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悍卒,一柄横刀压大唐》 第1章 傻娘也是娘 “将军,我愿将宇文家金银细软、千亩良田,以及历城中的这户宅院一并捐给将军,祝将军平叛灭匪凯旋。” “你能做这个主吗?” 宇文昭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宇文家八十三口,已尽数被屠,唯我一人独存。 能做主,且只能是我做主。” “你想要什么!” “入军户,守鹰扬府,报效朝廷!” “宇文成都是你什么人?” ...... 大业八年,四月,倒春寒。 齐郡历城,一户偏僻废旧宅院。 宇文昭面颊消瘦,身形修长,着一件浆洗发白的粗布麻衣,正捧着碗,将粘在边上的米粒吃掉。 而后又用手指将石桌上的残渣,粘在指腹舔尽。 确定没有米粒残留后,将碗筷,整齐地放在石桌上,静静沉思: “这个处境不妙啊。” 宇文昭前世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军人,因全军比武,成绩优异,获得提干进修的资格。 毕业那年带着大红花还未出校门,就遇到了恐怖分子,抱着炸药冲击军校,宇文昭为救战友当即冲上前,死死地按住了对方。 一阵剧烈的轰鸣,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睁眼,便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青年身上。 隋朝富户,宇文家第三子,庶出。 这个时代,正是他知道的那个大隋,大汉之后,魏晋南北朝的延续。 只不过许多历史事件,与前世记忆的信息对比,在年份上有些许差异。 虽然山川、江河有重名,却总觉得不似一模一样的历史。这个世界或者用平行时空来诠释更为恰当。 这是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的第一年,亦是社会动荡,群雄崛起的一年。 按照历史发展,六百一十二年,正是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房玄龄等等,武将智囊层出不穷的年代。 更有窦建德、瓦岗寨、宇文化及各自为王。 特别是那个东亚六边形战士、天可汗李世民,此时应该也十四岁了,正是振翅高飞的时刻。 这个时代,没有一个英雄不卷,宇文昭相信以自己的才学,无论是制糖卖肥皂,还是酿酒搓炸药,轻轻松松就能发家致富。 又或是略显才学,吟诗作对就能轻易获得名门望族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当然如果这些都走不通,自己前世也略懂一些拳脚,武经七书更是枕下常客,睡前必读。 先找个靠山,凭本事当个将军,也不是不行。 可现实给了宇文昭当头一棒。 逐渐融合的记忆里,半月前十六岁,他在私塾中,与两个哥哥读书,只因先生一句夸奖,当天晚上他和亲娘,吃过饭食,一刻钟后就全身发黑,中了剧毒。 或许是他吃得多,娘吃得少,自己没多久便一命呜呼。 而他的娘,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变得痴痴傻傻。 主母本就强势,且在生父发迹时,她娘家就投了不少钱,因此一直在府上作威作福。 在她眼里所有庶出的儿子都是嫡系的威胁,必须剪除,毕竟她有两个儿子...... 自那之后,宇文昭和亲娘又接连被诬陷偷窃,被主母赶出了宇文府,住进了这个破烂的四处透风漏雨的小院。 嗒嗒嗒- 一名女子搓着手从屋里跑了出来,看着愣愣发呆的宇文昭说道: “臭小子!有没有认真吃饭!要是被我找到一颗米粒,就打烂你的手心。” 宇文昭转头,将碗亮给母亲看:“亲娘,我肯定吃得干净了。” 女子两眼放光:“这才是我的好孩儿。 你乖乖坐好,等下洗完碗,就带你去买糖葫芦。” 说完眸子有些木讷,伸手摸了摸宇文昭的头,接过碗进了厨房。 宇文昭看着娘亲进了厨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头昏脑涨,总算适应了过来。 穿越而来,唯一能接受的便是这具七尺多的身体。肌肉虬结扎实,显然打小就练过,只不过前身不会任何格斗技巧。 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在宇文府上,痛苦的回忆。 不是家丁、丫鬟随意辱骂的丑恶嘴脸,就是护卫趁着没人,对他拳打脚踢,全当解气包来对付的真实场景。 曾经他也找过主母告状,得到的却是:他怎么只打你,不打你的哥哥?是不是你那个下贱的娘,没有教你礼节? 宇文昭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好的回忆都甩到脑后,深吸一口气: 重活乱世,没有氏族背景的情况下,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走军伍这条路,拼着一身剐,兴许还能搏出位来。 拳头紧握,顶着烈日当头,宇文昭心中当即下定了决心,必须入军伍拼一把。 “昭儿,娘收拾好了,上街给你买糖葫芦去。” 待看清,只见亲娘一脸抹得白皙,在颧骨上涂出两团大红胭脂,头上还插上了一支,不知何时摘到的梅花。 唯一让宇文昭看不腻的,只有眸子里,挤满的温柔。 宇文昭一拍脑袋,用大鱼际帮忙把胭脂抹匀,挽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去: “娘慢点,上了街,可不兴乱跑,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好的,我都听昭儿的。” 宇文昭心底一暖,两世为人,这是他唯一活着的亲娘, 傻娘也是娘。 历城正街石板路口,百姓三三两两挤在街头,引车贩浆的小贩,亦是沿街叫卖: “包子、馒头、油炸鬼咯!” 宇文昭牵着亲娘,走过热闹的街道,没多久,便看见了一处空旷的场地里,围了一圈人。 一个木牌立在一旁,高高举起两个字:募兵! 隋末还是府兵制,但是因为隋炀帝东征高句丽,光是在涿郡集结的士兵,就有一百多万人。 其他运粮的辅兵、力夫更是近两百万。 许多鹰扬府都出现了无兵可调的尴尬场面。 宇文昭把亲娘拉到了一边:“娘,你在这里等孩儿,我去应募,若是能选上,入了军户,孩儿给你买糖葫芦!” 亲娘拍着手笑道:“好呀,军户好呀!娘乖乖等你!” 宇文昭点了点头,朝着募兵处走去。 亲娘等了许久,踮着脚张望,没见宇文昭回来,有些着急: 娘等你,娘等你! 只见一人扛着一把糖葫芦棒子,从他眼前经过。 亲娘一愣,嘴中嘀咕着:“冰糖葫芦,给昭儿买冰糖葫芦!” 下一刻便寻着卖糖葫芦的老汉,往人群中走了过去。 第2章 你当不了兵,滚吧! 宇文昭挤到近前,看清了告示栏中的募兵告示: 进鹰扬府,入军籍,一人入伍,家中可免除赋税、徭役,每月可领四百文军饷。 若是成为府兵,通常有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露田。 而应募兵则是没有田产划拨,用月钱相抵了。 一张肉饼两文钱,一个月就能买二百张肉饼,这种待遇不可谓不好。 宇文昭看了许久,琢磨着:若是当了兵,钱挣得虽然不多,但是足够娘俩吃喝用度,也不用看宇文府的脸色。 而且将来,随军征战,立下功劳,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毕竟这个时间段,杨广三征高句丽、修建运河等等,劳民伤财,致使盗贼横生。 大业七年,也就是去年。齐郡王薄,鼓动流民造反,手下聚众数万人,到了明年齐郡的孟让、郝孝德、孙宣雅等等,也会如雨后春笋,高举反旗冒出来。 自己前世就是军人,碰到乱世,也算专业对口,为天下苍生,自己也可以肝脑涂地。 嗒嗒嗒! 手指轻叩桌面。 “当兵?” “是!” 中年人头也不抬,直接拿笔开始记录:“叫什么名字?年龄,还有祖籍、家中情况?” “宇文昭,今年十六,家中还有一个母亲。” “嗯?” 负责记录的兵卒疑惑的抬头,当看清楚宇文昭的样貌,随即露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 “宇文府的庶子?你当不了兵,滚吧!” 宇文昭一愣:“我的年龄身体,都符合标准,为什么不能当兵!” “让你滚就滚!你这辈子都别想当兵!” 见兵卒发火,旁边的围观路过的百姓,皆是一震,纷纷退开了几步。 “这不是宇文府的那个庶子吗?他想当兵?” “他主母的弟弟就是北面鹰扬府的队正,想参军,找他舅舅就可以了,还来募兵点作甚?” “嘘!前些时候他们娘俩被赶出宇文府,听说就是被人诬陷的,还有中毒的事,也没那么简单......” “啊?那他...难怪想参军都不行。” ...... “看什么看!再挡着路,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那兵卒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宇文昭的鼻子喝骂,身后几名兵卒见状,按着刀围拢了过来。 宇文昭接连后退,略低额头,掩盖住了眼帘下的杀机。 三五步退入了人群中,转身离去。 “这个主母,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啊。” 宇文昭现在没权没势,被一个普通兵卒呵斥,也只能憋屈地退让: “要尽快跳出主母的围堵,不然后续算计将会接踵而至。” 退出了募兵处,宇文昭脑子里不停思索,如何才能跨出第一步,获得第一桶金。 却在之前停留的地方,没有看见亲娘。 “娘?” 环顾四周,只有人头攒动,哪还有娘的身影。 哐啷! “啊!” “放开我,这不是我撞的!” 一声尖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宇文昭听了,心头一惊,一个健步便冲了出去。 街边一处卖包子的摊贩,急忙收着馒头,要推车走。 宇文昭的母亲手上捏着一串糖葫芦,却被另一个汉子扯住了衣服。 “打坏了我的瓷器,还想跑!” “不是我,不要扯,让我走!” 汉子一脸麻麻赖赖,正是历城中出了名的地痞无赖王麻子。 见亲娘一脸恐慌,嘴角一歪,抬起手就要打她。 “住手!” 宇文昭冲上前,一把将人推开,把母亲护在了身后。 “光天化日,你想打人?” 亲娘见宇文昭来了,递上糖葫芦,头发散乱地微笑: “昭儿,娘给你买到糖葫芦了,快吃!” 宇文昭接过糖葫芦,点头说道:“有儿在你别怕!” “好好好,既然你这小子来了,老子也懒得跟傻子讲理!” “你娘撞烂了我的青釉瓷器,三贯!” 王麻子用脚扒拉开地上的口袋,露出其中的碎瓷片:“给钱吧!” “我没有,是你自己靠上来的!” 亲娘慌张地挥舞着双手,被宇文昭护在身后。 “什么瓷瓶值了三贯,我看就是一堆烂瓦!” “而且你凭什么说是我娘撞的?” 王麻子不紧不慢地笑道:“就知道你想赖账,边上这么多人看着,我只是买馒头的瞬间,你这个傻子娘,就撞我身上,摔坏了我手上瓷器。”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人群里走出两个汉子,亦是凶神恶煞模样,抱着胸看了过来。 王麻子说道:“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若是不赔钱,那就只能把你们两个都抓去衙门见官。” 宇文昭能感受到,靠在他身上的母亲,被吓得发抖。 街边的人群都纷纷往后靠,眼神中都透露着同情的神情。 王麻子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这种低劣的手段,与栽赃无异。 通常情况,无非是要钱而已,但是宇文昭娘俩,身上能拿出三五钱都算是有了本事。 讹他俩显然不是主要目的。 “哼哼,宇文昭!要赔钱还是去见官,你自己选。” 人群中有人缓缓将路围了起来,似乎是怕他们两人跑了似的。 宇文昭面色沉凝,知道自己又中了计。 若敢反抗,押去见官,宇文府主母当家,定然不会出钱赔,自己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若不赔钱,一群人上来殴打一场,死了也就死了。 “看来你是死活都不肯赔了!” “给我打......” 宇文昭心中一横:别说三五个泼皮无赖,再来几个,也一定是自己对手。 只是刚来就要亡命天涯吗?第一次知道母爱是什么,还没好好感受,就要被剥夺了吗? 自己杀得再多又如何,眼前这些都只是棋子而已。 下一刻果然如他猜想一般,人群中竟然冒出五六个汉子,都高举着拳头,要来捶宇文昭。 “慢着!” 只见一名中年人跨步上前,拦在了几人身前: “光天化日,就想当街行凶!王麻子,我看你是目无王法,不知天高地厚!” 第3章 都是一伙的 王麻子眼睛一睁:“哟,是李员外啊,听闻你向来无利不起早,今日为了这个小子,强行出头,难道他是你的私生子?” “啧啧,李员外口味真重,竟是与傻子骚货有一腿!” 宇文昭一怒,上前一把抓住对方指来的手,直接一扭,痛得对方瞬间跪了下来。 “啊!痛痛痛...” 嘣! 宇文昭顺势一脚,将王麻子踢翻了过去,恶狠狠地说道:“敢辱我娘,废了你这个混子!” “啊!你...敢打我,给我上!” 众人又要上前,李员外高举双手:“都住手,他欠的钱,我来赔!” 此话一出,整条街仿佛都安静了,宇文昭亦是蹙眉沉思,不得其解。 王麻子一脸狠辣:“赔钱,好。连着刚刚的三贯,还有我的汤药费,一起赔五贯!” 宇文昭目光阴冷没有说话,李员外环顾一圈,小声地对他说道: “小后生,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不答应,免不了被暴打一顿,事情也解决不了,还可能吃官司。” “不如退一步,先解决眼前危机吧!” 李员外见他没有动静,挥了挥衣袖说道: “可以,这五贯我李员外出了。” 王麻子带头鼓掌:“哈哈哈!今天赶巧,看了一出好戏。还说你老李头跟她娘没一腿,想不到你家中生不出半个丁,临老白捡这么大个小子。” 李员外竖着眉,气呼呼地说道:“闭上你的狗嘴,休要胡说!” 被王麻子这么起哄,围观的人群,也都开始嘲笑,竟是让李员外羞红了脸。 半晌之后,李员外说道:“我,我...我这是借他钱,以后他要还我的。” “一张嘴两张皮,以后还不还,还不是你说了算。要让我们相信,你二人就立下字据。 不还钱,就卖与你李家当佃农,入贱籍。” 旁人跟着起哄:“白纸黑字,写了凭证。” “对,说不定到时候你还高兴,将来连那个傻子娘都一并,接去你家住了。” 李员外眼珠子一转:“立就立!” 说完朝宇文昭抱拳行礼: “小兄弟你看,我想帮你,奈何搞了自己一身臊。 要不咱还是立个字据,也好给街坊做个认证,既能解你燃眉,亦能证我们清白,你看?” 半晌,有人从铺子里递来一张借据,其上载明三日还款,还不了,便自愿卖身抵债,给李员外家做佃农。 宇文昭面上无色,心中却是愈发寒冷,朝着李员外露出一个笑脸:“连累李员外了,小子多谢你慷慨解囊。” 说完便在那张借据上按上了手印。 李员外将借据折好收了,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五贯,尽数给了王麻子。 “好嘞,兄弟们,咱去迎春楼喝两杯!” “走走走......” 李员外冲宇文昭拱手,眼神发阴,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就只剩宇文昭与他的傻娘两人,还静静地站着。 一老者匆匆路过:“哎呀,后生啊,他俩是一伙的,你上了他们的当,赶紧带你娘逃了吧......” “昭儿,娘害怕!” 宇文昭轻抚傻娘的背:“来吃颗糖葫芦,就不怕了!” ...... “嗯,昭儿对娘最好了!” 宇文昭扶着傻娘往前走,心中无奈: 刚开始还以为是简单的碰瓷讹钱,这个坑是一个接一个。不过好歹能缓上三天,想要破局,就要看着三天能不能凑到五贯钱了。 先前的配合,一黑一白,无非是想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佃农、贱籍意味着,从此以后永无翻身之日,世世代代都是那李员外家的家奴。 至于出城逃?现在跑,晚上就要横死城郊了吧。 宇文昭知道是坑,却也不得不往里跳。 跳进去,有三天时间想办法,不跳,当下就要完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损失多少而已。 街边茶棚,有小贩、行商,累了渴了便会在这里坐一坐,歇歇脚,吃点茶点补充能量。 宇文昭牵着娘坐好,上了一壶茶和糕点,伺候傻娘喝水吃东西。 对方势大,想要打开局面,在三天内赚五贯,这第一步唯有掌握当下情报,利用信息差,走投机这一条路。 茶棚内天南地北的客旅,饮茶畅谈...... 坊间传闻多是一些街道琐事,不然则是天下大事。 比如隋炀帝出征高句丽,大军陆路左右各十二军,隋廷日遣一军,相去四十里,连营渐进,用了一个月才发完兵。 王薄叛军收拢流民,意图袭扰、劫掠粮道。 齐郡至辽东的官道上,时常能碰上盗匪、反贼剪径,致使一些行商,做生意不得不雇佣大量行武保护。 历城附近的麻匪越来越猖狂,竟然出现尾随府军,伺机抢掠的事件。 “你们不知道,为何麻匪这么猖獗,全都是咱历城衙门里有人指使。” “可不敢乱说,这是要掉脑袋的。” “切,子时以后你去东市,那里有条鬼街,什么消息都有得卖,而且麻匪也设了铺子......” “呵呵,你们是越说越离谱。我只知道,前段时间张将军率领精锐,在城郊打败王薄叛军,斩杀五千多人,上千亩地都染成了红色。” “有张将军在,咱历城可比东都。” “那是自然,齐郡本就是最为富庶的郡,你看那红楼宝船,不也是沿着江河,一路到了我们齐郡?多少王公贵族,富户商贾喜欢去那里听戏!” “是啊,秦老板的戏,谁不爱听。听说前排的戏票,都哄抬到了两贯一张,乖乖,赶上咱们这些泥腿子,一年的收入了。” ...... “秦老板吗?” 隋朝还没有成熟的戏曲,而是以歌舞、百戏、散乐表演为主,用略带有故事性的歌辞,再搭配简单动作或乐器,类似“说唱”与“歌舞”的结合。 放下几个铜板,便带着满嘴塞满糕点的亲娘,回了小院。 宇文昭虽然不会唱戏,但是在记忆中,找出一段后世经典戏曲,还是比较容易的。 故事大体都明白,凭借记忆,也能起个好头。 宇文昭回到小院,安顿好母亲,便自顾铺纸研墨: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 第4章 送戏词 “梁祝”的故事,起源可追溯至魏晋南北朝时期,核心情节在唐朝才开始慢慢丰富。 有了历史铺垫,自己借鉴后世经典,再经过加工以后,能更加扣人心弦。 将故事写了一个开头,吹干了墨迹,折好收进了怀里。 “娘,昭儿出门一趟,你在家莫要出去了。” 将傻娘安抚好,宇文昭拍了拍衣服,转身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日落西山,霞红漫天。 宇文昭出了城,直接往济水码头赶去。 恰巧今日的红楼宝船,没有排戏。宇文昭赶到的时候,只有几个杂役和伙计,在码头上摆弄招牌物件。 宇文昭上前,递上一份拜帖,同时将《梁祝》的文稿拿给了宝船伙计:“麻烦小哥转交秦老板。” 那伙计一愣,捏过拜帖眼眉一挑:“哪来的穷酸小子,秦老板可不是谁想见,就见得到的,一边玩......” 话未说完,另一只手就被宇文昭捧了起来,在其中塞了一些铜钱:“劳烦小哥,若秦老板高看,必有厚报。” 伙计手一拐,把钱收进了袖子,眼神露出一抹欣赏,干他们这一行的,替秦老板把门,多少贵人想讨好,就为了能与贵人见上一面,或是说上一句话。 收受‘辛苦费’都是百文起,此时高兴,是因为见宇文昭仪表堂堂、有股书生气,却又不似穷酸秀才那般,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人。 有时候做下人的,无非是要一份尊重而已。 “在边上候着吧,可不敢答应你什么!” 宇文昭双手插进衣袖,微微点头站到了边上:“有劳小哥!” 红楼宝船的厢房内,坐着一名女子,身着白色交领衫衣,其下一件红色襦裙。面前摆着一面铜镜,正对着镜中倩影,掐着戏指,转换面颊角度。 身后一名十来岁模样的小丫头,生得乖巧水灵,一双眼睛似有万千神采,蛾眉微蹙低声询问: “这一路北上,过了齐郡也就要回渤海了,不知道何时还能跟着秦姐姐出来游玩。” 秦老板转身笑着说道:“小妮子,我红楼宝船原本计划,就是在历城停留几天,等你无忌哥哥回来,许你去城里玩上几天。” “多谢秦姐姐。” 笃笃笃! “进来。”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后,一名丫鬟推开门,提步走了进来。 “秦老板,外面有一少年递了拜帖。” 秦老板没回头,只在铜镜中撇了一眼:“少年?我看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 “拜帖留下,就说我进城去了,不在船上。” 那丫鬟噗呲笑了一声:“今天来的可不是富家子弟,我看他连穷酸书生也算不上。” “哼!这种人你们传什么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丫鬟见秦老板蹙眉生气,连忙补充:“来人身份复杂,人是宇文府的人,却只是一个庶出,一个星期前中毒没死,后面又被人冤枉,赶出了宇文府。” “是庶出第三子宇文昭。” “宇文氏,北周吗?” 丫鬟继续说道:“来人递了拜帖,又拿出一沓纸,想来是投其所好的。” “投其所好?” 秦老板蹙眉,伸手接过递来的文稿,展开来看,只是几眼,脸上的轻视神情渐渐消失。 转而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悲情涌现。 “秦姐姐,你怎么了?” 那半大女子在侧身的角度,恰巧看见了对方晶莹的眼眶闪烁,急忙问道。 只听秦老板嘴唇轻启,带着戏腔,念出一段戏词: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 梁祝的故事,她听过,只是没有这篇编排得好,而且故事改得明显更是引人入胜,在其中感受到了两人坚贞的情感,以及对平等自由的诉求。 “后面呢?” 秦老板正看得起劲,结果后面直接留下了六个点。 这抓耳挠腮的感觉,岂不是要了我秦霜的命啊! 丫鬟双手一摆开,说道:“没了,估计那小子也被毒傻了,只写了一半过来!” 秦老板再次看向戏文,默默点了点头,说道: “着人再查他的生平。 你现在把人带过来,这篇《梁祝》我要了!” 丫鬟含笑退出了闺房。 房内的小女孩上前,也拿过戏文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不仅是被戏文深深吸引。 更是对这个,能将情感刻画如此刻骨铭心的男子,产生了好奇。 秦老板一把将戏文抢了过来:“观音婢,你若在我这里学坏,你哥哥可饶不得我。” “哼!” 宇文昭在码头上静静地等着,直到夜幕掩盖,高脚火盆又燃起火焰,将整个码头照得通明。 