只是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独留满嘴的铁锈味。
“扶她起来喝水。”那道清冷的男声再次响起,然后就响起了倒水声。
太好了,有救了。
沈青禾被那个粉色衣服的娃娃脸女孩扶起,抱着水杯就大口的喝起来,但是往下吞咽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只得变成小口慢慢的往下顺,这一杯水真是喝的费了好大力气。
喝完水的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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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才有机会观察起这个房间。
一转头,便看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男子坐在紫檀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搭在桌子上,指节分明,如玉竹般干净。
如同白瓷瓶般的皮肤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宁静幽深,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平添了几分随意感。只是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带着初见的、毫不掩饰的审视,清冷而疏离。
他是谁?这帅哥不会真的是主治医生吧?
对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青禾,搞得沈青禾莫名有些紧张,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那个……”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痛感直冲大脑,眼前一片漆黑,沈青禾没撑住直挺挺的倒下去了,下一秒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了。
漫长的眩晕和阵痛过去后,视线慢慢恢复,此刻沈青禾的大脑里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自己是江南刺绣世家的独女,母亲是当地有名的绣娘。本来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但是两年前陛下生辰,所献贡品被人动了手脚,龙颜大怒,自此江南三大秀坊便只剩下了两家。
父亲也因此重病不起,于是全家带着仅存的家当来到京城求医。现如今只能靠卖绣品勉强谋生。前两日自己上山采集所用染料不慎失足……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所以……
自己这是穿越啦?!
这不科学!
“你怎么样?”那个清冷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沈青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对方的怀里,她急忙撑起身体:“抱歉,刚刚有些不适。”
所以这个人不是主治医生,他们也不是在搞cosplay,那他们是谁?救命恩人?
等等。
如果是救命恩人的话,他不会要让我以身相许吧!
看着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沈青禾,对方忍耐不住开口:“姑娘可曾想起什么了?”
嘶——
莫名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虽然对方长得是挺帅的,但是也不能真搞“以身相许”这一套吧。
见沈青禾一直没开口,对方只好再度开口,声音平稳,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在下裴砚,云霓坊坊主。”
看着伸手过来的裴砚,沈青禾迟疑片刻,便轻轻的把手搭上去:“沈青禾。”
握上对方的手,沈青禾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自己认识,应该说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认识。
云霓坊,是京都除了皇室秀坊以外,规模最大的秀坊,里面的绣娘技艺精湛,所绣之物皆为上品。
而这云霓坊坊主裴砚,更不是一般人物,连皇室都对他青睐有加,也正因如此,云霓坊才能在京都混的风生水起、无人能及。
看着此刻正盯着自己正襟危坐的裴砚,沈青禾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久仰裴公子才名,今日得见,实属荣幸。”
对方只是淡淡开口:“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你还记得一切,那便好好修养,早日归家。”
沈青禾本想起身答谢,但无奈身体过于疼痛,刚直起上半身就疼的瘫坐在床上。后来还是裴砚帮她稳住了身形。她连忙道谢:“多谢裴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裴公子尽管开口,青禾定当竭尽全力。”
“你先好好养伤吧,报答的事日后再说。”裴砚示意那个娃娃脸的女生过来,对沈青禾道:“这是秋秋,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她。”说着便朝秋秋道:“秋秋,照顾好沈姑娘。”
“多谢。”
2. 第 2 章
裴砚没有回应,只是叮嘱了秋秋几句,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裴砚都没有出现,也是,毕竟人家是坊主,肯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不过好在秋秋是个健谈的女孩,倒让沈青禾在养病的这几日不至于感到无聊。
通过秋秋,她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这几天也渐渐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许这就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新生的机会,这个世界的沈青禾也同样会活得精彩。
渐渐的沈青禾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行走,她也意识到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她问秋秋要了纸和笔,决定写一封信向裴砚表示一下感谢。
“劳烦秋姑娘见到裴公子时,麻烦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沈青禾将信交给了秋秋,郑重道别后,离开了裴府。
“这个是沈姑娘临走时让我交给您的。”秋秋把沈青禾的信如实转交给了裴砚。
看着桌子上的信封,裴砚抿了口茶,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盯着信封,看不出什么表情。
良久,裴砚才开口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作别了秋秋,沈青禾根据自己的记忆,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地方不能说是很豪华,与裴砚的家自然是比不了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破败。
在门口站了良久的沈青禾,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迎接新生的大门。
院子虽不是很大,但是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越往里走,一种莫名的温馨感渐渐涌上心头。
走到内室门口,沈青禾看见一位妇人背对着门口坐着,对方正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似乎是在哭泣。沈青禾心中莫名有些悸动,她喉头发紧,轻声唤了声:“娘,我回来了。”
听到沈青禾的声音,那妇人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快速转身,看着眼前的沈青禾,豆大的泪珠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下轮到沈青禾僵住了,这位妇人,竟然和自己现实中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明明记忆里看不清父母的具体长相,没想到竟和自己的妈妈长得如此相似。
沈青禾上前两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娘,我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以为……不说了,不说了。”沈母搂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女儿,连忙安慰道:“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母拉着沈青禾在床边坐下,问了沈青禾这几日的经历,沈青禾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沈青禾是家里的独女,本来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但是母亲难产时夭折了,母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原本母亲引以为傲的手艺,也因此落寞了。
看着床上比自己现实苍老许多的父亲,和面前在厨房给自己忙碌煮饭的母亲,沈青禾想,自己是幸运的,起码自己在这个世界,依然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吃过饭后,沈青禾靠在母亲的肩上听母亲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
砰砰砰——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的拍响。
“谁啊。”沈青禾朝门外大喊,示意母亲坐下,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对方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一看便知对方非富即贵。
“你好,请问找谁?”沈青禾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物,心想对方大概是找错了。毕竟住在这里的人,与权贵来往还是很少的,总不能是来找母亲做绣品的吧,若是放在两年前,这种权贵找上门来还是很正常的,但是现在的话,就不太好说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沈青禾,眼神里看着不怀好意,看的沈青禾心里有些毛毛的。
“小禾,是谁啊?”见沈青禾迟迟没有回来,沈母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门口来的人,沈母连忙上前迎道:“赵公子,您怎么来了?”
赵公子?
沈青禾努力回想,但印象里好像确实没有这号人物。
“沈夫人。”看着出来的沈母,这个所谓的赵公子笑道,目光却依然盯在沈青禾身上:“想必这就是令嫒了。”
“是,这就是小女青禾。”沈母连忙拉着沈青禾的手介绍道:“这位是赵公子。前几日你上山采颜料迟迟不回来,你父亲知道后很是担心,当时就气火攻心……我外出求医的时候遇到了赵公子,他见我可怜,便将他府里的医生带来给你父亲看病,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呢。他还答应帮我上山去寻你……这样说来,赵公子也算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还不快谢过公子。”
“多谢赵公子。”听了沈母的话,沈青禾连忙行礼。
“大恩不言谢。”对方伸手虚扶起沈青禾,目光灼灼:“在下赵宙。”说完,他伸出手,一脸期许的看着沈青禾。
沈青禾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与他轻轻一握。
沈母连忙将赵宙请入主座。
原来赵宙了解到母亲为江南著名绣娘,而自己在京都也有一间秀坊,便想着让母亲去教一教自己秀坊的绣娘,学习一下江南的绣品风格。
他解释说,救助父亲也是不愿意看沈母就此消沉。
听着赵宙在主座上侃侃而谈,沈青禾内心隐隐不安。
送走赵宙后,沈青禾才从母亲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娘,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话是这么说,这个赵公子面相看起来不是个善类,当时我也这么觉得。”沈母叹息道:“但是人家也实打实的救了你爹,还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让我安顿好后去他的秀坊务工。我想这咱家这般光景,靠零散卖绣品才勉强维持生计,不如就应下了,好歹也算是有个稳定的收入。”
“你收下他的钱了?”
“这个……我起初是不肯要的,可他执意说这是提前预支的工钱……再加上我着急给你爹抓药,就……”
“话是这么说,那他又怎会得知你精通刺绣?”
“这个我也纳闷呢。但是人家说是见到过咱们出门卖绣品,他还确实有一个当时我教你秀的荷包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晚,沈青禾坐在灯下换自己身上的药。她不禁想起裴砚,对方倒是一直没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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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取回报。
同样是救命恩人,可沈青禾却莫名相信裴砚。虽然对方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沈青禾并没有从中感受到恶意。反倒是这个满面笑容的赵宙,总给人一种另有所图的感觉。
换好了药,沈青禾开始思考自己往后的生计。
家道中落,没有了招牌的加持,自己和母亲做的绣品即使再好,也很难卖出价钱。
真相必须查明,沈家的基业也要重振,不能让老祖宗打拼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治好父亲的病。父亲的病是心病,想要治好也很难。
但绣活不能停下,否则手一伸,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实中学的和这个世界的一不一样,也不知道原主的手艺有没有消失,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可是从小就被人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青禾忐忑的拿出针线,鼓起勇气试了试。奇怪的是,手里的针线好像是活过来似的,在手中流转。不一会,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就在荷包上游荡了。
看来原主那精湛的技艺,并没有随着自己的到来而消失。
这让沈青禾稍微放下心中的不安,她趁热打铁,连夜赶制了几款不同的绣品。打算第二天清晨拿到集市上去卖掉。无论如何,还是先攒钱把赵宙的银两给还了,不然总觉得不安心。
翌日一早,沈青禾便出了门。
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是沈青禾却没有兴致,她现在就担心自己的绣品卖不出去,担心这个赵宙那笔未还清的债务,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一直悬挂在沈青禾的心头。
“姑娘,这些绣品看着倒是精巧,出自何处?”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走向沈青禾摊位前。
“这些是吴地风格的绣品,都是我自己绣的。”沈青禾挨个介绍着:“这个是鸳鸯戏水荷包,这个是百兽之王护身符,这个是梅花报春图……用的都是地道的苏杭工料,采用的是当下最时兴的蹙金手法。”
“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挑选一件带上。”沈青禾努力推销着。
“看着倒是不错。”那姑娘仔细看了看,然后莞尔一笑道:“这样吧,我全要了,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听到对方的话沈青禾怔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手脚麻利的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生怕慢了一秒对方就反悔了。
“您慢走啊,若是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再来!”沈青禾乐呵呵的送走了女生,然后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钱包,仔细清点里面的银钱。
没想到这位看着朴素的女孩,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早晨的阴郁顿时消散了大半。刚开局就如此顺利,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嘛,光是想想都觉得日后的生活有盼头了。
正好赚了钱,沈青禾打算随便逛逛,顺便买点肉回家改善一下伙食。
沈青禾与商贩大战三百回合后,终于买下了一块她认为价格合适的肉,正兴冲冲的往家赶,就看到不远处挤满了人。
什么东西这么热闹?
不会是新店开业,有什么试吃活动吧。
沈青禾走近一看,只见门牌上赫然写着《云霓坊》三个大字。
3. 第 3 章
这不是裴砚的秀坊吗?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绣坊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也难怪沈青禾隔着半条街就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大娘,这是干嘛呢,这么多人?”由于人太多,沈青禾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她只好随机拉住一个人群中围观的老妇问道。
“云霓坊招绣娘呢!””大娘热情的解释道:“他们家每年都会重金招聘手艺好的绣娘,只是没想到今年开始的还挺早。”
说着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失落:“不过这《云霓坊》要求高着呢,我这把年纪,连报名的资格都不符合了。就算是符合,怕是也比不过那些年轻的姑娘喽……罢了罢了,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姑娘若是手艺好,不妨去试试,听说只要参赛就有奖品拿呢。”
“这样啊,谢了大娘。”沈青禾道了谢,朝人群挤进去,冲里面分发告示的小斯喊道:“你好,麻烦也给我一张吧。”
隔着几个人,沈青禾只好踮起脚,努力把手伸过去,期待有人能在她的手里塞一张告示。
不过一会儿,她感到手中被人塞了一张纸。收回手臂一看,果然是一张印制精美的告示。
只见上面写道:
云霓坊征聘绣娘告示
征聘要求:年龄在十五至二十二岁之间,目明手敏,身体康健,技艺超群,心性耐劳。
征聘方式:本坊于九月十七日至九月二十二日,于云霓坊总部开办征聘大赛。参赛者请携带平生最得意之作品赴会(内容大小格式不限),以为初定。
现场奖设置三关以定高下。第一关《仿绣》,根据本坊提供的图稿进行仿绣;第二关《补画》,将残画增添意境补充完整;第三关《创作》,完成命题创作。届时由本坊首席绣掌和老师傅鉴赏,优胜者当场录用,所有参赛者均赠银花红绸。
前程待遇:一经录用,底薪加计件,月钱可达五两至十两以上,绝不亏待巧手。技艺精湛者可升为教掌护或教习师傅,作品极佳者甚至能名扬四海身价翻倍。提供住宿,发放四季工衣线料。
有意者可前往云霓坊分号或大秀坊处咨询报名,报名截止日期为九月十五日,初定人员名单将于九月十六日辰时公布,入选者可现场领取参赛贴。
万历四十五年九月一日
云霓坊示
盯着这个告示上“月钱可达五两至十两以上”几个字,沈青禾心头一动。若是能入选,不仅收入稳定,父亲的医药费也有了着落,日后重振家业也有了希望,甚至连赵宙那笔令人不安分的债务,也可以早日还清了。
沈青禾一刻也等不急,转身就往家跑,想尽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娘!娘!”沈青禾气喘吁吁的推开大门,脸上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泛着轻微的红晕,眼眸却亮晶晶的。
沈母正在内室给沈父煎药,听到沈青禾的呼喊,沈母连手中的药碗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忙从内室走出来,看到沈青禾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这样慌慌张张的?”
