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缅北：督军养子强制索欢》 第1章 又入狼窝 大学毕业那年，我被恋爱三年的男友骗到缅北当猪仔。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被绑到厂区才知道他欠了巨额赌债，骗我过来，他能得十万块。 这在缅北已经算是高价，完全是看在我长得还算不错的份上。 本来第一天我就要被送去会所当扶手，也就是外面说的三陪，不但要陪酒陪玩陪觉，甚至还得陪客人们嗑药。 但给我验身的老鸨仔细检查，居然发现我是个体有异香，天赋异禀的处女。 男人一旦采补过我，不但会变得龙精虎猛精神振奋，连那方面的能力都会变得更厉害。 恰好有一位大人物子嗣单薄，据说是那方面不太行，老鸨为了讨好那位，直接把我给送了过去。 面包车开到了南边厂区，刚下车，潮湿闷热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我环顾四周，试图记住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可除了低矮的灰色小楼和棕榈树再无旁物，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我惊慌不安时，忽然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跌跌撞撞跑向大门。 她披头散发，满脸都是血，看上去年纪似乎比我大一些，二十五六的模样。 看见我们的面包车时，女人的表情变得绝望。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身后那些打手们追上来，手里的电棍直接戳在了她后背上。 “啊！！！” 凄厉惨叫响起，她直接软在地上。 那些打手的橡胶棒子劈头盖脸往她身上砸，我吓得脸色惨白，几乎忍不住想尖叫出声。 可我知道在这种魔窟里，求救和尖叫都没用！ 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这样被折磨丧命…… 定了定神，我小声开口：“就这么把人打死了，多浪费啊……” 打手们听见我的声音，冷冷朝我看了一眼。 我身旁的老鸨直接扯着我头发给了我一耳光，赔着笑道：“各位爷别生气，这丫头刚来的，是送去给督军玩儿的，您几位别和她计较。” 说着，她又狠狠瞪我一眼：“有你多话的份吗？把嘴闭上！” 那一耳光一点没留手，我嘴里满是铁锈味，眼前冒着金星。 几个打手听说我是送给那位督军的，眼神有些忌惮，瞥了我一眼就打算拖着女人离开。 倒是为首那个带着墨镜和军帽的男人来了兴致，牵着唇角问我：“那你说说，怎么才算不浪费？” 那声音漫不经心，却磁性悦耳，只是清凌凌的泛着冷意，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的半张脸也沾了血和灰，只能看见那菲薄的唇和流畅的下颌线。 妈妈小心翼翼看了那男人一眼，也不敢说话了。 我硬着头皮开口：“妈妈说，年轻姑娘在厂区最值钱了，漂亮的可以送去会所，不漂亮的也可以让她们去打电话聊天，总是能创造价值的。” “要是弄死了，就要损失一大笔钱了。” 几个打手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那个墨镜男却低笑一声，逼上前伸手捏住了我下颌：“小丫头这脑子，转得还挺快？” 他手上有浓郁的血腥味，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我能听出这话似乎意味深长，随着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淌，浑身都在发抖。 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也吓坏了，呆呆看着我跟那个男人。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多管闲事死在这个人手上时，他忽然松开了手。 “听见了么？一帮没脑子的东西，好不容易给人弄过来，就是让你们打死的？” 他朝那女人腰间踹了一脚，懒洋洋道：“把人带回去教训一顿，别往死了打。” 那帮打手听见这话，赶忙将人拖走。 那墨镜男意味深长朝我扯了扯唇：“小丫头，以后少管闲事，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好说话。”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叫沈妄的男人已经盯上了我。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他当成手中的棋子，肆意利用玩弄。 我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发抖。 “知道怕了是吧？” 老鸨冷笑一声：“你到了督军身边，最好老实一点伺候，别想着能跑出去，不然你的下场只会比那个女人更惨！” “能只跟一个，就算是你有福气，要是你能让督军好了，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今后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但你要是惹他不高兴，就等着被送去狗场，每天被男人弄，生了孩子被掏心挖肺卖器官吧。” 听她这么说，我手脚顿时冰凉。 我以为被拉去卖已经是极限了，但我没想过还能这样将人当畜生…… 我不敢说话，低头憋着眼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位督军会不会也是个魔鬼，要把我往死里弄？ 我一路都忐忑不安，被面包车带到厂区最深处一栋别墅。 老鸨跟守在门口的保镖说过，然后把我引了进去。 我在楼下的浴室里被清洗干净，老鸨往我那里塞了一颗红色的东西。 东西刚进去，我就感觉身体涨得发热：“……你做了什么？” “死丫头，我可是为你好。” 老鸨冷笑：“你是个雏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勾男人，这个药能让你晓得该怎么做，督军一会用你，也会更舒服。” “老老实实夹着，督军要是疼你，我们也跟着沾光，要是督军不想要你，回来有你受的！” 留下这话，我就被老鸨拖上了房间，换上一套情趣内衣。 那东西根本就称不上是衣服，只堪堪遮住我的关键部位。腰上的两根绳子很细，紧紧勒在肉里，让我本就觉得奇痒难耐的身体更加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难受的扭动，只觉得内里有股无名之火在燃烧，让我浑身汗流不止。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更让我觉得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 一股好闻的雪松香传进来，我努力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张俊美的脸带着玩世不恭，鼻梁高挺，嘴唇菲薄，眉眼也好看极了，比那些明星都好看。 他就是督军么？ 我还以为督军应该是个凶恶的老男人。 他冷冷看我一眼，随手关了门打开灯。 大手掐在了我下颌上，我听见他开口：“长得确实勾人。”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声音也好熟悉…… 明明赤身裸体躺在一个男人面前是一件无比羞耻的事情，可是现在我竟然无比渴望他多摸摸我。 鬼使神差般，我轻轻咬住了他冷冰冰的手指头。 第2章 摒弃尊严 我现在也算是想清楚了，在这种地方，女人就是玩意儿，我是保不住自己的贞操的。 与其真的沦为一群男人的玩物，我还不如老老实实讨好督军，至少他权势滔天，跟了他就绝不会有人再敢染指我。 如果他足够宠爱我，说不定今后我还能有翻盘离开这个魔窟的机会！ “督军，我，我好难受。” 我贪婪衔住着他的指尖，半是因为药效，半是真心实意的勾引：“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督军？” 他嗤了一声，抬手箍了我下颌玩味道：“想清楚了？你确定要跟我？” 我除了跟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要……你给我……” 药效驱使下，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衣物。 男人低笑一声，语调却漫不经心。 “想要我给你什么？” 我被他问得更加羞耻。 这我要怎么说？我根本没有经历过，跟男友恋爱那几年也很守规矩，顶多就是亲亲抱抱。 越这么想，我便越觉得难受，甚至难以启齿。 或许是因为我久久没有说话，他轻嗤了声。 “不说？那可就不给了。” 他作势要将手抽走，那一刻的生理反应让我难受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落。 “您别走，求求您了……” 那男人又笑：“怎么？不知道是想要什么？还是个雏儿？” 他慢条斯理在床上坐下：“今天心情好，给你倒是可以，但你得自己来。” 说完，他用食指勾住我腰处的绳子，不轻不重的扯弄了下。 “跪下来，取悦我，要是做得好，我就满足你。” 那股微痛落在敏感处，让我的身体更加兴奋。 我根本顾不得在学校里学到的什么礼义廉耻了，跌跌撞撞下床在他腿边跪下，难耐抓着他的西装裤外套，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食指勾起我的下颌，强迫我抬头。 “刚刚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来，会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浑浑噩噩跪在他腿边，迟疑着仰头看他。 男人哼了一声，不轻不重按着我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真是蠢货，这也要我教你？” 我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伸出手，动作生涩想解开他的扣子。 但手背在那劲瘦的腰上蹭了好久，却怎么都解不开。 我心里急，身体也难受，眼泪淌得更厉害了，不管不顾跨坐到他大腿上。 “你帮我，我不会……” 他黑色的西装裤被我磨蹭的皱皱巴巴，却不生气，而是哼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还挺横？” 他把我捞起来，拉着我的手松开扣子，引着我伸手去碰。 手指摸到那里的瞬间，我吓得脸都白了，本能的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没等我回过神，他直接掐着我腮帮逼我低下了头。 我下意识想躲开，黑洞洞的枪口却指在了我眉心。 哪怕已经因为药效失去理智，看见那柄枪，我还是吓得僵住了。 “好好做，不然……后果你知道。” 带着痞气的低磁声音钻进耳朵里，他用枪口挑起我下颌：“听话。” 我吓得浑身发抖，却只能边哭边照做。 可毕竟是第一次，动作磕磕绊绊，难免有些生涩。 男人失了耐心，拽着我头发将我捞起来坐在了他腰上：“果真是个蠢货。” 下一秒，他托着我双腿将我按了下去。 难忍的疼痛袭来，我呜咽一声软在他肩窝；“轻，轻一点……” “这可由不得你，是你说想要。” 他低笑一声，掐着我的腰蛮横动作，张嘴撕咬着我脖颈。 我一开始觉得疼，到后来却觉得飘飘欲仙，忍不住圈紧他的腰。 “这不是很会吗？” 他的喘息声变得粗重：“原来还是个了不得的，怎么那么香……怪不得能送来给老头子。” “记住了，我不是督军，我叫沈妄，以后，你是我的了。” 夜色漫长，我被他拽着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我嗓子哑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哭着求他停，他都没有放过的意思。 重重快感下，我终于累得晕了过去。 …… 我再醒过来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腰和腿还酸软难忍，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督军，金都会所那边给您送了个女人，听说身子妙得很，现在在楼上呢。” 低沉稳重的声音响了：“知道了，叫她下来，让我看看。” 我困倦的脑子忽然惊醒！ 督军……！ 对了，昨天那个男人好像说他不是督军，可那时候我意乱情迷根本顾不上！ 现在督军回来了，要是他知道我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做了，他会放过我吗？ 我身上还有好多红痕，床单上也全是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了什么！ 我忍不住想到昨天被活活打死的孕妇，还有老鸨对我的威胁。 该怎么办…… 我努力保持冷静，正在思考该如何自保，脚步声靠近，有人来开门了。 电光火石间，我一把抓过被子盖住自己。 进来的是个女仆，扫了我一眼冷冰冰道：“督军在楼下等你，下去吧。” 我死死咬着嘴唇，逼迫自己装得若无其事：“姐姐，能给我一套衣服吗？我身上穿的是昨天妈妈给的情趣内衣，不太方便下楼……” 女仆不耐扫我一眼，出去拿了套衣服进来扔给我，关上了门。 我松了口气，赶忙站起来走进房间的浴室，仔细洗干净身上那些脏东西，又把床单稍微整理了一下，才换衣服下楼。 来到客厅，我就看见一个英武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 他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眉眼凌厉，五官硬挺，跟我想象中的凶恶老男人不太一样。 但我还是很害怕，这个地方像个魔窟，谁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他朝我看了一眼，表情竟然有些怔愣：“雨洁……”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也不敢说话。 很快他便回过神朝我笑笑，语气带着长辈一样的和蔼。 “小丫头，叫什么？”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开口：“督军，我，我叫苏梨。” 沈督军微微颔首：“不错，好名字。” 他招招手让我过去：“既然把你送来了，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看你年纪不大，以后你就叫我沈伯伯，不用叫督军。” 我心里更忐忑了。 要我叫伯伯，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我现在就怕他发现我被别的男人碰了，都不敢凑太近，只能低头嗫嚅着唇应了声好。 他也看出我拘谨了，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道熟悉的声音：“父亲。” 我脊背忽然僵硬，不敢置信抬起头。 第3章 他的身份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穿着深灰色的军装，袖子松松挽着，扣子只系到第二颗，露出颀长的脖颈，脸上带着墨镜，竟然是昨天我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头目！ 我还在愣神，他却已经摘下了墨镜。 一张英俊又带着痞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眉眼邪肆又凌厉……是昨晚跟我做的那个男人！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眼神带着些玩味。 刚刚，他叫沈督军父亲？！ 可是沈督军不是没有子嗣吗？ 我吓得浑身发抖。 他会不会告诉督军我们昨晚的事情？ “回来了？” 沈督军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抬头看向男人。 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痕，督军皱起了眉头：“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 男人漫不经心回应：“没去哪，就在家里。” 沈督军哼了一声，明显是不信。 “你年纪也二十有五，玩女人我不会管你，别耽误正事。” 他懒洋洋点头，明知故问看向我：“这是别人送给父亲的美人儿？看得倒是很带劲儿。” 沈督军皱眉：“不要没规没矩。” 说完，他看向我：“你先上去吧，就住昨晚那个房间，需要什么可以告诉管家。” 我一刻都不敢在这久留，闻言点点头低头要走，男人却又开了口。 “父亲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这丫头。” 他牵起唇角，笑得邪肆极了，意味深长道：“小丫头，可别忘了我，我叫沈妄。” 我顿时脚步，脸上不易察觉变得苍白。 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看得我后背直冒冷汗。 我一句话都不敢跟他多说，攥着手心头也不回上楼。 等回到房间，我颤抖着手关上门，心情终于平复。 镜子里，我的眼圈都泛着红，眼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格外狼狈。 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是督军的养子！ 那我该怎么办？ 要是被沈督军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恐怕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又困又怕，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困得睡了过去。 女仆好像进来给我送过一次饭，看见我没醒，她就放下东西直接走了。 到了深夜，我浑浑噩噩醒过来，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我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在想会不会是督军过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身影走进房间，身上带着有点熟悉的雪松香。 我心里蓦然一惊！ 下一秒，一只大手掀开被子，圈住了我下意识想往后缩的脚踝。 “原来还醒着呢？” 沈妄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怎么，已经把我忘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甚至动作还这样肆意妄为，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要是被发现，我恐怕就真完了！ “你放开我！你再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 他将我捞到怀里，一双眼泛着戏谑的寒意。 “以我的身份，玩个女人罢了，能有什么后果？” “倒是你，水性杨花勾引了我，要是被别人知道……你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只大掌在我腰上漫不经心游走，让我忍不住浑身战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缩在他胸前哭叫，努力想将他推开：“求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我只想好好活着……” “这么怕死？” 他笑得更加揶揄：“要我放过你也可以，跟我出去一趟。” 我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咬着唇瓣不敢说话。 他是想带我去哪？会不会被督军发现了？ 看见我犹豫，沈妄挑了挑眉；“不去？那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抓到督军那里，告诉他昨天晚上你怎么夹着我的腰犯浪发骚，求着我快一点……” 我听得脸上发烫，死死捂住了他的嘴颤声道：“你不准说！” 沈妄呵笑一声，轻描淡写箍住我手腕，声音沁了些难以察觉的冷：“不想被人知道，就乖乖听话，不然，督军也保不住你。” 看见他这幅态度，我忍不住掐紧了掌心。 他看上去对督军也不算尊敬，说不定，我可以利用他呢？ 反正他应该觉得我是个他能随意拿捏的小白兔…… 我在他怀里发抖，咬着唇瓣迟疑一阵，装出一副惊恐模样：“你说的……只要我跟你出去了，就放过我。” 沈妄意味莫名笑笑，直接脱下风衣将我裹住，夹在手臂间走了出去。 他很高，我在他手里就像个随便他把玩的玩具娃娃…… 我的视线被风衣阻隔，什么都看不见，加上他肌肉结实，我被他夹着，感觉都要吐出来了。 我心情更忐忑，死死攥着风衣布料，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闻到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下一秒，沈妄将我扔到床上，扯开了裹住我的风衣。 我这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阴森的牢房。 一个男人被倒吊在水池上方，身上已经看不出来一片好肉，身上也是瘦骨嶙峋。 那水又脏又臭，他死死崩着身体，不敢让自己的脑袋落在水池里。 他面前的男人一鞭又一鞭往他身上狠抽：“还不起钱了是吧？那你还敢来我们场子赌！！” “让你家里拿三百万！拿不出来老子就把你拆零卖了！腰子眼角膜心脏，有一个算一个！” 那个男人撕心裂肺惨叫着：“我家里真的拿不出钱了，你们再给我个机会，再借给我一百万，我肯定能翻盘的！” 旁边的打手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在他腿间。 那个男人绷不住身体，惨叫着没入水中，被脏水呛得痛咳。 我看得面色煞白。 这些人还是人吗？怎么能这样折磨人！简直就是禽兽！ “好看吗？” 沈妄凑过来，伸手掐了我的腰：“他欠了赌场七百万，按规矩，我该给他七百刀，你说从哪开始比较好？” 一边说，他的手一边覆在了我手腕上。 我意识到不对，努力想挣脱，沈妄却把我箍得更紧，冲那些人冷道：“把他放下来，让我的小白兔来玩一玩。” 嘭的一声响，那个男人被解下来扔在了我面前。 我浑身都在发抖，看清那张脸，忽然愣住了。 他……就是把我骗来缅北的那个畜生，魏文博！ 第4章 又遇险境 他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一张脸更是肿得变了形，要不是眉心那颗黑痣，我几乎要认不出那人是他。 看见我时，魏文博眼中闪过惊恐，随后疯了一般想扑到我面前：“梨梨，救我，求求你……我也是被这些人骗过来的啊！” “我也是一时糊涂，咱们之后是要结婚的，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他们杀我的，你救救我啊！” 那只染血的手努力伸过来想要抓我的脚踝，我吓得脸色惨白，几乎动也不敢动，可是心里却隐隐觉得痛快极了！ 要不是这个死渣男骗我说要带我回老家见父母，我也不会被骗到这个魔窟来！ 以前我觉得他虽然穷，可是性格温和上进，跟他相伴终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畜生！ 之前那些爱意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听见他的哀求，我也只觉得当时喜欢他的自己愚不可及！ 在他即将碰到我时，一只穿着军靴的脚却重重踩上他手指。 魏文博的惨叫声在牢房中回荡，而沈妄漫不经心碾了碾他手指，似笑非笑转头看向我。 “小兔子，是他把你骗过来的吧？” 他伸手捏住我下颌，粗粝的指腹不轻不重捻玩着我的唇瓣：“眼光怎么这么差？这种货色你都看得上？”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紧：“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害怕做什么？这是我给你的奖励，奖励你乖乖服侍了我。” 奖励……？ 什么意思？ 我僵硬看着他，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沈妄牵了牵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大手不轻不重箍紧了我手腕。 我心里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本能想要挣脱他的手，沈妄却越箍越紧。 腕骨传来剧痛，紧接着，我掌心被塞进一把冰冷的匕首。 沈妄凑近我脸侧，张嘴咬住了我的耳垂。 “这七百刀，我让你来给，算是帮你出气，好不好？” 他声音温柔得近乎调情，可说出的话，却让我脊背发冷。 我是恨极了魏文博，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送进这个魔窟，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可我没胆量亲手杀了他啊！ 我还想回国，还想过正常的生活！ 我毕业于名校，本来应该有光明的未来，可是我的人生都还没有正式开始，手上就染了鲜血，今后要怎么做人？ “不，我不要！我不会杀人……” 我极力想躲开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求你了，我真的不敢，我也不想出气了，你让我回去！” 沈妄看见我这幅模样，唇角的弧度却越发邪肆。 “乖乖，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他拽紧我的手，强迫我将匕首抵到魏文博胸口：“不会不要紧，我可以教你的。” 那只大手引着我划开魏文博胸前染血的衣服，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皮肤：“这里是心脏，只需要一刀，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这里是肋骨，捅下去不会死，但是会疼得生不如死，只要顺着这个缝隙，像这样刺进去——” 不等我回神，沈妄手上忽然用力。 匕首深深刺进魏文博肋间，他痛得脸色惨白，像是待崽的猪崽一样在地上翻滚蠕动，连句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他却不紧不慢踩住他小腿，捏着我的手翻转匕首，生生剐下了他腰上的一块肉。 “你猜猜，这没用的东西扛不扛得住七百刀？” 沈妄用空出的那只手拽住我头发，逼我直视魏文博身上的伤：“不如我直接带着你一块一块剐了他身上的肉喂狗？说不定更有意思？” 我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指尖也冷得吓人。 沈妄到底想做什么？要留下我的把柄，让我永远被他掌控？ 还是说，他只是享受折磨我和其他人的乐趣？ 在沈妄要再次落刀时，我终于彻底失控，手里的匕首也叮当落地。 沈妄面色微凉，伸手掐住了我的下颌。 我腿一软，直接跪在他面前，伸手攥紧了他裤脚。 “我不想杀人，除了杀人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我哭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也零碎得不像样子：“求求你了沈妄，我真的不敢，我做不到……” 沈妄居高临下看着我，半晌才嗤笑一声踢开魏文博，吩咐人将他拖走。 而后，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这可是你说的，什么都听我的？”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胡乱点着头：“我会听话，我真的会听话。” 沈妄终于露出个笑脸，像是安抚宠物似得揉了揉我的头发。 “真是乖孩子。” 他用风衣再次将我裹紧，随后大步走出牢房。 外面夜风凄冷，我在他怀里颤栗不安，满心都在想他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可没想到，沈妄将我送回房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看着手上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经被冷汗粘得透湿。 天色已经亮起鱼肚白，我一点不敢耽误，走进浴室将身上那些血和汗冲洗干净，躺回床上，却迟迟没法入眠。 等客厅的挂钟敲响八声，仆人推开了我的房门，说督军马上起床，让我伺候他吃早餐。 也许是因为昨天督军对我的态度不错，仆人也客气了很多，还主动询问我有没有什么喜好和忌口。 我现在哪里吃得下饭，含糊其辞说了几句，将仆人应付走，就换好衣服下了楼。 督军穿着睡袍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的都是清淡可口的糕点，看上去简单，却做得格外精致。 我低着头上前，态度礼貌又恭敬：“沈伯伯，早上好。” 沈督军定定盯着我，眼神莫名让我头皮发麻。 但很快，他便冲我露出个和蔼的笑：“来了？坐下吃饭吧。” “我听说你是江省人，恰好我从前也在江省待过，这些菜应该是合你胃口的，来尝尝看？” 我倒没想到督军还会注意这个，赶忙开口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糕点送到嘴里。 熟悉的甜味涌入舌尖，的确是我家乡特产的枣泥糕。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还能不能回到家乡…… 我不自觉有些走神，沈督军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小姑娘想家了吧？” 这话听着像随口一问，我却莫名觉出些许试探意味。 心念急转，我慌忙放下筷子，眼圈适时红了：“督军，我，我想家，但是您不同意，我不敢偷跑的。” 沈督军打量着我，显然很满意我这幅小白兔模样。“好孩子，你哭什么？人人都会想家，伯伯也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动气。” 他夹了一块糕点放到我碗里，语气带着安抚意味：“今后有机会，伯伯也想回江省转转，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我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模样，乖乖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沈督军把我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看上去也没有想碰我的意思…… 在我思索之际，沈督军的目光忽然投向我的脖颈，眉头微微蹙起。 我下意识顺着他目光看去，心脏陡然一沉—— 坏了，我昨天怎么没有发现，沈妄在我脖子上咬出了一块红痕！ 现在被督军看见，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5章 纸条约见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着督军俯身凑过来，目光锁在那块红斑上：“小梨，这是什么呢？” 他的手落在我脖颈上，冷得让我心惊胆战，虽然力道不大，我却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掐断我的脖子！ 努力定了定神，我才茫然道：“我不知道，可能……是蚊子咬出来的？” 督军盯着我，眼神显然带着怀疑：“噢？是吗？”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硬着头皮想他如果不信，我又该如何是好。 但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不死还没咬上的漂亮小东西，倒先被蚊子咬了？要不是这里没有男人能进来，你今天恐怕就要被送去喂蚊子了。” 沈妄站在门外，唇角依旧挂着邪肆的笑，随手将匕首丢在桌上。 “这里的蚊子可有意思得很，昨晚我刚处理了一个反骨仔，把他衣服都扒光，身上涂满蜂蜜，再捆了丢到森林里，让蚊子生生咬了一整夜——”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朝我走过来，伸手想捏我的脖子：“小丫头，想不想试试你这张漂亮脸蛋儿要是被咬的红肿发紫，那跟一片死猪也没区别了。” 我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想往后躲。 督军顿时皱紧了眉：“沈妄！你要反了天是不是？！我还在这里，你也敢胡闹？！” 沈妄若无其事：“我不过说着玩，父亲还心疼上了？” 督军眉头气得突突直跳，拿起手边的碗直接砸了过去：“你放肆！” 沈妄一语不发，任由血从他额前淌下来。 督军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转头看我一眼，大概是觉得这院子的确没有男人能进来，眼中怀疑也淡了许多。 他目光转向沈妄，语气冷厉：“逆子，给我滚出去！这么着急盼我死，不如自己出息一些，出去闯个名头回来！” 沈妄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啧了一声道：“您看您又急，也不怕气大伤身。” 不等督军开口，他顺手拿走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指腹不经意蹭过我手背。 “本来还想在您这吃一口，您看不惯我，我就不碍眼了。” 他将糕点塞进嘴里，促狭道：“老头子火气这么旺，还是少近女色的好。” 督军黑着脸，目送沈妄走出去，才重新坐回座位上。 “那个混账东西没正行惯了，你别理他。”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和蔼可亲：“这边的天气湿热，夏天蚊虫是有些多，一会我吩咐仆人在你房间薰一些草药就好了。” 我死死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谢谢督军。” 我心里也很清楚，刚刚如果不是沈妄打岔， 他又跟我闲话了一阵家常，聊起江省的风土人情。 吃过早餐，他才换衣服出门，告诉我可以在院子里随便逛，只是不要出门。 我乖顺点头，目送他走出门，才若无其事上楼张开掌心。 手中的纸团已经被汗水粘得透湿，是刚刚沈妄拿糕点的时候递给我的。 我战战兢兢将纸团打开，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上午十点，后花园假山。】 我将纸团撕得粉碎，又将碎渣冲进下水道，心脏却跳得飞快。 沈妄是不是疯了…… 他就一点不怕被督军发现吗？ 等到上午十点，我还是准时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却不见沈妄的踪影。 正当我忐忑不安，想着会不会出什么事时，一只大手扣在我腰间，将我拉到假山中的山洞里。 随后，熟悉的戏谑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兔子，吓坏了吧？” 我后背贴在他结实的胸口，心跳都吓得漏了一拍。 这个混球…… 强压住惊跳的心脏，我才小声开口：“你叫我来做什么？” 沈妄勾了勾唇，将一只拇指大小的小黑球塞到我胸罩里：“把这个放在督军身上，一定要确保他能天天随身携带。” 我看着那只小球，不自觉握紧了拳。 沈妄没说，但我隐约猜到这似乎是一枚定位器…… 他为什么要在督军身上安这种东西？ 再加上他对督军那幅态度，我心里忍不住想，或许沈妄对督军早就暗藏异心！ 定了定神，我大着胆子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沈妄挑了挑眉，大手摩挲着我腰窝，语气轻佻：“条件？你觉得……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他语气散漫，可夹杂其中的冷意却让我心里一凛。 我几乎要丧失开口的勇气，狠狠咬了咬舌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斟酌着开口：“我知道你是想要督军的位置……我可以帮你！” “我要得不多，等你上位之后把我送回国就好了，对于你来说，我本来也只是个玩意儿，丢了就丢了，就这么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说完这话，我满心忐忑等着沈妄的回应，却没想到，他忽然大笑出声。 后花园本就一片安静，因此他的笑声也显得格外突兀。 我生怕他会引来那些仆人，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沈妄却箍住我的手腕，将我拽进怀中。 “小兔子，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玩意儿，那我凭什么和一个玩意儿谈条件？” 他捻着我的唇，眼底似乎涌着莫名的幽光：“忠心的狗哪里都有，你这样的……用着也未必顺手。” 说完，他直接收起了那枚定位器：“况且，老爷子的亲儿子只都是不成器的废物，我想争那个位置，只是迟早的事情，有你没你，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眼看着沈妄要将我丢开，我死死咬紧了唇瓣。 如果错过和沈妄合作的机会，我再想离开，机会渺茫得近乎为零！ 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把他拉到我这条船上！ “我不一样！我能取得督军的信任！就算我被发现，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我攥住他的衣角，脑子转得飞快：“但如果你不跟我合作，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督军！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沈妄的眸子陡然转冷，大手直接掐住了我脖颈。 “你在威胁我么？” 第6章 绝处逢生 沈妄一点没留手，我被掐得眼圈泛红，不自觉箍紧了他手腕。 “我……你不能杀我。” 我强忍着窒息的痛苦和恐惧：“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可是我是督军面前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或是失踪了，督军一定会彻查！” 沈妄嗤了一声：“你太高估自己了。” “我没有高估自己，我死了是没什么……但这意味着督军住的院子不干净了，有人能闯进来弄死我，难免不会有人想对他下手。” 我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所以沈少爷，你想跟我合作，还是想给我垫背？” 沈妄和我对视许久，忽然牵了牵唇，随手将我丢开。 我大口喘着气，贪婪呼吸着氧气，心脏咚咚在胸腔跳着，声如擂鼓。 而沈妄点了支烟，侧脸在明灭的火光下更显得邪肆。 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瘫软在地上紧咬着唇瓣。 等那支烟抽完，他才俯身朝我吐了一口眼圈，嗓音微凉。 “行，成交。” 他将那枚定位器丢到我身旁：“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这回让着你，下一次，你可不会那么好过了。” 留下这句话，沈妄掐灭了烟，转身走出了山洞。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好像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定了定神，我捡起那只定位器，低着头大步走出山洞，生怕被人看见。 等回到主宅，我才发愁起来。 定位器肯定是要安放在在督军随身携带的物件上的，而且还要不太容易被发现。 有什么东西符合这样的条件呢…… 思来想去，我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督军这样的人，什么东西都能离身，但枪肯定是不能的！ 把定位器放在枪了，恐怕是最稳妥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开始盘算怎样才能拿到督军的枪。 机会很快就来了。 凌晨十二点，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听见骚动下楼，就看见几个守卫将醉醺醺的督军搀扶进来。 督军喝得显然不少，一张脸红得滴血，脚步也踉踉跄跄。 我还没走近他，就闻到浓郁的白酒味。 那几个守卫将他扶回房间，我才迎上前做出一副关切模样：“督军这是怎么了？喝多了酒吗？” 守卫也没有多想：“督军今天和几个朋友吃晚餐，就多喝了几杯。” 我忙开口道：“那让我进去照顾督军吧。” 为首那个守卫怀疑盯着我：“督军身边需要人也有我们在，不用你去。” 我咬紧了唇瓣，低头攥着衣角小声道：“哥哥，你就行个方便放我进去吧……我过来已经好几天了，可督军一直不碰我，我心里也着急……” 说着，我狠了狠心把之前藏起来的黄金耳钉摸出来塞给他：“以后要是我在督军那里得了宠，肯定不会忘记哥哥的好的。” 那侍卫掂了掂那只金耳钉，犹豫一阵，示意身边的人放我进去，不忘警告我一句：“你最好别耍花招，我们就在门外守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这条小命都难保！” 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之后，才轻手轻脚走进督军的房间。 督军正闭目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我小声叫他：“沈伯伯？您有哪里难受吗？” 督军没有回应我，似乎睡得很熟。 迟疑一阵，我上前掀开被子，开始帮他脱衣服。 军装的扣子一粒粒解开，我的手落在他皮带上，手背很快触碰到那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那是他的枪！ 我几乎控制不住想直接把枪直接拿走，可理智却逼着我压住那股冲动，仔细帮他将衣服都拖下来，然后抱起那些衣物若无其事走到衣柜旁。 到阴影处时，我故意手滑，将那把枪摔在地上，而后慌慌张张放下衣服，摸索着去捡枪。 大概是老天都在帮我，枪被我这么一摔，弹夹恰好掉了下来！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定位器，摸索着想要将它往枪里塞，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哪怕不懂枪械，我也知道这东西是要定期保养的。 要是督军拆开枪发现里面的东西，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攥着定位器，正在想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传来督军的声音。 “小梨，你在做什么？” 我心里一凛，回头就看见督军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正站在我身后定定盯着我：“为什么要动我的枪？” “督军，我……” 我后背的冷汗大滴大滴往外冒，攥着定位器的手更是抖得厉害：“我进来伺候您，不小心把枪摔地上了。” “难为你有这份心啊。” 督军朝我牵了牵唇，笑容却带着寒意，下床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然后蹲下身，掰开我的手掌。 我湿漉漉的掌心暴露在他面前，眼看着他拿过枪和枪套仔细检查。 那把勃朗宁被他细细拆开，确定了里面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他才若无其事松开了我的手。 “女孩子家家的，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动，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督军过来的时候，我反应还算快，将那枚小小的定位器顺着他枪套的线缝塞了进去。 那个地方刚好是边角，只要不拆开看，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我战战兢兢道：“我知道了督军，我就怕把您的枪摔坏了您会生气……” “这把枪跟了我多年，也不至于摔一下就坏了。” 他意味深长摩挲着手枪：“你刚刚说，你是进来伺候我的？” 我的身体不易察觉颤抖着，刚平复的心脏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会所的妈妈给我验身的时候，我还是处女呢，要是一会督军发现不对劲，我要怎么办才好？ 但之前找了这样的借口，现在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沈伯伯，我知道您是好人，可是会所的妈妈说，我只有伺候好您，给您生个孩子才能有活头。” 我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的模样：“求求您了，我真的好害怕……” 督军盯着我的脸，俯身朝我靠近。 不等我反应过来，督军忽然拉住我的手，紧紧按在他腰下。 我心里一紧，却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动作。 感受着那里逐渐鼓起，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就在督军要把我带到床上时，他那里忽然软了下来。 我愣了愣，不自觉想到了妈妈说的话。 督军已经这么不行了吗？ 第7章 是谁疯了 脑袋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督军叹了口气：“罢了，今天喝多了酒，有心无力了，还是改天吧。” “你也下去休息，今天就不用你伺候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后背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沾湿。 我之前倒是隐约听说过，男人喝醉了是硬不起来。 今天，我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但如果我就这么利索的走了，督军说不定会怀疑。 我装出一副不安模样，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督军，求您让我再试试好不好？我是真心想跟您的。” 督军动作顿了顿，沉默一瞬，才弯下腰伸手抚摸着我的脸，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放心吧，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所以只要你听话，我活一天，就不会有人能动你。”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补上一句：“但要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伯伯哪怕再疼你，也容不下你了。” 那个故人，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吗？ 我回过神，强忍着恐惧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腿，泪如雨下。 “沈伯伯，您对我真好，比我亲生父母对我都要好！” 我哭得泪如雨下，抬起头用孺慕又依恋的眼神看着他：“我爸爸妈妈从小就离婚了，继母生了妹妹之后，我爸爸就再也不管我了，只想让我努力学习，以后嫁个好男人给他争光。” “您愿意护着我，我也愿意跟您一辈子，以后把您当亲爸爸一样尊敬。” 沈督军似乎也有些动容，伸手将我搀扶起来，而后拿出一张手帕帮我擦掉眼泪。 “好了，你有这份心就好，我头有些疼，你先去休息吧。” 我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搀扶着他回到床上坐下，乖顺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边：“沈伯伯，之前我学过推拿，要不我帮您按按脑袋，说不定会舒服一些呢？” 督军接过我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随后微微颔首：“你试试吧。” 我坐到床边，先扶着他躺下，随后才将手按在他头上，仔细开始按摩。 督军闭着双眼，我却能看出他肌肉紧绷，显然没有完全睡着。 我只当没有察觉，专心致志给他按摩。 等他彻底“睡熟”，我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不忘提高声音跟门外的守卫嘱咐：“督军睡着了，刚刚他说头疼，你们准备一杯蜂蜜水放在督军床头，免得他早起难受。” 守卫点了点头，我这才离开督军的房间，上楼休息。 第二天早上，督军对我的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 吃过早饭，他叫来管家，又冲我道：“小梨，你跟着管家出去挑些衣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你也只管买，不用想着节省。” 我有点不敢置信。 被带过来之后，我除了会所和园区，就没去过其他的地方。 但现在，督军是要放我出去！ 我强忍着兴奋点了点头，低眉顺眼道：“好的沈伯伯。” 上楼换过衣服，我便跟着管家离开了厂区。 这还是我被骗来这边之后第一次看见这边的街道，非要说的话，它甚至比国内的二三线还要繁华，金碧辉煌的会所，还有八星级的豪华酒店，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销金窟。 可我却很清楚这趟的繁华背后是怎样恐怖的地狱。 管家也没有让我在外面久留，而是直接将我带到城里最大的一间商场。 这里规模并不大，但出人意料的是，各种奢侈品牌却一应俱全。 我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东看西看，实际上去是在想，我有没有机会能逃出去。 虽然沈妄答应了我的条件，但鸡蛋绝不能放在一个一个篮子里，我必须做好沈妄反悔，或者他计划失败的打算。 但管家一路都紧跟着我，我试衣服的时候他也都守在店门外，我完全没有甩开他的机会。 当然我也很清楚，要是我脱离他的视线，被找到的时候，恐怕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想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 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旁边一家店里，有位女士试衣服的时候将手机落在了更衣室外。 我顿时眼前一亮！ 假如能拿到手机，至少我能打电话求助家人或者我的导师！ 想到这里，我若无其事走进那家店，拿起一条裙子走向试衣间，飞快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监控，才顺手拿走了那部手机。 或许老天都在保佑我，这部手机竟然没有锁屏密码！ 我的手因为激动发着抖，刚打开拨号界面想联系家里人，试衣间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只大手箍住了我的手腕，随后冷声开口：“你想做什么？” 我吓得手一抖，手机重重掉在地上。 声音的主人接住手机，我这才发现来人居然是沈妄！ 试衣间空间狭小，因此他的身体几乎紧贴在我身上，连他的心跳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疯了？！督军让管家带我来逛街，你也敢跟过来？！” 我压低声音颤声开口：“如果他看见……” “我们俩谁疯了？” 沈妄攥住我的头发，声音冷得像是淬着冰：“真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这个猪脑子，我真怕那天你死了还要我来收尸。” 我被他骂得脸色涨红，刚想开口反驳，他已经将我推倒在地上，拉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去。 我弄不清他的意图，只能咬着牙换上裙子。 没想到我刚整理好，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更衣室的门被重重踹开。 我吓得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妄已经粗暴将我拽了出来。 我被他拖得踉跄摔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旁边几个更衣室的人也都被拖了出来。 那些人有男有女，看上去都惊慌又茫然，而沈妄身后，几个荷枪实弹的雇佣军守在门外，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我们。 “所有人都不准动！” 他把玩着枪冷冷开口：“我们是来抓人的，只要你们老实，就不会有事。”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看向管家。 没想到他也只是漠然看着我，皮笑肉不笑道：“苏小姐也配合一点吧，毕竟人没搜出来，谁都不好放出去。” 他看一眼沈妄：“不过这毕竟是督军的人，叫个女的搜她吧？” 沈妄都没用正眼看我，冷着脸点点头。 我的心咯噔一跳，只能任由店里的女导购将我带去试衣间，仔仔细细将身上搜了一遍。 也是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找到了！东西在这！” 女导购带着我走出去，没等我弄明白是什么情况， 砰得一声巨响，一个瘦弱男人被一脚踹到我面前，嘴角顿时溢出了鲜血！ 他身上掉出来一部手机，正好是我刚刚想偷走的那一部！ 第8章 是在帮我 “蹲了这个杂种这么久，总算是把人给逮住了。” 一个彪形大汉上前，狠狠往男人脸上踩了一脚，俯身夺走手机：“老子就说怎么几次交货都能被条子发现，原来有你这么个内鬼！” 那男人倒在地上喘息着，一张脸几乎没了血色。 那个刚刚把手机丢在门口的女人也走了出来，十分自来熟的挽住了沈妄的胳膊。 “还是阿妄聪明，这么简单就把内鬼找出来了。” 她靠在沈妄胸口，声音又娇又嗲：“督军这回肯定会好好奖励你吧？” 沈妄扯了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为老爷子分忧，本来就是我应尽的本分。” “先给他点儿教训，让旁边这些人长长见识，然后再带回去细细的审。”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雇佣军，拽着那男人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往他小腹重重来了一拳！ 那个“内鬼”痛得声音都发不出，哇得吐出来一摊秽物。 他们没动刀和枪，就这么围着他一拳又一拳往他最脆弱的地方砸。 我看着血滴滴答答从他口鼻淌出来，浑身冷得几乎没了知觉，也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那只手机，是故意放在那“钓鱼”的…… 如果不是沈妄阻止我，就算我不是他们要抓的内鬼，被发现了也绝不会有好结果！ 我的指尖不易察觉颤抖着，感觉沈妄似乎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仿佛在提醒我，要是我再不老实，这就是我的下场！ 直到那个人被拖走，管家才走到我面前，貌似关切道：“苏小姐受惊了吧？还要继续逛街吗？” 看他的眼神，我也能猜到今天这件事不是偶然，是督军对我的敲打和试探。 我顶着苍白的脸摇头：“就要我身上这件衣服就好，咱们回去吧。”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强装镇定说自己不害怕，反倒会让人觉得疑心，正常的女孩子，没人能看完刚刚那一幕还能面色如常继续逛街。 管家也没多说，带着我上车回到别墅。 我借口不舒服回房间休息，躺回被窝都还忍不住浑身发抖。 刚刚那个内鬼会被打死吗？他是不是警方的线人？ 连警察都拿他们没办法，我真的能活下去吗？ 还有沈妄，仔细算算，他已经救过我两次了。 刚刚他其实明明可以不管我的，毕竟定位器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安装好了，如果我偷走了手机，他哪怕像刚刚对那个男人一样对我，管家和督军恐怕也不会说什么。 而我也不会有机会跟督军说出他让我装定位器的事情，他会少很多麻烦…… 可他还是冒险进来抢走了我的手机。 他会不会对我……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我就压了下去。 沈妄那种人，眼中恐怕只会有利益，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暂时帮我遮掩，大概也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好用的棋子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才发现督军居然就站在我的床边。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突然开口。 “做噩梦了？刚刚你含含糊糊说了不少梦话呢。” 闻言我心中一惊。 我说梦话了？那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我艰难的吞咽着口水，面上却不得不强撑着演戏。 “是，今天被吓到了，所以稍微有一点……”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督军悠悠叹了口气。 “沈妄那混小子做事确实有些狠了，改天，我挑个时间让他好好给你赔礼道歉。” “今天你也吓坏了，好好休息休息，我让管家叫人送了一批衣服首饰过来，你到时候慢慢挑，明天家里有宴会，你也好好打扮打扮，玩得开心点。” 宴会？ 那沈妄是不是也会来？ 回过神，我乖顺朝他点点头：“好的督军。” 犹豫了一瞬，我开口问：“督军，那个内鬼，是警察的人吗？” 督军蹙了蹙眉，看我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莫名。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心里一紧，也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点奇怪。 但我反应很快，装出一副担心模样问：“我就是在想……沈妄就这么把警察给打死了，不会给您惹来麻烦吗？” 听我这么说，督军的面色稍微缓和，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会有事的，像这样的线人，每年都是要死那么几个的。” “那边的人要查，咱们也不用怕，这里是可不是国内，难不成他们还能来咱们的地盘上，掀了我的大本营？” 听见这话，我心里忍不住发寒。 这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连警察都能随便杀！ 看见我脸色惨白，督军又安慰我几句，吩咐人直接将晚餐送到我房间，才转身离开。 我也没心情吃晚饭，稀里糊涂吃了两口就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女仆上楼让我挑选衣服，顺便帮我化妆。 我并不想在宴会上太过惹眼，所以选了一套素净的白裙子，配一条简单的珍珠项链，妆容也化得淡。 女仆在旁边夸赞：“苏小姐可真好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清水出芙蓉……”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意识抿起了唇。 如果我还在自己的国家，被人这样夸奖，我会觉得开心。 可是在这种地方，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美貌配任何一张牌都是绝杀，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人开玩笑叫我学霸女神，可是在这里，我所谓的聪明都像小孩子把戏一样可笑。 尤其昨天那件事，更让人认识到了这里的人多么狡诈狠辣。 我该怎么办呢？真的能逃出去吗？ 怀着满心不安，我下楼来到客厅。 宴会还没开始，督军也还没回来，我在别墅里待得实在压抑，索性去了后花园，打算透一透气。 但没想到，我没走出多远，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有些油腻的声音。 “小美人儿，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名器？” 我惊愕回头，就看见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油头粉面的男人站在我身后。 他似乎喝了点酒，看我的眼神带着令人不适的淫邪和黏腻，上前就要搭我的肩膀：“长得真不错啊，看上去这么纯，该不会还没开苞吧？” 那只手搭上我肩膀的瞬间，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 我后退一步，声音不自觉发颤：“你别乱来，我……”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拽着我手腕将我抵到墙上。 “都被送到这种地方了，还装什么纯啊？” 他嘴里的酒味喷在我脸上，熏得我更加难受：“我可告诉你，这院子里除了老头子，那就是我最厉害。他上了年纪，那是力不从心，我可不一样。” “你只要伺候好少爷我……等到时候老子继承了老爷子的家业，你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我意识到他恐怕是督军那个唯一的儿子沈成东，身体蓦然僵硬。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沈妄和他都好死不死缠上了我？ 眼看他那张臭嘴凑过来要亲我，我慌忙想推开他：“你，你放开我，今天是沈督军办的宴会，你不能这样！” “切，哪怕我今天把你给玩死，老爷子难道还会为了你这么个丫头，对我这个亲儿子做什么？” 沈成东狞笑一声，拽着我头发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就要将我拉到旁边的小木屋。 “识相点，哥哥肯定会让你舒舒服服，但要是你不听话，我就只能先教教你这里的规矩，再慢慢调教你了！” 头皮的剧痛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紧接着心里一凉。 督军当然不可能为了我对亲儿子发难，如果沈成东在这里对我做了什么，他说不定顺手就要把我送给他。 而且，沈妄如果知道我被沈成东碰了，肯定不会再帮我！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张开嘴，狠狠朝他脖子咬去！ 第9章 挑拨离间 “妈的……你这个贱婊子！” 沈成东吃痛，直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那一巴掌打得我头昏眼花，嘴里的血腥味更是浓得化不开。 沈成东往我身上招呼了好几下，随后拉开裤子拉链，粗暴扯开我的裙子，就要将那脏东西捅进去。 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急促又模糊的声音：“督军来了！” 沈成东心里一紧，下意识松开拽着我头发的手。 我回过神来，狠下心朝他腰下狠狠一踹！ 沈成东痛得像个虾球一样弓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整理好衣服跌跌撞撞往外跑。 可跑出去半天，我也没看见督军的影子。 我正茫然无措，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忽然感觉自己被拉人了一把。 惊魂未定之下，我差点尖叫出声，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女人压低声音开口，随后将我拉到角落里：“你没事吧？” 我仔细打量着她，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女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之前你救过我的，就在几天前，在厂区门口。” 我终于想起了，她是那个差点被电棒打死的年轻女人！ “你没事？那些人真的没有为难你？” 我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见到她平安，自己好像也有了盼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回去之后他们打了我一顿，现在让我在，多亏你救我。” 她帮我整理着衣服：“我叫张小慧，以后你要是需要帮忙，就来厂区最东边那座楼找我，你救过我的命，我看你年纪好像比我小一些，今后我就把你当妹妹看了。” 听见这话，我几乎要忍不住失声痛哭。 之前我觉得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可现在，我身边至少还有个同病相怜的姐妹。 但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沈成东一会醒过味来，肯定会追出来找我，说不定还会连累小慧姐。 趁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我得马上逃！ 我和小慧姐互相交换了姓名，随后匆忙离开后花园。 刚到客厅门口，我便看见沈妄从一辆军用越野上下来。 他今天破天荒的没穿军装，而是穿了一套黑色西装，看上去矜贵又斯文，让我险些没敢认他。 看见我从后花园跑过来，他微微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本来我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可看见他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居然失控一样大颗大颗砸了下来，猛地瘫软在他面前。 沈妄拧紧了眉，眼底划过一丝幽光，伸手打算来扶我。 可他的手刚碰到我肩膀，督军的声音忽然从客厅门口传来。 “小梨，你这是怎么了？” 沈妄的手顿在半空，后退一步漫不经心道：“这可不是我惹哭的。” 督军冷冷扫他一眼，随后将我拉起来：“小梨，谁欺负了你？你说出来，伯伯给你做主。” 我被督军护在怀里，总觉得沈妄看我的目光有些莫名的冷。 回过神，我才装出一副茫然模样哽咽开口：“我不知道那是谁……他说他是督军的儿子，穿着一件白西装。” 督军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干什么了？” 我环顾一圈四周的宾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淌：“我，我不敢说……” 督军紧握着拳，冲沈妄道：“你先招待客人。” 沈妄意味深长看我一眼，随后懒洋洋点了点头。 督军让仆人把我扶回房间，才安抚般拍拍我的手：“这里没有外人，你有话尽管说，伯伯答应过你，只要你听话，就一定会护着你。” 我颤巍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淌。 缓了缓，我才哑着嗓子开口：“那个人说，说督军的一切都迟早是他的，还说您……说您是个老不死，那里不行了，跟着您也是守活寡，好好伺候他的话，他就让我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愿意，他就扇我耳光，还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听话，说哪怕督军来了，他也一样要……” 我哭得声泪俱下：“沈伯伯，我好害怕……他连您都不怕，万一从此记恨上了我，之后再对我下手怎么办？” 如我所料，沈督军的脸色更加难看，阴沉的像是能拧出水来：“这个该死的孽障……！” 他吩咐仆人好好照顾我，随后大步下了楼。 我没有下楼参加宴会，当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忐忑不安在房间等着。 可直到楼下宴会散场，督军也没有回来。 按理来说，没有哪个手握大权的人会愿意自己的地位被这样惦记，即便惦记的人是自己亲儿子也不行。 但我并不确定督军真的会相信我，万一沈成东也跟沈妄一样，反咬一口说是我勾引他呢？ 我满心不安走进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让自己平复一下，但刚躺在浴缸里合上双眼，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浴室门被推开。 我只以为是仆人来了，可睁开眼，却看见沈妄唇角衔着一支烟站在我面前。 我头皮一紧，本能抓过浴巾裹住自己：“你怎么来了？！督军万一过来……” “督军今天不在家。” 他走到浴缸边，伸手捻着我腰间的软肉，语气玩味：“真没看出来，老东西居然对你这么上心？” 我隐约猜到他说的恐怕是沈成东的事，忍不住问：“那沈伯伯现在……是去处理那件事了？” 但话刚问出口，沈妄便冷哼了声。 “沈伯伯？叫的还挺亲密。” 他欺身逼近，浴缸里的水瞬间沾湿了他衬衣，将他胸肌染得若隐若现：“他喝醉那晚碰你了？就没发现，你已经被别的男人要过？” 我的身体跟他紧贴在一起，想到和他哪一晚，只觉得羞耻异常。 “他也没碰我！” 沈妄却直接箍紧了我的手腕，似笑非笑道。 “是么？你拿什么证明？” 说着便要解开我的衣领。 我身体顿时紧绷，极力想要推开他，却无济于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合作吗？” 我用手死死抵着他胸膛，眼泪大滴大滴滚下来：“今天我还在督军面前说沈成军坏话帮你，现在你就跑来害我了……万一督军回来了怎么办？” “沈成东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妄看着我殷红的双眼，忽然扯了扯唇，松开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这么爱哭，也不怕真的哭成小兔子。” 他帮我擦干眼泪：“别哭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老爷子狠罚了沈成东，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可算帮你出了气了。” “不过，那毕竟是督军的亲儿子，他有野心，督军也顶多只会生气。” 我茫然看着他：“所以你想做什么？” 沈妄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仆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督军，您回来了？” 第10章 惊险刺激 我的心因为这句话顷刻间跌入谷底。 督军回来了？ 我本能的抬头，惊慌无措的看向面前的沈妄。 你不是说他今天不会在家吗？！ 我看着沈妄，见他表情忽然凝重几分，随后几乎是立刻拽过一旁的浴帘，将我和他裹在了里面。 狭小的空间里，水汽氤氲。 我和他上半身紧贴在一起，距离近到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和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你疯了？！” 这样近的距离，我却生不出半分旖旎，心中满是恐慌不安。 督军马上就要进来，他不找个地方躲躲，反而藏在这里，万一赌错了怎么办？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径直走向浴室门口。 我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用气音哼出自己的情绪。 沈妄忽然垂下头，贴近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廓。 “嘘。” 我的心脏却快要跳出胸腔，巨大的压力之下，我只能紧紧攥着沈妄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浴帘薄薄一层，根本遮挡不住什么，只要督军推门进来，我们就会被抓个正着！ 到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的死法？！ 瞬间，十大酷刑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个个凄惨无比，让我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下。 偏偏沈妄搂在我腰上的手还动了下，将我搂的更贴近他一些。 我仰头准备质问，却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骤然僵住了动作。 “小梨在里面吗？” 督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吓得我立马死死闭上了嘴巴。 “督军，苏小姐刚刚说准备泡会澡，现在可能是泡乏了，在里面睡着了。” 就在我纠结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的时候，仆人及时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要不我进去看看？给她披件衣服？” 督军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不必了。” 他的声音淡了些，又好像带着些其他情绪。 “让她泡吧，别吵着她。注意点时间，半小时后她还没出来再去叫她。”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在沈妄怀里。 “吓死我了……”我脱力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么刺激的环节我只希望经历这么一次，再来一次恐怕真的要被吓出病了。 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沈妄忽然松开了我，随后扯过浴帘擦了擦我脸上的水渍。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指尖带着粗糙的凉意。 还没等我说什么，沈妄戏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胆子这么小？” 我实在没忍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气又恼。 “还不都是你害的！谁让你突然闯进来的？要是被督军发现了，我们俩都得玩完！” 这男人刚刚还表现的那么紧张，现在督军走了倒是胆子大起来了，又开始调侃我。 沈妄低笑一声，俯身靠近，湿热的气息喷在我锁骨上，带着几分玩味。 “玩完？有我在，还不至于。” 他的指尖挑起我浴帘的一角，眼神像淬了火的钩子，在我身上流连。 “不过，刚刚老东西那语气，对你倒是真上心。看来我的小兔子，魅力不小。” “你别胡说！” 我脸颊发烫，慌忙别开脸。 虽然我也不知道督军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但在这个地方，有时候保持微妙的平衡并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这时，身前的沈妄忽然俯下身来，凑近了我的耳朵。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沈成东是督军的亲儿子，他有野心，督军只会生气，但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 沈妄的声音压得极低，明明因为距离的原因有几分旖旎的意思，可我却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算计。 “血缘这东西，有时候比刀枪还要难断。” 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已经直起身来，扯了扯被水汽打湿的衬衫。 最上面的纽扣崩开两颗，露出劲瘦的锁骨。 他勾了下唇角，定定看着我。 “所以，你得让督军觉得，沈成东的野心，已经威胁到他的根基了。” 我？ 我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凭什么能左右督军的想法？难道就因为督军说我身上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沈妄未免也有点太看得起我了吧？ 这简直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沈妄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忽然俯身，用食指在我的鼻梁上轻轻勾了一下。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 说话间，他的指尖轻佻的蹭过我的脸颊。 “托你的福，沈成东和督军之间已经算是有了嫌隙，你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配合我递上一把火，就够了。至于这个机会什么时候到，我会提醒你的。”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浴室。 等到我反应过来，匆匆冲出去的时候，房间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窗户还敞开着，微风吹拂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吹动了窗帘的一角。 接下来的几日，别墅里看似平静，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沈成东被关禁闭后，气焰收敛了不少。 但每次见我，眼神里的怨毒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有时候我猝不及防，和那双眼睛对上，甚至都会被吓一跳。 沈妄迟迟没有给我递消息来，我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甚至都有些焦虑。 沈妄到底在干什么？他不是想要上位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动作？ 这些天我看着督军对沈成东的态度日渐缓和，生怕哪天这对父子就重归于好，把我这个横亘在二者之间的障碍给除掉。 在提心吊胆的等待里，我终于重新等到了沈妄的消息。 只不过他带来的除了下一步的计划，还有个“炸弹”。 我看着面前男人指尖捏着的录音器，终是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你真把我当特工了？” 上次就让我往督军枪套里塞定位器，这次又带来个录音器。 照这么下去，再过几个月，督军身上估计都是我塞满的电子零件了。 沈妄低笑一声，将录音器塞进我手心。 “特工可没有我的小兔子好，又听话又能干。督军这几天会将沈成东外派出去替他办事。在那之前，我要你想办法把东西放好，听清楚督军安排给沈成东的地点在哪里，然后把消息一字不漏的传给我，听到了吗？” 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质问出声。 “我要是做不到呢？” 我的话音刚落，耳边的一缕长发便被沈妄勾起，轻柔的别在了耳后。 “做不到？小兔子，你应该清楚，没用的棋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的手顺着我的耳迹缓缓向下，直至那幽深之处令我人忍不住瑟缩。 “真嫩啊，小兔子……” 炙热的气息在我额间吞吐。 第11章 惊险时刻 我不敢置信的偏头想要去看沈妄，他却忽然将手贴近了我的脸侧，语气忽然间变得缱绻暧昧。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那么没用的。一个有目标的人，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你说对吗？况且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沈妄真的很懂如何拿捏我。 只为一句话，就让我彻底消除了心底的胆怯。 沈成东对我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少，只会伴随着日子的推移愈发浓烈。 督军对我的“特殊”，本就是建立在那点模糊的“故人影子”上，一旦沈成东重新获得信任，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价值，随时能被碾得粉碎。 沈妄的承诺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我明知前路凶险，也只能咬着牙接下那枚冰凉的录音器。 “我应该放在哪里？” 我捏着小巧的录音器，指尖微微发颤。 这东西比上次的定位器更显眼些，上次只是放一个定位器，就已经让我险些处于险境。这次要把它放在督军的身上，简直难如登天。 我下意识的询问着面前这个男人，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点什么建议。 毕竟他的想法，总比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要周全多了。 沈妄眯了眯眼睛，在我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他像是不经意的提到。 “督军没有随身带着的东西吗？” 随身带着的…… 电光火石间，我猛的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放在哪里最合适了。 深夜。 我端着一碗厨房刚熬好的补汤，朝着督军书房的方向走去，托盘两侧，我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走廊里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幽灵。 我一路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直至来到书房门口，这才平复好了心情。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用手肘抵住房门，推开。 “沈伯伯，很晚了，喝点汤暖暖身子，早点休息吧。” 督军头也没抬，视线落在桌面摊开的文件上面，指尖随手在旁边的空处点了点，示意我放下。 “放着吧。” 我的目光飞快扫过桌面，只见那只在我计划之中的雕花银质烟盒就放在砚台旁，盒盖半敞着，露出里面所剩无几的雪茄。 想到自己等下要做什么，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托盘，故作自然的来到督军的身后，伸手握拳，想要替他捶捶肩膀。 只是拳头还没碰到他的后背，手腕就被拽着拖到了身边。 我看着督军眼底的审视，懊恼自己刚刚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他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站在他的身后，想要偷看桌面上的文件内容吧？ 果然，下一秒，督军带着质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做什么？” 我心脏狂跳，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怯意。 “没、没什么……就是看您太累了，想给您捶捶肩。您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说话间，指尖却悄悄在袖口里蜷起，不着痕迹的藏在袖口内侧的录音器往里面的位置塞了塞。 此刻，督军的手就搭在我的手腕上，只要稍微动动，就能触摸到这枚硬物。 到时候，我就算巧舌如簧，能说出朵花来，也改变不了结局。 督军盯着我看了片刻，就在我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松开手，重新看向桌面的文件。 “不必了，你下去吧。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女人熬夜可没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怀疑，倒让我更慌了几分。 我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咬着下唇，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 “沈伯伯，我、我有点怕黑……总觉得房间外面的窗户有人影在晃，不敢一个人待着。” 这话半真半假。 这幢别墅整日都是灯火通明，就算外面真的有人影，也不至于让我到害怕的地步。 但此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易引起怀疑的理由。 督军的笔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目光柔和了些许。 “多大的人了，还怕黑？” “我就是害怕……” 我低下头，指尖绞着衣角，装作羞怯的样子。 “您就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吧，我保证不吵您办公。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看书也行。” 他沉默了几秒，或许是想起了那位“故人”，或许是单纯觉得我翻不出什么花样，最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暗自松了口气，搬了张矮凳坐在书桌侧面，视线却始终瞟着那只烟盒。 过了约莫一刻钟，我见他放下笔揉着眉心，连忙起身。 “沈伯伯，您歇会儿吧。您这烟盒里的雪茄好像乱了，我帮您理理？” 说着，不等他拒绝，便拿起烟盒。 里面的雪茄确实歪歪扭扭，许是他随手塞进去的。 我背对着他，假装认真地将雪茄一根根码齐，指尖飞快地从袖口滑出录音器，借着整理的动作，“咔哒”一声将它卡进烟盒内侧的夹层里。 这声音极轻，被他翻动文件的声响盖了过去。 “好了。”我把烟盒放回原位，转身时脸上已带着乖巧的笑。 “这样看着就整齐多了。” 督军瞥了眼烟盒，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现在不怕黑了？可以回去了。” “嗯！有沈伯伯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甜甜应着，慢慢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我几乎是小跑着回房，手心全是汗。 直到躺回床上，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刚刚背对着他的那几秒，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走。 好在顺利完成了计划，不然再来一次，我恐怕都要被自己活活吓死了。 两天后。 我走出卧室，正好在走廊上与刚从书房出来的沈成东来了个面对面接触。 他显然还是记恨我的，眼底带着浓郁的恨意。 只不过还没等做什么，突然出现的沈妄便打断了他的话茬。 他离开之前忿忿的看着我，像是威胁我给他等着似的。 直到沈成东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沈妄这才懒懒开口。 “小妈，没什么事别在外面乱晃，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个好脾气的。” 我乖顺的点了点头，在他和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飞快抬腕，蹭过了他的手。 第12章 惊人消息 沈妄斜睨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着沈成东离开的方向走了。 我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退回了房间。 “咔嗒——” 房门关上，我后背抵着门板，整个人慢慢滑了下去，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希望纸条上面的字没有被我掌心的汗水打湿，不会影响沈妄看个清楚。 那上面写我探听到的，沈成东北外派出去的任务地点和时间，还有具体接头方式。 原本我是想着，找个机会偷偷给沈妄的，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只不过，有点不在我预料之中的，是刚刚沈妄的态度。 他又叫我“小妈”，那是不是说明，刚刚走廊上有人盯着？ 我刚刚的动作做的不算特别隐蔽，会不会被人给发现了？ 这个猜测一直持续到了三天之后，也就是沈成东应该回来的时间。 我在卧室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坐立难安。 按时间算，沈成东昨天就应该返程了才对，可直到现在，别墅里都没传来他回来的消息。 雨声敲打着玻璃，噼啪作响，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沈妄的面容。 这三天时间里，沈妄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 我没见过他的人，也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有时候一个人徘徊在这偌大的别墅里，我都会怀疑，前几天放生的事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在做梦。 傍晚时分，仆人送饭来时，我状似无意地开口。 “沈少爷还没回来吗？这雨下得这么大，路应该是有点不好走吧？” 仆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放下托盘，支支吾吾的开口。 “苏小姐……您，您别问了，沈少爷出了点事情，督军刚刚收到消息，发了好大的火，现在谁都不敢靠近书房，您也千万别去触这个霉头。” 我的心猛地一沉。 督军发火了？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沈妄出手了？ 我心里急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在佣人离开之后，我立刻起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脚步声回荡着。 越靠近书房，我越是能够感觉到气氛中的压抑，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得厉害。 走到距离书房不足五米的地方的时候，我便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狠狠砸在地上了似的。 紧接着，是督军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声。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查！给我往死里查！是谁干的！” 那声音里的暴怒几乎要冲破门板，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沈成东出事了，而且一定很严重，不然督军不会是这种反应！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踉跄着退了出来。 那是督军的心腹张副官，他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捂着头，脸色惨白地往楼下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是，是，属下这就去查……” 原本我还担心自己因为反应不及时，会被对方发现给揪出来。幸好，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缩到廊柱后，心脏狂跳不止。 张副官是督军最信任的人，如今居然也被迁怒成这样，可见督军是真的气疯了。 可沈成东究竟是怎么了？ 我有心想要探寻清楚结果，又担心自己真的会撞到枪口上面，只能悻悻的退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钻入鼻腔，像无形的藤蔓缠上我的喉咙。 我猛地顿住脚步，循着气味望向浴室。 浴室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可我清晰的记得，在我离开房间之前，我并未打开浴室的灯！ 除此之外…… 我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血色痕迹。 刚刚进门的时候没发现，现在才看到，有明显的血痕一路从窗户的位置，延伸到浴室门口。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而这个人大概率还受了伤。 能进我的房间，还是在这种时候，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谁在里面？是……沈妄吗？” 我的手按在浴室的门把手上，咬着牙推开了浴室门。 然而当我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全身的血液忽然间开始倒流。 沈妄躺在浴缸里，黑色衬衫被血浸透得黏成一团，左臂无力地垂在缸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整缸清水。 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灰，双眼紧闭，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沈妄！” 我吓得魂飞魄散，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死了而猜测。 来不及过多思考，我直接冲了过去，在浴缸边跪了下来，伸出手手忙脚乱地开始去试探他的鼻息。 直到感觉到自己指尖传来微弱的气流，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却又被更深的恐慌攫住。 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他伤得这么重…… 还有，他受伤之后为什么第一时间要来我这里？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事情，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衬衫纽扣，指尖触到他皮肤时，才发现他浑身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人在短时间内快速流失过多血液的情况下，体温也会随之降低。 浴缸的清水虽然被血染红，却达不到失血过多的地步。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来我这里之前，还流了不少血。 我手指微微发抖，实在想象不出来，沈妄到底是怎么来我这里的。 他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你醒醒！沈妄！” 我拍着他的脸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你骗我！” 我无法想象，如果沈妄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我该怎么办。 我回不了国，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督军现在对我特殊，可之后呢？ 我难道还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种杀人不眨眼，做事毫无底线的人渣身上吗？ 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沦为猪猡，死，都只能死在这个异国他乡。 第13章 还没死呢 沈妄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我的哭声吵到，喉间溢出声极轻的闷哼。 这细微的动静却让我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凑得更近了一些。 “你听到了吗？不准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狗！我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话刚说完，眼泪就不争气地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沈妄，你可千万不能死。 你死了，我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 伴随着我的声音落下，浴缸中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瞳孔虽然涣散得厉害，却还是精准地锁定了我的脸。 我看到他那双总是带着算计和戏谑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竟然让我感觉到了几分脆弱。 “哭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抬手想碰我的脸颊，指尖却带起一串猩红的水珠，抬到半空时便脱力般垂落，“咚”地砸在水面上，溅起细碎的血花。 “我还没死呢。” 我楞楞的看着沈妄，男人皱眉忍痛，一手搭在浴缸边沿，似是挣扎着准备起身。 见状我连忙伸手搀住了沈妄的手臂。 “你慢点，我帮你！” 在沈妄的配合下，我终于把他从浴缸中扶了出来，也终于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是这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沈妄湿透的衬衫黏在身上，勾勒出腰间一道深色的渍痕。 那处比别的地方的血更暗沉，也更黏稠。 我一眼就看出，他身上最重的伤在那里。 “有多严重……”我指尖刚触到那处，就被他按住了手。 “里面有子弹。”他喘着气说，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滑。 “你去，找刀和碘伏，帮我把它挖出来。” 我？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指尖都在发抖。 “我不行！我从来没做过这个！要是弄不好……” 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沈妄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听我的，你行。” 他抬手，用沾着血的指尖点了点我的眉心。 “你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得行。” 是啊，我想活着离开，就必须得确保沈妄的安全。 可看着他腰侧那处暗沉的血渍，想到自己等下要亲手用刀去挖子弹，我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快去。” 我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沈妄便再度开口催促道，声音里带了点不耐烦，却又刻意放轻了些。 “找把利一点的水果刀，记得消毒，再拿块干净的布来。记得，小心点。” 这里是督军的地盘，我的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还有连累沈妄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外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督军发了火的缘故，整个别墅静悄悄的，给人种死寂的感觉。 我蹑手蹑脚的摸进厨房，抖着手将沈妄提到的东西一股脑抱进了怀里，又抓了瓶未开封的烈酒，这才重新跑回房间。 回到浴室时，沈妄已经靠在墙上脱了衬衫，露出覆着精瘦肌肉的上身。 我的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他腰侧的弹孔上面。 我不知道他中弹多长时间，只是看着那伤口周围泛着黑紫，血还在慢慢往外渗，便觉得揪心。 他见我来了，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位置，言简意赅。 “过来。”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举着刀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我该怎么做？刀我已经，已经消过毒了。” 沈妄艰难的摇了下头。 “打火机，烤一下。” 我手忙脚乱的依言照做。 火苗舔过刀刃，映得沈妄的脸忽明忽暗。 他紧咬着牙关，喉结滚动了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握着刀的手被火烤得发烫，掌心的汗几乎要让刀柄打滑。 “够了，动手吧。对准伤口边缘，稍微往下按一点。”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疼，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别怕我疼，子弹嵌在肉里，不挖深点弄不出来。” 我咬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狠狠将刀子按了下去。 刀锋刚触到皮肉，沈妄的身子就猛地一僵，额角的冷汗滴落在我手背上，冰凉一片。 我心一横，手腕用力将刀刃刺了进去。 “呃——” 沈妄闷哼一声，额头顶在了我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窝，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抓着我后背的手也越收越紧，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可我不敢有半点别的动作，只是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弹孔上。 刀子搅动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 带血的弹头终于“叮”地落在了地板上。 “好了……好了……” 我扔掉刀，抓起旁边的碘伏就往伤口上倒。 酒精刺激伤口的瞬间，沈妄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烫得我颈窝发麻。 “疼就喊出来。”我忍不住说。 他却低笑一声，气音拂过我的耳廓。 “喊了就不疼了？只会吓到你。我可不忍心。” 我没理他，只是笨拙地用干净的纱布，围着他的腰肢一点点缠紧。 直到缠到第三圈时，他忽然按住我的手。 “够了，再紧就喘不过气了。” 我这才慌忙松了松。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深夜的海般令人捉摸不透。 “谢谢，辛苦了。” 他忽然说，声音很轻。 “你说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居然会和我说谢谢？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身子一歪，靠在了墙上，脸色白得像纸。 我吓得连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不是已经把子弹挖出来了吗！” “没事，脱力了。”他闭着眼喘了口气，再睁开时，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让我休息一下。再这么耗着，没被枪打死，也得被你折腾死。” 我被他说得又气又急。 明明刚刚用我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现在又损我！ 但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走出了浴室。 沈妄人高马大，重的要命，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在床上，我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刚想起身去倒杯水时，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别乱跑。” 他看着我，眼神沉沉的。 “不出意外的话，督军等下会来你这里。” 我心里一紧。 “怎么可能？他来干什么？” 第14章 胆大包天 我看着沈妄满身的伤，突然皱了下眉。 “你要不赶紧走？”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匆忙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先告诉我，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有种恐惧。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更是让我有种身处漩涡之中却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感觉，很是不安。 沈妄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腰侧的纱布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等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话音落下，我还想追问，却听到门外的走廊传来了阵再清晰不过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紧，赶忙走到门口关掉了所有灯光。 黑暗中，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装睡没用。” “你别说话！” 与此同时，卧室的门被人推了一下。 “小梨？开门。” 真让沈妄说中了，是督军的声音！ 我定了定神，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赶忙来到门口。 “嘎——” 禁闭着的房门打开条缝隙。 我攥着门把手，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只开了道不足一拳宽的缝，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怯意。 “沈伯伯……这么晚了，有事吗？” 督军的目光透过门缝扫进来，落在我身后漆黑的房间里。 我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看清楚什么，可就是觉得心里发虚，格外害怕。 “为什么锁门？” “我……”我咬着下唇，大脑飞速运转。 只是片刻，就红了眼圈。 “今天别墅里来了好多生面孔，个个都凶巴巴的，我心里害怕……就把门锁上了。” 督军盯着我看了几秒，只这几秒钟，他身上的气势便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松了松眉峰。 “怕就开灯睡，锁门没用。” 我连忙点头，装作被他说动的样子，甚至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要把门缝的缝隙都挡住。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开灯……谢谢你沈伯伯，这么晚还来关心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成东死了。” “什么？”我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门缝也拉的更大了一些。 沈成东死了？！ 虽然早从沈妄的作为中猜出了什么，可从督军嘴里听到真相时，那种感觉和自己的猜测终归是有区别的。 活生生一个人消失了。而杀他的人，刚刚就在我的面前，和我紧紧贴在一起。 这种感觉是让我浑身一麻，连呼吸都忘了。 “怎么会……”我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督军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脸上，从最初的审视，慢慢变成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眶，将我的慌乱尽收眼底。 “看来你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瞬间明白了沈妄那句“你会感谢我”的意思。 他早就料到督军会来，料到会亲口告诉我沈成东的死讯。 这种第一次直面死亡的震惊，还有掺杂着恐惧与茫然的反应，是任何演技都装不出来的。 他是在帮我撇清嫌疑，怕我在督军的审视下露了破绽。 我确实应该要感谢他。 只是现在，我得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沈伯伯……” 我吸了吸鼻子，调动情绪，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更哽咽些。 “是谁干的？沈少爷他……他出事了，那，那下一个会是谁？这里是不是不安全了？沈伯伯，要不我们走吧……” 将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没到那种程度。” 督军打断我，抬手按在门板上推了下。 “既然你害怕，那我就留在这里陪陪你。” 我慌忙往门后缩，指尖都在发抖。 “我一个人睡就行，您忙了一天，该回去歇着的。” 万一真让他进来了，看到了躺在我床上的沈妄，那我们两个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督军却没听，径直迈步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响，惊得我心跳都漏了半拍。 房间灯打开的那一秒，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生怕沈督军看到受伤的沈妄。 一秒、两秒。 我屏息凝神，等到的却是督军平静的语气。 “不喜欢这条被子？” 我猛地睁开眼睛，朝着中间大床的方向看了过去。 床上空荡荡的，被子被大大咧咧的丢在地板上，看上去很是可怜。 沈妄呢？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一边装作尴尬的样子摇了摇头，一边四下搜寻着沈妄可能藏身的地方。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打开的窗户上。 他不会是从窗户翻出去了吧？ 上次也就算了，这次受这么重的伤，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没等我继续想下去，余光却瞥见督军站在床边，皱眉看着某处。 “哪儿来的血？”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床上洇开一小片暗红的血迹，像朵绽放的罂粟花般致命。 那是沈妄刚才躺过的地方！ 他腰上的伤口没有缝合，只是做了简单的止血，绷带没办法完全止血，一定是他起身的时候血迹透过绷带，最后印在了床单上面！ 在我的沉默之中，我看到督军望向我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我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督军也从床边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军靴在地板上踩出令人心惊的声音，最后在我面前站定，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 他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压迫感令我格外窒息。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第15章 堪堪骗过 我本能的想要退缩，但又怕自己心虚的太明显，于是强撑着抬眼和督军对视。 “沈伯伯，你就别问了，流血很正常的，就是、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呀！”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急剧上升，烫得估计都能直接煎个鸡蛋了。 这种私密话对着督军说，简直比让我去挖子弹还煎熬。 可偏偏我实在找不出来更好的，更有说服力的借口了。 督军果然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眉头微蹙，视线从床上的血迹移开，落在我通红的耳根上。 “怎么不早说？” 我动了动嘴唇，将害羞的姿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这有什么好说的？况且，就算说了也没用……” 督军定定地看着我，那种他在透过我看别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在我忍不住发散思维，猜测他口中的那位故人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的时候，督军突然伸手摩挲了一下我的脸颊。 他手指肚有层厚厚的茧子，擦过我发烫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疼吗？”他忽然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几天”的不适。慌乱间，只能胡乱点了下头，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 “有、有点……” “以后不舒服就告诉厨房，让他们给你煲点补血的补汤。” 督军说着，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忽然带着我来到床边，坐了下来。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躺着好好休息。” 我僵了僵，看着他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只得磨磨蹭蹭地掀开被子躺下，后背却绷得像块木板。 此刻我无比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多嘴说那些话。 他不会一整晚都陪着我在这儿吧？！ 想到这里，我内心无比抗拒。 演一会儿可以，演久了，我只怕自己会露馅。 “沈伯伯，您不用在这儿陪我，我没事的。” 我不敢正视督军，只好侧过身背对着他，将声音闷在枕头里。 “躺着。” 他没动，抬手拍了拍柔软的床垫。 “外面雨大，你不是怕黑吗？我陪陪你。” 说完，没等我说话，就已经自顾自的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语气陡然转冷，再无半分对我的温和。 “让沈妄现在到小梨房间来。” 我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忘了。 沈妄？他让沈妄来我房间？ 沈妄刚从我窗户翻出去没多久，身上的伤都还没能处理好，此刻过来要是被督军看出什么端倪，那不就麻烦了？ 可以我的身份，说多错多，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假装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惊到，怯怯的开口问。 “沈伯伯，这么晚了叫他来做什么呀？而且让他来我房间，会不会有点不太方便？” 督军脸色没有变化，只是扫了我一眼。 “我在这儿，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沈妄，你可千万要伪装的好一点啊，不然我们两个可真要排排站着下地狱了。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得玻璃噼啪作响。 我攥着被角的手沁出冷汗，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每一秒等待都格外的煎熬。 时间过去多久了？为什么沈妄还没到，他腰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好吗？ 我在等，督军也在等，只不过他的耐心可比我差多了。 刚刚开始，我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有那不停变换的动作姿势，无一不在说明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叩叩叩——” 正当我感觉到督军的耐心已经到达临界值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我的心跳几乎都跟着这突然出现的声响停滞。 “进来。” 督军声音落下，沈妄立刻推门而入。 他已经换了副打扮，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风衣，上面沾着细密的雨珠，一看就知道是冒雨匆匆赶来的。 他发梢还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但却丝毫不见狼狈。 我定定的观察了一会儿，大约过去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沈妄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却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走近了床边，在看到床上的我时微微颔首，随即转向督军：“督军。” 督军皱着眉看他。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你现在都已经敢让我等你了吗？” 渡君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掩饰，非常直白的便告诉了沈妄，自己对他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剩下的便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博弈，我没有参与进去，也没有过分关注，而是趁这个空当，死死盯着他的腰腹观察。 这件风衣很长，宽大的下摆将他的身形遮掩得极好。明明沈妄的脸色都透着几分非常态的冷白，可就是表现的和个正常人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因为亲眼见过他浴缸里的血，任谁都会觉得他毫发无伤。 这男人居然忍到这种地步。 我暗自咋舌之际，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锋也已经到达了峰值。 “成东死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埋伏了他，把凶手亲自押到我的面前来，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我看沈妄抬眼对上督军的视线，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知道了。三天之内，必给督军一个交代。” 督军盯着他看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周身的气势忽然间变得颓丧不已。 “最好是吧，行了，赶紧滚。” 沈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我有过任何的对视。 就在我想着，他腰上的伤口怎么样了的时候，督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了。”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沉郁。 “成东小时候最怕打雷，每次下这样的雨，都要躲在我怀里……” 我缩在被子里，听着他难得流露的怅然，忽然不敢再看他的背影。 原来再怎么狠辣无情的人，面对骨肉离世，也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第16章 雷霆手段 我看着沈督军怅惘的背影，有些犹豫。 虽然都是虚情假意，但我还记得之前自己睡着后，他守在我身边的事。 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份关照多半是因为我像他心里的那位故人，但终究让我没法像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 “沈伯伯。” 我掀开被子坐起身，小心翼翼开口。 “你今天也已经很累了，不然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督军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翻腾的情绪让我瞬间哑然。 “你自己睡，在没见到杀害成东的凶手之前，我合不上眼。” 我咬了咬唇，想说些什么劝他，却被他抬手打断。 “你不懂。” 他望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他的背影比刚才更佝偻了些。 “成东就算再混账，也是我最重要的儿子。敢杀他，就得拿命来偿。” 督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淬了冰的狠厉，听得我后颈一阵发麻。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要是让沈督军知道，沈成东的死和我还有沈妄有关系，那…… 我只是简单幻想了下那个画面，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真要是被发现了，我和沈妄只有一个下场，被送到园区尝遍所有折磨，最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就在我心神不宁之际，走廊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我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房间门口，下意识的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房间门被人推开。 等我看清楚沈妄现在的样子后，差点惊叫出声。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沈妄的样子就有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身上穿的黑色风衣已经被泥泞和血污浸透，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混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流到下颌。 几道新鲜的划痕从颧骨延伸到脖颈，看着触目惊心。 他身后跟着两个卫兵，押着个被铁链锁着的男人，那男人被粗鲁的推进我的房间，踉踉跄跄的走着，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每走一步都发出痛苦的闷哼。 “督军。” 我刚下意识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人都往后缩了缩。 “凶手带到。” 我看着沈妄说话间漫不经心踹了一脚地上跪着的男人，后者发出声痛哼，猛地仰头死死瞪住沈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算用眼神将他凌迟。 “瞪什么？”沈妄嗤笑一声，脚尖碾过男人受伤的脚踝，疼得对方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死死咬着牙不敢再出声。 督军从窗边一步步走到了那名男人的面前，我看着他在男人面前站定，下一秒，他忽然从腰后抽了样东西出来。 他拔枪的动作很快，枪口抵住男人太阳穴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惊得我和男人均是浑身剧烈一颤。 我几乎是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面前的画面，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不会打算在这里把人杀了吧？！ “成东是不是你杀的？”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说！” 男人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嘴角淌着血沫。 他没有说话，只是拼命摇头，泪水混着血水流满脸颊，看向沈督军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我看着督军皱眉，用枪口抵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说！” 男人明明害怕的要命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可却依旧一个字都没说。 就在我都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沈妄忽然动手了。 他别折腾男人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扯，迫使对方仰起头来。 我这才看清，男人的嘴角血肉模糊，微微张阖的唇瓣缝隙中，我能看到他的舌尖明显缺了一块。 “这蠢猪想咬舌自尽，结果没死成，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妄的声音冷得像冰，另一只手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狠狠拍在男人脸上。 “证据确凿，你还想装？” 男人看着那些纸，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还敢狡辩？” 沈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男人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他带的人都被我们解决了，就剩他一个想自尽，可惜没那本事。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你杀了人，何必做这副样子？” 督军听着沈妄的话语，看着面前脸上写满了恐惧的“凶手”，手指扣在扳机上，没再动作。 他盯着男人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不说是吧？也好。” 话音落下，他猛地扣动扳机。 “砰！” “啊！” 枪声伴随着我的尖叫声在房间里炸开，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死死闭着眼，只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温热的液体溅在地板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慢慢睁开眼，只是脑海中的记忆画面依旧停留在血雾飞溅而起的那一刻。 我两只耳朵里面嗡鸣不断，反胃的感觉也猛然翻涌上来。 我看到男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只是眉心多了个血洞，眼睛还圆睁着，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督军面无表情地收枪，用手帕擦了擦枪口的硝烟，对卫兵挥了挥手。 “拖出去，喂狗。” 卫兵很快拖走了尸体，地上的血迹蜿蜒着，像条丑陋的蛇。 沈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张手帕，面无表情的擦拭着自己手指尖沾着的血滴。 “督军，其他几名参与埋伏沈少爷的人，已经全部处决了。下一步做什么？ 督军没说话，只是转身看向窗外，背影在光线下显得格外佝偻。 也是趁着这个工夫，我终于有时间和沈妄对视。 他就站在那里，单手插兜，面对我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眉峰微挑，似乎是在问我有什么问题一样。 我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沈妄，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 我想问他，这个男人是他自己的人吗？既然是，为什么非要送他上绝路。 可是一来督军留在这里，我不方便开口。 二来，我也怕自己会从他的口中得到那个丧心病狂的肯定答案。 如果他对自己人都这样狠心，那我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和沈妄的合作计划？ 第17章 胆大包天 督军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最终落在沈妄身上。 “剩下的不用查了，对外就说凶手已经被处决了。” 他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似的，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疲惫感。 “好。” 沈妄刚刚说完，正准备离开房间，督军突然抬手在他的肩膀上面拍了两下。 “辛苦你了。“ 原本是嘉奖般的接触，沈妄却半弓下腰，闷哼了声。 “你怎么回事？”督军的眉头骤然拧紧，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湿意后恍然大悟。 “受伤了？” 沈妄像是才想起自己的伤，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放心，小事。不过是抓这杂碎的时候被他同伙阴了一下，挨了两枪。” “两枪？”督军的语气沉了沉， “在哪？”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心头猛跳。 那两处伤不就是我帮他处理的时候看到的吗？ 那哪里是什么追捕凶手的时候留下来的伤，分明是杀沈成东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胆子居然这么大！ 我看着沈妄毫无遮掩之意，大大方方的抬手解开风衣扣子，露出左臂的纱布。 那里早已被血浸透，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布料往下滴。 他又掀开右侧的衣角，腰侧那里缠着的纱布更厚，边缘晕开的血迹甚至比手臂上的更深暗。 “手臂上是流弹擦过，腰上这枪深了点，不过没伤到要害，我已经把子弹挖出来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伤。 “受了伤不去看医生，还跑到这里来？”督军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带着训斥的意味。 “命不想要了？” 沈妄却勾了下唇，眉宇间满是桀骜， “督军的事更重要。仇没报，凶手没带到你面前，我哪敢顾着自己的伤。再说这点伤……还杀不了我沈妄。” 督军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的锐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欣慰。 他抬手拍了拍沈妄没受伤的右肩。 “糊涂东西，身子是本钱。去，让张医生好好看看，给你半个月假，养不好伤别来见我。” “谢督军。” 沈妄双指并拢，在太阳穴处虚虚划了下，敬了个并不标准的礼。 转身时，腰侧的伤口牵扯得他动作顿了顿，脚步都有所滞缓。 他推门离开时，目光与我匆匆相撞，那一眼里藏着警告。 别乱说话。 我连忙低下头，手指死死绞着被角，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也太险了。 他竟敢把杀沈成东的伤，说成是追捕凶手时受的伤，还当着我的面演得这么逼真。 督军刚才那眼神，分明是信了他的“忠心”。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督军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吓得一哆嗦。 “小梨。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正看着我，语气和蔼的像个普通长辈。 “刚刚吓到了吧？” 我点点头，眼眶适时地红了几分。 “沈伯伯，刚才……太吓人了。” “别怕，坏人已经被解决了。”他走过来，抬手想摸我的头，却又中途停下，转而拍了拍被子。 “你好好休息，等会我让张妈给你端点安神汤来。”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佝偻得更厉害了，像是被这场变故抽走了所有力气。 不过这次，我却没多余的精力关心他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瘫在床上大口喘气。 刚才沈妄掀开伤口的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要露馅了。 那腰上的枪伤明明是近距离射击造成的，可督军居然没怀疑，大概是失去儿子的冲击对他来说太大了，让他没办法想那么多吧。 这个沈妄，真是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没过多久，张妈端着安神汤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时，她眼神闪了闪，却半句没问，只是麻利地用消毒水开始擦拭地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真是个狠人，为了给沈少爷报仇，连命都不顾了。” 我没接话，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沈妄这步棋走得太险，把所有线索都引到了别处，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这样做看似万无一失，可真的能骗过督军那样的老狐狸吗？ 万一等他哪天回过神来，发现这件事里处处都是问题，那该怎么办？ 张妈收拾完离开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到时候这把火会不会烧回来，烧到我们自己身上？ 我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极轻的叩响，三短一长。 这种极具暗号性的信号让我眉心一跳，立马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掀开了窗帘一角。 窗外，沈妄单腿屈膝半跪在窗台上面，黑色风衣的下摆垂在地上，上面尚且留着的雨水和着血迹顺着布料往下淌，在窗沿积了一小滩水洼。 他脸上的划痕还泛着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打开。” 他压低声音，指尖已经扣住了窗框。 我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是督军锁了窗户，于是立刻打开锁扣，随后往旁边挪了挪。 这才刚送走督军，他居然又翻窗进来，就不怕被人撞见？ 沈妄推窗，利落地翻身跃入，落地时没站稳，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桌子闷哼了一声。 我清晰的看到他腰侧的布料又洇开一片暗红，显然是刚才翻身时扯到了伤口。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又气又急。 “现在进来干什么？要是被发现了……” “放心吧小兔子，不会的，我有分寸。” 他挑眉笑了笑，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 “老头子刚回书房，张妈在厨房炖汤，这时候来你房间，是最安全的。” 他说着走到床边坐下，直接扯开了腰侧的纱布。 伤口果然又裂开了，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得我眼皮直跳。 “你就不能小心点？” 万一又留下血迹，我总不能用同样的理由蒙混过关吧？ 我转身想去拿医药箱，却被他拉住手腕。 第18章 引火烧身第 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拽进怀里，后背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鼻尖瞬间萦绕开浓重的血腥气。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他用力捏紧，抬起，紧接着，炙热的吻便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落了下来。 他的唇齿间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舌尖粗暴地撬开我的牙关，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满是掠夺意味， 我挣扎着推他，却被他箍得更紧，那条受伤的手臂按在我的后背上，纱布摩擦着我的衣料，带来阵痒意。 