红楼宝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戏班,其主秦老板身后,相传是渤海郡的秦氏支撑。 秦老板好戏曲,亦是靠着戏曲为生,宇文昭不信她不喜欢。 下一刻,远处的一名丫鬟走了出来,与伙计交代几句。 那伙计便笑着下了红船。 成了!这将是我宇文昭,开启新人生的重要一步。 ...... 一袭青衣,五六处补丁。确是格外的整洁。 闺房之中透露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宇文昭静气凝神,目不斜视地恭敬站着。 秦老板上下打量,看对方穿着心中难免轻视,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其中似含有万千星辰。 “咦?” 没有卑微慌乱、只有笃定与沉着。 此子可不像是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偷窃的蠢材。 “你叫宇文昭?” “正是在下。” 秦老板举起那叠文稿:“这半篇《梁祝》是你亲笔写的?” 直到此时,秦老板也没有相信,这篇戏文是眼前之人的创作。 孔武有力,目光如炬,明明是胸藏千军万马,何处又生出男女万千情愫? 宇文昭尴尬地咳了两声:你这是在说我剽窃吗?要说抄,我也是抄的后世,而且也只是梳理了主线,增加了化蝶等等戏份。 若硬要界定一个性质,我觉得应该是同人,《梁祝》同人。 同人怎么能算是抄呢。 宇文昭躬身回复: “《梁祝》起源于东晋,却只是以口头传说或诗歌形式记载,虽然结构完整,但是我觉得,他俩的情感不应该就这样草草而过......” 秦霜很喜欢这一版《梁祝》的故事,虽然只有半部,却也正如宇文昭所说,他们的情感不应该草草而过。 “后面的故事在哪里?” 宇文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而不语。 秦霜振振打量,心里明白,他送来半部戏文,必是有所求: “你想要什么?” 宇文昭躬身拱手:“秦老板大义,望解囊相助,某不胜感激!” “多少钱?” 宇文昭伸出一个手指:“十贯......” 第5章 狮子大开口 “多少钱?” 宇文昭收起晃动的手指,提起胸膛说道:“十贯!” 秦霜脸颊抽动,娇斥一声: “叉出去!” 宇文昭一愣:咋的就叉出去,你不还价啊!我故事留钩子,想看下面,花点钱怎么了? 边上丫鬟掩嘴笑了几声,眼神瞥见秦霜使劲抓着大腿,怒意不似作假。急忙上前推搡宇文昭:“去去去!敲诈敲我们秦老板头上了?” 无奈话都放出去了,气势也作足,此时被轰赶,如何下得来台。 见秦霜脸颊涨的微红,胸襟高耸的起伏不定,配上柳眉杏眼,恰有一种侠女被框,又无可奈何的既视感。 其实也非是秦霜不喜《梁祝》这篇开头,相反这般编排的戏词与后续发展,可谓是深深刺中了,她心中掩藏情感的禁区。 只是,来人明明器宇轩昂,体阔有型,不仅强壮有力,内里还能写出这种意境的戏词,绝不是传言中那般不堪。 相反,从他进到闺房那一刻,在心中让她不屑的印象,就已经完全颠覆。 结果,这小子竟然狮子大开口。 你读书人的气节呢,你不应该谦谦礼让,为了推动文化传承,让自己手中故事,被世人诵读。使自己故事中的人物,跃然纸上,再批判世之鄙俗吗? 还以为来人不仅拥有一副顶好皮囊,更有一腔热血,想要通过戏词来警醒世人,莫教忘记了人的最初情感。 以为宇文昭心中有爱,结果也不过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两相尴尬之余,宇文昭被推到了门口,见秦霜坐在凳子上侧过身子,偏过脸,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表情。 宇文昭就知道,自己抛弃前戏,霸王硬上的策略错了。 未等他开口让价,就听见一声银铃声响起: “慢着!” 三人皆是侧目,屋内的那个面容娇俏的小姑娘,缓缓起身,双臂交织地挤在胸前: “十贯钱,可是正常四口之家,三四年的收入。一篇戏词要这么多,着实有些高!” “戏词乃心灵慰藉,情爱更是无价,这位小哥我观你也是一位颇具修养的文人墨客,若是有难处,不妨直说。 不必以坐地起价这种方式,来糟蹋这篇顶好戏词。” 宇文昭借坡下驴,整了整青衫,恭敬说道: “这位姑娘说得有理,非是我故意坐地起价。全因家中有老母亲待侍奉,同时今日又遇见恶人欺诈,卖戏词也全是无奈之举。” “若不是因为我这一个书生,毫无建树,又被主母栽赃陷害,轰赶出家,绝不会有今日贩卖戏词一事。” 宇文昭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伤:“是小生孟浪,今日打扰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秦霜一愣,回过头一脸诧异。 小姑娘观音婢,浅笑说道:“戏词五贯我要了。” 宇文昭转身:“九贯卖你!” 秦霜眼眸一瞪,伸出手指:“叉出去!” 观音婢低头寻思,再说:“七贯如何?” “成交!” 秦霜:...... “剩下的戏文!” 宇文昭伸出手:“给钱!” “你!” 观音婢上前,从怀中掏出铜钱,数了七贯交给宇文昭。 “姑娘诚信!” 宇文昭从怀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后半卷,交给了观音婢。 秦霜还在气头上,只见观音婢侧身对她说道:“秦姐姐,这篇戏文,权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怎好让你破费......” 宇文昭被丫鬟送下船,踩上码头时,心中一阵舒坦。 “小哥...” “哎哟,红光满面,看来是得到了我们秦老板的青睐了?” 青睐?她恨不得当众扒了我。 宇文昭把对方的手攥着,塞了百文铜板,随后抱拳感谢:“在下宇文昭,若是将来有用得到的地方,小哥只管找我!” 伙计心中亦是舒畅,抱拳回礼,目送宇文昭离去。 红楼宝船之中,秦霜拿着戏词,逐字赏阅,时而会心一笑,时而忧愁挂眉,直到最后,双手捏着戏词,无力瘫软在桌上。 “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 转过头看时,那观音婢竟然还在流着泪,为《梁祝》之中的主人公悲泣。 秦霜拿起手绢,给她擦拭:“你就不该给他出这么多钱,市场上卖我红楼宝船的戏词,多是几百钱,一贯不到,哪有开口就十贯的。” “世间少有的故事,足以叫人痛彻心扉,为主人公鸣不平。十贯不多,百贯不够。” 秦霜叹了口气,声音亦是哽咽:“我是怕你让人骗咯。” 观音婢嘻嘻一笑:“就凭宇文氏三个字,他要百贯,我也会给。” 秦霜一愣:“就你鬼精,那小子还以为占了大便宜呢。” 长孙氏也落魄了,兄妹俩跟着母亲投靠了渤海高士廉。 乱世之中,氏族想要重新崛起,只有依附强者,将自身所有,投注在关键之人身上,才有机会再度腾飞。 片刻之后,一个老妪敲门走了进来。 “小姐,已经查清楚了。” 秦霜将丫鬟打发走,端起茶,将浮沫吹开,喝了小口道:“说一说吧。” “宇文昭的父亲宇文绍,乃是宇文洛青年征战中原时,在齐郡留下的血脉。 宇文昭是北周宇文洛之孙,北周皇室旁支血脉......” “北周皇室?” 隋朝历经二世,宇文氏三个字,尚有余温,不曾想,竟然是前朝皇室旁支。 秦霜与观音婢二人皆是眉头一皱,又听老妪继续,将宇文昭从小所受遭遇说了一遍,更有下毒、冤枉偷窃、赶出家门的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直到登船之前,与码头伙计的交谈事宜...... “想不到,他的生平这般坎坷。” “嬷嬷,你继续跟着他,看他后续如何应对...” 观音婢询问:“姐姐是怕他主母继续针对?” “听闻,宇文绍两个月前出门行商,四天前传来噩耗,说是死在了归途反贼手上,这几天正在灵堂中喊魂。” “主母生性强势、狠毒,其下两个儿子学无所成,游手好闲。想来等到宇文绍尸首运回家,就是分家之时。” “宇文昭应该是什么都分不到。” 观音婢听明白了,陷害宇文昭,坑他入贱籍,以及隐瞒宇文绍死亡消息,都是为了不让宇文昭分家。 “那他主母会杀他吗?” 秦霜挑着眉思索:“这次他有钱还账,算是渡过一劫,但是没有去守灵哭丧,于理不合。不过如此,兴许也能留下他一条命......” 若是目的达到了,宇文昭的主母戚氏,应该不会整日揪着他不放吧。 秦霜看向观音婢,笑了笑,转头对老妪说道: “嬷嬷,你这几天先跟着他,看他会如何行事。若有出彩或是诡异的地方,都留个心眼......” “是小姐,他若遇险,我是否需要出手相助?” 秦霜眼中一闪:“不用,此人若是连一个戚氏都搞不定,要他何用。” 说完,指尖拍了拍观音婢的肩膀:“若是此子确实非同凡响,咱再收了他也不迟。” “小姐,老身回来时,发现一件怪事?” “嗯?” “宇文公子,下了船,就跑去青石街头,敲开了张寡妇的门!” 第6章 炼白糖,目标长安 玄月当空,星河倒悬。 宇文昭回到家时,他的娘还给他留着门,来回在破旧院子里踱步。 “娘快来,你看我买了什么?” 傻娘跟着一起进到屋内,见宇文昭将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摊开。 里面散落一堆红糖。 “这是糖,好多糖啊。” 说着傻娘就捡起一块,喂给了宇文昭,另一只手已经放到了自己嘴里:“好甜啊,昭儿快吃,好甜!” 宇文昭心中一暖,看着亲娘开心,也不枉他半夜去敲寡妇门,把她家存下的红糖都低价买了回来。 隋末的制糖技术以熬煮甘蔗汁为主,红糖形态多为棕褐色或黑褐色的块状、粒状,质地较粗糙。 不仅含有较多甘蔗渣、色素及杂质,甜度也比不上现代工艺下的白糖。 而且因工艺限制,这个时候的红糖常带有焦糊味,口感亦是不好。 当然宇文昭买了十多斤红糖,可不是为了放家里吃。 而是因为白天吃糖葫芦时,想到的发财路子。 这年头可没有白糖这种稀罕物。晶莹剔透,雪白如玉,而且甜度是这种焦糊红糖的三五倍不止。 关键是今晚找到了买家,红楼宝船上的两位佳人,绝对愿意出高价购买。 “明天开始就制白糖,等有了积累,就跳出齐郡,往关中长安地区落脚。 嗯...这个时候的长安城应该是叫大兴。” 往长安跑,还是有他的战略设想,无论是杨玄感反叛、李密瓦岗寨势力,在最初他们的第一选择,都是要占领长安。 历史上,五年后李渊晋阳起兵,荡平山西隋军后,率主力西渡黄河,目标直指关中。 自己必须趁这段时间,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然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无权无势,又没有资本积累,拉不出自己的队伍。 如何能搭上大唐的头班车。 想当年,自己学习李世民征战四方的那段历史,可是亢奋得几度睡不好觉。谁不敬佩这样的大英雄。 “五年只是历史记载,这之前,若是自己在大兴城有自己的势力,说不定李渊会提前联系我。” 至于针对他的人,宇文昭暂时没有放在心上,等眼前事了,再与红楼宝船那边做几次交易,自己就可以离开齐郡了。 戚氏,以及背后的整个戚家,都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抗衡的。 攻略长安才是当下目标。 ...... 第二日一早,宇文昭便跑到地里找秸秆,烧草木灰。 制作白糖,无非是三步: 第一步将块状红糖敲碎,加水加热,搅拌至完全溶解,制成红糖溶液。 再用纱布多层过滤溶液,祛除其中不溶于水的杂质。 这一步还好,控制火候,慢慢溶解就行。 第二步参用适当的草木灰,利用其碱性吸附部分色素,多次过滤后,取上层清液。 看着宇文昭往糖水里洒草木灰时,急得傻娘手舞足蹈,怪他糟蹋红糖。 宇文昭安慰母亲:“娘别急,相信昭儿,等之后给你一份好似雪一样白的糖吃。” “雪那样白吗?” “嗯,当然!” 静置的时间有些长,而且想要脱色效果好,需要反复进行这一步工序。 宇文昭也不急,将买来的糖分成几批,制作。若是草木灰效果不行,自己还可以采用黄泥浆脱色的方法。 直到晚上,将静置几遍的清液,都收集在一起,统统倒入到了铁锅之中。 开始最后一步熬煮...... 没过多久,一直守在宇文昭身边的亲娘,瞪大眼睛喊道:“哇,这是什么,怎么变成白色了?” 看着越来越粘稠的浆液,表面浮现了一层白霜时, 宇文昭笑着将浆液倒入陶罐。 “好了,等到浆液变冷,就有最甜的白糖吃了!” 傻娘一脸好奇,伸出手指要去陶罐里戳,吓得宇文昭一跳。 “娘,你别急啊,等他冷却就好。” 见娘有些着急,宇文昭又端来一盆冷水,给陶罐物理降温。 许久,直到彻底冷却后,宇文昭拿了一根筷子搅动。 “成了!” 宇文昭将白糖倒在盘子中,果然如同他之前说的一样,雪白的白糖,好似粗砂一样,在盘子里形成了一座小山。 看得娘亲两眼冒光。 在油灯照耀下,宇文昭知道,这白砂糖还不算特别白,而且出糖率也不高,最多是三成。 不过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尝试而已。 “尝一尝?” 亲娘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手心碾,奇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下一刻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甜,这个白色的糖好甜,昭儿,你也尝尝!” 说完,就直接抓起一撮白糖,怼进了宇文昭口中:“好吃吧!” 宇文昭反复点着头,眼中泛起了泪光。 后面两日,宇文昭又尝试了利用黄泥水脱色的方法,发现只要控制好比例,效果都不错。 黄泥水脱色方法更好控制,只是黄泥水本身就要洗干净,若是不纯净,反而影响成色。 直到掌握了最佳配置比例后,出了一斤,品相与甜度都最佳的白糖。 宇文昭将白砂糖分作两份,一份揣在傻娘怀里,叫她心不安的时候,就吃点白糖。 而剩下的一包,便是他准备货与秦老板的样品。 想着傻娘这两天围着他开心的模样,特别是吃过白糖以后,发自内心真诚的笑意,叫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亲情。 一夜无话,在他怀揣着发财致富的想法进入梦中时,现实却一步步改变了他想要步入的轨迹。 ...... 到了还钱的日子。 宇文昭老早起来,按照前世的记忆,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术,院门便被砸得砰砰作响。 “开门!你这个废物,以为不开门,就能躲得掉吗?” “开门...” 猛地拉开门时,王麻子恰好抬起脚踹了过来。 宇文昭侧身一躲,王麻子一脚踹空,直接摔进了院子。 “王麻子,大清早砸我家门,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借了李员外的钱,怎么想赖着不还吗?” 宇文昭本就一身暴汗,肌肉紧绷,恨不得上去打死这货。 “那是我跟李员外的事,要你操什么心,你要是在我家闹事,看我不捶死你!” 王麻子刚爬起来,见宇文昭扬起拳头,吓得退了半步,不知道如何回答。 “干什么!王麻子说的可没错,你欠我钱,我要你的帐,天经地义。” 转身时,一群人簇拥着李员外,都挤进了小院。 此时的李员外,哪还有三天前那副和蔼可亲,仗义解囊的和善表情。 两条胡子上翘,歪着头,淌着八字步,扁着嘴说道: “欠债还钱,你若没钱,今日便要卖入我李家,入贱籍!” 身后一群汉子,个个身强体壮,不远处还停着身着官服的衙役。 宇文昭:装都不装了? 第7章 聚众抢钱 挤进小院的人群中,大部分是街坊邻居,都默不作声地靠后看着热闹。 从他们搬到这个废弃的院落起,就没人给过娘俩好脸色,好像知道是被宇文家赶出来的庶子,就要低他们一等一样。 当看到站在院门边上的衙役,宇文昭笑了,这是吃定自己,又怕自己不愿意就范,喊了衙门的差人提前防着。 王麻子见李员外进院发难,底气又足了: “宇文昭,看见自己的主子来了,就不敢狗叫了?你这样的废物,从出生起,就应该入贱籍,省得事后还麻烦!” 宇文昭双眸阴寒扫过,惊得他又是一退。 兴许是见人多,王麻子硬起头皮喊道:“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够狠,就不用还钱。快点拿钱出来,若是拿不出钱,今日就去给李员外家当佃农。” 李员外扁着嘴说道:“宇文昭,白纸黑字,你今日躲不过去,若是没钱,就跟我回去,也有口饭吃!” 身后两名家丁,上前就要抓宇文昭。 傻娘浑身颤抖,扑到他身前张牙舞爪:“走开,不许欺负昭儿!” 两个家丁碰上头发被抓散的疯子,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蠢货,一个疯娘们也怕,还不快上!” 宇文昭一把将傻娘揽到身后,轻声安抚:“娘不怕,昭儿没事!昭儿有钱!” 随后朝着上来的两人呵斥:“滚开! 谁说我没钱。” 两人愣在了当场,一同诧异的还有李员外,和站在边上的王麻子。 只见宇文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在众人面前打开。 李员外眼珠子发颤,冲王麻子使了一个眼色,那布包打开一半,露出铜钱时。 只见王麻子牙一咬,突然冲上去,一手打在宇文昭手背。 捧在手里的钱,哗啦啦一声,被抛向空中,好似雨落一般,在院子里下起了铜钱雨。 叮叮当当...... 围观群众,极度亢奋,都仰着头开始争抢。 “不要抢我们的钱!” 傻娘急得直跳脚,若不是宇文昭拦着,早就伸着手去扯街坊了。 “娘别怕!有昭儿在!” 安顿一番后,宇文昭心中愈发冰寒。 “哈哈哈!” 半晌之后,抢钱结束,王麻子大笑三声:“哪来的钱啊,原来是天上掉下的钱,还以为有多少,一贯还是五六百文?” 李员外、王麻子几人相视而笑,从刚刚抛上天的数量,显然没有五贯那么多,说是几百上千文还差不多。 还以为眼前这小子真的搞来了五贯,没想到钱也不够。 几人笑着看了一场铜钱雨,都觉得高看了宇文昭。 “呐,莫说你有钱啊,这么多人看着,天上下钱,也下不够五贯。 而且,还不是你一个人的。 老天爷赏钱,见者有份!” 宇文昭没有理会,上前看着远处抱着胸冷笑的衙差: “《大业律》:聚众抢钱,可类比‘强盗罪’论处。 若为首者,无论抢钱数额多少,皆处绞刑、斩首等死刑; 若为从犯,按其在犯罪中作用,或流放或斩首。” 待听到宇文昭义正言辞的,将《大业律》的条款诵出,两个衙差皆是一惊。 “抢钱过程中伤人,无论首从,皆加重惩处,重者可直接处斩,轻者流配。” 王麻子、李员外以及刚刚抢得热火朝天的百姓,皆是露出恐惧的神情。 “怂恿者按“造意”者对待,处以杖刑,情节严重的亦可斩首。” 宇文昭眼眸似利刃,朝着两个衙差刺了过去:“两位官爷,今日带着一群人来我院子,是准备怂恿大家,抢了我们孤儿寡母吗?” 轰! 两个衙役浑身一震,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两个今日巡街,李员外一个给送了二百文,叫帮忙看着,若是欠债的宇文昭跑了,也好帮忙抓人。 本就是一个合规的闲差,即便发生眼前闹剧,也无伤大雅。 结果传言中的这个废物庶子,竟然懂法。 他俩读都读不全,也就衙门里的主簿,说起来口若悬河。 若是今日的事闹到官衙,按照郡守性格,他们两人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都住手!” 两个衙差挤过人群,冲宇文昭说道:“宇文公子,有些说过了,我俩也是看到这里有人聚众,怕闹事,影响治安。” “绝对没有怂恿抢钱的事!” 宇文昭微微抬起下巴,俯视两个衙差,随后在众人眼眸中又掏出了一个布包。 还有? 真有钱? 不说李员外、王麻子二人,连在场的百姓都不信他能拿出五贯钱。 眼前衙差更是惊诧,五贯不吃不喝,也要存两年啊。按这个气势,这里又有五贯,加上之前洒的,不得有六贯? 这小子在哪里发的横财,莫不是家中有聚宝盆? 猜测归猜测,眼前规规整整的五吊铜板,做不得假。 王麻子还想故技重施,衙役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面这样搞,自己两个这辈子,就只能被发配岭南了。 “滚回去!” 王麻子一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宇文昭平静地说道:“两位官爷,我这里便是偿还李员外的欠债,劳烦给做个见证。” “好说!” “经清点,五贯钱足秤无疑。” 事已至此,这么多人看着,衙差也不好再去偏帮,朗声道:“李员外,把借据拿出来吧。” 李员外苦笑,伸手到怀中摸索,眼神歪向王麻子。 两人皆是一脸苦楚,这事若是办不好,不说好处拿不到,难免要被身后的人敲打。 就在李员外将借据递给衙役时,王麻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喝一声: “慢着!借据不能给他!” 第8章 我叫张三 在众人以为,今日这一出,逼入贱籍的戏码,就要以宇文昭掏钱结束时。 王麻子大声呵斥一声:“好你个宇文昭,老实交代,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我没偷没抢,怎么来得关你屁事。” 王麻子冷哼一声:“没偷没抢?街坊邻居可都知道,你是宇文家的庶子,一个礼拜前还被赶出了宇文家,本就身无分文,还靠着街坊救济,怎么突然就拿出了这么多钱。” “到底是哪里坑蒙拐骗来的,老实交代!” 随后摊开手,鼓动起来:“大家伙都说一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个从小就手脚不干净的废物,被宇文家扫地出门,带着一个傻子娘,怎么就突然变出来这么多钱!” “两位官爷,赶紧把他抓起来,押回衙门审问,说不定还能勘破一桩大案!” 两名衙役听闻,眼中冒着精光,好似越听越有理来了,竟是一把抓住宇文昭的胳膊: “你怎么解释!” 宇文昭肌肉绷紧,手腕一转,轻松就将对方钳制的手拨开,指着王麻子说道: “王麻子,再敢挑拨诽谤,我就撕烂你的嘴!” 王麻子连忙往后退,怒瞪双眸喊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这钱不是你抢的偷的,难道还是哪个骚货陪你一晚,倒给你找钱!” “哈哈哈!有这种生意,你给老子也介绍一下!看看是哪个贱皮子,骚到骨子里,倒贴钱来买......” 话未说完,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小厮,冲上前一拳砸在王麻子脸上。 嘣! 顿时鲜血在空中绽放。 “啊!你敢动手,你是谁!” 王麻子被打得眼冒金星,哪里还认得出打他的是谁。 “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老子是谁......” 衙役本想上前制止,刚迈开的步子突然停住,一脸诧异。 王麻子晃晃悠悠,见衙役都不敢动,知道来人不普通,定了定神,仔细再看,又一时想不起来。 “去你娘的!” 