“娘,你看这个。”沈青禾将手里攥的发皱的告示递给了沈母,语气急切却又充满了希望:“云霓坊正在招绣娘呢。待遇极好,若是入选了,每月至少还有五两的月钱呢。这样……这样我们就能把赵宙的钱还了,也能安心给父亲治病了。”
沈母闻言,身形微微一怔,但还是接过了告示,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告示上的内容。
虽然这些日子她心力憔悴,但是毕竟沈家之前也是赫赫有名的绣坊世家,这点市面还是见过的,一眼便看出了这份告示的含金量。
“云霓坊,就是那个可以和皇室绣坊一较高下的云霓坊?”
“就是这个云霓坊。”沈青禾用力点头:“娘!女儿想试试。”
沈母看着沈青禾期待的神情,又看了看手中的告示,心中有些动摇。能进云霓坊自然是极好的,不仅女儿的前程有了着落,就连眼下家中的困境也能够有所改善。
只是这当中的水分深浅,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呢,她不想挫了女儿的兴致,委婉道:“这云霓坊门槛极高,应聘者不凡,你……”
“娘,女儿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沈青禾握住了沈母的手,属于这份身体原本的自信仿佛也和她融为一体:“即便这两年家道中落,女儿也未曾一刻荒废手艺,只要有机会,女儿一定要拼尽全力完成。”
看着信心十足的沈青禾,沈母不禁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自信昂扬。只是青禾不幸,身为父母没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这几年让她受尽了不少苦头,她却一刻不曾抱怨,反倒越发努力,倒是自己越发不如从前了。
沈母回握住沈青禾的手,眼含泪光点了点头,既心酸又欣慰:“好,好。我儿有志气,你尽管去试,娘支持你。”
既然已经决定参赛,沈青禾便立刻行动起来。沈母拿出家中最好的丝线布料,这些还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压箱底的好料子,她一直没舍得变卖,如今反倒派上用场了。
一切准备就绪,沈青禾将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对着摇曳的灯油开始苦思冥想。
参赛者需携带此生最得意之作品。
她必须创作出一幅能让她在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的、能瞬间抓住绣掌眼球的、能体现她高超技艺和独特巧思的绣品。
只是时间紧迫,绣制大幅的作品肯定是来不及的,她必须在这方寸之间,绣制一幅尽显深意的作品。
沈青禾结合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现代思维审美,她决定仿照元代王冕的《墨梅图》绣制一款属于自己的苏绣作品。
她不想这枝梅花在白天,她想让它在一个雪夜。不需要多秀丽繁华,只绣一枝遒劲有力的老梅,梅花的枝头上堆积着薄薄的雪花,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身上,它就那样在冰雪中傲然开放。背景就用极浅的灰色绣上远山,大量的留白,营造出那种“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的空灵静谧、孤傲不屈的意境。
这不仅仅是一幅绣品,也是此刻沈青禾心境的写照。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禾几乎不眠不休。即使指尖被扎得体无完肤,她却只是缠上一块布条,继续完成她的作品。
即使眼睛熬的通红,脖子也变得酸痛难耐,但她也毫不停歇。
每每看到这样的沈青禾,沈母都心疼不已,但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帮沈青禾端来可口的饭菜,在她口渴的时候递上来一杯水,或是在半夜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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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撑不住的沈青禾趴在案上休息时,轻轻的帮她添一件衣服。
终于,随着最后一针的落下,这幅耗时十日、倾尽沈青禾所有心血的作品——《雪压梅枝图》,大功告成了。
看着绷架上的绣品,清冷的月光、如血的寒梅与蒙了一层雪花的枝头,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画布上,仿佛能感受到月夜的寒冷和那呼之欲出的生命力。
沈母看着这幅作品,忍不住拂面而泣:“好……真好。我儿的手艺,比当年娘最得意时还要好了……”
沈青禾望着这幅倾尽全力、耗费了大量心血与技艺、被寄予厚望的作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沉沉的睡去了。
翌日清晨,沈青禾仔细地用干净布帛将绣品包好,换上最体面的一件半旧衣裙,梳好头发。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坚定:“娘,我去了。”
“好,早去早回……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要紧,尽力就好……”沈母送沈青禾到门口,眼里满是鼓励,却又多了一丝担忧。
沈青禾没有说话,只是郑重的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绣品,转身汇入清晨的人流中,朝着云霓坊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一辆熟悉的华丽马车便停在了她家门口。赵宙摇着折扇,姿态悠闲地走下马车,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敲响了她家的门。
虽说距离报名截止日期还剩五日,但提前来报名的绣娘不在少数。沈青禾抱着自己的绣品站在《云霓坊》的大门前,正在排队等待绣品上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青禾每往前走一步,内心就紧张一分。那种由心底蹦出的不安,让沈青禾很不适。
终于轮到了自己,她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的作品上交。一抬头便看见上一位选手还没来得及收进去的作品,是一幅宏伟壮观的《三羊开泰》图,针法繁密,做工精细,一看就是耗费了数月的心血。
果然还是京城人才辈出。
相比之下,自己这幅作品虽然也在针法和技艺上下了不少功夫,却显得单薄了许多,原本的信心被消磨了大半。
沈青禾上交了作品,填写好基本信息就快速离开了。
虽说原本的“沈青禾”是比同龄人更有天赋,但《云霓坊》年年招新,京城又不乏天赋异禀技艺高超的女子,她们既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也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针法优势。而自己准备的时间如此仓促,作品自然是欠了些火候的。
沈青禾有些失落的返程。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
这不是赵宙的马车吗?他又来干什么。
沈青禾都快要被这个阴魂不散的赵宙烦死了,他好像没事人一样,隔三岔五的就往沈家跑,指定没安什么好心。
也不知道他今天又想耍什么花招。
本就在《云霓坊》受挫,现在又看到了赵宙,让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沈青禾更加烦躁,但她还是调整好心情,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赵宙姿态随意的坐在正厅的主座上,身后的小厮拿着折扇给他扇风,他悠闲的饮着茶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痛哭的沈母。
4. 第 4 章
“娘!”沈青禾见状,急忙奔向沈母。
她冲进正厅,俯身将母亲搀扶起来,这才转而看向赵宙,语气却十分坚定的问道:“赵公子,不知家母何处得罪了您,竟让您此为难家母。”
“为难?”赵宙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怎么能算是为难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听了赵宙的话,沈青禾自知理亏,但还是稳住声线开口道:“赵公子,家母确实一时间难以履行约定。我们感激您当初的救命之恩,但家母当时确实考虑不周。还望赵公子多宽限一些时日,我定会尽力筹借还款。”
“宽限……”赵宙语气慵懒,眼底却闪现一丝精光:“已经宽限数日了。这期间延误的工程损失,莫非沈姑娘也要一并承担?”
赵宙斜靠在椅背上,略略抬手,身后的小厮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递给沈青禾。
这是什么?
还没等沈青禾发问呢,赵宙就幽幽开口:“这是令堂亲笔签下的入职契约。约定着十日内入职,眼看着半月有余,沈夫人迟迟未来入职,这可耽误了我不少要事呢。”
“什,什么?”听到他这话,沈母愣住了:“当初不是说好的安顿好夫君再去入职的吗?并未提及过什么时间期限啊。”
“是么?我想沈夫人可能忧劳过度,记不大清了。”赵宙挑眉:“毕竟这上面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莫非沈夫人连您亲笔写下的契约都不认了吗?”
“这,这……”沈母望向女儿,眼神里满是愧疚。
“那赵公子您究竟想要什么?”这个赵宙心里一定另有所图,沈青禾见他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目的,索性直接挑明:“若不然,由我代家母入职,直至还清欠款。”
“你?”赵宙盯着沈青禾,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耽误的损失,你在绣坊工作一辈子也还不清。不如——”
果然,他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赵宙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不如跟了我。债务一笔勾销,你父亲的病我也会派人医治。”
“不可,赵公子,您有什么问题都冲我来,莫要牵连小女啊。”沈母听到赵宙这话,惊慌失措的拉住沈青禾,将她护在身后。
“这可由不得你。”赵宙恶狠狠的道,随即大手一挥:“来人,带走。”
身后的两位小厮见状,放下手里的折扇,就要上前捉住沈青禾。
果然如此。沈青禾轻叹,这不是言情小说的常见桥段——总有一个恶霸出现逼人卖身偿债。
“等一下。”沈青禾稳住心神,迎上赵宙的目光:“赵公子,请您给我三天时间。若届时我没能按时还款,我定当遵循您的意思。您意下如何?”
赵宙的眼睛咕噜一转,心里的算盘打的极响。也不是不行,他早已摸清沈家的状况,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这一笔钱。届时人财两得,稳赚不亏的买卖。于是他颔首道:“行。就给你三日。”
待赵宙一行人走后,沈母拉着沈青禾的手泣不成声:“都怪娘糊涂!当时急着救你父亲,大致扫了一眼就签了契约。可我明明记得上面写的不是这些……”
“娘,这不怪您。”沈青禾安慰道:“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相助,赵宙篡改早有意图。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早日还款,而非自责。”
“娘有一个发小早年前嫁到京城,我去求求她。”
“好。”
沈青禾心知希望渺茫。眼下沈家这种情况,去求人已经不太可能了。毕竟刚来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找过那些亲朋旧故,那些曾经受到过沈家恩惠的亲戚,都避之不及,更别说现在了。
她心中忽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裴砚。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青禾会突然想到裴砚,但是她总觉得裴砚会出手援助。
母亲走后,沈青禾按照自己的记忆,来到了裴砚救自己时的那个府邸。
敲响了大门,里面的小厮应声开门,看到来的人是沈青禾,打量着她问:“您是?”
“小女沈青禾,曾蒙裴公子相救,特来拜谢。不知裴公子可在府中?”
“不在。”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沈青禾一怔,这个小厮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虽然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厮,但是之前她在这养伤的时候,遇到的仆从都是谦和有礼,从未见过有如此态度的。
殊不知,小厮最近要被烦死了。每年云霓坊招聘绣娘,总会有一女子自称是受过自家坊主的恩惠,前来拜访。
起初他还真的信以为真,却屡次被裴砚训斥。后来才得了命令:再遇到此类自称者,一律拒之门外。
然而沈青禾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
云霓坊现在忙着招聘,沈青禾也不好直接上店里去寻裴砚,以免落人话柄,所以她才选择来守着。
第一日,裴砚未归。
第二日,依然不见踪迹。
在门口蹲了两日,都没有看到裴砚的身影,今天就是答应赵宙的最后一天了。
沈青禾坐在裴府大门口的石墩上,望着紧闭的大门,想着自己的命运日后就要受他人摆布,内心五味杂陈。
也许这就是命吧。
正当沈青禾愁肠百结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沈青禾连忙站起身来整理衣襟,期待的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希望这个人是裴砚,而不是其他什么来拜访的人。
马车帘子被拉开,沈青禾连呼吸都变轻了,目光紧紧追随着车帘——
先是一双黑色的长靴踏出,湖青色的衣摆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修长挺拔的身形依次显现,腰间的玉佩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微摆动。车帘被掀开,一张清俊的面庞映入眼帘。
是裴砚。
许是沈青禾的目光太过灼热,裴砚的视线投过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裴砚下马车的动作一滞,随即又恢复正常。
待裴砚在地上站定,沈青禾才迎上去,朝裴砚行了礼:“裴公子,久违了。”
见裴砚目光沉静,沈青禾怕对方不记得自己是谁,连忙解释道:“小女沈青禾。一个月前您在后山救下了我,让我在您这养了近半月的伤。”
“何事。”裴砚语气清冷。
看样子是想起自己来了,沈青禾连忙说明自己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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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的:“裴公子救命之恩,青禾本不该再增添烦扰。但眼下家母遭人设计,签下阴阳契约。青禾急需用钱周转。已知公子绣坊正在招人,也已投递简历。奈何时间紧迫,等不及比试,这才冒昧前来。”
沈青禾一鼓作气说完,裴砚却依旧保持沉默,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见裴砚转身往裴府走去,沈青禾连忙跟上:“裴公子,裴公子,我并非是要走后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裴公子不妨听一听我的想法再……”
“裴公子!”眼见裴砚踏进裴府,沈青禾才没了声,看着裴砚的背影,也不敢踏进裴府,毕竟人家也没有邀请自己进去。
“还愣着干嘛,走啊。”一直跟在裴砚身边的随从石赞,站在门口,朝着像泄了气的皮球的沈青禾喊道。
听见这话,沈青禾猛地抬起头,眼眸微亮,急忙跟了上去,生怕慢一秒就被拒之门外。
“裴公子,您这是同意了,我……”
“石赞,带沈姑娘去花厅。”还没等沈青禾说完,裴砚就开口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
“沈姑娘请随我来。”石赞做了个手势示意沈青禾。
“哦,好。”沈青禾冲裴砚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然后朝石赞点头示意:“谢谢了。”
花厅内,沈青禾正静坐等待着裴砚,眼下已过未时已过,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初秋的太阳不似夏日那样毒辣,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束阳光正透着窗户照在沈青禾的身上,像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沈青禾,似是在安慰她紧张的心情,沈青禾紧攥着衣角的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许久,门外才终于传来脚步声。
沈青禾也坐不下去了,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盯着大门看,莫名的有些紧张。
门被推开了,裴砚站在光影交错处,看着安静的站在光下的沈青禾,脚步微顿,只此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沈青禾生的极好,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好样貌。皮肤细腻紧致,莹润有光泽,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清澈明亮。即便家道中落,她的容貌也没有饱经风霜的暗淡,眉眼间反倒是多了几分坚韧与从容。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即使身着旧衣,也难以掩盖那份与生俱来的家世风范,举止投足间可见昔日的教养与气度。
裴砚步入正厅,朝着沈青禾微微颔首:“请坐。”
闻言,沈青禾坐下,她抬头看向裴砚,对方是换过衣服来的。不似刚刚那件湖蓝色那样清冷夺目,此刻身着这件月白色衣裳的裴砚,更显沉静,反而增添了几分柔和。
她不觉的有些出神。
裴砚的容貌俊朗非凡,虽然沉默寡言,但眼神却是柔和的,中和了平日里的锐气,竟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个长相,要是放在现代,怕是不少人追吧。
沈青禾暗自思索。
不过即使放在这个时期,想必来说亲的也不少,更何况他还这般年少有为。
看着盯着自己出神的沈青禾,裴砚嘴角微扬,声音温润的开口道:“沈姑娘,不是有要事相商吗?”