混乱中，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情动，是刚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人，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自己还活着。 处决凶手的狠戾、骗过督军的紧绷、伤口撕裂的疼痛……所有肾上腺素飙升后的余韵，都化作了此刻近乎野蛮的亲近。 他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标记。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猛地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粗重得像头刚捕猎完的兽。 那双眼睛中，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亮得惊人的光里，藏着我看不懂的偏执。 “记住了，小兔子。” 他的拇指擦过我红肿的唇瓣，声音哑得厉害。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窗外的雨又落了下来，敲得玻璃噼啪作响。 我看着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我想起刚刚的猜测，肿得厉害的嘴巴动了动。 “那你会对我动手吗？会像刚刚处决你的手下那样，出卖我吗？” 我可以帮着沈妄做任何不要命的事，因为我的最终目的是回家。 可沈妄放弃自己的人都那样果断，如果下次要舍弃的人是我，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我的人？你是说刚刚死的那个蠢货？那种货色也配做我的人？” 沈妄嗤笑一声，指尖掐住我的下巴晃了晃，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过是从死牢里拖出来的替死鬼而已，留着舌头只会乱咬，所以我才割了。在你心里，我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吗？” 他松开手，俯身凑近，呼吸喷洒在我耳廓，带着血腥气的暧昧。 “至于你……” 温热的唇擦过我发烫的耳垂，他的声音低得像情话。 “小兔子这么甜，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我浑身一僵，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后颈动弹不得。他的吻顺着脖颈往下，落在我锁骨处，轻轻啃咬着，留下清晰的红痕。 而原本搭在我腰侧的手指，也开始慢慢下滑，最后顺着我的裙边探了进去。 我整个人一僵，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紧咬着下唇。 “沈妄！” 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放心吧，我们是盟友。我要的是权，你要的是自由，我们互惠互利，利益可不冲突。” 他指尖在我隐秘处抚过，我瞬间红了脸，不受控制的发出声喘息。 “替死鬼用完就扔，可你不一样，你是我手里最称手的棋，怎么会轻易毁掉？所以，别担心。” “别骗我。” 我在情况失控之前，狠狠咬上他的肩膀。 “沈妄，如果你敢骗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我相信，沈妄能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他敢骗我，哪怕是死，我也一定会把他拖下水。 翌日。 我扶着后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心里暗骂了沈妄几句。 昨天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他在我耳边一声声戏谑的调侃。 “也不怕失血过多死在床上！” 我有些踉跄的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心中暗暗骂了沈妄几句。 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到底发什么神经，那么来劲。 到最后我甚至都已经没力气了，他却依旧兴致勃勃，来了一次又一次。 好在这次沈妄还算是有分寸，虽然我浑身酸痛，身上也有红印在，可到底都不是那些过分明显的。 我匆匆洗漱过后便下了楼。 刚到餐厅，便察觉到了氛围的微妙。 借着吃东西的空档，我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 守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更多了，各个都是凶神恶煞，配了武器。 沈督军坐在主位上，面前的粥几乎没动过。他看着桌上的纸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妈端着点心过来的时候，脚步都比平时轻了几分，放下东西便匆匆退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用勺子搅动着碗里散发着清甜香味的米粥，顿时有些食不下咽。 沈妄闹的动静还是太大了。 “小梨，吃完了就回房待着，别出来乱走。”督军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试探着开口。 “沈伯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缓和了些。 “没什么大事，处理点事情而已，听话，跟你没关系，回房间去。。” 我点点头，懂事的没再追问，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之后，便离开了。 刚走出餐厅，就撞见沈妄从外面进来。 他换了身干净的深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缠着纱布的左臂，脸色比昨晚好了些，只是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 看到我，他眉峰微挑，脚步没停，径直朝我走来，在我身边停下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看来你昨晚没睡好。” 他还好意思说？ 昨晚我没睡好都是因为谁？ 我瞪了他一眼，出于好奇，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我压低声音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 怎么那么多真枪实弹的守卫来站岗了？ 沈妄漫不经心的扫了我一眼，语气淡淡。 “祸水东引的效果而已，不用太在意，和你没关系。不过……” 沈妄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不过最近督军可能要有大动作了，我的小兔子，看来又到了要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看着他未达眼底的笑意，心跳漏了半拍。 “你又想我做什么？” 第19章 差点露馅 沈妄直起身笑了下，目光越过我往餐厅瞥了眼。 “老头子最近疑心病重，总觉得别墅里藏着鬼。你帮我盯着点，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晚上都要告诉我。” 晚上告诉他？ 我读懂了沈妄话语中暧昧的言外之意，本能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餐厅。 沈妄胆子也太大了，他就半点都不怕吗？！ 我压低声音，气都不敢喘太粗。 “你疯了？现在别墅里到处都是眼睛，晚上见面就是找死！” 沈妄却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力道不重，带着点戏谑意味。 “听过灯下黑吗？” 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沈妄说完这句话，便越过我进了餐厅。 我站在原地咬着下唇，久久没有动作。 餐厅内谈话的声音依稀有几句传进我的耳朵里。 “……成东没了，以后就是你接手……别让我失望……” 沈妄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很显然，沈妄的初步计划已经有了成效。沈成东死了，如今沈妄就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属于沈成东的一切自然也要落到沈妄的手里。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而我，也能很快回国。 可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了呢？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餐厅里的谈话声渐渐低下去，才攥着拳回了房间。 沈妄那句“灯下黑”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知道他说得对，可一想到晚上要在守卫密布的别墅里见他，就觉得浑身发紧。 夜幕一点点落下。 灯火通明的别墅中，我小心翼翼反锁了房门，拿出了与那枚录音器相匹配的窃听接收器。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走廊里传来卫兵换岗的脚步声，格外沉重，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按下了开机键。 电流声滋滋响过，督军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仓库的货都清点好了？” “回督军，清点好了，一共二十箱，都是按您的吩咐准备的。” 我听的出来，这是张副官的声音。 “后天凌晨三点转移，让老鬼亲自去接。” “是。只是……沈少爷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督军沉默了几秒，声音冷了几分。 “不用。他现在刚接手成东的事，手忙脚乱，别让他分心。” 耳机里的对话停顿了片刻，隐约能听到督军喝水的声音。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刚刚的内容，将重要信息全部都记了下来，打算之后见到沈妄告诉他。 然而，就在我正用心记着信息的时候，耳机里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模糊，夹杂着更多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似的。 “……老鬼那边……加一成……” “现在风声紧……” 断断续续的字句根本听不完整，可这些零碎的信息里，分明藏着更关键的交易细节。 我心里一急，攥着接收器的手不自觉收紧。 肯定是因为距离太远了。 书房就在走廊尽头，只要再靠近一点，说不定就能听得清楚。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 我悄悄拉开房门一条缝，探头看了看走廊。 换岗后的卫兵正背对着我站在楼梯口，不说书房，就算是距离我的房间，也还有段距离。 只要我不出声惊扰到他，他应该也不会突然转身看身后。 赌一把。 我咬咬牙，捏着耳机线，猫着腰溜出房间，一步一步往书房的方向挪去。 走廊的地毯很厚，踩上去几乎没声音，可每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分。 还有三米，两米…… 就在我快要靠近书房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谁在那里，你是干什么的？！”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背对着我的卫兵已经转过身，手里的枪正指着我，杀气凛凛。 “我……我……”我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却还记得自己身上带着个怎样的定时炸弹。 眼看对方一步步朝我逼近，我咬咬牙，抬手借着举起双臂，做“投降”动作的姿势，将耳朵上挂着的黑色细线一把扯下。 走廊光线很亮，甚至到了刺目的程度。 我和他之间又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我赌他看不到我的小动作。 黑色的耳机线顺着我的袖口滑了下去，此刻我无比的庆幸，自己离开房间的时候还穿了件长袖外套。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督军站在门内，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身后还跟着张副官。 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从我的脸扫到我紧绷的肩膀，最后停在我攥得发白的手背上。 “小梨？你怎么在这儿？”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说辞。 卫兵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枪口虽没再指着我，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我敢打赌，只要接下来我说的话语有半句不对，引起了督军的怀疑，下一秒枪口就会抵在我的脑门上面。 倾刻间，我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托词。 “我、我是来找您的……” 我低下头，声音发颤，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做了噩梦，越想越觉得害怕，就想来找沈伯伯你，我想……想让您陪我说说话。”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和依赖。 我垂着眼，却能感觉到督军的目光在我头顶停留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撑不住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位故人在沈督军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我这样拙劣的演技，又能顺利否蒙混过关。 “做了什么噩梦？” 他忽然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心里一紧，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编。 “梦到，梦到好多血，有人在我的面前杀了好多人，地上都是尸体还有血，我特别害怕，一直跑，然后就醒了。” 我说完，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的开口。 “沈伯伯，我是不是不该来？” 第20章 打探消息 我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现场的人信了几分。 只是演到最后，我自己都差点这荒唐的借口。 沈督军眯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张副官倒是有点沉不住气。 “鬼扯什么？害怕还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知道书房重地，闲人免近吗！” 这次我可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缩着脖子往后靠了靠。 “我……” 没等我想出理由，沈督军就已经摆手让他退下。 “行了，回书房去。” 我看得出来张副官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督军的威势，最终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他临走时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无端警觉起来。 好歹是个大男人，用不能因为督军说了他几句，就把错都怪到我头上来吧？ 就在我惴惴不安之际，我看到督军突然睨了我一眼。 “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回去休息？” 我刚想点头，便听到督军又补充了一句。 “既然你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那我让人去你门口，替你守着。” 这话一出口，我慌忙摇头。 什么伪装都顾不上了。 “不不不，不用了沈伯伯，这也太麻烦了。” 开什么玩笑，我还不确定沈妄会不会来敲我的窗户，万一被撞见了，我和沈妄都得玩完。 此刻我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找那样的理由借口。 这不是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吗？ 督军却只是扫了我一眼。 “麻烦什么？只要能让小梨睡个好觉，这些都不是麻烦。更何况，有人守着你，也能让我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督军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像在掂量一件随时可能出问题的物件。 “听话。”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转身往书房走时又补了句。 “张妈会给你送杯安神茶，喝完早点睡。”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后，一直卡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面。 身旁的守卫一板一眼开口。 “苏小姐，我送你回房间。” 我看了眼端着枪的守卫，本能的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对方一起回去了。 回到房间没过多久，张妈果然端着安神茶敲了门。 我刚打开门让她进来，就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卫兵，在张妈开门以后，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俨然一副门神的模样。 我收回视线，一时间只觉得如鲠在喉。 或许是看我站在原地不动，张妈主动开了口。 “小姐，这是督军特意吩咐让我端给你的，让你喝完茶就休息。” 张妈把茶杯放在桌上，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这别墅里最近不太平，你乖乖待着，别瞎跑，省得惹督军烦心。” 我点了点头，没敢多说。 事实上，就算张妈不提醒我这一句，短时间内我也不敢在四处晃悠了，毕竟刚刚我可是差点被抓个现行，未来几天都必须得谨言慎行了。 张妈走后，我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安神茶，突然想起了督军看我时的那一眼，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茶，我能喝吗？ 犹豫了半晌，我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 味道微苦，带着点药香，倒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可心里那点疑虑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越缠越紧。 我盯着茶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毫不犹豫的把剩下的茶倒进了窗台的花盆里。 宁可睡不着，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危赌。 万一里面真的放了点什么，我哭都没地方去哭。 况且，我也不能那么快入睡，我还不确定今晚沈妄会不会来。 夜渐渐深了，走廊里卫兵换岗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踩在我的神经上。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天花板的纹路，幽幽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我怎么睡得着？ 本来我的睡眠或许是没问题的，但是那两名守卫在我门口一站，我都快有精神障碍了，还睡什么觉？ 等我数到第七十八道时，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响。 三短两长，是我很熟悉的频率。 是沈妄！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 门口有卫兵，他们应该听不到沈妄敲给我听的信号吧？ 我立刻掀开被子穿上外套，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沈妄果然半蹲在窗台上，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沾着点泥土，眼神却亮得惊人。 “消息。”他用气声说，指尖敲了敲窗框。 我连忙伸手拉开窗户，把人带了进来。 “下次你来找我之前，能不能先好好观察一下我门口有没有人？” 沈妄翻身跃进来，带起一阵夜风，吹得我脖颈发凉。 他反手关上窗户，动作利落得像只夜行动物，眼神扫过门口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弧度。 “怕什么？” 他低声道，指尖在窗沿上敲了敲。 “两个卫兵，换岗间隙有三分钟盲区。不会有人发现我，也不会有人听到我敲窗户的声音。” 我愣了愣，原来他早就摸清规律了。 也是，沈妄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贸然行事的人， “给我消息。老头子刚刚跟张副官说什么了？” 我赶紧把记在心里的信息全盘托出。 “三号仓库，二十箱货，后天凌晨三点，老鬼亲自来接，他们还说不用告诉你……” 我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后来听到点模糊的，好像说老鬼那边要加一成，还提到风声紧什么的。这些消息，够吗？” 我看到沈妄的手指在衣袖上轻轻摩挲，眉头微蹙。 “加一成？” “嗯。” 我点头再次确认。 “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绝对不可能出问题，就是……” 我想起刚刚准备去书房门口偷听时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次幸运之神还真是眷顾我。 当时就是因为没听清楚究竟是几号仓库，我才会铤而走险。 没想到差点被抓了。 好在回房间之后，督军和张副官又聊了遍刚刚的话题，这才让我听清了内容。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眼看向我。 “你确定是三号仓库？” 第21章 引火烧身 听着沈妄的反问，我不悦的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探听到的消息吗？既然不信我，那干脆就不要了用我的消息，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回过头来还要怪我。” 或许是我不满的太过明显，沈妄定定地看着我，邪肆一笑。 “生气了？我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罢了，毕竟，我总不能带着我的兄弟们去冒险吧。” 沈妄说话间，手指已经自然地撩开了我的睡衣下摆，将微凉的手指探了进来。 我还带着热意的肌肤与他冰凉的手指相触的那一刻，似乎有电流从相处碰到。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脸颊发烫。 “别乱来，门口还有人。” 等我说完这句话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视线不自觉的朝着刚刚被自己拍过的手背上扫去。 我刚刚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好在沈妄倒是没把我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他低笑一声，没再动作，只是眼神沉了几分。 “这个消息有问题。” 我皱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我亲耳听到的，难不成还是假的？” 就算督军向来谨慎，可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和自己的副官聊的话，难道还能有假吗？ 沈妄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三号仓库的位置太扎眼，按老头子的性子，未必会把真货放在那。” “可我明明听到他们两次提到……”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妄直接打断。 他指尖点了点我的太阳穴，说出口的话让我心下微凉。 “你当老头子是傻子？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长时间，总有道理。你现在告诉我，在你第一次听到消息，和第二次听到他们对话的期间，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那自然是我想要将他们对话的内容听得更清楚一些，所以偷偷摸去了书房门口，却刚好被人抓了个正着了。 这件事对我而言，是半点都不愿意回忆的存在。 但是现在沈妄主动问起，我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将整件事情的过程说了出来。 沈妄听完后，眯着眼睛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房间内也因为沈妄的沉默，变得有些静默。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男人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他故意的。” 沈妄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似的，说出口的话也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小兔子，老头子已经开始怀疑别墅内有内鬼了。或许一开始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但你在书房门口被抓的那一刻，他肯定怀疑到你身上了。所以后来在书房和副官的那通对话，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说给你听的。” 我心里一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艰难吐出一句话来。 “你的意思是……三号仓库有货的消息是假的？” “十有八九。他或许不知道内鬼背后的人是谁，但一定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人引去三号仓库。”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时间有种慌了阵脚的无措感。 “那怎么办？”我看着沈妄，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语气充满了依赖信任。 沈妄想要在短时间内从督军那里接手所有重要事务，就必须得让督军有种，只要他不在，所有事情都办不好的感觉。 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等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我不想延长自己回国的时间，于是抓着沈妄的袖口，一字一顿。 “老鬼那里加一成是我最开始就听到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吧？还有那个转移时间呢！” 沈妄垂眸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时间和加一成或许是真的，但地点绝对有问题。” 沈妄的目光扫过房门，像是下定了决心。 “今晚我会去三号仓库，但只带两个人佯攻，主力去城郊的废弃工厂。那是老鬼惯用的接头点，如果老头子已经换了地点，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似懂非懂的听着，等到他说完之后才开口。 “如果不在怎么办？” 不在？ 沈妄扯了扯唇角，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了。让老头子确信，别墅里真的有内鬼。” 我知道沈妄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只要督军确认了别墅里真的有人生了二心，为了把这个人揪出来，就会创造无穷尽的机会。 这是风险，却也是机会。 我没说话，但沈妄却忽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重得让我发疼。 “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待在房间里别出去，明天一早，在餐厅，我会给你信号。” 我看着他眼底的凝重，喉咙发紧，只能用力点头。 沈妄又叮嘱了几句，翻身跳出窗户时，特意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像在确认卫兵的位置。 窗外恢复寂静，我却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还有什么是比知道督军对我起了疑心更让人坐立不安的事情吗 后半夜，别墅里果然传来动静。 我坐在床上，隐约能够听到远处似乎传来阵阵枪声和爆炸声。 虽然我心里清楚，出事的地点距离这里很远，但依旧让人心惊肉跳。 我实在睡不着，索性攥着被子缩在床角，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忽略那些东西。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枪声彻底消失，我被压抑了许久的困意这才重新席卷而来。 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之前，脑海中的想法只有一个。 沈妄现在还好吗？他身上原本就有伤，又这么折磨，该不会忽然一个不慎就死了吧？ 我胡乱散发着思绪，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我果然睡过了头。 等到我简单收拾好，匆匆赶到的时候，督军已经在餐桌边坐着了。 我原本打算一如既往地，在他身边坐下，可是看到他的脸色之后，又有些迟疑。 或许就是这片刻的停顿，让督军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抬眼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 “小梨，昨晚睡的怎么样？” 第22章 怀疑在她 我不由得紧了紧手中捏着的筷子，冷汗从后背大颗大颗往外冒。 自从沈妄昨天和我说了那些话之后，现在我听督军说这些话，都会忍不住多想，总感觉他别有深意。 就像现在，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沈妄半夜敲我窗户的事情。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督军也不急着催我回答，只是慢条斯理的夹着菜。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头皮发麻。 “谢谢沈伯伯关心，我、我昨天晚上睡的挺好的……沈伯伯你呢？” 沈督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看来你们年轻人的睡眠质量就是不错，昨天晚上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你吵醒。” 我整个人浑身僵硬，尴尬的笑了几声。 “还是要谢谢沈伯伯在我房间门口安排了人守着我，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安心的，昨天晚上出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啊。” 我边说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夹了筷子面前的菜放入督军面前的碟子里，讨好的笑了笑。 “沈伯伯，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沈督军没碰我夹过去的那筷子菜，只是随手将筷子搁在了一旁。 他语气和蔼，表现得就像是和我闲话唠家常的亲切长辈，说出口的话却让我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面。 “昨天我的仓库被人袭击了，枪声响了半夜。我可不像小梨，年轻，又没有在意的事情，自然是睡不着的。另外，伯伯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你脑子一向转的快，不如帮伯伯想想，是为什么？” 我从督军开口说话的时候，心就一直往下沉，握着筷子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沈督军向来不会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今天这么反常，只有一种解释。 沈妄昨天的提醒在我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真的怀疑到我头上了。 “沈伯伯您说，我……我尽力帮您想。” 我强装镇定，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虚。 督军端起旁边的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也让我心里愈发没底。 “我那仓库藏得隐蔽，新到的货放在那里，除了张副官和几个心腹，没几个人知道具体位置。可偏偏昨晚就有人摸到了那里。你说，这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看似随意，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 我知道，他这话是在试探我。 我低下头，借着夹菜的动作避过了沈督军的视线，再抬眼的时候，眼中应满了泪水。 “沈伯伯，是，是不是因为有卧底？还是有人出卖消息了？之前沈少爷的事，还有昨天……沈伯伯，再这样下去，就要威胁到您的安全了！” 我故意放大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面上晕开小片水渍。 “我一个女孩子，哪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着眼泪。 “但我知道，这肯定是因为身边出了内鬼，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情呢？沈伯伯，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我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把话题引到“内鬼”身上，既符合一个受惊女孩的反应，又暗暗附和了督军的怀疑。 毕竟仓库消息泄露，最可能的就是内部出了问题。 督军看着我哭红的眼睛，眼底的锐利似乎淡了些，他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些。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些事，我会处理的。吃完饭就回房间吧，剩下几天别乱出门。” 他没再追问，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暂时放过我。 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督军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小梨，昨天晚上你在书房门外，真的没听到什么吗。” 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语气却夹杂着几分笃定。 我深吸了口气，尽力克制着浑身的肌肉，不让自己紧绷的过分明显。 “我……我真的没听到什么。” 我声音发颤，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更委屈些，转过身时，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我当时太害怕了，满脑子都是噩梦的画面，只想快点找到您……哪敢偷听啊？” 说话间，心底的恐惧涌上心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故意让他看到我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 “沈伯伯，您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我知道我笨，帮不上您什么忙，可我真的没有……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啊。” 督军盯着我看了许久，眼底的疑虑像潮水般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化作虚无。 “回去吧。” 我这才如蒙大赦般，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差点撞上进来的沈妄，擦肩而过那一刻，我感觉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小妈，走路怎么不注意点？” 沈妄伸手扶了我一把，指尖在我手腕上极快地捏了下，眼神里藏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我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但沈妄的眼神却让我下意识的定在了原处，没有动作。 身后的脚步声很重，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守在我门口的守卫。 他们走路时，因为穿着装备，端着枪，脚步当然轻不了。 我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和沈妄在餐厅门口“纠缠”，让督军再怀疑些什么，有些着急想要离开。 但面前的沈妄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迟迟没有让开。 我看着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似乎是挣扎，也像是犹豫。 就在我终于抵抗不住来自身后的压力，准备直接绕过沈妄回房间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 “录音器。” 这三个字被他说的很快，沈妄的声音又被压的极低，我差点没听清楚。 但当我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最后我连自己怎么离开的都忘记了。 等回到房间，我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第23章 深夜书房 卧室的房门被我关上，我的后背紧贴着门板，被冷汗浸湿的上衣紧贴在后腰，黏糊糊的，我却无暇顾及。 此刻我的脑子里，只有沈妄对我说的那三个字。 录音器。 昨天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沈妄是知道沈督军已经怀疑到我身上了的。 这个节骨眼上，他必不可能再要求我向他传递消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在提醒我，之前被我放在督军那里的录音器出了问题。 难道是被发现了？ 我的心跳因为这个猜测骤然加快了不少。 但转念想到刚刚在餐厅中督军对我的试探，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倒霉。 要是录音器已经被发现了的话，沈督军可不会像刚刚那样，和颜悦色的对我说话，早就让人把我拖下去喂狗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督军已然怀疑到自己身边有监听设备上面，录音器马上就要暴露了。 沈妄之所以冒险在餐厅门口提醒我，是想让我尽快把它收回来。 我紧咬着下唇，在下唇上留下明显的齿痕。 可，这怎么可能？ 昨天在书房门口被抓了个正着，如今督军又在怀疑我，我要是再去他的面前刷存在感，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录音器放在那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谁都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会引爆，但却知道它的伤害范围有多大。 我闭了闭眼睛，余光扫到窗台上那盆被我倒了安神茶的绿植，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我不知道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有多高，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夜幕降临，窗外繁星如昼。 明亮的别墅中，我站在厨房中，顶着张妈不赞同的视线，将燕窝倒进砂锅，又添了些补气的药材，转小火慢炖着。 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映得我脸颊发烫。 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怕的。 “苏小姐，你想煲汤可以直接让我做的，没必要自己动手。” 旁边的张妈还在喋喋不休的说教着，放在平常我肯定会觉得心烦，可现在，我心里只是一味的预想等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看她。 等汤熬得浓稠，我立刻找了个素净的白瓷碗盛出来一部分，端在手里。 当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时，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抖。 也不知道这副样子能不能顺利把人骗过去。 我苦笑了声，这才端着瓷碗走向二楼。 走到书房门口时，我看着深色的房门，克制着惧意，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叩门。 “沈伯伯，您睡了吗？我能进去吗？”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 “进。” 我推门进去，因为不太适应骤然昏暗的光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书房里只开了盏台灯，督军就坐在书桌后，正看着文件，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我把汤碗放在桌角，往后退了几步，刚站稳，就红了眼眶，眼泪说来就来，顺着下巴滴在睡衣领口上面。 “沈伯伯，白天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想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吸着鼻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您心里因为昨晚出事的缘故，不大痛快，怀疑我也是应该的。可是我真的没有二心，晚上出现在书房门口，也只是因为做了噩梦，才想去找您的。您要是不放心，现在就派人去查我，搜我的房间，哪怕把我关起来都行……只要能让您信我，我受什么委屈都没关系。” 我说着，狠了狠心，膝盖一弯就往下跪。 “咚”的一声，膝盖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疼的我倒吸了口凉气。 哪怕是不撩起衣服去看，我也能猜到，膝盖红成了什么样子。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督军接下来的反应。 我低垂着头，露出自己白皙的脖颈，特意向他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温顺模样。 督军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 他只是这么一说，却没有丝毫动作。 我没敢动，反而将腰弯得更柔，脊背绷出一道纤细的曲线。 “您不相信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沈伯伯，我知道您很难相信我说的话，可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不是那种吃里扒外不计别人好意的白眼狼。您对我，比我父母对我都好一些，我怎么可能会背叛您？” 督军盯着我看了半晌，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终于松了口。 “起来吧，我信你。” 我这才缓缓起身，膝盖发麻，起身时故意晃了晃，顺势扶了把书桌边缘，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桌角。 那里，离烟盒不过半寸。 我不敢看太久，生怕引起督军的警觉，于是立刻收回了视线。 回头时，却刚好撞见他正揉着眉心，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我该怎么做，才能名正言顺的拿到那只烟盒呢？ 我心里思索着，嘴上却不停。 “沈伯伯，汤是我自己守在砂锅边炖了三个时辰的，加了些您爱吃的枸杞和桂圆，您尝尝？” 我端起汤碗递过去，生怕他会拒绝。 好在督军只是看了一眼，随手就将钢笔搁在了一边。 他接过碗，却没立刻送到嘴边，只是随意动了动汤匙，便收回了手。 我心里一揪，刚想说话，就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的烟盒上。 “先放着吧，我想抽支烟。” 机会来了！ 我抢在他动手前拿起烟盒，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 “好，那我来给您点，正好提提神。” 他抬眸看我，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不过到底没有拒绝我的提议。 “会剪雪茄吗？” 我冲着他讨好般笑了下。 “会的，沈伯伯你放心。” 说话间，我捏着烟盒的手指忽然一松。 “啪嗒”一声，烟盒摔在地毯上，雪茄骨碌碌滚了满地。 “呀！” 我低呼了一声，连忙蹲下身来，伸手去探那些滚落在地上的雪茄。 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顺着滑了下来，如同帘幕，正好遮住我的半边脸颊，也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第24章 暂时安全 我是故意把烟盒丢在地上的，为的，就是能动手脚。 只是，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做，难免有些不太熟练，因此没有控制好距离。 此刻我和督军之间，近的只要对方稍一弯腰低头，就能发现我手上的小动作，可我却顾不了那么多。 指尖在地毯上飞快摸索，在摸到烟盒的瞬间，我心跳都快了几拍。 我将指甲插入缝隙间，抠开那夹层，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枚录音器正静静躺在里面。 “小梨，起来，不用捡了，我让人上来收拾。” 就在我将要动作的时候，督军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 我指尖一顿，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要是现在让我起来，之前所有铺垫都白费了。 “没事的沈伯伯。” 我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慌乱的急促，手指却没停，指甲死死抠住录音器往手心带， “是我笨手笨脚弄掉的，哪能麻烦别人啊，我自己来就好了” 长发垂落的阴影里，我飞快将录音器攥在掌心，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我用的力气很大，甚至能感觉到录音器的边角硌在我的掌心。 我刚想借着捡最后一根雪茄的动作藏好的时候，督军的皮鞋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居然站起来了！ “让开。” 这个想法才刚刚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在我头顶响起。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我浑身一僵，急中生智，故意往旁边挪了挪，膝盖在地毯上蹭出声响，同时，手腕猛地往唇边一送。 借着拢头发的动作，我舌尖一卷，那枚小巧的录音器便直接滑进了喉咙里面。 它虽然小，但到底是个硬物，吞咽的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硌得发疼。 我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抬头时眼眶已经泛红，带着点被吓到的委屈。 “沈伯伯，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弯腰捡起烟盒，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我吓得浑身紧绷，卡在嗓子眼里还没能彻底咽下去的录音器差点被我咳出来，但因为怕他看出破绽，我硬撑着没敢动。 “舌头怎么了？”他盯着我的嘴唇，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心头发慌，却没敢躲开，只是磕磕绊绊解释着。 “没、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弯腰太快，有点呛着了。” 说着，我故意咳了两声，抬手捂住嘴，趁机将喉咙里的异物感压下去。 督军看着我泛红的眼角，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雪茄，最终松开手，转身坐回椅子上。 “行了，出去吧。” 我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膝盖因为刚才的跪坐和蹲伏，疼得几乎站不稳。 我扶着书桌边缘，强撑着说了句“那您记得喝汤”，便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 关上门的瞬间，我立马找到了墙壁，单手撑在上面扶着，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下一刻，我便手捂着喉咙，重重咳嗽起来，但因为怕被书房内的督军听到，只能压抑着声音。 那枚录音器还在食道里卡着，硌得胸口发疼，可我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走廊里的灯光落在我脸上，我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忽然觉得后怕。 刚才只要督军再多看一眼，只要我动作慢半分，现在恐怕已经被守卫拖出去了。 还好，幸运之神是站在我这边的。 回到房间，我还没来得及开灯，便听到窗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嗒——” 窗户被人推开，外面的月光顺着窗缝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拿到了？” 他纵身跃进来，落地时几乎没出声，目光落在我捂着喉咙的手上，眉头瞬间蹙起。 “你该不会是把它吞下去了吧。” 我点点头，嗓子还有些发疼，于是只能用气音回答。 “实在是来不及藏……” 说完之后，我又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 沈妄快步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喉咙的位置。 他指腹上覆着层薄茧，在我脖子上摸索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皮肉，他触碰到了我还没能完全吞下去的录音器。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于是我实在没忍住，动手拍开了他。 “别摸了，等下划到嗓子，我要几天都说不出话了。” 我动作很轻，沈妄却很配合的将手拿开了。 我听到他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我的小兔子还真是聪明，吞录音器这招都想的出来。” 我实在说不出话，只得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我至于用这招吗？ 想起刚刚离开书房的时候，督军的模样，我依旧有些忐忑。 “你觉得，光是这样就够了吗？” 沈妄没说话，只是挑了下眉。 “你觉得老头子为什么能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长时间？” 我知道沈妄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便说了下去。 “你是说……他还没彻底信我？” “信？”沈妄嗤笑一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刚想提醒他那是冷水，就见他已经端起水杯，毫不犹豫的送到了嘴边。 “在他眼里，除了权力，没什么是可信的。今天放你走，不过是没抓到证据。要是你刚刚没有把录音器吞下去，而是被他抓了个正着，你信不信，现在我们就是在地牢相见了。” 沈妄一句话勾起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我抱着手臂，背靠着门板，明明房间内温度适宜，可我却觉得冷意彻骨。 “害怕了？” 沈妄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恍恍惚惚抬头，正好看到他走到我的面前。 他的手轻车熟路的来到我的腰间，熟练的掀开衣裙下摆探了进去，一路向上，最后覆在我的柔软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别怕，你可以依靠我，只要你取悦我，我保证，一定留下你这条命。” 明明应该是让我觉得放心的话，可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我动了动唇瓣，听到自己的声音。 “沈妄，这次，你其实根本没想帮我吧？” 第25章 看人脸色 在这高压环境之下，我总是过分紧绷，本能感应到的都是对自己的威胁，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他人的情绪毫无感知。 只不过是容易后知后觉罢了。 我看着沈妄闪烁着的眸光，心底的热意点点褪尽。 最初沈妄在餐厅门口将我拦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担心隔墙有耳，不知道应该如何提醒我。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恐怕当时他的迟疑停顿，是因为还没想好要不要开口提醒我吧？ 沈妄垂眸看着我，眸色渐渐变得晦涩不明。 他忽然低头靠近我的耳畔。 “小兔子，你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我呢？” 他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失望，伪装技术拙劣到连我都能马上辨别出来他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 我紧紧咬着唇，刚想开口说什么，就感觉到覆在我胸口柔软处的大手忽然捏了捏，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沈妄！” 我恼羞成怒的声音却引得沈妄低笑出声。 “怎么，就允许你揣测我，不允许我报复回来？” 我正想要说话，就听到沈妄开口，语调散漫。 “不管当时我是什么想法，最终我是没有放弃你，不是吗？小兔子。” 他指尖在我领口轻轻摩挲，说话时是吃定我的随性。 “在这别墅里，除了我，你还能指望谁？” 我一怔，心底那点刚冒出来的委屈忽然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是啊，我能指望谁？ 督军的“看重”薄如蝉翼，全建立在对那位“故人”的感情之上。 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连个佣人都能看我脸色下菜碟。 我什么都没有，又哪里来的任性的资本，哪里来的胆子敢在这里质问沈妄呢？ 一瞬间，如坠冰窟，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一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沈妄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俯身咬住我的耳垂，声音又低又哑，性感的惊人。 “所以，别对我揣着那么多心思。乖乖听话，我保你平安。”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我却打了个寒颤，猛地推开他。 “那你就先离我远点！” 他被我推得后退半步，倒是也不生气，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不错，兔子急了也知道咬人，我倒是不用担心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 我听他的描述，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当成了什么软弱可欺的肉包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谁会被人欺负？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没用！再说了，整个别墅里谁会欺负我？” 也只有他会这么毫无忌惮了。 沈妄挑了下眉，没再跟我继续争辩，只是眼神之中却透露着四个大字。 最好如此。 我本来是想着在沈妄的面前争一口气的，可是我没想到，打脸居然来的这样快。 翌日清晨。 我从睡梦中醒来，按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脚，还有泛着痛意的喉咙，这才掀开被子下床。 简单洗漱过后，我便直接来到了餐厅。 令我有些惊讶的是，今天督军并不在，餐厅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我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个人时光了。 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我刚坐下，负责传菜的王妈就端着粥碗走了过来。 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我刚舀起一勺白粥，椅子便被狠狠撞了一下。 本就没有吹凉的白粥撒在我的身上，疼的我惊呼一声，猛的站了起来。 我还没发作，王妈就已经夸张地叫了一声。 “苏小姐，这粥可是特意给您熬的，您多大的人了，连勺子都拿不稳吗？看看，这都白白浪费了！” 手背火辣辣地疼，我紧咬着唇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王妈。 她眼底的挑衅连藏都藏不住，显然是故意的。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们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猪猡”，走了大运被督军看中带了回来，所以才当了她们的“主人”。 督军在的时候，她们看督军对我特殊，所以不敢表露对我的不满。 可今天督军不在，她们自然便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对不起。”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里很清楚，在这里，我连发怒的资格都没有。 一边是我这个刚被带回来没多久的“替代品”，一边是自己家里的佣人。 二者之间闹了矛盾，该相信谁，我用膝盖都想的出来答案。 但这可不是我真的认错低头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因为督军目前对我已经有了怀疑，我想低调行事。 我不愿意惹是生非，可没想到王妈却不依不饶。 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于软弱，王妈觉得我好欺负的很，便叉着腰站在我面前，放开了嗓门。 她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听的我浑身不自在。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这燕窝粥熬了两个时辰，你知道多金贵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见不得我们下人清闲！” 周围几个端着盘子的佣人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热闹，眼底的嘲弄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背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可这一刻，心里的委屈却比疼痛更甚。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咬着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生怕表现的过于委屈，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不是故意的？” 王妈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餐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你就是仗着督军给你几分好脸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也配使唤我们？”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心上。 我看着她嚣张的嘴脸，浑身都在发抖，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啊，我没身份没背景，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声轻嗤，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沈家的佣人都敢指着主人的鼻子说话了？” 第26章 依赖恐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 餐厅门口，沈妄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一身黑色衬衫，西裤衬得长腿修长笔直，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像淬了冰，直直落在王妈身上。 王妈脸色瞬间煞白，腿一软差点跪下。 “沈、沈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苏小姐她……” 我知道她这是想要把锅甩在我的头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沈妄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问你。” 沈妄打断她，一步步走过来，目光扫过我发红的手背和散落的瓷片，眸色更沉。 “粥是怎么洒的？” 王妈被沈妄这逼问的语气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在我面前的威风？ “是、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苏小姐的椅子……” 沈妄没再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烫伤的手看了看，指尖触到皮肤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我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提醒了一句。 “注意身份，不合适。” 沈妄眯了眯眼睛，并不说话，只是下一秒，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塞进我手里。 我甚至都没回过神来，手里便多了这么个硬邦邦的物件，等我低头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下意识的便想把手抽回来。 沈妄给我枪干什么？ “拿着。” 沈妄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或许是知道我不敢，也或许是怕我突然抽手。他的指腹死死扣着我的手腕，不让我有退缩的余地。 冰冷的枪身硌得我手心发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还有它表面泛着的寒意。 它被我攥在手里，我心中想的却是，沈妄用它带走了几条人命？ 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在发颤。 “沈妄，你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急得眼眶发红。 “快把这个拿走！” 这可是枪，是能要人命的东西！他怎么能就这么随便塞给我？ 沈妄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似的，忽然俯身，胸膛几乎贴住我的后背，双手覆上来，包裹住我握枪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样的举动暧昧的令我心慌。 我本能的想要开口和他说，你这样不对，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我们两个都会被督军盯上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像是卡壳了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妄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从我的后背传过来，带着一种滚烫的侵略性，可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别怕。”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又低又哑。 “小兔子，看好了，保险栓在这里，慢慢打开。” 说话间，他的指尖带着我的手指，一点点摸索着枪身的机关，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听得格外清晰。 周围的佣人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角落，只有王妈还瘫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怕死，也怕沈妄。 可是她不敢躲，因为这里是督军的别墅，她要是躲了，如果这次没有死成，迎接她的就会是更残酷的下场。 很残忍，但是这就是现实。 我只是片刻的发愣，沈妄便不满的捏了捏我的手指。 “对准她。” 沈妄握着我的手，强行将枪口转向了王妈。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那张写满恐惧的脸，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我用力想把手缩回来，下一秒，却被沈妄牢牢按住。 “沈妄，不要……”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只是个佣人，没必要这样……” 我知道沈妄有多狠，所以我毫不怀疑，他会在这里带着我杀掉王妈。 “没必要？” 他轻笑一声。 “你猜猜看，她刚刚故意欺负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我的指尖扣上扳机。 “小妈，记住了，对恶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砰——” 枪声骤然响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后坐力让我整个人都紧贴在沈妄的怀里，开枪的手臂都在发颤。 子弹擦着王妈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王妈尖叫一声，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而我则是再也握不住枪，任由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沈妄顺势伸手揽住我的腰肢，将我半扶半抱地稳住。 他低头看我，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有嘲弄，有冷厉。 我紧咬着牙关想要开口骂他疯子，可是却觑见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 我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沈妄在心疼我？这怎么可能。 “现在知道怕了？” 他的指尖擦过我发白的嘴唇，动作狎昵。 “刚才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反抗？昨天和我说了什么？怎么，你自己先忘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话语却暧昧缱绻。 “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在你身边，为你撑腰的。”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王妈，也不是因为那声枪响，而是因为此刻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我怕沈妄吗？怕的。 怕他的狠戾，怕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算计。 可刚才他将我抱在怀里，将枪塞进我手里的那一刻，我心底却又涌起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上，抓住了一块明知随时会倾覆的浮木，明知危险，却又舍不得放手。 沈妄看着我掉眼泪，像是妥协般，忽然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揽得更紧了些。 “好了，别哭了。” 他的声音难得地放软了些。 “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就用这个指着他们。要是不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枪，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威胁。 “我不介意帮你动手，但到时候，可就不是吓吓那么简单了。”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硝烟味，心里又怕又乱。 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第27章 护送任务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随后推开沈妄的怀抱站直身体。 指尖好像还残留着枪身的寒意，冰的我手指发颤，像在提醒我刚才有多荒唐。 但我的心却渐渐的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避开他的目光。 犹豫片刻，我还是说出了那三个字。 “谢谢你。” 这声谢谢说得格外艰难。 但我在心里又补充了另外一句。 还好有你。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对沈妄此刻的依赖，就像是饮鸩止渴，可在这吃人的别墅里，我永远没有第二个选择。 就当是吊桥效应吧，我安慰自己。 这是绝境里的本能，不是真心。 沈妄看着我紧绷的侧脸，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枪，随手别回腰间，又瞥了眼地上晕过去的王妈，招了招手。 “拖到外面去，醒了就让她自己滚。” 角落里的佣人慌忙应着，连滚带爬地拖走王妈。 餐厅里终于恢复安静，只剩下我手背上的灼痛，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午后，督军终于回到了别墅。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他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但督军始终没有来找我问这件事，我也便当什么都不知道。 晚饭时，督军特意叫来了沈妄，又清走了餐厅内的其他佣人。 偌大的餐桌上，气氛稍显微妙。 我坐在督军左手的位置，即使已经放轻了动作，可还是难免发出一些声响。而在安静的餐厅之中，这些碗筷碰撞的轻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督军没提早上的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身体状况，语气温和，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 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不敢多说一个字，宛若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吃到一半，督军忽然放下筷子，看向沈妄，语气淡淡的像在唠家常。 “沈妄，明天你替我跑趟差事。” 沈妄抬眸，没有丝毫犹豫。 “父亲请吩咐。” “成西。”督军顿了顿，提到这个儿子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成西，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只不过因为沈成东的缘故，他一直不得沈督军的青眼。 “我让他押送批货去T国。他那性子毛躁，我实在不放心，你跟着去，帮我看顾着点。”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 “货”？在这别墅里待久了，我早就知道这字的另一层意思。 那些像我一样被拐来的人，就被称之为猪仔，人如其名，意思是可以任人宰割。 不过现在更让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沈督军这次居然这么着急，没有事先通知，而是选择在任务的前一天才告诉沈妄。 这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我捏着筷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妄。 沈妄挑了下眉。 “这么着急？送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吧，父亲怎么现在才说？而且，这么简单的任务，也需要我陪着？我走了，这边怎么办？父亲不如另选他人护送吧。” 督军却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我身边现在最信任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这边最近没什么事，你不需要担心，你陪成西走一趟，越快越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没给沈妄拒绝的机会，甚至也没给我反应的时间，便骤然换了话题。 “说起来，成东也走了有些日子了。现在家里就剩成西一个指望了。他要是再出点什么事……”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沈妄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回我身上。 “那我可真要怀疑，这内鬼是不是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了。” 空气瞬间凝固。 我心里很清楚，督军这话，分明是说给沈妄听的。 他在警告沈妄。 我的二儿子要是出事，我第一个怀疑的人选，就是你。 沈妄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耸了下肩，索性双手环胸直接靠在了椅背上。 “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领命了。您放心，有我在，成西不会有事。” 督军没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低着头，假装专心吃饭，后背却已沁出冷汗。 这场较量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关系。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只觉得沈督军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含沙射影，变相的在点我一般。 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直到我回到房间，都未能消散。 深夜时分。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中心，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虽然我知道，沈妄明天就要跟着沈成西一起，走海路离开，但我还是忍不住幻想。 幻想下一秒，我的窗户会被人敲响。幻想我拉开窗帘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半蹲在外面的平台上，静静地等待着我开窗。 “笃笃——” 几声轻叩忽然在寂静中响起，节奏轻快，带着几分熟悉的随性。 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弹坐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到窗边。 窗帘拉开的那刻，我心跳漏了半拍。 沈妄半跪在平台上，一手紧抓着凸起的墙沿，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叩窗的姿势。 他见我拉开窗帘，挑了挑眉，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打开窗户，把人放进来。 沈妄翻身进来，落地时悄无声息，我正想问他怎么这么晚来，却见他走向我，随后眼前一晃，我整个人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哎！”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掌心触到他衬衫下紧实的肌肉，瞬间红了脸。 “沈妄，你干什么！” 他低头看我，戏谑出声。 “地上冷，你又没穿鞋，怕你着凉。”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他又补充了一句。 “万一我明天刚走，你就病倒了，你说，老头子会不会怀疑你是太舍不得我了？” 我被他这句话堵得脸颊发烫，当即挣扎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赶紧放我下来！” 可我的那点挣扎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挠痒痒。 他抱着我走到床边放下，指尖却没离开我的腰，轻轻摩挲着布料。 “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等我？” 第28章 临行告别 我被他说中了心思，却不想立刻承认，只是梗着脖子嘴硬。 “谁等你了，我只是还不困。” 沈妄低笑起来，俯身凑近，呼吸落在我额前，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明天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才睡不着。小兔子，你可真让我伤心，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这里放着的，到底是不是心。” 说话间，他的手撩起我的裙摆探了进去，指尖顺着我的腰线轻轻滑上去，最后停在了胸前的柔软处。 沈妄覆着层薄茧的手指指腹在我胸口轻轻摩挲，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我浑身一颤。 “沈妄！”我按住他的手腕，声音发紧。 “你别乱来。” 他却偏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语气暧昧又危险。 “不说实话的小兔子，我当然要好好惩罚一下了。” 我紧咬着下唇，生怕沈妄突然发难。 沈妄的手指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了我的双腿之间，却没有继续下去。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忽然笑了下。 “这么害怕？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我当然不可能相信沈妄的鬼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就先把你的手拿出来！” 沈妄挑眉，罕见的没有再做什么，而是利落干脆的松开了我。 我没了沈妄的手臂托着，本能的向后倒去，直到后背贴在柔软的大床上，这才反应过来。 沈妄今天居然这样好说话吗？ 我刚想抬眼，去搜寻沈妄所在的位置，就感觉到自己身边突然凹陷下去一片。 我扭头看去，正好与沈妄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混着烟草味的热气拂在我脸上，让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怕了？” 他低笑，指尖还停留在我的裙摆边缘，带着若有似无的触碰。 “刚才嘴硬的劲儿呢？” 我别过脸，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谁怕了？你睡我的床，难道还不能让我多看几眼？” 沈妄却轻呵了声。 “我之前又不是没有睡过。” 我知道，他说的是受伤那次。 只不过当时他身上的伤那么严重，又刚刚才取了子弹，谁能有那份旖旎心思？ 我正胡思乱想些， 沈妄忽然翻身，双臂撑在我的两侧，将重量轻轻压在我身上。 虽然他并没有完全压在我身上，可到底是有肢体接触的。 我胸口和他相贴的地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下，仿佛就撞在我的心上。 “小兔子，我问你。”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要是我这次回不来了，你怎么办？” “回不来”三个字像淬了冰，瞬间冻住了我所有的动作。 我猛地抬头看他，眼底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马上就要出发了，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此刻，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在担心沈妄的安危，还是说，我在担心他死了之后，这偌大的别墅之中没有人护着我，送我回家。 我只知道，在沈妄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漏了半拍，此刻，都没能恢复到正常频率。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因为刚刚沈妄的突然“闯入”，我也没来得及拉上。 皎洁的月光从缝隙洒落在床上，我借着光线，看清了沈妄的表情。 他的眉骨在月光下投出一片阴影，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沉沉的墨色，像藏着无尽的夜色。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下颌，带着微凉的触感。 “老头子疑心重，成东的事他始终没放下。这次让我跟着成西，明着是照看，实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成西要是出事，他第一个会算在我头上。小兔子，我要是出事……”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我要是出事，他或许还会松口气。” 毕竟沈督军那样的性格，就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我听得浑身发冷，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衬衫。 “那你……” 我想说些什么，比如说让沈妄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推了这个任务，又或者是找个别的借口，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说出口时居然那样艰难。 因为我和沈妄都清楚，督军的命令如同军令，一旦接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任何推诿只会招来更深的猜忌。 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妄去送死吗？ 沈妄似乎看穿了我未说出口的话，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下巴。 “别想那些没用的，还不一定是必死的局面呢。我既然答应了，就有应对的办法。” 他的话并没有让我安心，反而让我愈发不安，甚至还开始在脑海中胡思乱想，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那我该怎么办？ “你只要乖乖待在别墅里，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老头子抓把柄的机会，就够了。” 他俯身，鼻尖几乎蹭到我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 “记住，少说话，多观察。别做任何可能引起他怀疑的小动作，听懂了吗？” 我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我知道的，我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注意安全。” 沈妄收回了撑在我两侧的手臂，直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转身走向窗户。 “我走了。” 他翻上窗台，最后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窗台上轻微的响动。 我几乎是立刻下床，冲到了窗边，看着他的身影迅速融入沉沉夜色。 直到再也看不见沈妄的身影，我这才关上了窗户，重新回到床上，缓缓蹲曲起双腿，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膝盖里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沈妄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安抚的话语却无法让我静下心来。 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真的能好好回来吗？ 第29章 生死难明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再次睁眼的时候，是佣人在外面敲门叫着我的名字。 “苏小姐，醒了吗？起来用早餐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应了声“知道了”。 刚准备起身时，却发现枕头上面湿了一片。 瞬间，我便想起了昨夜的不安，那莫名的情绪就像藤蔓一样缠在我的心头，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我知道，如果我再不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引起督军的怀疑。 毕竟沈妄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躺在床上不起床，说是巧合，恐怕没人会相信。 更别提沈妄才刚刚因为佣人们对我的轻慢，发过脾气了。 我整理了下心情，简单梳洗过后便下了楼。 餐厅里只有督军一人。 他今天似乎心情还算不错，见我进来，还抬眸淡笑了笑。 “醒了？过来坐吧。” 我依言坐下，目光却不自觉的扫过对面空着的座位。 那是沈妄常坐的位置。 一时间，我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闷的厉害。 恰好这时督军拿着筷子为我夹菜，我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摆弄碗筷，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眼底的真实情绪。 整整一天，别墅里安静得诡异。 没有沈妄似笑非笑的调侃，没有他突然冒出来的身影，连空气都仿佛稀薄了几分。 我按他的叮嘱，尽量减少存在感，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一言不发。 没事做，也不需要我在督军面前露面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静静的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愣愣的发呆。 今天是沈妄离开的第一天，T国距离这里的路程并不算近，他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我只希望他这一路上能够平安。 夜幕降临，我正准备告诉佣人，晚上我不用餐，不用特意叫我时，收到了督军让人来请我去书房用晚膳的消息。 我愣了一下，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着用人一起去了书房。 书房内。 红木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海鲜宴，我进去的时候，督军已经坐在了主位。 看到我时，对我招了招手。 “小梨，过来坐。” 我虽然已经习惯了他对我和蔼的态度，可是，现在在这里看到他依旧对我和颜悦色，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他是要做什么？吃饭为什么不在餐厅？偏偏要把我叫到书房来呢？ 一时间，我的心头浮现好几种猜测，可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这是场鸿门宴，督军是对我起了疑心，所以餐桌上一定会试探性的问我一些问题，可他却并没有我所预想的那样向我套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偶尔问我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大多都是些最近休息怎么样，睡眠如何的问题，多余的话半个字都没说过。 我垂着眼，拿起一只鲜虾，小心翼翼地开始剥壳。 虾壳滑腻，剥起来很是丝滑，可我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总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但是在督军的面前，我却只能装的若无其事，像个没事人一样。 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偷偷观察我。 “沈伯伯，您尝尝这个。” 我将剥好的虾仁放进他碗里，声音尽量放平稳。 督军“嗯”了一声，刚要夹起，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张副官神色慌张地闯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猛的狂跳起来，好像那件大事终于要发生了似的。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一般，下一刻，张副官急匆匆开口。 “督军！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虾“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虾汁溅在了洁白的桌布上。 督军眉头紧锁，放下筷子：“慌什么？说清楚。” 我下意识想去捡，手指却因为张副官接下来的话，而僵在半空。 张副官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 “成西少爷他们……在公海附近被海警包围了！双方交火，情况危急……”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加速。 “沈妄呢？”督军的声音冷得像冰，也冻结了我周身的血液。 对啊，沈妄呢？ 既然交火了，那他会不会受伤？ 张副官脸色发白，低下头，声音忽然低了几分。 “沈妄少爷……为了掩护成西少爷撤离，引爆了船上的烟雾弹，混乱中失足坠入大海……现在、现在还没找到人，生死未卜！” 坠入大海？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眼前阵阵发黑。 我死死攥着桌布，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现在是深夜，晚上的海面是吃人的巨兽，他从船上坠海，还能有命活吗？ “废物！”督军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 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指着张副官。 “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没有？！” 张副官连滚带爬地应着“是”，转身就往外跑。 督军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等目光扫过餐桌时，才注意到掉在桌上的虾，和我僵在原处的身影。 “怎么了？”他皱眉看我，眼神带着审视。 我这才回过神，慌忙低下头，用至今擦掉桌布上的污渍，声音发颤。 “没、没什么……就是手滑了。沈伯伯您别着急，沈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我死死咬着下唇，逼自己抬头，尽量让表情看起来平静。 不能让他看出破绽，不能让他发现我在意沈妄。 于是我特意问了一句。 “对了，成西少爷呢？他怎么样了？” 督军盯了我片刻，见我眼底只有恰到好处的惶恐，没再多问。 “他被沈妄护着，能有什么事？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沈妄那小子。海警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搜捕，万一人被他们先找到了……啧，那就麻烦了。” 第30章 昏迷不醒 这晚的海鲜宴，最终在死寂中散场。 等我回到房间，再也撑不住，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沈妄，他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我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一遍遍地想。 沈妄，你这个骗子。 你说过会回来的。 你不能食言。 这一晚我当真是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那片波涛汹涌的海面。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只是梦中我也不得安稳，一直能够听到沈妄的呼救声。 他好像就在海底对着我伸手，让我拉他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惊醒，听着外面传来的骚动声连忙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 外面这么吵，是不是说明沈妄被救回来了？ 虽然我知道，公海距离这里有段路程，就算人真的被找到救了回来，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但我心中还是藏着一丝希冀。 我赤着脚跑到走廊，冰凉的地板激得我一个哆嗦，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涌的热意。 走廊上，几个佣人端着东西匆匆走过，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见我出来，都慌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可我却确信，自己刚刚绝对没有听错，他们说的正是沈妄。 “出什么事了？沈……沈少爷回来了？” 我抓住一个端着药箱的女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女佣被我拽得一个趔趄，看到我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是张副官来了……说沈少爷找到了，是在礁石滩上被渔民发现的，现在正往回送呢！” 我的心猛地撞了下胸腔，抓着女佣的手指也微微松开一些。 但随即，我又想到了什么，手上一紧，连忙追问。 “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活是活着……” 女佣声音发颤：“就是听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醒过来，而且我还听说，他脱水脱得厉害，身上还有伤口发炎，一直处于高烧状态。”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觉得腿一软，扶住栏杆才站稳。 但很快，我便振作起来。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烧可以退，伤也可以慢慢养好，人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大的喜事。 我正怔忡着，余光忽然瞥见张副官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 “正好，你跟我走一趟。” 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身边的守卫拉着，半强迫性的带到了督军的书房门口。 “督军，沈少爷快回来了，您让我叫的苏小姐，现在也在我旁边。” 门内传来督军冷冰冰的声音。 “小梨进来。” 让我进去？为什么？ 我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乖顺的敲了敲门，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督军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窗边，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下头。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学医的？” 我慢半拍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是，有什么问题吗沈伯伯？” 我的话音落下，沈督军已经缓缓转过身。 “沈妄脱水严重，伤口还在发炎，别墅里的那些佣人笨手笨脚，不懂怎么照顾病人。”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 “从今天起，你去他房间守着，给他换药、喂水，直到他醒过来。” 我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他补充道，语气凌厉得吓人。 “记住，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就这么死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别墅，听懂了吗。” “陪葬”两个字他没明说，可那话里的威胁却像绳索，瞬间勒紧了我的脖颈。 “怎么？不愿意？” 见我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督军挑眉，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这和我往日看到的督军判若两人，但此刻的我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也不敢问他为什么不请医生来，反而是让我照顾沈妄，只是慌忙低下了头。 “不、不是……我愿意，我会好好照顾沈少爷的。” 毕竟，除了答应，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似乎满意了，挥了挥手，没再和我多说话。 “去吧，他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到房间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只是记得在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我手脚冰冷，差点忘记了该怎么走路。 好在这样的情况只是片刻，便缓了过来。 我心里记挂着沈妄，匆匆来到沈妄房间门口，刚到，便看见几个黑衣人手忙脚乱地抬着担架进来。 沈妄躺在上面，脸色白得像张纸，湿透又自然风干的衬衫紧贴着身子，甚至能看到后背渗出的血迹晕染开来。 “沈妄……”我下意识想冲过去，却被随行的守卫拦住。 “苏小姐，督军的意思，让你先去拿药品。” 我咬了咬牙，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失态。 “好，那就麻烦你帮我带路了，要快一点。” 我怕沈妄的身体状况，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等我取了要用的东西，匆匆回来时，房间里只剩下了昏迷的沈妄。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淡淡的血腥气，并不好闻。 我看着床上躺着的沈妄，深呼吸了口气，招呼佣人端了盆温水来，随后用布巾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污渍和海盐。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垂着，像只濒死的蝴蝶。 往日那性感的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我蘸了水轻轻涂抹，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心里一阵发酸。 简单清理了一下他的全身，确保不会被什么感染，我这才开始动手处理他身上的伤。 他后背的伤口很深，应该是撞上礁石时划到的。 我咬着牙给他清理、上药、包扎，动作尽量放轻，可在碰到伤口的时候，他还是会无意识地皱紧眉头。 看着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心，我真是没忍住，凑近伤口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疼吗？” 我小声问，明知他听不见，却还是问出了声。 而他，当然也没有给我任何答复，只是眉心的皱痕抚平了些许。 第31章 负荆请罪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沈妄。 喂他喝稀释的盐水，给他擦身，换绷带。 不管是佣人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的事，通通由我亲手包办。 督军每天都让人来问，问话的语气一天比一天不耐烦，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句话。 沈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我知道，这代表督军的耐心快耗尽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妄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妄，快点醒过来吧……” 谁能猜到督军的耐心彻底用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我心里也清楚的很，沈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让他在短时间内醒过来，那是想都不要想。 第四天清晨，我正给他换绷带，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又一次看到他动了动手，甚至这次幅度还很大的时候，我这才猛地抬头。 几乎是抬头的一瞬间，我便看见沈妄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妄？你醒了？你，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几乎是立刻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绷带，扑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沈妄的意识明显还是有些模糊，因为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此刻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在我脸上。 “小兔子……”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让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你终于醒了！” 我慌忙用手背擦去自己眼角的泪光，装的像个没事人一般开口。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抱歉，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照顾病人，没什么经验，你又一直都在昏睡，我不知道怎么分辨你的感受，所以……要不要叫专业的医生过来？” 他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扶我起来。” 我却有些不太赞同。 他可是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刚醒就要折腾自己的身体，我这个“医生”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你刚醒，再躺会儿吧？” 然后我的提议却被沈妄拒绝了。 “不行。” 他固执地抓住我的手，眼神清明了些。 “我得去见老头子。” 刚醒就要去见督军？ 我皱着眉看着沈妄，本来还想再劝说几句，可是一想到沈妄的性格和脾气，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好，那我扶你去。”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起身，又找了件柔软的丝绸外袍给他披上，这才扶着他，一步步出了房间门。 沈妄的身体还很虚弱，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额头上也很快沁出一层薄汗，可他却硬是咬着牙，没哼一声。 “慢点。” 我扶着他的胳膊，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到底有什么事是非要现在汇报的，难道就不能等伤好一点了再说吗？ 回想起沈督军那一遍遍的催促，我心里愈发不安。 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我心事重重，又扶着沈妄，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 走到书房门口时，沈妄忽然停下脚步，轻轻挣开我的手。 我有些疑惑的抬眼，刚想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他说。 “我自己进去。” 我怔楞了下。 “可是你……” 不是我看不起沈妄，实在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连走路的费劲，我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去？ 沈妄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刚要开口，书房的门却忽然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我和他都下意识的回头，朝着书房内看去。 门后，张副官神色平平，看到我的时候皱了下眉，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回了沈妄的身上。 “沈少爷。” 他虽然叫着敬称，可语气却和恭敬扯不上半点关系。 “督军让你和苏小姐一起进去。” 我猛的回神。 “我？” 张副官瞥了我一眼，语气平淡。 “这是督军的意思，苏小姐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进去问吧。” 说完这句话，张副官侧了侧身，让开了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一个外人，不方便进去，万一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口风不严透了出去怎么办？” 张副官冷笑了声。 “我刚刚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了，这是督军的意思，不管是你有不满，还是她有问题，都可以进去当面找督军说个清楚。督军现在就在里面，你们难道要让督军等你们吗？” 张副官一顶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让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咬了咬牙，重新扶住了沈妄的手臂。 “好，我们这就进去。” 我扶着沈妄刚迈进书房，就看到督军正坐在红木书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他的眼神冰冷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督军。” 沈妄挣脱我的搀扶，膝盖一弯，“咚”地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气，他后背的伤口明显被牵扯到了，疼得他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脸色甚至也白了几分，可他却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 我站在一旁，手脚都有些发僵，不知道该退出去还是留在原地，只能局促地攥着衣角。 “哼，还知道来见我。” 督军将雪茄重重按在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让你护送成西，不是让你把他送进海警手里！现在人被抓了，货也没了，我倒是想听你说说，这差事你是怎么办的？” 沈妄低着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是我无能，没想过那里会有埋伏，没有护住二少是我的失职，请督军降罪。” “降罪？”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督军的怒气。 他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因此被震得叮当作响。 “我降你什么罪？把你也扔去监狱，陪成西一起蹲大牢？还是一枪崩了你，好让我泄愤？！”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带着滔天的怒火。 我紧咬着下唇，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怪不得，怪不得督军对沈妄这么不耐烦。 原来是因为沈成西被抓了！ 第32章 以死明志 我下意识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妄。 难怪，难怪他一醒就要来找督军，难怪他刚进门就要下跪。 原来这是负荆请罪。 可是，传消息回来的人不是说沈妄为了保护沈成西，自己都坠海了吗？ 这种情况下，沈成西为什么依旧被抓了？ 反倒是沈妄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 我还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督军便已经再次发怒。 “沈妄，要不是你在我身边也有些年份了，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你故意的了！” 偌大的罪名砸下来，我看到沈妄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督军。” 我听到他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我在你身边这些年，为沈家淌过的血、受过的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忠心吗？二少被抓，我比谁都急。若不是为了掩护他，我何至于坠海昏迷，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在旁边暗暗点头。 确实，沈妄身上的伤一看就很要命，这可不是装的，或者是演的。 他的状况，的确是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里面，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我本以为这样便能够让督军信服，最起码不会再这样咄咄逼问，可事实证明，我还是想错了。 “差点没命了？” 督军冷笑一声。 “可你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而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还在牢里受苦！你让我怎么信你不是故意留着这条命，好坐收渔翁之利？” “督军！” 沈妄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的绷带不知何时已渗出暗红的血迹。 “你要是真这么想，那我无力辩驳，只好以死明志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从后腰处抽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将枪口死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沈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短促尖叫一声。 他是什么时候把枪带在身上的？为什么我扶着他的时候都没发现？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妄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督军，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决绝，像燃尽的灰烬。 “我在沈家这些年，忠心明鉴。既然督军不信，我多说无益，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话间，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方。 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的频率。 沈妄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敢这么做！ 我本以为沈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不可能这么豁得出去。 并不是我看不起沈妄，觉得他怕死，而是我清楚，他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他会死，也不怕死，但绝对不会是在这种被人猜忌、以死明志的荒唐境地里。 可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分明在一点点用力。 那乌黑的枪口紧紧贴着他的太阳穴，仿佛下一秒，子弹就会贯穿他的太阳穴。 这一刻，我也顾不上什么会被督军怀疑，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直接冲到了督军的面前。 我的大脑是空白的，可是嘴巴却没停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依靠着自己的本能，想要帮沈妄摆脱这种死局。 “沈、沈伯伯，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沈妄，他身上的伤，我最清楚不过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几乎是扶着书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他后背的伤深可见骨，光是清理伤口的时候，我就换了七八块纱布，即使是这样，血也差点止不住。在他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他一直在发高烧，还说胡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二少快走，这些根本就不可能装出来！” 督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冷意，却没有打断我。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沈伯伯，您想想，要是沈妄真的想害二少，他何必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他大可以装装样子，做一些小伤口，说自己尽力了，然后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他没有，他拼着命护二少周全，现在却要被您这样怀疑……”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其实是想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毕竟情绪波动太大，只会让督军更加怀疑我和沈妄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妄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我说不清是因为担心自己回不了国，才这样为沈妄解说，还是真心害怕他会死。 总之，此刻我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妄死。 我定了定神，随后继续道。 “沈伯伯，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不该插嘴你们的事情，可沈妄是真的忠心，您不能就这么判了他的罪啊！” 督军沉默地看着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书房里只有我的抽泣声和那敲桌的笃笃声，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泪眼婆娑中，我听到沈妄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和督军之间的事情，我叫你一声小妈，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对这句话，我只是充耳不闻，当没听到。 因为我清楚，沈妄这么说一是想要撇清和我之间的关系，二，则是想要提醒我，表现的别太过分了。 可我却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沈伯伯，您三思啊！” 就在我以为督军会发怒，会把我赶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说完了？” 我哽咽着点头，不敢再看他，而是低下了头，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我听到督军笑了声，很短促，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和我说话，而是直接把问题丢给了沈妄。 “沈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下意识的回身，朝着身后的沈妄看去。 后者浑身上下都仿佛紧绷着，整个人的背挺的很直。 我听到他说：“我愿意以死明志。” 下一秒，指尖在扳机上缓缓按了下去。 第33章 终于放心 就在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我甚至感觉沈妄的所有动作都像是电影般开始慢放。 我想要阻止他，可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知道自己来不及。 怎么办？ 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枪的扳机一点点被按下去。 就在它即将被按到底的那一刻，督军的声音骤然响起。 “够了，把枪放下！” 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像一盆冰水浇在滚烫的油锅里，瞬间浇灭了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焰。 沈妄的手指僵在扳机上，脊背微微一颤，显然也没料到督军会在最后一刻松口。 他维持着举枪的姿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松开手指，将枪扔在地上。 “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而我也连带着松了口气。 督军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起来吧。你好歹也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不至于连你到底忠不忠心都分不清楚。我是老了，但我不是傻了。” 沈妄跪在地上没动，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督军如果还不信我，大可以……” 我看在眼里，知道他是因为伤口裂开的缘故才这样，可却没办法过去帮他。 因为他和督军之间的交锋还没有结束。 “信！怎么不信？” 督军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 “你为沈家挨的枪子、受的伤，我都记在心里。成西的事，是我太着急了，说话重了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妄渗血的绷带，眉头皱了皱。 “你这身子骨，再折腾下去，不等处理正事，反倒是自己先把命搭进去了。行了，先起来吧。” 沈妄这才慢慢撑着地板起身，只是刚站直，整个人就晃了晃。 我连忙上前扶住他，刚接触到他的手臂，便吓了一跳。 他的手臂滚烫，显然又在发低烧。 我连忙抬头看向面前的督军。 “督军，他又发烧了，能不能叫医生过来看看？” 几乎是我的声音刚刚落下，督军便开了口。 “张副官。” 门外的张副官立刻应声而入。 “在。” “叫医生过来给沈少爷处理伤口，另外，把仓库的账册都送到沈少爷房里。” 督军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的好像刚刚暴怒发火的人不是他一般。 “成西不在，这些事你暂时接手，别出了岔子。” 城西仓库可是沈家的重要财产之一，督军肯把这些交给他，无疑是彻底打消了猜忌，将重任托付于他。 我眉心一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我下意识的看向沈妄，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转头的那一刻，正好将沈妄眼底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 瞬间，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因为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看着沈妄努力撑起身体，对着督军保证。 督军只是挥了挥手 “别说什么失望不失望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安排你去做呢。小梨，你多用用心，帮着他把身体早点养回来。” 督军说话间，忽然绕过书桌，走到了我们的身边。 他忽然弯腰将刚刚掉落在地板上的那支枪捡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到了我和沈妄的面前，拉着他的手，将枪放进了他的掌心里面。 “以后，这种保命用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对准自己，听明白了吗？” 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最后，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扶着沈妄回到卧室的。 “咔嗒。” 门刚关上，沈妄整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踉跄了几步，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我咬着牙撑住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心里又急又气。 “沈妄！你能不能小心点！”我低吼出声，可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他把头埋在我颈窝，呼吸滚烫地拂在皮肤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时语气有些无奈。 “没力气了，小兔子，帮我一把。”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我这才发现，他如今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嘴唇也毫无血色，后背的绷带也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 刚才在书房里强撑的那股劲一泄，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架似的，软得站都站不住。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心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床上。 确定他躺好了之后，我扭头刚想转身去叫医生，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别去。”他声音哑得厉害。 “刚刚老头子不是已经让张副官去叫医生了吗？医生等会儿会来，你先在这里陪我。” 我忍不住回头瞪他。 “我陪你有什么用？我陪你，你身上的伤就能好吗？烧就能退吗？张副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看你不顺眼，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把医生带过来呢？我得去催催！”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兔子，胆子大了，现在居然都敢吼我了？”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甩开他的手，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火气。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督军没拦着，你现在就……”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沈妄出声打断。 “那又怎样？” 他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让我有些无措。 “那么是我自己的事情，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我愣住了，看着他骤然变冷的脸，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多管闲事？”我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荒谬又委屈。 “沈妄，我在督军面前替你说话，担心你出事，在你眼里就是多管闲事？” 沈妄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散漫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却削弱了他身上的那股气势。 “你不该那么做，明白吗？” 我看着他的样子，气极反笑。 “是，我确实不应该站出来当那个蠢货。搅乱了你排好的这场戏不说，还要被你骂，是我活该！” 第34章 莫名情绪 我说完这句话后，便将脸别到了一旁，不愿意让沈妄看到我眼中闪动的泪光。 或许他并不在意，刚刚我为他站出来说话耗尽了多大的勇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瞬间我考虑了多少东西。 可偏偏，他并不领情，还反过来责怪我。 我咬着下唇，用力到自己都感觉到了丝痛感。 我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我还是站出来了，因为我不想看着他死。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沈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你什么意思？”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沈妄居然还不愿意和我说实话！ 我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心跳都快了几分。 “在我面前还要接着演戏吗？” 我看着沈妄，一字一顿。 “刚刚在督军的面前，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以死明志，自证清白，是不是？你就是在赌，赌督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赌你自己一定猜得中督军的意思，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但只要想到我为沈妄做了什么，而他却依旧把我当外人，我心里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至少，我以为我们两个算是盟友了。 我抬眼看向沈妄，想要听听他要怎么和我解释。 但他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错愕，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其他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强撑的镇定。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意外，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涌了上来，带着酸涩的意味。 “怎么看出来的？”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抹自嘲的笑。 “沈妄，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我的情绪。 “你举枪的时候，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虽然越来越大，可是，如果你真的想要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是不会停顿那么长时间的。你的手指按在上面，迟迟没有按下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在等，等着督军心软，等着督军松口，对不对？” 还有督军在让他扔枪之后，他动作的利落，以及让他接手核心事务时，他眼底的波动。 这都不像是毫无准备的人才有的反应。 这些细节，是我刚才扶他回来的路上，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时才惊觉的。 那时只觉得心惊胆战，如今想来，却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痕迹。 