小厮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痛得王麻子直接摔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好好看清楚,我!在红楼宝船上,给秦老板搬货的!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拼一下!” “宇文少爷,三天前给写了一首戏词,秦老板高兴,赏了他七贯,你敢有意见!” 说着,那伙计又跳起来踩了两脚:“再听见你诋毁红楼宝船,打断你的腿,丢济水里喂鱼!” “不敢了,我错了!” 王麻子此时头皮发麻,红楼宝船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个身份,连听戏的资格都没有。 相传秦老板可是红楼宝船的船主,不仅有氏族支持,而且宝船所过之处,青年才俊、文人名士,无不是争相结识。 更有传言,她曾经拜在了东方老人名下,得传一手独门枪法,七八个高手轻易近不得身! 这样的人物,也是他能随意编排的? 王麻子顾不上疼痛,跪在地上磕头: 咚咚咚! “是我眼瞎,胡乱瞎说,不是有意冲撞船主,这都是误会啊!” 那伙计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转过身朝着宇文昭走去:“宇文兄弟,想不到我今日采买,碰巧路过,本不想打扰,没想到居然听见有人编排我红楼宝船,真是该死!” 来人正是宇文昭三天前结识的那个码头上搬货的伙计。 “多谢兄弟帮忙,不然今天还真要被这几个小人冤枉了。” “不碍事!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多了去了,我叫张三,若是以后还有这些腌臜的玩意骚扰你,就直接来找我。” 宇文昭抱拳感谢。 “官爷,今日的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 随后将借据抓过来,一把撕碎:“钱我还清了,借据也应销毁,至此以后,若是谁还敢来闹事,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李员外一愣,立即报以笑容:“是是是,咱两清了!” 说完,用脚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磕头的王麻子,转身就走。 王麻子回头,即便有些缺氧,亦是落荒而逃,只是隐藏在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到了这个份上,显然好戏落幕了。两个衙役略带尴尬点头示意,轰赶着围观的百姓,都出了院子。 “多谢张三兄弟,仗义相助!” 张三挥手笑道:“别别别,路过而已,你把我当朋友,是看得起我。” 见宇文昭连番拱手,张三按住他的胳膊,沉声说道: “你父亲宇文绍,四日前于归程途中,遇到反贼劫掠,已经逝世,主家这几日摆灵哭魂,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宇文昭一愣,露出茫然之情。 张三继续说道:“你父亲的尸首已经找到,两日后就会送到家中,想来到那天,就是宇文家分家之日。” 说完,不管呆愣的宇文昭,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看着傻娘,在院子的泥地中,四处翻捡铜钱样子,宇文昭双手紧紧的攥起拳头: 记得宇文绍是两个月前出的远门,按照四天前的死亡日期,人是进了齐郡后死的。 原身跟娘是在半个月前中的毒,事后主母戚氏,以莫须有的盗窃之名,将我娘俩赶出主宅,难道都跟这件事有关吗? 父亲这些年创下了一些基业,但是若要跟大家族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 且齐郡戚氏也不算小门小户,主母戚氏这一脉,还有一个弟弟,在北面的鹰扬府当队正...... 宇文昭分析到这里,冷哼一声: 看来父亲的死也不简单啊。主母是掐好时间,算计我母子两人,同时入贱籍、隐瞒父亲逝世情报,以免我回去哭丧? 他想到了分家二字,除此以外他想不到主母戚氏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既然你怕我分家! 我还就真的如了你的意,只不过下毒的事没完,害我娘精神受损,又想坑害我入贱籍的事也都记着。 待我发家之后,要你齐郡戚氏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昭儿快来,这石碾下面还有铜钱,娘取不到!” 本就阴鸷的表情,瞬间开朗:“娘别急,在哪?我来取......” 日头偏西,霞云渐深。 历城宇文府,灵堂之中,哭声渐渐停歇,戚氏领着一个妇人去了另一间房子。 两人刚刚坐好,还没倒上茶,只见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 “管家,有什么事吗?” 管家冲另一名妇人点点头,转身将门关上,躬身说道:“夫人,王麻子那里失手了!” “什么!” 戚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壶水杯‘锵啷’作响。 “哼!我就说你喜欢绕弯弯,若是我,直接叫人一刀就宰了他,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这妇人浓妆艳抹,眼睛迷成一条缝,动作稍微大些,脸上的粉好像雪花往下飘。 面上与戚氏挂了七分相貌,正是主母的亲妹妹,宇文昭的姨母。 “你嫁给宇文绍这个窝囊废这么些年,怎么胆子也变得这么小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戚氏沉着脸:“这事天衣无缝,那个小畜生是怎么破的局?” 第9章 傻娘被绑 戚氏沉着脸:“这事天衣无缝,那个小畜生是怎么破的局?” 管家回答道:“听说他写了一首戏词,交给了红楼宝船,得到了秦老板的赏识,赠了他七贯银子。” “戏词?” 主母戚氏没有想到,宇文昭竟然还有这种才思,悔恨当日毒下的轻了。 “哟,你看是吧,一不注意,这小畜生就攀上了高枝。 你再给他点时间,估计就要骑你这个主母头上了。” 姑母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最多两天时间,你那个短命男人的遗体就要送回家,若是这个小畜生真的来守灵,你怎么办! 按礼数,分家的时候,他那一份你可少不了哦?” “整个历城都知道,宇文家还有个庶子,只要他出现,你不分也得分。 不过这都是你的家事,但之前承诺,送给弟弟戚远的那条街,可不能打折扣。” “他可是要靠那里的生意,往上爬呢。” 听着姑母碎碎念,主母戚氏脸颊涨红,瞬间怒火暴涨:“管家,给我安排下去,今晚,我就要那个小畜生死! 让王麻子利索点,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但是这件事搞不定,就将他沉济水喂鱼!” 管家嘴角一勾,阴冷地回道:“明白了夫人,我这就去办!” ...... 宇文昭跟傻娘两个在地上泥地里抠着铜钱,数一数还真的找出来三百多枚。 傻娘脸上虽然搞得脏兮兮,但是笑起来,是真的很亲切。 宇文昭手指拂过她眼角的鱼尾纹,又将散落的发髻,挽到了耳朵后面。 “娘想不想吃肉?” “吃肉?” 傻娘眼神一愣,好似有些陌生,只不过喉咙里‘咕嘟’一声吞咽,让宇文昭心中酸涩。 “今天我给你做红烧肉怎么样!” “红烧肉是什么?” 宇文昭把娘扶进了屋子,交代道:“待会我去菜市买些猪肉,晚上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好吃吗?” “嗯,很香很甜......” 傻娘双眼泛光,激动地拍起了手:“我也要跟你去卖肉!” “娘在家里等着。菜市离咱家远,我一个人来去走得快。 如果你等得心烦,就吃我给你留的白糖。” 说话时,还伸手指向被娘藏在怀中的那包白糖。 傻娘稀罕的用劲捂着:“昭儿要不要吃,娘给你分。” “不用,我这里还有呢,以后等儿做大做强,保管白糖天天能吃到!” 宇文昭起身,交代傻娘把院门拴好,无论是谁都不要开,便转身离开。 时间流逝,日落月升,天边渐渐地开始暗淡。 傻娘等的久了,一人在院中踱着步,就听见门外传来响动。 笃笃笃! 傻娘一惊,缓缓地朝门走去时,想到了宇文昭交代的话:无论是谁都不要开! 嘣! 下一秒,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 宇文昭住在东头,而这个时候,还在开的菜市,在西头。 离开了家以后,加快脚步,紧赶慢赶,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赶到西区菜市。 天色已经不早,宇文昭很快买到了猪肉、胡萝卜等等配菜, 北魏时期的《齐民要术》,就记载了红烧肉的详细做法,宇文昭只是跟屠夫讲了一嘴,那卖肉的屠夫,便直接送了一包,专门炖煮红烧肉的秘制配料。 笑着说下会还来买他家的猪肉。 宇文昭笑着数了铜板,荷叶一包,麻绳一系,提了猪肉,寻大路就往回走。 刚刚走出菜市没多远,就见远处一户布庄铺子外,正在翻新匾额,高高的木架上,一个伙计,正被指挥如何安放。 “左边...右边再来一点。” ...... 宇文昭,见人群都在避让,也跟着往边上走。 只听身后一声呵斥声传来。 “让开!” 一匹烈马从正街上,疾驰而来,不及闪躲的,皆是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啪! “滚开!” 街上行人,仓惶躲闪时,撞到了布匹庄外的竹架。 竹架剧烈摇晃,那举着匾额的伙计脚下一滑,瞬间踩空。 整个人直愣愣地一头栽下。 啊! 若是落地,脑袋必然要捣成西瓜! 有胆小的女人,已经捂着眼睛尖叫,此时谁人又想到去救人。 宇文昭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上前,在伙计即将摔到地上时,直接一把拦腰接住。 两人瞬间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你没事吧!” 宇文昭单膝跪地,盯着伙计头上擦破的皮,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多谢小哥救我!” 伙计心有余悸,眼神惶恐地盯着宇文昭,连忙要跪在地上磕头。 宇文昭将他扶了起来:“没事就好!” “谢谢,我是苏记布庄的伙计苏强,这次如果不是小哥出手,我这条贱命就交代了!” “小哥真是好身手啊。” 掌柜出门,查看一番,见人没事,牌匾在竹架上,也没有掉下来。 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多谢这位小哥帮忙!敢问小哥贵姓?” “免贵,在下宇文昭,只是恰好路过,不忍心看见这位伙计殒命而已,掌柜无需客气。” 布庄掌柜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对方的身世,却露着笑躬身回礼没有多说什么。 多番感谢,想要送几匹布,聊表心意,宇文昭实在推脱不下,最终答应,过两天带着自己的亲娘来做一身衣服。 掌柜喜笑颜开,拍着胸脯说,要用最好布匹,给老夫人做一身衣服。 掌柜、伙计相送二里地,方才往回走去。 宇文昭满心喜悦,连步子都迈得大了许多。 因为在布庄耽误了些时间,快到家时,夕阳已然落下,家家户户都开始点上了油灯。 宇文昭走到门前,神情一凛,心中寒意顿生。 自家院子的门是开的,屋内也漆黑一片。 宇文昭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朝着院子就冲了进去。 在屋内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而后点起油灯,查看院门时,发现了明显破损的门闩和伏兔,心中大惊。 “有人撞了门?” 再次在院中找了一遍,发现石桌上放着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戌时东门外,城隍庙。过了时辰,给你娘收尸!” 宇文昭紧咬牙关,悔不该将娘留在家里。 乱世之中,竟然习惯性地以为,恶人受到惩罚,会洗心革面、迷途知返。 宇文昭一把将纸条攥在手心: 敢动我娘一根毫毛,老子杀你全家! 第10章 夜战城隍庙 玄月似闸刀,高悬于夜幕之中。 东门外不远处的孤山上,坐落着一座城隍庙。 庙中其中燃着一堆柴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后,傻娘被扇倒在地上。 “疯婆娘,敢咬老子,是不是活腻了!” 一名泼皮刚刚拖拽傻娘时,被傻娘抓住机会,一口咬在了他手上,顿时一圈血印突显,痛得他嘶牙咧嘴。 将手腕,在空中疯狂甩了甩,冲上去又一脚踹在胸前,傻娘顿时大叫一声,翻了过去,痛得在地上打滚。 啊! “好了,冲一个疯子置什么气......” 泼皮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愤愤然道:“该死的娘们,别他娘的传染了疯病给我。” 说完又抬腿要去踩上两脚,吓得傻娘忍着痛,接连往后躲,直到挤到了墙边。 “还在吵什么,赶紧把人拖进来。” 王麻子一脸阴狠,嘴中碎碎骂着脏话:“这疯女人只是个诱饵,等正主来了,有你出气的时候。” 被咬得泼皮咧着嘴说道:“杀一个废物就能赚五贯,以后有这种活,别忘了我。” 王麻子咬着牙,想起上午小院中,宇文昭一脸狠厉的模样,感觉他不是传闻中的窝囊废,不由来的身子一颤: “嗯,到时候你下手果断一些。” 泼皮双拳攥紧,捏得骨骼噼啪作响:“放心,等宇文昭上山,老子先打断他的腿,再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剁掉,在他跪地求饶的时候,我再手起刀落,砍了他的脑袋!” 几人相视,都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傻娘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脸恐惧地盯着眼前人,下一秒大叫一声,整个人猛的弹了起来。 “啊!不许杀我儿!” 张牙舞爪,朝着对方扑了上去,双手胡乱往泼皮脸上抓。 在对方伸手推她时,又借机,一口咬在了对方手臂上。 “啊!你这个疯婆子...” 嘣! 泼皮吓得汗毛倒竖,用力一推,再一甩,总算将傻娘掀翻在地上。 眨眼时间,整张脸都被抓得血肉模糊。 再看傻娘,被摔得七晕八素,昏昏沉沉地爬不起来。 “你这个疯女人去死!” 泼皮大怒,冲上前,抓起傻娘便打了起来。 蹦蹦蹦! “差不多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人要上来了!” 也不知是听进去王麻子的劝导,还是山风寒刺骨,让这个泼皮清醒了一些。 泼皮,摇晃着站起来,一把将傻娘往院子里拖: “你想死,老子偏不让你死!” 说完,将傻娘凌空举起,朝着院中那口蓄水的大缸丢了进去。 啪! 傻娘头朝下,死命挣扎不得起来。 引得三人大笑。 人快淹死时,王麻子说道:“好了别搞了,先留她一条命,等下有脾气,抓他儿子发泄。” 见人渐渐没了动静,两个泼皮在王麻子的指挥下,将人拖了出来。 拉到了城隍庙的布帘后面,没再去管她死活。 “麻子哥,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 王麻子拿着一根棍子,拨弄柴火堆:“那小子有孝心,抓他娘,人就肯定回来。” “有孝心又有什么用,得罪了戚氏,命就活不长。” “那是,这个年头,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家族。偌大的势力,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 王麻子听着两人谈笑,想到了白天,为了宇文昭出头的张三,心中难免一寒。 自己曾经也是以狠辣著称,结果白天被宇文昭的气势震慑,竟是到现在为止,都觉得心底发寒。 不然也不会,另外找了再两个帮手分自己钱。 房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王麻子以为是风大,吹得冷,将衣服裹紧,起身去关门: “你们再加些柴,这倒春寒的山风,吹得跟刀子一样!” 等到走到殿门,要去关门时,远处城隍大门口,走进一道黑影,身高七尺,肩宽体阔,身姿犹如苍松耸立。 “嗯?才刚到酉时,什么人会来这里?” 啊嚏! 正在疑惑时,山风吹来,王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喊了一声:“什么人!” 来人步履沉重,渐渐走出阴影,月光下,印出一张斧劈刀削的棱角面孔,双眸冒着炽热杀机。 不是宇文昭又是何人! 王麻子还没来得及惊诧,宇文昭愤然跨出两步,径直一拳朝着王麻子脸上捶了上去。 嘣! 啊! 王麻子顿时眼冒金星,鼻梁断裂,整个人直接翻进了大殿之中。 见王麻子被一拳捶翻了进来,两个泼皮吓了一跳,手上还拿着树枝添柴,骤然站了起来,大吃一惊: “宇文......昭?” 来人是宇文昭吗?无论是身材气势、表情神态,哪还有传言的废物样子。 活脱脱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 若不是身材匀称有型,样貌带着些书生气,说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强盗,也有人相信。 宇文昭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前,抓起王麻子衣襟,又是两拳直接砸了下去。 轰! 一拳打得他眼珠迸裂,浆液横流,另一拳打得牙齿飞溅,嘴唇撕裂,口吐血渣。 倏! 啪! 那泼皮,拿着树枝,用力砸在了宇文昭虎背之上,应声断成几节。 “嗯!?” 宇文昭回眸,吓得泼皮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火堆之上。 啊! 惊叫声响起...... 身后的那名彪悍的泼皮,怒斥一声:废物! 举起拳头,飞扑向宇文昭。 街头斗殴,首要够猛够狠,下手若有半分犹豫,失了气势,这场冲突也就败了。 泼皮自信,宇文昭再猛,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只要把气势提起来,凭借经验,要解决宇文昭,轻而易举。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少年,反而像是遇到了一头身经百战的幼虎。 宇文昭眼露不屑,一手拨开对方捶过来的拳头,脚下一扫,右手再一锤。 嘣! 泼皮应声被砸倒在地上。 “我...贼你......” 脏话还没有骂出来,只见宇文昭翻身就扑了上来,跨在身上,单膝跪地,朝着他的面门,疯狂捶了下去。 泼皮双手交叉,想要挡住,却发现,对方的拳头,比铁锤还要重。 一拳砸得他手骨打断,一拳将鼻梁砸塌,再一拳头,打得他双手瘫软,失去了战斗力。 宇文昭,起身,看向在地上打滚,刚刚将身上火星子扑灭的,那个瘦弱一些的泼皮。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直接一脚将人踹翻,双手成爪,将对方的胳膊直接卸脱了臼。 啊-痛啊! “说!我娘在哪里!” 第11章 饶了我,我错了! 瘦弱些的泼皮,两条手臂被卸,痛得脸色瞬间惨白,颗颗汗珠从毛孔之中渗了出来: “在在...后面...” 宇文昭大惊,起身就要去帘后找人,身后的那个凶悍的泼皮,不知从哪里得来一柄匕首,反握在手里: “去死吧!” 双眸冒着残忍的杀机,举着尚能用力的右手,朝着宇文昭插了下去。 “哼!” 宇文昭猛然转身,气出如牛,十指弯曲,左闪步,探出一掌。 一技‘青龙探爪’,直接将对方手腕掐住,顺势夺了刀。 右脚前上步,成马步左转体,右臂屈肘摆击,击腹背摔,轻喝一声:怪蟒翻身! 嘣! 黑龙十八手,创作于前世八十年代,招式简单易学,以攻击人体致命穴位为主,杀伤力大,实用性极强。 后因黑龙十八手招式过于阴险,破坏力超出预想,凡是挨过几招的嫌犯,非死即残,之后便被部队禁止学习。 军伍第一的宇文昭,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位老首长的传承。 ......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宇文昭此时,哪还忍得住。 下一刻,夺过匕首,直接朝着对方手腕刺了过去。 噗噗! 刀锋生寒,直接将对方手掌刺穿,使其不能再反击。 紧接着又是两刀,将对方脚后筋切断,断了其逃跑的可能。 啊-! “我要你死!你这个蠢货废物...” “你跟你娘都要死!老子要杀了你这个小畜生!” 宇文昭一脚踩在他脸上,撞得他顿时失声。 宇文昭解决完,急速奔向殿后,拨开门帘时,看见亲娘一脸虚弱地歪倒在地上。 “娘!” 宇文昭跪下去,将人抱在怀里,不停在她耳边喊道: “娘啊!儿来晚了,你快醒醒...” “昭儿来了,你看看我吧!” “你快醒醒啊...” 傻娘浑身湿透了,嘴里不停呕出混着血的水。 寒冷的夜里,身体冰得彻骨,渐渐失温。 宇文昭使劲地抱着傻娘,手掌在她臂膀上来回抚摸,想要将她的身体搓得暖和起来。 想到外面还有火堆,将娘抱出去时, 那被泼皮坐散的柴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只剩点点余温。 宇文昭想要去捡柴生火,只听怀中的娘动了几下。 “娘...娘......” 傻娘缓缓睁开了眼,脸颊红润,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头发都还在往下滴着水,目光却是炙热得如暖阳一般,盯着宇文昭: “昭儿,娘最喜欢听你喊了,就像你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漫山遍野地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娘。” 宇文昭神情一震,没有因为傻娘清醒而高兴,反而心底升起一股恐惧的寒意。 “昭儿不要怕!娘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傻娘从怀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宇文昭急忙将脸贴了上去,感受着褶皱的冰冷指尖,宇文昭双眸渐渐模糊。 “昭儿,好好地活下去。娘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以前是你父亲给了我一口饭,才能活下来。 