5. 第 5 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青禾脸刷一下就红了。
她急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盯着裴砚的眼睛认真道:“裴公子,恕我冒昧,那我就直说了。”
裴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轻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近年来家中实在艰难。父亲重病,母亲积劳成疾,家里的生计全落在我身上。在裴公子府上养病的那几日,家中以为我出了事故,父亲忧心过度,病情加重,母亲走投无路,误信了一位面善的公子,但没想到落下了对方的圈套……”沈青禾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便是最后期限。青禾为了自保,迫不得已这才找上门来,并非是要走后门。只是想恳求裴公子再施以援手,以解青禾燃眉之急。”
“需要如何相助?”裴砚轻启薄唇,语气不急不徐。
“青禾自幼学习女红,家母曾是江南一带颇有名声的绣娘,曾经家中也从事过绣坊生意。虽说如今落寞了,但青禾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可用之计。”沈青禾亮出了底牌:“自幼听闻双面纺织工艺近乎失传。青禾私下钻研此项工艺多年,略通皮毛。若公子不嫌弃,青禾定当竭尽所能将此项技术献于云霓坊。只求公子提前预支一月工钱,救青禾于水火之中。”
“我该如何相信你?”裴砚打量着沈青禾,眸色深沉。
沈青禾也明白,空口无凭,人家也不可能相信你说的话,她语气坚定:“空口无凭,不妨公子给我几日时间,我自会绣出一幅绣品以辨真伪。我可以在云霓坊内绣制,公子派人看着就是了。如若青禾有半句虚言,任凭公子处置。”
自从救下沈青禾,裴砚就派人查了她的底细,如今她所说和他派人查到的一样,看来属实遇到难处了。
正欲开口,门被人敲响了。
“公子,有事禀报。”
是石赞。
“进来吧。”
石赞闻言推门进来,俯身在裴砚耳边说了几句。裴砚略微颔首,石赞就又推门离去。
这不会是要变卦吧,沈青禾内心有些忐忑。
“何时需要银两。”裴砚开口,语气依然平淡。
沈青禾大喜:“如果可以现在也行,或者您方便的话,明天一早也可以派人送到红柳街58号。”
“不用,你现在就可带走。”裴砚朝外面喊道:“来人,去取十两白银。”
门口的小厮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就拿了一锭银子返回。
“交给沈姑娘。”裴砚示意小厮将钱递给沈青禾,并且取来了一纸合约。沈青禾没有细看就签下姓名——她相信裴砚不是那种趁人之危之辈。
“多谢裴公子。”沈青禾由衷感激道:“明日我便处理家中事宜,过后就去云霓坊。”
“无妨,十七日绣坊面试之日再来,你且安顿好家中事宜。”裴砚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谢公子,青禾先行告辞。”
“嗯。”裴砚朝旁边的小厮道:“送送沈姑娘。”
接收到旨意的小厮,领着沈青禾离开了。
“主公,你信她说的话?”沈青禾前脚刚走,石赞就进来了,坐在沈青禾刚才的位置上,自顾自的倒了杯水。
“不是你查实的无误吗?”裴砚没有正面回应,淡淡反问。
“是,我那是说她的家世背景和她现在所遇困境无误,但我可没说她会双面刺绣的事情是真的啊。”石赞撇了撇嘴:“您就是心地太善,遇到一个相似经历的,就忍不住帮人家,到头来不还是没少被骗……”
见裴砚不语,石赞讪讪停下,一抬头就看到对方给了他一记冷眼。
他连忙做了一个拉紧嘴唇的动作,噤声不语。
倒也不是惧怕,只是裴砚不喜旧事重提。
石赞自小跟着裴砚,两人一同长大的,可以说是亲如手足。自从裴砚双亲过世后,就愈发的话少了。石赞的存在,反倒给他的生活增添了点生气。
*
沈青禾回到家中,父亲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自从知道沈青禾失踪后,他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了,即使拿了赵宙预支的钱去看病,也没有什么好转。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看着床上苍老的面庞,沈青禾想家了。
前几日忙着准备应聘的东西,分散了她不少注意力,现如今好不容易喘口气,看到床上躺着的父亲,心中难免泛起涟漪。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也会变得如此苍老,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她是家中独女,自小备受宠爱,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离开会对父母造成多大的创伤,她一直安慰自己:也许这个世界的“沈青禾”,也在那个世界陪着自己的父母呢,就像现在自己在这里陪着他们一样。
没等沈青禾过多伤怀,沈母便回来了。连日奔波求助,她憔悴了许多。
看着坐在床边的沈青禾,沈母轻轻的走上前去,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小禾,娘没用……对不住你,娘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沈母这几天找了很多人,什么亲朋旧故,什么远亲近邻,凡是能想到的她都去试试了。
当初刚来京城的时候,她都没这么拉下脸来求别人,可现在无论她怎么说,人家也不愿意帮忙。
走在回家的路上,沈母哭了一路,她一生都饱受赞赏,自幼出名,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嫁给沈明朗后,自己也活得自在。
反倒是人到中年,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出来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时候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明朗,她真想一走了之了,但是她怕青禾醒来看不到母亲会很难过。
倒不如当初死了算了,也不至于让青禾受如此之委屈。
这几天沈母没少掉眼泪,整个眼睛肿的像一个大核桃,她在进门的时候,特地调整了一下,怕自己哭泣,青禾也跟着难过,但是她一看到沈青禾的脸,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怎么也控制不住。
看着在自己怀里一直不停的说着抱歉,哭的像个泪人的沈母,沈青禾紧紧搂住了她:“娘,您没有对不起我。娘,我已经凑够了还款的钱了,您不需要自责。”
听了沈青禾的话,沈母震惊的抬起头:“真,真的吗?”
“当然,我至于拿这件事骗您吗。”沈青禾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赫然躺着一锭银子。
“这,这是从何得来的。”沈母这会儿也顾不上哭泣了,眼神里满是惊讶。
“云霓坊,我提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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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成功了。”沈青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沈母。但她撒了个小谎,并没有告知合约的事情,怕母亲知道她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手艺也一同卖掉,又徒增伤心。
“可靠吗?别又是什么骗局……”沈母被骗一次怕极了。
“你想啊,最近云霓坊这么大肆招聘,却没有一个人说它的不好,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去入职,自然不可能像赵宙那般。”沈青禾安慰道。
“也是,不是谁都像那个赵宙,人面兽心,呸。”沈母难得说了一句脏话,可见她真的是气极了。
“那,什么时候入职?”
“十七号。”
“也好也好,正好这几天处理完赵宙的事情,我也可以帮您准备入职的东西。”
“嗯。”
三日期限已至,赵宙如期而至。
沈青禾站在沈母的前面,沈母挽着沈青禾的一只胳膊。
她像一只长大了的鸟,也能站出来保护自己的父母了。
看着沈青禾面无表情却很镇定自若的样子,赵宙不禁冷笑出声:“怎么,准备好迎接新生了吗?”
“当然。”
等处理完你这个小人,我的美好生活就要开始了。
“那还愣着干嘛。”赵宙笑的奸邪,朝沈青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青禾:“把沈小姐的东西拿上,可别累着我这新过门的美妾了。”
“站住。”沈青禾依旧镇定自若,语气冷冷的:“谁说要跟你走了。”
沈青禾从怀里掏出荷包,摔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厮怀里。
那小厮接到了沈青禾的荷包,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看了看沈青禾又看了看赵宙,一脸不知所措。
“公子,这,这……”那小厮瞬间拿不定主意了,有些害怕的看着赵宙。
“哼。”赵宙冷哼一声,走到那小厮身边,从他怀里抽出荷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锭银钱。
“你这钱,来路不正吧。”赵宙扫视着沈青禾。
“你放屁,这是青禾堂堂正正挣过来的。”沈母忍不住开口。
“姜素,你就是这样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赵宙看着沈母,一脸不耐:“可别忘了,你那半死不活的丈夫可是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我没让你跪下来谢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说着,他恶狠狠的语气一转:“别不识好歹啊,岳母大人。”
“你、你……”沈母被气的说不出话,沈青禾手抚上了沈母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慌张,交给自己。
“你无需管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按照合同上的三倍,还多出了一两,你尽可拿走。”
“钱够是够了。”赵宙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突然狞笑道:“可是我几时说过,还清钱就不要人了?”
“你!你卑鄙!”沈青禾没想到他会出尔反尔,也是了,能提出这样条件的人,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守信呢。
“我卑不卑鄙,沈小姐不妨慢慢体会。”赵宙眼光流转,摆了摆手:“来人,带走。”
身后的小厮听到命令,这才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步步紧逼。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沈青禾面如死灰,脚底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一步也动不了。
“住手!”
6. 第 6 章
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众人都停下了动作,往门外看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先看到的是石赞的脸,他后面跟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裴砚。
他怎么会来?
先是意外,随后就是欣喜,既然裴砚来了,那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救。
看到来的人,赵宙先是一怔,随即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吆,这不是裴公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宙,收敛一点吧,你再作回头连你爹都救不了你。”裴砚依旧表情淡淡的,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石赞有些嫌弃的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评论我?”赵宙依旧语气凶恶:“不过是别人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仗着主人在,也敢上来狂吠。”
“你!”石赞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却被裴砚拉住了。
裴砚无声的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赵公子,适可而止。”裴砚冷冷的开口。
“我娶我的妾,与你何干。”赵宙勾了勾唇看向沈青禾,随即又转向裴砚:“还是说,你也看上她了?”
“休得胡言。”石赞指着赵宙的鼻子大喝。
“看来是说中了。”说着他低头捻了捻手指,然后歪着头冷笑道:“自持清高的裴公子,也不过如此。”
“是。”裴砚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看向赵宙的眼神,像看傻子一般:“她是我绣坊里的绣娘,合约未到期,你带不走她。”
“噗呲。”赵宙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她?你绣坊里的绣娘。”
说着手指向沈青禾:“我可留意她数月,不过是一个街口摆摊的,什么时候成为你绣坊里的绣娘了。”
他堪堪放下手指,双手抱怀:“你绣坊什么时候招工我还能不知道吗。为了一个女人,裴公子也是煞费苦心。”他鄙夷的扫视着裴砚,然后示意自己的随从:“带走。”
看着两名又朝自己走来的小厮,沈青禾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裴砚。
对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旁边早已按耐不住的石赞,咻的一下窜出去,瞬间撂倒了那两名小厮,然后站在沈青禾的面前,挡住了她们。
“对不住了,赵公子。”裴砚稳步行前,若不是他身后的几个随从拖着那两个躺在地上哀嚎的小厮出门,还真以为他是在给赵宙道歉:“送赵公子回家。”
“裴砚,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赵宙朝着裴砚的背影骂道,随后恶狠狠的甩开驾着他离开的小厮:“滚开,小爷我自己会走。”
赵宙走后,沈母急忙上前拉住了裴砚的手:“您就是裴公子。”说着就要跪下去。
裴砚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沈母:“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老妇感激不尽,今日若不是得裴公子相助,小女早就落入那龙潭虎穴了。”沈母真挚道谢:“裴公子今日之恩,老妇没齿难忘,若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裴公子尽管开口。”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沈姑娘也算是入职云霓坊了,云霓坊护她也是理所应当。”裴砚难得的话多。
“沈夫人,我扶您进去休息吧。”石赞适时开口,沈母看了眼沈青禾,她只是点点头安抚着,沈母便随石赞进屋了。
“沈姑娘,请随我来。”待两人走远后,裴砚主动打破了宁静。
两人站在巷子口的石榴树下,远远望去倒也有几分的赏心悦目。
“多谢裴公子今日出手相助。”
“沈姑娘无需多礼。”裴砚制止了要对他行礼的沈青禾:“不过是恰巧路过,顺手救下我绣坊里的绣娘罢了。”
恰巧路过吗?