沈妄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神里的惊讶褪去，换上了一层深沉的晦暗。 他沉默地看着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这寂静愈发压抑。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听沈妄说那些虚假的话语，便准备先离开房间。 “医生这么久了还没到，应该是张副官没通知到。我再去看看，你先躺着好好休息吧。” 说完，我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下一秒，沈妄的话却再度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在生气？” 我没回头，只是盯着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声音闷闷的。 “没有，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句话不仅是回答沈妄，也是在问自己。 是啊，你凭什么生气？ 他沈妄只不过是你的盟友而已，你有必要因为他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吗？ 我心里乱糟糟的，胡乱想着这些东西。 沈妄却低笑了一声。 “没有？怎么，把我当傻子了？刚才还像只炸毛的兔子，现在倒是又乖乖趴回去了。把你刚刚质问我的气势拿出来，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依旧没理他，心里那点委屈像是发了芽的种子，在我心底疯长。 我气他不明白我的心意，气他把我的担心当成麻烦，更气自己刚才在书房里不顾一切的样子，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我久久没有说话，而沈妄大概是看出我真的动了气，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 他的指尖滚烫，带着低烧的热度，我顿时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收了回去。 “对不起。”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却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沈妄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说，抱歉，我不应该瞒着你。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演这一出戏吧？” 我张了张嘴，刚想赌气开口说不知道，但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刚刚对着沈妄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好受了一些，高涨情绪也就慢慢冷却了下来。 如今仔细想想，其实沈妄之所以什么都不和我透露，某种意义上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我。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护送失职，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督军对他问责，也是必然的。 督军疑心重，沈妄这出戏要是提前透了风声给我，到时候被督军看出了端倪，不仅他会死，我这个知情不报者，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点我想的通，只是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被骗。 我看着沈妄苍白的脸颊，终究还是把那些带着怨气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我别过脸，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只是……下次如果还有这种事，你能不能别做得这么冒险？你后背的伤要是再裂得厉害些，就算督军信了你，你这条命也未必能保住。” 他低笑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不险，怎么能让老头子彻底放下心防？” 第35章 守备森严 我看着沈妄那随性的模样，忍住想要数落他的冲动，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你就这么笃定督军一定会心软？万一他真的狠了心，没拦住你，你这条命岂不是就这么交代了？” 沈妄靠在床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被子上的纹路，眼神沉了沉。 “没有万一。”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老头子看似严厉，实则比谁都清楚，他现在离不了我。沈成东没了，沈成西又性子冲动，难堪大用。如果我也死了，他身边只剩一个张副官，再无可用之人，到时候身处险境的人就会是他。” 我这才明白，他赌的不仅是督军的父子情，更是自己在沈家不可替代的分量。 这份算计，精准得让人后背发凉。 我犹豫了下，又接着问道。 “可督军的疑心病重，你这次虽然过关了，可难保他日后不会再翻旧账。” 我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 “尤其是沈成西还被人给抓了。” 提起沈成西，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对了，你不是为了掩护沈成西才坠海的吗？你都伤成这样了，可他怎么还是被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海警那边早就设好了天罗地网？” 我看到沈妄眸光闪动了下，随后后仰靠在了床边。 “谁知道呢？或许是运气不好吧。” 他语气淡淡的，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一笔带过，我虽然心中仍有疑问，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几乎是我和沈妄刚刚结束这个话题，张副官便已经带着医生来到了房间。 到底是专业的医生，比起我这个半吊子强上不少。 我看着他们给沈妄做了个全身检查，又喂他吃了些药。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妄的脸上便露出了困顿神色。 医生戴上口罩，对着旁边的张副官解释。 “让沈少爷睡一觉，等睡醒烧就会退了。只不过他之前毕竟是脱水状态，后续还需好好调养，切不可再劳心费神，更不能牵动伤口，否则极容易引发感染。” 张副官点头应下，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苏小姐，接下来就麻烦你多照看沈少爷了。督军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我应了声“好”，看着张副官和医生离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妄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总是算计得滴水不漏的男人，此刻卸下所有防备，倒显得有几分脆弱。 我伸手想抚平他蹙着的眉头，指尖刚要碰到他的皮肤，却又猛地顿住，悄悄收了回来。 我们终究只是盟友，太过亲近，对谁都没有好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沈妄安静养伤，我则是陪在身边照顾。 一周后，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也可以正常下床行走了。 他刚能自己行走，便被督军派去整理城西仓库的货物。连着三天，我都没能见到他。 本以为自己能稍微休息一下，松口气，可别墅里的一天比一天压抑的氛围却让我有些喘不过去来。 深夜。 我端着在厨房煮好的安神汤，正准备端到书房给督军送去，刚出厨房，就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这几天别墅内虽然多了不少看守人员，可从未有人拦过我。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汤碗：“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守卫面无表情，语气生硬。 “苏小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张了张嘴，有些磕磕绊绊的解释。 “我、我给沈伯伯煮了安神汤，准备给他送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到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伸手就想要来拿我手中的汤碗，却被我下意识的躲开了。 “苏小姐，请配合检查。” 另一名守卫上前一步，语气依旧冰冷。 “督军有令，所有送往书房的东西，都必须经过查验。” 我握着汤碗的手指泛白，心里又气又急。 不过是一碗安神汤，居然也要被这样严谨对待，足以可见督军的疑心已经重到了何种地步。 “这汤是我亲手煮的，从选材到熬制都在厨房，全程都有人看着，有什么好查的？”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哥他们好好解释。 为首的守卫却不听我的解释，依旧是那副强硬的态度。 “苏小姐，这是督军的命令，我们只是执行公务。” 他说着，再次伸手过来。 “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有些奇怪了。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着汤碗的手，任由守卫将汤碗端过去。 他们检查一番后，这才将汤碗递还给我。 “苏小姐，你可以走了。” 我接过汤碗，指尖冰凉。 到书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我的额头竟然又沁出了薄汗。 门口的侍卫又对我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查，连发间都没放过，确认我身上没有夹带任何东西，这才放我进去。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督军坐在书桌后，面前堆着一叠文件，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比起前几日，竟像是又苍老了几分。 “沈伯伯。”我轻声唤道，将汤碗放在桌上。 “我给您煮了点安神汤，您趁热喝吧。”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放下吧。” 我将汤碗推到他手边，见他揉着眉心，神色疲惫，便试探着问道。 “沈伯伯，您是不是累了？我给您按摩一下吧？” 督军沉默了片刻，竟点了点头：“好。” 我走到他身后，指尖触到他紧绷的太阳穴时，他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抗拒。 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确实没睡好。 我放轻力道，慢慢揉捏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最近到底又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别墅内的防备突然间又变得这么森严？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我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督军忽然开口了。 “小梨有没有觉得，别墅里有人不太对劲？” 第36章 我的心思 我心里猛地一跳，手上的力道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许。 “没、没什么不对劲的呀，沈伯伯，怎么突然这样问？是因为出什么事了吗？正好我看别墅里的守卫好像又多了一些……” 我心心翼翼的说着，想要从督军的口中套些话出来。 我本以为自己这拙劣的伎俩很容易就会被督军识破，可他却真的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出事？最近出的事还不够多吗？” 沈督军冷笑了声，周身气场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先是成东死了，现在成西又出了事情。说别墅里没有内鬼，小梨你信吗？” 我按摩的手有片刻的僵硬，随即又放缓了力道，声音低低的。 “沈伯伯，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妄加揣测。只是觉得，或许是有人故意针对……” 我刻意避开“内鬼”两个字，生怕哪句话说错，引火烧身。 可督军却像是没听出我的回避似的，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 “什么故意针对？分明就是有人泄密！这栋别墅里一定出了内鬼！” 哪怕我看不到督军现在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督军的声音里淬着冰，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颤了颤。 “成东出事后，我就应该彻查上上下下的！现在倒好，成西的行踪也被人泄露了，他还被抓了！这内鬼不揪出来，我迟早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猛地站起身，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才看清他眼底的猩红。 “去，把张副官叫进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匆忙离开书房，把门口的张副官给请了进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只好站在门口徘徊，也正好将督军接下来的那句话尽收耳中。 “从今天起，别墅上下全面排查！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给我擅作主张！” 张副官立刻弯腰鞠躬。 “好的督军，我现在就去办！” 我站在门口，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全面排查？居然这么严格？ 看来督军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那个内鬼给揪出来。 我紧咬牙关，心脏跳的很快。 我不知道那个内鬼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看这次海警对沈成西的围捕，我大概能猜出一二。 这个内鬼，说不定就是警察安插在这里的卧底。 要是他被抓了…… 我猛地摇了摇头，没敢继续往下想。 虽然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但我也希望那个卧底能好好的，平安度过这一劫。 从这晚开始，整个别墅就像是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 守卫的人数在一点点增加，我每天清晨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观察花园中的守卫换岗的频率，心里的不安也跟着一点点加重。 第一天的大排查结束的时候，还真搜到了一些猫腻。 我在房间里缩着，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喊声，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督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把嘴给我闭上，叛徒也配见督军？” 吵嚷声音过后，便是一阵枪响。 枪声沉闷，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在别墅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恐慌。 我捂住耳朵，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重归平静。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小心的将门打开，探出头去观察走廊上的情况，却发现佣人正提着水桶，在不远处清扫着地板上的血迹。 那大片的血渍，被水一擦，晕开更大的痕迹。 鲜红的颜色刺得我眼睛发疼，我猛地缩回脖子，后背抵在门板上，心跳得像要炸开。 原来刚才那一枪真的杀人了。 第一天就在哭喊、尖叫声，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响起的枪声中结束。 这晚，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看到的那滩血迹。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沈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翌日，我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走廊外有阵骚动。 昨晚我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一直没有睡好，此刻连带着行动和思维都有些迟钝。 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外，正好看到有名佣人在走廊上匆匆走过。 我下意识的伸手拦下对方。 “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佣人被我拽住，脚步踉跄了一下，脸上满是惊慌，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 “苏小姐？你不知道吗，今天督军下令，让园区的高层都撤离，我们这些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园区高层要撤离了？ 我心里一沉。 我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督军要对别墅进行彻底清洗，不留任何情面，可见他的疑心已经重到何种地步。 “那……沈少爷呢？他回来了吗？” 我抓住佣人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有些泛白。 佣人被我捏得吃痛，却不敢挣脱，只是将头邀的像拨浪鼓似的。 “没、没见到沈少爷回来。今早听守卫说，好像是城西仓库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所以耽误了回来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说督军已经去催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回来了。” 我还想再问什么，佣人却露出了副可怜的表情，拼命用力想把自己的胳膊从我手中挣脱出来。 “苏小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别人吧。我只是个做佣人的，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带走呢，我得为自己谋出路去了，你就别为难我了。” 我松开手，看着佣人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现在居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整个别墅上下肉眼可见的乱了起来，而能让我感到安心的沈妄，却迟迟没有回来。 我站在走廊上，听着楼下传来的声响，机械般回头准备回房间去，却在迈开步子的那瞬间，突然顿住。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既然别墅已经乱成了这样，那是不是说明，没有人会再盯着我了？ 第37章 浑水摸鱼 楼下是吵嚷不断的声响，我站在走廊上，周身冰冷。 刚刚那个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浮现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像是落入泥土之中的种子，开始疯长。 短短几个呼吸的空档，就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盘根错节，长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藤蔓。 趁乱离开这里。 现在整个园区都乱成了一片，沈妄也不在，督军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揪出那个莫名的卧底上面，没有人会在意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 只要我能够躲开守卫，躲过别墅的监控探头，就能从这座牢笼里逃出去。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心跳瞬间加速，指尖都因为过度用力的缘故而泛白。 我死死攥着走廊栏杆的雕花，冰凉的木质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上来，却压不住浑身血液里翻涌的躁动。 我该走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在我准备动作的时候，另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你现在这么走了，沈妄呢？ 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和他达成了合作共识，让他带你回国的。 “沈妄……” 我紧咬着下唇，眼神忽然间变得有些迷茫。 如果我现在走了，那我和沈妄之间原本定好的合作是不是就此抹除了？ 楼下的争吵声突然变成了哭喊，夹杂着守卫的怒骂，像是有人被拖出去处置了。 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让我浑身一颤。 走，还是等？ 指尖抠进栏杆的木纹里，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 你在想什么？你和沈妄之间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盟友罢了，实际上只是互相利用的棋子。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最初和沈妄合作就是为了让自己顺利回国。 如今回国的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难道我要本末倒置，因为沈妄而留下来吗？ 这样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我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那些犹豫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了坚定。 不能再等了。 我转身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之后。便拿出了我一直藏在衣柜深处的背包，将一些轻便的衣服装了进去。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装了一些贵重的首饰放在深处。 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手机。离开园区之后如果想要买票回家，就得想办法弄点钱来。 在路上随便找个人借钱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找个地方把这些首饰给卖掉，能换多少钱算多少钱。 拉上背包拉链的瞬间，金属扣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住了许久的地方。 窗台上那盆兰草依旧半死不活，叶片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就像我在这里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枯败。 我没有丝毫留恋的将背包甩到背上，背包的重量压得肩膀微微发沉，却让我莫名踏实了些。 我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目光飞快扫过楼下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在楼下巡逻的守卫好像少了一些，或许是刚刚客厅里闹出了什么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而言是个好机会。我定了定神，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先探出半个身子认真观察了一下楼下的情况。 我并不打算从正门离开，因为那样太过于引人瞩目。二楼的高度对我而言虽然确实有些难度，但只要找准角度再跳，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不会受伤的。 我深吸一口气，将背包的背带勒得更紧些，像只蓄势待发的猫那样，手脚并用地攀住窗框。 在确定这个高度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后，我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时，我脚下没有踩稳，膝盖处顿时传来一阵钝痛。我闷哼一声，却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而是立马抱着膝盖，迅速翻滚到了月季花丛后面，借着花丛的高度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又借着枝叶的掩护顺带观察起了四周。 正如我刚刚所看到的那样，花园里巡逻的守卫果然少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也都聚在别墅大厅的入口处，对着里面的混乱说些什么，压根没人注意到花丛后多出的动静。 我咬着牙站起身，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猫着腰往西侧的假山群跑。 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我刚刚精心选定好的逃生路线。 假山后有一道矮墙，墙外接着园区的后巷，平时只有清运垃圾的车会走。 只要我能从假山那里爬过矮墙，离开巷子之后，我就自由了！ 我一路小跑着来到假山脚下，刚准备要攀上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心脏猛地一缩，立刻矮身躲进一块巨石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朝着我的方向走来的是两名守卫，嘴里叼着烟，一副摸鱼的做派。 他们越走越近，说话声也飘进了我的耳朵里面。 “……督军刚才发了火，说仓库那边少了一箱军火，让咱们仔细搜搜，别让内鬼把东西运出去了。” “军火？沈少爷不是在那边盯着吗？怎么会少啊？难不成是沈少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呵斥打断。 “这话你也敢乱说？赶紧闭嘴，想死自己去，可别带着我一起。我告诉你，沈少爷可是第一发现人，他今早让人捎话回来，仓库的账对不上，好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后面的话因为两人越走越远的缘故，我听的并不真切。 但只这几句话，就足以让我僵在原地。 难怪守卫少了，原来是督军把人调去查仓库了。 那沈妄在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按了下去。 别想了。 你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赶紧逃出去，沈妄的事与你无关。 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借着疼痛让脑子清醒些，手脚并用地爬上假山。 翻过矮墙时，裤脚被尖锐的铁丝勾破了一道口子，刺得皮肤生疼。 我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 就在我差一步便要翻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扯住了我的衣领。 第38章 逃跑下场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身后传来的巨大的力道便直接将我扯了回去。 后背重重撞在假山石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你现在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甚至还没能缓过来，也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把我拖回去的人是谁，就好了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带着未散的寒意。 我猛地抬头，正好撞进沈妄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不知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身上还沾着尘土，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从仓库赶回来的。 “沈、沈妄？”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背包从肩上滑落，里面的首饰盒撞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背包上，又缓缓抬眼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差点就让你这只小兔子跑了。” “我没有……” 我下意识地辩解，却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吓得止住了话头。 也是，人赃并获，我想跑路被沈妄抓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我今天能说出话来，也改变不了我的的确确想要浑水摸鱼，趁乱逃跑的事实。 想到这里，我索性乖乖闭上了嘴巴，老实坐在地上，回复体力。 面前的沈妄见我不说话，眸光又晦涩了几分。 就在我以为他还要质问我什么时候的时候，他却弯腰捡起了摔在一旁的背包，拉开拉链，随手掏出了那些我精心挑选的，一看就知道非常值钱的首饰。 首饰上面的珠宝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他拿起一串项链，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珍珠，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只可惜，还是嫩了点。” 他虽然是在陈述事实，可那样的语气却让我没由来的有些气恼。 如果不是我运气不好，正好被赶回来的沈妄抓个正着，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早就已经坐在回家的游轮上了！ 我攥紧手心，不忿抬头看向沈妄。 “沈妄，我已经帮了你那么多的忙了，现在我不用你送我回家，我只需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放我走，行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期望。 不管我和沈妄最开始如何，最起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多多少少也该有些盟友情谊在吧？ 我不需要他送我回家了，我现在只是需要他对我视若无睹，剩下的，我自己靠运气。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回家？” 就在我以为沈妄会松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将那些珠宝首饰都扔回了背包里面，拉链被他拉得“刺啦”作响。 “你以为，你能趁乱离开这里？有时候你还真是蠢的可爱。” 没等我说什么，他忽然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跟我来。” 我被他拽的整个人踉跄了下，跟着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挣扎。 “放开我！沈妄，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挣扎着，却被他拽得更紧，只得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膝盖的钝痛混着手腕的剧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可沈妄却对我的痛呼声视若无睹。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愈发冰冷。 “闭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最好安静点。” 我们穿过花园，客厅的混乱已经平息，地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守卫们看到沈妄，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叫了声“沈少爷”，却没人敢多看被他拽着的我一眼。 他把我拖出别墅侧门，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引擎发动的轰鸣。 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了什么叫未知的害怕。 “沈妄，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有些紧张的缩在车后座上，看着沈妄一言不发的发动车子，一脚油门驶出了园区。 车一路往园区深处开，越走越偏僻，最后停在一处废弃的仓库前。 这是我从未来过的地方，但只一眼，我的本能便告诉我，这里很危险。 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沈妄拽着我下车，推开沉重的铁门，不顾我的挣扎和不愿，强迫着将我拖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当我看清楚里面的景象时，强烈的反胃感险些让我当着沈妄的面直接吐出来。 只见仓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他们之中，有的是让我觉得很眼熟的，是我平时在别墅中就能见到的佣人，也有一些陌生面孔。 但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就是都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的胸口或额头有明显的枪伤，鲜血浸透了衣服，在地上汇成一滩滩暗红的水洼。 我也是这时候才明白，刚刚走进仓库的时候，那股难闻的味道究竟来自于哪里。 我几乎是猛地回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弯腰便是一阵干呕。 “这就是想逃跑的下场。” 沈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昨天夜里，他们和你一样，觉得能趁乱溜走，结果都被抓了回来。” 我扶着冰冷的铁架干呕，可却因为胃里空空如也的缘故，只能吐出些酸水。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一半是生理性的恶心，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的，我只记得透过朦胧的眼泪，我似乎看到沈妄的眼底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督军最恨背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你觉得如果你被抓到了，还有命活吗？” 我动了动唇瓣，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只变成了一句话。 “可是他们只是想要回家而已，这也有错吗？” 沈妄没有回答我，我的手腕再度被他抓住，只不过这次他是带着我离开仓库。 “该回去了。” 第39章 念头强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沈妄回到别墅的。 我只记得，刚踏进别墅，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督军的身影后，我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督军坐在客厅中央的太师椅上，指尖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没弹掉。 他抬眼看向我们，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当视线落在我身上时，又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跑哪儿去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整夜未睡的压抑。 “整个别墅都在清点人数，就你不见踪影。小梨，你该不会也和那些人一样，想着趁乱逃跑吧？” 我被他这一句话问的全身僵住，刚从仓库带来的寒意还没从心里散去，此刻更是连带着指尖都在发抖。 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差点就翻了墙跑出去，结果没跑成，反而被沈妄抓去看了场“杀鸡儆猴”的戏码吧？ “沈、沈伯伯，我……” 我磕磕绊绊的开口，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就在我感觉督军的眼神愈发不善的时候，沈妄突然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身后。 “刚刚我有东西掉在花园里找不到了，小妈正好路过，就帮着我一起找了。没想到耽搁了时间，拖到现在才回来。” 他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顺手还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折叠的纸。 “是我自己记下来的一些东西，正好，给您过目。” 军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眉头皱了皱，没立刻接，反而看向我。 “小梨，是真的吗？”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督军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怀疑。 我知道，这个时候只要稍有迟疑，刚刚沈妄为我做出的解释在督军眼里全部都会化为乌有，等待我的，也只会是和仓库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沈妄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很稳，像一堵墙，无形中给了我一丝底气。 我用力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借着那点刺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 “是、是的沈伯伯……我刚才在花园里帮沈少爷找东西，没留意时间，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我说着，微微低下头，避开督军的视线，故意露出几分怯懦和愧疚。 低头时，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沈妄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小妈倒是比我细心，有她帮我，东西找起来快多了。” 他的语气坦然，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仿佛说的是刚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督军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接过沈妄递过来的纸张，翻了几页，最终目光停留在某一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令自己不满的东西。 “仓库的事，你打算怎么查？” 督军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只不过这次，并不是针对我的。 “已经初步排查过了，看管仓库的三个守卫有重大嫌疑，我已经让人把他们看押起来了，等您示下，再进一步审问。” 沈妄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我心惊。 “另外，我怀疑内鬼不止一个，可能和成西被抓的事有关联。目前我还没有确定的怀疑人选，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放长线，钓大鱼。” 督军的脸色稍缓，指尖在桌面上重重敲了敲。 “哼，都是一群废物！连箱军火都看不住！你跟我来书房，把细节说清楚。” 他站起身，往书房走去，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冷冷地丢下一句。 “小梨，这几天在别墅安分点待着，别再到处乱跑，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谁也保不住你。” “是，我知道了沈伯伯。” 我听出了沈督军话语中的威胁意味，连忙应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才敢偷偷抬起头，只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衣服紧紧的贴在我的后背上，黏腻的令人不适。 沈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跟着督军进了书房。 客厅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刚刚凝固的空气仿佛伴随着那两个人的离开，又重新开始流动。 我的耳边还残留着自己刚才过快的心跳声，站在原地许久，这才回身。 我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扶着自己身后沙发的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下来之后，我只觉得自己膝盖的伤口和手心的掐痕都在隐隐作痛，但这些疼痛，却远远不及我心里的后怕。 刚才那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给我的感觉简直比在仓库里看到那些尸体时还要煎熬。 沈督军之前在我的面前总是表现的“和蔼可亲”，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令人心安。 可刚刚他展露出来的那一面，却让我彻底认清了一切。 就算他伪装的再怎么像样，到底也还是这个魔窟里最大的头目，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现在他能对着我和颜悦色，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抓到我的错处。 如果被他发现，我一直都存着想要逃跑的心思，那我的下场不言而喻。 我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体力和精神，正准备回房间躺一下，休息休息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门外的张副官带着两名守卫走了进来。 他分明看到了我，却目不斜视，径直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我原本是并不在意他的突然出现的，直到我看到那两名守卫后面拖着的男人。 我的目光瞬间定格。 男人浑身糊满了鲜血，沾着泥土和草屑，显然是受过严酷的折磨。 他的头无力地垂着，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前，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不知道是我不是的目光引起了张副官的注意。 下一秒，他凌厉的视线忽然朝着我看了过来。 “怎么了，苏小姐对这个叛徒感兴趣？” 第40章 决心逃离 张副官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我被他看得浑身僵硬，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指尖攥得发白。 “我、我没有……” 我磕磕绊绊地辩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在这种时候被冠上“对叛徒感兴趣”的名头，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 我刚刚才借着沈妄的帮助，在督军那里洗脱嫌疑，要是再招惹上和叛徒相关的罪名，沈妄都救不了我。 我定了定神，深吸口气。 “我只是看他血淋淋的，有些吓人而已。” 张副官却冷笑一声，眼神里的审视更浓了几分。 “害怕？知道怕是好事，苏小姐最好安分些，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否则，他的下场，就有可能是你的明天。记住了，这里可不是你该好奇的地方。” 他说完，不再理我，转身对着守卫扬了扬下巴。 “带下去，仔细看着。” “是。” 令人牙酸的肉体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响起，我紧咬牙关，眼睁睁看着守卫动作粗鲁的将人朝着后花园拖去，动作间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浑身鲜血的男人浑身颤抖了下。 我本来是要移开视线的，但目光却忽然落在了那个全身鲜血淋漓男人的手背上面。 刚刚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蹭掉了他手背上的血迹，露出一小块黝黑的皮肤，上面赫然印着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那疤痕我见过。 前不久，我在张副官的身边见过这个人，当时他对着张副官毕恭毕敬，谄媚讨好，张副官对这个下属看起来也很是满意。 几天不见，对方居然就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我眉心狠狠一跳，看着对方被拖去后花园的身影，没由来的有几分悲凉和绝望。 我不知道对方犯了什么错误，也不觉得对方是什么卧底。 可他却依旧被折磨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张副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对方对我的敌意，最终还是忍着没开口。 只是我没想到，张副官就像是看穿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似的，主动提及了刚刚那名下属的事情。 “怎么，看苏小姐这样子，是觉得他很可怜？” 张副官的声音像淬了冰似的，还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 “这家伙前几天还围着我摇尾巴，讨好献媚，转头就敢给仓库的账动手脚。哼，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我没杀他，都是因为督军说了，要从他嘴巴里面撬出来点东西。不然……” 张副官嫌恶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男人。 “不然，我早就把他丢出去喂狗了。” 我猛地一怔。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打成这样的？可是只看前几日见他对张副官那般谄媚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胆子动军火的人。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就听到张副官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怎么，苏小姐看起来很可惜，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连忙垂下眼睫，掩去自己眼底的惊悸。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突然？” 张副官嗤笑一声，缓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在这儿待久了，苏小姐该明白，没有什么是突然的。账上的签字是他的，仓库的监控拍到他半夜去过，人证物证俱在，他不认也得认。” 就在我以为他说完这句话就会离开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犯错，不然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我眉心狠狠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张副官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在我的视线之中消失，我这才回过神来。 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轻轻动了下，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张副官为什么会警告我。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狼狈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像是心虚。 “这就是，缅北……” 我苦笑了下，自言自语的说出了这句话。 园区里的清算，从来都来得这样快，这样狠。 今天出事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谁能知道明天被拖出去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着回到房间的，只记得自己匆匆将那些带走的东西一一规整回位后，整个人便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大床上。 我看着天花板上泛着冷光的水晶吊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沉在冰水里一样。 男人血淋淋的样子、和张副官的警告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甩不掉。 我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把自己蜷成一团，胳膊紧紧抱着膝盖，想要尽可能的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被子不厚，却很暖和，但却始终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我心里很清楚，只要我在这里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拖走的人是谁。 有可能，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我今天在逃跑的事上面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如今躺在还算熟悉的床上，只觉得疲倦感涌上心头。 昏昏沉沉间，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园区里的空气好像永远带着血腥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哪怕是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我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沉重的氛围。 梦境中，我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狂奔着，期待能够找到逃出去的出口。 而我的身后，则是被浓浓的迷雾包裹着，我回头望去，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就是能够感受到从迷雾中传出来的危险。 我不停的狂奔着，哪怕是摔倒也不敢就这样停下，直到终于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我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要回家……”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打湿了被子，冰凉一片。 不知道缩了多久，窗外的天慢慢亮了。 我听到走廊上传来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别墅里又出事情了。 第41章 身体健康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爬起来出去看个究竟。 可现在我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事情。 我将被子蒙过头，刚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睡下去的时候，却觉得走廊里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佣人慌张的低语。 这种程度的吵嚷声，我就算是被人打晕过去了，也该醒了。再不出去的话，说不定会被扣上什么帽子呢。 想到这里，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认命般坐了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走到门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廊上除了凌乱的步声，还隐约传来张副官带着焦灼的呵斥。 “一个两个的，都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把李医生、王医生都请来！要是督军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督军”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浑身一震，猛地拉开了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里果然乱成一团，几个女佣端着热水盆跑得跌跌撞撞，守卫们则面色凝重地守在不远处的督军卧室门口。 我看到昨天还对我疾言厉色的张副官，此刻也眉头紧锁地站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 显然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在焦心。 “苏小姐？”一个相熟的女佣正好路过，自然也听到了我刚刚的问题。她脚步顿了顿，脸上带着惊慌开口。 “您还不知道吧？刚才督军在书房突然晕倒了，现在里面情况不明……” 话说到一半，不远处的张副官突然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这里站着胡说八道什么？让你们去叫医生，去端水，不是让你们站在这里闲聊的！要是不懂规矩，就滚出去！” 女佣被张副官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当即瑟缩了下脖子。 “好、好的张副官，我现在就去！” 说完匆匆扫了我一眼，便端着水盆朝着督军房间的房间快步走去。 而我则是还站在原地，消化着对方刚刚和我说的话。 督军倒下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如今这么紧张的时刻，他突然倒下，这座园区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得而知。 即使我满心想要逃离这里，赶紧回国，可是我心里也很清楚，这潭水一旦彻底浑了，最先被卷进去淹死的，一定是我这种无权无势的外人。 更别说，我之前的身份，还是被拐过来的“猪猡”。 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情况，我紧咬着下唇，一种焦虑顷刻间便席卷我周身，让我有种无法言明的感觉。 这种时候，沈妄在哪里？ 等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种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能让我安心的人居然是沈妄？ 还没等我动作，张副官冷飕飕的声音便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面。 “杵在这儿当柱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踱步的脚步，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 “你不是懂医吗？我记得之前沈少爷受伤，整个人处在脱水状态都能被你救回来。你，进去给督军看看。” 我愣了愣，下意识想拒绝。 “我只是懂一点而已，不是专家，沈伯伯的情况我不了解，肯定也没有那些医生专业，万一说错了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别说是揽下给督军看病的责任，就算只是在他房间多待片刻，都可能被卷入这场麻烦之中。 况且佣人刚刚明明已经去找医生了，医生也马上就到，张副官完全没必要让我这个时候进去看督军的状况。 他这明摆着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明知道面前是火坑，还想着往里面去跳。 我深吸了口气，刚想要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却见面前的张副官忽然间脸色一变。 “少给我废话！” 张副官猛地提高了声音，腰间的枪套被他攥得变了形。 “医生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到，督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逃得掉？进去！别让我动枪！快点！” 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容我抗拒的狠戾，我甚至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我知道，他不是在商量，是在逼我。 现在除了进去，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显然，没有。 我攥紧了披在肩上的外衣，努力挤出来抹笑容。 “好，我进去。” 话音落下，我推门而入。 刚踏进房间，我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房间里虽然点着熏香，但我就是能够嗅闻出淡淡的血腥气。 压抑的气息铺面而来，让我更加心慌意乱。 不是说督军是因为不知名原因，忽然晕倒了吗？怎么还有血腥味？ 难道不是突然晕倒，而是另有隐情？ 这个猜测让我心脏狂跳不止。 但房门已经在我的身后被张副官从外面关上，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床边，去查看督军的情况。 我刚走到床边，铁锈味便混着熏香钻入了我的鼻腔中。 我忍着不适，伸手轻轻拍了下躺在床上的沈督军。 他正侧卧在枕头上，用侧脸对着我，鼻梁下的被褥洇着片深褐色的渍痕，边缘还泛着暗红。 我眼皮一跳，认出了那是什么——是血。 因为靠得很近，所以我能感受到沈督军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整个人的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沾着些已经凝固的血痂。 我伸手试探性的探向他的额头，刚碰到肌肤，滚烫的温度便让我下意识的收回了手指。再看向他的鼻腔，果然发现有暗红的血渍凝结在鼻翼附近。 因为没有仪器，无法判断，所以我只能将其定义为是突发流鼻血引发的晕厥。 上了年纪的人血管脆弱，血压骤升时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只是我却觉得有些荒谬。 沈督军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突然的鼻血而晕过去？ 这未免也有些太离谱了。 我正想着，目光不自觉扫过床头柜。 上面放着个未拧紧盖子的药瓶，我拿起来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血压”和“忌躁”几个大字。 第42章 替他传话 顿时，我便对督军的状况有了个更清楚的了解。 看来他应该是在喝降压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动了肝火，引发了意外。 照这么看来，应该不算是多么大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微微松了口气。 “沈伯伯？”我俯下身，轻声唤了沈督军一声，随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床上的督军喉结动了动，在我的轻声呼唤下缓缓睁开眼，只是那双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似的。他微微偏过头，看了我半晌，这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是小梨？” 我听他的语气还算是温和，微微松了口气，点头应了句。 “是我，沈伯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刚刚你突然晕倒，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是被张副官推进来的，说在医生没到之前，先让我来看看您的情况。” 我把话说完，扶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半坐起来。 “您流了不少鼻血，我去拿湿毛巾给您擦擦。” 说完，我便准备出去叫个佣人进来。 只是还没动作，督军却忽然抓了住我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吓了一跳，要不是因为我知道抓着我的人是谁，恐怕当下我就会尖叫出声。 “沈、沈伯伯，怎么了吗？” 我扭过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怕我跑掉似的。 “别叫人。”他哑着嗓子开口，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因为太快，所以并未被我捕捉到。 “小梨，你留下来，别叫别人进来。”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让叫人。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隐情不想被外人知道。 只不过我清楚，这些东西都不是我这个“外人”应该问的。 但他这样攥着我的手腕，确实让我有些不舒服。 于是我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开口。 “可是沈伯伯，您现在还在发烧，刚刚还流了鼻血，还是找人进来照顾比较好一点。我笨手笨脚的，万一有哪里没做好……” 我试图劝说他，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直接打断。 “你之前不是照顾过沈妄吗？你当初是怎么照顾他的，就怎么照顾我。我说了，别让外人进来。” 他说话间，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吃痛，却不敢喊出声来，只得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那……沈伯伯，我去拿毛巾给你简单擦一下？” 对于我的提议，沈督军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犹豫片刻之后，终于点了头。 “毛巾在那边，你去拿，要快一点。” 说完，这才松开了紧抓着我手腕的手。 我拿着湿毛巾回来时，督军已经半靠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清明。 他看着我递过去的毛巾，没有立刻接，反而开口问出了那个最让我害怕的问题。 “小梨，你懂医，你和我说实话，我这身子到底怎么了？” 我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督军的身体明显是因为吃药，再加上年纪大了的缘故，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可我能直接告诉他吗？ 掌权的上位者最不愿意听到的，恐怕就是关于自己年纪大了的话语。 我要是真的这么直白的说出口，难保他不会迁怒我。 想到这里，我再度忐忑起来。 沈督军的视线依旧在我身上，甚至因为我的沉默，而变得凌厉。 我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小心翼翼开口。 “您这是高血压引发的鼻出血，加上情绪激动，导致血压骤升，才会突然晕倒的，没什么大事的。不过沈伯伯，您现在可能……血管的弹性比较差，得格外注意一些，不能再动怒了。” 我特意没有提到他的年纪，可他听完，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我还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就算是不眠不休几天几夜都没事，现在流点鼻血居然都能晕倒，到底是不如当年了……”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擦去脸颊上的汗渍。 他上了年纪，皮肤自然也有些松弛，颧骨处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高烧未退的迹象。 沈督军不在乎我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着。 “他们都很紧张我？” 我眼睁睁看着沈督军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阴鸷起来。 “他们可不是担心我死，是担心我倒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分权呢！我看啊，沈妄、张副官，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巴不得我死呢……可是我老头子命大，死不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是到现在，我这才明白，他不让外人进来，或许不只是怕泄露病情，更是在提防身边的人。 “沈伯伯，您别多想，先养好身体再……”我试图缓和气氛，却被他冷冷打断。 “我当然要养好身体。我要是现在死了，成东的仇谁来报？成西又由谁来救？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还没揪出来，我当然不能死！” 他说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值得信任那样。 我被他审视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低下头假装整理毛巾，期盼着医生赶紧到来，就我一把。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张副官的声音在外响起。 “督军，您醒了吗？李医生和王医生来了，方便让他们现在进去吗？” 张副官的声音依旧带着恭敬。 几乎是他的话音落下，督军眼底的阴鸷瞬间敛去，又变回往日那个威严的长者。 他对我抬了抬下巴，开口便是命令。 “小梨，你出去，让医生进来。告诉张副官，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谁也不许进来。听清楚了吗？” 我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我匆匆将毛巾放在一旁，然后快步走到了门口，拉开一条缝。 张副官就站在门外，身后跟着拎着药箱的两位医生，走廊里还站着几个守卫，个个面色凝重。 “督军说了，让医生进去。” 我按照督军的吩咐老实传话，在看到张副官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后半句。 “他说了，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谁也不许进去。” 第43章 留在身边 我承认我有刻意报复的心思。 刚刚他直接把我推进去，想让我进这个火坑，我心中难免有些怨气。 现在可以借着给督军传话的机会，噎他一下，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副官的眉头因为我的话语明显皱了一下，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扫了扫，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对李医生和王医生摆了摆手。 “既然督军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先进去吧，好好为督军看病！” 说完，便又看向了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既然督军醒了，那这里也没有苏小姐什么事情了，就麻烦苏小姐自己回房间了。” 我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挪动步子，就听到身后又传来督军的声音。 “小梨进来。” 我和张副官同时一怔。张副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却终究没敢违抗命令，只是压低声音对我冷哼。 “还愣着干什么，怎么，没听到督军的话？” 我咬了咬牙，实在不懂督军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我回房间。 但他发了话，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遵守。 我跟着两名医生，一前一后的回到了房间。 进去的时候，督军正靠在床头，垂眸不知道沉思着什么。 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不敢暴露半点存在感。 督军似乎因为两名医生的脚步声回过了神，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他对两位医生抬了抬下巴。 “你们先过来，给我检查身体。” 李医生和王医生连忙上前，拿出了设备开始为督军检查身体。 督军闭着眼，懒散的靠在床头，等到检查结束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震慑力。 “我的身体状况，除了你们两个，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得让我的身体好起来，听懂了吗？要是做不到的话……” 他没有说后果，只是冷冷笑了声。 “我这里，从来都不养闲人，听懂了吗？” 两位医生显然听懂了督军的话外之音，连忙点头。 “听懂了，督军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乱说的！” 我看到督军随意挥了挥手，视线穿过两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行了，你们出去，小梨留下，把门关上。” 两名医生自然是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卧室里就只剩下了我和督军二人。 我强迫自己不去抬头看他，可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好像我无论躲到哪里，都没办法躲开一样。 我下意识地攥紧衣角，生怕他突然变脸。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活不长，这是我在园区里学到的第一课。 更何况，我现在知道的是这么要命的秘密。 我正胡思乱想着，却忽然听到督军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凌厉。 “小梨，你是不是在怕我？” 我愣了愣，没敢说实话，只是低下头连声否认。 “没有的沈伯伯，我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点紧张……” 但督军却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用说这种场面话来糊弄我，你到底是不是害怕，我看得出来。”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小梨，过来坐，陪我说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总觉得，沈督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几分脆弱。 我犹豫着坐下，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视线的落点依旧在地板上，不敢抬头直视他。 他看着我，忽然开了口。 “小梨，从明天起，你每天醒了就过来陪我。我吃的药，你先检查一遍再给我。” 我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 “我？” 督军的眼神在和我对视的那一刻，忽然间变得有些恍惚，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别人似的。 “对，你，也只能是你。我身边的这些人里面，个个都揣着心思，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的，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早就应该听你的，早点收手的，是我野心太大了，结果……” 这些话说的有些逻辑不通，和我也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我能猜到，他说的正是那位故人，所以并不敢接话，只能安静地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督军的声音逐渐变小了，眼神也慢慢变得清明。 他看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眼神复杂。 “你回房间吧，从今天开始，这栋别墅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差点忘记了呼吸。 “真、真的吗？”我下意识地反问，手指都因为激动的缘故，而微微发颤。 在这座别墅里，自由行走于我而言从来都是奢望。 可现在，督军居然赋予了我这样的权力！ 督军看着我的反应，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我还能骗你一个小姑娘？”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 能够自由行走，就代表我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能够谋划逃离计划。 离回家又近了一步，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只觉得这栋别墅忽然间也不是那么让人压抑了。 我刚准备回房间，却看到不远处的张副官忽然疾步朝我走了过来。 “刚刚在房间里面，督军和你说了什么？” 他冷厉的语气先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很快，我便反应过来。 现在我可是督军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凭什么这么质问我？ 于是我微微仰头，和张副官对视。 “张副官既然这么好奇，不如直接进去问问沈伯伯吧？” 他显然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顶撞他，脸色瞬间沉得像泼了墨，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什么？再给我重复一遍？” 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手指触碰到口袋中，刚刚督军给我的别墅钥匙，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张副官，我和督军聊了什么是秘密，这是督军的意思，我当然只能照做了。张副官要是这么好奇，不如当面去问督军，就别为难我这么个女人了吧。” 第44章 双人合影 我说完这句话，心脏狂跳不止。 这毕竟是我在这栋别墅里第一次这么“嚣张”，还是对着张副官这个明显对我有敌意的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我也清楚。 他不喜欢我，一味的忍让并不能换来客气对待，更何况我现在有督军撑腰，适当的强势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张副官，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该问的最好还是别多嘴问了吧。” 我特意加重了“不该问的别问”几个字，把他昨天警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张副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伶牙俐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枪套，皮革碰撞时发出的声音让我立刻意识到，他这是动怒了。 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远处女佣走路的脚步声都放轻了，生怕在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面。 我浑身紧绷，本能让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理智却硬生生的将我钉在了原地。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要是在这个时候露了怯，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就在我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却忽然松开了手，冷哼了声。 “好，很好。苏小姐既然这么有本事，就好好在督军面前表现。只是别忘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说完，他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像是在发泄怒火。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刚那句话，几乎是赌上了我所有的勇气。 但我不后悔。 在这座别墅里，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既然督军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必须抓住，哪怕只是虚张声势，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我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轻手轻脚掏出了口袋中的钥匙，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这枚小小的金属物件，此刻却像是握着千斤重的筹码，让我既兴奋又惶恐。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我刚洗漱完毕，就有女佣来传话，说督军在卧室等我，让我过去之前，先去书房帮他找一份旧文件。 “督军说，文件就放在西侧书柜第三层里，是蓝色的封皮。” 女佣低着头，语气恭敬得近乎小心翼翼。 我应了声，心里却有些打鼓。 书房是别墅里的禁地，之前我靠近的时候，都是因为督军在里面，可现在他居然让我一个人进去找文件。 这给我的权力，未免也有些太大了一点。 我走到书房门口时，门口的守卫看了我一眼，便侧身打开了门，示意我进去。 书房的门在我身后被守卫关上，明明书房内只有我一个人，我却依旧感觉无所适从。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找文件时，我才发现自己想要速战速决的想法有多可笑。 西侧的书柜足有两人高，我站在那里愣了半天，试探着踮起脚尖去够最里面的那本文件，却发现连边缘都碰不到。 无奈之下，我只好就地取材，搬了个凳子作为辅助，踩在脚下。 只不过因为身高的问题，还是有些勉强。 我踮着脚尖，努力去够那本文件，指尖刚碰到硬壳封面，还没来得及高兴，手腕便抖了下，忽然带落了书架旁边的一个盒子。 “啪嗒”一声轻响，盒子摔在地毯上，盒盖弹开，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掉了出来。 我慌忙蹲下身去捡，目光却先一步落在了照片上。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低头看着身边的女人，指尖轻轻按着眉心，唇角带着几分无奈笑意。 他身边的女人穿着浅粉色旗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梨涡。 照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背面用钢笔字写着两个名字，只是墨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了。 我努力辨认了半天，这才认出那是什么字。 沈涵，汪敏。 沈涵？也姓沈？ 别墅里的沈姓除了督军父子，还有沈妄之外，居然还有别人？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在别墅里见到过？ 而且，照片上这个叫沈涵的男人，眉眼给我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可我一时半会却实在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和他相似的面容。 我皱眉看了照片半天，直到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这才慌忙将东西整好，匆匆放了回去。 我拿着到手的文件，慌忙离开书房带到了卧室。 本以为督军会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才过来，但他却只是扫了我一眼，并未说什么。 只是在我接过药碗，准备喂他吃药的时候，听到他状似无疑的提了一句。 “小梨，你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对吗？” 督军的声音很轻，却让我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 他知道我看到照片的事了？这怎么可能，书房总不可能有监控摄像头吧？ 就算有，那他应该也能看到，我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盒子，并不是有意的才对。 那就是在试探我？ 我定了定神，笑着开了口。 “当然，沈伯伯，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你放心，我只会按照你的吩咐做事的。” 我乖顺的态度似乎让他很满意，他倒是没再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语，只是从我的手中接过了汤碗，仰头将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说起来，沈妄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会来了。你等会去客厅等他，他要是回来了，你就直接把他带到我房间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沈妄要回来了？ 我睫毛轻颤了下，这句话就像是颗石子般砸进我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见不到沈妄，我也从最开始的无措，到现在变为了平静。 但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还是忍不住雀跃。 第45章 警告试探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只是督军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是淡淡开口。 “正巧，沈妄回来了。” 我端着空药碗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的望向窗外。 这个距离，刚好能让我看到沈妄推门下车的瞬间。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一个凌厉的弧度，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 我想起刚刚督军的吩咐，连忙准备下楼。 “沈伯伯，那我现在就去……” 话还没说完，督军就忽然开口叫住了我。 他的手指在被单上轻轻敲击，频率不紧不慢，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半晌，他这才重新开口。 “你去告诉沈妄，让他先去书房等着。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我觉得莫名。刚刚还说要沈妄来卧室，怎么转眼就改去书房了？ 不过想到他的多疑和善变，我最终还是没敢多问，捧着药碗退出了卧室。 我刚准备下楼，正好撞见沈妄踩上最后一级台阶。 他的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我看着这张许久没见的脸，心跳却快了几拍。 他看到我，挑了下眉毛，却没说话，但却停住了脚步。 我停在楼梯口，刻意与他保持着半步距离。 “督军说，让你先去书房等他，他要换身衣服，等下就过去。” 说话间，我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寒气，忍不住退开几步，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上还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像是刚从什么危险的地方回来似的。 沈妄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目光忽然落在了我的手腕上面。 那上面还有沈督军昨天攥出来的红印，经过一晚，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看上去更加刺眼。 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出什么事了？” 我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摇摇头。 “没什么，不小心弄的。你快去书房吧。” 我倒不是想要瞒着他，实在是人多眼杂，走廊上还有守卫在，万一被人看到了，那就麻烦了。 这点显然不用我刻意提醒沈妄，他眸光幽深了些，最后只是点了下头，便越过我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只是我分明听到他在经过我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晚上等我。” 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但还是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沈妄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回应，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书房。 我站在原地，望着书房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要去厨房，这才定了定神，端着药碗，快步下了楼。 我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张副官站在客厅中央，正低声和一个守卫说着什么。 他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那眼神里的阴鸷让我差点以为他打算用眼神杀了我。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他，却没想到他会忽然开口叫住我。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副官的声音里带着虚假的笑意，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督军的药喝完了，让我去厨房取药。怎么，张副官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哦？取药啊。” 张副官缓步走到我面前，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说起来，刚刚沈少爷回来，苏小姐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我和沈妄说话还是被他看到了。 好在我反应极快，并没有让自己露出丝毫破绽。 “没说什么。”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坦然。 “只是将督军的话转告给沈少爷而已，怎么，张副官不信吗？既然不信，不如就去问问督军，或是沈少爷。” 张副官对我的话似乎并不意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可没说自己不信，苏小姐，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吧？” 这个张副官，还真是难缠！ 我咬了咬牙。 “如果张副官没别的事情，那就别耽误我的时间了，不然督军等下要等急了。” 我说着，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次，张副官没有再拦我，只不过他的声音却从我的身后幽幽飘了过来。 “苏小姐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受督军器重了，连书房都能随便进了。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书房里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要是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丢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我没搭理他，脚步一路没停，直到来到厨房，才松了口气。 张副官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我，还是警告我？ 可我确实没有碰过书房里的东西，除了那张照片。 想到这里，我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今天督军也出言试探了我，张副官也说了类似的话语，难不成都知道我在书房做了什么？ 早知道我就应该更小心一点，现在也不会这么心虚了。 我心里藏着事情，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沈妄，和他聊聊，看他能不能为我解惑。 但今天的时间却似乎格外漫长，我等了许久，这才等到了半夜。 十二点，房间的电子时钟轻响了两声。 我听到未上锁的窗户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便是有人轻巧落地的声音。 我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下来，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 “沈妄！” 月光下，沈妄站在窗边，正低头随意拍打着落地时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他抬头，墨色的瞳孔中覆着层淡淡的冷意，看到我时，却融化，转为了戏谑。 “小兔子，想我了吗？” 我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别过了脸，指尖轻搅着衣角，有心想要转移话题。 “别闹，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第46章 惊人相似 沈妄轻啧了声，似乎有些不满。 他伸手环住我的腰肢，将我带进了怀里。 “小兔子，你还真是没良心。我这么久没回来，你见我都不知道关心几句，只问我和老头子聊了些什么？” 他语调轻慢，上挑的尾音让我心头颤了颤。 这话说的，好像我和他是什么久别未见的小情侣似的，让人心有愧疚。 我忍不住将头扭了回来，等看清楚他的表情之后，才发现他眼底根本没有真的生气，反而藏着几分揶揄。 我这才反应过来，沈妄是故意的。 我咬了咬牙，目光都变得不善。 “沈妄！” 后者勾了下唇，带着我朝床边走去，一边为我解释在书房中发生了什么。 “老头子无非就是问了我，关于仓库账本的事。你应该也清楚，这批运来的军火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偷走了一部分。这和太岁头上动土，可没什么区别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能够感受出隐藏在平静话语之下的血雨腥风。 我忍不住抓紧了沈妄的衬衫。 “人抓到了吗？下场怎么样？督军……又是怎么说的？” 这个问题说出口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有些多了。 我刚准备和沈妄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告诉我。但沈妄却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面不改色。 “人，当然还没抓到。老头子很不满意，毕竟这批军火关系到下个月的交易，少了这么多，相当于断了他的财路。” 沈妄屈指弹了弹我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他怀疑是内部人做的，让我三天内查清楚，否则……”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心头一紧。 “那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仓库守卫那么严，怎么会突然少了军火？会不会真的是……” 内鬼这两个字在我嘴边盘旋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有时候说的越多，越是容易给自己惹上麻烦。 我现在只想要早点帮助沈妄从督军手上夺权，早日回家，还是尽量别节外生枝的好。 我突然噤声，沈妄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怎么不说了，你还有怕的东西？” 我被他戳中心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晚了。” 他低笑一声，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别忘了，小兔子，我们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说完这句话，没等我回答，便话锋一转。 “这几天我不在别墅，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管大小，都要告诉我。” 他聊起了正事，我立刻认真起来。 “督军的身体并不好，应该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前几天突然高血压犯了，流着鼻血就晕了过去。但是他不让声张，医生来的时候，他让我出门传话，让所有人都等在门外，只许我和医生进去，就连张副官都被拦在门外。” 我顿了顿，想起督军所说的那些话，又补充了句。 “他说自己身边的人个个揣着心思，连你和张副官都信不过。让我每天去陪着他，所有入口的药都得先由我先检查过，他才会喝。除了这些，他还给了我在别墅里自由行走的权利，让我做什么都行，就连书房，我也可以随意进出。” 我本以为沈妄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 毕竟这代表着我能接触核心文件，之后也更能帮得上他的忙了。 可沈妄的眼神沉了沉，指尖在床沿轻轻划着圈，半晌，这才开口。 “他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沈妄注意到了我的诧异，没等我开口，就已经主动为我解释了原因。 “他给你自由，让你接近书房，甚至让你经手他的药，这些举动看似是信任，实则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是他在病中唯一的心腹。” 沈妄的声音有些冷。 “张副官本来就看你不顺眼，这下更会把你当成眼中钉。至于别墅里的其他人，要么会巴结你，要么会提防你，你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简单来说，他这是给自己立了个挡箭牌。小兔子，你上套了。” 我心头一紧，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份天降的馅儿饼居然真不是免费的。 我以为的逃离机会，没想到是另一个陷阱。 “那我该怎么办？”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动作间带着几分自己没察觉的依赖。 “那、那我把钥匙还给他行不行？” “晚了。”沈妄摇头，反手握住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 “他既然做了这个安排，就不会给你反悔的余地。你现在要做的，是谨言慎行，听懂了吗？”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这两天没少挑衅张副官，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本质上也没什么错。 是张副官先找上我的，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予以回击，按张副官的性格，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毕竟他对我一直都抱有敌意。 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正想再问问沈妄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就见他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是头疼，抬手在鼻梁上按了几下。 他偏头的时候，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他的侧脸。 没由来的，我突然想到了在书房中看到的照片。 那个名叫沈涵男人，眉眼的轮廓在这一刻，与眼前的沈妄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 “沈涵……” 我几乎是本能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沈妄耳中却像是道惊雷。 他猛地僵住，按在鼻梁上的手顿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扭头死死的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被他眼底瞬间翻涌的惊涛骇浪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慌忙开口解释。 “我说你刚刚偏头的时候，眉眼和一个叫沈涵的男人很相似，我……” 话音未落，沈妄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第47章 想掐死她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冷却。 我有些无措的看着沈妄，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 正当我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沈妄猛地俯身，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狠狠按倒在了床上。 背部触及到柔软的床垫，却丝毫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沈妄的手劲极大，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掐在颈间的力道更是让我瞬间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说！”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滔天的戾气，完全没了刚才的温和。 窒息感瞬间攫住我，喉咙被扼得生疼，我下意识地挥舞双手去推他，却被他按得更紧。 “咳……放开……”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沈妄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暴怒，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困兽。 我的视线渐渐被眼泪模糊，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在远离我，唯有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将我死死的困在绝望之中。 “说！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他猛然低头，俯身靠近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语气愈发狠戾。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能感受到那双掐着我脖颈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要给他答案，却因为被掐着脖子的缘故，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脑子里混乱不堪，一时间只剩下了“沈涵”这个名字，还有书房里那张泛黄的照片。 我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既然觉得对方的眉眼熟悉，却没能第一时间想到对方究竟和谁相似。 只因为照片上的那个名叫沈涵的男人和沈妄的气质，简直如同两个极端。 我记得照片中的沈涵眉眼舒展，嘴角噙着笑，一派温润儒雅的模样。而沈妄呢？他身上有种狼性，眉目间透着的狠意让人甚至难以直视他的眼眸。 直到刚才月光落在沈妄侧脸上，我才惊觉那眉眼的弧度、鼻梁的轮廓，竟和沈涵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窒息感已经让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的手指胡乱地抓着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颈间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像有块巨石压着胸口，剥夺了我呼吸的权力，连吸最后一口空气，都变作了奢望。 “不说是吗？” 沈妄的眼底掠过抹猩红，那眼神让我想起了巷子里饿了许久，终于看到猎物的野狗。 “那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永远闭嘴吧。”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忽然觉得好笑。 前一刻我们还在说着督军的算计、他还在提醒我要小心行事，就像两个真正并肩作战的盟友。可下一秒，就因为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要置我于死地。 这就是沈妄吗？这就是园区里养出来的野狼吗？ 意识彻底模糊前，我似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那挣扎很淡，像水面上的涟漪，转瞬就被暴怒吞没。 但我抓住了，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去碰他的脸颊。指尖却只能无力的触到他下颌的线条。那里绷得很紧，带着冰冷的温度。 “沈妄……” 或许是这个动作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我的声音唤回了沈妄的理智，他掐着我脖子的力道忽然松了半分。 新鲜空气随着他松手的动作，猛然涌进喉咙，带着灼人的疼痛。我贪婪的呼吸了几口，随后猛地转身，趴在床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去。 沈妄没有完全松开我，手还停留在我颈间，只是那力道不再致命，却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书、书房……”我咳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我、我替督军去找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盒子……里面有照片，上面是对男女，背面就、就写着沈妄和汪敏的名字……” 沈妄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手，猛地从床上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像一道划在我和他之间，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颈间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淌，这个时刻，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怕。 刚才那一瞬间，我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被沈妄给活活掐死。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沈妄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却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蜷起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差点被人掐死的恐惧还没散去，虽然此刻的他是背对着我的，可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只是暂时被他压下去了而已。 这种时候，我连抬头看他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我在问你话。” 我的沉默引发了他的不满，他又重新问了一遍，这次，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暴躁。 “什么都没有。” 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开口时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当时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要找的那份文件上面，而且书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怕耽误的时间太久，督军会怀疑我做小动作。” 我说着，喉咙处传来的不适让我没忍住，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我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说。 “那个盒子是我无意间碰掉的，我当时很害怕，拿起照片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才看到了上面的人。不过没多看，就赶紧放回去把盒子盖好了，至于其他东西……我真的没看清楚。沈妄，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个名叫沈涵的男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第48章 沈妄保证 我心中好奇，但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刚刚只是提到名字，沈妄便几乎要了我的命，如果真的继续追问下去，天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失控。 我沉默着，沈妄也沉默着。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能感觉到沈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复杂，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痛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刚刚和我说过，督军给了你随意进出书房的权力，是吗。” 我捂着还在发痛的喉咙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嗯”声。 颈间的灼痛还在蔓延，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可比起身体的疼，沈妄此刻的语气更让我心惊。 “我要你找机会再去一次书房，帮我找找关于沈……沈涵的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只要是和他有关的，能带出来的，就带出来给我。带不出来的，就记下来，等我来了告诉我。能做到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让我去书房找关于沈涵的东西？沈妄这是疯了吗？ 他刚才还因为这个名字对我动了杀心，现在却要我主动去找关于他的事物？ 颈间的疼痛仿佛在提醒我刚才的凶险，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的疑虑几乎要溢出来。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问道。 “为什么要让我去？你自己去不行吗？督军不是也给了你随意进出书房的权力吗？” 沈妄的没有转身，只是偏了偏头，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似乎扯了扯唇角。 “我去不方便。老头子对我盯得紧，稍有异动就会引起他的怀疑。更别说，他现在生了病，正是犯疑心病的时候。”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有所回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只有你，他现在对你放下了戒心。你去，最合适。” 最合适？我在心里苦笑。 刚刚还让我低调行事，谨言慎行，现在却让我去书房替他找东西。 要是真出了事，他会管我吗？ 我本能的想要拒绝，沉吟片刻后，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出来。 “我……”我张了张嘴，指尖攥得发白。 “我不敢保证能找到。而且书房那么大，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这也不完全是借口，而是我的真心话。 督军的书房堆满了书籍和文件，那个装着照片的盒子是我无意间碰掉的，如今再让我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重要的是，我怕自己还没找到东西，就先被督军发现异常。 沈妄在意的是和沈涵相关的东西，而我在意的，是我自己的命。 我们两个只是名义上的盟友，遇到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东西，自然还是以自己为重。 “我不是让你一次就把东西找出来，你可以慢慢来。” 这句话彻底堵死了我想要拒绝的话。 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沈妄却先一步有了动作。 我看到他转过头走到床边，然后单腿屈膝跪了下来。 因为刚刚的举动，他的突然靠近让我有些害怕。我本能的往床内侧缩了缩，警惕地看向他。 沈妄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再继续靠近，只是保持着屈膝的姿势，静静的看着我。 “你……” “我……” 我和沈妄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立刻闭上嘴，示意他先说。 “……刚刚，对不起，我失控了。” 他声音有些哑，略低的语调透出几分真挚。 我愣在原处，半晌都没能回神。 事实上，我完全没想过沈妄会向我道歉。 这个浑身是刺、狠厉果决的男人，居然也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道歉？ 沈妄似乎没在意我的惊讶，他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伸向我的颈间。 我到底还是对他有所防备的，在他即将碰到我脖颈的那刻，我猛地回神，往后仰了仰，躲过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抱歉，很疼吧？”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清晰的将他眼底的歉意收入眼中。 莫名的，我心头的怨气消散了一些。 “你说呢？” 我捂着自己的脖颈，有些愤然开口。 “你让我掐回来，就知道疼不疼了。” 我只是赌气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想到沈妄居然当了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然微微偏过头，将脖颈凑到我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顺。 “好啊。” 我看着他线条分明的颈侧，只要我抬手，就能像他刚才那样，狠狠掐下去。 可我偏偏动不了。 刚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还在喉咙里灼烧，可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只觉得荒谬又无力。 他在我面前维持着偏头的动作很久，见我没有动作，这才面带疑惑的转头看了过来。 “怎么？” 我抱着膝盖的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动手，而是将头偏到了一旁。 “算了吧。”我声音闷闷的。 “我力气没有你的大，就算真掐下去，也报不了刚才的仇。” 话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听出了几分泄气的意味。 人在知道自己的软弱无能时，往往是最无力的时候。 我是想过发泄自己的情绪的，毕竟我心里有怨气。 试问谁几分钟前差点被人活活掐死，几分钟后能心平气和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也清楚，我还要依附沈妄在这栋别墅里生活，还要靠着他回国。 所以我注定无法和沈妄闹翻。 想到这里，我所有的火气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见我始终没有动作，便慢慢直起身，重新坐回床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我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抱歉，刚刚是我的错。” 我没说话，只是将脸埋进了臂弯之中。 沈妄似乎读出了我的抗拒，沉默了许久，没再开口。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那道声音重新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保证，以后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伤害你。” 第49章 我的眼线 沈妄的这句保证来的太过于突然。 我愣了好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沈妄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 我刚想回头去看沈妄，就见他已经起身，向窗户的方向走去。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我迟钝的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妄单手撑在窗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侧脸隐在窗帘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明天早上我会送药过来，放在你的门口。” 他忽然开口，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生硬。 “你脖子上的……会留痕迹，注意别让老头子看到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就算他不提醒我，我也会注意的。毕竟我可是从九点回到房间之后，就再没出去过。要是被人看到脖颈上莫名其妙多了圈掐痕，解释不清不说，还会被人怀疑我是不是半夜在房间见了别的人。 想到这里，我长叹口气。 沈妄有时候，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我走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翻身从窗户跃了出去。衣料划破空气带来阵轻响，不过一秒，楼下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稍纵即逝。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挪到了床边，赤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月色下的花园空荡荡的，早已没了沈妄的身影。只有墙头上几片被碰落的枯叶，还在缓缓飘落。 我手搭在床沿上，思绪忽然飘回了刚刚。 沈涵。 我无声的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的是沈妄刚刚问我时，眼底的破碎和挣扎。 那样的眼神就像是走投无路，准备认命时的野犬忽然间看到了一线曙光，急切的想要抓住般令人揪心。 有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找沈妄问个清楚，看看这个沈涵究竟是什么人。 可刚刚沈妄的态度也让我清楚，他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告诉我关于沈涵的任何消息。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去书房自己寻找线索，但这样我自己会承担很大的风险。不过好处是，下次沈妄问起我和沈涵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一些消息。 二就是…… 我放在床沿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二就是我自己去查，从沈妄的背景开始，顺藤摸瓜，总归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这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有心事的缘故，我翻来覆去直到很晚才睡着。 翌日清晨，我照常去书房给督军送药，后者拒绝了我打算拿勺子喂他的打算，直接从我手中接过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沈伯伯？”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却不甚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然后对着我摆了摆手。 “我想休息一会儿。看你精神不太好，昨天没睡好？去后花园散散心吧。”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去了。沈伯伯，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叫我。” 沈督军神色有些倦怠，听到我说这句话，连头都没抬，就摆了摆手。 我端着空掉的药碗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那刻，脚步都因为雀跃的缘故变得轻快了几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我还在想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在不引起督军和张副官怀疑的情况下，偷偷去后花园一趟。 没想到就这么巧，督军直接把枕头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把药碗送回了厨房，叮嘱她们给督军好好熬药，随后便去了后花园。 花园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我迈步走进去时，入眼的便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花圃。 这个季节，月季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晨露，看着倒有几分生机，驱散了别墅内的压抑气息。 不远处，一个穿着园丁衣服的年轻男人正蹲在花圃边修剪枝叶，背影虽然佝偻，但动作却很利落。 我迈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在他身边站定，而是直接越过他，走到了那丛刚刚被修剪过枝叶的月季花丛边。 “苏小姐好。” 我俯身嗅了嗅带着晨露的月季，回头时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这花开得真好，沈伯伯今天精神不太好，我想带两支回去摆在书房，说不定能让他看着舒心些。” 园丁小陈手里还握着修枝剪，闻言连忙点头。 “苏小姐说得是，我这就帮您选两支最艳的。” 他说着便要动手，我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我声音放软，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四周。 “你这剪刀看着趁手，借我用用？” 小陈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点了点头，随后动作利落地将剪刀递了过来。 就在我们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忽然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风吹散。 “苏小姐有什么事是用得到我的，尽管吩咐。” 恐怕整个别墅里谁都不知道，我和小陈之间还有一层“救命之恩”的关系。 如同张小慧一样，小陈也是我无意间救下来的“猪仔”之一。 原本他是被留在园区那边作为电诈组的成员培训的，但因为上次督军的清扫内鬼行动，别墅外围少了很多佣人，出于方便，便直接让张副官找了几个“猪仔”过来。 我不知道小陈是怎么成功挤进来，还揽下了园丁这门差事的，但是有他在，对我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就像现在，我需要一个能在别墅里自由活动又不引人注意的帮手，而小陈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接过剪刀，对着小陈笑了笑。 “说起来，我还没有剪花的经验呢，能不能麻烦你教教我，哪样的花才算好，剪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 小陈立刻会意，蹲下身帮我认真挑选起了花束。 第50章 暗中调查 小陈扶了扶自己头顶戴着的帽子，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笑容。 “苏小姐看这株，花瓣要厚实，花芯得紧实，这样插在瓶里能开上三四天。剪的时候得斜着下刀，这样吸水足……”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花枝上比划，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掩盖我们真正的对话。 “我想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我声音很低，话音伴随着小陈剪花时的“咔擦”声落下，几乎要被风卷走。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沈妄，我想知道他在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越详细越好。” 小陈扶着花枝的手猛地一顿，修枝剪差点从手里滑落。好在他还记得这别墅里人多眼杂，我们的一举一动极有可能正被人盯着，于是迅速稳住动作，继续修剪着多余的枝叶，但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了几分。 “苏小姐，您查他做什么？这人不好惹，园区里的人见了他都绕着走，我听说，有时候连张副官都得让他三分呢。” 听到小陈的这句话，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沈妄居然这么凶名在外？ 我突然想起了沈妄那天为了我，对着几名佣人举枪的画面。 当时的沈妄不知道是刚从哪里回来，周身都带着凛冽的冷气。举枪时那漫不经心的动作和语气，确实让人很难不畏惧。 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帮我，之后还教了我如何开枪，让我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能够自保。 所以我对他，无论如何都怕不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 我刚想帮着沈妄说几句好话，恰好这是吹过来阵冷风，将我脖颈处的丝巾吹乱了几分。 我原本遮掩得好好的掐痕，恰好露出了一小截。 小陈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脸色瞬间变了。 他握着修枝剪的手猛地收紧，却没敢说话，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修剪花枝，肩膀却绷得像块石头似的。 风还在吹，丝巾边角不住地蹭着脖颈，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而我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松松垮垮搭着，几欲被风吹走的丝巾。 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全被那道掐痕堵了回去。 是啊，沈妄是帮过我，教我开枪，护我周全，可他也曾在盛怒之下掐住我的脖子，当时他眼底的狠戾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 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沈妄的那双眼睛如今还深深印刻在我的心里，让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 这矛盾的两面，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沈妄？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小陈忽然开口了。 “苏小姐，您的丝巾歪了，今天风大，小心感冒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变相的提醒我，脖子上的伤痕露出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 我低声说，飞快地将丝巾系好，遮住了那道刺目的痕迹。 小陈这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苏小姐，您……” 我知道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为了什么，勉强笑了笑，安慰道。 “没事的，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用在意。” 我生怕小陈接着问下去，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如果让你去查沈妄在国内的背景资料，大概要多久？” 小陈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转回正题，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修枝剪，又飞快扫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没人之后，这才语速飞快的说道。 “这个真不好说。园区里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就算有人知道，也都不敢提。要是想打听的仔细一点，就得找以前电诈组的老伙计打听，他们消息灵通些，但最少也得三天。” 他顿了顿，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苏小姐，沈妄好像很忌讳别人查他过去，我听说，前两年有个新来的守卫多嘴，和别人闲聊的时候问了句沈妄之前的老家在哪儿，正好被他听到了，当天就被拖去仓库，第二天出来时腿就废了。苏小姐，您真要查？” 我指尖攥着月季的花枝，刺尖不经意扎进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疼。 “查。”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 “但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 小陈见我铁了心的要扒沈妄的过往，咬了咬牙，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三天后早上，我在花园东头的紫藤架下等您，假装给您送新摘的花，到时候我会给您关于沈妄的资料。” “好。” 我应下，将小陈捆好、递过来的月季抱得紧了些。 “没别的事了，你忙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也拿不到这么多漂亮的月季花。” 小陈没再说话，只是重新蹲下身，修剪枝叶的动作却比刚才快了许多，像是急于结束这场对话。 我转身离开后花园，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我的身上，很暖，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脖颈上的丝巾系得很紧，那道掐痕被牢牢的遮盖，可昨晚沈妄的手掌紧掐着我脖颈时，那掌心炙热的温度却像烙印一样，让我怎么也忘不掉。 沈妄，你的过去到底藏着什么？ 三天之后，我又能挖掘出关于你的多少秘密？ 我怀揣着心事，抱着月季准备回督军的房间。 好巧不巧，刚上楼梯，便遇到了正准备去找督军汇报情况的张副官。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看着张副官不善的目光，想起沈妄昨天提醒我的话，带刺的话最终没说出口，而是将怀里的月季往身前拢了拢，想要遮挡几分他的目光。 我本来想着大不了躲一躲，让让张副官，先回房间，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找督军，结果我想让，张副官却不想放过我。 “苏小姐这是从哪儿来的啊？手里还抱着花，倒是有闲情雅致。” 张副官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视线在我脖颈处的丝巾上打了个转，探究的目光让人很容易便能想到暗中窥视的毒蛇，让我很不舒服。 “沈伯伯说后花园的花开得好，让我去转转。我正好看到月季开的不错，就想摘几支回来摆在他房间里，看着也能舒心些。” 我语气平和的解释着，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了花枝，刺尖再次扎进掌心。 第51章 没有关系 张副官挑了挑眉，目光在我怀里的月季上逡巡片刻，别有深意般笑了下。 “督军现在倒是信任你，连后花园都让你去。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时候太过于擅作主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张副官是在点我，但我却只是笑了下，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张副官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清楚地看到，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副官的脸上有道疑惑一闪而过。 他肯定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前两天还和他针锋相对的女人，今天突然“学乖”了。 我没给他想清楚的机会，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径直回了房间。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到了和小陈约定的日子。 这三天里，别墅表面平静无波，督军依旧每天喝着我送到房间的药，调养身体，张副官则是照常进进出出汇报事务。而沈妄，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上，他其实是来过的，只不过只是来给我送了瓶药，没有片刻逗留，就离开了。 刚好当时我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他一句话没说，我反而松了口气。 他留下来的药我每天都按时涂抹在脖颈的掐痕上，如今那道红色的印记已经浅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仔细凑近镜子，才能发现一点残留的痕迹。 可我总觉得，那道痕像刻进了骨子里，一想到沈妄，就会隐隐作痛。 清晨的后花园带着露水的湿气。 我按照和小陈约定，慢慢走向东头的紫藤架。 这个时候，后花园的园丁们刚换岗，巡逻的守卫也在换班，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远远地，我就看到可小陈蹲在紫藤架下，手里捧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朵新开的紫藤花。紫色的花瓣垂落下来，漂亮的宛若蝴蝶翅膀。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站起身，脸上带着惯常的讨好笑容，语气自然。 “苏小姐，这么巧？正好，我刚摘了一篮子紫藤花，插在花瓶里能看好几天呢。” 他说着，将竹篮递了过来，而我装作伸手去接，却在碰到竹篮边缘的时候“哎呀”了声，直接将它打翻在了地上。 竹篮落地的瞬间，紫藤花瓣散了一地，小陈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慌乱，而是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蹲下身来和我一起捡花。 “苏小姐，您没事吧？对不起，是我没拿稳。” 我笑了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麻烦你了，还得帮我捡花。” 我和他捡花时都有意的放慢了动作，小陈一边捡着紫藤花，一边观察着四周，同时语速很快的把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我。 “苏小姐，沈妄的底细……查出来些眉目。我听说，他没来缅甸之前，居然在少林寺当和尚！不过不是念经颂佛的那种，而是武僧。据说他功夫了得，徒手都能撂倒三个壮汉，后来还俗离开了少林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厉害，有本事，就开了家保镖护送公司，结果不到半年就赔了几百万，债主追得紧，他就跑出国做了雇佣兵。” 听到这里，我的手猛地一紧，将已经捡到手里的紫藤花揉作一团，淡紫色的花汁从我指缝里溢出来，我却没去管，而是有些走神。 武僧？雇佣兵？ 沈妄之前路子居然这么野？ 一想到现在的沈妄从前居然是个秃子，还在少林寺，我就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这两者之间的形象，未免差的也太多了吧？！ 小陈见我发愣，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然后呢？然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小陈压着声音，继续给我解释。 “说来也是巧，当时他刚到这边，正好就撞上督军的大儿子沈成东被当敌对势力围攻。据说当时对方有二十多个人，那位大少爷当时身边带出去的人都死了，幸好是碰到了沈妄，这才被救了回来。” 这么巧？ 不说小陈感慨，我都有些惊讶。 说沈妄运气好，可他是开公司失败，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的。说他运气不好，可他初来乍到，就遇到了沈督军的儿子。 这可真是…… 小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 “沈成东为了报答他，就把他举荐给了督军。刚开始别墅里没人瞧得起他，觉得一个和尚出身的雇佣兵登不上台面，结果他硬是凭着狠劲和自己的能力，爬到了现在的位置，连张副官有时候都得让他三分。” 我捏着花的手指越收越紧，花汁染得指尖发黏。 我惊叹于沈妄的能力，但同时也有两个疑问。 “你说沈妄是被沈成东推荐给督军的？那为什么……她们两个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太好？” 这两人难道不应该算作是利益共同体吗？ 小陈正好将最后一朵紫藤花放进篮子里面，闻言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无奈。 “苏小姐，你可能不太懂。这里的体系，这和国内不一样。就算沈成东对沈妄有推荐之恩又怎么样？他们两个都是在督军手下做事的，一个得到重用，一个就会被轻视。沈成东的能力不如沈妄，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督军指着鼻子骂，时间久了，肯定会心生嫌隙的。” 身后正好有守卫巡逻路过，小陈立马闭上了嘴巴，把花篮往我怀里一塞，对着我点头哈腰的笑了笑。 “苏小姐，真是对不住，刚刚把花给您撒了，下次我一定注意，您可千万别生气！” 守卫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便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陈也打算离开，我却突然一激灵，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刚刚只顾着问这些事情，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看着小陈的眼睛，一字一顿。 “他和沈涵是什么关系？” 第52章 身份有假 能让沈妄的情绪波动大到那种程度，这个叫沈涵的男人绝对和他关系匪浅。 我曾经还猜测过，对方既然也姓沈，那是不是代表着和沈妄之间有着血缘关系？ 既然是这样的关系，那为什么我没在园区里见到过名叫沈涵的男人的身影？ 我定定的看着小陈，期待着他能给我答案。 “沈涵？” 小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般，诧异的看着我。 “什么沈涵？” 我心头猛地一沉，小陈的反应不似作假，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涵？ 但这怎么可能？ 我看沈妄的反应，和那个名叫沈涵的男人一定是关系匪浅，又怎么会调查不到呢？ “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看着小陈，忍不住追问，在看到他茫然的神情之后，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和沈妄有关系的那个沈涵。他们两个姓氏相同，按照常理来说，有一定的可能是兄弟？” 小陈皱着眉仔细回想，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苏小姐，你说的这个人我是真的没听过。我找老伙计打听时，他们只提过沈成东和沈妄的恩怨，从没说过有个叫沈涵的人。”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难道是代号？园区里有些人不用真名，这样好像也说得通……” 代号？我想起沈妄提到沈涵时那副破碎的神情，那更像是在喊一个刻进骨子里的名字，而非冰冷的代号。 “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便直接否定。 那张照片后面清清楚楚写着沈涵的名字，我相信那就是真名，无关代号。 “就是这个名字，沈涵，涵养的涵。” 小陈的眉头皱得更紧，看了我半天，随后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 我有些不死心，抓着小陈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沈涵这个名字没听过，那……汪敏呢？” 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开口问道。 只不过这次，我从小陈这里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这个也没听过。” 沈涵和汪敏，居然都和沈妄没有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没关系，那天沈妄怎么可能会是那副模样？ 我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沈妄对沈涵的在意那么明显，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可小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连名字都没人听过，这太反常了。 除非……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大胆到让我自己眼皮都跳了一下。 除非沈妄的身份本身就有问题。 那个少林寺武僧、破产老板、雇佣兵的履历，会不会是他刻意编出来的？就好像是一件量身定做的外衣，用来遮住他真正的过去。 他接近督军，接近沈成东，甚至来到这座别墅，或许从一开始就带着别的目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如果连他的身份都是包装出来的，那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救我、教我开枪、提醒我提防张副官，又有几分是真的？ 我用力掐了下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不能就这样武断 可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我的脑海之中无限放大，到最后我甚至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最起码有一半的几率是对的。 小陈还在等着我的回应，脸上满是困惑。我却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小陈不明所以，看着我这这副样子甚至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想要扶我。 “苏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躲开了小陈伸过来的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什么，意思是稍微有点冷而已，不要紧的。” 我不能把这些猜测告诉他，太危险了。万一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一定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小陈只是个园丁，不该卷进这么深的漩涡里。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小陈勉强笑了笑。 “既然你没听过，那就算了。” “算了？”小陈有些意外于我的主动放弃。 “不再问问了吗？我可以回去再找人打听打听，这两个名字这么像，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关系呢。苏小姐你再等我几天……”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我直接打断。 “不用了！” 说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凌厉，连忙找补道。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也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沈妄那边的调查……也先停一停吧，不用再接着查下去了。” 小陈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好，我听您的。” 我和小陈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眼看刚刚路过的守卫已经又快要来到我们身边，我抱着花篮，连忙催促他离开。 不过在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拉着他叮嘱了一句。 “最近多留意着点仓库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 说完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几天别墅内也不安稳，督军查的很严，你做事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了什么端倪，被抓到尾巴就不好了。” 这也算是给我自己的突然收手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不至于让小陈太过于纳闷。 小陈顿时会意般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苏小姐你放心。” 他蹲下身，将地上的工具捡了起来，对我笑了笑。正好身后有守卫路过，他立刻拔高音量说道。 “苏小姐喜欢就好，那下次再有漂亮的花，我再给您送过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后，才缓缓松了口气，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沈妄，我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错？ 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真的如同我所猜测的那样，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 我抬头望向别墅主楼的方向，督军房间的窗户紧闭着，像一只沉默的眼睛，窥视着园子里的一切。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只剩下了平静。 想要查出真相，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第53章 主动出击 我抱着一篮紫藤花回到督军的房间，推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边的沈督军。 他手边放着摊开的文件，右手捏着钢笔，正在文件的末端写着什么。 听到我开门的动静，他抬眼向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小梨回来了。” 他语气平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家里和蔼的老人，让我生不起一点警惕之心。 但是我这里也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危险。 我打起精神对着他浅浅一笑。 “嗯，沈伯伯，您看这紫藤花开得多好呀。我找人要了些回来，想着给您摆在房间里添点生气。” 我扬了扬手里的竹篮，将花束往桌上放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手边的文件。 纸张边缘有些卷角，墨迹还带着未干的光泽，看起来是刚处理完的要紧事。 “小梨真是费心了。” 督军放下钢笔，指节在文件上轻轻敲了敲。 “花先放着吧，你去帮我找找张副官，让他过来。” 我随手将花篮搁在桌上，闻言好奇开口。 “您找张副官是有什么事吗？” 跟着督军身边照顾他喝药这几天，我的胆子被养的可谓是越来越大。 以往这种问题我只敢在心里想想，可现在我却敢直接问出来。 督军对我的问题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冷哼了声。 “我让他侯在门口，等我处理完文件把东西送回书房。结果就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语气中透着十足的不满。 但我却没有接话，而是心头一跳。 这算什么？瞌睡有人送枕头？ 我还正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光明正大的去书房找线索呢，机会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我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心绪如麻，面上却维持着自然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沈伯伯，别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了，张副官不在，不是还有我吗？沈伯伯要是信得过我，我去送吧？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刚才在花园里站得久了，腿有点僵呢。” 为了增加这段话语的可信度，我甚至还垮着脸活动了下手脚，一副被累到的样子。 话音刚落，督军抬眼看向了我，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 那眼神算不上锐利，却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要透过我的笑容看到我的心底。 我按揉手腕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刚刚的动作，脸上的笑意却没敢减少一分。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是在怀疑我突然主动的意图。 空气安静了片刻，窗外的风吹拂进来，将紫藤花的香气在房间中散播开来。 督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于收回目光，将文件拢了拢，推到了我的面前。 “也好。你拿着，放在书房第三排的书架上面。记住，别搞混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装作轻松的样子。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拿起文件时，我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文件夹的边缘。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文件最上方，抬头的字迹被墨水晕开了一点，隐约能看到“军火”的字样。 只是一眼，我就立刻收回了视线，没敢再继续看下去，生怕自己多余的举动引起了沈督军的怀疑。 我将文件抱在怀里，对着沈督军笑了下。 “那沈伯伯您先歇着，我送完就回来。” 督军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我抱着文件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惊出了一层薄汗。 看来这事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我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这是我第二次来书房，比起上次，倒是轻松了许多。 我和书房门口的守卫打了声招呼，两人打开书房门把我放了进去，之后便重新关上了书房门。 书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熏香味道让我有些不适的按了按鼻尖。 我抱着文件快步走到第三排书架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它塞了进去。 做完这件事后，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四周，寻找着上次那个藏着照片的紫檀木盒。 片刻之后，我终于锁定了它的位置。 它就被放在最高一层的角落里，被几本厚厚的线装书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想起上次不小心将它碰掉的过程，真想感慨一句，或许这就是运气？ 我蹑手蹑脚的搬了凳子来到书架前，踮着脚尖把它从架子上面取了下来。 盒子入手微凉，和上次一样沉。 我飞快打开盒盖，里面果然还放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而照片下方，则是一个我上次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看着被压在下面的那盘黑色的录像带，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讶异。 这么大一盘录像带，上次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录像带的上面没有任何标签，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拿放过。 安静的书房内，我心跳如擂鼓般跳动。 这里面会是什么？和沈涵汪敏的照片放在一起，难道和这两个人有关？ 我会不会从这盘录像带里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沈妄的身份，又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真的有问题？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让我捏着录像带的手指微微发颤。 可书房里根本没有播放设备，我即便是再好奇，也没办法知晓录像带里究竟是什么。 恰好这时门外又传来守卫换岗的脚步声，我心头一紧，迅速将录像带塞进袖口，贴着小臂藏好，又把照片放回原位，盖紧木盒，推回到了书架上面。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衣角，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 转身走出书房时，守卫看我的眼神并无异样。 离开守卫们的视线后，我摸了摸袖口下的录像带，只觉得它坚硬的边缘硌得我皮肤有些发痒，但却让我莫名生出了一种紧张的期待。 等到晚上，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候。 第54章 录像内容 夜幕降临，我反锁房门，好确保中途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打扰我。 我小心翼翼的将录像机一点点拖出来，插上电源的瞬间，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盘被我从书房偷偷带出来的录像带被我藏在枕头下面，直到现在，我才敢拿出来。 我摩挲着录像带的边角，指尖触到那些细密的磨损痕迹，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那种即将发现秘密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浑身战栗。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就在我准备将录像带放进去的时候，窗户那里却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过去，正好与推开窗户准备翻身进来的沈妄对视。 “你？” 我愣愣的看着翻窗落地的沈妄，后者的目光则是落在我手中拿着的录像带上面。 “这是什么东西？大半夜的，你打算看录像？” 我看着他那副淡然平静的样子，就猜到他对这盘录像带的存在也是一无所知。 或许，我可以用这盘录像带和沈妄做个交易？ 想到这里，我心跳都快了几分。 在沈妄的注视下，我缓缓开口。 “这是我从书房拿的。”我捏紧录像带，轻声开口解释。 “你不是让我偷偷找关于沈涵的东西吗？这盘录像带就是。它在那个紫檀木盒里，和沈涵还有汪敏的照片放在一起。” 伴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沈妄的脸色倏然沉了下去，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带着骇人的寒意。 即使我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沈妄这变脸的速度吓了一跳。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猛地朝我伸出手，显然是想直接抢走录像带。 还好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将录像带紧紧护在怀里。 “别抢！”我提高音量，心跳快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面跳出来。 “你别忘了，守卫还在外面呢。万一被他们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到时不光我看不了这盘录像带，你也别想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沈妄的动作因为我的话语顿住，他站在原地看着我，胸腔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情绪。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却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录像机轻微的嗡鸣在回荡。 我定了定神，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你也看到了，既然我把东西拿出来了，就说明我今天是一定要看的。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可以和我一起看这盘录像带，但是看完之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沈涵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但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 这些天的猜疑和不安像一根刺，扎得我不得安宁，我必须知道答案。 我必须要知道，沈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到底……能不能带我回家。 沈妄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直接动手硬抢。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忽然移开了目光。 “可以。不过知道太多，对你可不算什么好事。”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为了你好”的态度，当即皱着眉头驳了回去。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 只这一个字，却让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 沈妄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示意我播放录像带。 他的动作很平静，但我却借着床头灯的昏暗光线，看到了他放在桌沿边的手正微微发颤。 看来他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这个沈涵，对于他来说果然是很重要的人。 我没再看他，而是直接将录像带塞进录像机。 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我和沈妄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屏幕上。 这盘录像带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屏幕上的雪花点骤然褪去，映入我和沈妄眼帘的，是一间再明显不过的牢房。 即使是隔着屏幕，我也能够感觉到气息有多阴冷。 我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刑具上面，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录像带里的内容会是这种东西？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镜头剧烈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调整了一下位置。 下一秒，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我定睛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好像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我记得她叫……”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妄就已经将话接了过去。 “叫汪敏。” 我下意识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沈妄不知何时握紧了双拳，虽然是在和我说话，可视线却在屏幕上，没有移开片刻。 他身上传来的浓重杀意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时间都有些心惊。 我没敢问他为什么认识这个女人，而是沉默的将视线转回了屏幕， 录像带中，汪敏被铁链锁在正中央的架子上面，身上穿着的旗袍早已被血污浸透，裸露的胳膊上布满交错的鞭痕，新伤叠着旧伤，有些伤口还在渗着血珠。 她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咬的下唇已经渗出血迹。 “沈教授，再不说句话，你的宝贝老婆可就真撑不住了。” 镜头晃动，视角给到了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 他明显是行刑的人，手中还拿着带有倒刺的皮鞭，上面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看着格外骇人。 “督军说了，只要你点个头，帮我们把那批货的纯度提上去，别说放了你老婆，以后你们夫妻两个要什么有什么。” 镜头转向角落，沈涵正被两个守卫按着坐在地上。 他身上的白衬衫同样沾满污渍，金丝眼镜的一条腿断了，歪斜地挂在耳朵上。 听到男人的话，他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们这群畜生，那是害人的东西！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人冷笑一声，没多说什么，而是动作利落的扬手就将皮鞭抽向了被绑着的汪敏。 第55章 非人待遇 我怔怔的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尖叫声就盘桓在嘴边，如果不是因为还顾及着门外的守卫，我早就已经尖叫出声。 胃里的恶心感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转身趴在床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屏幕上，录像带的内容仍然在播放着。 长长的皮鞭挥下去，倒刺勾着汪敏的皮肉带起一串淋漓的血珠。 她疼得浑身弓起，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却始终没喊出一句求饶的话。 我看到沈涵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被绑着的汪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从我看到那张照片开始，我就知道，沈涵和汪敏之间的感情绝对很深厚，否则他不会在看向汪敏时候，有那样的眼神。 如今自己深爱的妻子被绑在上面受人虐待，自己只能被按在一旁观看，实在是太残忍了。 “沈大教授，考虑的怎么样了？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鞭子只是第一步，剩下的还没拿出来的花样，保证能让你这位娇贵的太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听说你和你太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就忍心看着她受这种罪吗？” 男人甩了甩皮鞭上的血珠，语气里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人紧绷的神经。 沈涵的拳头攥得死紧，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被人按着，现在他恐怕已经跳起来，直接冲过去抱住汪敏了。 他死死盯着面前浑身是血的汪敏，那双温润的眼睛此刻被痛苦浸泡着，令人心惊。 沈涵没有说话，时间一秒一秒地熬着，男人终于不耐烦的啧了声，将皮鞭扔在了旁边，转身走到旁边准备去挑选别的刑具。 男人的脚步声很重，似乎每一下都落在了沈涵的心上。 汪敏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后背血肉模糊，可她咬着牙，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直直地望着沈涵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我……” 沈涵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汪敏猛地打断。 “别答应！”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种悲壮的坚决。说话的时候，有血沫从她的嘴角溢出，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沈涵，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施虐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 “还挺有骨气的啊，好好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吧。” 说罢，他转身去拿墙角的烙铁，通红的烙铁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骇人的光。 我看着这一切，手都忍不住攥紧，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比害怕。 屏幕中，沈涵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疯狂滚动着，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他看着那烙铁离汪敏越来越近，终于闭上眼，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妥协。 “住手……我……” 他这是要答应了？我怔怔的看着屏幕，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这场惨剧终于要结束了，也是好事。 至于他答应之后会做什么，我其实心里也有了数。 从刚刚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得到了几个重要信息。 这个沈涵是很有名的教授，而督军的这些人则是要让他将某批货提纯。 看汪敏的抗拒，和沈涵的态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白面。 我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种东西确实害人，也难怪沈涵不愿意。 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他真的同意了，也没有人会怪他的。 毕竟再不答应，汪敏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就在我以为这盘录像带很快就要结束的时候，变故突生。 “沈涵！”汪敏突然拔高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丈夫的名字。 “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就五分钟！让他们都出去！” 她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沙哑，沈涵瞳孔震颤，干裂的唇瓣动了几下，随后猛地看向了施虐的男人。 “你们都出去，我要和我的妻子单独说几句话。说完之后我就给你们答复！” 男人挑了下眉，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向什么人请示。 片刻后，他收到了指令，不情不愿地放下烙铁，把汪敏从架子上放了下来，随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汪敏一眼。 “你最好是别耍什么花样。” 男人带着几名守卫离开了房间，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跌坐在地上的汪敏，和沈涵。 汪敏低垂着头，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扯，又渗出大片鲜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沈涵。 “老公……” 这声称呼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沈涵心上。 他踉跄着扑到刑架前，膝盖“咚”一声跪在地上，模样格外狼狈。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死死攥着汪敏的手，指尖颤抖地抚过她脸上的血污。 “敏敏，你别说了，我答应他们……我什么都答应他们……” 他哽咽着，眼泪砸在她手背上。 “只要能让你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汪敏缓缓摇了摇头，她用尽力气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断裂的眼镜腿，声音轻得像声叹息。 “傻老公……你以为答应了，我们就能好好活着吗？” “他们是魔鬼啊……”她笑了笑，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下巴。 “就算这次放过我，以后也会拿我当筹码，一辈子辖制你……你是多干净的人啊，怎么能被那些脏东西缠上一辈子？” 沈涵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汪敏看着他，眼神格外温柔，如同我看到的那张照片一般。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你在实验室做实验，我去送资料，你把顺手硫酸当清水递给我，吓得脸都白了……后来你说，要研究出最好的药，救好多好多人……你说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格外坚定。 “阿涵，答应我，别脏了自己的手……” 第56章 夫妻殉情 汪敏的声音落下，突然用力挣脱沈涵的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半片碎裂的瓷片。 那是她刚才被松开时，趁人不备攥在掌心的。 我看着汪敏的动作，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该不会是要……” 我下意识的转头，朝着旁边的沈妄看了过去。 等到看清楚沈妄此时的表情后，我忽然愣住了。 沈妄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依旧坐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屏幕。他的双手握紧成拳，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了他手背上迸起的青筋。 他在生气？ 我看这盘录像带，虽然也会因为这些人丧心病狂的举动而感到气恼，但我心里清楚，我的愤怒和沈妄的愤怒并不是同样的级别。 他表现的这样生气，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这两个人对他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我扭头看向屏幕，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担忧。 万一接下来的发展真的像我所预料的那样，那该怎么办？ 录像带继续播放着，我看到沈涵瞳孔骤然收缩，本能的想要伸手去将汪敏手里的瓷片抢下来，可是却又担心会伤到她，而迟迟没有动作。 汪敏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眼底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抹决绝的笑。 她举起瓷片，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划了下去。 “不——！” 沈涵的嘶吼似乎穿透过屏幕，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面。我只觉得双耳嗡鸣，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我也终于重新看清楚了屏幕上的画面。 沈涵在汪敏动手之后，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想按住她的手腕，可已经晚了。 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喷出，染红了她的旗袍，也溅在了沈涵惊恐的脸上。 汪敏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沈涵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手徒劳地按住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看得出来，汪敏下手很重，那道伤口深到可以看到骨头。 她是下定了决心要死，不想成为沈涵的负累。 “敏敏、敏敏你撑住……我叫医生……我现在就叫医生！” 沈涵语无伦次的喊着汪敏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可怀里的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呼吸越来越微弱。 汪敏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对不起”，又像是在说“活下去”。 最终，她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啊——” 沈涵抱着汪敏冰冷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用脸颊蹭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脸，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他就那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鲜血浸透他本就染了脏污的白衬衫。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痛苦被一种死寂的平静取代。 他低头吻了吻汪敏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件稀世珍宝。 “敏敏，你等我……我来陪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再次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沈涵是打算……自杀？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那样，他捡起地上的那半片瓷片，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倒在汪敏身边，临死前还不忘侧过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像这样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一般。 伴随着鲜血在地上淌开，画面也定格在了夫妻死去的这一刻。 我张嘴想要喊沈妄的名字，许许多多的话语在嘴边盘旋一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甚至不用回头看沈妄，就能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悲痛欲绝。 画面中的二人虽然死去，但是录像带依旧在播放着。 我不知道这卷录像带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又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只是呆呆的坐着，等待着画面继续。 十分钟后，施虐的男人带着守卫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当场便爆了句粗口。 “妈的！真是晦气！居然死了？！” 他踢了踢地上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不耐烦地冲守卫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去向督军请示啊！” 话音刚落，督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我听到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那是沈妄起身时，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椅子和地板接触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督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扫了眼地上相拥的尸体，像在看两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废物。”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你们连这两个人都看不住？一群废物！” 施虐的男人额头冷汗直冒。 “这、这个，我们也没想到她会突然……”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督军摆了摆手打断。 “还不赶紧把人拖出去？留在这里是想继续碍我的眼吗？” 守卫们不敢耽搁，立刻七手八脚地用旁边的绳子将两具尸体捆在了一起。 原本是打算将两具尸体分开的，但即使死了，沈涵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汪敏，掰都掰不开。 所以他们只能将两具尸体一起处理。 几人费力将两具尸体拖上了板车，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未干涸的鲜血从板车淌落在地板上，顺着板车拖行的方向，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督军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狼藉，转身离开时，对身后的人吩咐。 “把这里清理干净，晦气。” 两个被他活生生给逼死了的人，到最后在他的嘴里也只有“晦气”两个字。 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在这一刻，我迫切的想要看到这个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最好是不得好死。 门被“砰”地关上，屏幕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和地上那片刺目的红。 几秒钟后，画面骤然变黑，录像带彻底结束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录像机散热的嗡鸣在耳边回荡。 我盯着黑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沈妄，结束了。” 我说的是录像，也是两人的生命。 第57章 他的身份 我的声音很轻，因为落泪的缘故，还带着几分哽咽。 我没有回头，却听到了沈妄慢慢向我靠近的脚步声。 他靠近我，却没有在我的身边停下，而是直接走向了录像机。 我看着他半跪在地板上，将已经播放完自动弹出的录像带取了出来，定定的看着，久久没有动作。 “……你把这卷录像带带走吧。” 我轻声开口，大脑之中的理智和感性却博弈不断。 理智的声音告诉我，这几个录像在既然已经看完了，那就应该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否则万一哪天督军发现它被人动过了，第一个怀疑的人绝对是我。 但是情感的声音却告诉我，这盘录像带是沈涵和汪敏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我不知道沈涵和沈妄之间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他对于沈妄来说，一定很重要。 所以它最好的归宿，就是被沈妄带走。 沈妄捏着录像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那些细密的磨损痕迹。 他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未散的颤抖。“你不怕被发现？” “怕。”我诚实地回答，指尖攥得发白。 “但是我也不想让这卷录像带继续留在督军的手里。他们……是很好的人，最后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录像，不应该被封存在书房里。” 听到我这句话，沈妄终于转过身看向了我。 他眉眼低垂，月光落在他脸上，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意，和浓重到化不开的恨意。 沈妄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头，他这才开口。 “你知道留着它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意味着我们手里又多了一份筹码。”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意味着督军的罪证，又多了一分。” 他捏着录像带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沈涵是我亲哥。” 这几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沈涵沈妄，一字之差，他们是亲兄弟。 那汪敏就是…… 似乎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沈妄主动开了口。 “汪敏是我的大嫂。他们两个人对我，一直都很好。多年前，他们出国旅行，却失去了消息。我一路追查，查到了缅北，知道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这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他们的下落，没想到……” 说到这里，沈妄突然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 但是我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费尽心思寻找多年，没想到到头来找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卷录像带。 而里面封存着的，是他的两位至亲之人被折磨到死的画面。 我闭了闭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话题实在是过于沉重。 最后，我只问了一句话。 “所以你才编造身份混进这里？” 我轻声问道。 “那些少林寺武僧、雇佣兵的经历……全都是假的？” 我主动暴露了自己调查过沈妄的事实，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就像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似的。 “真假参半。” 沈妄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细听却能听出隐藏在其下的波涛汹涌。 “你调查我，就是因为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 我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顿时有些尴尬。 “上次我提到沈涵的时候，你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所以我没忍住就托人查了你……不过你放心，我找的人很靠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 我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妄，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往下道。 “你哥他……” 提到沈涵，沈妄的情绪明显是失控的。 我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我哥是化学教授，研究制药的，他手里有项技术，如果放在提纯白面上，能让纯度达到惊人的地步。” 沈妄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好像带着血腥味。 “督军就是冲这个来的。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想要用我大嫂要挟，逼我哥为他做事，可是我大嫂哪样的性格，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被逼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到最后，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想起沈涵那双温润的眼睛，想起汪敏的遗言。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仅仅是因为手上有这样的技术，就被督军盯上，绑到缅北，这样逼迫，最后还硬生生的把两个活生生的人给逼死了。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这里的人，也简直是魔鬼。 我闭了闭眼睛，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妄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沈涵和汪敏。 可现在，他们两个已经死了，被活生生逼死了。 突然失去目标，他该怎么办？ 我轻声问，视线落在他紧攥的拳头上。 那里的指节已经因为过分用力的缘故，微微泛白，仿佛要将录像带捏碎一般。 “和之前一样。” 沈妄垂着眼，指腹在录像带边缘反复摩挲，那动作慢得近乎凝滞，仿佛在数上面每一道细微的划痕。 我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和之前一样，那就是还是要从督军的手上夺权？ 没等我开口问他，沈妄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只不过，要加快动作了，因为我等不及了。” 他开口时，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有凑近了才能察觉到那冰层下翻涌的暗流。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管他现在看上去有多么平静，刚刚那盘录像带的内容到底还是刺激到了他。 他迫切的想要夺权，把督军从那个位置上面拉下来，也只有一个原因。 他要复仇，要让督军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妄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节抵在太阳穴上，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那些翻涌的恨意硬生生摁回去。 月光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映出冷硬的阴影。 他忽然抬眼看向我：“我需要你。” 第58章 加快步伐 沈妄需要我？ 我看着他幽深的眼眸，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沈妄指尖在录像带外壳上停顿了半秒，抬眼时，眼底的波澜已尽数敛去，只剩一片沉水般的平静。 “督军书房的保险柜。”他开口，每个字都像秤砣般压在我的心口。 “里面有他近五年的交易底账，那个账本很重要，我要你帮我拿出来。” 我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 “你让我直接去开那个保险柜？” 那个保险柜我是见过的，是三位数密码，而且带指纹锁。 别的不说，就算我能碰到那个保险柜，也很难开锁。而且，谁又能保证我的这些小动作不会被人发现呢？ 我刚想说些什么，沈妄就像是猜到了一样，在我之前开了口。 “密码是六个数字，你记住了。196807。” 沈妄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 “指纹锁的破绽在第三根指纹识别柱，用细砂纸磨过的铜片能短暂干扰感应。”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片泛着冷光的铜片，边缘被打磨得极薄，递过来时，我能感觉到那金属表面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明明温度不高，可是却烫的我下意识的缩了下手。 “……可是我找不到机会。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动了那个保险柜，督军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候我怎么办？” 我定定的看着沈妄。 “下周三下午三点，他会去码头验这批货，书房的守卫会调走一半。” 沈妄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平静得近乎冷酷。 “到时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进书房打开保险柜，把底账拿出来，用微型相机拍下来，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一个小时。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书房的布局。 保险柜藏在西侧书柜最底层，被一排烫金封面的线装书挡着。我去书房找文件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它，只不过因为担心被人怀疑的缘故，从来只是扫一眼，便匆匆掠过。 但现在沈妄提起，我的脑海中依旧能够清晰的勾勒出从我的卧室到书房的路线，还有书房内的一切摆设。 平时书房的门口会有两个守卫，换岗间隙有三分钟盲区，但下周三那天，按沈妄的说法，只会剩下一个人。 照这么看来，确实有很大可以操作的空间。 但问题是…… “微型相机……” 我看着沈妄，指尖发凉。 “我从来没碰过这种东西。” 沈妄却忽然找了一下，从裤袋里摸出个火柴盒大小的黑盒子，棱角圆润，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他按下侧面的按钮，镜头像蜗牛触角般缓缓探出，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愣了一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妄对我说。 “按红色键开机，绿色键连拍，拍完按蓝色键保存。” 他的手指在盒子上轻点，动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用。 “内存够拍两百页，足够你把那本账本完完整整的拍下来。” 我接过相机，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掌心发颤。 这小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我心里却很清楚，这就是一颗随时会炸的炸弹。 只要我被发现，它就会像炸弹一样被瞬间引爆，炸的我粉身碎骨。 不过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沈妄居然连这些细节都算到了，仿佛早已在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 “如果……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偷拍的时候有人进了书房呢？” 我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沈妄给我的计划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现如今的所有进展与我而言，都好的有些不太像话。 沈妄和我袒露了心事，告诉了我真相，也计划将夺权的进程加快，也就意味着我很快就能够回家。 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不想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栽个万劫不复的跟头。 沈妄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那双总是藏着寒意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像错觉。 “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蹙眉，还没反应过来沈妄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突然靠近我，俯身弯腰，凑在我的耳畔。 “到时候会有人盯着的。如果有人靠近书房，会想办法拖住他们。”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却让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 我顷刻间就明白了沈妄的意思。 他在这里这么多年，应该也发展了不少眼线和人脉。 虽然从前我并不知晓他的这些布置，但此刻却莫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不是孤身作战，有人帮衬，总是我心里踏实一点。 “好，我信你。” 沈妄已经直起身，退开半步，眼底的那点波动彻底隐去，又变回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你只需要记住，完整把保险柜里的账本内容拍下来就够了，其他的不用管。” 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些人……可靠吗？” 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沈妄的指尖在窗沿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都是拿命跟我赌的人，不会有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够的自信，让我心安了许多。 “就像你现在一样。” 我攥紧了手心的相机，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我清醒了几分。 是啊，我们都是在拿命赌，赌督军会倒台，赌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个地狱。 “我明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相机塞进了袖子口袋里面，妥帖的放好。 “下周三下午三点，我会准时过去的。到时候，你的人一定要准时到位。” 沈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窗户。 他的动作依旧利落，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只留下窗台上那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绿萝。 我本能的跟了过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宛若压了块石头。 第59章 突发状况 下周三。 到时候，我和沈妄的那群人要么一起挣脱枷锁，要么一起坠入深渊。 我真的能顺利回国吗？ “沈妄……你可千万别骗我。” 我闭了闭眼睛，回到床边坐下，我从袖袋里摸出那个微型相机，借着床头的床头灯反复摆弄。 开机、连拍、保存，每个步骤都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直到我的手指形成肌肉记忆，这才停下。 我小心翼翼的将微信相机收好，起身准备去好好洗漱一下安心睡觉，余光扫到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居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半小时了。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我的心也有些乱了。 因为我心里清楚，从现在起，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这黎明前的黑暗虽然难熬，但只要跨过去，就能看到回家的路。 洗漱完毕，我躺回床上，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勾勒着书房的路线，保险柜的位置，还有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 一遍又一遍，直到每个细节都刻进脑海里，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我按照往常起床的时间，刚刚起床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骚动声。 我换了件衣服，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守卫神色匆匆的离开。 我心里纳闷，去厨房端药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朝佣人打探了几句。 “我看今天别墅里的守卫好像撤了一点？是我的错觉吗？” 佣人正准备着给督军的早餐，闻言手顿了顿，飞快地瞟了眼门口，压低声音回应我。 “哪里是撤走了呀？是因为今天张副官来了，不知道和督军说了什么，就让人把守卫调到前院去了。” 张副官？又和张副官有关系？ 我皱了皱眉，心中闪过许多种猜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先上楼了，督军这两天的口味比较清淡，你做菜的时候注意一点。” 我端着药碗朝着二楼的方向走去，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张副官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督军，刚收到消息，警察厅那边最近动作频繁，好像在暗中调查咱们的生意，眼线说他们已经盯上别墅这边了，怕是迟早要找上门来。这几天您身体不太好，守卫又安排的这么多，万一被看出什么端倪，或是让他们抓到什么机会……” “哼，一群跳梁小丑。” 督军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却透着几分轻蔑。 “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名堂。”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淡定，这些年他作威作福，没有任何人敢和他作对。 之前不是没有卧底，可都被他给揪了出来。 顺风顺水这么久，他当然是不怕的。 可他不怕，我却怕。 我站在书房门口，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 警察盯上了别墅？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刚燃起的希望上。 如果他们真的上门搜查，沈妄的布置会不会被发现？下周三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书房内，督军和张副官的对话还在继续。 “怕什么？”督军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几分不耐烦。 自从昏迷过一次之后，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给几分笑脸。 我当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就觉得自己在督军那里是特殊的。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全都是因为我的长相，像极了他的那位故人。 我摇了摇头，定了下神，仔细去听书房内的对话。 “别墅里的东西都藏好了，他们不管是派卧底来搜，还是真的让人来查，都找不到任何东西。你出去的时候告诉前院的那些守卫，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最近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别墅半步。” 督军说完，声音突然沉了几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搞什么小动作。我给你一次机会，不代表次次都会给你机会。这次，别让我失望，听明白了吗？” 书房内沉默片刻，好久，这才传来张副官有些艰涩的回复。 “是，我知道了督军。” 话音落下，又过了十几秒钟，脚步声忽然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赶紧往后退了半步，装作刚走到的样子，一手端着托盘，一手举起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只不过还没敲下去，书房的门便开了。 门被拉开，张副官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后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你偷听我和督军说话？”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随后将药碗往前递了递，展示给他看。 “张副官说什么呢？我是来送药的，而且才刚到门口。你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我可受不住。” 张副官却明摆着一副不信任的样子，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从我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我看着他他眼底的怀疑，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他向来不喜欢我，最近又因为我的态度和我结了仇，这个时候，他该不会借题发挥吧？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督军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让她进来。” 张副官这才悻悻地闭了嘴，侧身让开一条路给我。擦肩而过时，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像在警告我安分一点似的。 我端着药碗走进书房时，督军正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捻着一串佛珠，没什么规律的乱拨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眼睛里藏着我看不懂的阴鸷。 “沈伯伯，该喝药了。”我将药碗放在桌上，轻声叫了句他。 他没看我，只是淡淡道：“放下吧。” 我放下药碗，正准备退出去，却忽然被他叫住。 “等等。”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停下脚步，等着他的下文。 “小梨，张副官的话，你听到多少？”他终于抬眼，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 刚刚我那番话能骗过张副官，却骗不到沈督军。 他疑心病这么重，肯定是不信我的，刚刚对张副官的那套说辞是不用了。 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没打算计较什么？ 第60章 惊心时刻 我思绪流转，定了定神，声音放得轻柔。 “没听到什么，就听见您让守卫盯紧一点，别的都没有了。沈伯伯，是出什么事了吗？” 督军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只是笑的有些瘆人。 “没什么大事，一些跳梁小丑罢了。你这几天安分点，别到处乱走，省得惹麻烦。行了，你先出去吧。” 他发了话，我这才如蒙大赦般轻轻应了声“是”，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 关上门的瞬间，后背冒出来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贴身的衣物。 而除此之外，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刚刚督军提到让我安分一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被我拿走的录像带。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看起来不像是发现照片和录像带已经被我拿走的样子。 我微微松了口气，又苦笑了下。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要是再来一次的话可就真的是要我的命了。 我刚准备下楼去餐厅吃点东西，才到楼梯口，就看到张副官站在走廊尽头抽烟，见我出来，他狠狠碾灭烟头，快步走过来挡在我面前。 “别以为督军护着你，你就能在别墅里为所欲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是你走了狗屎运，现在还是个猪仔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有些话不是你该听的，听懂了吗？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在书房门口偷听我和督军的对话，哼，我不介意让你好好的长个记性！” 我看着张副官，只觉得他难缠的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 我刚被督军吓过，现在又被张副官警告，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连带着说话语气都差了几分。 “张副官，有时候想的多是病，得治。我只是去给督军送药而已，并不知道你和督军在书房谈事情，更别提偷听了。” 张副官的脸色瞬间沉得像锅底，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张副官是聪明人，该明白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哪敢在督军的地盘上耍花样？还有，你这样处处怀疑我，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我是督军的人，如果我真的有问题，也应该是督军来处置我。你现在这样逮着我不放，是想越俎代庖，替督军做决定吗？” 这话像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似的，我看着张副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畅快了不少。 他再嚣张，也只是督军的副官，明面上对我这个“受督军几分青眼”的人动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打算继续针对我，就别怪我找督军“告状”了。 我看着张副官的脸色像是调色盘似的几经变换，很是好笑。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撂下一句话。 “你最好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别让我抓到你的尾巴！” 说完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像是在发泄怒火似的。 我看着张副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抬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轻叹了口气。 和张副官这种人周旋，真是比在书房里走一趟还要累。不过这次我搬出了督军来压他，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有所忌惮，估计未来一段时间应该是不会来骚扰我了。 那我也能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会被张副官盯上了。 下楼时，餐厅里只有几个佣人在摆放餐具。 我随便吃了两口粥，就没了胃口。 刚刚在书房门口听到的话让我心里却始终安定不下来。 警察早不行动晚不行动，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 万一影响到了下周三督军的出行计划，那沈妄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盘落空？ 放下粥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纹路。 督军去码头验这批货是早就定好的事，也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空隙。 如果警察的异动让他改变主意，留在别墅，那书房的守卫就不会减少，我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保险柜，也就没办法完成沈妄安排给我的任务。 目前沈妄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妄，让他早做打算？ “苏小姐，您不再吃点吗？” 我正思考着，旁边的佣人见我迟迟没动筷子，走到我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我立刻回过神，随后摇了摇头。 “不了，我没什么胃口。” 正准备起身离开餐厅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今天沈妄不来吃饭吗？” 佣人摇了摇头。 “听说他去仓库盘货了，一早就让司机备了车，说是督军让他盯着这批新到的货，务必清点清楚，下午才能回来。苏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巧？ 我咬着唇瓣，焦虑烦躁感从心底涌了上来。 沈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派去盘货了？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督军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他借本书。”我勉强笑了笑，掩饰住心底的不安。 “既然他下午才回来，那我晚点再说吧。” 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想办法联系上沈妄。 可我出不了别墅，也用不了手机。就算能打电话，我也不敢随便拨号给沈妄。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栋别墅里拨出去的号码会不会在督军的监控之下。 可就让我这么待在别墅里，等着沈妄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被动。 万一他今天不来，明天也不来，知道下周计划将要开始之前才来叫见我，那一切就都迟了。 我得想办法联系到沈妄。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随后迈步朝着花园走去。 希望这个时间点，小陈还在后花园没有离开。 第61章 计划有变 晨起阳光和煦，我到后花园的时候，守卫正好换岗。 我装作来后花园摘花的样子，走到花田边，指尖在一朵盛放的月季上轻轻拂过。 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小陈推着洒水车过来，水管正“滴答”滴着水，在石板路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小陈，今天花开的不错，很漂亮，你费心了。” 我顺手摘下一朵捏在手里，对着小陈笑了笑。 小陈随手拿着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我点头，笑呵呵的回应。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小姐要是喜欢就摘两朵回去。”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就麻烦你帮我剪几朵花带回去了。你知道的，我剪不好这些，上次想给花瓶换花，差点把整株月季都扯下来。” 小陈放下洒水车，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小巧的修枝剪，爽快地应了下来。 “苏小姐放心，我这就给您挑几支开得最艳的。” 他蹲下身，目光在花丛里逡巡，几秒钟后，利落的伸出剪子，对着某处“咔嗒”一声，剪断了一支粉白色的月季。 “您是想插在卧室，还是客厅的大花瓶里？” “卧室吧，小一点的就好，麻烦你了。” 我凑近两步，装作认真观察他剪花的样子，余光却是认真观察着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开口。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小陈剪花枝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说话时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理解。 “又是让我调查沈妄吗？苏姐，我上次回去之后又偷偷摸摸打听了一下，沈妄真的不认识什么叫沈涵的，我也从来没有在园区里听过这么一号人物。这个名字，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他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开口。 “苏姐，不是我多嘴，实在是你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不想看着你踩雷。关于沈妄的事情你就别再调查了吧？他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知道你在私底下偷偷调查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我没想到他会误解成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见巡逻的守卫已经走远，立马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小陈，你停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重新调查沈妄的背景，我是想请你帮我。” 看着小陈诧异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想多了。 我定了定神，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我想让你想办法啊，帮我传个话给他。也不用多长，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让他无论如何尽快回来见我一面，就可以了。” 小陈握着修枝剪的手停在半空，原本拧在一起的眉头，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又慢慢松开了一些。 他或许是因为我的诉求不是继续调查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变为了好奇。 “苏姐，什么事这么急啊？前两天你还让我打听他，现在又非得见他……” “别问那么多。”我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手里的花瓣，这是我焦虑的时候最明显不过的表现之一。 “你只需要告诉他，这事关紧要，必须当面说。” 小陈看着我紧绷的侧脸，又瞟了瞟远处的守卫，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行吧，我尽量。不过他这两天好像一直在仓库和码头两头跑，能不能找到他，我可不敢保证。” “一定要找到他。”我加重了语气，目光诚恳地看着他。 “小陈，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能帮我把他找回来，让我和他见一面。我向你保证，等过了这段时间，会有好消息的。到时候……大家都能轻松点。” 我没细说是什么好消息，但小陈眼里的疑惑淡了些，大概是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低下头，继续修剪花枝，声音忽然间变得坚定了许多。 “好，我知道了。剪好的花我等下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带回去就行。” 我接过他递来的花束，指尖不小心被花杆上面的刺扎了一下，渗出一小滴血珠。 “小心点！”小陈下意识想帮我处理，又猛地缩回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我先去忙了，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 他推着洒水车匆匆离开，水管的滴答声渐渐远了。 我握着那束花，看着手背上的血珠被风吹干，心里乱糟糟的。 希望小陈能顺利找到沈妄，也希望，等沈妄回来的时候，一切还来得及。 我抱着那捧月季重新回到了别墅，看着别墅里少了许多的守卫，心情却没有好转。 今天晚上，我能见到沈妄吗？ 在惴惴不安中，我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 沈妄翻窗而入时，衣角还沾着夜露的寒气。 他落地后，反手扣上窗户，顺便将窗帘也拉了起来。 我原本就在床边坐着等他，见状立刻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找我什么事？” 他开口，直接开门见山，眼底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却依旧锐利。 我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慌忙扶住后，将白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全盘托出。 “今天上午，我听见张副官跟督军说，警察厅已经申请了搜查令，说不定这两天就会来别墅。” 沈妄的眉峰猛地一蹙：“搜查令？” “嗯。” 我点头，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他们还提到码头的货，说要提前一天验完，好像是怕夜长梦多。沈妄，警察要是真的来这里搜查，你的人会不会被发现？下周三的计划……要不要提前？” 我盯着他的眼睛，紧咬着唇瓣，心中有警惕，有权衡，还有对沈妄的信任和依赖。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在计算着什么。 “缅甸的警察，还真是……”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因为声音的缘故，我并没有听清楚。 就在我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沈妄忽然开了口。 “提前计划风险太大，我的人还没完全到位，贸然行动，失败的风向太大了。” 第62章 计划不变 他说的道理我都懂，但如今形式不一样，见他依旧坚持之前的想法，我忍不住开口劝道。 “可要是等警察来了……” “放心，他们搜不到任何东西的，督军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真的乱了阵脚。” 沈妄打断我，语气格外的笃定。 “他们来搜查，反而能让督军放松警惕。” 这算是人的劣根性，短期内若是遭遇外部压力，注意力反而会被分散，更容易忽略内部的隐患。 我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心里的焦虑稍稍平复了些，却还是忍不住追问。 “那督军要去验货，出行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守卫的调动？下周三，书房的守卫还能按原计划减少一半吗？” 虽说别墅内的守卫已经被调走了大部分，可书房附近的守卫却没有少，依旧将书房周围围的像铁桶一样，让人很难寻找到插进去的机会。 沈妄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转身走到我面前。 “提前验货，意味着督军会更早离开别墅，守卫的调动时间也会相应提前，不过在人数上面，是不会有太大变动的，这点你可以放心。你不必因为他要提前离开别墅就紧张，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我有些不解。 沈妄微微颔首。 “他离开得越早，我们的时间就越充裕。而且，他提前离开别墅去验货会让张副官也跟着忙起来，无暇顾及书房这边的动静。你不是说他总是盯着你，刻意针对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他不会再有时间管你了。”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我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他早已将这些变数都算在了里面。 “那……计划真的不变？可是，万一他验完货突然提前回来了，该怎么办？”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道。 沈妄看着我，勾了下唇。 “怕什么？有我在，他回不来的。还是按原计划准备，下周三下午三点，准时行动。记住，无论期间发生什么，都不要慌，按我们说好的步骤来。” 我看着他格外自信的模样，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还有，”沈妄又开口补充道，“这两天尽量少出门，尤其是别靠近书房和前院，避免和张副官碰面，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着沈妄，随后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伴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沈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抬手看了看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走到窗边，正准备翻窗离开，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今天来找我的那个小陈，是你的人？”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是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让我忽然有种不大好意思的感觉。 我垂下头，轻咳了声，随后点了点头。 “算是，但也不全是。我之前帮过他一次，救了他的命，他很感谢我，所以一直都愿意帮我做些事情。这次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很担心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就直接找他，让他帮忙传话了。” 话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前脚我才见过小陈，后脚小陈便去了仓库找沈妄替我传话。 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立刻就能猜到小陈去仓库找沈妄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我猛地抬头看向沈妄，眼底的担忧藏不住。 “我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被张副官的人看到……” 我还是太大意了，在偷听到督军和张副官对话的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就只有怎么才能想办法联系到沈妄，把偷听到的告诉他这一件事，全然忘记了考虑其他。 此刻担忧消除，理智回笼，我心里只剩下了懊恼。 沈妄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两秒，忽然勾起唇角。 那抹笑意很浅，却冲淡了他眼底的锐利。 “放心，他去找我的时候，是借着给仓库送工具的名义，没人会怀疑到你我头上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是有些发凉。 “那就好，我就是怕……” “怕牵累他？”沈妄接过话，语气平静。 “在这别墅里，没人能独善其身。他帮你，也是在帮他自己。”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顾虑。 是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要么一起靠岸，要么一起沉没。 沈妄抬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我耳边的碎发，动作快得像错觉。 “别想太多，好好准备。” 说完，他转身翻窗而出，动作利落得像阵风般迅捷。 窗外传来叶片晃动的轻响，随后便归于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我走到窗边，看着月光下空荡荡的窗台，手不自觉地抚上耳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小陈的身份，知道我的顾虑，甚至连我没说出口的担忧，都看得一清二楚。 回到床边坐下，我从枕下摸出微型相机，借着床头灯的光再次检查。 红色开机键、绿色连拍键、蓝色保存键……每个步骤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直到确认不会出错。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别墅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攥紧相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周三，我一定要成功。 时间转瞬即逝。 在我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时间终于来到了周二。 大清早，我便被外面的吵杂声所吵醒。 我睁开眼睛的那瞬间，立刻意识到督军这是打算去仓库验货了。 我立刻起身下床，简简单单的洗漱过后，便来到了客厅。 我到的时候，督军和张副官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我的身影，张副官立刻止住了话头，面色不善的望着我。 我装作没看见张副官的敌意，径直走到督军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替他整了整领口。 “沈伯伯，你这是要出门吗？这么早？” 我故作担忧的看着沈督军，开口时的关心恰到好处。 沈督军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那粗糙的手指蹭过我的脸颊时，带来的触感让我克制不住的想要发颤。好在最后关头，我还是忍住了。 “忘记告诉你了，小梨，我今天要出门，你老老实实在别墅待着，不要乱跑，安分一点，知道吗？” 终于要走了。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沈伯伯，那你……注意安全啊。” 第63章 突发意外 督军看着我，眼神里难得带了点温和，像是在看什么珍贵的物件。 “放心，很快就回来。不过，小梨既然这么不放心，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记得你也很久没有出门了吧。” 看着督军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整个人浑身的汗毛都差点竖了起来。 那怎么能行？ 如果放在之前，我一定一口答应，可现在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和他走了，那沈妄的计划怎么办？ 我大脑飞速运转着，正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拒绝才不会被怀疑的时候，张副官突然开口了。 “督军，我们这次出门是去办正事的，带着她一个女人，恐怕有点不太方便吧？” 张副官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我立刻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脸上露出委屈又懂事的神情。 “是啊沈伯伯，张副官说得对，你们去办正事，我跟着只会添麻烦。我还是乖乖待在别墅里等您回来吧，省得您分心。” 我垂下眼睑，故意让长睫毛遮住眼底的慌乱，手指轻轻绞着衣角，装作真的很想去，却又担心给人添麻烦，只能强忍着的样子。 督军盯着我看了几秒，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像是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客厅里格外清晰，后背在督军的沉默中沁出一层薄汗。 “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督军终于收回了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那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我知道了，沈伯伯。” 我连忙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督军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外走去。 我能感觉到张副官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带着几分疑惑不解，不过很快便收了回去。 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最后朝我投来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别墅外面。 我站在原地，直到确认他们真的走了，才双腿一软，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 刚才那几分钟，简直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果督军坚持要带我去，我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那周三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那也就意味着我离回家又远了一步。 “苏小姐，您没事吧？” 佣人端着水杯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我接过水杯，指尖冰凉，甚至差点拿不稳杯子。 我用两只手紧紧将它握在手心里，这才避免了它被摔在地板上的命运。 “我就是有点晕，回房歇会儿就好。” 说完，我将杯子里面的热水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回到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我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很久，这才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 起身时，我双腿有些发软，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了床边，翻出了那被我藏在枕头下面的微型相机。 我又重新熟悉了一遍流程，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缓缓平复下来。 坐在床边，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督军已经离开了别墅，接下来只要等到周三，我按计划行动就好了。 这半天的时间对我来说依旧煎熬无比。 我一边期盼着时间早早结束，来到第二天，也就是周三。 一边又担心自己这天在行动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纰漏，露出什么马脚。整个人像是精神分裂一般，念头不断变化。 我甚至连房间门都不敢出，就怕佣人发现了我的异常，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端倪。 周三还是在我的紧张和期盼中到来。 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窗外的晨雾还未散尽，带着湿冷的寒气，贴在玻璃上凝成一层薄薄的水珠。 我坐在床边，看着那层水珠慢慢晕开，心里像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按照沈妄的嘱咐，我换上了一身便宜行动的运动装。 下楼时，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倒计时。 我假装去厨房倒水，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前院。 守卫的数量果然比昨天少了一半，都集中在院子里，书房附近的守卫只有零星几个人。 沈妄的布置起效了。 下午两点，有佣人推着清扫车经过二楼走廊，路过我房间门口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我从门缝里看到她推车上面绑着根红绳，心下了然。 这是沈妄安排的人，而上面绑着的绳子，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意味着一切准备就绪。 我扫了一眼便连忙退回了房间，等待着最后的倒计时。 因为太过于紧张，我的指尖一直在微微发颤，连带着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都跟着轻轻晃动。 两点五十五分，我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洁佣人拖着水桶离开的脚步声。 我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往书房挪去。 书房门口果然只有两个守卫，背对着我站在房门两侧，正低声说着什么。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隐藏在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时机到来。 按照计划，沈妄的人会制造动静引开守卫，到时候就是我进书房的最好时机。 就在我想着再偷偷看一眼那两名守卫时，其中一个守卫突然回头，目光直直的朝着我躲藏的地方扫了过来。 我浑身一僵，猛的将头缩了回去，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我了吗？他是不是看到我了？ 安静的走廊上，我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生怕心跳声会被人听到，一边在心中祈祷着那名守卫没看到我。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依旧安静，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我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壮着胆子重新将头一点点探了出去。 那名守卫已经转了回去，正和同伴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点笑意，看样子并没发现我。 我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我抬手抹了把额角，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冰凉。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额头的冷汗已经顺着眉尾淌了下来。 第64章 突发意外 两点五十九分。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在瞬间划破了别墅的寂静。 书房门口的两名守卫几乎是同时皱起眉，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和身边的另一名守卫吐槽。 “什么事这么吵？这群人也太没规矩了吧，今天督军刚出门，就在别墅里吵吵嚷嚷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呢，走，去看看。” 另一个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 两人快步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就是现在！ 我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扑到了书房门口，手指颤抖着摸出督军给我的书房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时，因为太急，好几次都没对准，金属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啦”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咔嗒——” 锁开了。 我推门闪身进去，反手将门带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书房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只留了条窄缝，刚好能看清西侧那排深棕色的书柜，还有它旁边的保险柜。 我连灯都没敢开，强迫自己适应了书房内昏暗的光线，按捺住慌乱，一点点摸到了保险柜的旁边。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但却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它、触碰它。 果然如同沈妄所说的那样，是密码锁。除此以外，上面还有明晃晃的指示灯。 我知道，这种类型的保险柜，倘若输入密码时错误，指示灯就会变成刺眼的红色，甚至可能触发警报。 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密码。 196807。 这串数字我在心里默念了不下百遍，此刻却还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按错了最后一位。 绿灯瞬间变红，刺得人眼睛发痛。 我手指颤了下，看着那刺目的灯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它会报警吗？那今天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保险柜，生怕它会在下一秒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在它只是闪烁了下红光，并未报警。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颤抖着按了清除键，重新输入。 这一次，指尖稳得出奇，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我按下时，保险柜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锁开了。 柜门弹开的刹那，保险柜内的东西也映入我的眼中。 那本黑色皮质的账本就躺在保险柜的最上层，边角被磨损得厉害，可以看得出来是被人经常翻动的。 我迅速摸出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按下红色开机键，伴随着“咔”地一声，镜头被弹了出来。 “咔嚓、咔嚓……” 快门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我飞快地翻着账本，每一页都拍得很是仔细。 这本账本上面的字迹很潦草，有一部分甚至是我没办法辨认出来的。里面夹杂着许多陌生的地名和数字，显然是督军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 翻页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从最开始的紧张，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手指翻动纸张的动作也稳了许多。 就在拍到最后几页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有人回来了？ 我翻页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能抓稳账本，让它掉到地上。 沈妄明明说过，会给我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半个小时内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书房的， 怎么会有人提前过来？ 我下意识地将账本往保险柜里推了推，手指紧紧攥着微型相机，指节泛白。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书房门口。 刚刚我锁门了吗？ 如此紧绷的情况之下，我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如果我没锁门，那外面的人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来。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屏住呼吸，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许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会因为心率过快而直接晕过去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这帮女人真是搞笑，不过就是打碎了个花瓶，至于哭天抢地的吗？害得我们还得跑一趟。” 一个粗哑的声音抱怨道，听着像是刚才离开的其中一名守卫。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话。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趁机偷懒。行了，别说了，副官要是知道我们擅离职守，又该骂人了。” 说完，突然“哎哟”了一声。 “不行，我肚子疼，我要去趟厕所，你先守着啊，我等会就回来！” 我听到另外一名守卫骂了句脏话。 “你也想偷懒是吧？不行，我也去，正好抽支烟。反正今天督军和找个土豪都不在，终于不用一直在这儿站着了。” 说完这句话，两道脚步声一同离去。 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张副官或者其他厉害角色来了。 还好，只是那两名守卫。 也幸好，他们没有一直守在门口。 定了定神，我赶紧将最后几页账本拍完，按下蓝色保存键，确认照片都稳妥存进了相机，这才合上账本，把它放回了保险柜最上层，仔细摆回原来的位置，确保看不出被翻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轻轻合上保险柜门。 伴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锁舌复位。 我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站了起来。 走到门边，我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看来那两名守卫已经走远了。 我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闪了出去，贴着墙根往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经过走廊拐角时，正好撞见那个推着清扫车的佣人，她看到我，飞快地朝我眨了眨眼，又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 我明白她的意思，意思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楼下，二楼是绝对安全的，我可以放心走。 我对着她感激地点点头，脚步不停，沿着走廊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经过楼梯口时，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大概是守卫们在换岗或是调配人手，总之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二楼的动静。 我松了口气，连忙加快了脚步。 回到房间后，我几乎是立刻就反手锁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紧张的心情还没平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我颤抖着手指，从袖口摸出微型相机，按下回放键。 只见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账本的每一页内容，字迹虽然很是潦草，却能辨认出关键的信息。 “呼——” 我长长舒了口气，将相机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 有了它，我就能尽快回家了。 第65章 不是沈妄 周四清晨。 天还蒙蒙亮，我便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今天是督军和沈妄他们回来的日子，也是我要把微型摄像机交到沈妄手里的日子。 窗外的晨雾还未散去，带着湿冷的寒气，贴在玻璃上凝成一层薄薄的水珠。 我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枕下的微型相机，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让我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按理来说，我距离回家更近了一步，是应该高兴的。 可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忧。 万一督军回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异样，亦或者是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毕竟，我在书房停留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难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保险柜的柜门，我真的完全复原了吗？翻账本时不小心蹭到的指纹，会不会被督军察觉？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我坐立难安。 正恍惚间，楼下忽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跑到窗边一看，只见三辆黑色轿车正驶进院门。 为首那辆的车门打开，督军和沈妄先后下了车。 督军脸上带着惯有的冷漠，沈妄则紧随其后，目光扫过别墅二楼时，与我隔着晨雾对视了一眼。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底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不过我并未捕捉到那是什么。 张副官慢了半拍，直到沈妄和督军都打算进别墅的时候，这才慌忙从副驾驶座跳下来，手里还捧着个黑色公文包，一路小跑跟上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凑过去的时候还撞了沈妄一下，把他挤到了后面。 我看到沈妄挑了下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脚步放慢了一些，看着张副官紧贴着督军，并排走进别墅。 离得近了，我还能听到张副官那明显有些刻意讨好的声音。 “督军，码头那边的清单我整理好了，您要不要过目？” 督军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 “不用，先放书房。和厨房说一声，准备早餐，吃完饭你们两个都来我书房……” 后面的话因为几人进了别墅，所以我并没有听清。 想到督军刚回来就要去书房，我的心跳瞬间加快，霎时间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我后退几步，直到膝弯抵住了床沿，直接坐了下来。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床单，我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万一……万一他发现保险柜被动过了怎么办？ 整个别墅内有书房钥匙的人只有我一个，他要是发现了问题，很快就能怀疑到我的头上。 我甚至能想象出督军走进书房，随手拉开保险柜检查的画面。 那本被我翻动过的账本，会不会因为摆放的问题，被发现有人动过？ 保险柜旁边的书架有没有因为我慌乱中的某个动作被弄乱？ “叩叩叩——”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突然间响了起来，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苏小姐，该下楼用早餐了。” 佣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我狂跳的心脏稍稍回落几分。 我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下心绪，这才开口应答。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下去。” 我定了定神，把微型相机塞进柜子的最深处，又用东西严严实实的压在了上面，确定不会被人看出来之后，这才硬着头皮离开了房间。 下楼时，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 督军坐在主位上喝咖啡，沈妄坐在他对面，正喝着碗中的清粥。 看到我出现时，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便移开了。 整个过程极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注意力也在他的身上，恐怕会根本意识不到这点。 张副官就站在沈督军的身后，并未坐下，而是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沈妄。 见我走了进来，那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十分不善。 我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模样，对着沈督军叫了声“沈伯伯”。 “您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吗？您没受伤吗？” 我将关心担忧的样子摆得十足，目光在他身上匆匆扫过，确认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松了口气般垂下眼睫。 “只是去验个货而已，能受什么伤？” 督军抬了抬眼皮，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对着我招了招手。 “好了，坐吧，尝尝今天的蟹粉小笼，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我应了一声，随后环视一圈，最后选择在督军左手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刚拉开椅子，就听到张副官哼了声。 “苏小姐倒是悠闲，我们在外奔波的时候，你在别墅里倒是过的舒坦。” 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刚要开口，督军却先一步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吃饭的时候少说废话。” 张副官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 一顿早餐吃得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督军放下筷子，我正想找借口离开，顺便给沈妄个暗示，让他来找我拿东西时，却听到督军忽然叫了沈妄的名字。 “沈妄，吃完跟我去书房，有件事，要交代给你做。” 我起身的动作顿时停住。 怎么这么巧，我刚准备找沈妄，督军也要找沈妄？ 沈妄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随意的应了声。 “好，我知道了。” 看着沈妄和督军同时起身，还有张副官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我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跳起来。 那架微型相机还在柜子里压着，里面都是足以要命的东西。这东西要是没机会交出去，之前的风险不就白冒了？ 正当我坐立难安的时候，昨天我才见过的清扫佣人端着空盘路过，趁人不注意，往我手里塞了个揉成团的纸条。 我心下一紧，立刻将手心攥紧，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手心甚至都在出汗。 我生怕会晕染了纸条上面的字体，于是赶忙攥着纸条进了洗手间。 反锁上门，将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清晰的一行字。 “后花园湖边，等我。” 虽然纸条上面没有署名，但是我却清楚，这是沈妄的字。心一下子定了下来，我将纸条撕了个粉碎，扔进马桶冲掉，随后回房取了相机藏在宽松的袖口内侧，借着散步消食的理由往后花园走去。 现在是上午十点，晨雾都散得差不多了。 人工湖的湖边格外安静，我沿着石子路走到了一棵老柳树边上靠着，眼睛盯着我来的方向，心跳依旧偏快。 这地方偏，平时没什么人来，沈妄选这里见面倒是稳妥。 我等了半个小时，身上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可别说是沈妄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是还没忙完……？” 我皱着眉低头看了眼腕表。 就算督军有事要交代，半个小时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沈妄现在都还没来，该不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吧？ 正胡乱猜测着，耳边突然传来阵脚步声。我心里一喜，刚抬头，就听到了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苏小姐倒是好兴致，大清早的在这儿吹风？” 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来的人不是沈妄。 第66章 泼他脏水 我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张副官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几步之外。军靴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响动让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嘴角勾着抹冷笑，眼神像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伪装似的。 “张副官？” 我强压着喉咙口的发紧，指尖死死掐着袖口的相机，用故作冷静的态度回应。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副官往前踱了两步，皮鞋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苏小姐是哪里来的兴致。刚刚用过早餐，就来这后花园闲逛，巧的是附近还没什么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小姐是打算和什么人见面呢。” 我看着张副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衬衣。 我攥紧袖口的手更用力了些，生怕被他发现我袖子里面藏的东西。 可是现在，我连把手背在身后的动作都不敢有。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倘若我有什么小动作，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相机里面存着的可都是能要命的东西，随便一张，就足够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能冒险。 我定了定神，努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意，开口时又摆出了之前怼张副官时的模样。 “张副官，我以为上一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怀疑我，可以，是为了督军的安全着想，我能够理解。可是我麻烦你想清楚了，我是督军的人，你就算是怀疑我，也要拿出合理的理由。如果你想直接定我的罪，那就拿出证据来，别一张嘴就想着污蔑我。” 张副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嗤笑出声。 “你是在逗我笑吗？你一个人大清早的出现在这里，不是等人是什么？说起来，自从你来了之后，别墅里就没安静过，内鬼这么久了，也没有揪出来……” 张副官说着，忽然眯了眯眼睛。 “说不定，那内鬼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 张副官的声音陡然压低，像毒蛇吐信般黏在我耳边，令我心惊不已。 “比如……某个深得督军信任，连书房钥匙都能拿到的人？”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指尖几乎要嵌进相机外壳里。 他怀疑到我身上了！ “张副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强装镇定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你是说我？就因为我拿着书房钥匙？督军信任我，是我的福气，难道在你眼里，这也成了罪证？张副官，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嫉妒我能得到督军的信任，拿到书房的钥匙，而你却没这个本事？” 这句话明显是戳中了张副官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涨红，伸手就来抓我的胳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怎么，难道不是吗？张副官在督军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连书房钥匙的边都摸不到，现在见我一个女人能拿到书房的钥匙，觉得不公平，心里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着张副官，微微一笑。 “不过张副官，你有没有想过，你得不到督军的信任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说明你能力不够，可你现在却要把问题推在我的身上，难道这就是你的本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督军不信任你也是情有可原了。” “你找死！”张副官被激怒了，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伸手就朝着我的手腕抓来。 见状我心中一惊。 刚才的争执让相机在袖子里滑了半寸，此刻就在手腕的位置。 要是被张副官抓到了，他肯定能立刻感觉到。 依照他对我的敌意，还有恨意，是绝对不会轻而易举放过我的。 千钧一发之际，人工湖的方向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张副官的动作顿住了，警惕地看向湖边。 “谁在那儿？” 趁他分神的瞬间，我飞快地将相机往袖子深处塞了塞，用手肘死死压住。 藏在这里，不光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痕迹，就是想找，也很难找到。 我安全了，只不过是暂时的。 张副官盯着人工湖的方向看了半晌，见没什么动静，又把目光转回到我身上，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 他大概在琢磨，是该先去查看异动，还是先对我动手。 我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摆弄。 趁着他犹豫的功夫，我立刻朝着他身后的石子路冲了过去。 这里没有人，所以张副官才敢这样对我。只要我离开人工湖的范围， 往别墅主路那边跑，总能撞见几个佣人或是巡逻的守卫。 张副官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在人前对我动手。 石子路硌得脚底生疼，我却不敢放慢脚步，身后传来的属于张副官的脚步声像催命符那般紧追不舍。 张副官的怒吼混着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刺耳。 “站住！你跑什么！你个臭娘们，老子就知道你是心虚！” 我攥紧袖口的相机，拼尽全力往前冲。 哪怕是因为急促的呼吸让喉咙灼痛，我都不敢有丝毫停顿。 因为我知道，如果被张副官追到，那一切都完了。 冲过眼前的弯道，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出现一片修剪整齐的花圃，几个园丁正在给月季修枝，我像看到了救星般，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 “苏小姐？”