这一辈子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别怪你父亲,他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宇文昭不停地点着头,泪珠早已淌湿了胸襟,咬着唇,不敢说一个字,生怕自己打断,再也听不见娘的声音。 亲娘活动了几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其中包起来的白糖,已经被水化了许多,剩下的结成了一块饼。 “昭儿不哭,吃糖,甜了就不难过了。” 糖饼递到宇文昭唇边,张嘴轻轻地咬了一块。 甜的,嘴里很甜,从未有过的甜... 除此以外,浑身上下,通体没有一处是甜的。 拿着糖饼的手耷了下来,剩下的糖饼摔在地上,混着柴灰,消失不见。 好似这世间能让宇文昭感受到甜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 傻娘的手紧紧抓着宇文昭的衣服,好像到死都害怕失去他。 眼帘合上,嘴角含着僵硬的笑,胸膛彻底瘫软了下来。 宇文昭知道,傻娘走了...... “哈哈哈!死了吧,这个疯娘们,就该去死!小畜生,你给老子等着,你死定了......” 宇文昭面无表情,眸中淡漠的毫无生机,起身走向骂骂咧咧的泼皮。 “干什么!你还敢杀我吗?你这个孬种!” “废物。” “蠢货...” “你就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噗! 宇文昭单膝跪地,攥着匕首,直接刺进了他的心口。 “啊!该死,你怎么敢...你这个畜生、废物!” 宇文昭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头按在地上,抽出匕首, 一刀插进了他的脖子。 呜呜... 噗呲。 刀锋一挑,血液从破裂的颈部喷溅了出来。 宇文昭被喷了一身血,手臂死死按住挣扎的泼皮。 双眸就这样平静地盯着对方,直到他在惊恐之中死去,再也没了动静。 “不要杀我!不要,你娘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没做...” 那瘦弱的泼皮,看宇文昭起身看向他,惊悚得全身发寒,大颗大颗汗珠从头顶滚落。 两只脚在地上疯狂地蹬,拖着脱臼的手臂,往边上蠕动。 “你不要过来啊!” 宇文昭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将整个人都提起来,匕首直接抵在他的喉结上。 “谁让你们对付我的?”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是他依然想亲耳听一遍。 “是王麻子叫我来的,是他,他拿了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昭说道:“你不知道,留着你有什么用!” 泼皮惊恐的大叫: “啊,不要,不要,我知道!是戚氏,宇文家的戚氏...主母!是他叫管家给王麻子送钱,让我们在城外杀了你!” “还说不能留把柄, 这都是,是王麻子的主意,他说绑了你娘,你就肯定会出城。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下手!” 噗! 呃...... 当匕首尖刺进咽喉的那一刻,泼皮满眼都是不解:为何我什么都说了,你还是要我死。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啊...... 宇文昭扯出匕首,等到血放得差不多,将人如同丢死狗一样,甩在了地上。 嘣!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只剩一只眼的王麻子浑身颤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拖着身体,就往门口爬去:怪物啊!我就知道... 什么活都接,这次真的被害死了! 王麻子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你们他妈的管这个叫废物? 还没有爬出几步,脚踝就被钳住,被缓缓地拖了回去。 “宇文昭,昭哥,昭爷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是戚氏要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没有打你娘,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我这里有钱,对,有钱...” 王麻子惊恐地大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铜钱,一贯又一贯,朝着宇文昭方向丢。 “饶了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第12章 红楼介入 嘶嘶嘶...... 王麻子被拖到了庙堂中间。 宇文昭冷冷地盯着他,而后缓缓的蹲了下来。 “哥,昭哥,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给你当牛做马,要不我学狗叫...汪汪汪......” “掌嘴也行。” 啪啪啪! 王麻子双手左右开弓,恨不得立即将自己扇成猪头,好让眼前的杀神消气。 狗日的戚氏,被你害死了! 谁说宇文昭是废材、懦夫? 谁说他是个蠢货、窝囊废? 有种你来试试啊! 王麻子浑身发颤,疯狂抽着自己,在宇文昭的注视下,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 “不要杀我!” 宇文昭换了只脚蹲着,吓得王麻子抱着头,往边上蜷动,好似一只蛆! “你只是一个帮凶,不是主犯......” “是是,都是戚氏做的,是他想杀你,她怕你分家产,那些钱粮、地产、商铺,都是她家的,她要留给两个儿子。 昭哥、昭爷爷,这跟我没关系啊!” 宇文昭缓缓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 “嗯,是的,主母才是主犯,她该死,她全家都该死!” “对对,你主母才是罪魁祸首,你去杀她全家!” “还有齐郡戚家,他们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也要杀上门去。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对对对...是齐郡戚家自己选的。” 王麻子见宇文昭看来,神情瞬间恐慌,下半身淌出了一地黄汤。 “别,昭哥,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宇文昭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主犯,所以我就不折磨你了!” 说完上前,一把提着王麻子的头,用膝盖夹着,面向城隍像,一刀插进了他的脖颈。 噗呲! 鲜血喷出,将城隍石像溅了满身。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宇文昭在此立誓,此生必杀戚氏满门!” 王麻子双眸惊恐,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怪物。 双眸看向了不远处的血腥城隍石像,那一刻,脑中走马灯一样,浮现出这一生干过的所有坏事。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秒,沙哑地喊道: 我...是...鬼! ...... 宇文昭抱起亲娘起身,正要走出城隍庙。 只听庙外传来讲话声。 “城隍庙里有动静?”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里面?” “哼,或许是有行商路过,在这里歇脚?” “切,怎么可能,这里离东门不远,还未到子时,留着门呢。” “有古怪!走,进去看看!” 宇文昭神情一凛:衙役? 连着后退两步,看了看怀中的娘,又看了看三具躺在殿里的尸体,思绪飞速运转。 下一刻,便拨开帘子,将娘放进了后面的杂房。 “娘,孩儿不孝,晚些再安葬你!” 杀人不难,杀衙役也不难,但是杀三个泼皮还有还转的余地。 此时若是杀了官差,会惊动整个历县,等待他的将是全面排查、缉捕,自己暴露就是迟早的事了。 那时,就只有落草为寇这一条路走。 当然这或许也是一条生路,但如此,自己复仇的时间,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宇文昭此刻的心头,如有万千只蚂蚁在上面撕咬攀爬。 自己两世为人,唯一亲娘被害死,而仇人还将会在漫长的日子里,莺歌燕舞、吃香喝辣。 想到这里,宇文昭就恨不得,立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娘,孩儿不孝,且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必上宇文府,从主母戚氏开始,往下八十三口人,统统送他们下地狱。” 宇文昭说完,叩了三个响头,将后面的窗户推开,翻窗跳了出去。 月色依旧,在苍岭间盖上了银色的纱衣。 一道身影,弓着背,三两步之后,跳进了深草丛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城隍庙外,两人正是上午,在宇文昭家里,配合演戏的衙差。 “真是个倒霉催的差事,白天油水没捞多少,惹了一身臊味。” “谁说不是,那宇文昭想不到这么会说,完全不似传言说的那般愚钝。” “嗐,赶紧进去绕一圈,回城了!” 两人刚伸出手,去推城隍庙门,只听‘吱呀’一声,庙门,竟然往里,自己打开了。 鬼啊! 两人惊恐地后跳,直接拔出了腰上悬着的腰刀,双手握着刀柄,指着院门。 “谁在那里,是人是鬼!” “哼!” 下一刻,竟然真的有一人,把门用力拉开。 迈步走了出来...... 月光照耀下,尽是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双手背负在身后,略显鄙夷的冷笑: “两位官爷,这么晚怎么有空跑到城隍庙里消遣?” “莫非是约了相好的,准备在这山庙里,共度春宵?” 两人搓揉着眼睛,待看清人时,惶恐地怒吼一声: “张三,你在这里干什么!” 从城隍庙中出来的人,竟然是红楼宝船的伙计,张三。今天上午,大家伙都见过,也算是半个熟人。 张三也不端着,腰杆直挺,丝毫不怕: “我家船主的小梨跑了,命我把它找回去,若是找不着,船主不许我回船。” “嗐!也不知道船主的宠物小梨猫,是哪根筋不对,就喜欢这种山野的香火味?” “我四处找不着,不得已只能来最近的山庙找咯。” 衙役长吁一口气,将刀插回刀鞘:“那你找到没有?” 张三说道:“若是找到了,我早就下山了,不过里边确实有梅花印,要不二位官爷,也帮小生找一找。” 说完,朝后摊手,示意二人进去。 “若是找到,我一人给十文,哦不,二十文!” “你看......” “去去去!” 两个衙役一脸晦气:“谁他娘稀罕你那几个铜板!滚一边去!” 说完就转身朝山下走去。 另一名衙差,亦是收了腰刀: “别惹事,天干物燥的,出了事,拿你是问!” 张三两忙作揖拱手:“不会的,两位差大哥费心了。” 目送两人下山,半晌之后,转身进了城隍庙,将院门关好,走过小院,跨进了大殿之中。 “乖乖!怎么弄得到处是血,这清理起来,可就麻烦.....” 说完看向杂房的门帘处,一名老妪正将帘子拉开,看着躺在里面的傻娘尸体。 丫鬟蹲在地上查验,摇了摇头说道: “秦嬷嬷,湿寒入体,心经受损,气息脉搏全无......” 第13章 心经破损,活不成了 “嬷嬷,湿寒入体,心经受损,气息脉搏全无......” 丫鬟目露疑惑:“救不救?” 老妪神情一闪,上前按住脖颈,又翻看瞳孔: “扶起她!” 丫鬟点头,伸手将人拉起来坐着。 老妪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黑药丸,塞进了傻娘嘴里。 右手掐出剑指,在背后连续点击。 半晌之后几颗豆大汗珠,从老妪额顶滑落,滴在了地上。 啪嗒! 随后老妪面颊沉凝,朝着背后催出一掌。 砰! 下一刻傻娘竟然胸膛一挺,仰面深吸了一口气。 喝—— 略带僵硬的身体,瞬间松软地瘫倒在了丫鬟怀里。 眼睛依旧紧闭,脸颊却开始浮现出人色。 靠着丫鬟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复体温。 “嬷嬷,救活了?” 老妪起身缓缓摇头: “她体内本就有余毒未清,又受到剧烈惊吓和殴打。 加上浑身湿寒,又遇上倒春的气候,湿寒化为寒毒,侵入经脉。 致使心经破损,脉络萎靡开裂,活不了。” 丫鬟大惊失色:“这......” 想起之前秦霜交代的任务,让他们盯着宇文昭,看他如何应对后续的陷害。 几人今天就一直跟在远处查看... 王麻子与李员外,登门要账,宇文昭理所当然的用钱还了债. 而且还以《大业律》,给众人都上了一课,震慑两名衙役,不得不妥协,被迫站在了自己一边。 若不是王麻子口无遮拦,竟然把话题引到了他们红楼宝船身上。 张三当时,也不会出面站台。 随后,便见宇文昭跑城西买红烧肉,正街上救苏家伙计。 人品、孝心都是毋庸置疑的,看得几人连连点头。 却不想勾起三人恻隐之心的傻娘,竟然被人拐上了山...... 三人一路跟随, 全程目睹了宇文昭,为救母,只身夜闯城隍庙。 暴揍泼皮后,为报杀母之仇,果断将三名棋子斩杀,并立下屠灭宇文家八十三口的誓言。 傻娘死的那一刻,连见过无数人情冷暖的老嬷嬷,都忍不住泪目。 丫鬟又感悲伤时,老妪轻声说道: “她的症结在寒气与余毒,我虽然用药吊了她一口气,亦用真气将湿寒化解, 但是体内经脉损伤、堵塞,若是没有奇药慢慢祛除寒毒,修复损伤的经络,她同样活不过今晚。” “带上她,若是秦老板有办法救治,说不定还有机会。” 丫鬟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秦老板应该有药救吧。” 老妪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宇文昭沿着山径,一路疾驰。 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历城之中。 走进院落,关好门,便在井边提水冲洗。 深夜的井水,浸得宇文昭连骨头都在发颤。 然而洗到后面,身上渐渐蒸腾起了薄薄的水汽,浑身滚烫不已。 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后,将沾得有血迹的衣服丢进灶里,都烧得干净。 此时的宇文昭无比清醒,坐在之前常坐的石凳上,思索着目前掌握的信息: 衙役发现城隍庙里的死尸,待到通知衙门,派人复查核验。 必然第一时间派来我家排查。 那么如何将自己从这个事件中,摘出来才是重点。 娘死了,那么结合白天王麻子在我家院子吃瘪,引发的报复,也能算是一个动机。 想到这里,宇文昭没有庆幸,反而紧紧攥着拳头: 三天,我要宇文家八十三口尽数死绝! 作为宇文家的一份子,除了自己的亲娘,还有那个不怎么熟悉的便宜爹。 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找不到一个没有欺负过自己,没有辱骂过傻娘的人。 宇文家,家丁、护卫三十八人,再加上杂役、丫鬟,以及戚氏...... 要将这一群人尽数杀光,不放跑一人,着实不好办。 宇文昭稍作思考,结合之前掌握到的信息,心中一个狠辣的计划瞬间浮上心头。 你不是怕我分家吗? 哼哼!既然如此,便以此为突破,送你全家下地狱...... 宇文昭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崩崩崩! “快开门!” “来人啊...有没有人!” 崩崩崩! 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点燃了油灯,披着衣服跑出院子。 “谁他娘,半夜三更鬼哭狼嚎, 再吵老子打断你的腿!” 疑惑的、凶狠的、睡眼惺忪的邻居,纷纷拉开了院门。 却见宇文昭,扯乱了自己的发髻,犹如失心疯一般,四处砸门。 口中大喊:“我娘没看见了,有没有在你家?” “求求大家伙,都帮我找找吧。” “我娘失踪了,她不会一个人跑的......” “求求大家了,帮我找找亲娘吧。” 有五大三粗的壮汉,见宇文昭上前,抬起脚就要踢他:“滚开!自己娘跑了,你在这里吵,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是啊,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还在别人家里!” ...... 有双眸斜视,扁着嘴鄙视的,有朝地上吐口水,眼神轻挑看笑话的... 宇文昭一脸焦急,在巷子里两步一晃,三步一摇地淌着步子走。 “娘你去了哪里?” “娘啊......”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将胸襟浸湿,下一刻,神情又忽然一震,朝着远处巷尾,跑了过去。 “嗯,会不会真傻了?” “谁知道...一个废物,找不到傻子娘,呵呵...” 也有心善的露出同情的心,无奈摇头。在叹息一声后,关门进了院子。 “唉?不对啊,那边不是去黑市的路吗...怎么往那里跑?”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黑市里有人贩卖情报,天南地北,只要有钱,都能买到,难道他是想去买他傻娘的消息?” 邻居拢了拢披在肩上的长袖:“黑市什么人都有,说不定还真被他找到门路。” “啧啧,可不是嘛,听说连城外的麻匪,都在黑市设置了据......” 身后妇人一把捂住他嘴巴,不让他往后说,将人拉进院子,随即将门给关上了。 啪! 其余邻居悻悻然的歪着嘴:“好像谁不知道,城外麻匪跟府衙有勾连一样......” 第14章 续命难 日升月落,这一天,有人看到了宇文昭回到了残破的小院,将门关上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之前吃过午饭,宇文昭都要带着傻娘,去街上闲逛。 结果这一天,没人看见出门,好像他的傻娘真的失踪了一样。 临近傍晚,那小院依旧平静。 直到半夜,有夜起如厕的街坊,听见宇文昭院中,传来一阵阵奇怪闷响声。 转眼又一天过去,小院依旧寂静深沉,好似一座荒废的古宅...... 济水马头边,停泊着一座红漆楼阁宝船,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而其中一所深闺中,充斥着刺鼻的中药味。 观音婢坐在床沿,正拿着毛巾,给床上的傻娘擦着虚汗。 此时的傻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脸色比前天红润了一些外,与活死人没有区别。 秦霜后退几步,走到了窗边,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从黑市出来以后,他就一直躲在那个残破的院子中?” 身后嬷嬷沉声道:“是的秦老板。前天我们清理现场,把人救回来,等再赶去小巷,宇文昭已经从黑市里回来了。” “之后,就一直待在院里。” 自从那天见过宇文昭之后,秦霜就觉得宇文昭有种看不透的气质。 即便如同一个市井商贩,讨价还价贩卖戏词,在秦霜眼里,也觉得他在装。 好奇心驱使下,便安排嬷嬷,带着丫鬟与张三,去搞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走南闯北这些年,秦霜作为红楼宝船的当家,见过的青年志士、氏族才俊,多如过江之鲫。 有的贪图她的美貌,有的在意他背后的秦氏,更有的是想与她结交,搭上他师父东方老人这条线。 然而这些人,给他的感觉,都是浮于表面的纨绔公子,毫无内涵而言。 每每在她诵读《梁祝》,泪眼婆娑时,那个吊儿郎当的不羁身影,一脸市侩讨价还价的嘴脸,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但是他的表现,与他做的事,以及内里能写出《梁祝》这等戏词的情感,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 更别说前天,果决的就将三个泼皮杀死。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手段,叫人叹为观止。 这一切,连见过大风大浪的秦老板,也为之一震。 “秦老板,宇文昭的傻娘勉强算是救了回来。” “不过想要替他续命,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秦霜眉头深锁,好似在衡量着什么。 “姐姐,这戚氏也太浑蛋了,竟然将傻娘欺负到了这种地步。” 观音婢愤愤然起身,咬着牙气鼓鼓地说道: “若是我父亲尚存,定叫戚氏不得好死!” 秦霜转身把观音婢拉到了桌边坐下: “此事是戚氏做得不对,但是你哥哥若在,是不会让你参与进去的。” “为什么!” 观音婢握紧小拳头,下一刻,眼眉中又随即浮现了一丝忧愁。 父亲长孙晟,官拜右骁卫将军,却在三年前,与东突厥作战中,战死沙场。 之后哥哥长孙无忌,带着她和母亲投靠了渤海高士廉。 此行与哥哥出游,一来因母亲水土不服,旧疾复发,需要到齐郡采购极品阿胶入药。 二来也是想跟着秦霜,南下寻找能成为长孙家依附的势力。 若是哥哥长孙无忌知道,自己竟然为了,宇文昭这样一个庶子,控制不住情绪,定然要被责怪。 秦霜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说道:“傻娘体内余毒未清,心经破损,脉络萎靡,得到秦嬷嬷及时救治,才获得了一息救命机会。 只不过......” 秦霜眉头微蹙:“她的症结是经脉中的寒气阻隔,同时余毒藏在脑中刺激神经。 想要救治,就要疏通经络。 但疏通经络的同时,会刺激脑中的余毒,使其攻击神经中枢。 如此救人,就必须同时化解脑中余毒......” 观音婢听得明白,傻娘情况特殊,用药续命的同时,还必须同时清除脑子里的余毒。 不然即便是治好了,也是一个脑子受损,终生不可逆的活死人。 “秦姐姐不是说冰魄草......” 说到这里,观音婢捂住嘴大惊。 秦霜继续说道:“冰魄草确实可以救治,目前红楼宝船上,就有一定的存量,继续救治,没有问题。 只不过你应该明白,这种绝品草药,生产在西突厥腹地,天池之巅。且供应数量有限,鲜有流入市场的。” “即便是放在渤海秦家,也是极其珍贵的存在。” 