从裴府去云霓坊的路走这条并不近啊。
这人怕是信不过自己,来看自己有没有卷款跑路吧。算了,就算是这样也再次救了自己。
诶,沈青禾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下自己欠他的怕是要还不清了。
见沈青禾迟迟没有开口,裴砚轻声道:“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沈姑娘不妨直接去云霓坊吧,赵宙再大胆,也不敢直接到云霓坊里拿人的。”
“可是……”沈青禾起初也是想直接去云霓坊的,但是经此一遭,她反倒是不敢了,如果自己走了,那赵宙定会找自己父母的麻烦。
“沈姑娘不必担心,沈父沈母我自会托人照看的。”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沈青禾,裴砚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这……”沈青禾有些为难,实在是不好再欠裴砚的人情了:“公子已经多次相助,小女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公子。”
“不麻烦,安顿好你的父母,你也好在云霓坊安心工作,早日完善双面纺织工艺。”裴砚宽慰道:“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那就多谢裴公子了。”听完裴砚的话,沈青禾不再犹豫。
“先别急着道谢,我帮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裴公子但说无妨。”
“我要你在比试中取得头筹。”似是知道沈青禾要说什么,他继续道:“双面绣品依然要做,不过一切等考核结束后,我自会派人协助。”
听到这话,沈青禾心里没谱,毕竟她见过更优秀的人,若是从前,她可能就爽快答应了,但是现在,她不敢打包票。
见沈青禾没有说话,裴砚继续道:“若沈姑娘心有顾虑,那我想你也没必要进入绣坊了。”
裴砚语气平淡,但是却听的沈青禾心里发凉。
不让自己进入绣坊,那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了吗,自己又要还他的钱,又要给父亲治病,还想要重振家业。不进绣坊是断不可的,沈青禾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会尽力取得头筹……”
“不是尽力,是必须。”裴砚打断了沈青禾的话,语气不容拒绝。
“好。”
简单收拾了东西,告别了沈父沈母,沈青禾便随裴砚一道离开了。
不过多久马车到了,却不是云霓坊。
石赞先一步跳下来,扶着坐在他身边的沈青禾下来:“沈姑娘,这是云苑,入职的绣娘都住在这里。”
沈青禾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看起来低调简朴,门头上只写了“云苑”二字。
身后的裴砚并没有下车,只是拉开窗帘,看着交谈的两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石赞前去敲了敲门。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秋秋。
“你们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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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秋秋一开门,就朝石赞抱怨道,看着他身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又甜甜的笑起来:“原来是沈姑娘啊。”然后朝着远处的裴砚行了行礼:“坊主好。”
裴砚点点头,示意明了。
“那沈姑娘就交给你了,我和坊主先去店里。”石赞叮嘱着秋秋,然后朝沈青禾点点头:“沈姑娘有什么事情就问她,我先告辞。”
“多谢,慢走。”沈青禾轻微点头致谢。
“原来是沈姑娘啊。”两人走后,秋秋带着沈青禾参观云苑。
云苑很大,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里面的装修倒还不错,虽然简朴,但该有的都有,处处透露着干净利落。
“什么?”沈青禾被这话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一早石赞就让我来这里等着了,说是有新入教坊的绣娘。”秋秋眼睛弯弯的:“我还在想是谁呢,没想到是沈姑娘啊。”
“是,不过也不能算是正式进入教坊,一切还要等比试结束。”
“我相信沈姑娘可以的。不说了,给你介绍一下云苑吧。这个是大家用餐的地方,一日三餐都在这里……”秋秋从门口一路介绍:“住宿是四个人一间,不过运气好的话,有可能一个人住一间哦。”
沈青禾打量着这个未来要生活不知多少天的地方,心中有些酸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短短一个月,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过完了。她不禁感慨,原来一个月也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啊。
“这间就是你的屋子了,里面已经住了两个人了。”秋秋指着面前的这间屋子介绍道:“我平时也不来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就找掌教,她就住在最左边第一间屋子。”
还没等沈青禾推开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那人先是一怔,看到来的人是秋秋,朝她笑着说道:“秋姑娘,您怎么来了?”
“哦,我带新入坊的绣娘参观一下。”说着向眼前的人介绍着沈青禾:“这位是沈青禾,日后你们就是一间屋子里的了。”
秉持着日后友好相处的局面,沈青禾主动打起招呼:“你好,我是沈青禾。”
“苏银。”对方朝沈青禾点点头,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手。
看她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秋秋开口问道:“这是要出去?”
“对,今日轮到我休沐,回家看看。”
“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你是自己在云苑转转,还是收拾完我带你去绣坊转转?”苏银走后,秋秋问沈青禾的意思。
“那去绣坊转转吧。”沈青禾也想早日熟悉一下绣坊的环境。
“行,那我在这等你。”秋秋跟随沈青禾进屋,搬了一个板凳坐在方桌前。
“辛苦秋姑娘等我一会了。”
“害,没事没事,你慢慢收拾,我也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会儿。”秋秋朝沈青禾挤挤眼睛。
沈青禾笑着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她选了一个离门最远的位置,刚好靠窗,可以看到院内的银杏树。
虽已入秋,但远远望去,树冠还是绿色的。但不似夏天那样浓厚的绿,而是变得更浅,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透出淡淡的疲惫感。
“走吧。”
7. 第 7 章
安顿好自己的内务后,沈青禾就唤醒了坐在凳子上发呆的秋秋。
“好了吗?”秋秋回过神来,朝沈青禾轻轻扬了扬嘴角。
“嗯。”
“行,那我们走过去吧,这里离绣坊也就一刻钟的路程,坊主特地买的这个地段的位置,就是方便大家出行。”秋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边走边介绍:“正好路上还可以顺带看看附近的铺子。”
这家的桃花酥一绝,那家的梅子酒香甜诱人,还有这儿的脂粉最受姑娘们欢迎……
一路上沈青禾就安安静静的听着秋秋介绍,不时点头微笑。果然不出一刻钟,她们就站在了“云霓坊”的门前。
今日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门口有许多人在排队。
“最后一天还这么多人吗?”沈青禾不禁轻声感叹。
“比不上前两年了。”秋秋望着排队的人群,语气里有些感慨:“近几年绣坊兴起,可选择的机会多了,大家也就不全挤着我们云霓坊了。”
见沈青禾还在发愣,秋秋拉住了她的手臂:“走吧,我们先进去。”
一踏入云霓坊,沈青禾就被眼前的景观震惊到了——
整个一楼陈列展示着各式各样的绣品,左边是男装,右边是女装,中间错落的放置几张展柜,上面铺着精美别致的绣品。款式各异,设计独特。仿佛置身于现代某大牌服装店。
身为现代人,沈青禾自然没见过这种场景。她从未想过一个绣坊竟然能如此气派,在她的印象中,绣坊不过是埋头做工的地方,谁曾想还能这样敞亮的展示售卖。
关键是这些衣服、饰品看起来都精妙绝伦,每一件都堪称艺术。
看来古装剧还是拍得太保守了。
“怎么样,厉害吧。”看着被眼前景象惊艳到的沈青禾,秋秋凑在她身旁自豪的说着。
“厉……厉害。”沈青禾目光依然没有移开,愣愣的点头回应。
秋秋搂上她的肩膀,一一介绍:“诺,如你所见,整个一楼是售卖区。二楼设了雅间,专接待贵客。三楼嘛,就是绣娘们工作的地方了。”
沈青禾顺着秋秋手指的方向,一层一层的看过去,每一层的构造都别具匠心。
“走吧,带你看看你日后要待的地方。”说着秋秋就要拉沈青禾上楼,却迎面撞上了裴砚和石赞。
“老远就瞧见你们站在门口发呆,干嘛呢?”石赞朝秋秋问道,又转向沈青禾笑了笑:“沈姑娘今日可以不用来绣坊的,明日放榜再来看也不迟。”
“我带沈姑娘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行,那你们慢慢看。”石赞刚想走,转身又幽幽的走到秋秋的身边提醒道:“不要打扰绣娘工作。”
“知道啦,真啰嗦。”说着她悄悄瞥了一眼裴砚,推着石赞往他那边凑:“你们快去忙吧。”
裴砚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沈青禾。
见他们要走,沈青禾只好朝他轻轻点头,算是道别。
两人来到二楼。其实二楼没什么好参观的,无非就是一间间试衣隔间。沈青禾大致看了一眼构造,就拉着秋秋去三楼了。毕竟她此行的目的就是参观未来工作的地方。
三楼是一个开阔的通间,只是用屏风稍作隔断,简易的划分了工作区域。最里面有一间独立的屋子,秋秋说那是裴砚处理事务的地方。
这个时辰绣娘还在工作,沈青禾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也没好意思往里去,怕打搅了人家工作。
“要自己逛逛吗?”秋秋问。
“不了吧,我在这里也不太合适。”
“那成,我们回去吧。正好我一会要回府了,要是你想再待会儿也行。不过一起回去更好,路上有伴。”
秋秋是个健谈的姑娘,从上次在裴府养伤沈青禾就发现了。她对秋秋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总是沉默寡言,大家觉得她高冷,也没人敢靠近,久而久之,她的朋友就越来越少了。
而秋秋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回话多少,总能自顾自的说的很开心。沈青禾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秋秋从云苑离开后,沈青禾就漫无目的的在云苑溜达。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人声嘈杂。
沈青禾抬头看了看太阳,它正高高的挂在天空,这个时辰,应是绣娘们下工的时辰。
人太多,沈青禾自觉应付不来,便转身回了宿舍,决定先从身边的舍友开始熟悉。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沈青禾主动破冰:“你好,我是沈青禾,叫我青禾就好。”
来人看到她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庄兰。”
“兰姐姐好。”
庄兰没再接话,只是朝沈青禾扯了扯嘴角。空气中弥漫着不知所措的尴尬。
“现在是休息时间吗?”沈青禾努力找着话题。
“嗯。”庄兰淡淡的回应,收拾东西的手没停。
沈青禾有些无奈,索性在屋子里踱步。但是也只是在自己床铺边打转儿,怕打扰到对方。
“你不去用餐吗。”庄兰突然开口。
“这个点……人应该很多吧。”
“嗯。”庄兰的嘴张了又张,最终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现在应该好些了。”
“是吗?那我们现在去?”
“好。”
还真是话少,看来同我一样,也不善交际。
来到饭堂,人果真没有多少。二人打好饭,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就坐。
“兰姐姐来这里多久了?”
“一年。”
“哇,那你岂不是去年榜上前十?”
“嗯。”
“好厉害啊,我……”
“咦,是你啊。”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走来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看到沈青禾,拉着同伴走到近:“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沈青禾并不认识对方,害怕是原主的旧识,努力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印象:“抱歉,请问你是……”
“我是杜依依,这位是兰荣。”两人依次坐下:“今天看到秋姑娘带你参观了绣坊,我们就坐在门边,恰巧看到了你。”
“你们好,我是沈青禾,这位是庄兰。”
“秋姑娘亲自带你来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杜依依一脸好奇:“我还从来没见过秋姑娘主动带人来参观呢。”
“其实……我们才认识没几天。”沈青禾如实答道。
可惜对方却不相信,朝沈青禾露出一幅“我懂”的表情。
沈青禾心下一沉。这绣坊本就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若是让人误会自己靠关系才进来的,日后只怕是麻烦不断。
所以,裴砚说的必须要取得魁首,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不仅仅可以考验她的实力,还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见沈青禾不语,杜依依只好换了话题:“那明日你要和我们一起上工吗?”
“不,明日放榜,我得先去看看有没有进。”
“你还要参加比试?”对方一脸惊讶。
“当然。”沈青禾有些无奈,苦笑道:“若我不在榜上,日后大家见到我可能就是杂役了。”
“哈哈,你真会说笑……”几人笑着把话题岔开了。
后面基本上就是沈青禾在听,她们聊着日常琐事,气氛倒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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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青禾随绣娘们一同起床。
虽说放榜时间在绣娘上工时间之后,但毕竟是放榜日,大家都早早排队等侯,公告栏处挤满了人。有的父母陪着,有的夫君伴着,还有的是好友相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青禾找了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这个地方能看到云霓坊的大门,这样小厮们布告的时候,自己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出来啦!”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朝公告栏涌过去。看着这么多人,沈青禾打算再等等,这会就算是挤,也挤不进去。
“小禾。”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一转头,看见母亲朝她招手。
“娘,您怎么来了?”沈青禾又惊又忧,她连忙走向沈母,观察着沈母身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最近不安全,您怎么……”
“没事没事。”沈母笑着握住她的手:“裴公子派人陪我一起来的。”似乎知道沈青禾要问什么,沈母主动说明:“昨日赵宙果然又来了,他还没碰到我呢,裴公子的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把赵宙赶走了。你放心吧,娘一点事没有。”
“那也不能……”
“好啦,今日放榜,娘特地出来陪你见证这重要时刻!”沈母拉着她就往前走:“走,看榜去。”激动的样子,好像以为是她参加了报名似的。
其实,沈母这次来,更担心的是女儿落选承受不住。她自然相信青禾的实力,但就怕这云霓坊水分太深,毕竟是京城头牌,随便什么人替换个名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们这种没权势的外乡人。
想起女儿当时的眼神,沈母放心不下。
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沈青禾连忙扫视榜单上的名字。
第一名不是,第二名、第三名也不是……越往下看,心越凉。一连几个都没有她的名字。
就在沈青禾彻底失望的时候,忽然在倒数第八行看见了“沈青禾”三个字。怕是有同名,再一看作品名称上写着《雪压梅枝图》,沈青禾松了口气。
这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显然沈母也看到了,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退出人群中心。
“娘!”沈青禾刚呼出一口气,一抬头看见早已泪流满面的母亲,一时语塞:“娘……,这是高兴事啊,怎么还哭了?”