园丁们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张副官也追了上来，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指着我想说什么，却因为跑得太急，半天没顺过气来。 我故意往园丁们身后躲了躲，声音带着哭腔开口。 “张副官，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你突然对着我又打又骂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一出，园丁们看张副官的眼神顿时变了。 张副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指着我便破口大骂。 “你个臭娘们给我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有没有说谎，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说着，擦掉了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刚才在湖边，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口骂我，还要对我动手。要不是我跑得快，你说不定还想对我做什么呢！” 第67章 倒打一耙 伴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园丁们面面相觑，虽然没人敢直接指责张副官，但那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副官在别墅里一向是最凶狠的那个人，对佣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所以自然没人喜欢他。 此刻我说这种话，所有人虽然面上不敢说什么得罪他，但心里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喘着气，看着张副官，一字一顿。 “我是督军的人，你今天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动手，回头我一定会告诉沈伯伯的，而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是我的人证。张副官，你就好好想想，等回头要怎么和沈伯伯解释吧。” 最终的暴怒过后，张副官终于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我和周遭佣人身上环视一圈，突然冷笑出声。 “就凭这些人？” 张副官嗤笑着，眼神扫过那些低头不敢看他的园丁，语气里满是不屑。 “苏小姐最近还真是得意忘形。你一个人女人，我一个副管，在这别墅里，谁的话在督军面前更有分量，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说我对你动手，有谁亲眼看见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刚刚在湖边，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你要不是心里有鬼，至于那么害怕？我看你分明是在湖边约了什么人，要见面传递消息，被我撞破了才狗急跳墙！” 我心里因为他的这番话直打突突。 也不知道他是抓到了什么证据，还是真的误打误撞猜到了什么，对我的质疑居然真的猜对了几分。 我看着张副官，大脑飞速运转着。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好打消张副官心中的猜疑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只见沈妄站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目光沉沉的看着我和张副官。 他的目光在我和张副官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我明显有些凌乱的衣服上，眼底闪过丝寒意。 “大清早的，督军刚睡下，你们在闹什么？” 张副官看到沈妄，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指着我便开始控诉。 “沈妄，你来得正好！这女人形迹可疑，在湖边鬼鬼祟祟，我问她几句就撒腿就跑，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我看她就是和人勾结，想对督军不利！” 沈妄没接他的话，只是缓步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我的衣袖上面，声音依旧平淡。 “张副官，平白无故，你怎么会去湖边？总不会是正好巡逻到那里吧？” “我……” 张副官被问得一噎，我在旁边看着，哼了一声。 张副官是特意追过来找我麻烦的，哪是什么巡逻？ 现在沈妄问起来，他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我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显然是因为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借口。 沈妄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似的，继续道开口。 “我刚从书房出来，就看到你追着我的小妈一路跑过来。张副官，是不是最近督军太好说话了，让你觉得，你已经能蹬鼻子上脸到这种地步了？” 沈妄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说话时眉梢微扬，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这话堵得张副官脸色发青。 整栋别墅里，谁都知道督军对我纵容，沈妄这声“小妈”看似叫的随意，实则是在提醒他，我的身份远非他能随意处置的。 “我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张副官梗着脖子辩解，但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气势。 “她一个人在湖边太可疑了！我是为了督军的安全着想，这女人来历不明，还拿着书房钥匙，吃完早餐不回房间，反而来空无一人的湖边，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哦？” 沈妄挑眉，目光扫过那些因为我们三人争执，而吓得缩成一团的园丁。 “那依张副官看，该怎么处置我这位不知道安了什么心的小妈？” 这话把张副官彻底问住了，我看着他怔在原地的样子，心中有种快意。 他不能对我用刑，也不能逼问我，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刁难我。 可他要是真的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做什么，还真没这个胆子。 我适时地往沈妄身后躲了躲，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只是去散步，张副官他不仅冤枉我，还说我是内鬼……我要去找沈伯伯，当面说个清楚！” “内鬼？”沈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向张副官。 “张副官说这句话有证据吗？要是拿不出证据，污蔑督军看重的人，这罪过可比擅离职守大多了。” 张副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心中顿时了然。 他哪里有什么证据，不过是猜的。 见状，沈妄也没再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我。 “小妈，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吧。免得某些人看着心烦，又生出些没必要的事端。”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别墅走。经过张副官身边时，我特意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所有人能够听个清楚。 “张副官，下次想找我麻烦，记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张副官因为我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 直到回到别墅，我们两人一起上了二楼，沈妄这才收起脸上的淡漠。 “东西藏在哪儿了。” 他明明是在问我，可视线却已经落在了我的袖子上。 这副模样，分明是已经笃定东西就在我的身上。 我有些许的讶异，指尖悄悄往袖子里按了按。 那相机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皮肤，像是在提醒我刚刚那一刻有多惊险似的。 “你怎么知道在我身上？” 沈妄挑眉，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约了你见面，你当然会急着把东西交给我，所以只会带在身上。况且，如果东西不在你身上，刚刚张副官面前，你不会表现的那么慌张。” 听他这么一提，我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很明显吗？那张副官会不会……” “他要是看出来了，刚才就不会只是跟你拌嘴。” 沈妄打断我的话，眼神往楼梯口瞥了眼。 “张副官虽然蠢，却懂得抓不住实证就不能轻举妄动。他刚才那番话，还有他的所作所为，为的不过是想炸出你的破绽。” 他说着，忽然朝我伸出了手。 我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要拿相机，于是连忙从袖口摸出来递了过去。 金属外壳在掌心凉得刺骨，交到他手里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 我不自在的缩了下手，沈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般，将微型相机放进了外套的内衬的里面，随后拉上了拉链。 “苏梨。从今天开始，忘掉这件事情。” 第68章 突然通知 这是沈妄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之前他用戏谑的语调叫过我小兔子、小妈。 唯独没有用这么正经的直呼过我的全名。 我愣愣的看着沈妄。 他眼眸沉沉，像是淬了墨的深潭，让我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忽然之间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我之前看到的沈妄全部都是他的伪装。 唯一在我面前展露过的真实一面，只有那个我提到沈涵的夜晚。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还没说话，就听到沈妄再次开口。 “忘了你进过书房，忘了这本账本，忘了这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一切。” 沈妄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我难以承受的重量。 “从现在起，你只是沈督军身边被他看重、宠爱的苏小姐，和这些危险事再无关系。” 我攥紧了衣角。 明明知道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危险，可是看着沈妄这副要把我彻底踢出局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你呢？你怎么办？” 他要带着这架微型相机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这些话堵在喉咙口，却不敢问出口。 因为我心里也清楚，沈妄和我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 沈妄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忽然伸手勾住了我的下巴。 “怎么，小兔子，担心我？” 他指尖的温度带着凉意，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别过脸想躲开，却被他捏得更紧了些。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下颌的弧度，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戏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担心也没用。我要做的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也不是你该过问的。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你也不要让你的人来给我递消息。” 这话说的何止像是要把我直接踢出局，更像是要斩断和我的盟友关系。 “沈妄！”我瞪着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些玩笑的意味，可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认真。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别忘了，我们是盟友！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计划，那我下一步该怎么配合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担忧的话在我嘴边转了圈，最后吞咽了下去，变为了更显冷漠的话。 “那我们之间的交易怎么办？我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国？” 沈妄的指尖猛地松开，后退半步，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 “交易？”他扯了扯嘴角。 “放心，拿到东西，自然会送你走的。” 沈妄态度淡漠的我猝不及防，让我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他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中彻底消失，我这才回过神来。 沈妄身影转过走廊拐角，消失在阴影里，那脚步声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一步比一步沉。 我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刚才捏过的凉意。 走廊里的挂钟滴答作响，衬得周遭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我和沈妄的交易这算是结束了吗？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那架微型相机里面的照片会被他用在什么地方？ 我躺在房间的大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思绪却渐渐飘远。 有很多想法，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面。 沈妄的目的是夺权，他要我去书房偷偷拍下那些账本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他是想要公开账本的内容？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 他这样做只会让账本上面的人和他反目成仇，到时候他想要接手督军的位置只会是难上加难。 我翻了个身，丝绸床单蹭过皮肤，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沈妄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明明是因为各取所需才绑在一起，可现在，我却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我要不要再去找他问个清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按了下去。 “苏梨，你在想什么呢……” 我躺在床上，低声喃喃着。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要回国就好，这是我唯一的执念。 可闭上眼，眼前却总浮现出他最后转身的背影。 那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让我只要想到，就没办法忘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谁？” 我猛地坐起身，心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而瞬间加速。 “苏小姐，是我。” 门外的佣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怯意。 “督军让我给您送些点心，说是您喜欢吃的。” 我松了口气，起身开门，正好看到佣人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杏仁酥，香气顺着门缝漫进来，甜得有些发腻。 “督军让你送过来的？” 佣人点了点头，低着头不敢和我对视。 “是，刚吃完早餐的时候，督军吩咐做的，说苏小姐您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怕你会觉得饿，所以让我们做好之后端上来给您。” 我接过托盘，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碟，心情格外的复杂。 “督军还说什么了？” 有时候虽然我心里清楚，他对我的这份优待来源于他心里的那位故人，可在这种环境之下，内心还是很容易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腐蚀。 但我只要一想到我是为什么被卖到这里的，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生活环境，就又立刻清醒了过来。 佣人听到我的话，抬起头，看到我的眼神够 “督军说……说让您吃完点心，去趟书房，他有事找您。” 沈督军找我有事？ 我抓着瓷盘的手指忍不住紧了几分。 督军突然要找我？是为了张副官和我之间的事，还是为了那些账本？ “我知道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声音尽量平稳。 “你先下去吧。” 佣人连连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关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看着桌上的杏仁酥，甜香依旧，却再也咽不下一口。 万一督军要和我说的是账本的事，问我在他不在别墅的时候有没有进过书房，那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闭上眼睛，一时间有些慌乱。 但我也知道，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整理了下心情，走到镜前，对着镜子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指尖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破绽。 桌上的杏仁酥还在散发着甜香，我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刻意让自己咀嚼的动作慢些。 甜味在舌尖化开，却丝毫压不住心底的涩意。 苏梨，马上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了，一定要稳住。 吃完两块杏仁酥，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拉开房门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门口的守卫已经熟悉了我的存在，看到我之后没有问任何话，便直接打开了门放我进去。 书房内亮着灯，明亮的光线让氛围并未显得那么凝重。 沈督军坐在书房后，正翻动着什么文件。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对着我招了招手。 “小梨，过来坐。” 第69章 得到消息 这声“小梨”叫的很是亲昵，却让我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但没有办法，我只能听话的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但指尖却因为紧张的缘故，不自觉地绞着裙摆。 “沈伯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开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督军放下手里的文件，突然伸手朝着我的脸摸了过来。 “小梨，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这种唠家常的话语让我浑身一僵，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想要躲，却被他按住了脸颊。 眼神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怀念和缱绻。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 原来重点是在这里。 我紧抓着膝盖上的衣裙，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 “还挺好的，沈伯伯，谢谢你一直以来一直照顾我，” “挺好就好。” 他收回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要透过我看到别人。 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顶着他怀念的目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和她，眼睛真的很像。不过也不一样，她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 他忽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的心都因为沈督军的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里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督军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吗？ 我的心猛地一缩，指尖掐进掌心。 “沈伯伯，我……” 我刚开了个话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沈督军冷不丁又开了口。 “你想回国吗？” 一直以来被我压在心底的念头，突然被他赤裸裸地揭开，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沈伯伯，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猛地回过神来，趁着沈督军看不到的时候，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面掐了一把。 下一秒，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我看着沈督军，眼神孺慕而又依恋。 “我之前就说过的，您对我好，我愿意跟着您，可以把您当我的爸爸一样尊敬。我不想回国，国内我没有亲人了，他们都对我不好，您只有在这里，您是真心实意对我好的。” 我努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伸出手抓住了沈督军的手，将它紧紧的抓在掌心里面。 “沈伯伯，您现在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想要赶我走吗？” 那双手布满薄茧，因为常年握枪的缘故，格外粗糙，此刻还带着滚烫的体温，烫得我心头发慌。 督军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像是在考虑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手从我的掌心里面抽了出来。 我的心猛的沉了下去，不过下一秒，却又因为他的动作重新松了口气。 “傻孩子，哭什么。我可没说要赶你走。” 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在我的眼睑下方蹭过，将那滴眼泪轻轻拭去，动作格外的温柔。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故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追问。 “那您为什么问我想不想回国？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碍眼了？还是张副官在您面前说我坏话了？” “张副官？和他可没什么关系，而且他的话可影响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他顺着，随手从桌上拿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我。 “只是突然想起，你是因为意外才会来到这里的，万一心里还是想着家的，那我不就是强人所难了吗？” “我的家就在这里啊。” 我接过纸巾胡乱擦着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都相信了自己的话。 “您救了我，带我回来，给我地方住，给我东西吃，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只要您不嫌弃，我想一直陪着您。” 这些话半真半假，却带着我此刻最迫切的求生欲。 我不知道他突然提起回国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能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 督军看着我，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眼神也让我觉得分外心惊。 “你这丫头，倒会说些贴心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望着外面的庭院。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我猛的喘了口气，只觉得刚刚他带给我的压迫感实在窒息。 “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下吧。” 他忽然说，淡淡的说着。 “不过，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一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他似乎是话里有话。 “沈伯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严重吗，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用担忧的话语套着话，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原本以为沈督军不会告诉我，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了。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眼底杀意浮现。 “这两天警察那边一直有小动作，我本来还以为他们只是照例调查，没想到是起了别的心思，最近都敢针对我的货了。 说到这里，沈督军冷笑了声，又丢下来一个重磅炸弹。 ”除了他们，华国那边，怕是也要动手了。”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缅甸这边的警察有异动，我能理解，情况或许也不会太严重。 但是加上华国，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华国的手段，一旦真要动真格，沈督军这些年攒下的势力，恐怕撑不了多久。 “那、那我们怎么办？” 这一次，我的害怕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如果华国真的联合了缅甸这边的警方，准备对沈督军进行围剿，那我们这些督军身边的人，势必会被波及。 我马上就要回国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在沈督军看不到的地方，我一点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督军看着我发白的脸色，忽然沉下脸。 “怎么办？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走到书桌前，猛地掀开桌布，露出底下藏着的一张地图，手指重重敲在南边的一个港口上面。 “我已经联络好了我剩余的势力，约定好在三天后转移。” “转移？” 我愣愣地重复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那……别墅里的人，还有……” “该带的都会带上。” 他打断我，眼神冷硬。 “包括园区里那些货，那可都是能换钱的东西，不能留在这儿，便宜了那帮警察。” 园区的“货”…… 我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 那些和我一样被拐来的人，在他眼里，终究只是商品。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督军的声音忽然又传进了我的耳中。 “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也带走。毕竟，你留在这里，本就是个意外。”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他刚才问我想不想回国，是在试探我！ 如果我刚才顺着他的话说想走，此刻恐怕已经被排除在转移名单之外，沦为了牺牲品。 后怕像潮水般涌来，我攥紧了手心，指尖深深掐进肉里。 还好，刚才的眼泪没白流，那些话也没白说。 “沈伯伯，谢谢您。”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庆幸和恐惧 “不管多辛苦，我都跟着您。” 第70章 计划转移 沈督军听到我的回答，突然来到我面前，伸手落在我的头顶，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好孩子，真让人省心。” 他嘴上夸奖着我，但眼神却格外的危险。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的话，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可却让我没由来的有些心惊，后背更是直发凉。 我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仰起头对着沈督军勉强扯出来抹笑容。 “沈伯伯放心，我是你的人。你说什么，我就怎么做。” 督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回手转身走向书架。 “张副官那边已经在清点人手了，园区里的那些货会分批转移。你不用管那些，到时候会有人专门带你走。你这几天只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行了。” 我哪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那些房间里堆着的衣物、首饰，全都是我被督军带回来之后，他让人添置的。与其说是我的东西，不如说是他用来捆住我的锁链。 但这些话我也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当着沈督军的面说出来。 我低着头应道：“我知道了，沈伯伯。” 回到房间后，我看着满房间的首饰衣服，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三天之后就要转移，那我怎么回国？ 我要不要找沈妄？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就飞快被我压了下去。 沈妄之前说过，拿到账本后就送我回国。可现在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有。 假设我去找他，中途撞上张副官，或者被沈督军的人发现，岂不是不问自招？ 况且，沈妄白天对我那疏离的态度我还记得，这个时候再去找他，和热脸贴冷屁股又有什么区别？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窗边。 楼下的园丁正在修剪花枝，剪刀咔嚓作响，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却让我觉得吵闹心烦。 我忽然想起沈妄最后看我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决绝，让我心口发闷。 他会不会……根本没打算兑现承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现在不是猜忌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在转移中脱身。 现在沈妄单方面结束了和我的合作关系，我并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履行诺言，送我回国，所以现在万事只能依靠自己。 我闭了闭眼睛，一个计划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如果能在转移的路上找到机会溜走，或许能避开这场混乱，自己想办法回国。 我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又从首饰盒里挑了几条纯金的项链。 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值钱又方便携带的东西，万一路上需要用钱，或许能派上用场。 至于那些比较大一些的珍珠首饰，我一件都没碰。 带着它们不仅累赘，还容易引人注目，到时候起不到作用不说，最后反倒可能成了拖累。 收拾好东西，我坐在床边，开始仔细回想别墅的布局。 沈督军的别墅虽然守卫森严，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我早就已经对各个角落了如指掌，想要找到监控的死角，顺利离开别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转移时必定人多眼杂，张副官又一直对我有敌意，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更让我明白，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他都在盯着我，想在那个时候溜走，绝非易事。 “得想个办法转移一下张副官的注意力，最好是让他忙到脱不开身，没空想到我……” 我坐在床边，低声喃喃。 只是，要怎么做才能让张副官无暇顾及我呢？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过了好久都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计划。 在这种担忧和焦虑之下，我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我又再次看到了沈妄的身影。 他背对着我站在不远处，周围一片漆黑。我拼命想追上他，喉咙里像堵着棉花，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脚下的路像是踩在棉花上，明明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迈不开步。 他忽然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总是藏着暗流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跟我走。” 他朝我伸出手，声音像隔着层水汽似的，模糊不清。 我连忙伸手去够，指尖刚要碰到他的掌心，他却猛地后退一步，身影瞬间被浓黑的雾气吞没。 我惊叫着往前扑去，下一秒，却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唔——” 地板冰冷的寒意和翻下床的痛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猛地睁开眼，只见窗外的天色已经褪去了墨色，正透着朦胧亮光。 冷汗浸湿了睡衣，我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般快。 原来只是场梦。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并没有爬上床，而是背靠着床沿，愣愣的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只觉得指尖还残留着梦里那种虚无的触感。 沈妄……他现在在做什么？我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呢？ 我呆呆的坐在地板上发愣，想起沈妄眼底的愣住，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总觉得，沈妄要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种预感像藤蔓似的缠上心头，让我越想越觉得不安。 沈妄那双藏着决绝的眼睛在脑海里反复浮现，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分明有种和我划清界限的冰冷。 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打算一个人面对督军？还是联合了第三方的势力，打算背叛督军？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无论哪种，他打算自己对抗沈督军经营多年的势力，都和以卵击石没什么区别。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念头驱散。 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我自己现在可都自身难保了。 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梦里的画面，他对着我伸出的手，还有那句模糊的“跟我走”，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间被敲响了。那敲门声来的突然，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我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往床底瞟了一眼。 那里藏着我收拾好的运动服和金项链。 “谁？”我翻身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压着嗓子开口。 “我，开门！” 门外传来的声音不是佣人，而是张副官，语气比平时更冷硬更差 “赶紧开门！” 我捏了捏掌心的冷汗，站起身理了理睡衣，拉开了卧室门。 门口，张副官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似的，手里拿着我平常为督军送药时的托盘，上面放着碗黑褐色的汤药，药味混着清晨的凉气飘过，让我不由自主的偏了偏头，轻咳了两声。 “张副官，大清早找我，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督军。”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像扫描仪似的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苏小姐，督军说了，让你确认一遍这药有没有问题，然后再给他送过去。” 第71章 矛盾转移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蹙眉看着张副官，心里只觉得纳闷。 以前，这些事都是佣人来做的，什么时候轮到张副官做了？ 难道是因为转移的时间将近，督军连别墅里的佣人都信不过了？ 我指尖轻轻拂过药碗边缘，故意让动作慢下来，脑子里飞速盘算。 昨天我才想，要不要找点事情给张副官做，让他没有心情和心思顾及我没想到今天机会就送上门了。 这碗药，说不定就是转移矛盾的关键。 “看起来，督军还是很信任你的，张副官。” 我拿起药碗，故意让手腕晃了晃，黑褐色的药汁差点溅出来。 听到我的话，张副官眼神一凌。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垂下眼睑，指尖在药碗边缘轻轻摩挲，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这是我难得在张副官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刻意带了示弱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督军连验药这种事都要您亲自盯着，可见您在他心里的分量。不像我这个外人，做得就算是再好，也难免被督军猜疑。” 这话像是在捧他，实则暗暗戳中他的软肋。 张副官最在意的就是沈督军的信任，尤其是在沈妄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神经紧绷。 果然，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只是眼神中却依旧带着警惕。 “督军信任我，是因为我办事靠谱。不像某些人，整天只会装乖卖巧，暗地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这句话里面的“装乖卖巧”说的当然是我。 在张副官的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靠着几分姿色讨督军欢心的菟丝花，空有皮囊，心思不正，却能哄的沈督军对我信任。 “张副官说笑了。” 我抬起头，故意让他看见我眼底的“惶恐”。 “我哪敢有什么主意？能在督军身边安身就不错了。毕竟，我只能依附督军生存，可是张副官你就不一样了。” 我顿了顿，视线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微微一笑。 “张副官，你想过一件事情没有？现在都已经快要转移了，正是用人的时候。您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在督军面前多担些事，刷些存在感……”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沉下去，才慢悠悠地补全后半句。 “等转移到了新地方，督军身边的位置，还会有您一份吗？我说话直白，您可别怪我说的难听。现在沈妄在督军那里很受器重，除了他之外，听说督军最近还很看重另外一名新提拔，叫什么……好像是姓赵？” 我故意歪着头，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 “那人前几天押送一批货去码头，听说办得滴水不漏，督军在饭桌上还夸他后生可畏呢。我记得，他当时还和沈妄说，以后自己身边有他们两个，就再也不用担心没人可用了。” 这话半真半假，那姓赵的确实是新人，但远没到被督军“看重”的地步。 可我的这番话在张副官听来，无疑是又一个威胁。 沈妄已经够让他头疼，要是再来个分走权力的新人，那他的位置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姓赵的？” 张副官果然上了钩，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也配和我比？” 按照他对我的态度，这些话原本是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可他现在明显是着急，自己乱了阵脚，所以才会当着我的面，这样诋毁对方。 “话是这么说。” 我端着药碗，看着张副官，一字一顿。 “可张副官，您也知道，督军现在最缺的就是能办新事的人。您一直管着老摊子，难免让人心生守旧的想法。就像这碗药一样，如果放在平时，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可现在……” 我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转移在即，督军心里的天平早就开始倾斜，张副官要是再不变动，他就只能被淘汰。 张副官的脸色彻底黑了，捏着托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忽然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审视：“你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给你找点事情做，让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别等转移那天破坏我的计划。 不过这些心里话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张副官，于是只是微笑着用双手将药碗给捧了起来。 “张副官觉得呢？其实我和张副官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冲突。” 我捧着药碗，语气诚恳得像在说肺腑之言。 “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待在督军身边，而您……需要的是稳固自己的位置。咱们两个的目标，说白了，并不矛盾，也不冲突，不是吗？” 张副官的眼神动了动，显然在琢磨我的话。 他当然知道我没安好心，可眼下的威胁太实在，沈妄这个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已经凭空分走了他的一部分权利，现在多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人，他当然要警惕。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我，声音冷硬，但却没有终止这个话题，而是选择了继续往下延伸。 这足以说明，张副官因为我的话有所意动。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 “我能是什么意思呢？” 我轻轻把药碗往前递了递，轻声道。 “我不过就是个外人而已，哪敢给您出主意？我只是突然觉得，这碗药或许是个机会。” 张副官明显不理解我说的话，反问了句。 “机会？” 我点了点头。 “督军让您盯着我验药，明着是信您，暗地里说不定也在看您的反应。” 这句话可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我根据之前督军刚刚发现自己身体不好时表现，而推断出来的。 沈督军上了年纪，最怕的无非就是两件事。 一，自己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二，自己手上的权利被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属下瓜分。 他是信任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的，但，同时也因为他们的年轻、野心，而深深忌惮着他们会在发现自己的衰老后夺权。 我压低声音，放慢了声音，语调像极了蛊惑。 “要是这时候您能恰好发现药里有点不对劲，再顺藤摸瓜查到……比如说，和那个新人有关，您说，督军会怎么想呢？” 张副官的瞳孔猛地一缩。 毕竟栽赃嫁祸，这可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了。 “你这是在挑唆我？” “挑唆？” 我轻轻摇头，语气无辜得像株无害的菟丝花。 “张副官这句话就有点过了吧。我不过是看到您被人抢了风头，替您觉得不值罢了。” 我故意顿了顿，视线扫过他攥紧的拳头。 “您想想，那姓赵的刚上来就敢接手码头的货，明摆着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要是让他借这次转移立了功，将来您在督军面前，还有多少话语权？”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进他最敏感的地方。 张副官在沈督军手下熬了十几年，没能出头，成为督军最看重的人，反而被沈妄截胡，最恨的就是这种一步登天的新人。 有一个沈妄已经让他无法接受，现在又出现个姓赵的，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他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捏着托盘的指节泛白，显然是被我说动了。 第72章 转移当天 到这一步，我蓦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有些时候，点到为止。 说得多了反而容易露馅，剩下的，该让张副官自己琢磨。 果然，他盯着药碗沉默了半晌，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成一片阴鸷。 我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他猛地从我的手中夺过了药碗，重新放在了托盘上面，端着托盘转身就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 “你给我就在房间里面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听着张副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这才靠在门板上，长长松了口气。 刚刚我虽然表现得平静，可后背冒出来的冷汗把睡衣都给浸湿了，此刻就算送走了张副官，我的心脏仍在砰砰直跳，无法平复。 刚才那几步棋，走得实在太险。 万一我有哪句话没有说对，或者没有成功勾起张副官的野心，那我这挑拨离间的计策就彻底失败了。 到时候，张副官会更加怀疑我，甚至会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的盯着我。 不过现在，我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了。因为刚刚张副官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成功咬钩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别墅里暗流涌动。 张副官像是突然转了性，不再盯着我的行踪，整日里忙着在督军的面前献殷勤。 那天经过我的提醒过后，他果然在药里面动了手脚。我听厨房的佣人说，药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被多加了一种药材，和原本医生开的药药性相冲，要是真让督军喝下去，十有八九要出意外。 沈督军因此大发雷霆，先夸赞了发现这件事的张副官，又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去处理。 张副官很是得意，没一天的功夫，就让人把药房翻了个底朝天。当天下午，又把那位姓赵的新人带去地牢问了话，闹得别墅上下人心惶惶。 沈督军大概是乐见其成，任由他折腾，自己则忙着清点转移的货物，对别墅里的风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沈妄，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我找佣人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好不容易才听到了些关于他的消息。 他这几天被沈督军安排去转移那些猪仔了，所以才没空回别墅。 得知这个消息，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本以为他在拿到那架微型摄像机之后，会立刻用到里面的东西。 可这都过了几天了，他居然还在老老实实的完成督军的命令。他之前不是和我说想要从督军手上夺权吗？就是这样夺的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计划，是我没猜到的？ 我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想要弄个清楚，但转移的时间迫在眉睫，我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以自己的目标为重。 我借着收拾东西的名义，把别墅的转移路线和守卫换班时间又重新核对了一边，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我坐在房间里，看着堆在床上，那些原本挂在衣柜里的漂亮裙装，抿了抿唇瓣。 衣服不仅漂亮，而且昂贵，可我却没有半点想要带走它们的想法。因为它们是困住我的牢笼，是我被留在缅甸这段时间的见证。 我只要看到它们，就会想起自己在沈督军的面前伏低做小，谄媚讨好的模样，令人厌恶至极。 只有床底那套运动服和金项链，被我摸了又摸，像是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透，别墅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动作快点！第一批货十分钟后出发！” “督军的车准备好了吗？别耽误了时间！” 张副官的大嗓门从楼下传来，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只见庭院里停着七八辆黑色改装过的越野车，而别墅里的那些守卫，此刻正扛着箱子往车上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 要开始转移了。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运动服，把金项链塞进袜筒，又用宽大的外套罩住。 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任何人看出来之后，我这才准备离开。 走到房间门口，我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住了许久的房间，随后没有丝毫留恋的，关上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就在我准备顺着走廊，偷偷下楼梯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张副官抱着个文件袋站在走廊尽头，正死死盯着我身上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装扮。 “我……我想去厕所。” 我攥紧外套下摆，强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飘。 这套运动服太扎眼了，和我往日的穿着打扮截然不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我只怕张副官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对我起疑，那我的计划可就全面崩盘了。 张副官皱着眉上下打量我，显然没信我的说辞。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督军的车马上就到，到时候你也得上那辆车，要是耽误了时间，你担待得起？” “人有三急，张副官，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的，实在是……”我低下头，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张副官不耐烦地挥挥手。 “快点！别让我等会派人找你！” 我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冲进了一楼的厕所，反手关上厕所门后，我用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只觉得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似的。 刚才只差一点，就被他看出破绽了。 勉强冷静下来之后，我抬眼看向厕所的布局。 一楼的厕所我第一次来，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 但在看到那开在高处的窗户后，心还是沉了沉。 窗户被擦拭的很干净，能透过玻璃看到，窗外就是后花园。我踩着马桶盖凑近窗户，用力推了推，费尽力气，却只推开了一条缝隙。 冷风吹进来，灌进我的衣领，让我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从这里爬出去？对我来说并不算难题，可我就怕万一外面有巡逻的守卫，正好将我抓个正着该怎么办？ 我正急得团团转，手指抠着窗框较劲，身后的门突然“咔哒”一声被拧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吓得差点从马桶盖上摔下去，猛地回头，却看到沈妄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黑色的风衣，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衫。 他显然是刚刚回来，眼底还带着奔波的疲惫，在看向我时，眉峰却骤然蹙起。 “又你想自己跑？”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攥住我的手腕，直接把我从上面拉了下来。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不跑等着被你卖了？！”我挣了挣没挣开，又急又怒。 “你说过拿到账本就送我回国，可拿到东西之后，整个人连影子都没了，我不自己想办法，难道还坐以待毙？” 第73章 我带你走 我的话音落下，沈妄的指尖猛地收紧，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被刺痛，又像是压抑着怒火。 我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重了。 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更何况沈妄最初的态度，也确实和我所说的一样，打算把我从这件事里择出去。 与其让我等在原地，听他安排，还不如自己搏一把。至少成败都在自己手里，总好过像件货物似的被人随意摆布。 我挣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抬眼直视着他。 “沈妄，我知道你想护着我，但我不是需要躲在别人身后的菟丝花。你到底在计划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就算我真的帮不上忙，我也不想像个傻子似的，被一直蒙在鼓里。” 沈妄的眉峰蹙得更紧，眼底的情绪愈发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不算轻，让我心头往下一沉。 “这件事太过于危险，你说过你只是想要回国，掺和进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早就已经脱不开身了！” 我猛然间提高了声音，厕所的回声让我本就不善的语气变得更加尖锐。 “从你把我拉进你的计划开始，从沈督军把带回这栋别墅里开始，我就没退路了！” 最开始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来，后来被督军带到身边，见识到了这里宛若地狱的真相，我就知道，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被拖入深渊，连骨头都剩不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沈妄，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想趁着转移，彻底扳倒沈督军？” 沈妄的瞳孔骤然收缩，按住我肩膀的手猛地用力。我吃痛，却没叫出声来，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像是在判断我这句话里藏着多少试探。 过了许久，这才开口。 “你什么都不用问，你只需要记住，接下来跟着我走，不管我做什么，命令你什么，只要你听我的话，按照我的话来做，你就能回家。” 我不得不承认，沈妄确实很懂我此刻最迫切的渴望是什么。 回家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支撑着我熬过了在别墅里的每一个日夜。 如今胜利的曙光即将来临，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一切？ 但…… 我看着沈妄刻意回避我视线的目光，轻轻挣了挣肩膀。 原本以为沈妄不会任由我动作，却没想到他居然因为我的动作，松了力道。 “沈妄，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我看着沈妄，一字一顿。 “如果你只是想带我回家，你不必做得这么复杂。你分明是想借着转移的时候，趁机对督军下手，对不对？” 他抿紧唇，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突然从风衣外套的口袋中摸出来样东西，抬手将它戴在了我的左耳，又将我原本扎在脑后的长发散开，遮住了那枚小巧的黑色蓝牙耳机。 “这是微型耳机，频率已经调好了。” 他的指尖擦过我的耳廓，带着微凉的触感。 “等下你还是跟着督军上车，但是要记住一件事，离他远一点。除此之外，听耳麦里的指示，不要犹豫，让你做什么，就去做，记住了吗？” 让我上督军的车，却又让我离远一点？ 我皱着眉看着沈妄，只觉得莫名。 “为什么？” 沈妄看着我，没有给我答案，却伸手摸上了我的侧脸。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动作间还带着几分温柔。 “没有为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只需要照做就是。”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厕所离开后，我刚走到别墅门口，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张副官。 我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张副官冷哼了声。 “上个厕所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也不知道是在里面盘算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我生怕他会发现我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于是垂下眼睑，淡笑了声。 “张副官，我只不过是肚子不舒服，所以才多在里面待了一会而已。接应沈伯伯的车应该还没到吧？应该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张副官双手抱胸，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上下游移。 “少废话！”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出通往庭院的路来。 “督军的车已经在等着了，赶紧滚上去。” 我没再跟他计较，低着头快步走出大门，立刻便看到了庭院里停着三辆黑色轿车。 沈督军的车停在最前面，司机正站在车旁抽烟，见我过来，连忙掐了烟拉开副驾车门。 “苏小姐，请。” 我愣了愣，有些诧异。 “我坐副驾驶的位置吗？”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督军坐吗？ 不过这样也好，沈妄让我和督军保持距离，要是都坐在后排的话，实在是避无可避。 我弯腰坐进去时，后座也正好传来沈督军低沉的声音。 “系好安全带，坐好了，这一路上都会很颠簸的。” 我没敢回头，系上安全带后，悄悄调整了坐姿，让长发垂得更低些，遮住耳廓的耳机。 前面的后视镜里能看到沈督军的半张脸，他正看着窗外，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快得有些反常。 车辆启动时，耳麦里传来沈妄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微麻感。 “等车子驶出别墅，经过第一个转弯的时候，你就假装晕车，把车窗摇下来透透气。动作自然一点，别让沈督军起疑。” 我心头一凛，指尖悄悄攥紧了外套的下摆。 假装晕车？沈妄要干什么？ 没等我多想，车子已经启动，缓缓驶出了别墅大门。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让我只觉得心头压着的包袱卸掉了部分。 第一个转弯很快就到了，车身倾斜的瞬间，我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咳，眉头蹙起，装作难受的模样。 “沈伯伯，我、我有点晕车，能开点窗户吗？” 我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听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吐在车里。 后座的沈督军没有立刻回应，后视镜里，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几秒钟的沉默像几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终于开了口。 “开条缝隙吧。” 司机连忙按下了按钮，车窗缓缓降下，带着凉意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车厢里沉闷的空气。 我趁机侧过头，装作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飞快的扫过车外。 第74章 变故陡生 正如沈督军所说的那样，这条路确实格外颠簸，两边尽是坑洼不平的黄土路，车轮碾过碎石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摇晃得像是随时会散架。 我靠着车窗，冷风灌得耳朵发麻，耳麦里的电流声时断时续。 我没等到他的下一步指示，一时间难免有些慌乱。 沈妄到底要干什么？ 让我开窗，却不给我下一步的提示，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开窗透风？ 我心里正急切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敲了几下蓝牙耳机的外壳。 笃笃两声轻响，在车内并不引人注意。 我等了一两秒钟，等到车子已经重新行驶回了大路上，车身平稳了许多，可我心里的不安却有增无减。沈妄迟迟没有新的指示，耳麦里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像根细针似的刺着神经。 就在这时，后座的沈督军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小梨，我听别墅的佣人说，这段时间沈妄对你很是照顾？”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我心里一紧。 是谁说的？既然督军早就知道，为什么之前不说，而是选择现在发难？ 我握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强装镇定地笑了笑。 “只不过是看在沈叔叔的份上，多照拂了我几分而已，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沈伯伯，怎么了？” 沈督军轻笑一声，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是吗？我听到的，可没这么简单。我听说，沈妄因为你训斥了别墅的佣人？” 我心头一紧，没想到这点小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应，耳麦里突然炸响沈妄急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苏梨，趴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的抱住了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砰”的一声巨响，车窗的玻璃突然碎裂，无数碎片像锋利的刀子般飞溅开来，擦着我的头皮落在座椅上。 “有埋伏！” 司机嘶吼着猛打方向盘，车辆失控般冲向了路边，轮胎和路上的石子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蜷缩在副驾座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被座椅靠背撞得生疼。 猛地一声撞击声过后，后座传来沈督军的闷哼声。 我有些发懵的抬头，哆嗦着身体爬了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原来，我们的车子是撞在了一棵老槐树上，车头已经凹陷变形，安全气囊也弹开了，车厢内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令人想要作呕。 我还没从剧烈的冲击中缓过神，就被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拽了起来。 是司机，他脸上沾着血，眼神慌乱却带着狠劲。 “督军，是那帮国际刑警！妈的，我们被人埋伏了！” 他半扶半拽地将沈督军从后座拉出来，后者显然受了伤，捂着肋骨处，脸色格外苍白。 听到司机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光来。 “废物！慌什么！” 他甩开司机的手，自己踉跄着站稳，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我身上，像锁定了猎物的野兽。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恐惧。可刚刚经历过生死一刻，此刻肾上腺素仍在发挥作用，我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以至于督军过来抓我的时候，我甚至还能跟着他走出几步。 “别愣着，赶紧走！” 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我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死死攥住，拖拽着往树林深处跑。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国际刑警的喊话声。 “沈志国！放弃武器，停止抵抗！” “闭嘴！” 沈督军回头啐了一口，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枪，反手朝着身后连开两枪。 枪声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我耳边因为枪声的缘故，嗡嗡作响，原本戴在耳朵里的耳机，也因为动作滑出来一半，要掉不掉的挂在耳廓上。 督军将我拽得踉跄，我没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下一秒，脚踝就撞上了树根，整个人脚下一崴，险些跌坐在地上，却又被督军扯着手臂拽了起来。 耳边传来的列列风声，让我已经无法辨认，耳麦里沈妄的声音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 “苏梨，停下脚步！” 停下？ 我倒是想要停下，可沈督军的手就像铁钳似的，狠狠抓着我的胳膊，每往前拖一步，脚踝的剧痛就像电流般窜遍全身。 怎么办？ 沈妄的命令有多重要，在经历过刚刚那惊险的时刻后，我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我不想在这里丢了命，我要回国，我要回家，我的家人朋友还在等着我！ 骤然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求生欲望让我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咬向沈督军抓着我胳膊的手背。 “啊——” 我下口时用了全部的力气，让沈督军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力道瞬间松了半分。 就是这一秒钟的空隙，我拼尽全力往后一挣，终于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 “苏梨！” 沈督军又惊又怒，扬手就想对我开枪。 可他刚抬起胳膊，就被远处射来的一颗子弹擦过了手腕，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是冲他手里的枪去的。 “哐当”一声，短枪应声落地，掉在地上，滑出老远。 耳麦里再次想起沈妄的声音，清晰得像在我的耳边。 “苏梨，趴下！”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向了地面。 趴在地面的那一刻，地上的小石子蹭过脸颊，带来阵痛意。 我的脸紧紧贴着冰冷的泥土，呼吸时，鼻子里甚至能闻到腐叶和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砰！砰！” 两声刺耳的枪响在头顶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 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国际刑警低沉的喝止声。 “危险解除，上！” 我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即使本能告诉我，已经没事了，可依旧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有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我的后背上，沈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敢缓缓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沈督军和司机就倒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鲜血从他们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枯黄的落叶。 沈督军圆睁着眼睛，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狰狞，尸体还在微微抽搐。 我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只觉得有阵冷意从尾椎骨开始，蔓延至全身。 “苏梨，你安全了。” 耳边一阵嗡鸣，沈妄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让我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我机械般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他，清晰的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的衣袖上、脸颊边，不知何时多了点点猩红。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手指伸到眼前时，才发现那是血。 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转身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酸水灼烧着喉咙，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痉挛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沈督军，就这么死了？ 第75章 生死追杀 刚刚还拉扯着我，要带着我逃离国际刑警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我趴在地上，胃里的抽搐一波接着一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泥土和血渍，糊得满脸都是。 耳边的枪声似乎还在回响，沈督军最后那声怒喝像魔咒似的缠着我，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疼。 “苏梨，别再看了。” 泪眼朦胧时，我看到沈妄在我面前半蹲下身，用他的风衣下摆轻轻擦去了我脸上的污渍。 “该走了。” 走？走去哪儿？ 国际刑警就在不远处，我和沈妄，一个是沈督军身边的女人，一个是沈督军的得力下属，国际刑警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我们离开吗？ 我看着沈妄，扯了下嘴角，想说什么，但却没能说出口。 肾上腺素的作用已经彻底褪去，现如今，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了个干干净净，连开口都觉得费力。 我望着沈妄，声音因为胃酸的腐蚀，变得沙哑难听。 “沈妄，我们会被刑警带去哪里？我还能回国吗？我……” 话没有说完，我就因为反胃的缘故，捂着嘴巴将头别到了一边。 恍惚间，我的余光似乎瞥到沈妄笑了下，那笑意很淡，在我回头时，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我甚至以为刚刚的一切是错觉。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弯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掌心触到他风衣下温热的身体，还有腰间别着的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把枪。 “别动。”沈妄语气很冷静，却极好的安抚了我的情绪。 “你的脚踝伤得很厉害，真要自己走路，你这条腿就废了。” 说话间，两名穿着防弹衣的国际刑警已经走了过来，看到沈妄抱着我，其中一人似乎笑了一下。 “已经处理好了，确认沈志国已经死亡。” 怎么是这样的语气？ 我趴伏在沈妄的肩头，愣愣的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的国际刑警。 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走马灯时候的幻想。 一名国际刑警，为什么会这么客客气气的对着沈妄这个犯罪分子说话？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正愣神之际，就见沈妄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的开口。 “现场还是要处理干净一点，沈志国的余党可能还在附近，要加强警戒。” 那名国际刑警应了一声，目光似乎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扔给了沈妄。 “船已经准备好了，车在那边，你可以先带她离开了。” 我听到沈妄对着他说了声谢，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后被沈妄稳稳接住。 他抱着我转身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时，我仍像被施了定身咒，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刚才那几句对话。 “什么叫……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带着我离开了？” 我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但声音轻得像羽毛。 “沈妄，你们……是不是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国际刑警和跨国罪犯，除了抓人和被抓的关系，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沈妄的脚步慢了几秒，又恢复如常。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我，眸光晦涩难明。 “有些东西，不该问，你最好别问。” 话音落下，他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将我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我双手撑在座椅上，慢慢的爬起来时，才发现车里铺着干净的毛毯，副驾座上还放着医药箱。 这些细节像细密的针，一点点刺破我心里那些荒诞的猜测。 今天这场围剿，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沈妄在其中，一定出了不少力，或者说，他就是策划这场围剿的人。 他到底是谁？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东西。 有之前在园区的时候，让小陈调查出来的，关于沈妄的身份。 也有我自己接触到的，他的黑暗残暴的那面，以及提及沈涵时，那脆弱破碎的模样。 可就在我以为，我能透过这些冰山一角，慢慢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时，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陷入到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越野车平稳地驶离树林时，我看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警戒线，终于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沈妄，你到底是谁？” 即使他说了“不该问”，可这个问题就像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喉咙，让我实在难以咽下。 沈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窗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在他的侧脸投下片光影。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传到了我的耳中。 “知道有什么用？有些东西，不知道是好事。” 又是这样的话。 我咬着唇别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港口就在不远处，我甚至已经看到了它的轮廓。 吹过来的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 我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妄这样的性格，既然打定主意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别想着从他的嘴巴里探听到一点口风。 可真的就这样一无所知的离开，回去，又怎么能让我甘心呢？ 就在车子即将驶入港口那条路时，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后视镜里多了一辆黑色轿车。 那辆车的车型眼熟得让我心头一紧。 怎么和我在别墅中看到的，督军曾经坐过的车那么像？ “沈妄，我们后面……” 我刚要提醒沈妄，话还没有说完，刺耳的破空声突然撕破了空气 “扑哧——” 轮胎被精准击穿的声音响起，越野车在瞬间失去了控制。 车身猛地向右侧倾斜，方向盘在沈妄手中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失控撞向路边。 “抓紧！” 沈妄低喝一声，双手死死的稳住方向盘，尽全力将方向盘朝着相反的方向打去，想要借着相反的力道稳住车身。 可轮胎爆掉的惯性实在太大，越野车就像头脱缰的野兽，在路面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弧线，最终重重的撞向了路边。 “砰——” 剧烈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额头狠狠磕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一片混乱中，沈妄带着急切颤音的声音穿过嗡鸣，传入耳畔。 “苏梨！” 我勉强睁开眼，视线里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猩红。 那是额头流的血慢慢淌了下来，最后落进眼睛里导致的。 温热的血糊住了视线，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沈妄已经拉着我的手腕，将我从车内抱了出来。 “沈妄，那辆车，我在别墅的时候见过。” 我用手臂紧紧的环着沈妄的脖子，艰难开口，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喘口气。 “是、是不是督军的人追过来了？” 第76章 沈妄中枪 我头晕脑胀，只知道紧紧环住身前人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像是抓住了什么依靠。 沈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抱起我，便往港口的方向跑去。 我们出事的地方距离船只停靠并不远，但若是用两条腿作为工具，也有段距离。 我被沈妄紧紧的抱在怀里，视线模糊，只能听到耳边吹拂而过的风声，还有沈妄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很重，从一开始的请问，到最后，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带着踉跄。 我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问题，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的右臂不知何时被碎玻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在我们的身后晕开滴滴痕迹。 “沈妄！” 我忍不住抓紧了沈妄肩头的布料，哑着嗓音开口。 “放下我吧，你这样跑不快的。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 我说着，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随后扭动了下身体，想要从沈妄的怀里跳下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我的脚踝痛的无法动弹，冷汗也差点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让我自己走吧，沈妄。”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执拗让我怔住。 “闭嘴。”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说出口的话也格外凶戾。 “再说话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我看出了他的认真，张了张唇瓣，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了嘴，只是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我在集装箱之间穿梭。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打在金属箱上发出铛铛的脆响，像是在敲催命鼓。 我伏在沈妄的肩头，在他猛的一个急转弯，躲掉射来的子弹时，看清楚了身后追击我们的人的脸。 张副官的脸上带着格外骇人的血污，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举枪对准我和沈妄，便是一通射击。 “沈妄！你跑不掉的！” 张副官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 “我就知道你个王八犊子不老实，督军对你那么好，留了你的命，又重用你，你却联合那帮警察背叛他！我今天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张副官的咆哮声夹着子弹，像疯了似的往我们这边招呼。 沈妄抱着我在集装箱后辗转躲避，右臂的伤口因为这些大幅度的动作，被牵扯得愈发大了一些。 那伤口处淌出来的血顺着手臂滑落，最后沾染在我的肌肤上，烫得我心口发颤。 “沈妄，你的伤口……” 我一番话还没有说话，沈妄忽然脚下一滑，抱着我踉跄着撞在铁皮箱上，沉闷的响声震得我耳膜发麻。 “抓紧了。” 他喘着气低喝了声，话音未落，便猛地转身，单手对着身后张副官追来的方向连开了三枪。 惨叫声接连响起，但倒下的人却并不是张副官，而是他身旁的几名小弟。 我原本以为，身边的小弟倒下，最起码会让张副官追击的脚步慢一点。 可他却看都没看，反而追过来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张副官像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那双眼睛红的吓人。沈妄的脚步只是稍微慢了一些，他手里的枪便差点快要抵到沈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妄猛然间加快了脚步，躲过了那直直对着自己后心的一枪。 “沈妄，你以为杀几个杂碎就能逃掉？！” 张副官坠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脚步没有放慢分毫。 沈妄就算体力再好，毕竟受了伤，而且怀里还抱着我，所以体力消耗自然比张副官多。 又是一个转弯，张副官重新追上了我们。 他嘶吼着扣动扳机，吼声仿佛近在耳畔。 “沈妄，你这个该死的叛徒，去死吧！”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紧随着响起的，是刺耳的开枪声。 我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就在我以为我们两人是躲不开这一枪时，沈妄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猛的按住了我的后脑勺，抱着我就地侧滚向了一边，子弹正正好好擦着他的腰侧飞了过去，在铁皮箱上凿出个火星四溅的凹坑。 落地时，我清晰的听到沈阳闷了一声，右臂的伤口撞上地面，血液在挤压中渗透出更多。 “沈妄！” 或许是因为疼痛的缘故，沈妄松开了一直环着我的手臂。我回过神后，慌乱地挣扎，想爬起来去扶他，却被他按在怀里不能动弹。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捂着我的耳朵，另一手举枪反击，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 张副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再次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我眼睁睁看着沈妄的身体猛地弓起，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抱着我的力道骤然收紧，随即脱力般松开，我们两个重重摔在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上，有小石子狠狠扎进我的掌心，可这点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眼睁睁看着沈妄的胸口绽开一朵刺目的红，血顺着衣料的纹路漫开，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一小滩血渍。 不远处张副官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中了，随即爆发出疯狂的大笑。 “沈妄，你中了枪，我看你还怎么跑！” 沈妄咳了两声，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我指尖发颤。 他艰难地抬起头，枪口对准张副官，却迟迟没有按下。 “苏梨，走……” 他抓着我的手腕，目光却片刻不错的盯着张副官。 “码头，7号泊位……有船……”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让我走！ “我不走！” 我用力摇头，眼泪混着脸上的血糊了满脸。 “要走一起走！我扶你！” 我咬着牙想把他架起来，可他的身体却沉得像灌了铅似的。我刚勉强撑着他站起来，沈妄就闷哼着又倒了回去，胸口的血因为这番折腾，涌得更凶了，染红了我的半边衣袖。 张副官慢悠悠地走过来，却不急着开口，阴测测的看着我和沈妄。 “想走？我告诉你们两个，今天，谁都别想走！” 说话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沈妄，眼神里满是扭曲的快意。 “沈妄啊沈妄，你也有今天？你以为你联合警察扳倒了督军，就能带着这女人远走高飞？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这里。还有这个女人，你放心，等我和兄弟们玩够了就把她也送下去陪你！” 沈妄喘着气，我看出他的视线已经失焦，却还是死死盯着张副官。 “你现在不跑，等国际刑警到了，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跑不了？” 张副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那又如何？我至少能拉着你们两个给我垫背！” 第77章 命悬一线 说着，他猛地将枪口转向了我。 “尤其是你这狐狸精，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沈妄背叛督军就是你煽动的吧？还有前段时间你还煽动我去对付那个新人，存的也是挑拨离间的心思吧？” 张副官的枪口死死抵着我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僵硬。 他唾沫横飞地咒骂着，那些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可我却并没有因为它的花语而感到愤怒，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沈妄胸口不断扩大的血渍。 “沈妄……”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这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顶着张副官的枪口，我靠近沈妄，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看着他涣散的眼神，眼泪瞬间决堤。 “你撑住，别死，求你了……” 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沈妄，一开始是你答应我要带着我回家的，又在刚刚把我抱上了车，说要送我上船，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沈妄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挣扎着找回了神志。 他看着我，涣散的瞳孔里渐渐映出我的影子，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弧度，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 “哭什么……”他用气音说，血渍顺着嘴角往下淌。 “我还没死呢……” 话未说完，就被张副官打断。 “少废话！” 旁边的张副官忽然不耐烦地踹了沈妄一脚，听到他闷哼一声后，快意般笑了笑。 “别急着互送衷肠啊，等会儿我就送你们两个下去。等到了下面，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 话音落下，他突然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我本来是不想哭的，但头皮传来的撕扯痛感让我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生理泪水。 张副官用冰冷的枪口拍了拍我的脸颊，动作随意羞辱。 “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沈妄的？是用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还是用你这具身体？” 我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沈妄，生怕自己只要一松手，怀里的人就彻底没了气息。 就在这时，沈妄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枪因为脱力的缘故，再难抓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滑到了我的脚边。 张副官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得意地笑了起来。 “沈妄啊沈妄，你也有今天？” 话音刚落，沈妄突然抬起头，用尽全力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耳朵上，温热的血蹭在耳廓，给我带来一阵战栗。 “苏梨，杀了他。” 我猛地睁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要怎么杀了手里还拿着枪的张副官？ 是沈妄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听到了沈妄的声音。 “你忘记了？我教过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是就在我的耳边，我根本没办法听到这句话。 沈妄用右手死死扣着我的手腕。 “忘了吗？在别墅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开枪的？” 沈妄的一句话瞬间将我的记忆带回到了那天。 那天餐厅的佣人因为督军不在，就肆意妄为刁难我。 是沈妄抓着我的手，将枪口对准了瑟瑟发抖的王妈。 当时他用低沉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一点一步步的教着我开枪时的重要要领。 “苏梨，你要记住这种感觉，不管什么时候，准星都要稳，扣扳机的时候，也不要抖。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对他开枪。” 回忆结束，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在。我看着面前的沈妄，嘴唇因为紧张的缘故而微微发白。 “我……我不敢……”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即使我心里清楚，我的指尖离那把枪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可依旧没有伸出手的勇气。 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 万一我动手的时候，那一枪正好空了呢？ 那样只会激怒张副官，万一盛怒之下，他选择直接枪杀我和沈妄，又该怎么办呢？ “苏梨。你不想回家吗？” 他的一番话成功让我愣在了原地。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回家，我什么危险的事情没有做过，如今回国的希望就在眼前，难道我要因为生理上的恐惧就放弃这一切吗？ 张副官已经重新举起了枪，正狞笑着缠着我和沈妄靠近。 “你们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在求我给个痛快？” 他举起枪，这次对准的，是沈妄的头。 “可以，那我就先送他上路！” 千钧一发之际，我几乎是凭借本能扑向那把枪。手指刚触到冰冷的金属，就被张副官一脚踹在胸口。 “你个臭娘们，又想给老子耍什么花样？！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上，可我依旧死死抓着手里的那把枪，借着翻滚的力道将枪口对准他。 “去死吧！” “砰——” 喊声和枪声响起时，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眼睛的景象。 许久，等到我终于颤抖着睁开眼时，就看到张副官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是心脏的位置，此刻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最后看向我的一眼，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诅咒我一般。 我手里还握着枪，刚刚开那一枪的时候，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虎口发麻，现在都没缓过来。 我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转过身，趴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 “做得好……” 沈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如释负重的轻松。 我这才想起他身上的伤，于是好忙回过头看他，却看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沈妄！沈妄你别睡，你醒醒！” 我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掉在他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你别睡啊，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回家吗？！” 我感受着他渐渐冰冷的体温，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死死按住他胸口的伤口，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 “沈妄，你醒醒啊，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将沈妄的手臂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强撑着将他拖了起来。 沈妄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胸口的血浸透了我的外套，又染到我的胳膊上，黏腻的触感让我止不住地发抖，可我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而是用尽全力将他朝着港口的方向拖去。 “沈妄，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我哽咽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7号泊位，我们很快就到了……” 只是这话不知道究竟是说给沈妄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加油打气的。 第78章 脱力昏迷 咸腥的海风灌进喉咙里，像是有刀子在一点点划着我的呼吸带。 我拖着沈妄走在水泥地上，几乎是一步步的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面，疼痛难忍。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我的身体不断叫嚣着停下，躺下来好好休息，可意志却在拼死抵抗。 没事的苏梨，再坚持一下，港口马上就到了…… 7号泊位就在不远处，在我的一点点努力之下，轮廓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我本应该高兴、应该加快脚步快点赶过去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路突然间变得格外漫长，沈妄压在我身上的身也体越来越沉，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轻得像羽毛那样，令人难以察觉。 “沈妄，别睡过去了，我们再走几步就到了。” 我咬着牙拽着他，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指甲抠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们就快到了……” 沈妄始终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几步，只是恍惚间，我感觉到那原本在我后颈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似乎消失了。 我不敢置信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面色苍白如纸的沈妄。 他胸口的血已经完全浸透了我的外套，那么大的出血量，让我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惊不已。 恐慌突然攥紧了心脏，我猛地松开他的手臂，想要去探他的鼻息，却因为重心不稳，和他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妄！” 额头撞上水泥地的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水泥地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混着身上的血，冻得我牙齿打颤。 我偏过头去看同样倒下的沈妄，颤抖着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感受到的却只有冰凉的温度。 沈妄死了吗？这么大的出血量，正常人确实很难活下去了。 可是我不愿意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说什么都行，只要你能开口……” 我喃喃自语着，眼泪忽然顺着眼角淌进了耳朵里。 “你答应过我，要带着我回家的……” 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淹没，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7号泊位那盏忽明忽灭的灯，和沈妄沾满血污的脸颊。 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就这样死了，其实也不错。最起码，我死前还有人一直陪着我。 …… “小姐？这位小姐，你醒了吗？该换药了。” 温柔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乡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刺眼的白光却让我又不适的合上了双眼。 我闭着眼睛胡乱摸索着，手忽然攥住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下一秒，耳边传来道女声的惊呼。 “这位小姐，那是输液管，你别乱动，不然针是很容易被带出来的！” 话音落下，我感受到有人摸上了我的手背。 “别碰我！” 我像被烫到似的甩开手，身体猛地往后缩，后背撞到床头才停下。 此刻，我也顾不得什么光线刺眼，而是猛地睁开眼睛，任由生理性的泪水淌下。 我死死盯着眼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女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那些枪声、血渍、张副官狰狞的脸在一瞬间，便在我的脑海里炸开，我就像只受惊的小瘦那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恐惧、害怕、惊恐，这些负面情绪包裹着我，让我难以冷静。 我甚至觉得，只要我放下警惕，下一秒，就会有枪口抵住我的脑袋。 “这位小姐，你别怕，已经没事了。” 护士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放柔了声音。 “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市一院，我是负责你的护士，你可以叫我小李。我知道你刚被解救回来，还是很容易应激，不过没关系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所以请你稍微冷静一下，可以吗？” 安全？市医院？ 我回国了？ 我愣了愣，紧绷的肩颈猛然一松，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好像真的是医院。 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白色的墙壁，悬挂的输液瓶，还有窗外传来的熟悉车鸣声…… 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我动了动手指，手背上的针头微微刺痛，提醒着我，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消毒水的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楼下早餐摊飘来的豆浆香，很好的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 护士见我情绪平复了些，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换药的工具。 “你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你是脱力，再加上轻微脑震荡，养几天就好了。”她指了指我手背上的针管。 “这瓶点滴打完，你今天就可以不用再输液了。不过还是不能出院，因为你的脚踝扭伤很严重，需要卧床休息。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以后会留下后遗症的。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拔针换药了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脚踝，指尖微微发颤。 我迟疑了很久，这才慢慢松开攥着被子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得救的，但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代表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随时随地的警惕周围的一切人和物了。 护士替我换药时，我看着因为拔针的缘故，而溢出来的一点血珠，脑海中猛的闪过沈妄的脸颊。 我猛地抓住了护士的手腕，力气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妄呢？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的男人，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护士被我抓得吃痛，听到我的问题，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啊，并没有什么男人。” 听到护士的话，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巨石砸中，瞬间凉透了。 “不可能！”我失声喊出了声。 “一定是你弄错了，我和他就是一起的！当时他中了枪，我拖着他想要上船回国，但是最后却倒在了港口。既然我已经获救了，那他也一定被救回来了才对！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见见他，或者、或者让我知道他的死活也可以啊！”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执拗的看着护士。 护士叹了口气，轻轻挣开我的手。 “小姐，我真的没有骗你，送你来的是国际刑警，他们说在港口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趴在地上，处于昏迷状态。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男人，我更是听都没听过。” 她顿了顿，似乎是怕刺激到我的情绪，在斟酌措辞。 “这样吧，你先让我把你的针拔了，等换好药，我就去护士站问问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的消息，这样可以吗？” 第79章 查无此人 护士的话就像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我僵在病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被单上那片淡蓝色的条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她刚刚对我说的话。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明明拖着沈妄走到了港口，明明最后是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 当时我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胸口的血浸透了我的外套，那温热又粘稠的触感，到现在还残留在我的指尖，绝对不是幻觉，也肯定不是做梦。 可为什么获救的只有我一个人呢？ 难道说，沈妄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撑到救援队到来？ 想到这里，我双手冰冷，死死的抓住身上盖着的被子，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护士见我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手里的棉签悬在我手背上，却因为我的反应，迟迟没有动作。 “小姐，你手背上的针真的该拔了，再等下去，很容易回血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机械地抬起手，任由护士动作。冰凉的针头从血管里退了出去，我看着护士用棉签按住针孔，指尖的力气却不自觉地收紧，把棉质的被单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你先按一下，我现在给你配新的药。” 护士叮嘱完我，看着我用棉签按住手背的出血点后，这才转身，动作轻柔地开始配药。 等她帮我换好药，又替我调整了床头的高度，这才轻声开口。 “你先躺着歇会儿，我去护士站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很快就回来。”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瞬间只剩下输液瓶里药液滴落的“滴答”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每响一下，就像在我心上敲了一下，让我愈发焦躁不安。 我掀开被子，不顾脚踝传来的剧痛，挣扎着想要下床。 我要去找沈妄，护士不知道，医生总该知道吧？ 既然是国际刑警送我来医院的，那他们一定清楚当时的情况！ 可当我撑起身子，挪动到床边，脚刚碰到地面时，一阵钻心的疼就从脚踝处传来，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我扶着床头柜，大口喘着气，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脚踝，这才想起护士说的话。 原来她说的“脚踝扭伤很严重”，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我连去找他的力气都没有。 我趴伏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瞬间，心中不甘、懊悔、烦躁，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对自己充满了厌恶。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连站起来去找他的力气都没有，更恨自己当初的软弱。 如果当时我没有扭伤脚踝，沈妄不用抱着我，被我拖累，而是我们两个一起跑，是不是就能早点抵达港口？ 如果我在他受伤时，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止血，是不是他就不会流那么多血？ 如果我更强大一点，是不是他也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我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床头柜，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 记忆全部回笼后，我甚至能清晰的回忆起，沈妄把我护在身下时，那颤抖的手臂有多用力。 他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却还在想着保护我。 而我呢？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甚至连寻找他的下落，都要被这双受伤的脚踝困住。 “沈妄……对不起……”我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纯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像极了沈妄留在我记忆里的血渍，怎么都擦不掉。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刚才离开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到我趴在床边，脸色苍白，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想扶我。 “小姐，你怎么趴在这？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你现在脚踝还伤着呢，这样会加重伤势的！” 我没有动，只是猛地抬头，看向护士的眼神中带着最后的希冀。 “护士，你查到了吗？沈妄，沈妄他到底在哪？” 护士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为难，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放缓了些。 “我去护士站问过了，也查了医院的住院登记，还有救援队那边反馈的信息……都没有叫沈妄的人。不管是住院的、转入重症监护室的，还是……还是送来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都没有。” “没有？” 我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和他在一起的！他胸口的伤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你们怎么可能没找到他？是不是你们漏查了？或者……或者他被转到其他医院了？” 我抓着护士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急切地追问着。 护士被我抓得有些疼，却没有挣脱，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 “小姐，我知道你着急，可我们真的已经仔细查过了。你现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又受了伤，情绪太激动对恢复不好。听话，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一些，要是还想找那位先生，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她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可这些安慰的话，听在我耳朵里，却格外苍白。 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我没办法就这么躺着等，沈妄还下落不明，每多等一秒，他就多一分危险。 可看着护士真诚的眼神，我又实在不忍心再为难她，只能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好，我知道了。” 护士见我终于平静下来，松了口气，又帮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盖好，才又叮嘱道。 “你乖乖躺着，别再乱动了，我去给你倒杯水，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却没有按照她的叮嘱乖乖休息，反而掀开了被子，咬着牙忍着脚踝传来的剧痛下了床。 我扶着床头柜，慢慢撑起身子，将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刚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就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瞬间发黑，差点栽倒。 我紧紧抓着床头柜的边缘，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看着距离自己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病房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没受伤的脚撑着地面，慢慢站直身体，然后用手扶住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往病房门口挪去。 等我挪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涔c涔冷汗打湿。 我刚要伸手去开门，病房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我没防备，下意识的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第80章 再见不到 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藏蓝色的警服。 对方肩膀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我却像是看到了救赎般，猛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你是警察，对不对？” 对方被我突然的动作惊得顿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试图轻轻拨开我的手。 “这位小姐，请你冷静点，我确实是警察，是来确认你的状况的，你有什么问题？” 是警察，那他一定知道沈妄的消息！ 警服的布料粗糙又坚硬，蹭得我掌心发疼，可我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他的袖口不肯松开。 冷汗顺着我的后背往下淌，浸湿了病号服，黏在皮肤上格外难受，可我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警察同志！我状况很好，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那你一定知道沈妄，对不对？”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因为紧张不停打颤。 “就是那个和我倒在港口的男人，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你们不可能没看到他的！他到底在哪？是在重症监护室吗？我想去见他，哪怕只看一眼也行！你带我去，好不好？” 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俯身看着我，帽檐下的眼神晦暗不明，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抬手，想要掰开我的手指，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 “这位小姐，你先冷静点，我只是例行来询问情况的，不是送你来医院的那个人。至于你说的什么沈妄，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 我猛地提高音量，死死的盯着他，压根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 “你怎么会不清楚！护士都和我说了，送我来医院的是国际刑警，你既然来询问情况，那你们一定是一起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疯子，因为走廊上有路过的护士和病人，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都纷纷停下脚步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人闹什么呢？那可是警察啊！” “不清楚，好像是要找人吧？感觉他们两个快吵起来了，要不去劝劝？” 有人犹豫了一会儿，真的朝着我和警察的方向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说话，就被我眼前的男人用眼神制止了。 他皱着眉扭头看我，语气愈发不耐。 “苏小姐，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别再问了。还有，你见不到沈妄了。” “见不到？”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让我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紧抓着他衣服布料的手指猛然间松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为什么我见不到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那个“死”字像块巨石压在喉咙里，让我窒息。 我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期待着他能反驳我，期待他突然变脸，然后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可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男人伸手扶了我一把，可他的触碰却让我像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眼泪也顺着摇晃的动作，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为什么……” 我哽咽着，声音轻得像羽毛。 “明明我和他当时是一起倒在港口的，他当时还是有一点气息的，他是还活着的！你们怎么能让他出事呢？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脚踝处钻心的剧痛还在持续，可和我现在心里的疼痛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起沈妄最后护着我的样子，想起他在我耳边急促的呼吸，想起他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的嘴唇，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回放，都让我的心更疼一分。 苏梨，为什么你不能再努力一点？ 男人站在我身边，沉默地看着我哭，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 直到我哭得没了力气，声音渐渐变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苏小姐，请你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回病房休息吧，后续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再联系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住了他。 “等等！你说他死了，那他的尸体呢？就算、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没有尸体。苏小姐，你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何必这么执着呢？你还安心养伤吧，不用再想着见他了，你见不到了。” 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瘫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走廊里的灯光格外明亮，可我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中，正在无限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离开的护士拿着水杯回来，看到瘫坐在病房门口地上的我，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杯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 “苏小姐，我不是说了让你在病房好好休息吗，你怎么出来了，还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凉，对你身体不好的！” 我任由她搀扶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护士把我扶回病床上，又拿了条毯子盖在我身上，站在床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苏小姐，不管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你能从那种地方回来不容易，要好好呵护自己的身体啊。” 我听着护士的话，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说的没错，这条命是沈妄替我抢我回来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这么糟蹋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倒在港口的人是我。 如今我的身上背负着另外一个人的人命，这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81章 终于回家 我没说话，护士看着我，轻叹了口气。 “苏小姐，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息，至于别的事情……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说也不迟。况且，你这副样子，你家里人要是看到了，也会心疼的呀。” 如果不是护士提醒，我或许已经忘记了我的家人。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护士，这才想起来，最初支撑着我逃离园区，回国的念头，就是回家。 我舔了下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是啊，我还有家，有爸妈在等我。 当初刚被带到园区的时候，我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变亮，想着只要能回家，就算吃再多苦都值。 可现在真的回来了，却因为沈妄的事，把他们忘在了脑后。 “我、我家人……他们来了吗？” 我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期待和忐忑在心里翻涌，既想立刻见到他们，又怕他们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会担心。 当初我被拐卖的太过于突然，也不知道爸妈他们有没有被吓到。国际刑警既然把我送到了医院，那应该也通知了我的家人吧？ 护士的眼神闪了闪，像是被问住了似的顿了顿，才慢慢开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苏小姐，你家人……因为临时有些事情，暂时不能来医院看你。不过他们让我转告你，好好养病，不急着出院的。” “暂时不能来？” 我愣住了，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凉了半截。 是出什么事了吗？爸妈从来不会这样，以前我在家里哪怕是打个喷嚏，他们也会问我是不是感冒了。 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道理他们会对我“不闻不问”。 我抓着护士的手，忍不住追问。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因为我的失踪，我爸妈他们受不了刺激，所以……” “不是不是，”护士连忙摇头，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你别多想，他们就是临时有急事走不开，没什么事的。他们还提醒过我，让我看着你，好好养病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找到了新的支撑，每天按时喝药、配合护士换药，就连医生要求我，做康复训练，我都照做。 