以傻娘目前的情况看,想要彻底康复,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必然是长此以往,以冰魄草缓缓摄入。 用极其温和的方法,祛除神经中的余毒,方才能完全康复。 即便秦霜能调动红楼宝船中的冰魄草,也只能保证给傻娘,续命一个月的时间。 而渤海郡秦家,是绝无可能拿出存货,来治疗一个庶子的傻娘。 这个投入与产出,完全不对称啊。 观音婢蛾眉紧锁,思索着如何是好。 秦霜亦是苦笑摇头。 非是她不愿意救治,而是无能为力。 就这两天用掉的冰魄草,放在市场上,至少也要二十贯,还是有价无市的情况。 目前的宇文昭,已经比她见过的青年才俊都要优秀了,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氏族眼里这一切, 或许都没有他顶着的皇室宇文氏的头衔,来得有价值。 即便是庶子,那也是前朝皇室血脉。 特别是这种,遍地战火,农民起义频发的年代。 岂不知强秦二世而亡,当时诸侯并起,便是以王侯血脉为首,举大旗起义。 秦霜见观音婢失望,忍不住想要关心时,只听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笃笃笃! “进来!” 丫鬟进门,一脸疑惑地说道:“秦老板,宇文昭来了。” “宇文昭?来我红船作甚,难道又是卖戏曲?” 丫鬟摇头,表示不清楚。 秦霜点头:“安排他去书房,我这就过去。” 说完,秦霜拉着观音婢的手说道: “走吧,这小子神神秘秘,我们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第15章 双手奉上 红楼宝船,会客的书房之中,气息典雅怡人。 宇文昭端坐在客位交椅上,静气凝神。 片刻之后秦霜、观音婢两人便联袂而来。 身后秦嬷嬷与丫鬟,分开两边伺候着。 “这就是稀客了。几日前,高价贩卖了戏词,是不是尝到了甜头,这次又想来我这里捞一笔?” 秦霜言辞略带嘲讽,不瘟不火的冲宇文昭说了一嘴,侧身坐在书桌旁,拿起一本书,轻轻翻动: “说一说,这次又写了什么故事?” 宇文昭面无表情,眼眸中无悲无喜,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缓缓起身,将布包,放在了秦霜书桌之上。 秦霜皱眉,将布包打开,呈现在眼里的尽是一堆白如雪沙的颗粒之物。 “这是什么东西?” 观音婢亦是奇怪地立起身子看。 宇文昭站在中间,淡淡说道:“这是白糖,比红糖口感好上五六倍不止。” “白糖?” 红糖是什么,在座的都知道,这白糖都是第一次见。 红糖焦糊,虽然甜,但是多少点点苦味。色泽上也绝比不过眼前这个所谓的‘白糖’...... 秦霜撇了宇文昭一眼,艺高人胆大,伸出手指捻起一些,放在手心,凑近了看。 晶莹剔透,细密如沙,随后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 伸出舌头,在掌心舔了一下。 下一刻,轻蹙的眉头,顿时舒展,整个人从座位上,猛然站了起来,身后交椅‘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 众人吓得一颤,就听见秦霜惊呼:“这白糖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柳眉上挑,杏眼放光,眼珠子黑得透亮,在眼眶中一转,补充道:“价格你尽管提! 只要你有,且给我独家......我秦氏有多少吃多少!” 话落之时,整个书房寂静得针落可闻。 秦嬷嬷一年四季沉凝的脸,竟然因为秦霜的失态,下意识地抽了抽。 丫鬟大惊,秦老板这是吃了什么玩意,这样咋咋呼呼。 而边上的观音婢,亦是云里雾里。 从进房开始,他就仔细地再次打量宇文昭。 除了表情俊朗坚毅、身形挺拔外,那件破旧补丁的衣服,依旧发白整洁得叫人心酸。 也不知是心痛傻娘的遭遇,还是为宇文昭的成长,感到委屈和不甘。 打心底觉得,若是这次宇文昭还要卖戏词,自己就不讲价,十贯买下来。 没想到宇文昭居然拿出了一包,叫做白糖的东西。 特别是在秦霜尝过以后,那种狂喜的表情,好似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露...... 观音婢起身,抢了两步,一把捻起一撮,仰头洒进了嘴里。 下一刻,瞬间抿着嘴,舌头不停地在口腔中搓揉。 “甜!” “好甜!” 观音婢第一次惊叹,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甜的东西。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吃过最好的糖,也只是麦芽糖。 哪有眼前的白砂糖半分诱人,那雪白如细沙,一粒粒在她嘴唇与舌尖摩擦,渐渐融化,最终化作了糖浆,在口齿间留下浓烈的香甜。 此时观音婢,亦是露出了一副如饥似渴的表情。 秦霜好似回过神,脸颊一红,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两人瞬间都羞愧的颔首,观音婢脸颊烫得红彤彤,连忙转身,走到了角落面壁。 “失礼失礼......” 宇文昭见秦霜回礼,只是默默点头。 “宇文公子,这白砂糖怎么卖,日产多少,生产工艺是否复杂?” 此时面对宇文昭,将眼前青年提高到了一个商业伙伴的高度。 这一份白糖,先不管工艺和投入。 一经问世,绝对能响彻四方。到时候采买之人必然趋之若鹜。 如果工艺复杂,成本大,就走高端路线,供应上层。 若是工艺简单,成本小,则可以走基层线路。 一来为秦氏积攒人脉,二来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作为走南闯北,红楼宝船的船主,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只要将白糖供应拿到手上,渤海秦氏家族,自会有办法保住这门生意。 秦霜双眸炽热,看着宇文昭是越看越喜欢,即便对方面无表情,神情冷漠,与之前相见,好似另外一个人。 依旧不影响秦老板,泛滥喷张的喜爱之情。 宇文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白糖不卖!” “不卖?” 秦霜一惊,顿时升起十八个心眼子:又想玩坐地起价、欲擒故纵的把戏? 小小年纪有了些本事,就玩得这么花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是要我红楼宝船庇护?还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帮他杀人? 哼哼,娃儿还是有些嫩啊,想要利用别人办事,就要做好被利用的准备哦。 今天看姐姐怎么教你...... 秦霜比宇文昭虚大两岁,年方十八,此时竟然在心底,以姐弟自居了。 “哦,那宇文公子,想怎么办,难道就只是送了一份礼物。还是说又想,如之前那般,以退为进,想要个高价。” 秦霜绕过桌子,往前站了几步,挺起胸膛,直到往下看不见脚尖: “如果不卖,那你想要什么?” 宇文昭感受着秦霜的炙热,眼睛对视一番后,平静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绕开秦霜,放在了书桌上。 往后缓缓退了几步,拱手说道: “白砂糖不卖,只要秦老板帮我送一封信...” “嗯?” 秦霜转身,将信封拿在手里,疑惑地问道:“就这么简单,只要我帮忙送信,就可以把白砂糖的独家供应给我秦家?” 宇文昭轻咳了一声:“没有这么简单!” 我就知道... 秦霜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挑着眉看他。 观音婢听得奇怪,诧异地往后瞥了一眼, 见秦霜轻挑的神态,瞬间有种尴尬之情附身,脚指头紧紧地抠住,不再回头: 秦姐姐羞不羞啊! “今晚亥时,拆开信封,按其中所载内容,按时送到!” “白糖的制作之法,某双手奉上!” 秦霜口不能合,惊讶地说道:“白糖的制作之法? 只要按要求送信,就给秦家?” 宇文昭点头,肯定地强调:“是!如约执行,制作工艺便送给秦姑娘你!” “我唯一的要求,是此信,绝不能提前拆开!” 第16章 我偏不 秦霜捏着信的手一颤,好似重千钧: “你可知,这白糖若是投入市场,能获得多大的利润?” 宇文昭见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淡淡说道:“某一言九鼎,秦老板无需质疑。” “不是...” 宇文昭抬手:“只要能按期送到,某绝不食言,若说白糖价值堪比滔天暴利。 在下愿以此,结交船主......” 秦霜一震,冲他行了一个万福礼:“此情我秦霜终生承载,公子无需担心,书信势必准时送达。” “将来但凡有难,我秦霜定然鼎力相助!” 观音婢面颊凝重,这还是第一次见秦姐姐这样郑重的许诺一个人: 宇文昭吗? 秦嬷嬷眼帘微合,静气凝神,气息只是跳动一瞬,便再次归入平和。 宇文昭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秦姐姐,你刚刚为何这么重视他?” 观音婢突然想到了什么,吃惊道:“刚刚忘记说,他的亲娘在我们这里了。” 转身就要冲出去,提醒宇文昭,被秦霜一把拦了下来。 “不急!索性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秦氏支持。 若是秦氏拒绝或无力源源不断地提供药草,岂不是再伤他的心。” 宇文昭要是得知自己亲娘还有救,下一刻又突然没了希望,不亚于抬到云层,再重重地摔下。 “张三进来!” 秦霜将张三唤了进来,将白糖分作两份,用锦绣手绢包好,交给了张三: “即刻出发,日夜兼程,送到渤海秦氏家主手中。什么都不用说,送达后,立即返回。” 张三应了一声,接过布包就走。 秦霜略带笑意,将剩下半份,揣进了怀里。 观音婢:“姐姐,刚刚我只是尝了个味,你再给我弄点吃。” “去去去,小孩子吃多糖,牙会长虫。” 秦霜笑嘻嘻的坐下,信封在双手指尖上,转了几圈。 下一刻,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冲着信封划去。 观音婢心急:“姐姐,他不是说亥时再打开吗?” 秦霜笑道:“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撕拉! 秦霜划开信纸,拿出其中宣纸,在阳光下展开...... 片刻之后,秦霜手指一抖,右手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之上,一道浅痕,似闪电在桌面延伸。 啪! “这个宇文昭,他想干什么!” 秦嬷嬷双手一紧,再看秦霜,却见她一动不动地拿着信纸,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呵呵呵!” 半晌之后,秦霜右手扶胸,银铃般笑了几声: “你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霜杏眼泛着光泽,左手将信收到一边,避开观音婢凑过来的脑袋。 “我想我知道你那晚去了哪里?” 嘀咕一句,坐下将信收进怀中: “秦嬷嬷,还要麻烦你再跑一趟。” “还是跟着这小子吗?” 秦霜点头:“跟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清楚。” “到底是宇文邕的血脉,虽是旁系,也能看出狠辣果决的一面。” 嬷嬷继续问道:“若有事,需要我出手吗?” 秦霜拿起一本书胡乱地翻了几页: “关键时候保他一条命。 不然,这白糖的制作之法,岂不是失传了。 若是今夜他计能成,此人便有资格,录入河岳盟的资助之列。” “是,船主!” 秦霜嘴角微微翘起: 你还是第一个,能让我照着办的小弟弟,不过姐姐可要给你回个大礼。 想找城卫,我偏不! ...... 宇文昭将一根麻布带子捆在额头,大步朝着宇文府宅走去。 门外挑着纸灯笼、挂着白绫,两边摆放着花圈。 门外迎送吊唁宾客的家丁,正悲戚地张罗时,见宇文昭从街头大步走了过来。 “嗯?这个废物怎么来了?” 冲边上的一人使了眼色:“怕他闹事,去通知管家!” 说完上前几步,要去拦宇文昭: “干什么的!家主辞世,闲杂人等不得闹事......” 宇文昭龙行虎步,三五步便跨上了台阶,气势逼迫家丁,回退半步。 “你...” 话未说完,就见宇文昭猛然抬腿踹了过去。 嘣! 家丁整个人,往后栽倒,撞上了门柱。 这一声闷响,惊呆了边上进出的宾客。 亦是让原本川流的街道,瞬间凝滞。 “这是宇文昭?” “不是说他是废物吗,怎么敢直接动手了?” 家丁摔得全身骨头都碎了一样,痛得咬牙切齿。 宇文昭是谁,宇文府上的庶子,以前都是他们家丁、丫鬟的取乐对象,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他当众踹翻了。 眼眶中被愤怒充斥,下意识大喊一声:“大胆!你给我站住...” 刚刚提脚要进府的宇文昭,转过身,直接上前,提起对方的衣襟,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家丁瞬间脑瓜嗡嗡作响。 “你这个恶奴,敢跟我大呼小叫,打死你都是活该!” 啪啪啪... 宇文昭抬起手狂扇了几巴掌,直到把人打的没了脾气,口吐血渣,脸颊肿得跟馒头一样,眼睛更是眯成一了条缝。 “住手!” 管家听到消息后,提着袍子跑到门前,就看见宇文昭在打家丁。 怒喝一声,双眸瞪得溜圆,上前要去推宇文昭。 啪! 只觉眼前一阵黑影,如风刮过,脸颊瞬间火辣辣的痛。 “你这个恶奴也要欺主不成!” 低沉的声音,响彻整条街。 管家歪着脸,诧异地看着宇文昭,眸子里露出杀意。 宇文昭冷哼一声,抬起手,在对方慌张的视线中,重重地扇了下去。 啪! 这一巴掌至少控制了七分力,却也不是一个管家能受得住的。 管家瞬间栽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动静越来越大,惊动了府中护卫,下一刻,便有三五个护卫,抽出腰刀,冲了进来。 锵啷! 明晃晃的刀光散发着杀机,却丝毫没有引起宇文昭的气势。 宇文昭一脚跨过门槛,踩到了院中青石板之上: “父亲宇文绍辞世归家,宇文家第三子宇文昭回家吊唁,孝子哭丧,谁敢阻拦! 若有恶奴噬主,吾便当场打死,也无人敢说半句!” “看你们这群恶犬,谁敢阻我!” 第17章 亥牌时分,杀机现 宇文昭怒斥:“看你们这群恶犬,谁敢阻我!” 声如洪钟,震慑人心,护卫双手发颤,往后退了几步。 主便是主,奴就是奴,入府宅做了下人、护卫,皆是贱籍。 敢噬主,人人得而诛之。 管家半躺在地上,眯着眼冷冷地看着宇文昭,腮帮紧咬,露出阴鸷的神情。 宇文昭缓缓伏低,手掌在他脸上拍打: “别急,我会给你机会报仇,到时候,别不中用啊。” 说完直挺腰杆,一抖长袍,在众护卫、家丁的注视下,朝着灵堂方向走去。 父亲在外经商,被山贼劫杀,按照习俗,宇文家的人要在灵堂由主家为其喊魂,一直喊到他的遗体被送回灵堂为止。 宇文绍的遗体下午已经送回,今日哭丧吊唁,明日便要入土安葬。 主母戚氏与其两个儿子,正在灵堂之中席地烧纸。 姨母沉着脸,一副晦气的表情,坐在一旁吐着瓜子壳。 下一刻,见一人披麻戴孝地走进了灵堂。 几人刚刚要见礼,定睛一看,皆是惊诧的呆愣在了当场。 “宇文昭!你这个畜生回来作甚!” 戚氏一惊,上前几步拦住宇文昭: “你已经被赶出了宇文家,没有资格哭丧,滚出去!” 边上两个哥哥,亦是横眉竖眼,挽着戚氏喝骂: “你这个废物,怎么敢来这里闹事,要是闹得父亲不得安宁,我们要你好看!” “护卫!把这个畜生轰出去!” 宇文昭冷笑:“我姓宇文,而你只是主母戚氏,没有资格赶我出门。 父亲在世,轮不到你,父亲新故,你更没有这个权利!” 见戚氏咬牙切齿,被噎得说不出话。宇文昭继续说道: “我为宇文家第三子,按照俗礼,在孝子之列。 父亲新丧、孝子哭丧,乃是我大隋的公序良俗,你当众驱逐孝子,是何居心?” “伶牙俐齿,再敢乱叫,我兄弟就打你出去。” “护卫!护卫...” ...... 姨母见三人都被架了起来,又瞥见灵堂外的护卫,听见呼喊,却犹豫不敢上前。 起身当起了和事佬: “吵什么吵,我姐夫刚刚去世,你们都想闹得他走得不安宁是不是!” “你作为主母,哪有当场驱赶孝子的!还有你两个当哥哥的,先父还未入土,就要对弟弟打骂,祖训教导的兄恭弟悌,难道忘了?” 随后又转头看向宇文昭:“你也是,灵堂肃穆,作为孝子,讲的应该是慎终追远,哪能这样大吵大闹?” “来人,拿香给三公子叩拜......” 宇文昭表情淡漠,没有再去理会其他人,接过下人递来的三支香,点燃了朝父亲棺椁叩拜。 而后守在灵堂一侧,静静地悲伤。 姨母冲戚氏使了个眼色,两人假意歇脚,出了灵堂。 “叫你早不动手,看他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有些架不住咯。” 戚氏往灵堂方向剜了一眼,恶狠狠地说道: “管家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只知道王麻子找不到人。还有他的那个傻娘,好像也失踪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姨母勾着嘴:“既然人已经送上门,我倒是有个办法。” “嗯?什么法子妹妹你快教我。” 姨母说道:“今晚戚远巡城,子时之前,会来悼念,他是北面鹰扬府队正,若是让他出手......” 戚氏一惊:“这不好吧,这事让戚远出手,会不会对他的仕途......” “就说你喜欢绕吧,戚远手下管着五十几号人,过了今晚,教宇文昭莫名消失,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且,你刚刚不是说他那个傻娘都失踪了,他也失踪不是合情合理? 到时候胡乱再按一个盗窃府上金银,畏罪潜逃......” 两人相视,缓缓露出了笑意:“好,就按你说的,等戚远到了,就是这个小畜生的死期!” 姨母点头:“那就好,这次你可不能墨迹了。” “我让丫鬟,去找戚远先提一嘴,让他今晚子时前务必赶到!” “好!” ...... 宇文昭静静地跪在草席之上,但有宾客吊唁,宇文昭均是按照习俗回礼。 中途,有哥哥的数落、主母的鄙夷,宇文昭都装作没有听见。 木讷地跪坐在草席之上,眼皮耷拉,好似一具没有精气神的躯壳。 这一跪直接跪到了深夜。 直到门外响起打更的锣声,到了亥牌时分...... 宇文昭起身,朝戚氏与两个哥哥躬身示意,又转身朝着姨母点头,随后弯腰往灵堂外走去。 姨母冷笑一声:“懒人屎尿多!” 戚氏目光阴鸷,带着杀气看着远去的背影: 等弟弟戚远来,便让你活不过今晚! 宇文昭躬身走出灵堂,在几名丫鬟疑惑的眼神下,缓缓挺直了胸膛,朝后院走去。 有杂役听闻了今日宇文昭怒扇管家的事,不敢当面招惹。 见他路过,都靠边让开,脸上却保留着精怪阴阳的表情。 有胆子大的,在背后吐口水,故意轻喝一声:废物! 穿过走廊,走过大院,绕过花园,没多远便看见了后门小院。 “咦,快看,这个废物怎么跑到后院了?” “嘘...别管他,得罪了戚氏,只有死路一条,真是个蠢货!” 有人反应奇怪,知道主母不待见他,下毒和栽赃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都低着头跑出后院,生怕将来主母动手,连累了他们。 半晌,宇文昭便走到了院子后门。 “嗯?站住! 谁让你来这里的!” 一名护卫神情不悦,高喝一声。 今夜本就不是他的差,就因为晚上二少爷与大少爷斗蛐蛐,输了。 便被派来顶了岗。 “嗯?宇文昭...你这个废物不在灵堂守着,到后院干什么!” 护卫一脸藐视,反倒升起了取乐的兴致,双腿跨开: “怎么想从后门溜走? 想出去也行,就从我胯下钻过去吧!” 护卫不比一般的杂役、家丁,再加上此时后院只有他们两人,便想像以前一样,欺辱宇文昭,出一出今日的怨气。 宇文昭上前,离近时,看着对方扬眉挑衅模样,手上摸出匕首直接划了过去。 噗呲! 你...咯咯咯! 鲜血骤然喷出,呲了他面上、胸襟上全是。 一股浓烈的血气弥漫在空中。 宇文昭深吸一口气,跨过身下,还在颤抖地护卫,将门栓拔掉,吱呀一声, 把后门整个拉开了。 门外月色中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汉子,一脸坑坑洼洼的糙肉,横着长。 肩扛一柄宽背刀,咧着嘴笑:“好熟悉的血腥味啊!宇文少爷,果然好胆!” “陈帮主,我杀了一个祭刀,剩下的交给你,主家都在灵堂,那有四个,留给我。” “好!就喜欢你的狠辣劲,等拿完钱货,老子收你做义子!” 宇文昭点头,抱拳说道:“多谢帮主器重!” 第18章 我就是契机 齐郡麻匪,聚有流民悍匪有两三百人,当家的好手就有五个。 大当家陈拐子满意地点头,跛着脚跨进了庄园,身后麻匪,一脸残忍的笑着,都挤了进去。 宇文昭带着微笑站在一边,低头引了五六十个山贼都进了院子: 果然如传闻所言,麻匪与官衙有勾连。不然这帮凶神恶煞,乍眼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糙汉子,怎么能聚集在后巷,而没人盘问。 特别是人人手提钢刀利剑、铁锤板斧等等兵器...... 宇文昭三日前在黑市找到了麻匪暗子,以宇文家所有银钱、珠宝等细软,换自己独掌宇文家。 同时许诺与麻匪达成同盟,将来互惠互利。 这么大的利益,麻匪必来。 只是让宇文昭没有想到的,来的会是麻匪的大当家陈拐子。 传言三年前,陈拐子是一户猎户之子,家中不说富庶殷实,但也能吃饱穿暖。 陈拐子不好射箭,只爱舞枪弄棒,父亲无奈,花光积蓄给他请了一个行武师父。 结果功夫学成时,不仅把师父打跑,还在村镇里欺行霸市。 这号人物,一时威风凛凛,很快就纠集到了一群泼皮闲汉。 之后的事情也如寻常故事一般,路上见到有长得好的姑娘,上前调戏,被人阻拦,驳了面子。 随后气不过,趁夜,带人摸到苦主家,欺凌妇女、屠杀老弱...... 在官府缉捕之下,被打断了一只脚,却最终逃出了城,落草为寇。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陈拐子仗着一身狠辣劲,硬是熬过了前面两年。 到了去年,隋炀帝修运河、修东都,又调兵遣将,要东征高句丽,致使民怨肆意,江山大地义军四起。 至此,陈拐子趁乱越做越强,在齐郡成了一股不小的麻匪势力。 随着麻匪入府,半晌之后宇文家传出剧烈的喊杀声,顿时一片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杀人啦!麻匪杀人了!” “麻匪进府了,快来人啊!” 噗噗! 嘣... 到处都是刀枪争鸣声,越来越浓稠的血腥味,开始在大院之中蔓延。 宇文府有护卫、家丁三十八人,再加上其他端着哨棒的杂役、小厮,也能再凑二十几个。 即便如此,也绝不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 这年头手上没几条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当过贼。 