沈母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我这是高兴,高兴的。娘就知道你一定行。”
虽说排名靠后,但也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了。云霓坊的录取率还是很高的,初试前三十位进入比试,比试取得前十,就可进入云霓坊。
为了庆祝女儿晋级,沈母拿出前几日卖绣品攒下来的钱,执意要带她下馆子。
“娘,不过是过了初试,不用这样破费。”
“娘高兴!就算你今日不过,娘也要带你来。难道我还不能带我闺女吃顿好的。”见母亲如此执意,沈青禾也不再推辞。两人找了一个普通餐馆,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
初秋正午的阳光还是很足的,两人走了一段路,额角都冒出微微细珠。
反正今日也不用去绣坊,沈青禾决定回家看看。毕竟日后若入职了,十日才能有一日休沐,而且自己还要研究双面纺织工艺,回家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了。
回到家后,沈青禾坐在床边给父亲喂药,沈母温声絮叨着女儿入选的事情。良久,沈父的眼珠微转,静静望向青禾,眼神似乎比以往更有光彩了。连吞药的速度都比之前顺畅不少。
在家的这点时间,沈青禾一刻也没闲:晒衣叠被、砍柴修理……母亲有旧疾,凡是力所能及的事,她都一一做好。
收拾好一切,三人围坐闲聊,温馨自在。
8. 第 8 章
可惜时间不等人,申时一过,尽管很不舍得,但沈母还是催着女儿回去——天一晚,路上就不安全了。
母亲考虑的并不无道理,更何况自己明日就要比试。而且比试期间是要住在云苑的,早也就早一个晚上,还不如提前去打探一下消息。毕竟今日放榜后,肯定有不少提前搬进去的。
沈青禾回去的时候,室友们还没放工,她只好在宿舍内等着。
今天榜上前三甲,令沈青禾印象深刻。其中榜首,或许就是沈青禾报名时见过的那个,毕竟名字叫《三羊开泰》,当时就令沈青禾印象深刻,能拿榜首也在沈青禾意料之内。
位居第二、第三的分别是《九天神女》和《鲤鱼戏莲》,沈青禾虽没见过,但能挤进前三甲,想必也是技艺非凡。
这让沈青禾愁云满布,毕竟自己排名那么靠后,要如何才能打败那么多人,成功取得魁首呢。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沈青禾想的入迷,没留意到她们已经放工了,内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青禾,你在吗?”
是杜依依。
沈青禾起身打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在,方才在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就想着来恭喜你。”杜依依笑吟吟的说道。
“不过是末位,一切还是未知。”
“诶呀,那起码也是迈出去第一步了,我们相信你。”
“不过前三甲确实很厉害。”身旁的兰荣轻声接话:“尤其是那幅《三羊开泰》。”
“是啊,当时掌教她们讨论的时候,我恰巧听到了,连掌教她们都赞叹不已,说是可以赶得上我们的水平了。”杜依依赞叹的,但是一转头看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青禾,忙安慰道:“诶呀,你也别气馁,当年我和荣荣的初试排名也很靠后的,但我们不也都过了吗,荣荣还是当时的三甲呢。”
“也是,你放平心态,好好准备,有些人就是临场发挥的比较好。”兰荣也温声附和。
虽然两人如此说到,但沈青禾依然很担心,毕竟她要的不是通过考核。
她要的是取得魁首。
几人一同用过晚餐后,又说了几句鼓励性的话,便都回自己的屋子里了。
翌日一早,沈青禾就拿着掌教发的考试信息来到自己的位置。
考试共分为三场:《仿绣》《补画》《创作》,每场两天时间,可以提前交卷。
考试场所在二楼的试衣间,一间两位,监考老师都是坊里资质较深的绣娘。
第一次场考试就是《仿绣》,现在还未到考试时间,沈青禾只得在自己座位上等待。和自己同考场的考生还没有来,也不知道是谁,沈青禾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沈青禾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位走到了另一个考试座位上,想必就是考生了,后面进来的那位,则坐到了监考的位置上。
“我是你们的监考老师,我姓张。”老师语气沉稳:“讲一下考试规则。本场考试随机分配座位,下次考试也是一样。开考的时候我会把我身后的这个屏风拉到你们面前,考试不能交流。如有需求,可以等巡考老师来一起去,巡考老师一般一刻钟来一次。可以提前交卷,交完后就可以回云苑休息了,等待下一场考试。考试时间为两日,这两日餐食会有人送,休息就在座位上休息。最晚明日申时末交卷。”
她抬头看向两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闻言,沈青禾摇摇头。
“行,核对一下名单。”张绣娘看了眼手里的花名册:“沈青禾。”
“是我。”沈青禾举了举手示意。
张绣娘点头示意她放下:“宁佳妍。”
“在这儿。”对面的姑娘应声举起了手。
宁佳妍,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等等,昨天的榜首,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她不会就是那个《三羊开泰》的作者吧。
这让沈青禾压力倍增。
容不得沈青禾多想,考试就开始了。第一场是《仿绣》,张绣娘拿出考试题目,是一只黑猫。
说是仿绣,其实就是考验绣娘的针法技艺。
虽说题目是一只黑色小猫,看似简单,但却最考验技艺。
不能仅仅使用黑色来绣小猫,否者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团死物,毫无生气。要用深蓝、深紫、墨绿甚至深红色等彩色丝线混合叠加,在视觉上形成丰富深邃的“黑”。
且对丝理和光影的把握要高,掌握小猫的毛发走向,以及光打在身上呈现出来的不同色彩。每一针的方向轻重都要把握好分寸,否则就失去了真实感。
同时也要能够极度熟练运用“藏针”和“藏线头”,确保每一针都干净利落,而不是无数针脚混作一团。
这考的,是技法,更是经验。
沈青禾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独门技法,但原主有。从上次绣那一幅《雪压梅枝图》时,沈青禾就能体会出来,原主超强的基本功,这双手自有其熟练的记忆。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是否能够熟练的将它使用出来。
就在沈青禾忧心忡忡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宁佳妍已经开始飞针走线了。这让本就担忧的沈青禾更加雪上加霜。
考试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从小到大经历过这么多考试,沈青禾当然也明白,她赶紧调整好状态,不再想别人怎么样,只专注于自己。
沈青禾平复了一番,于是开始下针。
刚落下第一针的时候,她还尚有几分生疏,但几针落后,指尖仿佛自有生命般,渐入佳境。针起线落,越来越流畅顺利。
找到手感的沈青禾,把之前的杂念都抛置于脑后,只专注于当前的绣品。每一个丝线走向、每一步针法变换,都在她的手下完美的展现出来。
不过多久,一只猫的整体轮廓,就展现在画布上了,接下来就是细节的添加与整改。
抽丝换线、添针减重,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沉浸其中的沈青禾,连小厮何时回来送饭的她都没有注意到。当她抬起头时,旁边的饭菜早已凉透了。这时候她转头发现监管的张绣娘也变了,不知何时换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许是去休息了。
沈青禾决定先垫一垫肚子,确实是饿极了,这才停下了手。
吃完饭后,她又继续投入其中。决定打磨完善一下其中的细节,增添一点更灵动的感觉。
等沈青禾打磨完所有的细枝末节,再次抬头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原来已经到了第二日了,沈青禾再细细的观察一遍自己的绣品,自觉已经没有可以修改的地方了,可以上交了。
“怎么?要交卷吗?”张秀娘看见站起来的沈清禾问道。
“是,辛苦你监考这么长时间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沈青禾点了点头,双手捧起自己桌子上的绣品,交给了张秀娘。转头回去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对面桌子上已经没有了人,考试的工具也全都收走了。
宁佳妍什么时候走的沈青禾没有注意到,但这样也好,如果自己知道她提前走了,那么后面修改的话也会心神不定,倒不如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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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熬了一天一夜的沈青禾,决定先回去补一觉。
她回到云苑,刚一推开宿舍的门,发现宿舍里空着的那个床铺上已经住上了人。对方听到动静后,转头向门外望回来。两个人对上视线,沈青禾楞住了。
是宁佳妍。
“咦?是你呀!”见来的人是沈青禾,对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我还想着,整个宿舍的人不会都是前辈吧,只有我一个新人还怪尴尬的。没想到你居然也住在这里,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呢。”
“哈哈,是啊,我今天也在想搬进来的会是谁呢?没想到居然是你,果然缘分不浅啊。”沈青禾微笑的朝她点点头。心想,当然很有缘啦。不仅在同一个考场、住同一个宿舍,就连考试报名的时候都是前后脚。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取得魁首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不过也好,可以趁机摸摸她的底细,沈青禾走上前朝她伸出了手:“沈青禾。”
“宋佳妍。”对方礼貌性的回握住她的手,朝他甜甜一笑:“你这是刚考完回来吗?”
“嗯。”沈青禾点点头。
“这样啊,我已经回来一个时辰了,刚刚休息了一会儿,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也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用午膳的时间我们再聊。”
倒是个体贴的姑娘,沈青禾心想。
“好,谢谢你了。”
“哎呀没事儿,我也是才考完没多久呀,我刚出来的时候也是很累的,更何况等过一会儿我还要再歇一歇呢。”
沈青禾确实累极了,简单道到了谢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几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就一同去用餐了。
下午苏银和庄兰去上工了,屋内独留沈青禾和宋佳妍。
俩人坐在床边闲聊。
沈青禾得知宋佳妍的父母经营一家成衣铺,她自幼学习女红,两年前报名“云霓坊”落选后,她就在家竭尽全力创作了《三羊开泰》这一幅作品。
她说自己并非天赋过人,只是肯下苦功。
两人聊的颇为投机。宁佳妍得知沈青禾的身世,大为触动,安慰了好久。
日影夕斜,橙色的光晕透过窗台,照在了床榻上,将木质地板染上一层金色。
沈青禾靠在床头上,望着斑驳的光影,有些出神。宁佳妍坐在她对面的床沿,两人此刻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良久,宁佳妍开口打破了宁静:“瞧这些光影,一天之中,也就这个时候最显柔和。”
沈青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日光洒在衣角。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沈母所绣,倾注了浓浓的爱意。
“是啊,夕阳的最好的灯光。”沈青禾感叹道。
宁佳妍点点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都盯着这移动的光晕,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日第二场考试。”宁佳妍语气比刚刚沉稳了一些:“你紧张吗?”
“有些。毕竟《补画》比《仿绣》更难一些。”沈青禾沉吟片刻如实答道。
“我倒是觉得《补画》才能见真章,补其不足,更需要一定的功力。就像这夕阳,补足了白日的喧嚣浮躁与夜晚的宁静幽深,恰到好处,才是美景。”宁佳妍伸手接住一缕光影,轻声开口。
正当沈青禾思索如何开口时,门被推开了。是苏银和庄兰回来了。
“在聊什么这么安静?”苏银点上桌子上的油灯。
宁佳妍笑着起身道:“在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是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9. 第 9 章
“现在进入第二场考试,我是本场的监考老师,你们可以喊我李绣娘。”李绣娘拿了两幅绣品,站在考桌前说:“考试规则和昨天一样,我就不过多赘述了。有什么疑问吗?”