就算脚踝疼得我额头直冒冷汗，也咬着牙坚持下来。 护士见我状态好转，偶尔会和我聊上几句家常。 “你恢复的速度还真是快，是我见过恢复最快的病人。不过有时候不能急于求成呀，还是得慢慢来。” 我知道护士是关心我，笑了下。 “放心吧，没事的，我自己有分寸的。” 护士也没说什么，给我换完药之后就端着托盘离开了房间。 我坐在病床上，开始在心里盘算回家后要做的事情。 要先给爸妈一个大大的拥抱，要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还要把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给他们听。 只是一想到沈妄，心里那点雀跃又会沉下去几分，我只能默默告诉自己，要带着他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才不算辜负他。 出院前一天晚上，护士给我拆了脚踝上最后一层纱布。 虽然扭伤的地方看着还有些红肿，但已经能正常走路。 我吐了口浊气，盘腿坐在病床上，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明天就能出院了，这么开心？”护士一边收拾纱布，一边笑着问我。 “嗯，特别开心。”我摸着脚踝，嘴角忍不住上扬。 “终于能回家了。” 护士点点头。 “回家后还是要注意，别剧烈运动，记得按时擦药，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给医院打电话。” “我记住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我认真地向她道谢。 这段日子里，要不是她一直悉心照顾我，和我聊天，恐怕我早就沉浸在情绪里，无法脱身了。 护士走后，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城市的灯光闪烁，不像在园区时那样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拿出护士帮我找来的手机。 那是警方从我的随身物品里找到的，充上电后还能正常使用。 我翻出通讯录，指尖在“妈妈”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反正明天我就要出院了，今天这个电话打不打都一样的。到时候我本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我下意识的以为是护士又回来了，正想着抬头准备问她是不是落下了什么，抬头却看到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站在门口，眉眼有些眼熟。 我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就是之前来询问情况的那个警察。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你怎么又来了？” 他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小姐，明天你就要出院了，有些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做个记录。” 我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会问关于沈妄的事吗？可我现在还没做好面对那些的准备。 他翻开文件夹，目光落在上面，一手捏着签字笔在上面滑动。 “你还记得被拐卖到园区的具体时间和路线吗？当时带你走的人有什么特征？” 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些恐怖的回忆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就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口齿清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被捂住口鼻失去意识，到醒来时身处的黑暗车厢，再到园区里的种种，我都一一说了出来。 他一边听一边记录，偶尔会打断我，问一些细节问题。 等我说完，他合上文件夹，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苏小姐，你很勇敢，你的证词也很重要。那些罪犯能不能获得应有的惩罚，全看这些文字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了。谢谢你。” 听着他的话，我连连摆手。 “能帮上忙就好，我也只能做这些了，希望不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了……” 提起园区的事情，我心情都差了几分。 警察看出了我的回避，点点头，合上文件夹站起身来。 “记录已经做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听护士说你明天出院？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警官，请你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攥紧了衣角，声音有些发颤。 “关于沈妄……你之前和我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那你们之后还会再找他吗？如果找到了，能不能打电话和我说一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点莫名。 “我们会继续调查的，但……苏小姐，你还是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吧。有些事，或许就让它过去更好。”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最后一丝期待。 我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继续站在原地，而是转身，轻轻带上了病房门。 许久，我这才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窗外的星空。 沈妄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我怎么可能就让它这么轻易过去？ 我把手机放回枕头边，蜷起腿靠在床头。 窗外的灯光透过玻璃映进来，我的脑子里一会儿是爸妈见到我时惊喜的样子，一会儿又闪过沈妄胸口的血迹。 两种画面搅在一起，让我头痛欲裂。 第82章 判若两人 我蜷缩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夜色由深变浅，直到天际泛起层朦胧的鱼肚白。 护士推门进来时，看着我眼底的乌青，惊讶开口。 “苏小姐，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发疼。 护士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是因为今天出院，太高兴了吗？” 高兴？ 我勉强笑了下，没有接话，只是按了下自己红肿的眼睛。 “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再见了。” 护士噗嗤笑了声。 “这么多年了，出院的时候可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再见。” 她一边帮我拆下床尾的住院手环，一边打趣我。 “以前的病人要么是急着回家，要么忙着收拾东西，赶紧远离我们的，哪有像你这样还特意道谢的。” 我捏着那根印着“苏梨”名字的塑料手环，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段时间你很照顾我，道声谢是应该的。” 护士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突然收敛了笑容。 “苏小姐，你是个好人，希望你出院之后能够好好生活。至于以前的那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他们都过去吧，不要再想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最起码是不要再医院见了。” 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另类祝福。 我点了下头，站起身把手环丢进了垃圾桶里面，跟着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出院手续并不复杂，十分钟就已经办妥。 护士执意要送我到医院门口，我本来想拒绝，怕耽误她上班，但她却不由分说的从我的手里抢过了行李箱。 “行啦，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顺路，也就几分钟的事情，我们走吧。” 她帮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跟着她慢慢的走。 路过护士站时，之前帮我查沈妄消息的几个护士都抬头看我，还笑着挥了挥手。 “苏小姐，回家好好养身体啊！” 我停下脚步，朝着她们弯了弯腰，没说话。 怕一开口，我的声音就会发抖。 走出住院楼，清晨的风扑面而来，带着点凉意，吹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刚升起来，金色的光洒在医院的草坪上，亮得有些刺眼。 这是我被拐走后，第一次好好看清晨的太阳，想到自己即将回到那个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家，见到许久没有见面的亲人，我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我被绑去缅甸这么长时间，家里人一定很担心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们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我盯着熟悉的大门，手在门把手上悬了半天没敢动。 都说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深吸了口气，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时，旁边邻居家的大门忽然间打开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在见到邻居张阿姨那张熟悉的脸后，鼻子一酸，眼眶也多了几分热意。 张阿姨穿着身休闲装，手里攥着狗绳，正笑着逗着怀里的小泰迪，抬头瞥见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直到怀里的小狗“汪”了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狗绳都差点从手里滑落。 “梨梨？” 她快步走过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伸手想碰我的胳膊，又怕惊扰了我似的轻轻悬着。 “张阿姨，是我，我回来了。” 我连忙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对她露出个大大的微笑。 “小迪都长这么大了？” 我看着张阿姨怀里肉乎乎的泰迪，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以前每次回家，我总爱蹲在门口逗它，那时它还只有巴掌大，一眨眼的功夫，居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张阿姨这才缓过神，把小迪往怀里紧了紧。 “可不是嘛，你走的时候它才刚断奶呢，现在都能跟着我跑小区了。” 她上下打量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瘦了，瘦了好多啊！那地方还真是折磨人……不过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你爸妈知道你今天回来吗？你怎么不进去？要不先去我家坐会儿，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回来！” “别、别麻烦了。” 我连忙拦住她，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忐忑又冒了上来。 “张阿姨，我回家就好了，不用打电话，我想给他们个惊喜，他们知道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我哪天回家，突然在家里看到我，肯定会觉得开心的。” 张阿姨却顿住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惊喜？小梨，你说的他们早就知道你被救回来了？这不对啊……前几天我碰到刘艳的时候，还问她有没有梨梨的消息，她只说警方还在查，没提你要回来啊！还有你爸，他昨天还和人在外面喝酒应酬呢，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没说你被救的事……” 话说到一半，张阿姨突然闭上了嘴，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隐隐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却不敢相信。 “他们没提过这件事情吗？张阿姨，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我看着张阿姨，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不可能的，警察送我去医院当天就联系家里了，护士也和我说，他们联系过我的家人……”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那些被我忽略在脑后的细节，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为什么我住院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看我，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想让我回去？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荒唐的猜测从脑子里面摇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我从前在家，不管是爸爸，还是继母，都对我很好，我爸还总是笑着和朋友说，我是他的骄傲。 他怎么可能不想让我回家呢？ 张阿姨凑近了我，担忧的望着我。 “小梨，你没事吧？有时候你别怪张阿姨多嘴，实在是……这继母啊，到底不是亲妈，我前几天还看见刘艳在朋友圈发新买的项链照片，笑得跟什么似的，哪有担心你刚从那种地方回来的样子？你爸苏城也一样，喝酒喝到老晚才回家，还乐呵呵的，唉……” 风卷着小区里的桂花香吹过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梨梨？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 张阿姨伸手想扶我，又缩了回去。 “是不是我多嘴说了这些话，你不高兴了？哎，你到底是阿姨看着长大的，有时候我也不想看着你受委屈……” 我刚要开口，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黑色的奔驰缓缓停在门口，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下一秒，手里拎着爱马仕包包的刘艳就从后座走了下来。 在看到我时，她的墨镜滑到鼻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怎么回来了？”她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没有丝毫关切，反而带着几分不耐烦。 “护士不是说还要观察几天吗？你是偷偷跑回来的？” 第83章 不再是家 我没有回答她，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戴着的崭新翡翠手镯上面。 那是我失踪后某品牌的限定款，不仅贵，还很难买。 她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才买到的。 我忽然想起了护士和我说的那些话。 “你家里人有事，没办法来医院看你，但是让你好好在医院养病。” 所谓的有事，就是这样吗？ 我定定的看着刘艳，突然想起了张阿姨刚刚那句话。 继母毕竟是继母，不是亲妈。她之前对我态度不冷不热，只有我爸在的时候才会对我热络一些，我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于是我不再纠结她，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爸呢？在家吗？” “你爸在外面忙事情呢！哪有空管你？” 刘艳伸手想拉我的胳膊，被我下意识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难看了。 “赶紧给我进来，别在门口杵着，免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看笑话？”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心里的疑惑和委屈一起涌上来。 “我被救回来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你们连跟邻居提都不肯提？” 刘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张阿姨身上，语气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外人还在这儿站着呢，你是存心想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张阿姨脸色微变，抱着小迪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替我说话。 “刘艳，梨梨刚回来，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就算不是你亲生女儿，那也是老苏第一个女儿，哪有你这样给人当妈的？” 张阿姨嘟囔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看不下去的意思。 “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艳打断她，语气冷硬，又转头瞪着我。 “还愣着干什么？要我请你进去？现在架子都这么大了？” 我看着她眼底的不耐烦，再想起张阿姨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眼看张阿姨还想再替我说话，我怕她被刘艳怼，连忙拉住了她。 “张阿姨，谢谢你关心我，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带着小迪去遛弯吧。等我有空了，我一定去你家看你。”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张阿姨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没再开口。 只是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明显是在担心。 我对着她笑了笑，拎着行李箱跟在刘艳的身后，走进了大门。 我迈步走进客厅，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换拖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我被拐走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可家里的样子却变了许多，让我恍惚。 佣人李妈刚端着果然出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愣，眼眶立马红了。 她刚要开口喊“大小姐”，就被刘艳一个眼神制止。 “你，先去给我倒杯温水，然后把她的行李箱拎到客房去。” 刘艳换着鞋，头也不抬地吩咐着李妈。 “客房？” 我原本准备回房间的脚步因为刘艳的一句话瞬间停住，声音有些发紧。 “我的房间呢？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把我的房间怎么样了？我房间里面的东西呢！” 我房间里放着的，除了自己的东西外，还有当初妈妈去世的时候留下来的物品。 那些东西里，有妈妈生前戴过的珍珠发卡，有她亲手织的米色围巾，还有我小时候和她的合照。 那是我在园区里无数个黑暗夜晚，撑着活下去的念想。 刘艳换鞋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时脸上的不耐烦里多了几分敷衍。 “你那房间空太久了，东西都受潮了，上个月让保洁清出去了。里面的东西我看都是些旧物件，占地方，就让人送到仓库了。” “送到仓库？”我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你问过我吗？那些是我妈妈的东西，在我的房间里，你凭什么处置它们！” 刘艳瞥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你失踪那么久，谁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家里总不能一直留着间没人住的房，堆着些没用的旧东西吧？” 我忍了又忍，终于没控制住情绪。 “那是我妈妈的遗物！是我唯一的念想！你凭什么动它们？你又凭什么让我住客房！” 我的声音因为生气的缘故，不自觉拔高，刘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梨，你敢跟我吼？你别忘了，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你爸都没意见，轮得到你在这大呼小叫？再说了，我又没扔了那些东西，只是送仓库，你要是想要，等周末让司机拉回来就是，犯得着这么激动？还有，你那房间空了这么久，墙角都受潮发霉了，怎么住人？” 刘艳换好拖鞋，径直往客厅走。 “客房干净，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愿意住客房，等你爸回来了，自己和他说。要么你就搬出去住酒店，正好，把你留在家里我还嫌丢人呢。” 我看着刘艳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 我的房间朝南，是整个家里通风最好的，怎么会受潮发霉？ 她分明是在找借口！ 可我没力气争辩，只能看着李妈拎着我的行李往楼上走。 而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认认真真的观察起了整个家里的变化。 客厅里的沙发上多了条新的羊绒毯，不是我和妈妈喜欢的米白色，而是刘艳偏爱的酒红色。 茶几上摆着件琉璃花瓶，我从没见过，像是新买的，里面插着新鲜的红玫瑰。旁边放着本时尚杂志，摊开那页正好是她腕上戴着的手镯。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刷着信息，指尖划过屏幕的动作优雅，半点没想问我在医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意思。 我站在客厅中央，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 空气里飘着她身上的香水味，甜得发腻，让我想起在园区里闻到的劣质香薰，胃里一阵翻腾，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你杵在那儿看着我干什么？” 刘艳抬头看我，突然翻了个白眼。 “赶紧去洗个澡，从那种地方回来，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传染什么病菌，别带回家传染了我的姚姚。” 她口中的姚姚不是别人，就是她嫁过来以后，和我爸爸生下来的女儿，苏姚。 要是放在以前，她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我一定会下意识的照做。 可现在，我突然不想这么“听话懂事”了。 我下了楼，直接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刚想开口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就看到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对了，你回来的事，别跟外面的人说，也别在外面乱逛。咱们苏家在镇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你刚从那种地方回来，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可丢大人了。” 丢人？ 即使早就从细枝末节中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可我听到这句话时，心脏依旧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的厉害。 “我被拐走、在那边受了那么多苦，在你眼里就是丢人？我爸爸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84章 丢人现眼 我死死的盯着刘艳，想从她的口中听到答案，又有些害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刘艳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眼皮翻了翻，上下扫了我一遍。 “你爸？他还能怎么想？” 刘艳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姚姚的钢琴比赛，哪有功夫琢磨你那些破事？” 她顿了顿，端起李妈刚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开口。 “再说了，咱们苏家是什么人家？镇上谁不高看一眼？你从那种地方回来，传出去像什么话？人家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呢，说你在那种地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到时候不光你抬不起头，连姚姚以后都得受影响。” 我闭了闭眼睛，强装镇定，可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却不住的颤抖。 “所以你是想把我关在家里，让我不出门，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没回来？” 怪不得不去医院看我，不告诉周围邻居我回来的消息。 原来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关？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刘艳放下水杯：“我们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就在家乖乖待着，别出去乱晃，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我再托人给你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嫁了，到时候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时间长了，就没人能记起你之前被卖到过那种地方了。” 我看着她居高临下，一派“我对你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却跟着涌了上来。 “我才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你们连让我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就要把我随便嫁了？就因为我从那种地方回来，丢了你们的人？可那又不是我的错，我是受害者，我是被拐走的那个人！” 我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顷刻间爆发。 可刘艳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些话你冲着我说什么？你有本事对外面的人去说啊，谁管你是不是受害者？他们只看得见你从那种腌臜地方待过！镇上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真到了那种时候，苏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姚姚在学校还怎么抬得起头？” 她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我猛地转头，心像被攥紧了似的。 是爸爸回来了。 他总会信我的，他总会护着我的，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 他和刘艳这个继母，是不一样的。 苏城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看到站在客厅里的我时，先是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就被不耐烦取代。 “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和刘艳问出的话几乎一样，连语气里的疏离都分毫不差。 还没等我开口，刘艳已经“噌”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苏城身边，眼眶一红，声音也带上了委屈。 “老公，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梨梨刚到家，我正想跟她好好说说那件事呢，谁知道……谁知道她上来就冲我发脾气。又是怪我没声张她回来的消息，又是怨我把她安排到客房，动了她房间的东西。都说继母难当，可这么多年我对她和姚姚那是如出一辙的好啊。她现在这么说我，我这心里头真是……” 她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那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城皱着眉看向我，脸色铁青。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懂事，刚回来就敢跟你刘阿姨这么说话！” “爸，不是这样的！” 我急着解释，胸口剧烈起伏着，连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都强烈了不少。 “是她把我房间的东西都挪去了仓库，还让我住客房，她说我从那边回来丢人，不让我出门，还要随便把我嫁了！” 我本来是希望爸爸知道我的委屈之后，能替我做主的，可他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给我闭嘴！你刘阿姨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你从那种地方回来，身上早就落了污点，不藏着掖着，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们苏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污点？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我，把过错都安在我的头上！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前对我和善、一直把“你是我的骄傲”挂在嘴边上的爸爸，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爸，我是被拐走的！我受了那么多苦才逃回来，在你眼里居然是污点？还有那些东西，那是我妈妈的遗物啊，她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动？还有我的房间……” 我一番话还没有说完，苏城像是被激怒了般，忽然猛地冲到了我的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客厅里炸开，力道大到让我整个人都被扇得往旁边踉跄了两步。 我刚站稳，就感觉脸颊处传来阵火辣辣的痛感。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连带着眼前都有些发黑。 我懵了，彻底懵了。 我捂着被打偏过去的脸，像个机器人似的，一点点把头扭了回去，愣愣地看着苏城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爸爸第一次打我。 小的时候，我因为贪玩爬树摔断了胳膊，他抱着我往医院跑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也只是红着眼眶骂我“小混蛋”，半分没舍得碰我。 后来刘艳进门，有了苏姚，苏姚年纪比我小一点，总是喜欢抢我的玩具。 我和她争抢，不小心推了她一把，惹得她大哭不止的时候，他也只是拉着我的手，蹲下身摸摸我的脑袋，告诉我没事。 只不过我是姐姐，有时候还是应该多照顾一下妹妹。因为她的态度，所以从那之后，我对苏姚就格外照顾。 在家我是好女儿，好孩子，出门在外我努力上进，给他长脸，是他口中的骄傲。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我动手，还是扇耳光。 “苏梨，我告诉你！” 苏城的声音又急又厉，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既然你是从那种地方回来的，就说明身上就已经不干净了，这是污点！我和你刘阿姨愿意接纳你，让你住在家里，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再者说，你刘阿姨是长辈，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敢这么顶撞她，就该打！” 刘艳在一旁假惺惺地拉着他，嘴上劝着“老苏你别气，梨梨还小，不懂事”，眼里却藏着掩不住的得意。 我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也触到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那泪水是凉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张阿姨说得对。 原来我心里那些荒唐的猜测，都是真的。 他们根本不想让我回来，甚至巴不得我死在那里。 这个我在缅甸园区里，靠着一点点回忆撑着才回来的家，早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第85章 变相囚禁 耳鸣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脸颊上的痛感像火烧一样，顺着神经往四肢百骸蔓延。 我站在原地，看着苏城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刘艳嘴角藏不住的得意，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种冷和在缅甸时感受到的全然不一样，是从心底由内而外的寒冷。 “爸……” 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很可笑。 “你的意思是，我不干净了？” 我千辛万苦，甚至背负了沈妄的人命，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爬出来，等到的却是最亲最爱的人的一句“不干净”。 只这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和付出愚蠢的就像是个笑话。 早知道回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我何必拼死拼活的想为自己挣出一分生机？ 苏城被我的话问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沉了几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你被卖到那种地方，谁知道经历了什么？传出去，别人只会说苏家的女儿在那种腌臜地待过，谁会管你是不是被拐的？谁会管你是不是受害者！” 他指着我，语气里的嫌恶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我和你刘阿姨没把你赶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不知好歹！” “仁至义尽？”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止住了，只剩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 “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发烧，你带我去医院，结果因为堵车，抱着我跑了一公里去医院的事情吗？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拿奥数奖，你跟所有朋友炫耀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你说我是你的骄傲！”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却很快又被不耐烦取代。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别跟我提过去，那些都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苏家的脸面，是姚姚的将来！你好歹也是个做姐姐的，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姚姚，又是姚姚。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维护苏姚的样子，突然就懂了。 从刘艳带着苏姚进门的那天起，这个家就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曾经或许真的是他的“骄傲”，是他在外炫耀的资本，但是如今，对于他，对于整个苏家来说，是碍眼的“污点”。 刘艳在一旁适时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苏城的背，假意劝道。 “老苏，你别跟孩子置气，梨梨刚回来，可能还没转过弯来。等她想通了，就知道我们是为她好了。” 她说着，眼神却瞟向我，带着几分胜利者的炫耀。 那副嘴脸让我看着就觉得从心底作呕。 我没再看他们，只是一步步的后退，扭头朝着二楼客房的方向走去。 我要去拿我的行李箱，还有被放在仓库的，属于我妈妈的遗物。 就算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就算苏城和刘艳把我当“污点”，那些带着妈妈温度的东西，我也必须带走。 那是我在黑暗里唯一的光，不能留在这冰冷的房子里蒙尘。 “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谁让你走了！” 苏城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落下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楼梯。 那声呵斥像重锤砸在台阶上，震得我耳膜发疼，可我脚步却没有停顿分毫，甚至走得更快了一些。 我只怕再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回头质问他，到时候只会把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 客房门虚掩着，我推开门，行李箱静静立在墙角，上面还贴着医院的行李标签。 我弯腰拎起箱子，指尖触到冰冷的塑料壳，突然想起在码头时，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触碰沈妄的时候，他身上的体温也像是现在我感受到的温度那样，格外冰冷。 沈妄，我背负你的人命回到这个家的决定，是不是蠢的可笑？ 我刚把箱子拉链拉好，门外就传来刘艳的脚步声。 我刚回头看去，就见她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眼神扫过我的行李箱，满是讥讽。 “刚回来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虐待你了。” 我看着刘艳刻薄的模样，扯了下嘴角。 “难道不是吗？” 她和苏城确实没有对我动手，但是说出口的那些话，对我来说，却和往我心口捅刀子也没什么差别了。 “就为了那些所谓的面子，名声，你们就能这样对我。缅甸园区里的那些人，都比你们坦诚一点。”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披着羊皮的狼，比彻头彻尾的饿狼更让人害怕。 “你自己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刘艳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我手里的行李箱，指甲几乎要刮到我的手腕。 “我告诉你，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要么乖乖待在客房，要么我就喊人来带你回去！” 我死死攥着拉杆，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既然嫌我丢人，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那我就离开苏家，你们和我从此再没关系！” 刘艳却冷笑了声，声音陡然拔高，故意让楼下的苏城听见。 “离开苏家？苏梨，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你出去了能活成什么样？从那种地方回来，谁会要你？到时候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求我们！”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我就算去捡垃圾，也不会求你们的！” 我的话音落下，刘艳上前就要扯我的胳膊，我猛地甩开她，她踉跄着撞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这声响立刻引来了苏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看到刘艳扶着胳膊皱眉的样子，火气瞬间冲了上来。 “苏梨！你还敢动手？” “是她先抢我东西的！”我急忙解释，可苏城根本不听，他盯着我，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我看你是在外面待疯了！连长辈都敢打，看来今天我必须得好好管管你了！” 他说着，扭头就冲楼下喊。 “张叔！把大小姐的行李箱拿下去，再把客房门锁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很快，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佣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来夺我的行李箱。 我死死抱住箱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面上。 “别碰我的东西！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走？我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是要我妈妈的遗物而已！” “你妈的遗物？”苏城嗤笑一声。 “你妈早就不在了，那些破东西留着有什么用？还不是占地方！今天你要么乖乖回房，要么我现在就去仓库，把那些东西全扔了！” “你敢！”我瞪着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我本以为，就算他娶了新的老婆，心里也还是有我妈妈的一席之地的，否则从前他怎么会对我好？ 可现在，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人走茶凉，装的再好，他的那颗心也是黑的，也是凉的！ 苏城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他冲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立刻用力掰开我的手，抢走了行李箱。 第86章 为了姚姚 我想追上去，却被苏城死死按住肩膀。 “你给我老实待着！” “放开我！我要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我拼命挣扎，声音嘶哑，脸颊上的痛感和心口的疼混在一起，几乎要让我崩溃。 苏城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重。 “我不能让你毁了姚姚的将来，毁了苏家的名声！给我滚回去！” 他说着，强行把我推进客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门锁落下的声音。 我扑到门边，用力拍打着门板。 “开门！苏城你给我开门！把我妈妈的东西还给我！”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刘艳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别白费力气了，老苏说了，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愿意听话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我攥着拳头抵在门板上，额头抵在上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落，滴在手腕上，凉得刺骨。 刘艳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吵的我头痛欲裂。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苏城这样的人，既然下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松口。 可要让我真的老老实实的，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们安排，那比直接杀了我，都让我难受。 我一瞬间泄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背抵着门板，身子一点点滑落下去。 客房的地板不像我曾经的房间那样有铺地毯，木板冰凉，我坐在上面，却像是感觉不到一点冷意，而是一点点用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我把头抬了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迈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下望去。 只一眼，我就看到了楼下花园里苏姚蹦蹦跳跳的身影。 刘艳跟在她的旁边，手里是包装精致的蛋糕，脸上满是温柔。 “姚姚，慢一点，小心摔倒了。” 那副慈母模样，和刚才在楼上刻薄抢我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姚停下脚步，突然扭过头对着她露出个笑脸。 “哎呀，没事的妈妈，我都已经多大啦，才不会摔倒呢。你快走呀，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吃蛋糕啦！” 说完，便小跑着进了客厅。 刘艳也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的功夫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步步回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房间内的陈设。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以为是刘艳又来挑衅，并不想理会，直到听到李妈刻意压低的声音。 “大小姐，是我，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起身走到门边，隔着门板，也学着她那样压低了声音。 “李妈，我不想吃饭。你……你能帮我把妈妈的东西拿回来吗？” 门外沉默了几秒，传来李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大小姐，仓库被先生锁了，钥匙他带在身上。我也想帮你，可是我真的……我给你带了粥，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 我靠在门上，声音沙哑。 “我不吃，你拿走吧。” 现在这个情况，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我被变相的关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属于妈妈的遗物给拿回来。 这和我在园区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大小姐，你多少还是得吃点啊！”李妈说着，又轻轻敲了两下门。 “我现在就去隔壁房间，从窗户那里把粥给你递过去。大小姐，我偷偷在粥里放了鸡蛋，你吃了才能好好休息啊。先生那边，我再帮你求求情……” 我沉默着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 在这个冰冷的苏家，只有李妈还把我当“大小姐”，还愿意这样为我着想。 很快，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开窗声，接着李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小姐，你把窗户打开一点，我把粥递过去。” 我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月光下，李妈踮着脚，手里举着一个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往我这边递。 我伸手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指。那上面满是粗糙的薄茧，却带着热意，驱散了一些我周身的寒气。 “谢谢李妈。” 我声音发颤，眼眶又红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赶快趁热吃。” 李妈说着，又塞给我一个保温盒。 “这里面是几个肉包，你别忘了吃。要是晚上冷，就把客房衣柜里的厚外套拿出来穿，别冻着了。” 我攥紧纸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别让他们发现了。” 李妈“哎”了一声，慢慢把窗户关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隔壁传来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紧接着，李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白粥的香气飘出来，里面卧着一个完整的鸡蛋，还冒着热气。 我拿起勺子，刚喝了一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味道，和妈妈以前给我煮的粥一模一样。小时候我生病，妈妈也是这样，在粥里卧个鸡蛋，一勺一勺喂我吃。 可现在，妈妈不在了，我连她的遗物都拿不到，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关在房间里。 如果沈妄还在，他会不会帮我？ 我小口小口的喝完了粥，又吃了包子，胃里终于有了暖意，可心里的寒意却半点没减。 我把保温桶和盒子收好，放在窗台下面，想着等明天李妈来，再偷偷还回去。 总之，不能让她因为我被苏城责罚。 夜里我没怎么睡，靠在窗边看着月亮，脑子里反复想着怎么出去、怎么拿回妈妈的遗物。 天快亮时，我才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没睡多久，就被“咔嗒”的开门声惊醒。 我猛地坐起身，看到苏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身后还跟着两个佣人。 他扫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满是不耐烦：“下来吃饭。” 我没动，只是缩在床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放我出去？” “别做白日梦了。”苏城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 “是姚姚说想喝你以前做的南瓜羹，我才让你出来的。吃完赶紧把羹做好，别耽误姚姚出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像是在施舍什么恩惠。 “要不是看在姚姚的面子上，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个房门。苏梨，有时候别总想着自己，多为姚姚、为苏家考虑考虑，别那么自私。” “你说我自私？”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苏城，你搞清楚！是你把我关起来，是你不让我拿妈妈的遗物，现在反过来指责我自私？” 第87章 两副面孔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积压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震得苏城愣了一下。 他大概也没料到，被关了一夜的我还敢反驳，脸色瞬间更沉。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在外面待得连规矩都忘了！” 规矩？ 我看着苏城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带着呼吸的时候，都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在你眼里，所谓的规矩，就是让我放弃妈妈的遗物，像个木偶一样配合你们，成全苏家的脸面，成全姚姚的人生？那我的委屈、我的念想，在你看来就一文不值？我是个人！我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工具！” 苏城被我说得语塞，脸色铁青地扬起手，像是要朝我打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下。 因为耳边突然传来了苏姚怯生生的声音。 “爸爸，你别打姐姐！有什么话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为什么非要动手！”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面前赫然是不知何时跑上楼来的苏姚。 她伸手抱住我的胳膊，仰着小脸看向苏城，眼眶红红的。 “爸爸，姐姐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别对她这么凶好不好？如果姐姐不愿意给我做南瓜羹，那就算了呀，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也可以的，我想让你们吵架……” 苏城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姚委屈的样子，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了点哄劝的意思。 “姚姚别害怕，爸爸不是要打姐姐，只是在跟她讲道理而已。” 说着，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警告，别吓着姚姚一般。 一时间，我只觉得讽刺。 同样是他的女儿，对待我就是软禁加动手，对待苏姚就是小心翼翼的呵护。 真是讽刺。 苏姚没理会苏城，反而转过头，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趁着苏城不注意，凑到我的耳边。 “姐姐，你先跟我下去好不好？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饭吃了。爸爸就是刀子嘴，等他消气了，我帮你跟他说，一定把阿姨的遗物给你拿回来，我保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被呵护长大的天真，眼神里满是“乖巧”，甚至还悄悄冲我眨了眨眼。 我看着她仰起的小脸，目光在那和刘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上扫过，一瞬间，我竟然有些恍惚。 我是听过歹竹出好笋这种话的，但此刻看着她乖顺的眉眼，却觉得有些荒谬。 刘艳那样刻薄的人，苏城的本性又是自私自我，为什么会生出来这么天真无辜的女儿？ 她抱着我胳膊的手很暖，声音软乎乎的，连眼眶红着的样子都透着委屈。 我抿了抿唇瓣，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怨愤和不甘。眼下这僵局，也只有先顺着她走，才有机会拿到妈妈的遗物。 苏城见我没再反驳，脸色稍缓，又带着不耐烦催促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姚姚都替你求情了，你还想让她陪你在这儿站着？” 苏姚也跟着晃了晃我的胳膊，声音更软了几分。 “姐姐，走吧，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李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呢，再不下去就要凉了。你妈妈的东西，我一定帮你要回来，相信我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底的期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姚立刻笑了，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下走。 路过苏城身边时，她还不忘回头叮嘱。 “爸爸，你也快点下来呀，别让姐姐等急了。” 苏城应了声“好”，看着苏姚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可落在我身上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惹麻烦的累赘。 下楼时，刘艳正坐在餐桌前摆弄餐具，见我们下来，立刻笑着站起来，语气里满是欣慰。 “姚姚就是厉害，一劝你姐姐，就让她想通了。梨梨啊，你看姚姚多疼你，以后你们姐妹俩好好相处，家里才能和和气气的。” 刘艳此刻的模样看不出半点昨天在我面前的刻薄尖酸，要不是我脸颊上被扇过耳光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我恐怕也会以为昨天的那一切是一场梦。 她这话听着是在夸苏姚，实则是在提醒我，我能从楼上下来，全靠苏姚。 苏姚拉着我在餐桌旁坐下，还主动给我盛了碗小米粥，推到我的面前。 “姐姐，你快喝，这粥熬得可糯了。李妈说了，是特意给你留的。” 我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又看了看苏姚一脸“乖巧”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昨天虽然吃饱了饭，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晚，我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面对这一桌的早餐，我也没再犹豫，低头拿起勺子便喝了一口。小米的甜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清甜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苏城在主位坐下，夹了个肉包递给苏姚，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姚姚多吃点，等会儿还要上钢琴课呢，可千万别饿着自己。” “谢谢爸爸！”苏姚甜甜地应着，又转头给我夹了块煎蛋。 “姐姐，你吃呀，多吃点，我看你都饿瘦一圈了。” 刘艳在一旁看着，突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梨梨啊，你看姚姚多记挂你，知道你在外面受苦了，回来就想着多给你补补呢。你以后可得多疼疼你妹妹，别总让她为你操心啊。” 这话听着是劝和，实则是把“不懂事”的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接话，只是低头小口吃着煎蛋。 鸡蛋煎得金黄，边缘带着焦香，是我以前爱吃的口味，可现在嚼在嘴里，却只剩下了苦涩。 苏城放下筷子，喝了口咖啡，开口便是命令。 “吃完赶紧去厨房把南瓜羹做了，姚姚上课前要喝的。等做完你就赶紧回客房待着，别在楼下晃悠，免得让客人看见说闲话。” “客人？”我抬眼看向他，微微蹙眉。 是谁要来？ 刘艳眯着眼睛看着我：“是姚姚的钢琴老师，等会儿要来家里给姚姚上课呢。你刚回来，状态不好，别让人家看到了，到时候还以为我们家家庭不和睦呢。” 这句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我却瞬间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深意。 什么怕别人觉得我们家庭不和睦，他们明明是怕我这个“污点”坏了苏姚在老师面前的好印象！ 我本来是想反抗的，但苏姚却突然起身，用筷子夹了个生煎到我的碗里，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没关系的，姐姐都在楼上待了那么久了，肯定觉得很闷，在楼下坐着也没关系呀。姐姐，我的钢琴老师人很好的，她肯定也会喜欢你的，你别担心！” 我看着碗里油亮亮的生煎，又看了看苏姚，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大半。 苏姚这样对我，就算我心里对刘艳和苏城有怨气，也不该影响到她。 我低下头，捏着筷子，把生煎塞进嘴里。皮脆肉嫩的口感在舌尖散开，直到彻底咽下去之后，我这才闷闷的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第88章 神秘信息 苏城见我服软，脸色缓和了些，又拿起报纸翻了两页，像是恩赐般开口。 “算你识相。等姚姚上完课，我会让张叔把你妈留下来的那些破烂送到客房的。不过我警告你，别再想着逃跑！要是敢丢苏家的人，哼！”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粥。 小米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可我却尝不出半点滋味，只觉得嘴里发苦。 吃完饭，我起身往厨房走，苏姚急忙提着裙摆跟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子。 “姐姐，我帮你剥莲子好不好？李妈说，今天的莲子特别新鲜，熬在南瓜羹里最甜了。” 她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和我一起进了厨房，坐在椅子上面，拿起莲子就开始剥，只不过因为很少干这些活的缘故，她的动作并不熟练。 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恍惚。 如果刘艳没进门，我和苏姚会不会真的像亲姐妹一样？ 但我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因为没有刘艳，就没有苏姚。说到底，我和她之间终究不可能像亲姐妹那样。 我看着苏姚，只觉得胸口发闷，走到她的身边直接将她手中的莲蓬接了过来。 “别剥了，你之前没剥过莲子，不知道怎么做，很容易伤手。你去客厅等着，等南瓜羹好了我去叫你。” 苏姚的指尖已经沾了些莲心的苦味，指腹还有点泛红。 她从小被刘艳和苏城宠着，哪里做过这种粗活。 听到我的话，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又把莲蓬抢了回去。 “没事的姐姐，我能行！以前妈妈教过我，就是好久没做，有点手生而已。再说了，姐姐你好久没回来了，我很想你，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会儿。” 她说着，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剥着莲子，指甲缝里渐渐沾了些淡绿色的莲衣。 我看着她固执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没再阻止，只是转身去切南瓜了。 许久没做南瓜羹，我也有些生疏，刀刃落在南瓜上时，力道没掌握好，差点切到手指。 我定了定神，放慢动作，把南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倒进砂锅，加水没过食材，再撒上几颗冰糖，才开了小火慢慢熬煮。 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砂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还有苏姚剥莲子时偶尔发出的轻响。 我靠在灶台边，盯着锅里渐渐变软的南瓜，脑子里却反复琢磨着苏城的话。 等姚姚上完课，让张叔把你妈那些破烂送到客房。 他真的会这么轻易把妈妈的遗物给我？还是故意稳住我，怕我在钢琴老师来的时候闹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姚的声音忽然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 “姐姐。” 苏姚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看她，她手里还捏着没剥完的莲蓬，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你在缅甸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辛苦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呀？” 我握着锅铲的手顿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缅甸园区里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不愿回想的噩梦。 最初被打骂、被囚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到后来，被送到督军身边，最后看着沈妄最后倒在我面前的样子…… 那些画面只要一在我的脑海里涌上来，我就觉得自己喉咙就发紧，连呼吸都觉得疼。 “没有。” 我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继续搅拌锅里的南瓜羹，声音压得很低。 “没什么辛苦的，也没人欺负我。” 我不想跟她提那些事，可苏姚却没放弃追问，她放下莲蓬，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 “姐姐，你别骗我了。我听爸爸跟妈妈说，你在那边受了好多罪。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呀，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呀。”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我的胳膊上，眼神清澈又无辜，像个真正担心姐姐的妹妹。 可我总觉得，她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别的情绪流淌。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是看着她眼底的真诚，心里又开始动摇。 或许是我太多心了？她一直关心我，怎么会有别的心思呢？ “真的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 “都过去了，现在回来了就好。” “可是……”苏姚还想再说什么，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苏姚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口袋上，刚想开口说什么，我已经掏出手机走到了角落。 这个手机自从我出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响过，我也没什么想联系的人，所以于我而言，它一直都是个摆设。 但今天，它却忽然响了起来。 出于人的本能，我很是好奇，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 在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面内容的那一瞬间，我的目光骤然间凝滞。 短信的内容很是简洁，只有四个字，却让我觉得周深血液都凝固住了。 “小心苏姚。” 小心苏姚？ 我盯着屏幕上这四个字，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刚才苏姚还在我身边说着关心的话，怎么会突然有人提醒我小心她？ 这条短信究竟是谁发来的？ 我咬着下唇，立刻回了条过去。 “你是谁？” 只不过这条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回应。 我盯着那串陌生的数字号码，只觉得莫名。 到底是谁会发这种信息给我？还有，为什么小心苏姚？ 我忽然转头，视线越过厨房台面朝着苏姚的方向看去，正好撞见她往我这边看，眼神里的“好奇”多了几分急切，见我望过来，又立刻收敛情绪，重新换上那副担忧的模样，甚至朝着我走了过来。 “姐姐，是谁发的信息呀？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慌忙按灭屏幕，把手机塞进裤兜最深处。 “没什么，垃圾短信而已。”我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回到灶台前，继续搅拌锅里的南瓜羹。 “垃圾短信呀？”苏姚停下脚步，目光却在我藏手机的裤兜上扫了又扫，才又绕到我身边，伸手想去碰砂锅的边缘。 “这些垃圾短信最烦人了，姐姐，你下次就别管了。哎呀，羹好像快熬好了，闻着好香，这么久了，姐姐你的手艺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对了姐姐，你在缅甸的时候，有没有下过厨房啊？” 她又绕回了我在缅甸的事上面，之前我还觉得是关心，现在结合那条短信，只觉得她每一句话都有些怪异。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她的手，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那样的地方，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有机会下厨？好了，你先去外面等着吧，等羹好了我叫你。” 苏姚撅了下嘴巴，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那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聊好不好？” 第89章 示敌以弱 苏姚噘着嘴离开厨房后，我站在灶台边，手里握着冰凉的锅铲，心里却像压了块巨石。 短信里“小心苏姚”四个字在我的脑海中反复盘旋，再想起她刚才一次次追问缅甸的事情，我的心情更加复杂。 原本我只觉得，她对我在缅甸发生的事情似乎很好奇，问的有些太多了，但在刚刚看过那条短信之后，我却觉得哪里都透着不对劲。 她既然知道我是从那里千辛万苦逃回来的，就该知道我在那里一定遇到了非人的待遇。她一次又一次提起，究竟是无意的，还是真的想在我伤口上撒盐？ 南瓜羹熬好后，我端着它去了客厅，全程都没再和苏姚多说一句话。 苏姚却时不时用余光瞟我，还开口关心我几句，只不过都被我草草应付了过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刘艳忽然开口。 “梨梨忙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了，就赶紧上楼休息吧，等晚饭的时候我再让佣人叫你下楼吃饭。” 她装的是一副体贴长辈的模样，眼神里却藏着几分催促，像是怕我在楼下继续待着，会被钢琴老师看到似的。 我没拆穿她的虚伪，点了点头：“好，我正好有点累了。” 说完，我转身往二楼走，路过苏姚身边时，她突然伸手拉了我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姐姐，等会儿我去楼上找你好不好？我给你带上次爸爸出差买的巧克力，特别好吃呢。” 她眼底的亲近依旧，可我却突然想起了那条短信，只觉得手腕被她碰到的地方一阵发凉。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摇头拒绝了她。 “不用了，我想好好睡一觉，巧克力你自己吃吧。” 苏姚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点了点头，露出副格外失望的表情。 “那好吧，姐姐你好好休息。” 我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关上门的瞬间，我靠在门板上，终于松了口气。 我掏出手机，点开了短信界面。 陌生号码依旧没有回复我，虽然这在我意料之内，可我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 给我发短信的人究竟是谁，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提醒我？又怎么会知道苏姚有问题呢？ 我就像是置身于迷雾之中，看不到前面的道路，只觉得茫然而又无助。 我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苏姚正陪着刚刚走进院子里的钢琴老师说话，刘艳在一旁笑着附和。母女俩人间的氛围格外和谐，让我忽然有种殷羡感。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故意装得乖巧，不再提离开的事，也不再抗拒苏城和刘艳的安排。 苏城见我安分，果然放松了一些警惕，让张叔把妈妈的遗物送到了客房。 “大小姐，你母亲的东西都在里面了，你可以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缺失的东西。不过，就算有。估计也找不回来了。毕竟被丢在仓库那么长时间，谁能知道是丢在哪了呢。” 张叔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虽然叫着我“大小姐”，可是态度却很是散漫。 我盯着他脚边的旧木箱，狠狠攥紧拳头。 那里面都是妈妈的东西，被扔在仓库里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被糟践成了什么样。 我没心情理会张叔的怠慢，急忙蹲下身掀开木箱盖子。 盖子才被翻开，一股灰尘味便扑面而来。 里面的东西果然乱糟糟堆着。 几件手工制作的旗袍皱巴巴的堆着，上面满是折痕。妈妈最爱的珍珠首饰盒压在上面，盒面的珍珠掉了两颗，锁扣也歪了。 我盯着那盒残缺的珍珠首饰，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歪掉的锁扣。 这是妈妈嫁给爸爸时，外婆亲手给她的陪嫁。 当年妈妈总说“等梨梨长大了，就把这个传给你”，结果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把旗袍一件件小心展开。 “大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张叔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动作，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像是多待一秒都嫌浪费。 我没回头，只是把首饰盒和旗袍轻轻拿出木箱，轻轻放在旁边的床上，声音哑得厉害：“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抱着木箱坐在床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苏城和刘艳这哪里是在存放遗物，分明是把妈妈的东西当垃圾对待。 如果妈妈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珍视的东西被这样对待，该有多难过？ 我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开始整理床上的东西。 那些旗袍被我一点点叠平，放进防尘袋里面，又放进了背包中，打算等之后有机会拿去洗衣店清洗一遍。 首饰盒则是用软布沾了水，一点点将上面的灰尘擦了个干净。 最后，才翻出被压在最底下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因为保存不当的缘故，微微泛黄。 我忍着泪水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妈妈和爸爸的结婚照。 照片里的妈妈穿着白色婚纱，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爸爸站在她身边，眼神里满是温柔。 我的手指在妈妈的笑脸上面轻轻摩挲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当年的爸爸明明那么疼妈妈，可后来，一切就都变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砸在了相册页上，晕开片痕迹，妈妈的笑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连忙用袖口把上面的泪痕擦掉，随后便把相册合了起来，放进背包的最里层。 这是妈妈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绝不能弄脏了。 收拾完妈妈的遗物，我又把自己的身份证、仅有的现金和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拉上拉链，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角落，用乱七八糟的东西盖好。 “妈妈，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马上就带你的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我对着背包轻声呢喃，像是在跟妈妈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楼下传来刘艳叫佣人准备晚饭的声音。我赶紧把衣柜门关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去。 苏姚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玩手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我收回目光，坐在床边开始琢磨着自己离开苏家之后该去哪里。 晚饭时，我故意吃的很少，在刘艳阴阳怪气的开口刺我时，突然起身，主动给苏城夹了块糖醋排骨。 “爸，对不起。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反省自己，今天终于想通了。” 我垂下眼，声音压得低低的，故意带着几分自责愧疚。 “我刚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委屈，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还不关心我，所以才跟您闹脾气，让您伤心了。现在我想明白了，是我太自私了，没有替您和苏家考虑。我保证，以后我会好好待在家里，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给家里添麻烦了。” 第90章 找到机会 苏城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意外。 刘艳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嘴角的嘲讽僵在脸上，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服软。 就连一直低头吃饭的苏姚，也猛地抬起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换上那副乖巧的模样。 我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心里却觉得可笑。 这一桌的“家人”，真是各怀心思。 “你能想通就好。” 苏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夹起我递过去的排骨咬了一口，语气也软了几分。 “苏家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安分守己，乖乖听话，爸爸是不会亏待你的。” 刘艳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立刻堆起虚伪的笑容，连忙跟着附和。 “梨梨啊，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你和姚姚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对姚姚，就会怎么对你的。” “谢谢爸，谢谢刘阿姨。 ”我低着头，掩去眼底的冷意，抬头时眼泪婆娑，又给苏姚夹了一筷子青菜。 “姚姚，前几天姐姐也对你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们还是好好的，和从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苏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 “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发脾气的，不过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呀。” 晚饭就在这样“和谐”的氛围里结束。 用过晚餐，我主动提出要去厨房洗碗，刘艳假意推辞了几句，便让我去了。 走进厨房，我一边洗碗，一边侧耳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苏城在跟刘艳夸赞着我的懂事，刘艳虽然连声应着，可自吸去听，就能发现她的语气里满是敷衍。 苏姚则是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声音软软的，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我握着洗碗布的手紧了紧，手指浸泡在洗洁精的泡沫中。 这样很好，他们越是放松警惕，我离开的机会就越大。 洗完碗，我端着水杯走出厨房时，故意放慢脚步。 苏城正靠在沙发上打电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我听清。 “明天上午九点的高铁，你把资料准备好，刘艳也跟我一起去，谈完正好在那边住一晚。” 我心里猛地一沉，随即又涌起一阵狂喜 他们明天要去外地，还得住一晚，这就是我带妈妈遗物离开的最佳时机！ 我不动声色地走回房间，关上门后，立刻从衣柜深处拖出背包。 确认里面的旗袍、首饰盒和相册都在，又把身份证和现金塞进侧兜，重新将背包藏回原处，用那些东西盖住。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复确认着自己明天的逃跑路线。 明天要避开家里的佣人，还有待在家里的苏姚，从后门溜出去。 后门出去，穿过两条小巷就是公交站，坐5路公交能直达长途汽车站，最早一班离开镇上的车是上午十点半，时间刚好能赶上。 妈妈，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一晚，我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久久没有睡着。 天刚亮，我便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清晨八点，我刚洗漱完，又重新确定了一遍自己要带的东西，就听到外面传来阵敲门声。 “姐姐，你醒了吗？”苏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雀跃。 “我突然想吃你以前做的蔓越莓饼干了，你能不能做给我吃呀？” 我心里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答应她，正好让她放松警惕。 我打开门，动作亲昵的用指节轻轻刮蹭了一下她的鼻梁。 “好啊，小馋猫，不过我得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材料。” 苏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拉着我的衣袖跟着我下了楼。 厨房，李妈正准备早餐，见到我和苏姚的身影，立刻弯下腰叫了声“小姐”。 我找李妈要了蔓越莓干、低筋面粉和黄油，一边将袖子卷起来，一边笑着对苏姚说道。 “还好材料齐全，不过等揉好面团之后要冷藏半小时才能进烤炉呢，你得等一会儿。要不你先上楼睡一觉，等饼干好了，我再去叫你？” 苏姚眼睛一亮，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额头，对着我吐了吐舌头。 “还是不啦，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跟朋友约好，早上要出去逛街呢。姐姐，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一起做饼干了，你能不能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呀？” 说完，便用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仿佛吃定我一定会同意似的。 我心里暗喜，面上却装作无奈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快回，可别让我等太久了。” 苏姚笑着应了声，拎起包就往外跑。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心中松了口气，立刻加快动作，和李妈一起称重、揉面。 苏姚现在出门，回来至少也要两个小时之后。 现在是八点半，我有足够的时间上楼拿背包，从后门溜走。 想到这里，我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面团揉好，我甩了甩手，活动了下有些酸软的手臂。 李妈帮我把揉好的面团放进冰箱，又去忙早餐的事情了。 我假装擦手，却悄悄往后门的方向瞥了一眼。 现在这个时间点，佣人都在厨房和餐厅忙活，没人注意这边。 我心念一动，忽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喊了声“李妈”。 “李妈，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会再下来！” 说完，没等她回应，就快步冲上了楼。 回到房间，我打开衣柜，一把将背包拽了出来，背在身上便往楼下跑去。 后门的把手冰凉，我却很是激动，只觉得浑身滚烫不已。 我先是推开一条缝隙，确认外面没人之后，这才闪身出去。 这一路畅通无阻，我的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直到跑出这片范围，我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梧桐树大口大口喘气。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在我发烫的脸上，让我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我掏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 现在是八点五十分，距离长途汽车站最早一班车发车还有四十分钟，来得及。 我平复了下呼吸，顺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了长途汽车站的地址。 上车后，刚坐稳，我便不住的催促司机开车。 司机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问打趣。 “姑娘，这么着急，是赶车去见人啊？” 我勉强笑了笑，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心里满是逃离的庆幸。 车子刚拐过中心广场，我的目光从街边的绿植，无意移到了路边的奶茶店门口，下一秒，心脏猛地一缩。 司机开车的速度并不快，也就刚好让我能够看清楚，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的面容。 二十分钟前，说要和朋友出门逛街的苏姚此刻正站在奶茶店门口，对面站着的男人侧身对着我，看不到全脸。 可那身影，那模样，以及那半边侧脸，我就算是化成灰，也认得他是谁！ 第91章 真相如何 魏文博，那个曾抱着我许诺“一辈子在一起”，转头就因为欠了赌债，把我推进缅甸地狱的前男友！ “师傅，停车！快停车！” 我抓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甲几乎要抠破座椅的垫子。 司机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踩下刹车，疑惑地回头。 “姑娘，怎么了？这还没到车站呢，你确定要现在下车啊？” 司机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 “您……您在这儿等我十分钟，我去去就回，车费我回头多给您两倍！” 我丢下这句话，没等司机回应，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贴着路边的商铺阴影，悄悄往奶茶店的方向挪去。 离得近了，我能清楚的看到苏姚的动作。 她笑着接过魏文博递来的奶茶，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魏文博则顺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间的亲密刺得我眼睛生疼。 缅甸园区里的画面突然翻涌上来。 冰冷的铁栅栏、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女孩、还有魏文博看我的眼神。 当时，那眼神里面没有半分不舍，只有算计和冷漠。 他们怎么会认识？苏姚不是一直说，她从没见过我的前男友吗？ 还有，魏文博不是被沈妄关在牢房里面吗？ 当时沈妄那样对待他，我还以为最后不会留下他的命，没想到他居然也活下来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悄绕到奶茶店侧面的小巷口。 这里正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又不会被发现。 “姚姚，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这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 魏文博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藏不住的邀功意味。 “要不是我机灵，怕是这会儿还被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锁在那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哪能站在这儿给你买奶茶啊。” 苏姚咬着吸管笑，眼尾弯得像月牙，手却自然地挽住了魏文博的胳膊。 “算你运气好，不过……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件事？” 魏文博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眼神有些闪躲，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奶茶杯壁，半晌，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她……她命硬呗。谁知道那园区后来会乱成那样啊，连国际警察都来了。苏梨她……大概是趁乱跑出来的吧。” 苏姚挑眉，吸管在嘴里转了个圈，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自己跑出来？我看是勾搭上什么厉害人物了吧？不然就她那个蠢样子，在缅甸那种地方能活过三天？” 她顿了顿，往魏文博身边靠了靠，姿态依旧娇憨可爱，说出口的话语却狠毒异常。 “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把她卖得再远一点，直接卖到金三角那边了，我看她还怎么折腾！现在好了，她什么事都没有，还跑了回来，幸好这几天在家里没出过门，万一被别人看到了，那得多丢人啊。” 苏姚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的不耐烦。 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恐怕都不会把那个往日在我面前撒娇卖乖的懂事妹妹，和眼前这个话语狠毒的人联系在一起。 “当初”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耳朵里。 我躲在巷口的阴影里，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连呼吸都忘了。 当初…… 原来当初我被卖到缅甸，不只是魏文博为了还赌债的算计，苏姚也掺了一脚？ 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腥甜，这才慢慢松口，可脑海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混乱不堪。 那些和苏姚相处的过往碎片疯了似的翻涌，让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原来那些属于姐妹之间的温柔亲昵，全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哪里是没见过魏文博？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从头到尾，她都在看戏。她看着我像个傻子似的被魏文博哄骗，看着我坐上那辆驶向地狱的车。 缅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当然清楚，她是真想让我死在那里！ 不远处。 魏文博因为苏姚的话而有些慌乱，立刻开口安抚起她的情绪。 “谁能想到苏梨那女人命这么大呢？不仅没死，反而还和那个叫沈妄的勾搭到了一起！” 魏文博捏了捏苏姚的脸颊，语气带着点哄劝。 “不过你也别生气了，就算她现在回来了又能怎样？从缅甸那种地方跑回来的女人，名声早就烂透了，谁还会搭理她？放心吧，以后苏家还是你的，她苏梨不过是个外人，翻不起什么浪。” 苏姚哼了一声，表情倒是有所缓和，可却依旧撅着嘴巴。 “可我就是膈应。一想到她还活着，我就不踏实。你当初也是，办事那么不干脆，要是直接让她在园区里意外没了，哪有现在这些麻烦？” “当时哪敢啊？”魏文博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后怕似的。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差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园区里的人盯得紧，我收了钱把她交出去后，本来想连夜跑路，结果没想到那群人连我都不放过！那个叫沈妄的男人，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怕！他当时带着苏梨那个贱人过来，差点一刀杀了我！” 魏文博的声音里满是后怕和侥幸。 “后来园区被查，我趁乱躲进运货的卡车才逃出来，不然哪能活着跟你见面？” 苏姚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踮起脚拍了拍魏文博的胸口，语气娇嗲。 “算你聪明。不过沈妄那个人……按照你这么说，手段应该很厉害呀，既然他被苏梨勾到了手，那他会不会帮着苏梨来找我们麻烦啊？” “帮她？”魏文博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听说啊，沈妄已经死在国际刑警围剿园区的那天了。就算他命大，还活着，为了一个从缅甸那种脏地方爬出来的女人，他犯得着给自己惹麻烦？” 他伸手揽住苏姚的腰，语气满是笃定。 “再说了，苏家在咱们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存在，真要出事，你爸妈能坐视不管？” 苏姚眼睛一亮，瞬间没了顾虑，伸手掐了下魏文博的胳膊，娇嗔道。 “你早说呀！害得我瞎担心了半天。”她晃着魏文博的手臂，语气又软下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让苏梨一直待在家里吧？我看着她就心烦。” 魏文博凑近她耳边，声音低了几分，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这才勉强听清个大概。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跟之前赌场的兄弟联系好了，过两天找个机会，把她送去更隐蔽的地方。到时候你爸妈问起来，就说她自己跟野男人跑了，谁会找她？” 苏姚笑的眯起了眼睛，踮起脚在魏文博脸上亲了一下。 “还是你有办法！等这事办好了，我就让我爸给你找点正经生意做，省得你总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第92章 放弃离开 魏文博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两人又黏腻地说了几句情话，才手牵手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滑坐在地上。 巷子里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我胸腔里的怒火和恨意，反而像燃料一样，把那点残存的犹豫烧得一干二净。 原来魏文博和苏姚不仅想再次害我，还早就算好了后路，连处理我的方式都想好了！ 他们把我的命当成什么？一件可以随意丢弃、买卖的东西？ 我把牙齿咬得生疼，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血痕，疼痛也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离开这里，去车站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自己生活？ 我之前居然抱着这样的念头！真是可笑！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再没了犹豫和迟疑。 我掏出手机，删掉了车票订单，起身朝着路边出租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上车，司机师傅便热情的扭过头和我打招呼。 “姑娘，你的事办好了？” 我攥着手机的手指还在发紧，屏幕上删除订单的提示还没熄灭，听到司机的话，只是扯了扯嘴角，声音比刚才冷静了许多。 “师傅，不去车站了，麻烦您送我回……” 我报出了苏家的地址，司机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十几分钟前还急着让他开快点，赶紧去车站的人突然改了主意，不过他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好嘞，那咱们掉头。” 车子缓缓启动，我靠在后排座椅上，看着窗外倒退的商铺和人群，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魏文博和苏姚的对话。 他们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得我心口发疼，却也让我眼底的怯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之前我总想着逃，想着离这些烂事越远越好，可现在才明白，有些债躲不掉，有些人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他们把我推进地狱一次，还想再来第二次，我再忍让，只会得到和之前一样的结局。 而下一次，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有第二个沈妄“救”我。 我离开的时间并不久，等到我重新从后门重新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发现我离开。 我重新回到厨房，李妈正盯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面团，一脸纠结。 我挽起袖子走了过去，笑着喊了她一声。 “李妈，怎么了？面团已经发酵好了吗？你怎么不上楼叫我呢。” 李妈回头见是我，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 “哎哟，大小姐，你可回来了！这面团发得比平时软，我怕揉不好影响口感，正想上楼叫你呢。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去厕所去了这么久？是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吃点药缓解一下？” 她语气里满是担忧，没有半分质疑，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在苏家，只有李妈还把我当真正的家人。 我接过她手里的刮刀，指尖蹭过温热的面团，故意笑着岔开话题。 “没事的，可能是昨天晚上踢被子受凉了。这个软硬程度刚刚好，正好可以做饼干了。李妈，你不用操心，我来弄就行，你去歇会儿吧。” 我把李妈手里的刮刀接过来，指尖按在柔软的面团上，面上笑着，心里却没感觉到半点轻松。 刚才在奶茶店门口听到的对话还在我的脑子里打转，魏文博和苏姚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紧。 李妈还在旁边念叨着。 “那你可得慢点，别累着。要是不想做了，你就喊我一声，我来弄。对了，二小姐都出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等饼干凉了，那不就浪费你的手艺了吗。” 这句话让我的动作顿了顿。 我抬头看向厨房门口，又低头看了看电子时钟。 这个时间点，苏姚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她和魏文博约完会，说不定还会装模作样来厨房找我，继续演她的“好妹妹”戏码。 到时候，我是应该顺着她继续这样演下去，还是直接拆穿她的伪装呢？ 我一心二用的揉着面团，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片刻后，苏姚拎着个购物袋走进来，脸上带着刻意的雀跃。 “姐姐！我回来啦！你饼干做好了吗？我和我朋友说，你做的蔓越莓饼干最好吃，他不信，还让我带一点出去给他呢。” 她口中的好朋友，没有丝毫意外，就是魏文博。 拿我做的饼干，借花献佛送魏文博？ 这对狗男女也太不把我当人看了！ 我捏着面团的手指猛地用力，面团因此被压出深深的印子。 即使心中情绪翻涌不停，可我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平静，只淡淡瞥了眼她手里的购物袋 那上面印着轻奢品牌的logo，看尺寸像是个手包，不用想也知道，是魏文博买给她的。 “还没好，刚揉好面团，正要切形状呢。” 我把面团往案板中间推了推，推开她伸过来想碰面团的手。 “你朋友要是想吃的话，等烤好了你拿几块去就行，不用特意跟我说。不过现在你最好别碰，万一留下什么印子就不好了。” 苏姚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又换上娇憨的笑容。 “还是姐姐最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她说着，故意往我身边凑了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茶香味，让我立刻就想到了她和魏文博在奶茶店门口亲密的举动。 我强压下胃里的翻涌，拿起饼干模具就往面团上按，动作十分粗暴。 反正最后也是给这对狗男女吃，我完全没必要在意美观与否。 要不是理智还在，我真想在面团里面参一把砒霜，送他们两个直接上路！ “你先出去等吧，厨房油烟大，别呛着你。” 苏姚却赖着不走，伸手拿起一块边角料面团捏着玩了起来。 “不嘛，我想跟姐姐一起做，好久没跟你一起动手干活了，你难道就不想念我帮你打下手的日子嘛？” 她故意提起小时候的事，语气软得发腻，眼里却没有半分怀念，只有算计的光。 我心里冷笑。 这是想打感情牌，让我放松警惕？ 可惜她不知道，今天我听到了她和魏文博的全部谋划，而那些话，将我和她之间的情分彻底烧了个干净。 “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忘了。” 我打断她的话，把切好的饼干胚整齐摆进烤盘。 “你要是没事，就帮李妈把客厅的水果洗了吧，她刚才还说腰有点酸。” 苏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捏着面团的手也停了：“我刚回来，想歇会，再说了，一个佣……” 话说到一半，骤然停住。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李妈不过就是一个佣人，哪里值得她多费心思，但是碍于我在这里，她不敢把嫌弃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才止住了话头。 第93章 决心报复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曾经对她的信赖可笑的厉害。 她这么拙劣的伪装，居然能骗我这么多年，我真是蠢的厉害。 不过我并不打算拆穿她的伪装，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就去客厅坐着歇会儿。”我没再给她纠缠的机会，把烤盘往旁边一放，转身去清洗模具。 “厨房地方小，两个人挤着反而碍事。” 其实这厨房大到能站下五六个人都不拥挤，我只是不想看到苏姚，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心底的恶意。 她被我堵得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悻悻地拎着购物袋走了。 路过门口时，还故意把袋子甩得晃了晃，像是在炫耀魏文博给她买的东西。 厨房内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才缓缓松了口气，只是指尖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刚才强压下的怒火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堵在我的心口，不上不下，让我憋闷的厉害，甚至还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刚刚苏姚说的话确实勾起了我对过去的回忆。 我想到她站在我的面前，笑容甜甜的叫我“姐姐”的样子，可很快那张稚气的脸又变得扭曲狰狞。 我想起了她刚刚在奶茶店门口，对魏文博说出的那些恶毒话语，想到她和我的前男友合谋，想要置我于死地。 乱七八糟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交替浮现，让我有种被人背叛呢窒息感。 我以为家庭和睦，姐妹关系和谐，没想到这一切，真的只是我以为。 他们真实的面目虚假的像缅甸园区里那些冰冷的刑具，让人通体生寒。 清洗模具的水流哗哗作响，我盯着池底的泡沫，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们不是最在意苏家的名声吗？不是怕别人知道我从缅甸回来，丢人吗？那我就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梨回来了，而且活得好好的。 既然每个人都不想让我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 他们每个人都觉得，我从那种地方回来，就是不干净，就应该羞耻的躲在家里不能见人。 可是凭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信错了人，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而这些背叛我的人，每个人都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把饼干胚放进烤箱，定好时间。转身时，正好撞见李妈捂着后腰走进来，她见我眼神亮得反常，有些惊讶的“哎”了一声。 “大小姐，你看着脸色倒是比刚刚好多了啊。” 我对着她笑了笑，点头说了声是。 “刚刚和姚姚聊了几句，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李妈，等会儿饼干烤好，你帮我装两盒吧，我想去隔壁张婶家串串门。好久没回来了，也该跟老街坊打个招呼。” 李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张婶以前最疼你，总给你塞糖吃。你去看看她，她肯定高兴。” 只是说完之后，又露出来个犹豫为难的表情。 “可是先生他……要不你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苏城不让我出门，她怕我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出门，被苏城知道了，又会对我动手。 我握着李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李妈，你就放心吧，没事的。我跟她说两句话就回来，爸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李妈看着我的眼神，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头。 “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要是正好遇到了先生或者夫人，就说……就说是我身体不舒服，你想出门替我买点药。” 我听着李妈的话，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差点装不下去。 她总想着护着我，哪怕这样的理由也会让她因此受到责罚，可她却毫不在乎。 我强压下自己涌上来的眼泪，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二十分钟后，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响。 我打开烤箱，小心翼翼的将烤好的饼干端了出去。 蔓越莓味道的饼干散发着热气，蔓越莓的清香混合着黄油的奶香味飘满整个厨房。 我挑了些品相好的装进两个铁盒，剩下的则是留在了盘子里面。 “李妈，这一盒你留着尝尝，盘子里的留给姚姚，我带这两盒去就行。” 我换了件干净的外套，拎着铁盒走出苏家大门。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上有不少邻居在散步。 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惊讶。 “这不是苏家大小姐吗？怎么回来了？” “听说前阵子出了点事，看样子是真的，你看看，这孩子瘦了不少呢……”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 我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走上前，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王阿姨，李叔，好久不见。我刚回来没几天，这是我做的饼干，你们尝尝？” 邻居们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主动。 两人之中，王阿姨是最先回过神来的那个。 “哎哟，梨梨真是懂事！” 王阿姨接过饼干尝了一个，刚咽下去就开始夸我。 “这手艺跟你妈当年一模一样！甜而不腻，好吃！” 李叔也跟着接过铁盒，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你妈要是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在天上也能放心了。” 他们的话像暖流，淌进我的心里。我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意，笑着点了点头。 “是，幸亏妈妈在天上保佑我，不然我可能就要死在外面了……” 我低下头，用手背轻轻揩去了眼角的泪花。 这一刻，眼泪是真的。 王阿姨看着我的样子，满眼心疼。 “哎哟喂，梨梨，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大家都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啊？” 我故作为难地攥紧了手里的铁盒，缓缓低下了头。 “已经有段时间了，仔细算起来的话，差不多有小半个月了。爸和刘阿姨不让我出门，说……说我被人拐走的事传出去丢人，会影响苏家的名声，还让我别跟外人提。今天，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这话刚落，王阿姨便气的破口大骂。 “这个苏城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女儿受了这么大罪，他不想着心疼，倒先惦记着名声？他就这么当父亲的吗？！” 旁边的李叔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看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梨梨你是受害者，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丢什么人？该藏着掖着的是那些把你拐走的混蛋，不是你！” 我听着两名长辈替我说话，鼻尖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他们和我妈妈的关系好，所以从小都把我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此刻听到我的遭遇，自然会替我生气，也会站在我这一边。 但要是换成别人，只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不定还会跟着嚼舌根，说我是“从那种地方回来”的女人。 第94章 刻意报复 我轻扯了下嘴角，露出抹带着苦涩的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镇上人多嘴杂，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背后说我闲话。可我不怕，我不觉得自己没做错事，为什么非要躲着别人呢？” 王阿姨听完我的话，赞许般拍了拍我的肩膀。 “对，就应该是这样！咱们堂堂正正做人，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躲着藏着？要躲也该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躲！梨梨你放心，往后谁要是敢在背后嚼你舌根，阿姨第一个帮你骂回去！” 旁边的李叔也点了点头。 “你王阿姨说得对！梨梨你是受害者，腰杆就得挺直了！苏城要是再敢拦着你出门，你就偷偷告诉我和你王阿姨，我们替你做主！” 我攥着空了大半的铁盒，笑着和他们两个道谢。 “谢谢王阿姨，谢谢李叔。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家了，免得家里人担心。” 其实我心里清楚，苏家没人会为我担心，只会为我“在外抛头露面”而生气。 王阿姨和李叔明显是担心我的，闻言对视一眼，最后一拍即合。 “行，那我们两个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们路上说。” 我知道他们两个这是好意，便也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我被王阿姨和李叔呈保护的方式夹在中间，朝着苏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一边和他们闲谈着，一边一心二用的想着，等下苏姚看到我和他们一起出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城在家的时候，是三令五申不允许我出门的。可现在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阳奉阴违，偷偷出了门。 要是他在家的话，估计当场就会把我拖回二楼，锁在客房里面。 可现在他和刘艳都不在，就只剩一个苏姚，还非要和我装的“姐妹情深”。 也不知道她看到我被王阿姨和李叔护着回来，那副装出来的亲热劲儿还能不能绷得住。 越往苏家走，院门口的动静就越清楚。 还没到跟前呢，就听见苏姚那带着火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妈！我爸在的时候不是说过，让你看好苏梨吗？谁让你放她出门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来承担后果吗？！” 紧接着，便是李妈低低的辩解声。 “二小姐，我，我是想着大小姐回来都这么久了，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门，人都要被闷坏了。正好厨房缺点东西，她又想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就……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不该让家里的大小姐帮我……” 李妈的话说的磕磕绊绊，却让我心里一阵发暖。 她明明是怕我因为偷偷出门被骂，所以才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替我找合适的理由，能少挨句骂。 我加快脚步，不再和李叔还有王阿姨并行，而是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刚进门，我就看见苏姚站在院门里，双手叉腰瞪着李妈，脸上满是骄横。 “你一个佣人，还敢替她说话？我爸花钱雇你，是让你看着她，不是让你帮她骗我们！今天这事，我非得告诉我爸不可！” 我看着她趾高气昂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发冷。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竟是这样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李妈在苏家做了十几年，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她却张口闭口“一个佣人”，连半分尊重都没有。 “姚姚，够了。” 我走过去，挡在李妈身前，眼神冷得像冰，“我自己要出门，跟李妈没关系，你别把火撒在她身上。” 苏姚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我会直接跟她对峙，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姐姐，你，你回来啦？” 苏姚回头看见我，又瞥见我身边的王阿姨和李叔，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几分，又换上往日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孔。 “姐姐，你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我还以为你在房间里休息呢。外面太阳大，你刚回来身子弱，要是晒着了可怎么办？” 王阿姨却还记得刚刚听到的话，于是忍不住开口。 “梨梨出个门而已，怎么还需要和你这个做妹妹的报备？再说了，她哪儿也没去，就是跟我们聊聊天而已，能有什么事？姚姚，要是真关心你姐姐，就别总想着拦着她出门。” 李叔也跟着附和：“就是，梨梨是个好孩子，你们做家人的，该多疼疼她，而不是把她当犯人一样看着。” 苏姚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得硬撑着笑。 “王阿姨、李叔，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关心姐姐的。” 王阿姨和李叔又叮嘱了我几句“有事随时找我们”，和我告别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他们刚走出院门，苏梨便立刻来到了我的身边，双手死死的抱住了我的手臂。 “姐姐，你怎么突然出门了呀？爸爸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的，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别到处跑。” 苏姚的手指越收越紧，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语速都快了几分，眼底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出去这么久，都见了谁？没跟别人说些不该说的吧？” 我侧头看着她，清楚她这话的潜台词。 无非就是担心我告诉别人，我被拐到了缅甸，经历了什么事罢了。 于是我故意放慢语速，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摩挲着空铁盒的边缘。 “也没见谁，就王阿姨、李叔，还有几个老街坊而已，大家都挺关心我的，也很体贴，没问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也什么都没说。” 苏姚的眼神瞬间亮了亮，抓着我手臂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真的？你没说别的？” “说什么别的？” 我挑眉看她，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我能说什么？倒是你，刚才在院门口对李妈那样说话，就不怕街坊们听见，说你不懂事？”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姚眼里的光。 她脸色微变，强装镇定地松开手，理了理裙摆。 “我那不是着急吗？怕你出事。李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就是提醒她一下。” 提醒？ 我要是信了她这句话，那真和蠢货没什么区别了。 我冷笑一声。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到你和李妈说，让她承担什么责任？” 苏姚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又急又气地瞪着我。 “你……你偷听我说话？” “不是偷听，是正好听见。”我往前走了两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李妈在苏家做了十几年，把我们从小带到大，你张口闭口这样说，就不怕寒了人心？” 苏姚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反驳了一句。 “我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她本来就是爸爸雇来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凭什么帮你瞒着出门的事？” “帮我瞒？” 我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 “我出门光明正大，需要瞒着吗？倒是你，之前说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可现在又这么怕我出门，怕我见人，到底是在怕什么？” 第95章 撕破脸皮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有我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苏姚被我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我没有怕什么。”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刚回来不适应，出门遇到麻烦。” “担心我？”我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嘲讽。 “姚姚，原来你是担心我才这样我还以为。你也和爸爸他们一样，担心我出门丢人呢。不过你从小到大都很亲近我，事事都为我着想，应该不会这样想我吧？” 苏姚低着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多嘲弄。 我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担心，自己这么多年的伪装突然被我发现，那些“姐妹情深”的戏码再也演不下去。 她手指绞着裙摆，半天没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怎么会那么想你？我们是姐妹啊。” “姐妹？”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差点笑出声来。 她要是真的把我当做姐妹，就不会对我下那么狠的手，联合魏文博把我卖到缅甸那种鬼地方了！ 我胸膛上下起伏着，因为愤怒的缘故，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但我清楚，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真要是在这个时候揭穿了苏姚的真面目，她必定不会再有所顾忌，和我闹个不可开交，明目张胆的站回刘艳还有苏城的战线。 我的目的是报复整个苏家，单打独斗不可取。就算苏姚只是表面姐妹，我也不能和她翻脸，毕竟有些必要时候，我也是需要她从中调节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语气缓和了几分。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毕竟我们是姐妹，你肯定不会像爸爸那样，觉得我出门会丢苏家的脸的，对不对啊姚姚。” 苏姚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抬头时眼底的慌乱已经藏了大半，甚至还挤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是啊姐姐，从小到大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刚刚你那么说我，我真的伤心了。不过你也别太怪爸爸了，他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因为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直接打断。 “或许吧。”我没心思听她在那里用隐晦的话语pua我，而是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你想吃的饼干我也已经烤好了，就放在烤箱里面，你自己去拿吧。” 苏姚看着我上楼的背影，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手指依旧不安地绞着裙摆。 她大概还以为，我依然是那个会被她几句话哄住的软柿子。 我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姚，最后收回了视线回了房间。 明天苏城和刘艳回来，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得很早，去厨房帮李妈准备早餐。 刚把豆浆端上桌，便听到玄关传来开门声。 我解下了身上的围裙，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 “爸，刘阿姨，你们回来了。这次出门累不累？我让李妈炖了鸡汤，等下就能喝了。” 苏城和刘艳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热情，愣了一下才点头。 刘艳甚至还笑着拍了拍我的手：“梨梨真懂事，还知道给我们炖鸡汤。” 只是眼底却带着几分怀疑和审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冷意，继续扮演着“听话女儿”的角色。 没等我们说几句话，门铃便响了起来。 李妈擦了擦手去开门，刚打开门，王阿姨爽朗的声音便传进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梨梨在家吧？我昨天听她念叨想吃城南那家的糖糕，今早特意绕路买了点，给孩子送过来了。这个点，你们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王阿姨拎着装着糖糕的盒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苏城和刘艳。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哎哟，苏城、刘艳，你们两个也回来了？正好，我买了糖糕，一块吃点？对了，我正好有话要和你们说。昨天梨梨跟我还有老李聊了好久，我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在家里都闷坏了。你们做大人的，有时候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把人关在家里啊。她刚回来，多让她出去走走，跟街坊们说说话，比闷在家里强啊。” 苏城的脸色因为这番话瞬间僵住，端着水杯的手也顿在卡半空，眼神猛地朝我射过来，带着藏不住的怒火和质问。 但碍于王阿姨在场，他又不能发作，只能硬扯着笑点头。 “是是，你说得在理。我们也是担心她这刚回家，身体不好，才让她在家歇着的，以后肯定不拦着她出门。” 刘艳也连忙凑过来打圆场，伸手去接王阿姨手里的糖糕，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是啊，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梨梨，快坐快坐，我去给你倒杯茶。梨梨，快谢谢你王阿姨，人家特意给你买了糖糕呢！” 我走上前，堆着王阿姨轻声道了句谢。 “谢谢王阿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昨天和你还有李叔聊过天，我心里确实舒服多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还想再去你们家里拜访呢。” “那有啥问题？就明天吧，明天我正好有空，你一定要来啊！”王阿姨拍了拍我的手，又看向苏城。 “苏城啊，不是我说你，孩子受了委屈，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理解。你可别总想着什么苏家的面子，自己的面子。比起面子，孩子的身子和心情才重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很不痛快，可又因为面子的缘故，只能点头。 “行，我以后一定多关心梨梨。” 王阿姨又坐了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离开。 门刚关上，苏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啪”的一声把水杯放在桌上，声音里满是怒火。 “苏梨！你昨天是不是偷偷出门了？！我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许出门丢人现眼，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刘艳像是终于抓住了我的把柄，眼底的得意压都压不住。 “梨梨，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这件事居然还让那个姓王的给知道了！要是她到处说你的事，别人该怎么看我们苏家？你就这么想给苏家丢人吗？” 我抬起头，脸上的乖巧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冷漠。 “我出门怎么了？我没做错事，为什么不能出门？你们怕街坊们说闲话，怎么就不怕我被你们关在家里，憋出病来？” “你还敢顶嘴！”苏城气得手都在抖，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打啊！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找王阿姨，找李叔，找所有街坊，告诉他们你是怎么对我的。爸，我听说最近家里有个厂子要找合作商签约了，是吗？你说，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来，合作还能继续下去吗？” 第96章 精神病院 苏城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从通红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从没料到，一向听话的我，竟敢用家里的厂子合作来威胁他。 “你敢威胁我？” 苏城的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气的不轻，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我是你爸！你竟然敢拿家里的生意威胁我？！”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淡淡。 “我不是威胁你，只是把话说个清楚而已。你既然是做父亲的，就得有当父亲的样子。要是只想把我当作丢人的麻烦，是这个家的污点，那也别怪我做的太绝。