更别说是齐郡最大的麻匪帮派。 宇文昭跨过一具具尸体,踩过滑腻的血浆,身形笔直,不卑不亢。 径直朝着另一侧的灵堂方向走去。 随着他绕过一条条走廊,月光也越发明亮了。 有杂役小厮看见他闲庭信步,便朝他跑去,想把他拖向麻匪,好给自己腾出逃命机会。 然而等待他的,不再是懦弱地任其凌辱的废物,而是散发着杀气的刃芒。 噗噗! 有人被一刀捅进心窝,直接倒在地上抽搐。 而有人被他连捅数刀,方才醒悟,眼前的羔羊,早就变成了吃人的厉鬼,一刀刀割着他们的肉... “啊!快跑啊,废物在杀人啦!” ...... 宇文昭看着生疏的走廊与花园,平静的内心,慢慢惊起了那么一点涟漪。 随着离灵堂越来越近,心中好似翻起惊涛骇浪,连挪动的脚步都有些颤抖。 主母与两个儿子,还有姨母四人,将房门关闭,正瑟瑟发抖的躲在灵堂内,不敢出去。 “娘...怎么办?外面有麻匪!” “是啊,刚刚我看见有人被杀了,好多血啊!好恐怖!” 两个儿子跟鸡崽子一样,都挤在臃肿的戚氏身后。 女人一脸浓妆,将本就蜡黄的脸颊涂成了死人般的白色,嘴唇、脸颊涂了红粉,香肠嘴上,抹了朱红。 “我的儿莫怕,麻...麻匪抢府,只是要钱。我们给钱就行,不怕!” 像是被自己的话安慰了一样,原本颤抖的赘肉,瞬间平静了下来。 姨母亦是浑身发颤,哪还有之前狠厉跋扈的模样:“不怕,你们的舅舅戚远是队正,手下有兵。” “我之前就通知他,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大家都不要怕!” “姨母,我刚刚听见有人喊?废物杀人,是那个废物弟弟吗?” “应该不是他吧,以前我冤枉他偷东西,撕烂了他的书,还把他的饭倒在地上踩。 最后给他剑与我决斗,他吓得差点尿裤子,这个时候怎么敢杀人?” 主母疑惑地转着眼珠:“今天我见那个畜生状态不对, 等麻匪抢了东西走,再出去问问!” “那废物胆小如鼠,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都是一副短命相!” 嘣! 灵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幽暗的剪影出现在门口。 轮廓消瘦,却挺拔坚定,宇文昭露出洁白的牙齿: “主母,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我的亲娘,还在等你们去祭祀呢。” “啊! 你不要过来啊!” 砰! 灵堂的门被反手关上,下一刻,便从其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宇文昭我错了,真的错了!” “弟弟,我们肯定有误会,都是主母的意思!我们都把你当做亲弟弟的啊!” “还有你的亲娘,我们也是放在心里尊重的,都是我娘干的,是她买通了外人下药!” “好外甥啊,姨母可是向着你的。之前派人下毒、诬陷,都是你这个主母指使,她蛇蝎心肠,一心就想你死。” “还有你的亲娘,她也想害死!” ...... “啊!割他们的头,割完...就...就别割我的了!” ...... 大院中的喊杀声渐渐淡了,麻匪见人就杀,路过在地上爬的,也绝不吝啬,上前补上两刀。 直到身边没有活人,才逐个房间搜刮。 陈拐子亦是一身血污,扛着刀、跛着脚,走到了灵堂外。一副怪异的表情,朝身后三个麻匪说道: “这里面的动静有些大哦。” 啊! 撕拉、噗呲! 一声声惨叫,以及骨骼断裂、血肉撕裂声传出来。 “大当家,你真的要收这小子当义子?” 边上麻匪听见灵堂里的动静,不由来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会不会有点变态?” 陈拐子皱眉,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是斧子砍骨头的声音?这小子,有些残暴啊。 不过我喜欢!” 两天前... 陈拐子接到消息,说宇文昭想驱虎吞狼,借用他麻匪的势力,杀自己全家的时候,瞬间就惊呆了。 想当年自己最初屠的那家人,也才十几口。 这小子为了掌权,竟然想一下屠八十三人? 性格不仅对他口味,而且口味更重。 此子绝对是天赋异禀第一人,自己若不亲自跑一趟,将人收入麾下,都对不起他杀过的百姓。 “哼!这种人将来定然要成大事!现在无非是差一个契机!” 陈大当家一脸自信,扛着刀等着开门: “而我,就是这个契机。” 第19章 借你人头一用 吱呀! 门板缓缓打开,在几人奇怪的眼神中,宇文昭摇晃着走了出来。 浑身血迹,连头发都粘粘在额头,被他用手掌撸了上去。 另一只手提着四颗人头,往地上,慢慢滴了一滩血。 咚咚咚咚—— 松开手,人头落地,四散滚开。 宇文昭上前抱拳:“大当家,人都杀完了吗?” 陈大当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我亲自出马,怎么还会留活口。 以后你就跟着我,没人敢再欺负你!” 宇文昭笑了,笑得很开心,眼神真挚地看向陈拐子: “多谢大当家,兄弟们也有死伤吧?” 宇文昭上前,左手捏住刀尖,右手使劲甩了两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 再用衣角包裹匕首把子,将上面滑不溜丢的血浆,全部擦干净,重新放在手心。 陈拐子耳根抽动,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无妨!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府上的金银细软,我这就叫人搬走了?” 宇文昭双手放松,朝两侧摊开:“随意!” 陈拐子将厚背刀抱在胸前,神情得意:“兄弟们,把东西都抬上来清点!” “好嘞!” 片刻之后,一箱箱金银、布匹,铜钱珠宝,都被搬到了大院之中。 “哈哈哈!” 陈拐子做了三年麻匪,还是第一次收获这么大! 有了这次收入,哪怕他们麻匪十年不‘干活’,也能养活二三百个兄弟。 而且眼前的这个宇文昭,是宇文家的唯一活着的人。 宇文家的田地、家产、生意、店铺,这一切收入都在宇文昭手上。 将来自家想要取用,还不是轻而易举。 哼哼!毛头小子,心狠手毒,就是有点蠢,竟然敢与虎谋皮。 敢利用我陈拐子,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勾连麻匪,屠杀自己一家八十三口人,这消息若是放出去,宇文昭必然要被唾弃一百年吧。 “宇文昭!既然你信守承诺,我陈拐子也是仁义守信自认,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陈拐子的义子!” 宇文昭啊宇文昭!你的秘密,老子要吃一辈子! “当家的威武!” “少当家威武!” ...... 宇文昭略带微笑,视线扫过这群酣畅淋漓的麻匪,待到吆喝声渐渐沉寂时,从较远的主街上传来几声敲锣的声音。 当当当-! 夜阑人静,子时三更,鬼魅夜行,闭户莫应! “大当家,我还有一个要求。” 陈拐子喜上心头地说道:“什么要求尽管提!” 宇文昭上前一步,淡然说道:“我需要借你人头一用!” “嗯!” 倏! 话音刚落,手上利刃,划破夜幕切向陈拐子的脖颈。 陈拐子浑身发寒,汗毛倒竖,如坠万丈冰窟。 身体紧急后仰,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护在颈前。 噗! 只听闷响声后,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陈拐子左手齐根断掉,手掌在地上弹了两下。 噗噗! 啊-啊!啊! 陈拐子惊恐地大叫,宇文昭冷面再进一步,又一刀刺向对方心口。 噗呲! 惊叫之中,陈拐子反应过来,身体抖动,避开要害。右手再奋力一推,将宇文昭推出两步。 忍住痛,抡起厚背刀朝着宇文昭砸了过去。 到底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生死搏杀的经验丰富。 千钧一发的必杀招下,竟然也让他躲过了一劫。 “杀了他!” 陈拐子断了一只手,但是命还在,哪里想不明白,眼前的毛头小子,是要杀他! 轰! 身后麻匪没反应过来,宇文昭犹如猛虎,满脸杀意地扑了过来。 陈拐子牙一咬,挥刀砍向宇文昭。 当! 一声巨响后,宇文昭竟是被一记重砍,震出两丈有余。 “好大的力气!” 手臂酸软,手掌发颤,连匕首都差点脱手。 “还愣着干什么!都上,砍死这个畜生!” 也不怪他们迟钝,之前你们两人狂喜,又是收获金银珠宝,又是收了义子,要抱头痛哭。 大家伙都吆喝大当家威武、少当家威武。 结果眼前只是闪过一道寒芒,就听见陈拐子大喊大叫! 等到大家伙看清,大当家手被砍掉时。 宇文昭已经捅完了第二刀...... 这谁反应得过来。 三个麻匪最先上前,抡起刀就朝宇文昭砍了下去。 其余麻匪站成一圈,将人围在了中间。 “杀了这个畜生!” “敢阴老子!” 宇文昭浑身肌肉紧绷,瞅准机会,往左侧身一撞。 只听咔嚓一声,麻匪好像胸骨断裂,翻倒在了地上。 在麻匪惊诧的眼神中,不知道他是如何发力。 身形猛然蹿了出去,近身贴着正面麻匪。 啊?你- 宇文昭左手掐住对方关节,右手匕首疯狂刺入肋骨斜下方,脾脏位置。 刺破脾脏,便再无生还可能。 随后又转身,在另一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同样贴近,手肘并用,牵制住对方双臂,一刀刺中了脾脏。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离得远的麻匪,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宇文昭已经脱离战斗。 三个麻匪, 一人胸骨碎裂倒地, 两人原地只站了两息,便惊恐地睁大眼眸,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诡异的身手!” 绝不可能! 此时在陈拐子脑子里,只剩不可能这三个字。 宇文昭嘴角勾起,下一刻径直冲了过来。 “该死的畜生!去死吧!” 见人近身,陈拐子顶住发寒的恐惧,用尽毕生所学,挥刀劈砍! 倏倏! 刀出如龙,却因为断了一只手,胸口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 动作慢了五分不止。 宇文昭匕首轻触,略拨开刀锋,将轨迹引向他处。 左手成爪,直接掐住了陈拐子的右手关节。 青龙探爪! 只听‘咔嚓’一声,陈拐子的右臂,被卸了出来。 厚背刀亦是应声掉在了地上。 铛啷啷! 啊-! 陈拐子双眸恐惧,面部早已被汗珠挂满。 此子太过诡异,即便是有备而来,依旧不是他对手,特别是这一手狠辣的擒拿功夫,绝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 陈拐子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却也是无力回天。 近身的宇文昭,哪还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噗! 宇文昭精准一刀,插破了陈拐子的脾脏。 “结束了,你的头我收了!” 陈拐子双眸几乎瞪出眼眶:“这是什么技法!” “黑龙十八手!” 第20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曾经的宇文昭,一身戎装映山河。 从大山中走出来,以武比第一的成绩,提干进军校深造。 擒拿术精绝,野外生存如履平地,思想觉悟,更是能昭日月。 擒顽徒、克险途,功勋奖章挂满襟。 热血铸剑,忠诚守疆...... 然而穿越半月有余,就先后遇到了毒杀、栽赃,碰瓷、陷害等磨难。 在原主记忆中,也全是谩骂、殴打与屈辱,让还未来得及融入这个新世界的宇文昭,一直被迫应对。 及至两世为人,唯一的亲娘死在了他的怀中, 彻底陷入了狂执之中。 我有杀人技,奈何取死之人不知。 宇文昭缓缓摇头:我没有系统,不能像别人一样,穿越架空历史,就截胡名将,走上人生巅峰。 前世的母亲,赋予了我顶天立地的本事,教我守护我的信仰。 却在今生,亲娘死去时,封印破损。 这几天宇文昭将自己关在院中,就是用今生的躯体,一遍遍演练前世技能。 仅仅是一套黑龙十八手,就足以应对眼前凶悍的麻匪。 今晚的计划分三步,其一驱虎吞狼。 以重利引麻匪进府,屠灭宇文家八十三口。 为防止恶虎反噬,以迅雷之势,斩杀匪首,将自己与麻匪勾连的痕迹摘出来。 第二步,便是利用城卫的救援,将府中麻匪,尽数斩杀...... 陈拐子浑身发颤,许是杀人如麻的恶汉,也有害怕的一天。 “不要...宇文少爷,我们说好了,将来合......” 宇文昭转至背后,一手扯住头发,一刀插进了陈拐子颈部。 “住手!” 一声暴喝声响起,门外便再次传出刀枪争鸣的动静,喊杀声再起! 嗒嗒嗒! 急促混乱的脚步声之后,是一群身着皮甲的士卒冲进了大院。 灵堂前宇文昭双眸疑惑:“舅舅?” “宇文昭住手!” 下一刻,宇文昭手上一抹,本就插进颈部的匕首,直接将咽喉位置割开。 血浆直接冲着来人呲了出去。 “大胆!” 锵! 一道寒芒闪烁,竟是舅舅戚远直接挥刀,朝他劈砍而来。 当! 宇文昭情急之下,抬起匕首格挡,脚下也不停往后倒退。 当啷! 巨大的反震之力,将湿滑的匕首,从他的手里震掉在地上。 “戚远!你干什么......” “这是屠杀我宇文家的麻匪,你竟然手下留情。这一切是不是你指使的!” 戚远没有理会,跨步再砍。 倏倏! 刀锋划破夜空,在月下闪烁寒光... 宇文昭接连闪躲,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戚远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来的不应该是城卫吗? 下一刻,抓住戚远收刀空挡,双手或攥拳头,或变虎爪: 单掌推碑、截肘扣带。 连着式近身格斗,将戚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野马奋蹄!” 宇文昭怒吼一声,一脚将戚远直接踹翻,滚出去一丈有余。 “什么...戚队正被打了?” 后边与麻匪厮杀的士卒,瞥见队正被踹翻在地上,皆是一惊。 “这个小子是谁?居然打了咱队正?” “刚刚是不是他喊了声舅舅?” 戚队正怒气冲顶地爬起来,就见宇文昭横眉怒斥: “戚远!麻匪屠我家八十三口,竟然还想杀我?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戚远听到杀人灭口四个字,顿时清醒:“宇文昭你这个废物,你不要胡说,谁要杀人灭口。 你说宇文家被屠,那我的姐姐和外甥呢?他们现在哪里?” 宇文昭冷笑,往后退出几步,抬手之一:“可是这四个?” 戚远惊骇地看去,果真见到了,地上四处滚落的四个脑袋。 “啊!大姐! 二姐......” 戚远此刻犹如惊雷灌顶,呆在了当场。 自己收到消息,让他带人赶来姐夫宇文洛的灵堂吊唁,同时配合两个姐姐,让宇文昭人间蒸发。 自己子时未到,就带着人进了历县,往宇文府急来。 等刚到府宅外,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茫然之中,窥视到有人在巷道中鬼鬼祟祟,等抓到人才知道,今夜麻匪屠府。 这是陈拐子的麻匪啊,与官衙之间的情况,他知道一些。 今夜跑到县城中,屠杀宇文府,这怎么看都不可能。 无奈之下,只能带人强行撞门。 第一时间,就想要抓到陈拐子问清情况。 结果等他跑到灵堂前,就看见满地尸体,血雾漫天。 一名少年,紧扣陈拐子,手起刀落,当他的面杀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匪首。 此时再见到自己两个嫡亲姐姐,心中如何还能正常思考。 “你该死!” 匪首死了,死无对证! 其余小喽啰即便知道什么,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定性。 听见府中喊杀声、惨叫声起此彼伏,宇文昭就知道自己第二步计划,已经落地。 剩下的最后一步...... 似乎出现了一些意外。 戚远浑身涌出一股杀意,已经认准了今夜之事,与宇文昭有关。 “你这个畜生,受死!” 戚远挥刀向前,左右封住宇文昭退路,招招杀机。 惊得宇文昭接连闪躲,也只能疲于应付。 想要近身突袭,却每次都被戚远挥刀,封住进攻路线。 想要近身?没门! 我承认你,贴身的手脚功夫诡异,我不是对手,但其他的武器技法,就是你足以致命的短板。 高手过招,从步伐、动作等基本功,就能看出,对方在其他兵器上的造诣如何。 此时,宇文昭似乎除了近身格斗时,招数诡异、狠辣。 其余步伐动作就是一个门外汉。 宇文昭就是宇文家的一个庶子,他会武功,反倒是一件奇怪的事。 宇文昭被打得毫无招架,暗道一声‘该死’。 戚远使用的刀法,大开大合,应该是军中武技。 我不是不会用刀,只是前世的刀法还没有跟这具身体协调,即便是有刀也用不出来。 宇文昭满头大汗,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自己让秦老板给城卫送信,按照时间约定,此时城卫的人应该赶到。 为何,来的是戚远! 两人又拼杀数个回合,宇文昭卖了一个破绽,转身就跑... “想跑!” 戚远提刀反撩,想要打破宇文昭的节奏时。 只见宇文昭折身,神情冷冽:死来! 乌龙摆尾! 第21章 通守帐下军吏,秦叔宝 右脚收回成丁步的同时,左转体,左刁手上架,右刁手反撩,目右视,随即右脚反撩。 戚远已经出招,见宇文昭袭来,不退反进,竟是直接拖刀下砸。 “嘿嘿,乳臭未干,还想使计!” 轰! 嘣... 宇文昭大惊,这戚远出招时竟只用了三分力气,乃至于拖刀抢攻,恰好及时破解了自己的黑龙十八手! 宇文昭正面被刀背击中,胸前震得翻涌不已,连续退出五步。 黑龙十八手再强,也无法空手夺白刃啊。 更何况,这个戚远可是一个骁勇善战的队正,手下彪兵五十人。 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宇文昭退步踉跄时,戚远心中思索: 杀还是不杀! 若是不杀,能逼问出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会留下后患。 毕竟从自己姐姐那里得知,宇文昭似乎不好对付,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藏拙? 若是直接杀了,后面审问麻匪,或许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且今晚,是不是宇文昭主导,也不重要了。 关键一点,宇文府八十三口尽数被杀,近亲只有他们戚氏一脉。 自己近水楼台,反而能尽快捞到好处。 其余等齐郡戚氏主家来人,自己也是报仇有功,收获更大! 所以... 宇文昭该死!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昭倒退时,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时,戚远就已经,挥刀朝他砍了过来! “宇文昭勾连麻匪,害死宇文府上八十三口人,简直丧心病狂,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倏! 宇文昭就地上一滚,撞在了灵堂前的台阶上。 随手捡起边上的人头,砸了过去。 蹦蹦! “戚远!你这个畜生!想要谋夺我宇文府家产,联合麻匪屠杀我宇文氏,天理不容!” “戚远你该死!” 声音嘹亮,犹如洪钟! 惊得戚远一震,四颗人头接连飞来。 打得他连连闪躲,一时间近不得身。 “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去砍死他!” 身边士卒此时方才醒悟,这他娘不是在看戏啊! 宇文昭此时手无寸铁,看着周围的士卒冲上前,就要乱刀将自己砍死时,依旧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该死的!秦老板那个娘们是蠢货吗? 难道信没有送到? 自己死了,白糖工艺从此失传。 按照时间线,白糖的出现,发生在李世民派人去印度学习才有。 而真正的‘黄泥水淋脱色法’,要到明朝啊! 那时候才算真正得到,宇文昭提供的这种纯白白糖。 今夜为达目的,分了三步。 同时还给自己留了三道保险: 自己前世身手没人知道,是一道保险,能保证自己突袭之下,杀掉麻匪头目。 虽然来的是大当家陈拐子,也无非多费些手脚而已。 麻匪屠府,自己通知城卫来杀敌救场,这是第二道保险。 结果来的人,竟然是北面鹰扬府的戚远队正,是纯属巧合,还是有人提前走露了风声? 而最后的一道保险,就是利用红楼对白糖的欲望。 将自己的生死,与红楼宝船捆在了一起。城卫来或不来,自己应该都有红楼宝船的势力相助脱身。 当今天下,若是能得到宇文昭的白糖制作工艺,运营得当,短短数年,足以富可敌国。红楼宝船绝对会手段尽出,护自己脱困。 有这三道保险,自己便能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结果......红楼宝船势力,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自己要招来的城卫,也变成了,使自己陷入死局的队正戚远! 宇文昭不会轻易将后背交给他人,这也是对红楼宝船的执行力和保密性的测试。 自己的初步计划已经实现。 实在不行,官军不来,自己拼命逃跑也不是不行。 现在好了,官军来了,却是来杀自己的。还不如不来呢。 “女人果然靠不住啊!” 宇文昭手翻起身,一个旋转,踢翻几人,落地时终时,双拳难敌四手。 被一刀砍中了背部,一刀划破胳膊,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再次瘫软: 要死了吗?都怪我羽翼未丰,没有自己的势力相助。 好在娘的仇已报,此生再无憾事。 下一刻宇文昭调用最后的劲力,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拼死再杀一波,争取把戚远干掉! 人群外的戚远,感受到了宇文昭透过人群的视线,竟忍不住浑身发寒: “杀了他!” 一群兵卒露出狠辣表情,举刀向前。 宇文府远处的房檐之后,站着一名老妪,眼眸略带赞赏缓缓点头:“不错的小子,秦老板眼光果然毒辣!” 秦嬷嬷提起一股内劲,准备冲下去救人时。 只听院中再次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 戚远大惊,急呼:“还不动手!” 士卒只是一愣神,下一刻便朝围困中的宇文昭砍了下去。 倏! 只见走廊尽头飞出一物件,黑乎乎地在空中旋转,好似一扇大铁锅,朝着人群飞去。 轰! 蹦蹦蹦! 