说着她环视一周,见大家都摇摇头:“行,没有问题就准备开始考试了。”
今天换了一个新的绣娘监考,和自己同考场的女生也换了,对方个子小小的,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一直不停的揉搓着手指。
这时候绣娘拿出了考卷,是一幅残缺的牡丹花。
《补绣》要求的是补全残卷,并且使其寓意完整。
沈青禾拿到画卷后就开始思考了,经历了昨天的考试,沈青禾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绣好一株牡丹可以,但是单单是一株牡丹太过单调了,怎么样才能让人人眼前一新呢。
牡丹的左边是残缺的,那就把它补成向右生长的牡丹,周围再添几片绿叶装饰。这个样左侧可以增添一只华美的凤凰翩然而至。
凤凰的尾巴和翅膀舒展开来,完美的展现在残卷的左上方,正好与右下方的牡丹相做呼应,达到一种视角平衡,使整个画面更加灵动饱满。
是了,就绣这一幅《凤穿牡丹》。
这时候它就不单单是一株牡丹花了,而是一幅有故事、有生命力的画面。
构思好一切的沈青禾开始行动,灵感都变成一针一线跃然纸上。
没有了第一日的紧张,此时的沈青禾反倒感觉平淡,像是完成一幅再简单不过的绣品一样,丝滑流畅。
绣完这幅绣品,沈青禾抬起头,天还黑着,也不知道是几时。
监考席上的李绣娘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中的花名册。
看来时间还早,沈青禾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幅《凤穿牡丹》——凤凰的动与牡丹的静相结合,火红的羽毛与绚烂的花朵相碰撞,营造出一种雍容华贵、吉祥喜庆之气。此时的它不再是一幅绣品,而是充满了生命力,在沈青禾的针下完美的呈现出来。
自觉没有更改的方向,沈青禾就交了卷。
她走的时候,对面的人看到她走了,明显慌乱了许多,沈青禾见她似是完成了一半,自己的离开,让对面压力倍增。
沈青禾想,还好自己昨日投入,否则自己定会像她一般,但沈青禾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她紧张影响的是她自己的作品呈现,考试就是这样,你做不好自然有人能做好。
走在回云苑的路上,路上响起了打更的声音,原来是寅时了,再过两个时辰绣娘们就要起床上工了。
沈青禾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床边,她看了一眼宁佳妍的床铺,对方还没回来。
无暇顾及他人,沈青禾沾上床铺,就沉沉睡去了,一夜无梦。
沈青禾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时辰,再次睁眼的时候就是绣娘的上工的时候了,今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休息,身体便决定和绣娘们一起起床。
她下意识地望向宁佳妍的床位,对方还没有回来。
“呀,青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银起床看见坐在床边的沈青禾震惊的问道。
“昨日寅时,看见你们都还在休息,我就没有打扰你们。”
“怪不得,我一睁眼就看到你坐在床边,着实吓到了我。”看着坐起来的沈青禾她转而又问道:“你不再休息一会儿,明天不是还有最后一场考试吗?”
“是,但是昨日一天没有进食,现在有一些饿了,刚好可以和你们一起出门吃点东西。”
“也好,这样路上你还有个伴。”苏银没有停下收拾手中的东西,她一边洗漱一边对沈青禾说:“那你也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吧,一会准备出门吃早点。对了,佳妍没有回来吗?我怎么没看见她呢?”
“许是没考完呢,一会儿我给她带一份回来吧,刚好可以让她吃完休息一会儿。”
“那也成,我们早点吃完,你也早点回来休息休息。”
沈青禾点头应和着,开始起床洗漱了。
几人吃完早点,就各自分道扬镳了。沈青禾给佳妍买好了早点,也返回了云苑。
刚要推门进去,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你回来啦?”两人异口同声。
“对,刚刚和兰姐姐她们出门买早点了,这是给你的。”说着她将手里的饭递给了宁佳妍。
“真巧,我也刚要出门去买早点,还想着你若没回来,我就给你带一份了。既然你买了,那我就好好享用了。”宁佳妍侧身让沈青禾进来。
吃过早饭了,两个人就躺在床上闲聊着。两人都默契的避开了考试的话题,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苏银贴门放工的时候。
因为这两日考试的原因,绣娘们的工作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上午完成工作的人,下午就可以不用去了。
用过午餐,几个人都懒得出门,就躺在床上唠家常。
沈青禾这才知道自己另外两位室友的情况:苏银是家中长女,膝下还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尚且年幼,父母年龄大了,自己需要经常补贴家用。沈青禾挺替她惋惜的,但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庄兰就不一样了,她是是家中幼女,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家中管教严苛,虽说只是普通工人,但好歹还算过得去。从小有个哥哥,倒也没怎么吃过苦。
几人从天南聊到海北,时间很快就在话语间流逝了。因为知道她们第二天还要进行最后一场考试,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早早休息了。
休息足的沈青禾起了个大早,她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但洗漱完坐在床边,等她们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格外的平静。
大家在沈清禾洗漱完没多久后,都陆续起床了。虽说考试的时间,在绣娘们上工的时间之后,但沈青禾和宁佳妍决定同苏银、庄兰一起前往绣坊。
索性闲来无事,与其在宿舍里瞎想,还不如提前去考场熟悉一下环境。
今日沈青禾的考场位置,比前两日的都靠里。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刚好窗户外边能够看到一株旺盛的银杏树。
离考试开始还有很长的时间,沈青禾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脑子里却在猜测今日的考试题目。
最后一场的考试是《创作》,但并不是自由创作,而是考官给一个命题的内容,来进行发散创作。
前两场考试,一场考的是动物,一场考的是植物,最后一场会不会考人物相关的呢?人物相关的话应该要做些什么?
毕竟沈青禾之前没有做过和人物相关的作品,她还是有些担忧的,如果创作不好的话,自己的后半生就要在打工还债中度过了。
没等沈青禾忧心多久,监考老师就进来了,她见到屋子里有人,先是一愣,然后朝沈青禾点头示意,接着就自顾自地整理起自己的随身物品。
不过多久,另一位考生也来了。大家收拾好用品准备考试开始。
最后一天,大家都提前到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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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和前几天一样,监考老师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及考试规则,就准备开始考试了。
这次的考试题目是《创作》,题目是:绣一幅被焚坏或者被腐蚀的残卷,要求意境完整,表达准确。
虽说是命题,但大多考的是创新能力。
绣一幅残卷,并不是把这个绣品绣残了,而是使它真正成为一幅完整的作品,其中的度很难把握。
沈青禾苦思冥想,突然脑海里浮现出去年和爸妈去博物馆参观的《洛神赋图》,当时就被这一幅画作所震惊,所以脑海中印象深刻,何不把这个融入进去。
但整个洛神赋图工程巨大,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恐怕绣一生也绣不完。她决定取其中的一个片段。
不如就取“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初见之时的惊鸿一瞥吧。
洛神的身姿完整,但衣摆下方因为年久失修缺失了一部分,背景的山水画也模糊不清,游龙和鸿雁在空中盘旋,却缺失了部分身体。
构思好一切的沈青禾,片刻也不敢休息,因为这幅作品难度极高,若使其寓意完整,就更加难了。
先打出一个框架,用淡墨色晕染出大致轮廓,再用稀疏的“套针”和“虚针”绣出形状。
接着是洛神,她身姿轻盈,略微回首。她面部柔和细腻,服饰鲜明饱和,眼神却沉静怜悯,仿佛她知道自己身处残破之处。
后面就是游龙和鸿雁,游龙的一半身躯在残存的画布上,另一部分则缺失不见了;一只雁身姿完整,但另外一只少了一个翅膀,还有一只在画布的边缘渐渐消失。
接下来就是细节的完善。色彩的搭配,修复的痕迹,一针一线用到极致。至此,这就不再是一幅单纯的画面,而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故事。
等沈青禾落下最后一针,监考老师开始提醒考试时间还有一刻钟,沈青禾细细端详着这幅作品,觉得无异议了,便起身上交了自己的作品。
她交完卷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出来了几个考完试的考生,大家的神态各异。
但沈青禾已无暇顾及其他,这两天一刻也没休息过,她只觉身心俱疲,只想要早点回去休息。
回到宿舍的沈青禾倒头就睡,等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
绣娘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了,这也就意味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放榜了。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宁佳妍,恰巧对方也朝她投过来视线,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起床收拾东西。
待苏银和庄兰都起床后,几个人像寻常一样出门吃早点。
只是这一次,大家没有分道扬镳,而是共同朝着云霓坊走去。
门口依然有很多人在等待,毕竟是最后一天了,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上榜情况。
沈青禾同宁佳妍在花坛边并坐着,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紧张吗?”沉默了许久,宁佳妍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沈清河如实点头。说不紧张都是假的,此刻她的内心非常忐忑。能否取得榜首,关乎着她未来的生计,现在这一切还是未知,况且路上还有太多阻碍。
“我也紧张。”宁佳妍叹了口气,转而又对沈青禾说道:“但我觉得,我们都能过。”她眼睛亮亮的:“你信我吗?”
莫名的沈青禾好像被感染了,她不再紧绷着眉头,表情舒展开来,朝宁佳妍点头:“我信!”
10. 第 10 章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骚动,原是提前放榜了。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公告处。
站在公告栏面前,沈青禾连眼睛都无法聚焦,但终究还是要直面现实。
她从末尾开始看起,这时候身旁已经有人在欢呼了。沈青禾无暇顾及他人,一个一个往上看。在确定后几位没有自己的时候,她内心更加忐忑,怕自己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了。在看到前三甲的时候,她见到了熟悉的名字——宁佳妍。
真好,她过了。
沈青禾在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也担心自己能否上榜,毕竟还有两个名额。她的眼睛不敢往上看,这时候身旁的宁佳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视线慢慢上移,最终落在了榜首的位置上,面豁然写到——沈青禾。
轰地一声,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炸开了。
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自己的名字在眼前滚动,她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站在原地。
“恭喜你啊,青禾。”
听到宁佳妍喜悦的声音,沈青禾这才回过神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
“真好,我都过了。”宁佳妍将呆愣着的沈青禾拉出人群,她伸手抚去沈青禾脸上的泪珠,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谢谢你,佳妍。”沈青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宁佳妍。
“好啦,回过神来了吗?”宁佳妍轻抚沈青禾的后背。
“嗯。”沈青禾点点头。
“那你现在想干嘛,是回云苑,还是说回家?”
“回家。”自己成功进入云霓坊,并且取得了榜首,这种事情沈青禾想第一时间和自己的母亲分享。
“行,那晚些时候我们再和兰姐姐一起去庆祝。”
“嗯。”
作别了宁佳妍,沈青禾马不停蹄地往家
赶,她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现在立刻飞回到家中。
“小禾!”刚到巷口就看到沈母远远的走来。
“娘!”
“诶哟,慢点。”沈母扶住了一头扎在她怀里的沈青禾,帮她顺着气:“我正要去寻你呢。”
“娘,我过了。”沈青禾气喘吁吁:“我还拿到了榜首!”
“好,好。娘就知道小禾一定行。”沈母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早已热泪盈眶。虽然女儿没有说其中的情况,但她知道女儿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毕竟能从这么多人中拼杀出来,并取得榜首,确实不易。
“小禾……”
一个苍老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沈青禾闻声望过去,看见了自己父亲拄着一个拐杖站在门口,满脸欣慰地望着自己。
“爹,你……”沈青禾连忙上去扶住了沈父,一脸不可置信。毕竟从她穿过来到现在,沈父都一直躺在床上。
“就上次你回来后,你爹的情况慢慢好转了。这两天都能下地走路了,也能和别人交谈几句了。”沈母一起搀扶着沈父往内室里走。
“小禾好……”沈父看着沈青禾断断续续的说道。
听见父亲的夸赞,沈青禾的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
待沈扶坐在床塌上的时候,看见泪流满面的沈青禾,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嘴里还还不停的念叨:“小禾好……小禾好……”
沈青禾顺势握住自己父亲的手:“我知道,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
一家三口坐在床榻上,又哭又笑的,场面有些滑稽。
一切都好起来了。
赵宙的钱还了,父亲的病情好转了,自己也有了能够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一切都好起来了。
因为沈父的原因,大家不能出去吃,沈母就和沈青禾出门买了一兜子好菜,在家做了一大桌丰盛的午餐。这是沈青禾印象中,他们搬到京城里最丰盛的一餐。
吃过饭后,沈青禾还是和上次一样,把家里能做的家务全都干完了,然后就围着床,三个人一起唠家常。
虽然每一次回来呆的时间都不长,但沈青禾总是能够得到满足,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被填满了。
这一次离开,沈青禾不似上一次那样忐忑,因为她知道,谁属于自己美好的明天就要开始了。
……
“我回来啦。”沈青和推开自己宿舍大门,大咧咧的喊着,没想到苏银和庄兰也都在,看来今天她们又提前完工了:“大家都在呀,不会等我的吧?”
“是啊,是啊,都在等你呢。”宁佳妍顺势接话,把沈青禾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你可是我们的状元郎呢,大家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啊?这我可不敢。”闻言,沈青禾连忙摆手。
“你就是敢,也不行哦,两位姐姐还在这坐着呢,你也就只能使唤使唤我喽。”宁佳妍故作叹息,引得大家嬉笑连连。
“今天我们一放工就去看公告了,见你们俩都过了,我和兰决定今天晚上做东,带你们去庆祝庆祝。”
庄兰在一旁应和着点头。
“这多不好意思啊,让两位姐姐破费了,那我和小禾就不客气喽。”宁佳妍朝着她们眨眨眼睛,笑得开心。
几人去云苑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席间大家从天南聊到地北,都幻想着未来在云霓坊的生活。
明天是什么样的呢?
管它呢!
等到了明天再说。
*
因为这几天考核,云霓坊的商铺都没有对外营业。今天是最后一天不对外营业,也是大家报道的第一天。
此刻的一楼,站着新来的绣娘,大多数人都满怀期待,期待着日后能在云霓坊大展身手。
坊主和掌教都还没来,大家都只和自己认识的人站在一起聊天,有些热络的已经开始主动人生其他的绣娘了。
沈青禾不善面对这种场合,所以就站着没动,身旁的宁佳妍怕她一个人局促,就也一直陪着她。
“你就是沈青禾?”迎面走过来一个女生。
见对方主动搭话,沈青禾连忙伸出手:“你好,我是沈青禾。”
对方并没有回握住沈青禾的手,反而转向她身边的宁佳妍:“想必,你就是宁佳妍了。”
宁佳妍扯了扯嘴角,微笑着点点头。见对方换了个目标,沈青禾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我是邱书意,初试第二,复试第二。”对方介绍了自己,朝宁佳妍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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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宁佳妍。”宁佳妍礼貌性的只回复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回握住她的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见宁佳妍没有回复,对方也不恼,只是收回来自己的手,自顾自地说:“初试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你了,当时还想着你复试也能够拿第一的,没想到居然只是前三甲。”
“过来不就行,我又在乎排名。”
“只是没想到罢了……”说着她打量着沈青禾,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意味:“听说……你初试名单出来前就进入云苑了。”
果然是冲自己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对。”
“我很好奇,初试的时候你还在末尾,怎么复试就能拿到榜首呢?”邱书意表面是在笑,但眼神里丝毫没有笑意:“你和秋姑娘又是什么关系呢?”