正好，我也想知道苏家的面子到底值多少钱。” 苏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甩开刘艳的手，指着我破口大骂。 “我看你是疯了！油盐不进也就算了，居然还敢顶嘴！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明天我就找医生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去，省得你在外头丢人现眼，毁了苏家的名声！” 精神病院？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只是笑意没达眼底，满是冰冷。 “爸，你倒真敢想啊。不过你忘了吗，刚刚王阿姨临走的时候，我特意跟她约了明天去她家吃饭，她还说要给我炖拿手的红烧肉呢。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明天我没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苏城刚刚还暴怒的气焰因为我这一句话，瞬间蔫了大半。 我看着他下压的唇角，心里清楚，他这显然是被我戳中了要害。 王阿姨在镇上出了名的热心肠，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再加上家里的孩子也争气，在镇子上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我既然和她约了明天见面，要是明天她见不到人，以她的性子，必定会直接上门来问，甚至会拉上李叔一起过来“要人”。 而这就是我昨天出门的目的。 我不能真的人有他们把我藏起来，那样太被动了，如果有天苏城或是刘艳真的狠了心要让我消失，那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原本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刘艳在听到我的话后，也有些慌乱。 他连忙上前拉着苏城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 “老苏，你别冲动！姓王的确实是个麻烦，要是梨梨没去，她肯定会起疑心的。到时候她要是在街坊面前说些什么，咱们家的面子才真的保不住了，厂子的合作也得黄啊！” 我将他们夫妻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却觉得还不够，我还要再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点才行。 “她何止会起疑心呀，爸，她会想，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人，第二天就突然就不见了？她会问你，我去了哪里，是不是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回答呢？是说我病了，还是出门散心去了呢？王阿姨那么了解我，你觉得她会信吗？” 我顿了顿，眼神扫过苏城僵硬的脸，继续道。 “就算你能骗得过她一次，可我要是一直不露面，她迟早会察觉到不对劲的。这个镇子就这么大，只要用心查，总有一天会查到我被你送到了精神病院。到时候大家就都会知道，你为了苏家的名声，把从缅甸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女儿送进了那种地方。你说，到时候街坊们会怎么看你？合作商还敢跟你签合同吗？” 苏城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愤怒，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今王阿姨就是我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他就不能，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一切。从一开始你在我面前装乖卖巧的时候，就已经在防着我了？！” 良久，苏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开口质问。 “我是你爸！” “那又怎么样？”我挑眉看他，面对这份控诉，语气很是坦然。 “我只是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被你们随意拿捏，想如何对待，就如何对待。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别打这些歪主意，我自然不会给你惹麻烦。可你要是非要逼我，那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现如今，我就是那个身无一物，没有丝毫顾忌的人。 苏城看重面子，看重厂子，看重苏家，他当然会怕我。 苏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挣扎。 旁边的刘艳搀着他的手臂，一边轻轻的在他的后背拍打着，帮他顺气，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我。 可我却觉得格外轻松，甚至还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小口小口抿了起来。 最终，苏城还是败给了对名声和利益的忌惮，狠狠瞪了我一眼，咬牙选择了妥协。 “算你狠！好，以后我不限制你出门的自由，但我警告你，你别在外面给我乱说话！要是让我听到半点不该听的，就算有那个姓王的护着你，我也饶不了你！”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放心，我只说该说的。”我放下水杯，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转身便准备上楼。 “不过你也最好记住，别再打送我去精神病院的主意。不然，我不介意让整个镇子都知道，苏家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这些年来，苏城为了苏家厂子里面的生意，背地里做过多少擦边球的事，我虽然知道的并不完整，却也清楚一二。 苏家账本里的那些猫腻、跟供应商之间不清不楚的交易，只要我稍微透露出一点风声，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我走上楼梯，没有回头，却能清晰感受到身后苏城和刘艳那怨毒的目光。他们大概从未想过，那个曾经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软柿子”，如今会变成一把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 这算什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回到房间，我靠在门后，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 其实刚才的镇定都是我装出来的。 我很怕，怕苏城真的不管不顾，硬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去。 我没去过，但却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对待“精神病”的。哪怕本身没有精神疾病，最后也会被折磨成疯子。 好在，我赌对了。 天秤的两侧，一边是我这个“丢人”的女儿，一边是他苦心经营的苏家名声和厂子生意。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缓缓靠着身后的门板，滑坐在了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开始沉思。 目前我只是短暂的过了这道难关，但长久下去，却不是个办法。 我得想办法拿到苏姚和魏文博勾结涉嫌“拐卖人口”的证据。 捏个把柄在手里，才能将主动权真正的握在自己手里。 第97章 挑拨离间 我的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从魏文博和苏姚入手。 这两个人一个是把我卖到缅甸的主谋，另外一个是出谋划策的帮凶。 只要能找到他们两个勾结在一起，涉嫌人口拐卖的证据，往后我在苏家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坦一点。 想到这里，我抿了下唇瓣，闭上眼睛后仰着靠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可他们两个既然敢做这种事情，收尾工作就一定做的天衣无缝。 而且苏姚心思细，魏文博又油滑，拐卖人口这么要命的事情，他们两个说不定早就把聊天记录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删干净了。 想要抓到他们两个的把柄，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正琢磨着，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苏姚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 “姐姐，你在里面吗？我给你端了碗粥过来。” 我迅速站起身来，隔着门板，我仿佛能看到苏姚端着白瓷碗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 “姐姐，你早上没吃早饭，我让厨房熬了点小米粥，你趁热喝点吧。” 我定定的看着她，忽然间觉得格外可笑。 “刚刚我们在楼下吵架，你听到了吗？” 刚刚我在楼下和苏城还有刘艳吵到那种程度，就差动手，我不信苏姚在楼上能睡得着。 她既然听到了，却没下楼来劝，无非就是还想着在我面前装这个好人，伺机而动，找到机会把我再卖远一点。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可我当时还替她着想，觉得她不在也好，这样就可以不必夹在我和刘艳之间为难。 现在想想，真是蠢的令人发笑。 苏姚端着碗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吵架？没有啊姐姐，我刚才一直在房间里看书，没听到楼下的动静。是不是爸又说你什么了？” 她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 “姐姐，你别跟爸犟了，他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呀，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和你说再狠的话，那也是因为担心你，为你好呀。” “为我好？” 听着苏姚的话，我扯了扯嘴角，没接她的话，只是侧过身让她进了房间。 我看着她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忽然上前一步，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家常。 “对了姚姚，你都二十多岁了，就没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吗？昨天我记得你不是和朋友出门约会了吗？回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是那个朋友送你的吗？你和他之间现在是什么样的进展啊？” 我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眼神却紧紧锁着苏姚的脸，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苏姚原本还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听到“约会”还有“礼物”这两个字眼的时候，瞬间僵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垂了垂眼，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也淡了几分。 “姐姐你想什么呢，就是普通朋友找我帮忙，顺路送了个小礼物而已，哪是什么约会呀？我现在心思都在爸妈身上，没空想谈恋爱的事情。姐姐，你就别再拿我逗趣了。” 我看着她闪躲的眼神，轻扯了下嘴角。 苏姚，原来你也会有心虚的时候吗？ “普通朋友能这么上心？姚姚，你现在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我故意拖长了语调，笑着往床边靠了靠，语气像是真的在替她操心似的。 “姚姚，你可别骗姐姐。咱们是亲姐妹，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跟我说说，我还能帮你把把关呢。你不知道，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不然像我一样，当初瞎了眼信了魏文博，还以为他是个靠谱的，谁知道他是个赌鬼，欠了钱就把我卖到缅甸那种地方，我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抖。” 提到“魏文博”和“缅甸”时，我特意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后怕，余光却瞥见苏姚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苏姚，你怕的是和魏文博联手把我卖到缅甸的事情被我发现，还是在害怕魏文博这个“定时炸弹”，哪天会把你也拖下水呢？ 我没把话说透，只是端起床头柜上的粥碗，用勺子轻轻搅着，蒸汽模糊了我的眼神，却没挡住我观察她的视线。 苏姚的手指绞着衣角，指尖泛白，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来。 “姐姐，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就别再提魏文博了吧？他那种人，早该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抬眼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姚姚，你不懂赌徒。像这种欠债的赌徒，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过任何能榨出钱的机会，简直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我用勺子轻轻敲了敲碗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要砸进苏姚的心里。 “当初他为了还钱能把我卖了，我运气好，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可是听说他也还活着，就是不知道在哪里。” 我低下头，用勺子轻轻的搅拌着碗里的白粥。 “你说，他会不会也回到了镇上？万一他继续赌博，又欠了钱，会不会又来找我？” 我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像是真的在害怕魏文博找上门来。 “要是他真回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可没钱给他还债。他要是逼急了，会不会……会不会再把我卖一次？或者更糟糕一点，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又物色了新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也像我一样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过去，然后又被他给……” 我满意的看着苏姚的脸色伴随着我的话语，一点点变得煞白，险些没能压住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我知道，苏姚此刻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她最怕的不是魏文博再去害别人，而是她自己。 毕竟现在魏文博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倘若魏文博又动了“卖人换钱”的心思，找不到新目标时，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就算不卖她，也难保不会拿当年的事要挟，让她不断掏钱填赌债的窟窿。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她在恐惧里慢慢崩溃。 我故意停顿片刻，看着苏姚的手指越攥越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肉里，才慢悠悠地补了句。 “唉，不说这些吓人的事了。不过姚姚，你要是以后再见到魏文博，可得离他远点啊。这种人啊，沾着就甩不掉，说不定还会把你也拖进泥潭里面呢。” 我当然知道这番话不可能真的离间了他们，苏姚和魏文博本就是利益捆绑的蚂蚱，哪会因为几句猜测就反目？ 但我要的不是立刻撕破脸，是在她心里埋下一根刺，让她在每一次想起魏文博时，都先想起那份随时会炸的恐惧。 第98章 她生病了 苏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我知道这根刺已经完完全全的扎进了她的心里，接下来就需要等着慢慢发酵，就可以了。 我没再继续说些什么，而是重新端起那碗早就凉透的小米粥，象征性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可刚咽下喉咙，一股熟悉的恶心感就猛地涌了上来。 从缅甸被救回来之后，我偶尔会这样反胃，只是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频繁了。 我捂住嘴，没等苏姚反应过来，就踉跄着冲进了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即使我吐了半天，最后也只吐出些酸水，喉咙因为胃酸反流的缘故，烧得发疼。 我趴在马桶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两手撑在马桶圈边上，努力想要撑起上半身。 身后，外面的苏姚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姐姐，你怎么了？”苏姚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想拍我的背，却被我单手挡开。 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后，我只觉得和她有点身体接触都令人作呕，此刻又是我最软弱的时候，我当然不想让她碰我。 “不用，我没事。” 苏姚“哦”了一声，也没再动作，而是站在了一边看着我。 “是不是粥不新鲜啊，姐姐你别喝了，我这就去跟厨房说！” 我摆了摆手，扶着墙壁慢慢直起身，用冷水拍了拍脸，才勉强压下那股恶心劲。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这两天我明明没什么胃口，吃的一天比一天少，可早上穿衣服时，却发现腰腹好像比之前圆润了许多。 “没事，老毛病了。” 我避开苏姚的手，声音沙哑。 “可能是之前在缅甸落下的病根，没什么大问题。” 苏姚的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就像我是什么具有传染性的病原体似的。 “那怎么能行呢？姐姐，既然不舒服的话，就得去医院看看啊！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病，拖久了就麻烦了。我跟爸妈说一声，下午陪你去镇医院检查一下？” 说着，抬脚就准备离开我的房间。 我看着她装出来的关切，心里冷笑。 她哪里是关心我，估计是怕我在缅甸的时候得了什么传染病，传染给苏家人罢了。 不过，我正好也想去医院查清楚，这莫名的“发胖”和反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 我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 “你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吧，免得爸妈看你不在身边，又要念叨。到时候他们要是知道，你陪着我这个污点去了医院，又该不高兴了。” 她脸上的关切僵了一瞬，很快又笑着点了头 “那好吧，那姐姐你路上小心，记得打个车去呀，别省钱。检查结果出来了，不管好不好，都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我不用想都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关心我的检查结果，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担心我得的真是传染病，会影响到整个苏家。 我没应声，只挥了挥手让她走。 等房门关上，我才靠在卫生间的墙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纤细的腰肢，指尖冰凉。 我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发胖，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面慢慢长大，导致我的肚皮慢慢鼓起来了。 想起这阵子反复的反胃、没来的月经，一个不敢想的念头窜进脑子里，让我浑身发冷。 我该不会是…… “不，应该不是……” 我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以此冷静下来。 没拿到检查结果之前，一切都不可能。 原本我的计划是明天再去的，可心中的那个猜测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让我惴惴不安，思虑半天，我最终还是决定在今天行动。 我换了件宽松的外套遮住腰腹，揣着攒下的钱出了门。 出门前，苏姚一家三口就坐在餐厅里，没有一个人分出半点注意力给我，而我也乐得清闲。 镇上的医院距离这里不远，我便没有打车。 路上风一吹，胃里又隐隐泛酸，让我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在路边站了许久，这才勉强把那股恶心的感觉给压下来。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不远处的医院大楼，指尖都在发颤。 万一真的是我想的那样，该怎么办？ 走进医院大门，我几乎是直奔挂号的窗口而去，手指因为紧张的缘故，而微微发抖，连“内科”两个字都说得有些发飘。 护士看了我一眼，给我开了检查单，随后便安排我去窗口缴费，等待叫号。 候诊区的人并不多，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叫号屏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十分钟后，播报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几乎是立刻站起来，快步朝着诊室走去。 “你好，我是……苏梨，请问一下，我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医生对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里藏不住的慌乱。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很好说话，开口时语气也很轻柔。 她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面前的问诊单道。 “你先别着急，先把自己的具体症状再说清楚一点。你反胃多久了？月经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心中认真计算过时间后，这才谨慎开口。 “我反胃的症状出现快半个月了，一开始只是偶尔，最近几乎每天都这样。月经……从外地回来就没再来过了，算下来也有一个月了。”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冰凉。 这么明显的状况，我该不会真的是…… 医生的眉头轻轻皱起，拿起笔在单子上写了几笔。 “你这情况有点特殊，先去做个腹部B超和血HCG检查吧。B超看看子宫里的情况，血检能确定是不是怀孕，排除一下妊娠相关的问题。” 怀孕？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猛地抬头。 “医生，你是说……我可能怀孕了？这怎么可能！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我甚至有些口不择言，医生看着我的样子，眼底露出来抹诧异，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我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样。 “只是初步怀疑，得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怀孕。” 医生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也是，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先拼事业，你这个年纪要孩子确实有些早了。” 我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勉强挤出一句。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 “先去做检查吧，结果出来了，咱们再慢慢说。” 医生把检查单递给我，语气依旧温和，却抚平不了我心中的焦躁。 第99章 孩子去留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单子，走出诊室时，整个人的腿都是软的。 缴费窗口前有人在排队，不过并不多，只有两个人。 我看着前面人的背影，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怀孕”两个字。 我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我在园区的时候只有过沈妄这一个男人，可距离我离开园区已经有段时间，而且我们也很久没有过性行为，我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排队的两人也办好了缴费，离开了窗口。 我听着护士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把单子给递了过去。 “这么年轻？” 护士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动作利落的办完了缴费，把收据和检查单一起递还给了我。 “B超室在三楼左转，血检在二楼，先去抽血再做B超，结果出来了直接找刚才的医生。” 我攥着单据，指尖泛白，连声道谢后便转身往楼梯口走。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越想越觉得心慌，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上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胃里又开始隐隐泛酸。 好不容易撑到二楼血检窗口，我平复了下心绪，这才在采血窗口前坐了下来。 护士熟练地绑上止血带、消毒、扎针，冰凉的针尖刺破皮肤时，我却没觉得疼。 比起身体的痛，心里的慌乱更让我难受。 一管血很快便抽好，我看着护士熟练的抽走绑带，小声开口。 “你好，请问检查结果要等多久才能出来？” 护士头也不抬的回答。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我看你这单子上面还有一份B超检查呢，你可以先去做B超，然后再来找我要检查结果。” 我说了句“谢谢”，这才起身，又攥着B超单往三楼走。 B超室门口只有我和两名中年女性，我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将检查单搁在了一边，双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 这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吗？ 如果真的有，那我该怎么办？ 我是应该留下，还是应该打掉？ “苏梨。” 叫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猛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护士，拿起单子跟随护士走进了B超室。 “你就是苏梨？行，把外套脱了，衣服掀起来，去床上躺着吧。” B超室内。 空调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我攥着衣角，慢慢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心跳快到要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 护士递来一块一次性垫子，看着我的样子，突然开口安慰道。 “放松点，别紧张，很快就好的，没那么吓人。” 我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下，将衣服拉高了一些，任由她将冰凉的耦合剂涂在我的腹部。 那冰冷的液体涂在身上，被风一吹，凉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医生握着探头在我肚子上轻轻移动，眼睛却盯着屏幕，忽然，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医生正指着上面一个小小的光斑。 “看这里，这是你的子宫，宫内孕囊很清晰，大概有六周了。胎心搏动也能看到，目前来看，胎儿发育的很正常。” “胎心……”我盯着那个微弱跳动的小点，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我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有确认自己真的怀孕后的震惊，也有初为人母时的微弱喜悦。这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竟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我声音发颤，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医生，您确定……确定是怀孕了吗？没有弄错吗？” 似乎是对我的问题有疑惑，医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不会错的，B超影像很清楚了。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等一等血检结果应该马上也会出来的，到时候结果会更清楚一点。”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单子打印了出来。 “你体质偏弱，后续要多注意休息，别累着，饮食也得清淡点，能缓解妊娠反应。不过还是要注意多休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多注意对孩子也有好处。” 我捏着那张印着孕囊影像的B超单，走出B超室时，还处在发懵的状态。 我刚顺着楼梯下楼，走到二楼血检窗口，就听到护士喊我的名字。 “哎，苏梨是吧，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张。 血检报告上的HCG数值鲜红刺眼，远超参考范围。 “妊娠状态”四个字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我的心上，彻底打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我真的怀孕了。 我攥着B超单和血检报告，指尖用力到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我想过很多，却唯独没想过，自己会怀孕，而且怀的还是沈妄的孩子。 想起已经死去的沈妄，我捏着报告单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连呼吸都发颤。 沈妄已经不在了，他的亲人，我所知道的也只有沈涵一个人，但那盘录像带里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沈涵和他的妻子汪敏死亡的全过程。 也就是说，沈妄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 那我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唯一能够证明他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可是我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我又能留的下他吗？ 我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眼泪无声地砸在报告单上，晕开淡淡的墨痕。 沈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在医院随便找了个角落，休息了许久，这才恢复了精力。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变暗了不少。我看着从不远处飘来的乌云，心知这是快要下雨了。 一阵风卷着凉意吹过来，我下意识地裹紧外套，将双手护在小腹前，快步往苏家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说，我得先回去，不能淋了雨。 至于这个孩子究竟要怎么处理，得等我回去冷静下来之后，好好的想一想。 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城正坐在客厅里喝着茶。 听到玄关处的声音，他抬头扫了一眼，脸色在看到我的身影后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你还知道回来？”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一整天不见人影，去哪鬼混了？”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因为关心我才会发脾气。 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就是担心我去外面乱说话罢了。 我一手撑在墙上，半弯下腰去换好拖鞋，压根没有打算和他解释的准备，径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路过沙发的时候，我的余光瞥见苏城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在和你说话，怎么，你聋了？！” 我脚步没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我现在去哪里都需要和你交代了吗？爸，我们名义上还是父女，不是警察和犯人，你现在这个态度是在审问我吗？” 第100章 蒙混过关 苏城被我的话噎得脸色铁青，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就想抓我的胳膊，却被我提前侧身躲开。 他踉跄了一下，怒火更盛。 “苏梨，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原本就因为突然知道自己怀孕，而处于烦躁之中，看着苏城这副只在乎面子、毫无半分关心的模样，积压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我什么态度，取决于你是什么嘴脸。” 我冷冷的看着他。 反正从昨天我们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苏城被我戳中痛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抬手就要往我脸上打。 “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我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半步，眼神直直盯着他的手。 “你打啊，你想怎么打都行，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一巴掌打下去，后果怎么样，我可不保证。” 苏城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里满是怒火却又有几分忌惮。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悻悻然放下手，重重喘了口气，转身摔坐在沙发上，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好好好，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我冷然收回目光，没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身，径直往楼梯走去。 路过餐厅时，正好撞见端着水果盘出来的苏姚。 她看到我，手明显顿了一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往死里那副乖巧的表情。 “姐姐，你要回房间吗？我切了你爱吃的苹果，要不要吃点？” 我脚步没停，连眼皮都没抬：“不用了，我没胃口。” 她碰了个冷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跟在我身后，想要跟着我一起上楼。 “姐姐，你今天去医院检查，结果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和爸爸在客厅吵架了，是吗？爸爸那个人你也是清楚的，他说的那些话你都别往心里去啊。”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餐厅的灯光下，她眼底的担忧看起来无比真切。 可我清楚，那不过是伪装而已。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平淡却带着刺。 “是吗？那平时你和他吵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会劝自己？”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之前你因为买包被他说了两句，躲在房间哭了一下午，怎么没见你说别往心里去？” 苏姚的脸瞬间白了，捏着水果盘的手指猛地收紧。 “姐姐，我、我那是跟爸爸闹小脾气，和你现在这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我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 “是因为他骂我的时候，你能看热闹，可以置身事外，而在骂你的时候，你觉得委屈，所以才不一样吗？” 她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是亲姐妹啊。我也是担心你和爸爸闹僵，所以才这样啊。” 苏姚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我攥在手里的包。 那里装着的，是我的检查报告。 她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果盘，然后往前凑了凑，伸手想要去触碰我的包，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 “姐姐，你要是真不舒服，不如把检查报告给我看看？我有个同学是学医的，说不定能帮你分析分析。” 我下意识地把包往身后藏了藏，避开她的手。 “不用了，就是吹了风受凉，医生说多休息就行，没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怀孕这种事是瞒不久的，可我依旧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苏姚。 苏姚知道，就代表苏城和刘艳都会知道。 现在这种时候，倘若让他们知道我怀孕，就相当于是被抓了个把柄。 我可不想傻傻的把自己的弱点送到别人的面前。 苏姚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却还不死心。 “真的只是受凉吗？可是姐姐，我看你今天早上的脸色好差，而且你最近好像总反胃……是不是什么很棘手的病啊，你是怕我担心，所以才不告诉我吗？姐姐，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有什么病我们得早点……” “我说了，没事，只不过是因为受凉所以才会想吐，过几天就好了。” 我打断她的话，不想再跟她虚与委蛇，转身就往楼梯走。 “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我直接上了楼，苏姚没再跟上来，我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后，带着几分探究。 回到房间，我直接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到床边坐下，从包里掏出那张B超单。 B超单上，孕囊的影像清晰得刺眼，旁边“宫内妊娠约6周，胎心可见”的字样，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 我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轻轻抚摸着。那里还是平坦的，但我心里却清楚，里面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生长了。 现在我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留下他，还是打掉他？ 留下他，我要面对的阻碍实在是太多了。 苏姚和魏文博的全季，苏家的威胁，还有独自抚养孩子的艰难，都不是这个时候的我能轻松解决掉的。 我能维持如今的平衡局面，已经付出了许多努力和精力。再多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会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彻底崩溃。 可要是打掉，我怎么对得起沈妄？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是我们之间仅存的联系。 他为了让我回国，最后倒在了港口，我怎么能忍心打掉这个孩子呢？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眼泪无声地浸湿了布料。 沈妄，如果你还在，会希望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梦里全是沈妄的身影。 梦里我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港口，这次我摔倒之后并没有直接昏过去，而是竭尽全力睁开双眼，伸手拉住了沈妄的手，拼尽全身的力气喊着他的名字。 “沈妄！” 我死死攥着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得不像梦。 他回头看我，眼里没有了面对张副官时的冷意，只有罕见的温柔。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声音轻得像羽毛，在我的心口扫过，让我有种痒痒的感觉。 “小兔子，我在。” 然而下一秒，身后却传来张副官的狞笑声。 “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猛地回头，却见他手里拿着刀，径直朝沈妄刺去。 我想推开沈妄，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靠近。 “啊！” 第101章 路边闲谈 我惊叫着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身上原本盖着的被子不知何时被我踢到了地板上，周身的冷意让我手脚冰凉，忍不住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原来又是梦。 我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翻身，将被子拎了起来，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却仿佛有股微弱的暖意传来，让我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我没了睡意，再加上昨天没有吃饭，胃里空空如也，此刻正在咕噜噜的表达自己的抗议。 我起床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打开衣柜换衣服时，犹豫再三，最后选了件宽松的上衣，把腰腹遮得严严实实的，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这才准备下楼。 刚走出房间，就听见楼下传来刘艳的声音。 “你说她昨天去医院到底查了什么？姚姚问她，她也不说，整天神神秘秘的，别真藏着什么事！” “管她呢！” 苏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她要是敢给苏家惹麻烦，就直接赶出去！” 我站在楼梯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片冰凉。 我早就已经看穿了这一家人的冷漠，他们从不会真正关心我的死活，只在乎我会不会“拖累”苏家、会不会丢他们的脸。 深吸一口气，我压下心头的寒意，装作没听见，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了楼。 客厅。 原本正对着苏城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的刘艳看到我下楼，突然止住了话头，对着我翻了个白眼。 我全当自己没看到，直接走进了餐厅，刚想拉开椅子坐下吃早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苏姚突然拉开了我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姐姐，你醒啦？昨天你没吃晚饭，我和李妈说了一声，特意让她给你煮了小米南瓜粥，养胃的。” 苏姚说着，就伸手端过旁边的粥碗，推到我的面前。 “你快尝尝，李妈熬了一早上呢。” 粥碗里飘着淡淡的南瓜香，热气氤氲着模糊了她的脸，我看着那碗粥，用指尖碰了碰碗沿，却没有立刻动勺子。 “你想喝的话，你喝完吧，我没有胃口，只想随便吃点东西。” 说着，我便伸手去拿盘子里的包子。 可苏姚却快一步按住我的手，不赞同的对着我摇了摇头。 “姐姐，怎么能光吃这些东西不喝粥呢？你昨天不是说你受凉了吗？李妈说了，小米粥最养人，你就应该多喝点，对胃也好的。” 我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姚这么上赶着卖好，这粥说不定有什么别的问题呢。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煎蛋送入口中。 熟悉的反胃感再度涌上喉咙，我强忍着恶心，慢慢咀嚼着煎蛋。 喉咙发紧得几乎咽不下去，可我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我还是逼着自己把蛋咽了下去。 苏姚还在旁边劝我。 “姐姐，喝点粥吧，就喝一口也行，毕竟是李妈熬了好久的。”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急切，像是盼着我赶紧喝下那碗粥似的。 我抬眼看向她，扯了扯嘴角，心中的警惕更盛。 “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够了，你自己喝吧。” 说完，我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中迫切的想要赶紧结束这场让我身心都不自在的早餐。 苏姚见我态度坚决，终于不再劝我，可是也没有离开，而是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吃早餐，那目光黏在我身上一样，让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好不容易吃完饭，我放下筷子起身。 “我出去逛逛，中午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没等苏姚回应，我就径直往玄关走，拿起伞快步出门。 刚踏出苏家的大门，清晨带着凉意的风吹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憋闷。 我没打车，就沿着路边慢慢走，想趁机散散心，理清乱糟糟的思绪。 正是上班的时间，路边早餐店里传来各种早饭的香气。 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大多是赶去上班的人，偶尔有背着书包的孩子，被家长牵着小手往前走，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旁，一位母亲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手里拿着个风车，风一吹，彩色的风车转得飞快，男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绕着她跑了一圈，手中风车转动的频率更快了一些。 小男孩看着自己手中的风车，满意的“嘿嘿”一笑，然后伸手晃了晃母亲的手。 “妈妈，风车转得好快呀！你快看呀！” 那位母亲蹲下身，帮男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语气格外温柔。 “妈妈看到了，慢点跑，别摔着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暖色的光。那画面温馨和谐，让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我站在路边，看着她们的身影，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将来我是不是也能像这样，牵着他的手，陪他看风车转，听他叽叽喳喳的说话？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挣脱母亲的手，朝着我这边跑了两步，然后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仰着小脸看我。 “阿姨，你怎么哭啦？是不开心吗？给你看风车好不好，每次我不高兴的时候，妈妈都会让我吹吹风车，她说只要风车动起来就回把所有烦恼都给带走啦！”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双眸，我慌忙用指腹擦掉眼泪，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视，声音放软了几分。 “阿姨没不开心，就是风太大，吹得眼睛有点酸。” 我轻轻碰了碰他手里的风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你的风车真好看，转得好快呀。” 小男孩立刻笑开了花，把风车往我面前递了递。 “阿姨你也试试！只要跑起来，它能转得更快！” 这时，男孩的母亲也走了过来，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小宇，不许打扰阿姨。” 她转头看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姑娘，让你见笑了，这孩子就是太活泼了，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他很可爱。” 我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母亲。 她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却难掩温柔的气质。 或许是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还久久没有离开，她主动开口引出了下一个话题。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吧，有点迷茫。” 若是放在从前，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路边遇到的陌生人闲聊。 但现在，我确实需要一个能倾听我心事的人。 第102章 下定决心 女人对我的回答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拉着小男孩的手，往路边的长椅走了两步，对我招手。 “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那边的公园坐着聊会天？说不定说出来之后，你心情会好一些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长椅上坐了下。 清晨的公园没什么人，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湖边打着太极锻炼。 小男孩被女人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去了一旁，蹲在树下玩着风车，偶尔抬头看看我们，却没有过来打扰我们的对话。 我和女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说些什么打开话题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我叫王心雨，这是我儿子小宇。看你的样子，好像还很年轻，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叫……你叫我小梨就好了。” 我原本是想像她一样，直接说出自己的全名的，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苏这个姓氏在这座小镇太明显了，虽然我和她是路边偶遇的，可经历过被拐卖的事件后，我确实很难放下自己的戒心。 我指尖攥着衣角，看着王心雨关切的目光，组织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 “王姐，其实……我怀孕了，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我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宽大衣服，忍不住抬手覆在了小腹的位置上面。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王心雨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时候我觉得，不留下他，也是一件好事。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要是出生了，也只会和我一起吃苦。” 王心雨闻言，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 “我懂这种怕连累孩子的心思。当年我怀小宇的时候，他爸爸刚出意外，我手里攥着仅有的几千块钱，看着租房里漏雨的天花板，也想过，是不是不让他来这世上遭罪，对他更好一些。” 闻言，我有些惊讶的看向王心雨。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和我说起这些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也没想到小宇那样一个看起来像是在爱里浇灌长大的孩子，居然也是单亲家庭。 “那你后来……怎么还是决定留下他了？” 我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像是在感受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王心雨听到我的话，忍不住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宇。 他正蹲在草地上，用树枝拨弄着一只小蚂蚁，脸上满是认真。 她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嘴角也勾起一抹浅笑。 “那是因为，有天晚上我发烧到39度，迷迷糊糊的时候，正好摸到了自己的肚子。当时，我突然感觉到他轻轻踢了我一下。那一下特别轻，像羽毛扫过，可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王心雨说着，眼神中多了几分怀念，和无奈。 “我当时就坐在床上哭，一边哭一边想着，他都已经在努力活着了，我怎么能逃避现实呢？就算我穷，就算我累，我也要让他看看这个世界，要让他知道，有人会拼尽全力爱他。” 她收回目光，看向我。 “小梨，我是过来人了，虽然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大概能明白你的顾虑。我不知道我的话会不会影响你最后的决定，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孩子从来不是负担，他会是你的底气。” 我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啊，B超单上“胎心可见”四个字，不就是肚子里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在告诉我，他正在努力生长吗？ 我怎么能因为害怕困难，就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呢？ “可是王姐，我身边有很多麻烦。” 我抹掉眼泪，情绪比起刚刚稳定了许多，但声音里却依旧带着担忧。 “我家里人不待见我，还有人在背后算计我，我怕保护不好他。” 王心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坚定。 “麻烦是躲不掉的，但你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当年带着小宇摆地摊，被城管追过，被地痞欺负过，可你看，我现在不还是熬过来了吗？现在小宇上了幼儿园，我也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踏实。” 她顿了顿，又说道。 “你要记住，日子是熬出来的，困难也是一点一点解决的。你现在觉得天大的坎，等你咬牙扛过去，回头看的时候，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快到小宇上幼儿园的时间，王心雨这才起身和我告别。 我刚说了句“谢谢”，想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对方如果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虽然我现在算是半个泥菩萨，自身难保，可如果有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到的忙，我也是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的。 也算是回报她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善意。 可还没等我说话，王心雨就已经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到了我的面前。 “小梨，这是我的电话，要是以后遇到难处，不管是需要帮忙还是想找人说话，随时打给我，别客气。” 我没想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居然被王心雨抢先一步。 看着她递来的纸条，我愣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把纸条接了过来。 “王姐，谢谢你……” 我甚至没舍得折它，而是捏着一角，将它紧紧的攥在手里，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苍白的一句谢谢。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愿意这样对我。 而和我生活了那么久的苏家人，却处处都是算计猜疑。两相对比之下，王心雨的善意让我心里暖的不像话。 “跟我客气什么。”王心雨笑着揉了揉我的胳膊，又朝不远处的小宇喊了一声。 “小宇，该走啦，再晚幼儿园要关门啦！” 小宇听到声音，立刻蹦蹦跳跳跑过来，临走前还不忘把手里的风车往我手里塞。 “阿姨，我看你还是有些不太高兴，这样吧，我最喜欢的风车送给你！这样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吹一下，让它带走你的难过！” 我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你，小宇。阿姨会好好保管的。” 直到王心雨拉着小宇的手，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原本犹豫不决的天秤，也在这一刻，向着某一端彻底倾斜。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留下。 就算要面对的是成倍的恶意，我也会好好保护她长大！ 我收起风车和纸条，转身准备回家。 刚离开公园，走到街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咖啡馆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目光瞬间凝固。 是苏姚！ 她了条白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娇笑，正踮着脚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而那个男人，竟然是魏文博！ 我的脚步瞬间顿住，下意识躲到旁边的树后。 他们怎么又在一起？ 难道我上次对苏姚说的那番话没起到作用？ 我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小心的观察着他们两个。 幸好我刚刚发现的及时，躲闪也快，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身影。 这条路的行人并不多，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不算远，所以两人的对话我也能听清楚一二？。 “你说苏梨到底是生什么病了，怎么去过医院之后还这么藏着掖着的？” 苏姚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 “我问了她好几次，她都不肯说，还对我发脾气呢。” 魏文博抬手，轻轻摸了摸苏姚的头发，语气宠溺。 “说不定是得了什么脏病，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所以才做贼一样藏着的，你管她干什么？” 第103章 有所动作 苏姚听到“脏病”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看着她明显有所意动，却还故意装出担忧的样子。 “不会吧？要是真这样，传出去多影响我们家的名声呀？” 我看着她苦恼般低下了头，装模作样的担心，只觉得可笑。 苏家的名声于她而言，哪里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看，她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我钉在耻辱柱上罢了。 魏文博显然也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 “名声？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就算他真的得了病，传出去也只会。让大家笑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谁还会记得有这个人呢？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苏家只有你这么个争气的女儿。至于苏梨，不过是一条被赶出家门的落水狗而已。” 苏姚被他说得心花怒放，抬头时眼底的算计都快藏不住。 “可我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查了什么，万一不是脏病呢？” 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厌恶。 “我总觉得她最近不对劲，吃饭没胃口，还总躲着人，说不定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探究，让我心里一紧。 都说女人敏感，即便是没有经历过怀孕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凭借着蛛丝马迹，也能察觉到一二。 她果然在怀疑我怀孕了。 魏文博拍了拍她的背，撇了下嘴。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真好奇的话。就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翻翻她的房间呗。我就不信她会整天把检查报告单都给带在身上。不过，你说她怀孕……其实还真有这个可能。她在园区的时候，又和那个死老头纠缠不清，又和那个叫沈妄的勾勾搭搭，估计背地里没少睡男人。” 魏文博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他不仅恶意揣测我，还把沈妄和园区里的遭遇当成攻击我的武器，卑劣得让人作呕。 苏姚却像是没听见他话里隐藏的深意似的，反而眼睛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就等今天晚上吧，等今天晚上她睡着了，我就进去看看。” 魏文博却摇了摇头，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眼神阴恻恻的。 “你确定要大晚上进去？这贱人自从从园区回来之后，警惕性很高。你贸然进去，很容易被她发现，还是等她出门的时候，你再偷偷进去吧。” 我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慢慢的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直到传来刺痛，才勉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 他们竟然连偷翻我房间的主意都打了，看来这几天必须加倍小心。 等两人走远，我才从树后出来，脚步发沉地往苏家走。 一路上，脑子飞速运转。 既然苏姚已经动了翻我房间的念头，那检查报告和B超单就绝不能继续放在房间里面了。 可是这两样东西要藏在哪里才安全呢？ 回到苏家时，客厅里没人，苏城和刘艳大概在房间里待着，我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我立刻反锁可房门，把包甩在床头，开始翻找藏东西的地方。 这里毕竟是客房，和我原本的卧室不一样，空间面积缩小了几乎一半。 我在房间里踱步转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了几个能藏东西的地方。 抽屉、衣柜深处、书本夹层。 可这些地方都太容易被找到了。 不然就直接销毁掉这两样东西，以绝后患？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立刻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怀孕，也是我和沈妄唯一的联系，B超单上那小小的孕囊影像，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另一种证明。 如果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也就算了，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下这个孩子，我怎么舍得把第一次能证明她存在的东西销毁掉呢？ 我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目光最终落在了衣柜最上方。 那里堆着几个闲置的收纳箱，因为是客房的缘故，平时根本没人会碰。 我搬来椅子踩上去，打开最里面的收纳箱，把检查报告和B超单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自己的一件厚毛衣的袖口夹层里，再把毛衣揉乱，塞到最下方，最后又拿了几件其他衣服，盖在了上面，确保从外面看毫无破绽。 做完这一切，我跳下椅子，又检查了一遍衣柜，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苏姚应该就不会发现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几乎没出过房门。 一日三餐要么让李妈送到门口，要么等苏家人都睡了才悄悄下楼找吃的。 苏姚一开始还选择按兵不动，可是很快就按捺不住了，每天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敲我房间的门。 “姐姐，我给你切了芒果，你开门拿一下呀？” “姐姐，你最近怎么一直都不出门呢？是心情不好吗？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呀。” 每次我都找理由拒绝，要么说“不用了，我对芒果过敏”，要么说“只是不想出门，想在家休息”，要么就干脆假装没听见，任由她在门外敲到不耐烦。 有天晚上，我还没睡，正开始床头的小夜灯，仔细看着怀孕注意事项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立刻关掉手机放在一旁，坐起身来盯着门的方向。 脚步声在我的房间门口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离去，我立刻意识到，门外的人这不是路过，而是冲着我来的。 又是苏姚？ 我皱了皱眉，掀开被子屏住呼吸，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果然是苏姚！ 她手里攥着一串钥匙，明显是客房的备用钥匙，此刻正对着我房间的锁孔比划，大概是想偷偷尝试，看哪一把才能开我的门。 我手按在门把手上，听着外面钥匙串的响声，忽然重重咳嗽了两声。 “谁在外面啊！” 下一秒，门外叮叮当当的钥匙声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苏姚慌乱的说话声。 “姐姐，你还没睡啊？是我，姚姚。我、我刚刚路过，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喝水。” 这个理由找的倒是不错。 我在心里冷笑了声。 “不用了，我不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门外沉默了几秒，苏姚明显有些不甘心，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脚步声这才渐渐远去。 确认她离开之后，我靠在门后，后背全是冷汗。 还好我没睡，不然她说不定真的会用钥匙开门直接进来翻找。 我走到衣柜前，抬头看着最上方的收纳箱，心里暗暗庆幸自己那天正好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然说不定早就被苏姚得逞了。 但我心里也清楚，苏姚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她找不到报告，肯定会想其他办法。 而魏文博那边，说不定也会给她出别的主意。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第104章 两人把柄 靠在衣柜前，我盯着收纳箱的眼神渐渐变得暗了下来。 光被动躲着没用，苏姚和魏文博步步紧逼，我必须主动找到他们的把柄。 而当初被卖到缅甸的事就是他们两个一手谋划的。 要是我能找到证据，这，就是我在苏家最后的底气。到时候就算我怀孕的事被捅出来，苏城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因为只要他敢对我有半点苛待，我就敢把这件事捅出去。 苏家要是被贴上“买凶拐卖人口”的标签，他苦心经营的面子和生意，都会彻底毁于一旦。 只是…… 我垂落在身旁的手指轻颤动了几下，忽然有种无力感。 只是，我该从哪里入手呢？ 如果能找到当初绑走我的那群人，说不定就能拿到他们和苏姚、魏文博勾结的证据。 可我连那群人的名字、样貌都不知道，只模糊记得他们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又该怎么找呢？ 孤立无援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我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 如果沈妄在的话，是不是就能给我出一些注意？ 等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想起了沈妄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园区的那段时间留下来的习惯，亦或者是因为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最近我想起沈妄的次数还真是越来越频繁了。 我轻叹了口气，眼看时间不早，正准备先睡觉，明天再想办法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之前在医院留下来的，那位李警官的联系方式。 当时对方和我说，如果后续又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可以随时联系他，只是我当时已经把记得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告诉了他，所以回到苏家之后，一直没再联系过他。 他能帮上我的忙吗？ 想到这里，我立刻翻出床头柜里的手机。 那里面就存着李警官的电话。 我翻出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我犹豫了几秒钟，突然有些纠结。 可我现在没有实证，也没有线索能够指向苏姚和魏文博，就这么联系对方，会不会被他当作是被害妄想症？ 可现在除了求助警察，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李警官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苏梨？” 我有些意外于对方居然还记得我，愣了几秒，这才回神。 “是，我是苏梨。”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有件事想求助，关于我被拐卖的事，我怀疑是我家里人和她的男朋友策划的，你能帮帮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李警官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你有证据吗？比如聊天记录、转账凭证之类的？” 这句话一出口，我的心立刻沉了沉。 因为李警官所说的这些东西，我一样都没有。 “我……我没有实锤的证据。” 我攥着手机的手全是汗。 “但是我偷听到了他们聊天。他们说要让我永远回不来，还商量着翻我房间找东西，还想把我赶出苏家。而且他们最近总盯着我，我觉得，他们还想再对我下手。” 我把苏姚和魏文博的算计、那些刺耳的对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急切。 我怕李警官觉得我在胡言乱语，怕他不肯相信我。 他现在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在他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帮助，那我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几秒的安静像过了很久，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李警官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让我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先别慌。其实拐走你的那伙人，上周已经被我们抓获了，现在还在审讯阶段，只是一直没找到背后指使人的线索。” 我猛地愣住，惊喜和不敢置信涌上心头。 “他们……被抓了？” “对。”李警官的语气缓和了些。 “既然你说怀疑是你妹妹和她男朋友，那正好，明天上午你到警察局来，我们安排你和那伙人的主犯见一面，看看他们认不认识苏姚和魏文博，说不定，就能对上线索。” 我几乎要哭出来，连忙点头。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所谓峰回路转，大概就是这样了。 挂了电话，我靠在床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不是委屈，是压抑太久后的松快。 原来我不是在孤军奋战，原来那些伤害我的人，早就被警方盯上了。 我摸了摸小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你看，我们快有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选了件宽松的深色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出了门。 这次出门的时候，苏姚明显有些激动，显然是觉得等我走了之后，就能进我的房间去翻我的检查报告。 不过片刻的激动过后，她又皱了皱眉，像是起了疑心。 我在玄关处换鞋子的时候，她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捏着遥控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姐姐，你这大清早的要去哪啊？前几天叫你出门你都不肯。” 我面不改色，语气平静。 “前两天一直待在家里，有些闷坏了，所以想出去散散心。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故意反问一句，目光落在她脸上，等待着她的答复。 苏姚眼神闪了闪，抱着抱枕的手臂无意识缩了缩。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邀请她一起出去。 我并不担心她会答应，毕竟，她满心都是等着我出门后翻我的房间，哪里愿意跟我一起走呢？ “我？我就不去了。”苏姚笑了下。 “我上午约了朋友逛街，就不和你出去了。姐姐，你出门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呀。” 这话漏洞百出，她平时周末都要睡到中午，哪会这么早约朋友呢？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没拆穿，只淡淡“嗯”了一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关门前，我余光瞥见她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我的房门，眼底满是急切。 李警官的车就停在苏家不远处，我上了车，和他打了声招呼，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警察局。 下车后，李警官便直接带我去了审讯室的观察间。 我站在玻璃那头，看着里面的绑匪主犯低着头，胸腔内的心脏跳动速度越来越快。 不会错的，就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他对李警官斩钉截铁的开口。 “就是他，说话带很重的地方口音，当初绑我的时候，就是他负责看押我。” 李警官点点头，对着对讲机吩咐。 “把苏姚和魏文博的照片拿给嫌疑人辨认。” 很快，警察将打印好的照片递到男人面前。 他抬眼扫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来。 “不认识，没见过。” 第105章 希望落空 男人的否认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刚燃起的希望上。 我猛地上前一步，手掌按在玻璃上，恨不得冲进去抓着他的衣领大喊一声。 他明明就是在撒谎！ 可隔着一层玻璃，我连冲进去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深厚的李警官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身上，却并没有阻止我，而是对着耳麦说了句“继续”。 观察间内，男人的目光乱瞟个不停，就是不看照片。 “警官，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男人双手被手铐拷着，一脸的无奈。 “我就是一时糊涂，见她一个小姑娘好下手才绑的，哪认识什么同伙啊！” 负责审讯的警官皱着眉，眼神锐利地盯着男人。 “你确定？我们已经查过你近期的通话记录和资金流水，那段时间你的账户有一笔五十万的匿名进账，来源不明。这笔钱，你又怎么解释？” “那、那是我老家亲戚给的！” 男人眼神闪烁，慌忙辩解。 “我妈病了要做手术，亲戚凑的钱，跟这事儿没关系！”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任凭谁都能听出来问题。 审讯的警官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敷衍和谎言，态度也变得不耐起来。 “我劝你最好给我好好交代，我们既然能把你给抓进来，就说明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你继续嘴硬下去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这番话软硬兼施，给足了人心理压力，可绑匪却依旧没有松口。 我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凑到李警官身边。 “警官，他肯定是怕把苏姚和魏文博供出来，自己会加刑！要不您试试说……就说如果他配合指认，能算立功，说不定能从轻判刑？” 至于到底会不会减轻刑罚，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人在这种时候，只要能看到一线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我是这样，万一他也是这样呢？ 李警官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对着麦克风说了句话。 “你应该清楚，包庇主犯只会罪加一等。但如果你现在如实交代，指认背后指使你的人，我们可以依法认定你有立功表现，在量刑上会酌情从轻。你想清楚，是要扛下所有罪，还是争取一下减刑机会？你和别人可不一样，你有家人，有孩子，别走错了路，后悔一辈子。” 观察间里静得能听见我的心跳声。 我看着男人手指紧紧抠着审讯椅的扶手，指缝里都渗了汗。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这才缓缓抬起头。 等我看清楚他眼神里的固执后，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样的眼神，注定他不会交代了。 果然，他再度开口，措辞却和刚刚没什么出入。 “我……我真没受人指使。那五十万确实是亲戚给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查我老家啊！” 男人说着，动了动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将它晃得哗啦作响。 “你们是警官没错，可也不能空口白牙一张嘴污蔑我啊！” 男人突然提高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 “我承认我绑架不对，该判多少年我认，但你们不能硬把我跟不认识的人扯在一起啊。你们这是要故意给我头上扣屎盆子，想给我加刑啊！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他这话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硬扛，观察间里的气氛瞬间僵住。 我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劲，突然反应过来。 魏文博肯定早跟他串通好了，说不定还许诺了他什么别的东西。 不然他怎么敢冒着被拆穿的风险，死咬着不松口。 李警官皱着眉，对着耳麦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派人去你的老家了，是不是真的有凑钱给你妈做手术的事，一查就知道。你现在坦白，还能算主动配合，等我们查出来是假的，你这就是抗拒执法，是罪加一等！到时候是什么样的后果，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男人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 “查就查！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 审讯因为他的这句话陷入了了僵局。 我攥着衣角，心里又急又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快到中午，审讯依旧没有进展，李警官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先别急，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核实他的话了，还有魏文博的资金流水，应该很快就有结果的。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家里人起疑心了。” 我点点头，勉强笑了下，心里却沉甸甸的。 走出警察局，外面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掏出手机一看，却见苏姚已经连着给我发了三条消息。 “姐姐，都已经中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今天还回来吃饭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姐姐，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东西吗？记得给我打电话呀！”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我的关心，可我却清楚，这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的真实目的，恐怕是想确认我什么时候回家，免得在我房间翻找东西的时候正好被我撞个正着罢了。 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机，在路边打了辆车，准备回苏家。 出租车刚停在苏家大门外，我就看到了门口苏姚来回踱步的身影。 她怎么在这里？ 我皱了下眉，付清了打车费，推门下车。 刚下车，苏姚便想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头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看清楚我的身影之后，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快步朝我的方向迎了过来。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伸手想帮我拎包，指尖刚碰到包带就被我侧身躲开。 我看到她的表情僵了下，不过又很快调整了回来。 “我都在这儿等你快半小时了，还以为你已经走丢了呢。你上午到底去哪里散心了呀，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把包往身后挪了挪，踩着石板路往前走去。 “就在城西那个小公园转了转，坐了会儿，没去哪。怎么了，有事吗。” 苏姚快步跟上我，鞋底蹭着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话里藏着试探。 “城西的公园啊？怎么跑了那么远呀。那地方我记得树多，蚊子也多，你没被咬吧？对了姐姐，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你前两天身体就不舒服，还总是反胃。今天又一个人跑那么远，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要不我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陪我去医院？ 我看是想趁这个机会拿到我怀孕的证据吧？ 我脚步没停，只是斜睨了她一眼。 “不用，我最近已经好很多了。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最好还是不去。” 第106章 想尽办法 苏姚脚步因为我的拒绝而顿了顿，又快步追上来。 “可你之前总反胃，万一拖成大病怎么办？再说，去医院做个检查也放心，我陪着你，挂号缴费都不用你操心，我来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挽我的胳膊，指甲上的亮片晃得人眼晕。 我侧身避开，蹙了蹙眉，目光忍不住在她手上的美甲上扫过。 之前没注意，苏姚什么时候做了新的美甲？ 那美甲是时下流行的碎钻款，指尖还特意做了尖圆的弧度，在阳光下闪得有些刺眼。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如果被卖到缅甸的人是她，她还会有心思做美甲吗？ 我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阴暗想法惊了一下，连忙晃了晃头，想把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给赶出去。 什么时候我居然会这样阴暗的揣度别人了？ 我没再跟她纠缠，而是脚步加快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苏姚还想说什么，我却连头都没回，而是径直推开客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阻隔了苏姚和我沟通的可能，还有她窥探的目光。 刚朝着衣柜的方向走了几步，我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房间的窗户没关，凉风吹拂而过带起轻薄的纱帘，向我的方向飘了飘，随之而来的还有股陌生又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不是客房常用的薰衣草香薰，而是种在我闻起来有些呛鼻的玫瑰香水味。和苏姚早上靠近我时，身上沾着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果然还是那个急性子，一刻都等不了。 我强忍着你反胃恶心的感觉，用力嗅闻了下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道。 香水的留香时长一般都在四到六小时左右，现在刚过中午，这味道已经明显散去了一些，但依旧能让我闻到，就说明她离开也没有太久。 说不定就是在我回来前一个小时走的。 联想到他给我发的那几条短信，还有刚刚在门口徘徊，明显是在等我的举动，我轻轻勾了下唇。 苏姚明摆着是没在我房间里发现什么，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在门口堵我，还反复试探。 我走到衣柜前，踩着椅子，打开了放在最上面的收纳箱。里面的厚毛衣被翻得乱七八糟，但藏在袖口夹层的报告却还在，只是边角被蹭得有些起皱。 看来她翻得很着急，没注意到这件毛衣里另有乾坤。我把毛衣重新揉乱塞回箱底，又用几件旧外套盖住，这才把它推回了回去。 我刚准备扶着椅子下来，目光却扫到了角落处。那里随着光线的照耀，有道亮光一闪而过。 我走过去，半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枚碎钻，和苏姚美甲上的款式一模一样，显然是她翻找时蹭掉的。 我盯着指尖捏着的那枚碎钻，眯起眼睛。 我看得出来，苏姚现在是特别着急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我怀孕的证据。巧的是，我也很着急，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到魏文博和她一起，拐卖我到缅甸的证据。 我看着手中的碎钻，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既然苏姚这么着急，想要抓住我怀孕的把柄，那我不如顺着她的心思，故意卖个破绽，让她以为我是真的“生病”了，而非怀孕。 这样既能暂时稳住她，还能趁她放松警惕时，套出她和魏文博勾结的证据。 我把碎钻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面，随后走到卫生间，翻出了之前医生开的胃药盒子，随后，又故意将药板拆开放在了洗手台显眼处，还往垃圾桶里丢了张揉皱的药店收据。 为了让这个线索看起来足够真实，我特意将上面的字揉到只能模糊看清楚“胃黏膜保护剂”几个字。 做完这一切，我故意打开房门，装作要去楼下倒水。 果然，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苏姚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房间好好躺着。” 苏姚站起身快步朝着我走了过来，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我手里的水杯上。 我故意皱着眉，脚步放慢，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无力。 “胃里难受，想下来倒点温水，刚才吃了药，但还是有点反酸。” 说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又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小腹下方。 这个动作既像胃疼，又像是怀孕的人在掩饰自己的不适。 抛完鱼饵，我静静的等待着苏姚上钩。 我心里清楚，这样模糊的动作，最能勾起她的心思。 她既会怀疑我是怀孕，又会因为“胃药”和“反酸”的说法自我否定，之后，便会更迫切的想从我的反应里找答案。 果然，苏姚的眼神因为我的动作亮了亮，脚步又往前凑了凑，语气里的关切都带着几分焦急。 “反酸？是不是早上吃的粥太凉了？早知道我就让李妈给你煮点热汤了。对了，姐姐，你上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没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吗？要不要再去做个详细检查？比如……查个血什么的？” 抽血？我看是想顺便检查一下我怀孕了没有吧？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医生说是老毛病了，之前压力大的时候也犯过。再说查血多麻烦啊，还得空腹，我现在胃里空落落的，实在折腾不动。” 我一边说，一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真的因为胃疼没力气了。 苏姚见状，连忙伸手扶了我一把，指尖碰到我胳膊的时候，我甚至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在抖。 那是兴奋，是激动。 我知道，那是因为苏姚觉得，她马上就能拆穿我怀孕的真相了。 只可惜，她是马上要掉进我也她精心准备的陷阱里面了。 这次我没有躲避，而是借着她扶着我的力道，顺势往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故意轻轻哼唧了一声，装作胃疼得厉害。 苏姚立刻凑到我身边，手都快伸到我小腹上了，又硬生生收了回去，转而抚上我的后背，将一个担心我身体状况的好妹妹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姐姐，你要是实在难受，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挂个急诊很快的，查一下也放心。” 我捂着自己的肚子，虚弱的摇了摇头。 “真的没什么，就是胃不舒服而已，你去楼上帮我拿一下药吧，就在卫生间洗手台的盒子里。” 我故意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软。 “我现在站不起来，麻烦你了姚姚。” 第107章 下步计划 这是我计划里的关键一步。 让她单独去我房间，亲眼看到“胃药”和“收据”，好彻底打消她对“怀孕”的怀疑，同时也让她放松对我的戒备。 苏姚的眼睛亮了亮，几乎是立刻点头。 “好！我马上就去，姐姐你稍等我一下，别乱动！” 她说完，转身迫不及待的便往楼上跑去，连脚步都带着急切，显然是想尽快确认“胃药”的真实性。 客厅里很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二楼楼梯口，脸上伪装出来的虚弱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平静和。 也不知道苏姚看到我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没过两分钟，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刻重新换上了那副虚弱不已的表情。 我看着苏姚拿着药盒跑了下来，脸上满是不甘与失望。 显然，我只是“胃痛”，而不是怀孕的结果让她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她走到我面前，把药盒往茶几上一放，语气里的关切淡了大半，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找到了，你赶紧吃了吧，吃了能好受点。” 我抖着手指，颤颤巍巍地接过药，却没立刻吃下去，而是靠在沙发上揉了下肚子，声音含糊。 “谢谢你啊姚姚……我现在有点晕，想回房间躺会儿。” 苏姚巴不得我赶紧走，免得我再“麻烦”她，闻言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好啊，姐姐，那你快上楼吧。” 要是放在刚刚，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来扶我了。但现在却坐在那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让我只觉得有些想笑。 看来我没“怀孕”这件事对她来说，打击确实很大。 我扶着楼梯扶手，并不急着上楼，所以故意走得慢吞吞的。 我有预感，这个并不能让她满意的消息会让她有所行动。 说不定，就会联系魏文博见面。 果然，我刚踏上二楼台阶，就听见楼下传来了苏姚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声音。 “……真没怀孕，卫生间里的胃药和收据我都看见了，白折腾半天。” 她的语气满是沮丧，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不忿。 “你现在在哪里？我要和你见面当面说！” 电话那头的魏文博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姚应了声“好，我现在过去找你”，就挂了电话。 我站在二楼，手搭在扶手上面，大脑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面飞速运转。 他们当面碰头，肯定会聊更多关于拐卖的事，这正是收集证据的好机会。 人，我肯定是要跟过去的。但只我一个人听到没用，我得想办法留下证据。 我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从枕头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微型录音笔。 这是我之前托朋友买的，体积很小，小到能塞进钱包的缝隙里面，但能录的内容可不少。 苏姚的卧室就在我隔壁，只要在她出门之前，我能把这支录音笔放进她出门要带的东西里，就能完整录下她和魏文博的对话内容。 我一刻也不敢耽误，拿起录音笔便走出了客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我贴着墙走到苏姚的卧室门口，试探着推开了门， 苏姚不在房间，应该还在楼下，我没有多考虑她为什么不上楼，而是站在原地思考应该把这支录音笔放到哪里。 房间里还留着她常用的玫瑰香水味，梳妆台的椅子上搭着她昨天背的名牌包，拉链没拉严实。 我的目光巡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只名牌包包上面。 看得出来苏姚经常被这只包，也很喜欢它，否则上面不会有那么明显的磨损。 除此之外，在我的印象之中，苏姚只要出门，几乎次次都背着它。 所以把录音笔放这里最稳妥，既不会像放进衣服里那样，容易掉出来，也能近距离收录声音。 我快步走过去，手指轻轻拉开包内侧的夹层。 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这个位置很深，而且苏姚的习惯是将口红放进包里，而不是夹层。 所以只要不出意外，就不会有人发现这支录音笔。 我捏着录音笔，飞快地塞了进去，又用手指把包里的物品理了理，遮住录音笔的痕迹，确保从外面看毫无破绽。 刚直起身，就听见楼下传来苏姚的声音。 “李妈，我要出去，我妈要是回来问起我，你就说我出门和朋友逛街了，也不回来吃饭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退到门口，轻轻带上门，转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时还特意留了条缝，方便观察她的动向。 没过几秒，苏姚便上了二楼，从我的房间门口路过，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姚便背着那只装了录音笔的名牌包从卧室走了出来，脚步匆匆地往楼下走去。 我贴着门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等了两分钟，确认她已经开车离开，这才迅速换了件不起眼的外套，戴上口罩和帽子，跟着离开了苏家。 刚出大门，我立刻看到了已经驶远了一些的，苏姚的车。 我连忙伸出手臂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刚上车，便急匆匆道。 “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白车，保持点距离，别让她发现。” 司机看了我一眼，明显是想要八卦，但最后却没有多问，而是一脚油门，稳稳地跟了上去。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分钟，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家僻静的咖啡馆门口。 苏姚下车后径直走了进去，我付了车费，等她进去两分钟，这才慢慢跟了过去。 进门前，我扫了一眼她最终停留的方向。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她坐在靠窗的角落，对面已经坐了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文博。 我在前台点了杯热牛奶，特意让店员做的慢一点，随后小心翼翼的绕到了他们斜后方的位置下坐下。 安全起见，我没有将帽子摘下来，只是低着头打开了手机，假装在看视频，却悄悄调整了坐姿，好让耳朵能够更清晰地捕捉他们的对话。 “没怀孕就没怀孕呗，只能说明苏梨有问题，这还不值得让你高兴啊？” 我听到魏文博好言好语的哄着苏姚，可苏姚却依旧不高兴。 “你说的倒是轻松，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忙活了多少？我今天甚至趁着她出门，进了她的房间，偷偷把她的那些破烂东西上上下下翻了一遍，真是恶心死我了！” 苏姚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厌恶，手指在桌布上用力划着，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那房间又小又破的，放在平时，我连门都懒得进，可今天为了找到她怀孕的证据，我翻了好多地方。结果呢？除了那盒破胃药，什么都没有！早知道她没怀孕，我才懒得费这劲！” 魏文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发出轻响，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没事，知道她没怀孕也是件好事。我之前还怕她怀了孕，动手时得多注意，现在没了这层麻烦，办起事来更方便一些。” 苏姚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疑惑，又藏着几分期待。 “办什么事，不会是……” 第108章 赌徒保证 对上苏姚满怀期待的目光，魏文博往四周扫了眼，身体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一些，对话内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然呢？你不是说不想看到她吗？正好老鬼那边又来消息了，说东南亚有个纺织厂缺女工，开价比上次还高。她这年纪，又能干活，又能生育，送去能换一笔不少的钱呢。而且这次老鬼说了，会把她安排在最里面的车间，四周都是铁丝网，她就算想跑，也没地方跑。” 魏文博说到后面，因为激动的缘故，音量又不受克制的上扬了几分。 “可上次她从缅甸跑回来了……” 苏姚的声音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 “万一这次再让她逃了，她肯定会感觉到有问题的，到时候万一去报警，我们俩都得完蛋！” “逃？”魏文博冷笑一声，点了根烟，不紧不慢的吐了个烟圈，眼神里满是不屑。 “之前是她运气好，这次可就不一定了。等之后我们……” 后面的对话我听不真切，有些着急想要凑近，只是手刚撑着桌子要起身，邻桌的服务生正好端着咖啡走过。 我连忙缩回手，假装整理外套，心脏却跳得飞快。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之前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的静下心来，认真去听二人的对话，总算断断续续捕捉到几句重要信息。 魏文博用手指轻点着桌面，笃笃的响声让人听着心烦。 “……等把药下到她水里，她昏过去之后，我就让老鬼的人来接。这次不走陆路，直接走水路，船在港口等着，等人一送上船，就没回头路了。到了东南亚，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怎么逃？” 我听着他语气之中透出来的狠意，心都凉了几分。 “那……什么时候动手？” 苏姚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急切，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上的金属扣，像是紧张。 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兴奋。 苏姚早就已经等不及要让我滚出苏家了。 “就后天吧。”魏文博掐灭烟头，眼神扫过窗外，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我的“未来”。 “后天你爸妈不是要去外地参加朋友的婚礼吗？到时候你家里就只剩下李妈。她一个佣人，你让她滚远点，她肯定也不敢说什么。到时候你提前把药掺进她晚上喝的牛奶里，等她睡熟了，我就过来接人。” 苏姚点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又像是想起什么，追问道。 “那钱呢？魏文博，上次你就没有把钱分给我，这次不会也像上次那样吧？” 提到钱，苏姚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满。 “魏文博，你之前可是和我保证过的，说你再也不赌博了，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你老实交代，之前卖她那次，你是不是把拿到的钱都拿去赌了？” 苏姚显然是因为我之前的那些话，对魏文博的所作所为有了怨言，说话时也毫不客气。 我清楚的看到魏文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抓着咖啡杯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 不过很快，他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在苏姚的面前重新变成了那副伏低做小的样子。 “姚姚，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骗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赌博，所以上次之后我就戒了，真的！之前那笔钱是因为那边拖了好久才结算，到手时我确实忍不住玩了两把，但没输多少，剩下的都存起来了，不信我回头拿银行卡给你看。” 苏姚挑眉，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满是不信。 魏文博又好声好气的哄了几句，她这才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拿银行卡给我又有什么用？密码我又不知道。再说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转头就把我给你的零花钱也输光了，魏文博，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说到做到，你这样让我怎么信任你？” 说着，她直接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魏文博的脸色僵了僵，又很快软下来，连忙跟着起身，伸手扯了扯苏姚的衣袖。 “姚姚，你别生气啊！”魏文博伸手死死拽住苏姚的手腕，生怕她真的走了。 “密码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卡就放在我外套内兜，回头我就拿给你，里面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次真的不一样，等把那个贱人给送走了，拿到钱我就带你去买房子，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再也不碰赌了。” 买房子？过日子？ 我端起服务生送到我桌上的热牛奶，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可笑不已。 当初魏文博也是这样对着我画大饼的，我是真的相信了他的那些鬼话，满心满眼都是和他的未来，结果呢？ 错信渣男的后果，就是被卖到那种地方苦苦挣扎求生。 苏姚停下脚步，却没回头，语气里还带着怒气。 “安安稳稳过日子？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我爸妈那段时间一直问我零花钱怎么花得那么快，我还不能把你说出来，只能撒谎说买了奢侈品！那段时间你知道我在家里是怎么过的吗？魏文博，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再骗我，我们两个就一拍两散，以后各走各的路！” 她这话说的不留一点情面，就连我都愣了几秒。 苏姚真的会因为这点钱和魏文博闹掰吗？ 还是说，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和魏文博断掉联系？ 就在我心中暗暗揣度的时候，那头的魏文博已经连忙举手向着苏姚保证，眼里满是讨好。 “我不骗你，我真的不会骗你的！姚姚，等这次钱一到手，我先分你一半，剩下的就存进你名下的卡里面，行不行？你就再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苏姚沉默了几秒，缓缓转过身，盯着魏文博看了半天，这才松了口。 “行，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后天动手的时候，你必须提前半小时到，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会害怕的。还有，药你得准备好，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或许是看到苏姚松了口，魏文博的脸上立刻露出来个笑容。 “药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我车里呢，到时候我直接带过来。你只要把牛奶端给那贱人，等她睡熟了给我发消息就行，其他的事我来办。” 苏姚点点头，听他安排的这么妥当，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几句细节，魏文博怕待太久引人注意，率先起身。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联系你。你也早点回家，这两天别和她说太多话，免得让他起了疑心。” 苏姚摆了摆手，语气很不耐烦。 “知道了，赶紧走吧，别在这杵着。” 魏文博也不介意她的态度，笑着应了声“好”，又叮嘱了句“记得看消息”，才快步走出咖啡馆。 第109章 一切顺利 他刚离开，苏姚脸上的烦躁就褪去大半，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指尖攥紧了手机。 桌上杯中的热牛奶早就已经凉透，我也没有再碰，而是坐在原处静静的想着。 当初我要是能早点看清魏文博的真面目，也不会落得被拐卖的下场。 我闭了闭眼睛，强行将自己从懊悔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现在不是后悔当初做了错误选择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清楚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对我动手，就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计划。 我看着桌上放着的牛奶杯，深吸了口气，已经做错了决定。 他们的打算是后天对我下手，那我今天就得从苏姚那里，将录音笔拿回来，给李警官送过去。 苏姚在咖啡厅又坐了一小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身影，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起身便跟在了她的后面，一同离开了。 苏姚没去闲逛，而是直接回了苏家。我怕和她一前一后进去太惹眼，便在门口的超市逛了几分钟，随便挑选了几件零食。 直到确认苏姚的车进去，我这才拎着一袋没开封的面包，慢慢悠悠的朝着苏家大门走走。 客厅里只有李妈在擦桌子，苏姚的身影没在楼下。 我收回视线，半弯下腰在玄关处换掉了鞋子。 “小姐，你回来了？还真是巧了，刚才二小姐也回来了，就在楼上，看她今天心情好像还挺不错的。” 李妈抬头跟我打招呼，乐呵呵的说着。 苏姚心情好，就代表着不会莫名其妙发脾气，家里的这些佣人也就不会无缘无故遭殃了。 李妈手里的抹布擦得更起劲儿，还不忘多嘴提上一句。 “刚才二小姐上来时，手里还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嘴里哼着歌呢，估计是买着喜欢的东西了。” 我“嗯”了一声，没接话，拎着面包往楼梯走，脚步却放得极轻，耳朵仔细听着二楼的动静。 苏姚的卧室门没关严，我刚上楼就听到了她房间中传来的，音乐外放的音乐声，夹杂着她和别人的对话声。 “这个包的颜色我不喜欢，能不能换个米白色？” 苏姚的声音带着几分娇蛮，应该是在跟专柜的柜姐打电话。 我脚步顿了顿，悄悄往她房门口凑了凑，透过门缝，刚好能看见她坐在地毯上，面前堆着好几个未拆封的购物袋。 而那只装着录音笔的名牌包就随意扔在床头柜上，拉链还敞着一道缝。 我猛的屏住了呼吸。 如果这个时候能进去，说不定能直接拿回录音笔。 可我刚要伸手推门，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动作。 我这个时候进去，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万一没有找好借口，反而会引起苏姚的怀疑。 想到这里，我抿了抿唇，转而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快速在心里盘算起来。 就这么直白的进去不行，我得想个自然一些的理由靠近她的房间。 我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时，目光刚好扫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面装着的是鲜榨出来的橙汁。 我看着那橙黄色的汁液，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我下楼走到厨房，刚进去就看到李妈正在清洗收拾榨汁机。 “李妈，还有果汁吗？我想给姚姚送一杯，她刚才应该是出去逛街了，我看她买了不少东西，肯定很累。” 我语气关切，任凭是谁听了我这番话，都会觉得我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李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前段时间还对苏姚冷淡相待的我，今天会这么主动关心苏姚。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有有，刚榨的橙汁，我现在就给你装一杯。” 说着便从柜子里拿了个新的玻璃杯，倒了满满的一杯橙汁，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从李妈的手中接过玻璃杯，端着橙汁，脚步轻快地往二楼走。 走到苏姚房门口，我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轻轻敲了敲门。 “姚姚，我给你送了杯橙汁，是李妈刚榨的，你尝尝？” 里面的音乐声停了，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 删了之后，苏姚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我推开门，端着橙汁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地毯上面被拆开的包装盒上面扫过，最后才定格在了旁边被我放了支录音笔的名牌包包上面。 苏姚坐在地毯上，表情有些不好，似乎是因为我打扰了她的独处。不过又不能因此而发脾气。 毕竟，她还要和我维持表面的“姐妹关系”，好方便后天的时候对我下手。 “姐姐，你怎么来啦？来，快坐。我今天出门逛街买了好多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就直接拿走吧，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啦！” 我目光闪烁了下，轻笑了声，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真的？”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眼神却悄悄瞟向床头柜上摆着的那只名牌包。 一想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便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毕竟你眼光一直比我好。” 听到我的夸赞，苏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了指面前的购物袋，一副很是大方的模样。 “随便看，都是这个季度的新款呢。你要是喜欢，多拿几个都没事。” 她显然没多想，一门心思沉浸在“大方送礼物”的伪装里，压根没注意我端着杯子的手在微微用力。 我蹲下身，假装翻看购物袋里的衣服，手指却悄悄的从杯子上撤走。 趁苏姚低头整理另一个袋子的瞬间，我故意脚下一绊，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半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面，玻璃杯中的橙汁也“哗啦”一声，全部都洒在了她的白色连衣裙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我立刻起身道歉，手忙脚乱地去够旁边的纸巾，想要给苏姚擦干净。 “对不起姚姚，我没注意，不小心把橙汁洒了。你这裙子刚买的吧？赶紧脱下来洗一下吧，不然要染色了。” 苏姚低头看着胸前的污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起来是想要发脾气，但最终却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我看着她表情难看的对我扯了下嘴角。 “没事的姐姐，只是一条裙子而已，你没摔倒就好。” 苏姚咬着牙说着，看起来倒是大度，可攥紧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我去洗手间换件衣服，这里你帮我收拾一下吧。” 她话音刚落，就猛地站起身，快步往卫生间走去。 我猜，大概是怕再跟我待一秒，就忍不住发火吧？ 第110章 没有作用 我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但表面却还维持着慌乱的模样，手忙脚乱地拿起纸巾，擦拭着地上的橙汁。 身后传来卫生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我擦拭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等到确认苏姚真的不会再出来之后，我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床头柜前，伸手拉开那只名牌包的内侧夹层。 指尖碰到录音笔冰凉外壳的瞬间，我心脏猛地一跳，随后动作飞快地把它攥在手心，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面，又迅速整理了一下包的位置，确保看不出被翻动的痕迹，这才重新拿起纸巾，慢悠悠地擦拭起被我洒在地毯上的橙汁。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重新打开，苏姚换了件粉色连衣裙走了出来。 她脸色很臭，直到看到地上的橙汁差不多都被我擦干净了，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好了姐姐，你不用再收拾了，我刚刚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这种事情还是让佣人来收拾吧。对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要是喜欢，你就直接拿走就行。” 她话里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不过我却并不在意。 毕竟我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笑着拿起一件普通的长裙，装作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件就挺好看的，我先拿回房间了，这里我叫佣人上来慢慢收拾吧。” “嗯，去吧。” 苏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堆在地上的购物袋上，准备检查一下那些东西上面有没有被溅到的橙汁，压根没注意我离开时脚步快了几分。 回到自己房间，我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伸手摸出了外套里的录音笔。 那只录音笔的侧身还亮着光点，这是正在正常录音的意思。 我检查了一遍，确认那些对话都被录下来之后，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我将它放到一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面翻出了李警官的联系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我便迫不及待的“汇报”。 “李警官，录音笔我拿到了，里面完整记录了魏文博和苏姚的计划，他们后天要趁苏城和刘艳不在的时候，对我动手，苏姚负责下药，魏文博来接人。” 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着。 电话那头的李警官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感受到了我心情的急切，开口时话语中多了几分安慰的意思。 “你先别着急，你现在方便来一趟警局吗？我们需要当面核对录音内容，顺便也要确认一下证据的完整性。” 正常办公程序就是这样的程序，我心里清楚，自然也没什么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方便，那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把录音笔放进外套口袋里面，便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打车到警局时，李警官已经在门口等我。 他带着我进了警察局，随后去了一间小会议室，接过我手中的录音笔插进电脑，调出音频文件，便开始播放。 咖啡厅里的对话清晰地从电脑里传了出来，里面苏姚的魏文博的对话声音格外清晰。 我虽然已经从头听的对话中，提前知道了他们打算对我做些什么，可是再听到一次，仍然觉得心惊。 这两个人，一个曾是我最信任的男友，一个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被我真心疼爱过的妹妹。 他们两个的心居然这么狠，算计起我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因为那些对话受到影响。 音频播放结束，李警官将电脑合上，抬头看向我。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 “李警官，怎么样，可以凭借这个拘留他们两个吗？”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李警官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看着李警官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凝重。 “你先别着急，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刚刚我听的这段录音里面，整段音频里，魏文博和苏姚全程只用贱人，和她这两个称呼来代替你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的说过，他们都没有明确的说过，要下手的对象是你。苏梨，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心里因为李警官的话“咯噔”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泼了盆冷水，浑身冰冷。 那就意味着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们两个要害的人是我。 “可他们说的就是我啊！后天苏城和刘艳不在家，他们就是要对我动手！” 我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最终却还是失控。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说话音量不受控制的拔高了几个分贝。 “我知道你的处境，也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你也应该清楚，法律讲的是证据链完整。” 李警官递过来一杯温水，声音放软了些，像是生怕刺激到我。 “这份录音只能证明他们有非法意图，却没办法直接将受害对象定位到你的身上，也没法认定‘拐卖’的具体行为。现在拘留他们，很容易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到时候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我攥紧了水杯，指节泛白，脑海里瞬间闪过被卖到缅甸的恐惧。 如果这次抓不住他们，后天我就又要落入深渊了。 我知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好运，如果这次我又落入了那种魔窟，没有沈妄，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我肚子里的孩子，又能保下来吗？ 见我脸色发白，李警官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后天你提前找借口出门，比如去朋友家暂住，或者直接来警局待着，让他们的计划彻底落空。我们会派人去魏文博提到的港口和接头点蹲守，就算没办法抓个人赃并获，也能试着揪出这条线，断了他们的拐卖渠道。” 我握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方案确实能让我安全，可一想到苏姚和魏文博要继续逍遥法外，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况且我也还有别的顾虑。 “可这样一来，他们只是计划落空，没有实质性证据，以后还是会找机会害我的……” “我知道你不甘心。” 李警官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 “但你要知道，无论如何，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总不能你去涉险做这个鱼饵。万一出点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警官的话刚好提醒了我。 我低头看着小腹，轻咬着下唇，没有动作。 那里因为月份还小的缘故，并没有显怀，却能让我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上一次被拐卖的经历已经让我失去太多，这一次，我绝不能让宝宝再跟着我冒险。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翻涌的情绪。 “好，李警官，我听你的。后天他们出门的时候，我会找机会从家里溜出去的，别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第111章 我安全了 李警官点下头，起身准备送我。 “放心吧，交给我们吧。” 我跟在李警官身后，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后天我会出门，去朋友家待着的。麻烦你们……一定要盯紧魏文博和那个接头点，就算这次不能定苏姚和魏文博的罪，也一定要抓到那个人贩子，避免让更多人被拐走。” 我自己吃过那样的苦，自然也不愿意让别人和我一样，有相同的经历。 李警官表情严肃，语调很是认真， “你放心把，我们会加派三倍的人手蹲守港口的，一定尽力断掉这条线。后天早上你出门前给我发消息，我们安排便衣在你家楼下护送，确保你能安全到朋友家。” 李警官的贴心让我心中微暖，我点点头道谢，随后接过了李警官递来的联系方式。 那是负责护送的便衣警员的电话。 攥着纸条，我心里的不甘渐渐的被对宝宝的牵挂取代。 苏梨，不要着急。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只要我和宝宝安全，总有一天能找到证据，让苏姚和魏文博付出代价。 离开警局时，天色渐晚，天边晚霞如火烧般耀眼。 我打车回苏家，路上给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林雅如发了消息，说想后天去她家暂住几天。 林雅如是我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她知道我被拐卖的经历，在我回来之后，很多次都想来苏家看我，但因为我和家里日渐紧张的关系，我每次都会拒绝。 现在我主动找她，她没有一丝犹豫，当即答应了下来。 “好，那用不用我去接你啊？” 我听着电话那头她的声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来接我的话，她们不就知道我那天晚上不回家了吗？” 林雅如立刻懂了我的意思，语气也严肃起来。 “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这点。那你路上小心，到了小区给我发消息，我在门口等你。” “嗯，谢谢你，雅如。” 挂了电话，我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我还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去，还有人能信任。 回到苏家时，客厅的灯亮着，苏姚正敷着蓝色面膜，蜷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吵得人烦。 见我进门，她头也没抬，语气很是随意的开口。 “姐，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李妈都热了三次饭了。” 我换着鞋，故意含糊其辞。 “跟朋友在外头吃了点，聊了会儿天。” 苏姚这才暂停视频，转过脸看我。 “朋友？哪个朋友呀，是那个林雅如吗？” 之前苏姚还没有在我面前展露真实面目的时候，我把她当做妹妹的同时，也把她当做知心朋友，什么话都告诉她，所以她自然也清楚我的人际关系。 只是现在在见识过她的真实面目后，听到我最好朋友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比你大，你应该叫她雅如姐的。” 苏姚撇了撇嘴，没有接我这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们聊什么呢？聊到这么晚。她没约你什么时候再见面啊？爸妈后天不在家，要不你把她也叫来家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脚步顿在楼梯口，后背绷得发紧。 她这是在试探我。 我故意装作有些疲惫的样子，回头看她。 “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近况。她最近忙工作，也没提见面的事。” 说完，不等苏姚再追问，我便快步上了楼。 关上门的瞬间，我这才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苏姚的警惕心比我想的还重，幸好我刚才没露破绽。 我靠在门板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我这才有心情去想刚刚苏姚那番话中暗藏着的深意。 