下一刻,一群人,竟是直接被那物件撞飞三人,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后,一柄暗黄色的熟铜金锏插进了,灵堂门柱之上。 轰! 此时众人方惊觉,一人虎背熊腰,身着鳞甲,单手执锏,龙行虎步奔来。 只是五步之间,便跨越五丈有余,荡开人群,站在了宇文昭身前。 “吾乃张通守帐下军吏,齐郡秦叔宝!” “谁人敢放肆!” 紧接着漆黑的走廊尽头,一群人簇拥着一名身着明光甲的男子走了出来。 来人面目严厉,双眸有神,四方脸,嘴唇略厚,一脸刚正模样。 “参见张通守!” “见过通守大人!” 一众兵卒,见到来人,皆是恭敬地低头,行了军礼。 戚远暗吁一口气,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宇文昭,亦是抬手捶胸,行了军礼: “北面鹰扬府队正戚远,见过张通守!” 张通守气定神闲,不怒自威,一双虎眸扫过人群, 视线瞥见横七竖八躺在地的尸体与人头,最终停留在了宇文昭身上。 “你是何人!” 气势威严,好似尸山血海扑面而来。 这种气势,只有前世慰问抗战老兵的时候,在爷爷和太爷爷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气息。 宇文昭双拳紧握,暗惊一声:“历城通守张须陀?齐郡双骁秦叔宝?” 随后双眸看向张须陀身后,努力寻找。 “难不成此时罗士信也在齐郡历城?” 第22章 齐郡通守张须陀 张须陀见宇文昭神情恍惚,视线胡乱搜索,眉头骤然凝聚。 秦叔宝见状,将插在门柱上的熟铜金锏拔了出来。 咔嚓! “通守大人问你话!” 听到提醒,宇文昭猛然醒悟,抱拳回复道: “在下宇文家第三子,宇文昭。” 张须陀默默点头,继续讯问:“今晚的信是你写的?” 宇文昭愣了一下,马上回复:“正是在下。” “这段时间,偶尔听见有丫鬟小厮说道麻匪的事,在下留了一个心眼。 直到今日,竟听见有人商量,要勾连城外麻匪,劫杀我宇文府。 因我人微言轻,又常年被府上下人欺压,因此不敢当面揭穿。” 宇文昭吞咽一口口水,露出怯懦的表情:“但是宇文府毕竟是我的家,我分不清楚真假,亦是不敢心存侥幸。 因此托人送出了密信。” “你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调用五十府兵进城,可有军令?” 听着宇文昭谈吐自然,戚远升起浓浓的疑惑感: 难道这小子,真的提前知道有麻匪劫府杀人? 听到张通守问话,戚远亦是抱拳回复:“回通守大人,属下今日回宇文府吊唁,在明日姐夫下葬后,便要护送二姐赶回齐郡戚家。 行程提前跟旅帅请示了,有行军指令。” 张须陀目不斜视,盯着宇文昭的目光,好似刮骨的钢刀,看得宇文昭护身肌肉紧绷在一起。 “报!” 身后一名士卒上前禀报。 张须陀点头:“说!” “府中的麻匪,包含大当家陈拐子在内,共计五十八人。 已尽数服诛!” “嗯,有没有查到什么证物?” 士卒呈上一封折叠的信件:“在其中一个头目身上,搜到了麻匪与府上丫鬟私通的书信,其中暗指了今晚亥时‘干活’的事?” 在场众人,都明白‘干活’二字是什么意思。 唯独戚远深深疑惑:难道今晚劫府的事,是真的? 不可能! 不说麻匪跟官府有勾连, 道上的山贼、强盗,都明白这种大案,轻易不能去犯。 否则历县地界,绝对容不下他们。 你麻匪再狂,也就是个山贼,连有行动纲领的反贼都算不上。 劫杀县城中的大户,让县令如何做人? 更别说齐郡通守张须陀,此时正驻扎在历县,前段时间,还剿灭了反贼王薄的一股势力,血染千里,气势如虹。 你这个时候,来打宇文府?没听过主母是我戚家的吗? 戚远顿时有种失落,难道自己一个队正,竟不被麻匪放在眼里。 但是转念一想,陈拐子连县令和名将张须陀都不放在眼里,自己被轻视一点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刚进来时,看见戚队正的兵,在打宇文昭,这又是为什么?” 见宇文昭想要说话,戚远迈步上前,抢话说道: “禀通守大人,我一来,就看见自家两位姐姐,还有两个外甥都惨死当场,唯独宇文昭一人,在麻匪围攻下安然无恙。” “因此以为是外甥宇文昭,与麻匪勾连,在我赶来救援时,想要脱身, 便想要将他擒下拷问。” 秦叔宝上下打量一番,又伸手翻开宇文昭背后、胳膊上的豁口,露出敬佩之情。 “你这个外甥伤得可不轻......” 戚远心头一震,躬身伏低解释:“大人明察,我的兵都是彪兵,与东突厥打过仗的。 宇文昭武力反抗,情急之下,难免收不住力。” 张须陀往前走了几步,惊得几人皆是退步行礼,等候指令。 “来人!” 一名军吏生的面容俊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上前拿出了纸笔。 “军需官!把宇文府上,所有麻匪尸首勘验统计。 宇文府中被杀的人,也一并做好收殓......” 军需官连忙记录,应了一声诺。 戚远神情严肃,上前道谢:“多谢大人照拂,宇文家的逝者,还是我自己来收殓吧。” 张须陀声音低沉,抬手打断:“无妨,此事发生在我齐郡,是我治军不严!”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张通守做事雷厉风行,对山贼、反贼的手段,往往是铁血腥风,绝不股息。 这群麻匪竟然公然进城,劫杀大户。 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红线。 下一刻,便布置军务,要求秦琼带兵封锁历县,将所有麻匪余孽尽数铲除。 “戚队正,此间事了,你带队返回鹰扬府,告知你的校尉,一个月内,将历县附近山贼、麻匪剿灭。 若敢懈怠,贻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诺!” “军需官,这个人应该是麻匪头目陈拐子。” 张须陀指着地上的死尸说道: “哼哼,以前一直在通缉榜上首位的大盗,竟然死得这般简单!” 随后看向宇文昭:“按照齐郡悬赏金额,三日内足额送到宇文昭手上!” “诺!” 众兵卒一惊,方才想起来,这一直以来让他们府兵头痛的,齐郡麻匪头目,大当家陈拐子。 竟是被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杀死。 而且听说,是他一人独战一群麻匪。 灵堂之前,如有神助一般,连续干掉三个麻匪,又硬杀陈拐子,全身而退。 若不是被戚远带人围攻。 这小子,可能身上都不会有伤? 难怪军吏秦琼看他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欣赏。 张须陀简短地布置了一番,留给宇文昭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转身率军离去。 “将军!” 宇文昭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身边护卫立即上前,抽出两寸刀刃,将他拦下。 张须陀转身,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宇文昭双手抱拳,郑重地说道: “将军,我愿将,宇文府上金银细软、千亩良田、临街铺面,以及历城中的这户宅院一并捐给将军,祝将军平叛灭匪凯旋。” “你能做这个主吗?” 宇文昭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宇文家八十三口,已尽数被屠,唯我一人独存。 能做主,且只能是我做主。” “你想要什么!” “入军户,守鹰扬府,报效朝廷!” “不可!” 一声不协调的厉啸声响起,竟然是戚远神情慌张的制止。 第23章 连升四级 “不可!” 不协调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戚远满脸虚汗,眼神闪躲,一脸无奈的表情,怯生生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宇文家遭逢大难,此时最急做的事,应该是收殓尸体,尽快入土为安为妥。” “而且宇文昭先是丧父,如今主母及其全家又被麻匪屠灭,应该守孝丁忧,怎么能在此时应募入伍?” 话说得有道理,只不过这个时候,你这个小舅子来说,是出于什么心境? 在众目睽睽之下,戚远头顶渗出的豆大汗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他也是无奈至极。 宇文昭把家产都捐了怎么行啊! 之前就说好了,正街上那一排旺铺,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现在北面鹰扬府中,鹰扬郎将与鹰击郎将都奉命北上,在涿郡聚兵东征高句丽去了。 现在鹰扬府最高的将领,就是校尉。 听闻前方战事紧,兵源不够,鹰扬府需要扩军,提拔一批将领,增扩一部分士卒。 自己等着银子打点官路。 到时候校尉上去了,自己这个队正,说不定有机会连跳两级。 这个关键节点,家产要是让宇文昭都捐出去了,自己真是屁都捞不着啊。 隋炀帝不是个安稳的主,齐郡戚氏也作好了两手准备。 战乱时期,要是自己还没机会升上去,主家那边的资源,必然会有所倾斜。 自己将来不是寸步难行,估计也会老死在鹰扬府中。 终生一个小小队正。 好在自己急智中,找到了这样一个理由,教秦叔宝等一众将领,皱眉沉思。 宇文昭暗骂一声,面上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舅舅此话差矣! 如今帝君亲征高句丽,北边烽烟四起,我做主,将宇文家的家产尽数捐给将军充作军资,这不是寻常求官,而是在赴国难! 外敌当前,我若守着丁忧的规矩躲在家里,才是真的不孝!” “再说,先父、主母并非善终,是被麻匪所害! 这些麻匪、反贼猖獗,敢入我历县,尽数屠杀我宇文氏八十三口人,若非我一息尚存,岂不是满门皆要黄泉相聚?” “若我能入府兵,既能随军杀贼报国,也能为父报仇雪恨,这难道不是‘移孝作忠’?” 宇文昭双臂绷紧,牙关咬得发颤,额头亦是青筋暴起: “将军,我已没了父母余殷,却也知道家国之仇必报。 ‘家国同脉,覆巢之下无完卵’, 我宇文昭愿被‘夺情’留用,以白身求入军伍,望舅舅莫要再拘着俗礼不放!” “宇文昭,你!你怎么......” 戚远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怎么如此能说会道! 见边上将领士卒,皆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一时间,嘴上好像咬着什么字,就是吐不出来一样。 下一刻,就听张须陀大笑三声: “好!” “好一个‘家国同脉,覆巢之下无完卵’!” “既然你有报国剿匪之决心,我便不能凉了你的热血。” 在秦叔宝及其部将,振奋的眼神中,张须陀大喝一声:“军需官何在!” 那俊秀军需官,端着记事本,舔了舔毛笔尖:“属下在此!” “今日募宇文昭入府军,落军籍,按照大业律划拨田产。” 军需官毛笔在纸上‘唰唰’作响。 “宇文昭杀麻匪三人,升为西面鹰扬府伍长!” “杀麻匪大当家陈拐子,获赏银一百两,同时擢升火长。” “宇文昭捐献家产....家产......” 张须陀看着不远处,之前被搬到院中的几箱金银珠宝,略出一丝惊讶之情: “捐献家产无数,劳军有功,擢升队副!” “宇文昭一腔热血,宁愿沙场征战保家卫国,移孝作忠,也不愿丁忧苟且,为大家舍小家,这种情怀与志向,因该被提倡。 着令夺情右迁,队正一职!” ...... “宇文昭,你对我这个通守的奖赏,可还满意!” 宇文昭惊讶抬头,看向四周, 所见皆是一副鼓励与欣赏。队正,手下悍卒五十,官拜九品。 妥妥的带编武将。 今日一战,竟然是连升二、三、四级? 众将士围在边上咧着嘴频频点头。 秦叔宝投来鼓励的眼神,扬了一下提着金锏的右手。 而那个军需官站在张须陀身侧,亦是挑了挑眼眉,投来善意目光。 好似多年老友一般。 看到张通守振奋的目光时,骤然反应过来。 随即郑重的行了军礼:“多谢通守大人提拔,属下必不负大人器重。” 宇文昭大喜,随后剩余的事就不用他来操心了。 家中麻匪、杂役、丫鬟的尸首借由军需官安排人收殓。 秦琼将对锏收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将来并肩杀敌!” 宇文昭连忙躬身行礼:好一个铁血男儿,忠肝义胆的不世名将。 其余不知名的将领亦是点头示意,表达好感。 唯一一个不爽的,估计就是他的舅舅戚远了。 众将领都在,他被张通守驳回了意见,便再也不敢多嘴。 只是临走时,恶狠狠地剜了宇文昭一眼,好似在威胁他,这件事不算完一样。 自己平头百姓的时候就不怕他,现如今已是鹰扬府队正,官拜九品,与他是一个等级,更加不会怕他! 嗯? 临走时张须陀斜眼,觑向房顶的动作,被宇文昭看见,随即便扫到了屋顶上,房檐阴影处的一名老妪,侧身一滑,消失在夜幕之中。 “有些眼熟?莫不是红楼......” 这个身影宇文昭白天的时候,在红楼见过,认出来是秦霜身边的那个嬷嬷,心中如寂静湖面,被投下一颗栾石。 面上却又古井无波地暗道:果真来人了吗? 秦老板,看来你还真是不老实啊。 宇文昭看着张须陀上马,朝军营疾驰而去,心中有了八分猜测: 红楼宝船、秦老板,想不到尽然能请动隋末最后的‘战神’,当真不容小觑啊。 “兄弟,有件事我提前跟你说!你这个队正,可不一般......” 第24章 是敌是友 一柄玄铁令箭递到了眼前,其上雕刻队正二字。 宇文昭接过,在手上摩挲了一番,抬眼与军需官对视。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西面鹰扬府,如今只有十个...十个悍卒守府。 你这个新任队正,想要兵源,只能自己去募......” 半晌之后,宇文昭拱手,送别了军需官,心中长吁一口气。 正如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一样,鹰扬府基本上都是空的,除了留守的士卒,其余兵丁都被调往了涿郡,跟着杨广东征高句丽去了。 像是西面鹰扬府,还留了一火,东面鹰扬府、南面鹰扬府,都不足一伍。 而北面的鹰扬府,因为要防备东突厥的散兵通过边军封锁,进入齐郡劫掠, 尚且留了一名校尉,统领了两百余人。 连历县之中,张须陀的属兵也只有五千余人。 因此按照军需官的说法,自己上任,得自己募兵。 军饷官家会给,皮甲、盾牌、枪槊等等,这些重武器,都是由大隋配给。 随身的角弓、箭矢、腰刀、朴刀之列,就都是要自己想办法买。 当然宇文昭在军需官临走时,管他要了一份自己属兵的名单与信息,算是提前了解和熟悉。 此间事。也算告一段落,扫了一眼滚在地上的人头,宇文昭面色沉凝: 等我踏往戚氏主家之时,就是你戚氏覆灭之际。 非是宇文昭嗜杀,而是他不会再单纯地以为,齐郡戚氏会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主母是他杀的、姨母与两个哥哥也是他杀的。 即便自己布的局很好,明面上没有谁能说什么。 但是在这些世家望族的眼里,只要怀疑是你干的,你就必死无疑。 而且自己那个舅舅戚远,应该是最快动手的一个。 ...... 啪! 正如宇文昭猜测的一样,出了北门的戚远一脸阴鸷,手上马鞭奋力抽向战马: 若不是姨母替我布局,联络了山贼助我涨军功,又牵线东突厥送来人头助我升迁。这狗屁的府兵,我才不当! 这次再不能右迁,老子...... 随后朝着身边的队副厉声说道: “王队副,找到麻匪剩下的四个当家,搞清楚今晚的情况。 同时告知宇文昭的上任行程!” “若是麻匪不愿意出手?” “哼!敢不出手,我便叫他们出不了齐郡!” 戚远恶狠狠地说道:“宇文昭,杀亲之仇、夺我财产之恨,我必报!” “告诉几个当家的,宇文昭好贴身搏斗,不善兵器远攻...... 我要他这次死无葬身之地!” “喏!” “还有!避免这帮麻匪出工不出力,把东突厥送戚氏家主的那匹特勒骠,送去给二当家!若是完成任务,此马就送给他。” 队副目瞪口呆:“队正,这可是宝马啊,真的送给麻匪了?” 戚远扬鞭呵斥:“你这个蠢货,事成之后,带人把马给老子抢回来。 我们手上的剿匪军令,可不是摆设!” “喏!” ...... 府中尸首,不用宇文昭操心。 麻匪自有官军收殓,自家父亲及其主母、哥哥,也由官军代为安葬。 只不过真正让他心中疑惑的,便是自己亲娘的尸体不见了...... 昨日傍晚,他曾摸出了城,借着夜色,去城隍庙中查看。 结果现场情况,让他大吃一惊。 荒凉的城隍庙中,除了一股腐朽气息外,哪有半点血迹。 好像那晚大殿之中杀人的事从未发生过。 特别是城隍石像,被浇了血的地方,竟然被抹了一层干灰,将血迹掩盖了过去。 宇文昭朝着自己破旧的小院走去,眉头紧锁: 亲娘的遗体,以及王麻子三人的尸体,是谁清理的?对方又有什么目的? 自己杀人的过程难道被人看见了? 离开的时候,衙役要从正门进来。 难道是官衙处理的? 是福不是祸,既然对方做了这一切,不久自然会现身。无论是要胁迫,还是利用, 都是要来接触的,而自己现在是队正,第一要务便是立军功,晋升更高军职。 进了小院,将木门关好。 再次走到井水边,打水洗澡,一身血污被刺骨的井水冲刷干净。 随后反手敷上了军需官给的金疮药,又扯白布把伤口包裹好。 缓缓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思绪渐渐变得平和。 将宇文府所有资产捐给军方,也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一来自己守不住,今夜的事情,必然要在历县传开,没有多久就会在齐郡地界中扩散。 宇文府满门被杀,只留了自己这个庶子一人性命。 戚氏必然是要介入的。 自己庶子身份,一人要面对整个戚氏,想要守住如此大的家业,就是作死的行为。 而且历县之中,暗处的那些家族、商贾,有几个吃人吐骨头的。 既然宇文家倒下,只剩宇文昭一人,那便符合了自然规律——‘一鲸落万物生’。 暗杀?陷害? 哪怕是在治世,重利之下,都会有人一直惦记着你的死法。 另外不论今天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主导,或者说别人知不知道事实真相。 想要完全摘出来,只有将手上财产全部上交这一条路。 而唯一给他带来惊喜的,则是救场的官兵竟然是张须陀领军。 出身将门,平突厥,累功升齐郡通守。大业八年,率军镇压齐郡王薄起义,以勇毅善战闻名。 民间称其“张半仙”,传言他能预判贼踪,每战必破,是隋末山东地区少有的“平叛支柱”。 历史上,在明年,也就是大业九年,孟让将率叛军十余万攻打历城。 而张须陀示弱诱敌,趁叛军懈怠时,亲率精锐夜袭,连破其十八座营寨,迫孟让仅率数骑逃窜,保住齐郡富庶之地。 他的一生可谓是战功赫赫,凭一己之力镇压山东反贼,独撑危局。 隋末实至名归的最后战神。 “难道他也喜欢看秦老板的戏?” 在宇文昭心里,秦老板绝对是将他的信,送进了通守府,而且与张须陀是旧识,不然今晚不可能亲至。 “原本只想着利用城卫杀敌,用麻匪的头颅以及自家产业,换取一个入军的资格。 没想到连升四级,隋末的队正,属兵五火,共计五十人,相当于一个连长?” 宇文昭将队正令箭放在胸口捂着,想到自己前世,军校毕业,授衔也是连长。 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升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虚影晃过,惊得宇文昭一下坐了起来。 等到他猫着腰,下床,透过窗缝往外看时。 破败的院落,早就被翻过围墙的月光铺满。 一名黑色人影站在月光之下,只露出寒潭一般的眸子,晶莹透亮,却又深不可测。 “报复来得这么快吗?” 第25章 此子我收了 济水河畔。 码头上停着的红楼宝船,灯火辉煌。 此时的闺房之中,观音婢神情一愣,手上捏着的茶杯,开始左右颤抖。 秦霜将她的手按了下去。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宇文昭谋划的?” 两人身前站的人,正是今晚夜窥宇文府的秦嬷嬷。 “老身从他回府开始,就一直在暗处看着他。 在遇到阻拦时,殴打杂役、教训管家,随后震慑护卫......所作所为,与之前传闻的,判若两人。” 秦嬷嬷面无表情,谈吐亦是不带有什么感情,只不过躬身交叠在一起的手指,相互掐得泛白。 “而且此子早就算好了时间,亥时到时,便去后门将陈拐子,以及所有麻匪放了进来......” 杀护卫祭刀,闲庭信步的走过亭榭、拐过檐廊,在麻匪与护卫厮杀中,从容得好似一只野兽之王。 路上但有阻拦,无不是惊骇的死在他的匕首之下。 直到灵堂之中,将主母、姨母及其两个兄长,尽数斩杀...... 秦嬷嬷没有描述灵堂之内的具体情况,也没有说,宇文昭是浑身浴血,提着四颗脑袋走出的灵堂。 随后宇文昭又独自面对陈拐子,在数名麻匪围攻之下,硬杀三人,手刃麻匪大当家陈拐子。 秦霜听老妪往后说,越发的振奋起来: “此子,沉稳、狠厉、严谨,谋划深远,非是普通才俊可以比拟啊!” “姐姐,我怎么感觉这个宇文昭作了一个好深沉的局。” “之前听秦嬷嬷说,他在城东城隍庙中,杀王麻子起誓,说要杀尽宇文家八十三口人,我还以为他可能,无法实现自己的誓言,这辈子可能都要活在痛苦中。 想不到竟然是引了麻匪入庄,驱虎吞狼?” 观音婢原本就对宇文昭有好感,觉得这是一个有前途,且值得培养的人。 此时再看,这哪是她能培养的人才,这就是一头深沉的猛虎啊。 “若是无忌哥哥在这里,估计要与他喝上百杯,不醉不归了。” 秦霜笑道:“你无忌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好酒这事上,把握不住,嗐! 总会有他喝酒误事的一天。” 随后秦嬷嬷继续讲述,戚远意外赶来,不仅斩杀麻匪,还带人围攻宇文昭,使其伤了两处地方。 惊的两位女子面容娇嗔。 随后,秦琼掷锏救场,张须陀强势切入,方才让二女松了一口气。 而后在听到宇文昭,竟然将宇文家所有家业,捐给了张须陀时。 本来还因为自己提前看出宇文昭计谋,而沾沾自喜的秦霜,也满脸惊骇地站了起来。 当啷啷! 茶几上的茶壶水杯,被撞得挤在一起,响得刺耳。 “什么!都捐了!” 观音婢亦是缓缓起身,睁大眼睛,吃惊地说道:“这些家产都是他的,怎么就这样送出去了?” 长孙家之前也是富庶世家,深知这种大户,到底有多少家产。 能将这些财货都送出去,这种魄力,以目前她俩阅历,闻所未闻。 “他之前卖戏词,还为了几贯钱,使尽手段......” 秦霜表情复杂,双手紧紧捏着,在闺房中来回踱步。 半晌之后,表情渐渐由疑惑,到震惊,转而又豁然开朗,直到最后逐渐变成了欣赏。 “此子有勇有谋,善谋不拖沓,果决又不武断,心中只有目标,任那金银珠宝从眼前过,内心也不会有半分偏颇。” “若他生在治世,或许只会偏安一隅,但是这是在乱世......” 秦霜简单几句,就给宇文昭打上了标签: “宇文昭此子绝对能成大事!” 观音婢疑惑地抬眼:“姐姐真的这么笃定?” 他长孙家想要重新崛起,就必须选择一方强大的势力依附。 