“能拿到榜首,我也很意外,但这你应该问掌教,而不应该问我,毕竟给出这个排名的是掌教。”沈青禾平静的回答:“至于秋姑娘,我只是恰巧受她恩惠罢了。”
“是吗,那是何种恩惠呢?”她依旧是那副表情,视线略过沈青禾定在了宁佳妍身上:“你和她住在一个屋子里,你不好奇吗?打败你的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
原本还零零散散站着的人,这时候都围了上来,大家都在看着中心的三人。
“好奇啊,所以今天我就要让她教教我她的绣法。”
“哼。”邱书意冷哼一声道:“谁不知道秋姑娘是坊主的心腹。考前就有人见到两个人,一同前来云霓坊看工作的环境。你觉得,她的第一名,取得的真是靠实力吗?”
“是。第一轮考试我就和她一个考场,因为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一个天赋型选手,但当我考完看向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取得很不错的成绩。”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闻言,周围的绣娘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沈清禾想开口辩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相信你的永远都会信你,但不信你的人,你怎么说,她也不会信你。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苍老却穹劲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出来。
一个身着朴素大方的妇人从楼梯口下来,有认出来的人已经赶忙打招呼了:“掌教好。”
“刚刚在楼上就听见你们在底下叽叽喳喳,新入职第一天,看来大家相处得不错啊。”
不错?看来你需要治治耳朵了。
大家被掌教的一句话整得哑口无声,面面相觑。
“以防大家有些人不认识我,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掌教走下楼梯,来到正厅:“我叫周幻梅,云霓坊的现任掌教。你们平时喊我周掌教就可以了,还有另一位桂掌教,她今天休息了今天休息了,今天就由我来带着你们熟悉环境吧。”
“周掌教好。”听完掌教的自我介绍,大家连忙打招呼。
“大家好啊。”周幻梅环视着整场的新面孔,良久才开口道:“不过……我怎么听说,大家对榜首有异议呢。”
“这……”此话一出底下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就在大家议论的时候,唰的一声,云霓坊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有何异议?”
11. 第 11 章
闻言,大家都朝门外望去。
顺着视线望过去,沈青禾看见伴着晨光迈过门槛的裴砚。她呼吸一滞,不禁想到:他来做什么?
“坊主。”见来人是裴砚,大家急忙行礼。
裴砚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径直从沈青禾身边路过,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站,在了周掌教的身边。
“有何异议,不妨说与我听听。”裴砚就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大家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想法,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
“坊主,这次榜首与您身边的秋姑娘关系匪浅,这很难不令人怀疑,不知坊主是否知情。”邱书意站出来说明。
“哦?知道。”
“知道,那岂不是……”裴砚话音一落,底下的人就按捺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那她这次取得榜首,是否在您的意料之中。”邱书意继续追问。
裴砚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的盯着邱书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那你觉得榜首应该是谁呢?”
“反正,反正也不能是她。”
“其实,每年都会有这种情况。”周掌教站出来发话,她有些无奈道:“初试排名靠前但复试没过的,初试排名靠后但复试前几的,比比皆是。”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所有排名都是我们掌教和十几位绣娘,认真评选出来的。大家进入云霓坊之前,我们不认识任何人。所评选的的绣品,也是在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作者是谁的。”周掌教上前拍了拍邱书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可是……”
“云霓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许久没有开口的裴砚冷冷道:“我裴砚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她还和您身边的秋姑娘走的那么近……”邱书意有些不服气,但看见裴砚的表情,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想必,大家来云霓坊,都是看中了我坊的实力与名气,自然是相信我们的。”裴砚依旧哑声,只有周掌教开口:“可以说,我见证了云霓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幼在京城长大的孩子,应该也知道云霓坊这些年的口碑,我们靠的是诚信与实力。”
确实,周掌教的话并不无道理,毕竟大家来云霓坊,也是因为他的口碑很好。即便以后不在云霓坊务工了,出去后说自己是从坊里出来的,也是很吃香的。
“小雨,你去拿前三甲的作品来。”掌教对旁边的绣娘道。
那位叫小雨的绣娘离开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氛围。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期待着看到前三甲的作品首秀。
不一会儿那位绣娘回来了,身后又跟了两位绣娘,她们一人抱着一幅卷轴出现。
其中一个绣娘打开一幅画布,作品名称为《残卷》,绣的是一本躺在箱子里的破旧书卷,整体看来和谐有氛围,足以看出其技艺之精巧。
“这幅是此次季军得主的作品。”
接着旁边那位绣娘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画布,作品名称是《山水遗梦》,是一副绣制精美的山水画,因为被火烧了,而导致其残破不堪。每一人都把握的刚刚好,让人想到这是一副从火坑里救出来的画作。
“这幅是此次次席得主的作品。”
想必这就是邱书意所制了。
这时候小雨开始打开自己手中的画布,所有人都把视线移到了小雨的手上,期待看到此次榜首的作品。
随着小雨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展开画布,沈青禾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她有些紧张,怕自己的作品,并没有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好,得不到大家的认可。
当《惊鸿》完整的呈现在大家的眼前时,不少人都忍不住惊叹。
沈青禾知道,若不是自己借鉴了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想必也不能取得如今的成绩。
“如今三甲所制作品皆已呈现,虽然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也相对完整。毕竟两日时间,能得此作品也实属不易。”掌教在大家看完绣品后开口:“大家都有深厚的功底,我也相信你们日后都是云霓坊内优秀的绣娘,所以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们尽早解决。”
见大家都没有说话,裴砚又冷冷的开口道:“有什么疑问,大家都可以提出来,云霓坊不是蛮不讲理之地。”说着他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了邱书意身上:“邱绣娘,可还有什么疑问?”
邱书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沈青禾,你呢?”
“啊?”突然被点名的沈青禾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急忙抬头对上了裴砚的视线,呆呆地摇头:“没,没有。”
“行,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那就让掌教带你们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工位吧。”裴砚说完话,就带着石赞转身上楼了。
裴砚走后,许多人就朝沈青禾围了过来。
“你就是沈青禾,当真厉害。”
“是啊,是啊,两天就能绣成这样。”
“果然作品和名字一样啊。”
……
大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沈青禾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机械的重复着谢谢大家。
看了一会儿热闹的掌教,这才出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上楼把工位分一分,再熟悉一下坊里的环境吧。”
分配好工位,大家就跟着身边的绣娘学习了。
“荣荣姐。”沈青禾很幸运的分到了兰荣手底下学习。
“小禾。我还在想会是谁呢,居然是你。”兰荣见到走到自己旁边工位坐下的沈青禾,有些惊讶。
“嗯。以后就要多麻烦荣荣姐了。”
“哎呀,这都是小事。”兰荣连忙摆手:“反正就是完成绣制,我今天是一件绣松树的长衫,你可以在旁边绣一下袖口。”
“嗯,好。”
沈青禾正沉浸其中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头一看,是周掌教。
“掌教。”
“沈青禾,你跟我来一下。”掌教示意她放下手里的绣品,跟她走。沈青禾有些忐忑的跟在掌教的身后,也不知道掌教找她是要干嘛。
兰荣的工位离门口并不远,掌教带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裴砚的办公室门口:“去吧,坊主找你。”
诶,这才第一天,就要被老板约谈吗?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资本家呢,沈青禾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推开了裴砚办公室的大门。
“坊主,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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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主座的裴砚头也没抬,手里翻看着一沓绣品,淡淡的开口:“嗯,过来。”
沈青禾又往前挪了两步,站在了裴砚的书桌前。
对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沈青禾就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裴砚发号施令。
良久,裴砚才放下手中的绣品,抬头看向沈青禾:“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吧。”
我应该知道吗?
见沈青禾皱眉思索着,裴砚就直接开门见山:“沈姑娘,你莫不是忘记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
完了,双面绣品的事情。这几天忙着应对考核,今天又被邱书意这么一打岔,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还在那绣成衣呢,当真以为对方是招自己来绣这些的啊。
“没,没忘。”沈青禾矢口否认,反正我想起来了,就算是没忘。
“没忘就好。”裴砚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盯着沈青禾:“为了不耽误日常工作进度,每日放工的时候,你留在这里一个时辰,完成双面纺织即可。”
所以这是要我主动加班,且没有加班费的那种吗?我能说不行吗?当然不能。
“好。”沈青禾硬着头皮答应,毕竟这个也是当时自己主动要求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那一会儿我让他们把我门口的那块地方收拾出来。以后放工你自己主动来这里完成。”说着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坐直了身体:“对了,过几日,我会派人来协助你。”
“好。”
说什么协助,明明就是监视。
“去忙吧。”
沈青禾转过身撇了撇嘴,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她关门的时候,看见裴砚已经拿出另一沓画布,开始仔细翻看了。
还是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比较顺眼,沈青禾关上了门,忍不住腹诽。
裴砚办公室门口那块地方,没有人用,虽然也被屏风划分出来了一小段。她穿过屏风,又要经过人群,才能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因为被人注视,她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了。
“怎么啦?”她刚回到工位,兰荣就关切道。
“没事,就是安排了工作内容。”她有些有气无力的回应。
“好吧,那你现在不需要跟着我做了吗?”兰荣语气里略显遗憾。
“没有,那是放工后的工作。”沈青禾叹息道。
“啊?什么意思?你放工后还要继续在这里工作吗?”一向镇定的兰荣,听到沈青禾的话都不免提高了音量。
看着无奈点头的沈青禾,兰荣愤愤不平:“虽然你是榜首,但也不能这样压榨吧。”
“诶,说来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沈青禾尴尬的挠了挠头。
“呃,好吧。那这样岂不是以后放工,都不能一起出去玩了。”
“嗯。”沈青禾点点头,认真的说:“但我会努力早日完成任务,争取尽早和你们时间一致。”
看着突然又振奋起来的沈青禾,兰荣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道傻孩子,这都能接受。但还是应和道:“加油。”
上午就跟着兰荣绣这个长衫,绣完一个袖口就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几个人在门口聚集,相约一起回到云苑。
“什么!”
12. 第 12 章
得知沈青禾今天的遭遇,宁佳妍激动的双手拍在桌子上,腾的一下站起来,把坐在她对面的庄兰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坊主怎么能这样做呢?那你岂不是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工作。”宁佳妍愤愤道。
吃过饭,沈青禾把今天晚上不能一起回来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几个人围坐在宿舍的小桌面前,听完沈青禾讲的来龙去脉,这才有了刚刚的事件。
当然,沈青禾并没有把自己答应裴砚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只是讲明了自己以后放工后,需要留在云霓坊内,多工作一个时辰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大家也无能为力,只能替沈青禾惋惜,刚来第一天就要被房主惦记。
“好了佳妍,我们中午还可以一起放工、上工呀,这样想是不是会好一点。”苏银开口安慰着正在替沈青禾气愤的宁佳妍。
“可是,中午的时间很短呀,我们只有晚上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培养感情啊。”宁佳妍嘟着嘴巴,还是有些不太开心。
“我答应你,争取早日把这项工作完成,然后天天陪你出去,怎么样?”
“好吧,那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找我们,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完成。”
虽然自己很想要让她们帮助自己,但是这项工作只能够自己完成。而且据裴砚所说,双眸纺织技艺,在这个地方已经失传了。就算她们想,估计也帮不了自己。
“好,那我以后就要天天麻烦你们了。”
几个人又聊了今天第一天上工遇到的事情,这才把这件事情翻过去。
下午放工后,沈青禾作别了兰荣,收拾了自己的工具,来到裴砚指定的位置。果然那个地方,被人收拾出来了一个工位。
收拾好自己的所有东西,沈青禾就开始构思,如何制作一个双面纺织绣品。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小时候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家中曾经有人赠送过一块儿残缺的双面纺织绣品,但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消失不见了。而自己虽然学过这方面的工艺技巧,但只是在课本上学习过,并没有亲手制作,所以她心里也没谱。
要知道,双面绣的最主要的特点,就是绣品的两面一模一样,完整且精美,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线头。
沈青禾自知,自己不可能一上来就能绣出完美的作品,所以她决定先从基础做起。
第一日,她练习了双面平针,这是双面绣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针法。学习如何起针、收针、回针、走针,达到正反两面一模一样。
第二日,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练习了双面回针绣和双面轮廓绣,用来勾勒出物品的形状。并且绣制了一个简单的圆形单色双面绣。
第三日,她着重练习了双面长短针,因为这是绣制大面积颜色过渡绣品的核心针法,所以她练习了很久。
……
慢慢地沈青禾能够绣出一个完整的心形,或者是一颗星星,有时又会是几片树叶。而这些绣品,也从最开始的潦草,慢慢地似乎看起来好像有一些精进。
这几日,沈青禾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裴砚办公室门口,只不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裴砚,连他所谓的派人来协助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虽然对方好像把自己遗忘了,但是沈青禾依然没有懈怠,每天都努力的研究如何绣制好双面绣品。
这天,沈青禾一如往常,拿上自己的东西,来到自己的固定工位。
忽然,她听见裴砚办公室里传来声响。因为每日都是她最后一刻离开云霓坊,所以她想不通这个点,除了贼人,还有谁会出现在裴砚的办公室。
她拿起筐里的剪刀,抱在胸前,蹑手蹑脚地走到裴砚办公室的门口。
“大胆贼人,还不快束手就擒。”沈青禾一脚踹开裴砚办公室大门。
正对着裴砚书桌前,站着一个身着一身黑的男子。那人听到响动,猛地转头。沈青禾才发觉对方脸上挂了一个黑色面纱。
这副装扮,这不纯纯小偷的造型吗?
“你,你,你赶紧放下你手中的东西,。我已经喊人了啊。我们坊主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敢动他的东西,保准让你有去无回。”见到对方这样一副装扮,沈青禾刚刚的勇气已经全部消失殆尽,只能硬着头皮放狠话。
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沈青禾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刚刚应该先下去喊楼下值班的伙计,让他同自己一起查看的。现在自己一个人,等楼下听到动静,自己估计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这时候那黑衣人,慢慢地朝沈青禾走近,沈青禾攥紧了胸前的剪刀,举起来大喊道:“你不要过来,我已经喊人了,他们马上就会把你抓住。”
那人越走越近,直到站在了沈青禾面前,他刚一伸手,沈青禾紧闭双眼,心一横,猛地把剪刀刺了出去。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手中的剪刀已经被对方握住了。对方轻而易举的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剪刀拿走了。
沈青禾心下一凉,完了,自己今天估计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紧闭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但是意料之中的刺痛感,并没有传来。耳边响起“啪嗒”的声音。再睁眼,她发现自己的剪刀,被那人扔到了自己工位旁边。
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抓着她的双手,像拉犯人似的,把她从裴砚的房间里拉出来,来到自己的工位上。
那人一手攥着沈青禾的双腕,一手翻看着她这几日辛辛苦苦绣出来的绣品。
搞什么?沈青禾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等,这人一来就翻看我的绣品,他莫不是坊主说的那个,来协助我的人吧?
“公子,你就是裴砚,啊不,坊主说的那个来协助我的人吧?”沈青禾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顺势拽了拽自己的手腕,试图从他那一双铁钳似的大手里挣脱出来。
对方只是静静的看着沈青禾的动作,感受到她的挣扎,慢慢地松开了手。
“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修改。”沈青禾慢慢地凑近了那个正在翻看自己绣品的男人,缓缓开口道。
良久都无人回应,沈青禾这才抬头看过去,只见对方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
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你……”沈青禾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见沈青禾的动作,对方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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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没有说话。
坏了,还真是。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来个人一直唠叨自己。
沈青禾盯着对方,他翻看着自己的绣品,一脸认真的样子,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沈青禾伸手戳了戳那个男子的肩膀,一脸疑惑道。
对方只是盯着她,皱了皱眉。
看到对方这样一副表情,沈青禾在心里拍了一下脑袋。完了,忘记人家不会说话了。
“呃,你稍等我一下。”说着,她飞快地跑进了裴砚的办公室,从他书桌上拿那一张纸和笔。
“诺。”她把手中的纸和笔递给了这个男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会写字吧。”
对方从他手里接过纸和笔,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叫沈青禾,想必坊主应该和你说了,你呢?”
对方俯身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阿延。
“哦,原来你唤做阿延。”沈青禾满面笑容的朝阿延伸出了手:“你好呀,阿延,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并肩作战啦。”
阿延愣了一下,随后握住了沈青禾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
“对了,坊主有没有说让你来做什么,他最近不在坊里,我目前也没有头绪。”
对方摇了摇头。
“那你对双面绣了解多少呢?虽然我是对这方面有所研究,但如果短时间内的话,我估计复刻不出来。”
对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一点了解,但不多?”
对方点了点头。
“那基础的针法你会吗?不然,我今天教你双面平针吧。”
对方点了点头,乖乖地接过沈青禾递来的一块画布和工具,安静地站在她旁边。
“不好意思,忘记你没有位置了,我们先收拾出来一个工位吧。”见站在自己身旁的阿延,沈青禾突然想起来,对方好像没有地方坐。
“你跟我来。”沈青禾拽着阿延的手臂,把他拉到了前面没人用的那一块空地:“这里都是空的工位,不然我们把它搬到后面去吧。因为坊主让我在那个地方做工。”
对方同意后,两人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把东西搬到自己的旁边,沈青禾找了一块废弃的画布,擦了擦桌椅板凳。
“行,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吧。”
两人依次落座,沈青禾开始从起针教起,一针一线教他如何绣制双面平针。
沈青禾绣一针,阿延绣一针。渐渐的沈青禾发现对方的针法走得极其平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好。
于是,沈青禾就决定放手,让他自己绣制。等沈青禾把手里的一圈绣完之后,发现对方早已停下来在等她了。
她拿过对方的绣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个绣品放在一起对比,自己这个自称为师傅的人,都逊色很多。
什么嘛?不是说只有一点了解,并不是很多吗?绣成这个样子,还说是只有一点了解。连我这样的都敢去教别人了,你这未免也太谦虚了吧。
沈青禾瞬间有点无地自容。
13. 第 13 章
不过,幸好不是裴砚。
否则自己自称对双面绣有所了解,结果还不如他手底下的一个绣郎,那对方肯定会让自己趁早滚蛋的。
“你,还挺有天赋的。”沈青禾硬着头皮夸赞。
阿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青禾,似乎在等她发号施令。
“那不然你试试双面回针绣和双面轮廓绣呢。”
听了沈青禾的话,阿延拿起画布,展示两种不同轮廓绣的针法。
看着不一会儿跃然于画布上的两种轮廓,沈青禾彻底死心了。
好好好,这个裴砚,确定不是派人来羞辱自己的吗?
“那,你要不要再试试,双面长短针。”沈青禾有点不死心。
但接下来阿延还是绣出了一个过渡自然的形状,彻底扑灭了沈青禾心底的最后一丝小火苗。
行,确定了,这是裴砚派来教自己的。
“阿延,你就别谦虚了。你和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练习这个很久了。”
果不其然,对方点了点头。
“那你刚刚还那样说,你这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见沈青禾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阿延急忙摇头,摆了摆手。
看着急的要说出话的阿延,沈青禾心里这才舒服了点,自己刚刚就是装的,谁让他刚刚保存实力,不和自己说实话的。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沈青禾佯装抹了抹眼泪,然后拿出自己前几日的绣品,给阿延看:“那你看看,我这些有哪些地方不足呀?”
对方果真仔细研究起来。
他拿出沈青禾前几日绣的一个单色小圆片,勾了几处的丝线,修修改改。不过一会儿,两面被修改的一模一样。
沈青禾接过阿延修改过后的绣品,仔细的端详起来。
果然,自己前几日虽然觉得绣的不错,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经他这么一改,现在看起来,似乎还真有那种味道了。
“天哪,阿延你真厉害。以后你要多教教我喽。”沈青禾不禁感叹道,一脸崇拜的看着阿延。
岂料对方连忙摆手。
什么意思?这是不愿意教自己吗?果然还是和裴砚一伙儿的,就是要让裴砚把我赶出去。
见沈青禾的表情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他知道沈青禾定是误会了。于是他连忙拿起纸笔,在上面写道:“我就只会这些。”
看着他写出这么一句话,沈青禾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什么叫就只会这些,会这些还不够吗?
基础的针法都已经掌握成这个样子了,再加以创新,就已经完全可以创作出一副双面绣了。难不成,他并没有告诉裴砚,自己会这些东西吗?不然裴砚根本不可能再找自己呀。
“呃,好吧。”沈青禾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一句话。
算了,既然裴砚不知道,那自己就也假装不知道。到时候只需绣出一副完整的作品,出来交差就行了,然后把针法传递传递,这样自己就可以完美的脱身了。
“那坊主有没有给你看过,类似双面绣的残卷呢?”沈青禾记得这个时代,并没有双面绣这一说法,只有前朝留下来的几副残卷。所以他会这些针法,肯定是有学习的模板的。就像自己家里,曾经有一款双面绣的残卷一样。
果然如自己所料,对方点了点头。
只会针法,但是创作一副作品,这其中也需要花费很多功夫。
与阿延共事的第一晚,沈青禾就被他的技艺所折服。确实,他的针法,看起来比坊里的许多绣娘们都要好。
在被阿延教过后,沈青禾的双面平针,绣得越发稳定自然了。
可惜,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沈青禾只有空练习修改了双面平针。于是她和阿延约定好,明天进行下一项平针的练习与修改。
*
翌日,沈青禾又如往常一样,完成每日的工作任务。
这时候,一个陌生的绣娘,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沈青禾,坊主寻你。”
“坊主?”
“嗯。”对方点了点头:“在办公室。”
“好,谢谢你,我这就去。”沈青禾只好放下手中的绣品,前往裴砚的办公室。
居然回来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呢。一回来就找我,准没好事。
沈青禾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去:“防主,你找我。”
“嗯,我这几天没在,你双面绣的事情,练习的怎么样了?”裴砚看着绣娘们交上来的绣品,头也没抬的问道。
果然是这个事情。
不会是昨天阿延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裴砚了吧。所以,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每日都在练。”沈青禾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行,拿过来,我看看。”
“哦。好。”
拿出自己的绣品,沈青禾步履沉重的推开了裴砚办公室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放在裴砚的桌边,准备好接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着越翻眉头皱的越紧的裴砚,沈青禾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这就是你这几日的成果?”裴砚放下了手中的绣品,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但却听得人心里凉凉的。
“是,是的。我……”
“你觉得,这样的绣品,这样的针法,出现在这里合适吗?”裴砚掂量着她这几日辛苦绣出来的样品,慢慢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虽然沈青禾自知不足,但听到裴砚这样说,还是会有些伤心,明明自己这几日已经很努力了。可恶的资本家,就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沈姑娘,莫要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沈青禾正欲解释,裴砚却开口打断了她。
“没,没忘。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完成绣制的。”沈青禾连忙表忠心:“昨日,昨日你派来协助我的那个人到了。我日后定与他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让双面绣得到完善。”
沈青禾表完衷心,偷偷看着裴砚,对方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就在她以为裴砚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再度开口。
“嗯。”神色有些复杂。
看来裴砚并不知道阿延的实力,而他也没有和裴砚说我的情况,沈青禾心底暗喜。
“陛下近日得到一副双面绣的残卷,甚是欢喜。此次年供,我们就上交一副双面绣的作品。距离年供,已不足4月。届时你只需完成一幅作品即可,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还没等沈青禾开心够呢,裴砚一记重磅又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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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啊?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人家年供多久前都开始准备了,你现在让我准备,到时候陛下不喜欢,那岂不是整个绣坊都完蛋了。
“整个绣坊的命运就在你的手里了,你定要好好完成。”裴砚像是知道沈青禾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接着补充道。
果然,在这里给我上压力呢。
那能有什么办法,老板布置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我定会竭尽全力。”
“嗯,去忙吧。”
说的倒是轻巧,每天就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想让我完成那么大的工作量,真是不把人当人看。沈青禾心里愤愤不平,但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沈青禾,兰荣忍不住开口:“怎么了,从坊主那里回来就这样一幅表情,他又说你啦?”
“也不是,只是任务加重了。”沈青禾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诶。只能说你运气不好,我来这里三年了,从没见过坊主让别人放工后,再额外工作的。”
“是啊——。”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是自己要求的,只能自己来打破这个先例了。
“好啦,既然房主让你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兴许后面,他会让你升职加薪,也说不准呢。”
听了兰荣的话,沈青禾忍不住苦笑。什么升职加薪,明明是完成任务,发了相应的工资,就让我滚蛋呐。
但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自己也算幸运,遇到的都是友好、善良的同事。若是宁佳妍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小脾气呢?
想想那种画面,沈青禾就有些接受不住,索性就没有说出实情。
即便是这样,大家也依然为她打抱不平,但坊主的要求,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完成,其他人也不好插手。
*
晚上,沈青禾准时地出现在自己的另一个工位上。
裴砚今天下达了这个任务,也不知道阿延知不知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先打好基本功,然后再和阿延商量一下,制作什么样的绣品。
对方还没来,她只好自己先练习。
沈青禾绣得正认真,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是阿延,对方今天穿了一个墨绿色的长衫,身姿卓越,在一堆工位中显得尤为突出。
“阿延,你来啦。”
对方点点头,脸上的面纱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其实昨日沈青禾就有些好奇,为什么他要带着面纱。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对方是觉得自己一个男生,来绣坊当绣郎,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让人知道真面容呢。又或者对方确实有什么隐疾,不便以貌示人,自己这样问出来,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就没敢开口。
“坊主今日同我说,让我们制作一幅完善的双面绣,完成今年的年供,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只见阿延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纸和笔,俯身写下几个字:是你绣,我协助。
看着这几个字,沈青禾忍不住翻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你我,我绣不好,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虽是这么想,但沈青禾还是按捺住了。
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