只不过宇文昭好像是孤家寡人一个啊,今晚还把万贯家财都给捐出去了,就为换一个当兵的机会? 十一岁的观音婢,长得出水芙蓉一般,青涩可人,论姿色不输秦霜半分,一个似亭亭玉立的闺中碧玉。 一个确是少女成才,早早成为了红楼宝船船主,肩挑大梁的知性女子。 秦霜眸光闪烁,点上朱红的嘴唇,微微抖动。 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久旱逢甘露的色彩。 自己原本只是渤海秦氏的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天资得到东方老人的认可,收为弟子,令其跟在膝下教导。 这一走便是八年,待到回府之时。 不仅知书达理、才艺双绝,能写会画的同时,更是习得东方老人独门枪法。 这个时候,隋炀帝杨广兴土木累民、起刀兵东征,致使民怨四起,死伤无数。 没有多久,四海之内,叛军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将战火烧得到处都是。 渤海秦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京兆韦氏四家世代交好,为了在这乱世之中将基业传承下去,便订立盟约,取江河五岳之意,共同组建了‘河岳盟’。 又因为秦霜是东方老人的弟子,高徒出师,在江湖上的声望一时无两,无数青年才俊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有这层身份背书,便被几家共同推举到了盟主的位置上。 因此红楼宝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艘单纯的戏船。 本就身负使命,结识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却依旧没有一人,或一个势力能达到河岳盟的要求。 这次遇上了宇文昭,怎么能不让她心动。 “北周皇室遗孤,有勇有谋,仁义双全,沉着稳重。行动之前,还知道用白糖工艺,将我红楼宝船绑在一起......” 这封信,他可以自己送,可以给钱让叫花子送。 他却偏偏用重利,吸引红楼...... 如此做派,那么他能将宇文家所有家产尽数捐出去,也就没有那么离谱了。 毕竟白糖的生意,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宇文昭有自知之明。 仅凭他一人,无法用白糖赚钱,无论他找谁合作,对方在尝到甜头以后,都会想办法排挤他。 无论他反不反抗,也只有人间蒸发这一条路。 所以,他可以白送给我,换我保他一命。 “此子我收了!” 啪嗒! 观音婢端起一只茶杯,准备喝一口压压惊。 下一刻,就被秦霜的气势,吓得连杯子都摔了。 “姐姐,你确定要收了他? 就今日表现,宇文昭可不受任何人的胁迫,而且他敢引麻匪进府,与虎谋皮,又硬刚鹰扬府队正戚远......” “脾气、性格,都硬得不一般。” 秦霜莞尔一笑:“少年郎,气血方刚,不硬可就妄称少年了?” “再硬我也不怕!” “今晚我就去劝劝, 不信他不软!” 第26章 是敌非友 月色撩人,洒下银辉。 然而在宇文昭的破旧小院中,一名神秘人倒持一杆长枪。 枪头套着黑色布包,只落下鲜红缨穗。 宇文昭走出房屋,与院中人对视: “阁下深夜造访,是有何事关照?” 宇文昭背上的伤还没好,手臂上也缠着纱布,露出一身虬结的腱子肉。 来人带着黑色面巾,身高近七尺,暗夜中只知道来人气势非凡,胸肌硕大,便再也得不到更多信息。 对方气息冗长,必是高手无疑。 比陈拐子、戚远这两个人要厉害。 至于秦叔宝,宇文昭没有交过手,但是近距离感知下。 眼前之人与秦琼,也不是一个武功路数。 寒风吹过,头顶树梢,去年的枫叶,终于被春风裁剪,往神秘人头顶飘落。 下一刻,只见来人抡转长枪,含胸坠腹,四平八稳地将长枪端起,只见右手握住枪把,顺势一抖。 只听‘啪’的一声! 枪头黑布瞬间四分五裂...... “高手!” 宇文昭前世见过军中高手耍枪,再高的高手,也没有这般神乎其神的。 九尺大枪,露出枪头,银光四射,将月下寒芒展示得淋漓尽致。 瓮鸣声响起,寂静的夜幕瞬间被撕裂...... 宇文昭知道来人是敌非友! 神情大骇,视线锁定其身后的同时,口中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独臂刀王!你怎么也来了?” 黑衣人一震,回头往后一看,一丝凉风吹乱鬓丝,黑暗中,除了身后那棵歪脖子枫树,怎么可能会有人...... “嗯?” 再看向宇文昭,只见他已经冲向墙壁,连续踩踏围墙,翻身上了墙顶,继而往房顶爬去。 “滑头!” 宇文昭只觉得身后有人说话,随后,脖颈骤然发冷。 回头瞥了一眼,顿时惊得脚底板发麻,差点没从房檐上摔下来。 只见来人,执枪点地,利用枪杆韧性,直接撑上了一丈高的围墙。 而后也不知脚下如何发力,竟是‘噔’的一声。 整个人飞跃而起,后发先至,赶到了宇文昭头顶。 一杆长枪,抡圆了,朝着他奋力砸了下来。 此时月光将他照得,分外明亮。 宇文昭第一次生起了讨厌月亮的心情。 轰! 这一枪,犹如力劈华山,朝着宇文昭面门砸落。 宇文昭急忙闪躲,千钧一发之际,十指并拢,以掌刀企图格挡和防御。 只听轰的一声,枪杆重重的砸在宇文昭的胸膛之上,将整个人,从屋顶,砸进了大厅之中。 哗啦啦! 噗! 一口老血喷出,体内脏腑,好像都被被震得位移了。 宇文昭背部着地,将一张方桌摔碎,撕裂了伤口,染红了背上纱布。 “这么狠!” 来人何止是比陈拐子厉害,怕是再来五个戚远,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宇文昭忍住伤痛,一手成掌,一手抠爪,摆出了黑龙十八手的起手式。 对方皱眉瞬间,宇文昭双腿用劲,箭一般射了出去。 倏倏! 接连出手,神秘人沉着后退,不与宇文昭接触,只以枪杆对敌。 宇文昭好似抓住了机会,猛然朝对方咽喉部位爪了过去。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黑衣人眼神微眯,显然露出了得意之情。 只见对方枪杆一抖,直接朝着宇文昭胸口撞了过来。 “够狠!” 此时已经避无可避,若是被枪杆撞到,不知道又要断几根肋骨。 “如此,你也别想好过!” 眼看无法掐住对方脖颈,脚下一蹬,在被击中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朝着对方胸口抓了过去。 撕拉——! “哼!胸肌大又怎么样,我的龙爪手也不是......” “我...” 软弹之间,手指带出一条物件,香风扑面之时,还未来得及细看。 就见来人惊叫一声,直接抡起了长枪: 横扫千军! 嘣! 宇文昭被一枪荡开,撞在了土墙之上,痛得呲牙咧嘴,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你他娘玩真的?” 宇文昭在刚刚被砸进房子时,就准备动刀,但是在他的感知中,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气。 显然来人没有杀他的心,不用搏命。 而之前的那一爪,本想制住对方,审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的。 没想到,却还是中了她的计。 这一枪着实撞的够狠,真是头晕目眩,分不清方向了。 女人嘛?先不揭穿!这个物种都有些诡异,女扮男装,必是有特殊嗜好,我先假装不知道。 “前辈,有话好说!” 这一枪早将半拉房子掀成了废墟。 黑衣人照旧退到了院中,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好在只是被扯松了,没有暴露。 然而怀中的一条手帕,被眼前这个浪荡子,夺了去。 来人正是红楼宝船船主,河岳盟的盟主秦霜。 刚开始,是想着直接到这里慰问一下,随后抛出橄榄枝,招揽宇文昭。 但是临行一想,对付特殊之人,必须用特殊之法。 听闻秦嬷嬷说他身手不错,但是不擅长兵器。 就想着先教训他一顿,打服了,再问他想不想学枪法。 毕竟秦霜玩枪是一把好手。 到时候随便教他几招绝世武功,再给一个河岳盟的职务,让他可以调用一定资源。 答应在他从军期间,全力协助。 这样必然能够将他收于麾下,慢慢调教。 结果这小子不讲武德,未过招,就耍滑头溜了,打破了她原本的节奏。 后来,力劈华山其实也没有用多大力,镇压归镇压,不能真把骨头打断吧。 更多的伤,是他从屋顶砸下去摔的。再加上背上本就有伤,所以看上去,伤得不轻。 而最后一次,就不能怪她了,谁叫这个宇文昭,用出这般歹毒的爪功...... “宇文昭!” 事已至此,也只能强装下去,呵斥一声: “今日你勾连陈拐子,引麻匪屠杀宇文家八十三口,是与不是!” “哼哼!无稽之谈,今日通守大人就在现场,岂能任你这种人胡说!” “不承认吗,那主母、姨母以及你两位兄长,不是你杀的吗?他们的头不是你割的吗?” 声音虽然沙哑,却明显夹了。 然而宇文昭心里,起了一股寒意,此事只有在场的麻匪知晓。 但是他敢确定,直到他杀人的麻匪已经死绝了。 来人若是真的知道他亲手杀了四人,那么就绝不止知道这些。 说不定,从亥时起的全过程,她都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7章 你不学也得学 见宇文昭心急,秦霜这边反倒是升起了一股玩味: “这不重要,首先我们不是敌人。” 宇文昭亮出已经被旧患,染红的手臂,暗道:伤口都被你震裂了,怎么说? 秦霜略显尴尬,将长枪收回。 压低声音说道:“现今大隋,先是征调数百万民夫,开凿运河。因劳累、疾病、饥寒死于工地的不下万人。 后有涿郡聚兵,东征高句丽。百姓口粮被征作军需,民间土地荒芜、粮荒频发,百姓流离。 徭役繁重,民力早已耗尽。多地饥馑,饿殍满地。 山东、河北等地率先爆发民变,战火初燃。” 宇文昭略微皱眉:“嗯,天下是挺乱。” 秦霜抬眼,依旧压低声音说道:“宇文昭,亏你是前朝皇室血脉,竟然罔顾天下苍生,苟且在这个弹丸之地,不思进取。” “前辈,你说的这些天下大事,我帮不上忙啊,硬要拉上我的血脉说事也没用。 现在我认识的宇文氏,好像就剩我一个人了?” 宇文昭双手一摊,似乎以前听娘说过,父亲这一脉,确实是北周皇室的旁支。 只不过杨坚夺权灭周,自己这一脉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就这样混到了如今。 “哦,不过我今天被任命为西面鹰扬府队正,也入了军户,嗯...... 国家有难,定当抛洒热血维护。” 秦霜继续说道:“我今日观你所作所为,有勇有谋,且运筹帷幄,料定先机,绝非池中之物。”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推翻杨广暴政,还天下一份安宁?” 天下百姓无非是想要,安稳地吃上一口饱饭而已,结果杨广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听到对方这样说,宇文昭心中一紧,冷声说道:“我是大隋的队正,你竟然公然要我造反,你到底是何人!” “哼!你是大隋的兵不假,不过你以为靠你一人,真能扶大厦之将倾?” “为了给亲娘报仇,引麻匪进城,屠杀宇文家八十三口,手刃主母、姨母。 虽然你不择手段,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事后,又引来官兵,在里应外合之下,将麻匪尽数斩杀。 能有如此布局,可见你胆气、魄力都在同龄人之上。” “而今晚,最为出彩的地方,便是你将已经到手的所有金银、田宅尽数捐献,就为了谋得一个身份。” 秦霜单手执枪,重重地顿在了地上。 “今晚过后,不是你不想搅动时局,造就时势,而是有人逼着你走上这条路。” 宇文昭一惊,更加疑惑眼前之人的身份。 前面的事好猜,想灭自己满门,唯有借助外力这一个手段。 但是能看出自己捐献宇文府所有家产,才是真正的有心之人。 要知道,宇文府的所有东西,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自己交出去,还有机会获得名声、军职。 若是不交,说不定连张须陀都有可能给自己定一个通匪的罪名,然后将宇文府所有,全部充作军饷。 自己主动送出去,张须陀若是接了,再要拿自己背锅,舆论上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所以这事,当时就定了性。 见宇文昭愣神,秦霜嘴角翘了起来: “远一些的,你杀人的事,即便明面上没人说,但你杀了主母及姨母,还有你两个兄长,齐郡戚氏无需证据,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还有你舅舅戚远,原本你主母,在姨母的游说下,要将正街上那十八间铺面赠给他,供他上下打点行事。 你捐了,便又多了一层断人财路的仇怨。” “他要杀你,就在近日!” “所以你反是不反!” 宇文昭双拳紧握,越发觉得来人不简单:“你今日是来逼我造反?你是哪股反贼势力,王薄?还是孟让?” 秦霜大笑两声,眼眸上下扫过:“我今日来,是试你身手。” “果然如传言,只善于贴身近战?” 说完,脚上一踢枪把,耍了半个枪花,端枪起手,竟然再次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想要定鼎天下,成就豪杰大业,没有马上功夫怎么行。 我这枪法唤做定边霸王枪,上马能助你跨府冲州,斩将夺旗。下马亦能陷阵杀敌,横扫八荒。 你可想学?” 宇文昭张嘴愣了半晌:“所以你是来收徒的?” “非也,只是看你是可造之才,想要培养你......” 宇文昭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冷淡地说道: “不想学!” “那我便教你......” “你说什么?你不想学?” 宇文昭的回复差点没把秦霜噎住。 “对,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 “我就是鹰扬府的一个队正,九品芝麻官,手下现在连满编都没有。 我当我的兵,至于戚远想要对付我,他敢来我便敢杀。” “至于齐郡戚氏,他们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也要杀过去。” “所以,你走吧!今夜我就当你没来过。 若有相逢时,是敌非友,咱手底下再见真章。” 秦霜气得脸颊通红,被夜幕与黑色面巾遮盖,看不出异样,只有饱满胸襟起伏不定: “天下将乱,豪杰辈出之时,正是有志者趁机崛起、建功立业的契机。你难道不想......” “不想,你还不走,是想给我修房子吗?” 秦霜端着枪的手,骤然一紧,朝着宇文昭突刺而去: “力拔山兮气盖世,霸王持枪镇八方。” “你不学,也得学!” 只见枪尖已划破夜幕,如残影,愤然前挺。 声音雄浑,挺胸侧身,右臂紧紧握住枪尾,枪身如蛟龙出海,势如破竹! 啪! 一声脆响,空气在枪头处炸开。 宇文昭急速后退,眼前之人,动作竟然规规矩矩,有板有眼,最后炸裂,又被迅速抽回,卸掉了破坏力。 否则,自己手无寸铁,是真不好应对。 她是真的在教啊! 心中感慨一句,对方又接连耍着枪花,长枪携风而至,枪影化作重重寒芒。 枪如惊鸿,迅猛暴戾。 宇文昭拼尽全力,堪堪闪躲开,额头已经渗出一圈汗珠。 嘣! 半晌,三式枪法演练完成,收枪立地,在小院中激起一阵飞灰。 倏! 黑色虚影,刹那射来。 宇文昭一惊,单手接住一看,竟然是一面玄铁令牌,正面背面都有字,‘河岳’? 背面则是:‘行走’二字。 “河岳行走!?” “去鬼街,找一个叫夜枭的人,他会给你解释!” 下一秒黑衣人,脚下一震,借着枪势,翻上了围墙,朝远处跑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娘没死!一个月内,学会三式枪法,便让你团聚!” 宇文昭冲出小院,四处查看,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从怀中扯出那根带着香气的手绢,攥在手上: “女人!你到底是谁!” 第28章 还说你不想学 宇文昭搬着被子,换了一间房。 重新换了药,缠了纱布,光着膀子抚平被褥。 就这样盘膝坐了上去,静气凝神复盘今日之事。 灭宇文府满门,参与其中的有,麻匪、红楼宝船、戚远、张须陀...... 在整起事件中,宇文昭的安全重心,其实是放在红楼宝船秦老板身上的。 用白糖重利,捆绑秦老板, 她这方势力就必然要保自己,而且事实也如料想,晚上在屋顶潜伏的那个身影,应该就是秦老板身边老妪。 而戚远为何会来,只能说有可能是主母联系,或者恰巧来吊唁。 计划之中的城卫没有出现,反倒来了张须陀。 一郡通守带着将领赶到,或许真的是秦老板有意为之。 “是展露自己的实力,加大合作谈判的筹码?” 红楼宝船若真的能让张须陀出面,那么自己之前,绝对低估了红楼宝船的实力。 想到这里,宇文昭眉头皱得更深了。 盟友之间实力相当,便称强强联手。 这种有意展示的碾压手段,是示威,还是震慑? 宇文昭缓缓摇头:随他,自己交出白糖配方,本来就不是为利益而来。 当时的想法,就只是保命一条路。 现如今实现了目标,也算全身而退,就无需过多介怀。 入了军户,且连升四级,接下来的目标,依然是赚取军功,尽快往大兴城靠拢。 最好能利用功勋,调往大兴任职。 然而今晚神秘人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 “河岳盟?女人?鬼街夜枭?” 宇文昭握紧拳头,脸上浮现了回忆之情:看来亲娘是被他们救走了。 知道了亲娘没有死,算是今天最好的一个消息。 不论河岳盟是什么势力,若真的救了亲娘,那么宇文昭便欠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此时的宇文昭,反而有些期待,一个月之后的相聚了。 “行程定在五日之后,明晚再去鬼街走一趟。 然后赶赴鹰扬府上任,当好我这个队正!” 想到这里,也不知道是心安气顺,还是折腾一天,累趴下了。 身子一倒,就这样直接躺床上,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 宇文昭洗漱完,将被子叠成豆腐块,活动了一下臂膀, 在走过院子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轰塌一边的房子,小小的吃惊: 如此厉害的霸王枪,谁不想学。我身负血仇,这枪法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绝技。 只是我要是说想学,对方可就端着了。 这种明显是对自己感兴趣,想要拉拢你的人。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了。 没有多做停留,便走了出去。 这一日,作为宇文家唯一幸存遗孤,在官军士卒的操持下,将父亲以及家眷都进行了安葬。 后面士卒清点府中财货、契书,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找到军需官,办理了相关手续,领了一本军律,拿到了自己的户籍文书、田产文书后,跑到市场上买了一根大枪,扛着枪回了自家院子。 太阳落山之时,宇文昭借着夜色,避开人群,往鬼街方向走去。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他在鬼街待了多久,第二日一早,就听见他的院落中,传来哼哼哈哈的练武声。 如此三天,宇文昭都没有出门。 即便是夜深之时,若是有心倾听,依旧能听见他院落中,有挥舞棍棒的风声,与暗喝声响起。 ...... 红楼宝船之中,秦霜面容庄重,斜坐在交椅上。 “这几日,宇文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院子里?” 老妪站在一旁禀报:“他那天去卖了一杆枪之后,就很少出门了。” 秦霜笑了笑:“哼哼!还说不想学。 一个月的时间张三就应该回来了,到时候也就知道了家族的决定。” “希望那帮叔伯,舍得下本。” 老妪听闻,接着说道:“他确实是一个人才,值得家族培养。” “秦嬷嬷也这么看吗?” 老妪点了点头:“他那天晚上去了鬼街,找到了夜枭。” “嗯,第一次去就能找到,也算他有本事。 除了河岳盟的事,他有没有打听别的消息。” 老妪露出赞赏的目光:“嗯,对于齐郡的人文、官署信息,以及山川、水系地理图,还有齐郡兵势布置等等,都做了详细了解。” “嗯,还知道提前了解军伍情报,不错。” 老妪继续说道:“他还打听了西面鹰扬府的府兵情况......” “哦?想来咱河岳盟给的情报应该很详细了吧。 但凡有野心的男人,在感受到河岳盟情报机构的强大之后,就不可能再离开。” “除此之外,历县夜枭按照要求,将河岳盟的情况也跟他细说了。 看他的反应,对其能调用的资源与情报,应该是意外的。 特别是行走一职,每月可以调用一百两银子的权限很满意。” 秦霜满意的点点头,只要宇文昭接触,那么一个正常的男人,绝不会拒绝这丰厚的支持。 一直在边上默默倾听的观音婢,双手放在腿上,淡淡询问: “后天就是他赴任队正的日子,交接白糖的事不会忘记了吧。” 对于宇文昭这几日的事,她也了解得非常详细,在心里已经肯定了他的人品与潜力。 只等大哥回来决策。 这还是他跟着秦霜南下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出色的男子。 所以问出白糖的事,全因心里念想,怕这次错过了见面机会,要跟着船北上,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历县。 秦霜嘴角一翘,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打趣道: “哎哟,年纪小小,就心念情郎?放心,即便过两天离开了历县,他宇文昭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到时候把他绑到我宝船之上,你想看,不就随时可以看了。” 观音婢脸颊一红,偏向了另一边: “姐姐坏,我是关心你的白糖生意,你...你怎么还打趣我来了。” 看见她娇羞模样,浅笑的同时,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酸味,心跳地发慌。 秦霜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突然忆起了四天前的那个夜晚,若是自己再慢上半分,十八年的兔子,怕就要遭他毒手了。 下一刻,只听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 “船主!宇文昭来了!” 秦霜、观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