苏姚连“让林雅如上门吃饭”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显然是想确认我后天是否真的会留在家里，甚至可能想把林雅如也拉下水。 她的心机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我原本的计划是，后天下午再出门，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必须提前离开苏家。 苏姚既然想把把林雅如牵扯进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动作。 我多在这个家里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我坐在床边，在心中计划了一下出门时间，随后拿起手机编辑了条信息发送给了李警官。 “我想把出门时间提前到后天早上八点，比原定计划早七个个小时，得麻烦你们调整一下布控了。”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李警官就回了电话。 “可以调整，但你要注意，早上出门更容易引起注意，一定要找好借口。还有，到时候我们的便衣人员会在不远处的超市门口护送你的，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他们。” 挂了李警官的电话，我把手机调至静音，整理了一下东西，早早便准备休息。 养好精神，才能打好后天那一仗。 时间眨眼间便来到了第三天。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亮透，窗外只有淡淡的微光 我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现在的时间是七点。 这个时间，苏家的人应该都还没起。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准备好的几件衣服收好放进包里，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出了房间。 走廊上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我缓缓打开门，踮着脚往楼梯口走。刚下到一楼，就听见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 这个时间，应该是李妈在准备早餐。 我顿感头疼。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李妈上了年纪，起的总是很早，每天准备早餐的时间也很早。 要是被她看到了我要出门，该怎么解释？ 我抿了下唇，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李妈还在忙碌，立刻加快脚步往玄关处走去。 就在我以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离开苏家的时候，却还是被李妈撞见了。 “小姐，这么早要出去啊？” 她端着一盆蔬菜从厨房出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昨天跟雅如约好今天早上陪她去买东西，怕晚了人多。”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一边说一边快速换鞋。 李妈没多想，只叮嘱了句：“那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拉开门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到了约定的超市门口，两个穿黑色外套的便衣立刻迎上来，低声说：“苏小姐，我们送你去林小姐家。” 两名便衣警察把我护在中间，直到坐上车，我才敢回头。 看着苏家的方向，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一步成了，之后我只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被苏姚和魏文博发现，这一关就算过了。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林雅如小区楼下，我和两名便衣道谢过后，便推门准备下车。 刚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林雅如。 她看到我之后，立刻就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梨梨，你可算来了！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靠在她肩上，我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好久不见的，雅如。别担心，我没事的。” 林雅如和我许久没见格外的热情，拉着我的手便往小区走去 我跟着她上了楼，进了房间，刚坐在沙发上，连日的疲惫便瞬间涌了上来，眼皮像挂了铅似的往下坠。 没等林雅如把泡好的柠檬水端过来，我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只记得她轻轻给我盖了条毯子，还小声说了句“晚安”。 第112章 暂时安全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沉，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了卧室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温好的粥和小菜。 “醒啦？”林雅如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我的手机站在门口晃了两下。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你手机响了好多次，我没敢接，怕吵醒你。” 我接过林雅如递过来的手机一看，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未接来电，其中属于苏姚的有十二个，还有两个陌生号码，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却本能的感觉，绝对和今天的事有关系。 “我看了一眼屏幕，有你那个妹妹打过来的，啧啧，装什么姐妹情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关心你呢。” 林雅如走到床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给我倒了杯温水，语气里满是不屑。 “当初你被拐卖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我的第六感果然没骗我，这次要不是你机灵，指不定又要被她算计了。”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感受着热水隔着玻璃杯传来的热意，心里却还是发寒。 我盯着屏幕上苏姚的来电记录。 十二个未接，每一个都像在提醒我她的步步紧逼。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最后将它放在了床上，然后抬头对着林雅如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 “别管她，她现在找不到我，估计已经慌了。” “慌了才好！最好让她自乱阵脚，露出马脚！” 林雅如坐在床沿，拿起筷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好了，别管他们了，你先吃饭吧，你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粥都温了两回了，你肯定饿坏了。” 我接过筷子，小口喝起了粥。林雅如的手艺一直很好，米粥清香，入口后我只觉得胃里暖了些，脑子也清醒了。 我刚吃了两口，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亮。 我瞥了一眼，在看清楚屏幕上的提示后匆匆放下了碗筷，拿起手机。 是李警官发来的短信。 “你现在安全吗？” 我指尖在屏幕上按的飞快。 “我现在很安全，在好朋友的家里。请问……魏文博那边什么情况？” 我的信息刚发送成功，李警官的消息就秒回过来，内容却让我瞬间攥紧了手机。 “我们的人已经在港口将接头的人贩子成功抓获，但现场没见到魏文博，推测他应该是提前察觉到不对劲，跑了。” 魏文博没抓到？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雅如见我脸色突然发白，赶紧放下手里的果盘凑过来，双手扶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我把手机递过去，声音有些发颤。 “人贩子抓到了，但魏文博跑了。” 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无妄之灾，全都是因为魏文博。 如果这次魏文博跑了，谁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再想别的办法害我？ 原本以为这次行动能直接把魏文博抓进去，以绝后患，没想到他的运气居然这么好，这种情况下都能跑掉。 我一时间只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林雅如看完短信，眉头也皱了起来。 “跑了？那他以后会不会还要找你？梨梨，你……” 我摇了摇头，心里乱成一团麻，连林雅如后面说了什么，我都没有认真去听。 我看着被林雅如还回来的手机，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魏文博跑了”这几个字，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上一次被他算计，我丢了半条命。这次他没被抓住，保不齐会变本加厉地报复。 今非昔比，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了个孩子，万一魏文博要伤害我，代价是我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 “梨梨，你别吓自己！”林雅如见我脸色越来越差，赶紧握住我的手，连忙安抚。 “魏文博现在是逃犯，警察肯定会全力抓他，他躲都来不及，哪敢轻易露面找你？而且我们现在在我家，他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安全得很，你别怕！” 她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我稍微缓过神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现在慌也没用。李警官既然能抓到人贩子，肯定也有办法找到魏文博的。”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打电话给了李警官。 “李警官，我想问一下……那些人贩子交代了什么吗？有没有苏姚的名字？” 电话很快接通，李警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让我狂跳不已的心脏渐渐的平复下来。 “人贩子已经交代并且承认，他们这次是要和魏文博合作，魏文博负责物色目标、他们负责转运。目前招供内容里，暂时没直接提到苏姚参与拐卖，但她和魏文博来往密切，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通话记录和资金往来，接下来会正式传唤她配合调查，不过暂时达不到定罪标准。” 这番话出口，我心里的期待彻底落了空。 “没……没直接责任？”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里涌上一阵不甘。 “可她明明和魏文博合谋，要对我下手啊，录音里都有他们的计划！为什么不能直接定罪呢？！” 我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板上钉钉的事还不能直接查办。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法律讲证据链完整。” 李警官的语气放软了些，透着几分无奈。 “录音里他们没明确说些什么，也没提过你的名字，只能证明有恶意企图，没法直接定她拐卖罪。不过，我们在传唤调查时，会重点核实她和魏文博的关系，还有资金流向的。只要找到她参与的间接证据，一样能追究责任。”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严重，可我却知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挂了电话，我无力地靠在床头，心里又气又急。 苏姚明明是帮凶，却因为证据不足暂时没法定罪，而我这个“受害人”只能被逼着躲躲藏藏，甚至躲在朋友家里寻求平安，多么不公平！ 我闭了闭眼睛，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姚继续逍遥法外？ “别太气了。” 林雅如不知道是什么出去的，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她手里已经多了个玻璃杯。 看到我抬头看她，她立刻把那杯热牛奶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也别太着急了，有些事情就是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的。没有实际证据，现在能传唤她调查就已经不错了，至少能打乱她的阵脚，让她没法再算计你。而且，她有违法行为，警察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只要一直盯着，总能找到她的破绽的。” 第113章 不再伪装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送到嘴边。 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暖意顺着食道往下蔓延，却没完全驱散心里的寒凉。 我放下杯子，指尖还沾着杯壁的温度，只觉得胸口发闷。 “我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要继续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小心求生，我就觉得不甘心。” 林雅如沉默了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揽住我的肩膀像是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别想了，你现在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思虑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时间也不早了，洗漱一下先睡觉吧？” 我抿了抿唇瓣，轻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你记得早点叫我起来，我得回趟苏家。” 听着我的话，林雅如的手顿了一下，立刻皱起眉，不赞同的看着我。 “回苏家？你疯了？苏姚都被带进警察局去做笔录了，心里肯定恨死你了，你回去了她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还有你爸，和那个惺惺作态的继母，他们一直都是站在苏姚那边的，这下你和苏姚彻底撕破了脸皮，万一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握着我肩膀的手也紧了些。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有些事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 “雅如，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不能一直躲着。苏姚和魏文博的事没解决，我就算躲在这里，心里也不踏实。再说了，当初我被拐卖有苏姚的手笔，这件事我爸应该还不清楚，我要回去把这件事说个明白。” “说明白？”林雅如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 “你爸偏心苏姚多少年了？你回去和他说这些，他们只会觉得你在挑拨离间，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怪你揪着过去不放呢！” 她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 可一想到自己被拐时的痛苦，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没法再逃避。 不过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试一试。 我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我攥了攥手心，语气多了几分坚定。 “就算他们不信，我也要说。以前我总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可结果呢？苏姚得寸进尺，这次更是想把我再卖一次。我不能再忍了，我得为自己和宝宝争一次。” 林雅如看着我眼底的倔强，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软了语气。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一个人回去太冒险了。这样，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就在苏家楼下等你，万一里面有动静，你给我发消息，我立刻上去找你。” 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我，心中一热，随后点了点头。 “好，谢谢你雅如。” 林雅如轻叹了口气。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啊。”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一派自若的模样。 “快去洗漱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跟他们掰扯。” 第二天一早，林雅如开车送我到苏家大门口。 我下车前，她又反复的对我叮嘱。 “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可千万别硬撑着。” 我应了一声，推开车门走进了苏家的大门。 推开苏家大门，我迈步走进客厅。 刚进去，我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我的脚步在玄关处，目光扫过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刘艳正把苏姚搂在怀里，手不停拍着她的后背，苏姚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苏城则是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听到开门声，刘艳猛地抬头看向我，目光锁定我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温柔瞬间换成了怒气。像是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苏梨！你昨天死哪儿去了？姚姚从警局回来就一直找你，结果你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换鞋的动作没停，语气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去哪，需要向你报备吗？” 我走到客厅中央，目光落在刘艳身上。 “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人生自由，难道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至于信息和电话，我有事在忙，没看手机，有什么问题吗？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挺纳闷的，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出门又丢不了，这么着急要联系上我，要我回家，是准备做些什么吗？” 刘艳被我问得一噎，随即又拔高了音量。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梨，你是不是在缅甸得了什么被害妄想症？只不过是关心你一下而已，你居然能想这么多？我看你真是应该被送去精神病院，好好检查一下！” 我还没有说话，就见苏姚突然从她怀里挣了出来，猛地站起身瞪着我。 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在警察局受了不小的委屈，眼眶红肿着，蓄满了眼泪。 可质问我的时候，声音已经尖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苏梨，你跟警察说了什么？” 这时候不叫我姐姐，不陪我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她的反应正中我下怀，我看着她眼底的紧张，扯了扯嘴角。 “我应该知道什么？又该跟警察说什么呢？” 我往前迈了一步，目光扫过她瞬间僵硬的脸，一字一顿。 “姚姚，我怎么觉得，奇怪的人是你呢？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知道，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奇怪？” 苏姚被我问得后退了一步，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沙发上的苏城，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反过来质问她，说话一时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苏姚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更不敢直视苏城的目光。 她这话刚说完，刘艳立刻接话。 “就是！苏梨，你别太过分！姚姚都被警察吓得够惨了，你还在这逼她！你安的什么心？” 我冷笑一声，没理会刘艳，只是盯着苏姚。 “我逼她？我不过是问她，究竟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就说我挑拨？如果心里没鬼，她在慌什么？” 空气因为这针锋相对的对话瞬间凝固，连空气都像是裹了冰般冷。 就在我准备拿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打开那被拷贝进去的录音，和苏姚进一步对峙时，一直沉默的苏城突然“噌”地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沙发扶手上。 “够了！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有完没完，把这儿当菜市场了那？！”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先扫过脸色惨白的苏姚，最后落在我身上，语气中满是嫌恶。 “苏梨，从你刚从缅甸回来，我就告诉过你，给我安分低调一点，结果呢？你自己算算，从你回来以后惹出了多少乱子？你没回来之前，家里可没这么热闹！” 我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顿了半秒。 “爸，你在责怪我之前，就不问问苏姚，究竟为什么会被带去警察局做笔录吗！” 第114章 偏心的很 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目光死死盯着苏城，想从他眼里看到哪怕一丝的犹豫。 可从头到尾，他也只是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我现在在说你，你别扯上姚姚！苏梨，亏你还是做姐姐的，出了事情就知道往自己妹妹头顶扣帽子！” 他居然一点都不怀疑苏姚，还觉得我是无缘无故给苏姚扣帽子吗？ 我定定的看着苏城，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爸，你知道我刚被卖到缅甸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被关在小黑屋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稍微反抗就会被打！我能活着回来，全是靠运气！而我会遇到这些事情，全部拜苏姚所赐！” 我伸手指向脸色惨白的苏姚，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情绪上头，我甚至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气晕过去，但最终还是硬生生撑了过来。 “当初魏文博之所以把我骗到缅甸，就是苏姚出的主意！” 这话一出口，苏城猛然扭头，不敢置信的朝着旁边的苏姚看了过去。 苏姚浑身一哆嗦，立刻扑到苏城怀里，哭着辩解起来。 “爸，我没有，姐姐污蔑我！我们是有血缘的亲姐妹，我怎么可能害她呢？当初是她自己非要跟魏文博走，我劝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听，现在出事了怎么能赖在我的头上呢？”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抬眼观察苏城的脸色，见他眉头皱得更紧，又加重了哭腔。 “再说了，我昨天也是因为魏文博的原因，才被带到了警察局，我也是受害者呀，我怎么可能和她勾结在一起呢？” 一旁的刘艳立刻开口帮腔，伸手挽住了苏城的手臂，抹了把眼角的泪花。 “是啊老公，你想想看，姚姚从小就老实，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呢？说不定是因为苏梨记恨姚姚，所以才故意编造谎言来冤枉她呢！” 刘艳说着，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怨毒，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似的。 “梨梨，我知道你在缅甸受了苦，心里有气，可也不能把火撒在姚姚身上啊！她是你妹妹，从小什么都让着你，现在你倒好，回来就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良心过得去吗？” 我看着刘艳颠倒黑白的样子，气得手指都在抖。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深吸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便打算播放那段音频。 “爸，苏姚究竟无辜不无辜，你听完这段录音就知道了。” 我的手指指尖刚触到播放键，苏城便立刻冲了过来，扬手就把手机打落在地。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手机屏幕瞬间裂开如同蛛网般的纹路。 我眼睁睁看着屏幕闪烁了几下，随后便彻底暗了下去。 显然，它彻底不能用了。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手机，又抬头看向苏城。 他喘着粗气，怒视着我，好像我刚刚做的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爸，你……在干什么？” 苏城的脸色铁青，指着我厉声骂道。 “扫把星！这个家里的安宁全被你给搅乱了！拿着个破手机在这里装模作样！当初是你执意要跟着那个男人出去，结果最后被送到了缅甸，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怎么不死在缅甸？现在回来了，丢苏家的人也就算了，还敢污蔑姚姚，我看你就是想毁了姚姚，毁了这个家！” 劈头盖脸的骂句砸在我的头上，让我迟迟没有回神。 “扫把星？” 我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姚姚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被人卖到缅甸差点死掉，现在拿出证据想证明自己没说谎，又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大概也想的出来，一定是歇斯底里，难看的很。 苏姚躲在苏城身后，偷偷露出半张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又很快换上委屈的表情，拉着苏城的衣角小声劝了起来。 “爸，你别生气了，姐姐她只是太激动了，我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别骂姐姐，万一等下刺激到了她……” 这句话看似是在替我说话，实则起到的，却是一个火上浇油的作用。 苏城果然因为这句话，怒气更盛。 “激动就能乱发脾气？”苏城甩开苏姚的手，目光像刀子一样剜着我。 “我告诉你苏梨，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说姚姚半个字，更不准再拿这些破事来闹！要是你再敢折腾，就永远别踏进这个家门！” 刘艳在苏城的旁边，得意的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孔雀。 她迈步走到我的面前，拖鞋踩在我的手机屏幕上面，趾高气昂命令。 “听见没有？赶紧滚！别在这碍眼，免得姚姚再被你气着！我们苏家可容不下你这种心思歹毒的人！” 我看着她脚下用力，将已经已经报废了的手机屏幕碾的更加破碎。 我本就因为情绪激动浑身发虚，再被她这么一刺激，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剧烈的恶心。 我捂着肚子弯下腰，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下一秒就忍不住扶着旁边的沙发，干呕起来。 “装什么装？以为装病就能博取我们的同情？” 刘艳在旁边冷嘲热讽，苏城也皱着眉，语气很是不耐。 “别在这演戏，赶紧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公道，想让苏城能够承认，我确实是受了委屈。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还站在这里。 我心中思绪万千，却根本没力气回应，只觉得那股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到最后，眼前也开始发黑。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逐渐被嗡鸣声取代，我想要直起身子，但下一秒，却觉得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还没睁眼，就闻到了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医院？ 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梨梨，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慢慢扭过头，刚好看到林雅如坐在床边，眼睛通红。 她握着我的手，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我看你半天没出来，就进去找你，结果刚进门，看到你倒在地上，而他们居然就站在旁边，没有一个人过去扶你，还说你是在装死！” 饶是我对他们的冷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听到林雅如的话，还是觉得心尖一颤。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苏城和刘艳还有苏姚一起走了进来。 医生拿着病历跟在他们身后，见我清醒，先来检查了一下我的状态，随后才转头看向苏城说。 “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怀孕快两个月了，这次是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严重孕反，加上低血糖才晕倒的。以后可得注意，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不然对胎儿不好。” 第115章 东窗事发 医生的话音落下，整个病房内寂静无声。 我躺在病床上，最后一点因为昏迷带来的迟钝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不安。 我隐瞒了这么久的，关于怀孕的事，居然会在今天，以这种形式被戳穿。 “怀孕？”苏城愣在原地，眼神猛地看向我的肚子，满脸震惊。 刘艳也慌了，拉着医生追问：“医生，你没搞错吧？她怎么会怀孕？她还没结婚呢！” 只有二人身后的苏姚最先反应过来，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父母，冲淡了我的病床前，一脸兴奋。 “我就知道我没猜错，苏梨，你果然是怀孕了！你之前还用胃病骗我，哈！” 苏姚的声音里藏不住兴奋，眼神却像毒蛇一样盯着我的肚子。 “说吧，这孩子是谁的？该不会是在缅甸有的吧？” 这话像颗炸雷，瞬间炸懵了苏城和刘艳。苏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盯着我。 “苏梨，姚姚说的是真的？！你居然在那个地方留下了孩子？！” 刘艳更是直接尖声叫了起来：“好啊！真是丢死人了！没结婚就怀了孕，还是罪犯的孩子，我们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语而气恼，或是难过，因为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反应。 他们从不会问我经历了什么，只会先给我贴上“丢人”“不知廉耻”的标签。 就像当初我拼死拼活回到苏家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我在外面受苦了，而是怕这事传出去影响苏家的名声。 现在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会对这个孩子动手。 我攥紧被子，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声音异常平静。 “你们想多了，这孩子和罪犯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我在缅甸留下来的。” 可我的这番话到底还是太过苍白，没有一点说服力。 毕竟刚刚医生说的清清楚楚，这个孩子已经快两个月大了。 而我从缅甸回来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两个月。 “不是？好啊，那你说，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回来这么长时间，身边可没什么别的男人，不是在缅甸留下来的，还能是在哪里？” 苏姚眼神里满是不依不饶，追问时语速格外的快。 我抬眼看向苏姚，她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显然是笃定我说不出孩子父亲的身份，想让我在苏城面前彻底抬不起头。 “孩子父亲是谁，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我语气冷淡，目光却扫过苏城。 “但我能保证，他品行端正，从不会做拐卖、算计别人的龌龊事。比某些躲在背后害人的人，可干净多了。” 我不知道沈妄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那些反常的举动，不合理的行为，已经伴随着他的死亡，彻底烟消云散。 但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帮我，他不是坏人，起码与我而言，他不是。 苏姚的脸色瞬间僵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般，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爸，你看她……” 苏城本就因为我“未婚先孕”的事心烦，被苏姚这么一挑，火气又冒了上来。 “苏梨！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嘴硬？你要是说不出孩子父亲是谁，就别怪人说闲话！我们苏家的脸，不能被你这么糟蹋！” 说着，他直接冲到了我的病床前，伸手就来掀我的被子。 “你给我滚下来！” 他动作粗鲁，手掌刚碰到被子边缘，就被林雅如猛地推开。 “姓苏的，你疯了啊？好歹也是个当爹的，能不能多心疼心疼自己的女儿！梨梨刚醒过来，还怀着孕，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苏城红着眼，指着我的肚子，语气狠戾。 “她未婚先孕，还说不清孩子爹是谁，留着这个孽种，只会让苏家一辈子抬不起头！这个孩子不能留，今天，她必须给我做了这个手术！” 刘艳也立刻附和，走到医生身边催促道。 “医生，麻烦您现在就安排流产手术，费用我们苏家出，越快越好！” 医生本来就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倍感头疼，此刻在刘艳的不断催促下，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严肃。 “你们做家属的先冷静一下！病人刚刚才经历低血糖晕倒，身体很虚弱，而且胎儿已经快两个月，现在做手术风险很大，可能会影响她以后生育。最重要的是，流产需要本人同意，我们不能强制操作。” 因为医生的话，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苏城冷笑一声，对着医生伸手。 “医生，手术同意书拿来吧，给我十分钟，我保证让这个不要脸的兔崽子签字，你们只管安排手术就行了！” 医生脸色一沉，直接拒绝。 “抱歉，苏先生，这不符合我们医院的规矩。手术同意书必须由患者本人自愿签署，这是医院的规定，也是法律的要求。如果你们打算强迫病人，我们医院有权报警处理。” 苏城被噎得脸色铁青，知道没办法和医院硬碰硬，于是转过头，死死盯着我，语气带着威胁。 “苏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签不签？你要是敢不签，就别再认我这个爸，以后也别想再从苏家拿一分钱！” 我攥紧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心里最后一点对“父亲”的期待彻底熄灭。 “我不签。这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打掉他。至于苏家的钱，你们以为我稀罕吗？从我在缅甸孤立无援，久久等不到人来救我的时候，我就没再想过依靠任何人活着！” 我坐在床上，仰头看着苏城，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靠你，还不如祈祷天上能掉馅儿饼下来。” “你！” 苏城气得扬起手，眼看就要朝我打来。 旁边一直警惕观察着一切的林雅如立刻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 “姓苏的，你敢对梨梨动手试试？这里是医院，可不是你苏家的地盘！你要是敢打梨梨，我现在就报警，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当爹的是怎么逼怀孕的女儿打胎的！” 林雅如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苏城的怒火。 他扭头看了看病房门口闻声聚集过来看热闹的护士和病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纠结。 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可怒意却依旧没有被平复。 他恶狠狠的瞪着我。 “好，你不签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没结婚的女人，带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以后怎么在这个镇子上立足！” 刘艳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别哭着回来求我们！” 第116章 划清界限 世界上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我看着刘艳得意的面孔，看着苏城满脸的狰狞，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个问题。 在被卖到缅北前，我一直觉得名誉、声望、脸面，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在地狱里滚过一遭，这些东西于我而言已经变成了身外之物。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生命。 我想活下去，所以我拼命逃离了那里，回到了家里。 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个意外，但他也是条生命。我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对生命自然有着不同于别人的尊重，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至于苏城他们对我的唾骂、控诉…… “为什么是我被戳脊梁骨？” 我抬眼，目光直直撞进苏城满是嫌恶的眼神里面。 “该被戳脊梁骨的，应该是那些进行人口贩卖的罪犯，应该是你这种不顾自己孩子安危，只在乎自己脸面的父亲，而不是我！” 我咬字清晰，句句停顿。每句话落下，苏城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苏城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我接下来的话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爸，当初我在缅北的时候，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盼着你能找我。可我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没有等来营救的消息。”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躲在刘艳身后、眼神躲闪的苏姚，语气冷了几分。 “你不仅没来救我，还在我回来之后，任由苏姚欺负我，看着她在你们面前装无辜。你们把她当宝贝，可以，因为她是你们的女儿，那我呢？现在我怀了孩子，你们不想着关心我，反而逼我打胎，还在医院闹成这个样子。我想问，到底是谁在丢苏家的脸？到底是谁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病房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苏城依旧紧绷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就算我们有错，可难道你就清清白白，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不管怎么说，当初你跟着那个男人走了，是事实，被卖到缅北后怀孕也是事实。这桩桩件件，传出去让我们苏家怎么在镇子上生活！” 又是这样的话。 我只觉得这种车轱辘话我来来回回听了许多次，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他倒是说不腻。 我主动掀开被子，避过了林雅如要来扶我的的手，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 我直直盯着苏城，一字一句道。 “我是不是清白，不用向你证明。但这个孩子，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定要生下来的。他是我的命，谁也别想动。” 苏城被我的态度激怒，指着我便破口大骂。 “生？你要生就滚出去生！我们苏家绝不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更不会让他踏进苏家大门一步！” “好啊。”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苏家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一个暂住的地方，早就和“家”这种温馨的字眼扯不上关系了。 “等下出院我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从今往后，我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苏家再无瓜葛。” 刘艳听到我的话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挽住了苏城的手臂，毫不掩饰自己煽动点火的意图。 “走了才好！省得留在家里天天给我们添堵，还败坏苏家的名声！” 我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转头看向苏城，眼神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前面，让我走、和苏家断绝关系，都可以。但我搬出去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干，别来骚扰我。” 苏城冷哼一声，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谁要去骚扰你？我告诉你，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微微颔首。 “那就最好。” 我站在苏城的面前，面色不改，只是垂下了眉眼。 “可要是你们不听劝，非要来惹我的话——” 我顿了顿，抬眼，目光扫过苏城和刘艳，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过的的狠劲。 “你们不妨试试看。我在缅北待了那么久，没被打死，也没被折磨垮，总归是学了些能保命的本事。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在满是人贩子、杀人犯的地方活下来的吗？想知道我为了活着，都做过些什么吗？”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城脸上的嚣张僵住了，刘艳也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 他们或许没见过真正的地狱，但“缅北”这两个字，足够让他们联想到血腥和危险。 林雅如也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我身边，握住我冰凉的手。 “梨梨，别说了。” 我侧头朝着她看去，正好将她眼底的心疼尽收眼中。 心中一暖，我扯了下唇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的。” 苏城被我眼里的狠劲慑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啐了一口，拽着刘艳和苏姚摔门而去。 病房门“砰”地一声撞上，震得墙上的电子时钟都晃了晃。 林雅如赶紧扶我坐下，强硬的把我塞进了被子里面，让我取暖。 “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注意一点啊，光着脚在地板上站这么久，要是冻着了怎么办？宝宝也会不舒服的。” 我任由她数落着我，却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种被人关心在意的感觉。 我拉着她的手，轻轻晃动了两下。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冷的。等下你陪我去办出院手续吧，可能还得麻烦你送我回一趟苏家，我想早点拿到行李，早点离开那个地方。” 林雅如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我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腿上的寒意慢慢褪去后，这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换了衣服，穿好鞋子，和林雅如一起去了楼下的窗口。 出院手续办理的非常顺利，或许是因为刚刚在病房里闹的那一出，护士递单子时都格外客气。 车子往苏家开的时候，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想着快点拿完东西离开。 林雅如怕我闷，时不时跟我聊两句，说等我安定下来，就帮我找个轻松的兼职，既能赚钱又不耽误养胎。 我笑着应了下来，心里满是感激。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真心对我好的，大概就只有她了。 不过她的话也提醒了我，我现在怀着孩子，又没有工作，等到从苏家搬出来之后，该做些什么赚钱呢？ 就在我暗暗琢磨的时候，车速也因为到达目的地的缘故，渐渐慢了下来。 “到了？” 我刚打算解开安全带，就见林雅如突然气势汹汹的推开了车门。 “梨梨你先别下来！” 第117章 未来如何 林雅如鲜少有这样气愤的时候，我的手放在安全带上，有些发怔。 “怎么……” 一句话还没有问完，便看到了苏家大门前堆起来的东西。 那背包和箱子看起来分外眼熟，让我解安全带的手顿在半空，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住了般，浑身冰冷。 “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就这么丢出来！” 车窗没关，所以我能清晰的听到林雅如怒火中烧的声音。 正搬着箱子将我的行李从台阶处丢下来的两名佣人，听到林雅如的吼声，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回头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敷衍。 “这是先生让我们丢出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佣人抱着我的背包，随手往地上一扔，态度随意的像是对待垃圾一般。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苏梨小姐要搬走的东西，放在门口怎么了？” “怎么了？” 林雅如气得快步冲了过去，弯腰把背包从地上捡了起来，分外爱惜的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掸去上面的灰尘。 林雅如抱着背包转过身，眼眶泛红，声音却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这是她的东西，你们凭什么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是苏城让你们扔的？要是里面的东西坏了、丢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两个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敷衍渐渐变成慌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苏家的大门“咔嗒”一声开了。 我看着刘艳踩着高跟鞋走出来，看到门口的阵仗，立刻皱起眉，语气尖酸。 “吵什么吵？在我们家门口嚎丧呢？不就是点破行李吗？扔门口怎么了？苏梨自己要搬走，难不成还得让我们把东西恭恭敬敬送上门？” 林雅如被刘艳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的愣在原地好久，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就在林雅如张嘴想说什么时候，我终于坐不住了。 “刘艳！”我推开车门，慢慢走过去，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 “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拿。但你让佣人这么糟践它们，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觉得，苏家到目前为止，丢的人还不够多？” 刘艳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她站在台阶上，比我高出来几个头，那眼神里的鄙夷像针一样扎人，开口的话更是刻薄得能淬出毒来。 “苏家的脸面？苏梨，你还好意思说？你未婚先孕，怀了个罪犯的野种，就是苏家最丢脸的事情，是最让苏家丢人的事情！” 她伸手指着我怀里的背包，语气满是嫌恶。 “还有你这些破东西，指不定沾了多少脏东西，放在家里面我都嫌晦气！你们几个，等会儿把门口好好消消毒，省得把她身上的脏气带进家里，影响姚姚的心情。” 她说话毫不留情，话里话外都透着刻薄。 “脏气？” 我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忽然笑了一声。 “看来我在医院说的那些话，你们全忘了，对吗？” 刘艳经我这么提醒，周身的锐气顿时淡了几分。 不过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冷笑了声。 “装模作样的吓唬谁呢？你不就是因为运气好，才从缅甸逃回来的吗？真有本事的话，会怀上这个野种？也就林雅如这种傻子，还把你当回事！” 我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反而冷静下来。 我慢慢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还不明显的小腹。 “运气好？有时候光靠运气，可是没办法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你想看看，除了运气之外，我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吗？苏姚现在应该还没有洗清和魏文博勾结的嫌疑吧？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再拿出点什么别的证据送往警察局，会不会直接定苏姚的罪呢？”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让刘艳的脸色渐渐变了。 台阶下的两个佣人也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 “我是怀了孩子，可这孩子不是野种，是我拼了命要保护的人。” 我目光直直盯着刘艳。 “至于你刚刚说的，我晦气，有脏气。呵，我在缅甸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倒是你们，看着苏姚把我骗去缅甸不管不顾，等我回来后又逼我打胎，你们心里的脏，比我身上的灰脏一百倍、一千倍！” 刘艳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发作，但又像是在忌惮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将怒气发泄在了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佣人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门口这么乱吗？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到路边去！再把门口好好消毒，要是让姚姚回来看到这些脏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她尖着嗓子吼道，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却唯独不敢再往我这边看。 我看着她的侧脸，冷笑了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刘艳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性格？ 那两个佣人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弯腰去搬我的行李箱。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碰到箱子，我就已经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护住了箱子，冷冷开口。 “不用碰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搬的。还有，别白费功夫消毒了。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肮脏。倒是你们家，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安好心，都是蛇蝎心肠，我看，最应该被清洗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刘艳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再反驳。 我没再看她，拖着行李箱便朝着身后车子的方向走去。 林雅如抱着背包赶紧跟上我，一边帮我扶着箱子，一边小声激动的夸赞。 “梨梨，你刚才太厉害了！看她那怂样，以后肯定不敢再找你麻烦了！” 我笑了笑，心里却没多轻松。 因为我清楚，刘艳只是暂时忌惮我口中所说的证据。 等过了这段时间，李警官他们不再盯着苏姚，她们说不定还会找机会来找我麻烦。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现如今，我只想先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好好安顿下来。 我和林雅如一前一后来到车边，坐进车内后，林雅如帮我系好安全带，又递过来一瓶温水。 “梨梨，你刚刚生那么大的气，先喝口水缓缓吧。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接过她手中的温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驱散了刚才争执带来的戾气。 “谢谢你雅如，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对了，你刚刚想和我说的，是什么？” 林雅如看着我，眼神满是担忧。 “梨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第118章 自己也行 我的话音落下，林雅如便伸手将手心盖在了我的手背上面。 “梨梨，你别一个人硬扛着了。我家还有一间空卧室，采光好，又安静，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每天能给你做营养餐，也方便照顾你。你怀着孕，一个人住太让人不放心了。” 我知道林雅如是关心我，这样的关切让我心中暖流淌过，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雅如，你的心意我懂，也很感激你愿意帮我。” 我顿了顿，继续道。 “但我手上还有之前攒的一点钱，足够租个小房子过渡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再说了，我知道你平时习惯一个人住，清静，我不想打扰你。” 林雅如还想劝我什么，我却抢在她的面前，先开了口，笑着补充道。 “要是你真想帮我，不如帮我留意下工作机会？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之前是临床医药学专业的，虽然没工作多久，但基础还在。或许能找个医药相关的兼职。比如说，线上用药咨询之类的，不用出门，还能兼顾养胎。” 提到我的专业，林雅如眼睛亮了亮，之前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你可是学临床医药的，比普通人懂药理，做线上咨询再合适不过了！我记得我表姐就在一家医药平台工作，我明天就帮你问问，看她们那儿要不要兼职咨询员！”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出租车缓缓驶离苏家，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之前的压抑也渐渐消散。 虽然未来可能还有波折，但至少我有明确的方向，还有林雅如这样的朋友在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因为我要租房子的原因，所以林雅如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将车子开到了市中心的租房区。 我们找了家中介，看了两套小公寓，最后选了一套带阳台的一居室。 “你们二位的运气还真好，这套房子的主人有事要出国，急着出租房子，所以价格不高，家具也都是好好的，附近交通还便利。” 中介笑着把钥匙递到我手里，语气里满是热情。 “而且这小区门口就是超市，旁边还有医院，您怀着孕，买东西、产检都方便，再合适不过了。” 我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踏实感。 这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地方，属于我自己的家。不像苏家那样充斥着冰冷算计，没有刘艳的刻薄，没有苏城的冷漠，也没有苏姚的两面三刀，有的只是我和肚子里的小宝宝。 林雅如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我身边。 她凑到我的耳边，挽住我的手臂，语气中难掩激动。 “这房子真不错！采光好，还安静，以后你在这儿养胎，我也放心。就是少了点生气，不过没事，明天我就把我家那盆绿萝搬过来，给你这新房子里添点生气。” 我笑着点头，眼眶却有点发热。 签合同的时候，林雅如一直陪在我身边，帮我核对条款里的每一项内容，那样子，像是生怕我吃半点亏似的。 等中介走后，她又挽起袖子帮我收拾行李，把妈妈留下来的那些遗物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衣柜里面，还把我的医药专业书整整齐齐码在书桌一角。 打扫和整理废了我们不少时间，等终于忙完之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了。 我刚简单洗漱了下，拿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准备让林雅如也擦擦汗，却见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双手在手机屏幕上按着什么。 “雅如，怎么了，是有事在忙吗？” 林雅如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 “我刚给我表姐发了消息，问她那里还缺不缺人，她说她们平台正好缺个用药咨询员，只要通过线上考核就行。考核内容也不难，就是常见病症的用药指导，对你来说肯定没问题！” 我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心里满是期待。 “真的吗？那考核什么时候开始？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林雅如笑嘻嘻的抱住了我的手臂。 “她说随时都能安排，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估计明天她就会联系你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接电话啊。” 林雅如把手机揣回兜里，从我的手中接过了毛巾，随意擦了擦脸。 “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一定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准备考核。对了，你这刚搬进来，厨房都没什么东西，明天早上我带早餐过来给你，等你考核完，我们再去超市采购，怎么样？”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 “好啊，看来我明天有口福了，又能尝尝你的手艺了。” 我和林雅如又闲谈了几句，这才送她离开。 林雅如走后，我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亮起的路灯，轻轻摸了摸小腹。 “宝宝，”我轻声说着。 虽然知道他现在还没发育到能听到我说话的程度，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向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妈妈还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以后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你好好抚养长大的。 翌日一早，林雅如果然提着早餐来了。 我打着哈欠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桌上的豆浆还冒着热气。 我坐在桌边，夹起灌汤包送到嘴边，温热的汤汁在舌尖散开，熟悉的味道让连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林雅如坐在对面，一边帮我剥鸡蛋，一边絮絮叨叨叮嘱。 “慢点吃，别烫着。等会儿考核的时候别紧张，你学了那么多年临床医药，这些基础问题肯定难不倒你。” 我咬着鸡蛋点头，心里满是暖意。 吃完早餐没多久，手机便响了，正是林雅如表姐的来电。 “20分钟之后我们将进行线上考核要求，并且身边没有其他人影响考核，苏小姐这边没问题吧？” 我应了一声，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林雅如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就赶紧帮我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光线好的书桌前，还特意倒了杯温水放在旁边，像个小助理似的忙前忙后。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顿时哭笑不得。 “我怎么有种是你要考试，而不是我要考试的感觉？” 林雅如将软枕放在椅子上，摆正了位置，才回头瞪我。 “你给我认真一点，这可是正事！” 我轻眨了眨眼睛，走到她的身边抱住了她。 “谢谢你雅如，我会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浪费了林雅如为我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第119章 安稳生活 二十分钟后，考核正式开始。 考核对我来说并不算难，林雅如的表姐问的都是关于感冒、肠胃炎、高血压等常见病症的用药剂量和禁忌。 除此之外，还有针对孕妇、老人的特殊用药注意事项。 这些都是我在学校和实习时反复记过的知识，我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答上来。 考核时表姐的语速到了后面越来越快，已经不给我思考的空间，立刻就让我作答。 好在我基本功很是扎实，不管她问得多快，我都能准确报出用药方案和禁忌。 等到最后一个问题结束时，视频那头的表姐终于笑了出来。 “苏小姐，你的专业能力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不错，雅如这次给我推荐的人很棒。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正式上岗了。我等会儿把工作流程和咨询话术发给你，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挂了视频，我长舒了口气，恍恍惚惚有种上学期间被老师考校的感觉。 “雅如，你听到了吗，我通过了……”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转过头就看到林雅如正单品托腮，笑嘻嘻的举着手机对着我。 见我好奇的望着她，她将手机转到了我的面前，而屏幕里面，则是刚刚拍到的照片。 我坐在书桌前，嘴角还带着放松的笑意，阳光落在肩上，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 “这张拍得好看，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以后等宝宝出生了，还能给他看妈妈刚找到工作时的样子。” 她笑着把照片发给我，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就说你肯定能过吧？走，咱们去超市采购，多买点菜庆祝一下，晚上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或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超市里人不多。 林雅如推着购物车，专挑新鲜的食材往里面放。 我跟着她一路顺着采购去走过去，看着购物车被堆的越来越满，几次想要开口劝她别拿那么多，可都败在了她的碎碎念之下。 “你不懂，我拿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必需品。” 她站在蔬菜区，拿着一颗西兰花对比半天，嘴里还念叨。 “孕妇得多吃点叶酸，西兰花里含量高，还有这个菠菜，补铁好……”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踏实。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惦记，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采购食材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累的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打哈欠，可林雅如却依旧活力满满。 “累了？也是，孕妇就是容易累，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把这些东西放进冰箱，然后再准备咱们两个今天晚上的晚餐！” 林雅如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利落的系上围裙，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厨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我是想在旁边帮帮忙，打打下手的，却被她不由分说的推出了厨房， “行啦，你就别操心了，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会儿，等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走出了厨房，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翻开林表姐发来的工作文档，认真开始看起了咨询时的注意事项。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炒菜声，还有林雅如偶尔哼起的小调，这些细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我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的注意力被文档里的文字吸引，压根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的有多快。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林雅如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将我手中的手机抽了出来。 “这么专注？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理我。” 林雅如说着，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拉着我的手便往餐桌边走去。 “我做的这几样可都是你爱吃的菜，快，趁热吃，不然等凉了就不好了。” 我被她拉到餐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摆着的糖醋排骨、清炒西兰花和番茄蛋汤，忽然间食指大动。 林雅如给我盛了碗汤，又夹了块排骨放在我碗里，托着腮帮子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我特意少放了点糖，就怕你孕期血糖高。” 我咬了口排骨，只觉得肉质格外软烂。酸甜的酱汁裹在上面，可口美味，让我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我赶紧低头，借着喝汤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自从妈妈走后，就很少有人这么细致地照顾我的口味了。 “好吃吗？”林雅如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好吃，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菜做的比以前还好吃呢。” 我笑着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西兰花。 “以后要是谁娶了你，可太有口福了。” 林雅如被我逗得脸红，伸手拍了下我的胳膊， “别胡说，我可没打算嫁人，我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照顾好你还有宝宝。等你生了孩子，我还要帮你带带娃呢。” 林雅如说着，又给我夹了些别的菜，笑着说道。 “多吃点，补补身体，你现在还是太瘦了。等以后你开始上班了，我每周过来给你做三天饭，保证你和宝宝的营养能跟的上。”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两头跑实在麻烦，但林雅如的态度很坚决，我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的性格我了解，已经想好的决定绝对不会擅自更改。与其说出来让她不高兴，还不如就此领了这份情。 我咬着软烂的排骨，看着喋喋不休的林雅如，轻轻开口。 “好，那我可就等着蹭饭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安稳。 每天早上，我会先给肚子里的宝宝读一会儿故事，然后开始做线上咨询工作。 来咨询的大多是普通患者，问的都是些常见的用药问题，并不算麻烦。 偶尔遇到难缠的用户，我耐心也足够，总能帮他们一点点解决问题。 周末的时候，林雅如会过来陪我，和我一起去医院产检，顺带在小区里散步。 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听到胎心的时候，我和林雅如都激动得红了眼眶。 林雅如凑在我肚子旁边，声音里满是欢喜。 “跳的这么有力，肯定是个健康的小家伙！” 我笑着摸了摸肚子，只觉得心里软的不像话。 散步时，正好路过小区附近的母婴店，林雅如当即拉着我进了店里，说要提前买点衣服给肚子里的小宝宝。 我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现在开始选东西也太早了吧？孩子现在才四个月大，都不知道性别呢。” “早什么呀！”林雅如拿起一件浅蓝色的连体衣，在我的肚子上面比划着，好像已经能看到宝宝长大的样子。 “你看这料子多软，新生儿穿正好，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穿。再说了，咱们慢慢挑，总能挑到合适的，总不能等宝宝出生了再手忙脚乱地买吧？”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跟着她在店里逛了起来。 她一会儿拿起小袜子比对尺寸，一会儿又对着婴儿抱被的图案纠结，那认真的模样，比给她自己买东西还上心。 等到我们终于踏出母婴店的大门，她的手里一左一右提了满满四大包东西，连手腕都挂着小袋子。 我赶忙伸手想去帮她拎一些，却被她侧身躲开。 “别碰别碰，你别看这些东西小，分量可不轻呢。我自己拎着就好，你小心脚下，别累着。” 第120章 单亲母亲 我虽然决定留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但从心底，却仍有几分担忧。 这座小镇并不算大，闲言碎语已经是常态。我这样一个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之前又被拐卖到了缅甸，这双重“标签”压在身上，难免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此刻我看着林雅茹的身影，却有种莫名的安定感。 就算有闲言碎语又怎么样？有人在乎我，陪伴在我身边，照顾关心着我，这就够了。 回到家后。 林雅如把自己拎着的一股脑的都堆在了沙发上面。 就在我以为她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却见她兴致勃勃的卷起了袖子，蹲在沙发前开始了分类整理。 “哎，梨梨，你家的收纳盒呢？快快快，拿几个出来，我给宝宝的东西分开收拾一下，不然等到时候要用了，还得从衣柜里找。” 我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有的，不过你得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 我自己的衣物收纳完放进衣柜之后，多出来的那些收纳盒便被我塞到了衣柜最深处。 林雅如现在突然要用，我只好搬来小凳子，踩着凳子去够最上层的箱子。 只是我才刚把收纳盒抱下来，就被林雅如一把给抢了过去。 她皱着眉拍了拍我胳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踩凳子别踮脚，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记住了，下次这种事叫我来就行，你乖乖坐着就好。”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一个孕妇做这些事情不方便，但是医生也说了，怀了孕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适当活动反而对胎儿的成长有好处。 可我看着林雅如扶着我手臂的，像护着宝贝似的样子，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这份紧张，说到底还是为了我好，我下次还是多注意一点吧。 我和林雅如一前一后来到客厅，她把我安顿在一旁坐下后，便熟练地拆开了收纳盒，把婴儿小袜子一双双叠好放进格子里，然后合上，转头对下一件衣物下手。 浅蓝色的连体衣和粉色的连体衣被她单独放在两个盒子里，连小帽子都按颜色分了类。 我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至于这么细致吗？居然还按颜色来分，宝宝可不会在意这么多。” “怎么不至于？”她抬头瞪我一眼，手里却没停。 “我和你说，宝宝的东西就得整整齐齐的，不然下次找的时候多麻烦啊？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可不能随便堆着。” 说着，她从袋子里又翻出一条绣着小月亮的抱被，眼睛瞬间亮了亮。 “你看这个，刚刚在店里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你看看这做工、这样子，多好看啊，宝宝肯定喜欢！等宝宝出生了，晚上给她盖正好，又软又暖和。” 我凑过去摸了摸，只觉得手下的触感确实柔软得像云朵。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和我这个准妈妈相比起来，林雅如更为细致一些。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充斥着暖意。 等她收拾完，沙发上的购物袋已经全部变空，取而代之的只有三个满满当当的收纳盒，上面连分类标签贴得清清楚楚，那整齐的样子，连我看了都觉得舒心。 林雅如站在它们的面前，拍了拍手，像是格外满意自己的杰作。 “不错，就这样了！梨梨你先坐一会儿，我先把它们找个地方放好啊。” 说着便行动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不管有什么事，她都大包大揽，亲力亲为。 我从一开始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能坦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毕竟，我现在的肚子也确实一天比一天大，再过一段时间显怀的愈加明显，到时候要麻烦她的地方还有很多。 所以客气的话说几遍都不够，我只能将林雅如对我的这些好都默默的记在心里，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我再找机会回报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雅如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是带着刚炖好的排骨汤，有时候则是拎着新鲜的水果。 她只要一来，就帮我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还总拉着我在小区里散步，说多走动对顺产好。 今天风和日丽，天色湛蓝。用过午餐过后，林雅如便拉着我的胳膊下了楼，美其名曰消食散步。 我拗不过她，只好忍着困意，和她来到了楼下花园。 她像是知道我最近有多懒惰嗜睡似的，扶着我的手臂喋喋不休的和我说着话，强行打断我的困意。 “哎，梨梨，我跟你说，你这个月份啊，最忌讳的就是总躺着不动！” 林雅如扶着我的胳膊，脚步放得很慢。 “医生不是说了吗，每天散散步，不仅能缓解水肿，到时候顺产也少遭点罪。你可别总想着窝在沙发上，听见没？” 我打了个哈欠，任由她牵着往前走，眼角余光却瞥见转弯处正迎面朝着我们走过来的，就住在隔壁楼的张阿姨。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于是主动开口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张阿姨，中午好。” 张阿姨闻言点了点头，也客客气气的和我说了声“中午好”。 只是说完之后，却没有立刻走开，目光落在了我挺着的肚子上面，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林雅如。 我看出了她眼底的好奇与探究，对她想问什么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搬进这里这么久，身边只有林雅如陪着吧？ 果不其然，张阿姨站在我的面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开了口。 “苏小姐啊，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应该没过多久就要生了吧？孩子爸爸呢？怎么这么久了都没见他陪过你啊。” 我在心中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我正想开口说话，旁边的林雅如却抢了个先。 “张阿姨，她先生在外地，忙着赚钱给宝宝买奶粉呢，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只能由我这个好朋友来陪陪她了。” 说完还朝我眨了眨眼，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暗示的意味十足。 张阿姨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可我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眼神里的怀疑。 等人彻底走远，我这才低声开口问身边的林雅如。 “其实不用这样吧，她们想知道，我告诉他们就是了，反正我也已经不在乎了。” “那怎么能行呢？”林雅如停下脚步，认真的对我解释道。 “她们又不知道你的情况，凭什么瞎猜？我可不想让你受委屈。再说了，咱们靠自己好好生活，又没碍着谁，干嘛非得听那些闲言碎语啊？” 第121章 我的梦想 我看着林雅如认真的眼神，也渐渐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无所谓。 是啊，我从头到尾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给别人看呢？ 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开开心心的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好奇，就勉强自己，去主动解释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往。 我看着面前的林雅如，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瞳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澈。 我忽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了她一下。 “谢谢你，雅如。” 被我突然袭击，林雅如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啊？谢我？谢我什么？谢我刚刚替你说话？这有什么好谢的啊，这都是应该的！梨梨，我们两个什么关系啊，你居然和我说谢谢，也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林雅如说着，故作不悦的翻了个白眼给我，我立刻心领神会的挽住了她的手臂，撒娇卖乖。 “我的好雅如，错了。不过我刚刚那句感谢可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作假。这段时间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照顾我，我一个人，或许根本兼顾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句是实话。 饶是我从缅甸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回来后，有了改变，可那也不代表我可以立马化身超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但林雅如就像是我的超人，有他在，整个生活都变得井井有条，秩序满满。 林雅如继续陪着我在花园里散步，没有了外人，我们又重新开始聊起了未来。 “等宝宝出生了，咱们就找个好点的幼儿园，你不是一直想做药物研究吗？到时候工作稳定了，正好能把专业用在实处，多好啊。” 她这话让我愣了愣，随即轻轻的点了下头，，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林雅如说的没错，我的梦想一直是做药物研究，但却不是普通的药物，而是…… “雅如。”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她，声音字字清晰。 “我想研发的不是普通的药物，而是……是能治疗肿瘤的药。” 林雅如脸上的笑容因为我的一番话语而顿了顿，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站在远处，伸手握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看着她的眼神，不用问就知道，她想起了我的过去。 当年，我妈就是因为晚期肿瘤，受尽了化疗的折磨，可最后还是因为病情加重的缘故走了。 那时候我还在上学读书，看着妈妈从能笑着给我煮汤，到连说话都没力气，心如刀割。 我至今还记得医生对我说的那几句“节哀顺变”，只要一想到母亲离世时痛苦的表情，心里就像是被扎了根刺。 要是有更好的特效药，是不是就能让妈妈少点痛苦，妈妈是不是也能多陪我几年了？ “对不起，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林雅如的声音放得很柔，话语之中是满满的欠意。 “没事的，我不怪你。”我摇摇头，摸了摸肚子，语气更加坚定了几分。 “要是真能研发出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的肿瘤药，说不定能让更多像我妈一样的病人，少受点罪，多陪陪家人呢。” 林雅如听完，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了点头。 “梨梨，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你专业基础这么好，现在做线上咨询又能接触到不少临床案例，慢慢来，成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以后我就是你的后勤部长，帮你带宝宝、做饭收拾家务，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追求自己的梦想就行了！”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心里的沉重被这份暖意冲淡了不少。 原来梦想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有人陪着一起扛，再远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 日子在这样的期待里一天天过，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 到最后，林雅如干脆收拾了行李，选择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她搬过来之后，每天早上帮我做营养餐，晚上帮我按摩水肿的腿，连我的产检时间都记得比我还清楚。 我有时候看着林雅如忙前忙后的身影，都忍不住想要感慨一句。 我真是上辈子做好事，积德行善，这辈子才能遇到林雅如这么好的朋友。 因为已经到了孕晚期的缘故，所以医生让我每周做一次产检。 今天我和林雅如照例早早来到医院，做完检查，刚走出产检室，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偏偏还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人。 苏城、刘艳。 刘艳穿着一身名牌连衣裙，脸色却不太好，被苏城扶着胳膊，看到我时，眼神瞬间变得刻薄起来。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我的肚子，随后才冷笑一声。 “哟，这不是苏梨吗？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真把这个野种留下来了？也是，没男人要，只能靠这个孩子绑住别人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路过的人听见，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朝我们这边看。 我攥紧了林雅如的手，压着心里的火气，冷冷地看着她。 “我的孩子是不是野种，跟你没关系。倒是你，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跳梁小丑，不嫌丢人吗？” 刘艳没想到我会直接怼她，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 “你敢骂我？苏梨，你妈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没教养的东西！” “你闭嘴！”我猛地提高了声音，之前压着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连眼神都冷了几分。 她可以骂我，可以辱我，却绝不能提我妈，绝不能碰我心里最痛的地方。 “够了，你也配提我妈？一个靠和男人鬼混上位的女人，也配合我提教养两个字，真是可笑。” 苏城见我情绪激动，脸色一沉，对着我吼出了声。 “苏梨！你闹够了没有？你刘阿姨身体不好，你再再敢给我气她试试？当初要不是你自己不检点，能有今天的事？你刘阿姨说的没错，你就是没教养！” 他的话像一把刀，扎在我心上。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我格外依赖的，当过父亲角色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我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神里没有了半分温度。 “苏城，你让她给我妈道歉，今天这件事就算完了。” “你别得寸进尺！”苏城皱着眉看着我，语气不耐烦。 我却并不在意，而是一字一顿。 “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她向我还有我妈妈道歉。” 我的声音很轻。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苏姚现在还是警察局的重点关照对象吧？你猜这么多年，我有没有留下什么揭露苏家真实面目的证据呢？她要是不道歉，我不介意直接鱼死网破，我可以现在就把那些东西发给李警官，到时候你们苏家，可就不止苏姚一个人出事了。” 我的话让苏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着我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脸色发白的刘艳，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推了推刘艳。 “你……你跟她道个歉。” 果然是这样。 我勾了勾唇角，看向苏城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轻蔑。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做出了我预想之中的选择。 第122章 生下孩子 我早就已经看破了苏城的真实面目，所以对于他的话语丝毫不觉得意外。 可刘艳却不敢相信，苏城会让她道歉。 她猛地甩开苏城的手，尖着嗓子喊了出来。 “老公，你居然让我给她道歉？我凭什么啊！她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也配让我道歉？” 苏城被她的反应弄得脸色更沉，注意到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他立刻压低声音呵斥。 “你别闹了！没看她手里有证据吗？真把她逼急了，咱们苏家都得完！”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刘艳使眼色，暗示她先服软。 刘艳看着苏城急切的眼神，又瞥了眼我冷漠的表情，终于不情不愿地咬着牙，声音像蚊子哼似的。 “对……对不起。” “没听见。”我冷声说着，丝毫不给刘艳面子。 “道歉要诚心，你这样敷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好欺负？” 周围的人都看着，刘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还是只能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 我没再跟他们纠缠，拉着林雅如转身就走。走出医院大门，林雅如才松了口气，看着我满眼佩服！ “梨梨，你刚才也太厉害了吧？换做以前，你肯定不可能说出那些话的。”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扯了扯，心里却泛起一阵苦笑。 是啊，换做以前，我面对苏城和刘艳的刁难，只会默默忍受，甚至独自消化。 可现在的我，是从缅甸的鬼门关里爬回来的。 在那里，我见过人性最恶的一面，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学会强硬，学会保护自己。那些单纯和软弱，早就被异国他乡的苦难磨掉了。 “可能是……经历多了，就不想再受委屈了吧。” 我轻声说着，垂下眼眸摸了摸肚子，为自己找了一个听起来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但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得保护好宝宝，所以才这样。” 林雅如没再多问，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这样很好，再也没人能随便欺负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再见过苏城和刘艳，我也乐得清闲，好好的在家里按照医嘱养胎。 林雅如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还会陪我读育儿书、给宝宝做胎教，连睡前故事都准备了厚厚一摞。 我有时候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还会有些愧疚。 作为我身边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林雅如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一些。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回报她了。 孕39周那天凌晨，我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感受着从腹部传来的剧烈阵痛，我手忙脚乱地叫醒了林雅如。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时原本还有些困顿，可是当她看到我额头上的冷汗时，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待产包，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可是表面上却强装着镇定安慰我。 “别慌梨梨，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医生说过宝宝很健康的，你肯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下这个孩子的！” 去医院的路上，林雅如一边开车一边给产科医生打电话，还不停地跟我说话转移注意力。 “梨梨，你还记得咱们之前说过什么吗？你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等生下来之后都一定要和你姓苏。”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点头。 “怎么了？” 林雅如趁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扭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在想，苏这个姓这么好听，以后小家伙长大了不得开心坏了？” 我被她一番话逗得有些想笑，但是才扯了扯嘴角，腹部传来的剧痛就让我脸色煞白，动都不敢再动。 林雅如看到了我额角的冷汗越来越细密，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车速却明显快了不少。 原本10分钟的车程被林雅如硬生生的缩短到了5分钟。 到达医院的时候，医生都有些惊讶于我们的迅速，不过在看到我的状态之后，又迅速安排了护士带我去检查。 在检查到宫口已经开了六指之后，医生立刻安排我进了产房。 产房不同于别的地方，林雅如只能被拦在外面。 在被推进去的那一秒，我看着林雅如趴在产房门口的玻璃上，满脸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 “梨梨，加油啊！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和宝宝一起出来！” 产房里的疼痛一波比一波剧烈，我攥着床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护士在旁边不停指导我调整呼吸，可阵痛像潮水似的涌来，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我咬着牙，额头上的汗浸湿了枕巾，恍惚间竟想起在缅甸的日子。 那时也是这样，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走，在绝望里硬撑，看不到一点光亮。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有要守护的人，有盼头，无论如何，我都得坚持下去。 不知道熬了多久，护士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语调都变得有些激动。 “加油！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再用点力啊！”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力往下用力。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压在我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耳边也传来了护士惊喜的声音。 “苏女士，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呢！” 经历过这样一番生产，我只觉得浑身脱力，但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强撑着疲惫和困意睁开眼睛，看着护士把小家伙抱到保温台上擦拭。 他小小的身子裹在白色襁褓里，闭着眼睛皱着眉，小拳头还在轻轻挥舞，模样又丑又可爱。 只一眼，我的眼泪便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庆幸。 因为终于把他平安带到了这个世界。 护士称过重量后，便将宝宝抱到了我身边，让他贴着我的胸口。 “苏女士，六斤六两，宝宝很健康。” 我侧过头，看着他的小脑袋轻轻蹭着我肌肤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软得像棉花，心里满是柔软？ “宝宝，我是妈妈。” 我轻声说，声音沙哑。 “以后你就叫苏念安好不好？” 这是我在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想到的名字。 苏念安，“念”代表着想念，“安”则是是平安。 我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一辈子平平安安，不用像我一样经历那么多辛苦。 小小的念安似有所感，在我怀里轻轻动了动，小嘴巴还无意识地砸吧了两下，像是在回应我的话。 我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片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心软的不像话。 第123章 他的结局 出产房的时候，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晃眼，让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林雅如。 她眼眶红红的，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保温杯。 看到我被推出来，她没有丝毫停顿，几乎是立刻快步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抑制不住地欢喜。 “梨梨！你终于出来了！疼不疼？念安呢？”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护士就把裹在襁褓里的念安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抱孩子似的，格外滑稽。 “哎哟，这小家伙，脸怎么这么小？看看这眼睛、鼻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安的小手，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 “太好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我看着她笑着流泪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抬手替她擦掉眼泪，可却因为刚刚生产完的缘故，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作罢。 “雅如，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林雅如听我这么说，赶紧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又吸了吸鼻子，强装出一副“我没哭”的样子。 “谁哭了？我这是高兴的！” 说着，她又低头看向怀里的念安，眼神软得能滴出水来。 “咱们念安可真乖，知道心疼妈妈，没让妈妈遭太多罪。” 生完孩子之后便是住院，而刚住院的这几天内，林雅如几乎没合过几次眼。 白天，她要照顾我，喂我喝她熬的小米粥，晚上，则是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婴儿床旁边，看着念安。 念安一哼唧，她比我还先紧张，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换尿布、冲奶粉这些事，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变得越来越熟练。 有天我看到她哄完念安之后，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出于好奇，我凑近一看，才发现上面写着“念安凌晨两点醒，喝了60毫升奶”、“凌晨四点换了尿布，没哭”这类的事件。 字迹工工整整，满是认真。 我看着这副样子的林雅如，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雅如，你睡会儿吧，我看着他就行。” 我轻声开口劝着林雅如，她抬头笑了笑，把本子合上。 “没事，我不困。你刚生完，得好好养身体，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我。 “这两天给我忙昏头了，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昨天林警官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是魏文博已经被抓住了，因为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所以被判了有期徒刑，但……” 听到魏文博的名字，我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明明身处的是安全的病房，可我依旧觉得浑身发冷，后背冷汗直冒。 我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半晌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 “……判刑的结果，怎么样？” 林雅如见我脸色发白，立刻放下手机，伸手握住我的手，把我搂在怀里拍了两下。 “梨梨，你别害怕，我问了一下李警官，他说最少也得十几年。而且李警官也说了，他在里面安分不了，说不定还会加刑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我肩膀松了松，但却又想到了苏姚。 “既然魏文博被判刑了，那……” 我话没有说完，但林雅如却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是。 我看着她脸色并不大好看，心也往下沉了沉。 “为什么，明明魏文博都已经被抓了，苏姚凭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林雅如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抚我紧绷的情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第二次想绑架你的那批人嘴很硬，他们一直没有招供，也就没有办法能够证明苏姚也参与其中。李警官那边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把人给放了。不过他说让你放心，之后他会密切关注苏姚的一举一动的，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行动，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应该听林雅如的话，放宽心，可只要一想到苏姚这个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便觉得心中不痛快。 凭什么？ 我受了那么多的苦，而她居然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在外生活。 我沉默地转过头，看着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窗台，心里像压了块湿冷的石头沉重。 苏姚对我而言，就像根没拔干净的刺，哪怕暂时没动静，也总让人无法安心。 可我也知道，没有证据，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李警官的话是真的。 “我知道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肚子上还没完全消退的妊娠纹。 不管怎么样，现在念安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能再让那些糟心事乱了我的心神了。 林雅如见我情绪平复些，起身去给我倒了杯温水。 “好啦，别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照顾好自己和念安。等你出了院，我还在你家陪你，到时候我帮你带孩子你继续做你的研究，怎么样？” 我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些。 “好，不过又要麻烦你了。”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 林雅如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万一你真的研究出了新药物，那可是能救好多人的大好事，以后等你出名了，别忘了提携我啊？” 林雅如笑着眨了眨眼，又弯腰逗了逗婴儿床里正睡着的念安。 “到时候咱们念安长大了，还能骄傲的和别的小朋友说，自己的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心里的郁结也散了大半。 是啊，与其纠结苏姚的事，不如把精力放在念安和自己的梦想。 毕竟，那才是能让我继续努力生活的动力。 出院的前一天，李警官特意来了趟医院，还带了一篮水果。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了眼念安，又看向我，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不少。 “苏梨，魏文博的案子已经结了，后续我们会继续盯着苏姚的，你要是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的私人电话。 “别担心，有我们在，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我接过名片，攥在手里，心里踏实了些。 “谢谢您，李警官。” “应该的。” 李警官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好好养身体”，这才转身离开。 第124章 三年之久 出院那天，阳光格外好。 林雅如抱着念安，我挽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走出医院大门。 回到小区的时候，张阿姨正好在楼下晒太阳，看到我们，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苏梨回来啦？哎哟，快让我看看这个小家伙，多精神啊！” 因为之前的事，所以林雅如对张阿姨并不喜欢，看到她伸手要摸念安的脸颊，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又怕面子上不好看，所以特意补了一句。 “孩子还小呢，免疫力低，大人还是不要随便碰他比较好。” 张阿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说得对，孩子小，确实是得仔细些。” 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红枣递过来。 “这是我老家寄来的，补血的，苏梨啊，你刚生完孩子，正好用得上。” 林雅如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这才接过红枣，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 “客气啥，都是邻居。” 张阿姨笑了笑，又像模像样的关心了几句，提醒我“好好养身体”，这才离开。 回家后，林雅如把念安放在小床上，便去厨房给我熬粥了。 我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戳弄着念安的柔软的脸颊，看着他闭着眼睛，双手在空中乱抓的样子，只觉得格外可爱 林雅如边煮饭边和我闲聊，叮嘱的话一句接一句，没有丝毫停顿。 “以后少和那个张阿姨联系，知道了吗？她那人嘴碎，万一问起你的事，你又说漏了嘴，她转头又该乱传了。” 我怕吵醒念安，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的，放心吧。”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又安稳。 我在家坐足了月子，这才重新把自己想做的事给捡了起来。 原本我还担心，多了个念安，会让我应接不暇。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多了。 念安是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小家伙，不哭不闹，饿了也只会“呀呀”的叫几声，吃饱之后又会乖乖的睡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念安这样吃饱了就睡会不会不太好，还特意打电话问了医生，在得知这种情况属于正常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趁着空闲时间，重新捡起了肿瘤药物研究的资料。 念安渐渐长大，从只会哭的小婴儿，长成了会扶着墙走路、会喊“妈妈”和“雅如阿姨”的小家伙。 转眼三年过去，念安已经上了幼儿园中班，而我的研究也有了起色。 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不仅将过去所有所淡忘的知识点重新捡了回来，还联系到了我的学长——宋毅然。 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一直邀请我，想让我加入他的实验室和他一起进行药物研究。 只不过当时我一门心思全扑在和魏文博的恋爱上面，所以拒绝了他很多次。 所以当我再次联系上宋毅然时，心里其实还挺忐忑的。 我怕他还记着当年我一次次拒绝的事，从而直接拒绝我。 可没想到的是，他接到我电话时格外热情，听完我想重新做肿瘤药物研究的想法，当即表态。 “苏梨，我这儿的实验室一直有你的位置，你要是愿意来，随时都能加入。” 就这样，在宋毅然的帮助下，我不仅有了专业的研究环境，还能接触到最新的临床数据。 这天傍晚，我刚从实验室回家，就看到家门口放着一个信封。 我一边推门进去，一边低头拆开信封去看里面的东西。 当我从里面拿出镇政府发来的邀请函时，我只觉得一头雾水。 “梨梨，怎么了，看什么呢？” 原本在厨房忙碌的林雅如，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从里面掏出个头来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见我手中拿着一张烫金邀请函，眉头还皱着，林雅如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 “谁寄来的？看你这表情，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我把邀请函递过去，唇边扯出来抹冷笑。 “镇政府的寄来的，说是邀请民营企业代表参加故乡建设捐赠仪式。只不过，这封邀请函邀请的可不是我。” 虽然只是大致扫了几眼，可是我却没错过那末尾特邀嘉宾姓名那一栏，写着的是谁的名字。 苏城。 我那个对我不管不顾了三年的父亲。 没想到三年之后再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居然是从邀请函上面。 我看着林雅如皱着眉翻看邀请函，伸手就想从他手里把邀请函拿过来撕碎扔掉。 不管苏城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我并不打算替他赴约。 我每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数据已经很忙了，有那空闲的时间为什么不多陪陪念安，而是要去替他参加这种活动呢？ 说来也巧，我刚准备向林雅如要邀请函时，她正好将最后一行字看完。 她猛地抬起头来，重重地把邀请函拍在了桌上，一开口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火气。 “我就纳闷儿了，他到底哪来的脸觉得你会替他出席参加这次的活动啊？我可是听别人说，这次活动是要捐款的，他这是想让你去替他掏钱撑面子！” 林雅如越说越气，见我不说话，直接拿起邀请函，指了指邀请函上“民营企业为故乡建设做贡献”的字样。 “你看这标题，明摆着是要企业家捐钱的啊！他自己不想出，就想把你推出去，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我看着林雅如怒不可遏的样子，刚想开口安抚她几句，让她别这么大的肝火，就听到被我放在一旁的包里突然传出了手机的铃声。 我本能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在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人的名字是“苏城”后，第一反应就是挂断。 但是一想到刚刚收到的那张邀请函，我的拇指点在屏幕上，突然转了个弯，选择了接通。 我倒要看看，苏城到底要说什么。 “苏梨，邀请函收到了吧？” 电话刚一接通，苏城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傲慢，没有半分关切。 “后天上午十点的捐赠仪式，你替我去。镇长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到了就说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先捐三万意思下，别让人家觉得咱们苏家小气。” 三万？ 我听着苏城理所当然的语气，差点被他这份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 “苏城。”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却藏不住骨子里的冷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你捐这三万？这三年的时间里，你对我和念安不管不问，现在需要装大款充面子了，倒想起我这个女儿了？你把我当冤大头了？我告诉你，这次活动我不会去，至于邀请函，我等会儿就扔垃圾桶。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翻我们小区的垃圾箱吧！” 电话那头的苏城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驳，顿了两秒，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苏梨，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我告诉你，我打电话给你可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不去也可以，但是你妈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就别怪我不给你了。” 第125章 高调出场 苏城一句话成功让我停下了准备挂断电话的动作。 妈妈留下来的东西？ 妈妈去世之后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不是已经在我离开苏家那天全部都被我带走了吗？ 难不成还有？ 想到那些东西在苏城手里会被怎样对待，我捏着手机的指节慢慢用力收紧，就连喉咙都有些发紧。 “我妈妈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 苏城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像是确信自己已经拿捏了我一般。 “你妈当年跟我一起打拼，手里握着公司一半的技术资料和客户资源，这些东西现在还锁在老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你要是乖乖去捐赠仪式，事后我就把钥匙给你。要是不去……”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 “你刘阿姨和姚姚对那些东西都挺感兴趣的，既然你不要，那就代表你主动放弃，任由我随便处理了吧？” 刘艳、苏姚。 这两个名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妈妈毕生的心血，绝不能被她们这母女俩给糟蹋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事已至此，为了妈妈的东西，我无论如何都得走这一趟了。 “好，我去。但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否则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苏城在意的或许只有我的回答，并不在乎我的态度。 在听到我答应下来之后，他的语气立刻轻松了不少。 “这就对了！后天记得穿得体面一点，别给苏家丢人现眼。”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动作。 这种被人随意摆布、威胁，却又不得不“认命”的感觉，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差了。 我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可偏偏，现在除了听苏城的话，别无办法。 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太过于难看，林雅如几乎是立刻走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梨梨，你答应他了？他到底拿什么威胁你了？实在不行我们就报警吧！” 我知道林雅如是关心我，担心我勉强自己，但这次，我的的确确非去不可。 我抬眼，迎上林雅如关心的双眸，哑着声音开口解释。 “我妈留下的技术资料和客户资源。那些是我妈一辈子的心血，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刘艳和苏姚手里。” 林雅如听完，眉头拧得更紧，沉默几秒后却用力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去就去！怕什么？但我们不能按他说的来。他想让你当冤大头撑面子？我呸，门儿都没有。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林雅如拉着我，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几种方案。 等她终于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口干舌燥的吐了吐舌头，拉着我去了沙发边坐了下来。 “既然搬家时间是后天，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买衣服！他不是想低调一点吗？想都别想，我们就和他反着来，要穿就穿最显气场的！再化个精致的妆，让他看看你现在有多亮眼。还有捐款，他让你捐三万？呵，想让你出这个血，那他们就给我出双倍！梨梨，你到时候就按照我刚刚和你说的那样做，保证能让苏城吃了这个哑巴亏！” 我看着林雅如干劲满满，活力十足的模样，嘴角慢慢扬起，连带着心里的憋屈都少了一些。 “好，我都听你的。” 虽然我在林雅如的面前装的宛若个没事人，但夜幕降临，我独自在房间时，看着天花板已经暗下去的顶灯，却迟迟难以入眠。 苏城的突然行动，确实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即将到来的活动、没有拿回来的属于母亲的遗物，还有陷入瓶颈期的药物研发，都让我觉得头疼不已。 我睡不着，所以打开了床头的夜灯，重新坐在了书桌前，准备好好看一遍今天的临床数据。 数据页看了一半，我正准备翻页，却忽然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 我侧身回头，正好看到念安正揉着眼睛，一步步挪动着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明显有些困顿，正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皮都半耷拉着没有睁开。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用那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裤腿。 “妈妈，都已经快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呀？雅如阿姨说晚睡会有黑眼圈，就不漂亮啦。” 我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忍不住放下了笔，弯腰把他抱到了腿上，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因为妈妈在看很重要的东西呀，等看完这一页就去睡觉，好不好？倒是你，怎么现在都没睡？你还要不要长个子啦？” 我看着念安瘪了瘪嘴，像是很委屈似的。 “我明明都已经睡着啦，但是突然口渴，所以就想起来倒杯水喝，结果正好就看到你房间还有灯亮着。” 念安的声音软乎乎的，小脑袋往我怀里又蹭了蹭，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我的衣角。 “妈妈，你是不是有心事呀？最近你都不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我被他这么一问，只觉得心里发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我这阵子忙着研究，确实忽略了念安。 想到这里，我心里愈发愧疚，把他抱紧了些，声音轻柔的道歉。 “是妈妈不好，最近太忙了。等过了后天，妈妈一定天天给你讲睡前故事，还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真的吗？” 因为我的话，念安瞬间清醒了些。他小手抓着我的睡衣，在我怀里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那妈妈你这明天后天要去做什么呀？还是去实验室吗？” 我摇了摇头，耐心的和他解释起原因。 “不是去实验室哦，妈妈是要去拿外婆留下的东西。” 我指了指书桌上面摆着的妈妈的旧照片。 “外婆以前很厉害的，她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妈妈如果不抓紧时间把它拿回来的话，它就会被坏人给抢走，念安能理解妈妈吗？”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举起手握成拳头，对着我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那妈妈你要加油！念安在家会乖乖的，等妈妈回来。”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靠在我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我抱着熟睡的念安，轻轻把他放回了小床上，又替他掖好了被子。 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我心里的那些烦躁渐渐消散。 为了念安，为了妈妈的心血，不管怎么样，这场仗我都一定要打赢。 第二天一早，林雅如便拉着我去了商场。 她没看那些规规矩矩的连衣裙，反而带着我直奔西装区而去。 她像是早就知道什么衣服适合我似的，到达专区之后，轻车熟路的去角落的位置选了一套衣服出来，然后塞到了我的怀里。 “快，你快进去换上试试看！” 我架不住她热情，只好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换上了她为我选的“战袍”。 第126章 偶遇苏姚 我站在试衣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瞬间的恍惚。 林雅如选衣服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出彩。 炭灰色的收腰西装套裙，搭配一双银色细跟高跟鞋，穿上后我整个人的气场都提了起来。 我侧过身，想要看清楚后背的细节，林雅如却忽然凑了过来，献宝似的递过来个盒子。 那是个米白色丝绒首饰盒，里面是一对圆润的淡水珍珠耳环，珍珠透着淡淡的粉晕，在光线下异常漂亮。 “刚刚你去试衣服的时候，我去旁边看了看，正好看到这对珍珠耳环。你别说，还挺显气质的，和你这套西装正好搭。” 林雅如说着，直接拿起一只耳环，帮我戴在耳垂上。 “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我对着镜子抬手摸了摸耳环。 冰凉的珍珠贴在耳侧，映得肤色愈发白皙，身上那套原本略显凌厉的西装，因为这对珍珠耳环，多了几分柔和的质感，却丝毫没削弱气场。 我忍不住笑了下：“还是你有眼光。” “那可不！”林雅如得意地挑眉，又帮我理了理西装领口。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这审美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你呀，有我帮你出谋划策就偷着乐吧！” 这次出门明显勾起了林雅如的购物欲。 我们明明都选好了这次参加活动的衣服，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么回家，而是拉着我往旁边的配饰区走去， “又想去哪里？” 我拗不过林雅如，无奈的跟在她的身后，问起了目的地。 “哎呀，等下你就知道了。我和你说，我刚刚看到一条特别配你的……哎，就是这个！”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手指点着橱窗里的某条丝巾，兴冲冲开口。 “就是这条，我觉得你这套能搭条浅灰色丝巾，系在脖子上或者别在西装口袋里，回头参加活动的时候……” 她的话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道笑声。 “姐姐？这么久没见，你倒是会打扮了，看来最近过得不错呀？” 我和林雅如几乎是同时间回头。 距离我们不远处，苏姚正站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乍一看去，活脱脱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连眼神都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柔单纯。 可我太清楚她这副无害的外表下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苏姚见我们看过来，立刻露出一副“惊喜”表情，快步走上前，目光先是在我身上细细扫了一圈，从炭灰色西装到银色高跟鞋，最后落在了我耳垂的珍珠耳环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嫉妒，但嘴上却依旧笑得甜软。 “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是不是专门为了明天准备的呀？我昨天也来这里挑过衣服，可总觉得没找到合适的，你运气真好。” 她说着，又转向林雅如，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 “雅如姐也在呀？好久没跟你们一起逛街了，今天可真巧，要不我们一起吧？” 林雅如丝毫不给面子，当即翻了个白眼。 “可别了，我可不想和一个审美奇差无比的人一起逛街。跟你走一块儿，我都怕自己的审美都被拉低。” 这句毫不给面子的话语就像巴掌似的甩在了苏姚脸上，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眶都红了。 我看着她捏着裙摆的手指紧了紧，嘴角一撇，扭过头便一脸委屈地看向我。 “姐姐，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这么久没见过了，想和你多说几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引来了周围路人的目光。 有个提着购物袋的阿姨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下怒气冲冲的林雅如，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苏姚，眼神里立刻多了几分责备。 毕竟一边是盛气凌人，一边是楚楚可怜，只要是不明真相的，都会觉得是林雅如在欺负苏姚。 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看苏姚的眼神满是同情，仿佛林雅如是仗势欺人的恶人，而苏姚是受了委屈的小白花。 林雅如对别人的注视很是敏感，感觉到周围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之后，整个人气得脸都红了。 她正要开口反驳，我却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 我太了解苏姚的套路了，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林雅如在众人面前难堪。所以现在越是争辩，反而越中她的计。 我上前一步，挡在林雅如身前，隔绝了苏姚的视线，也将林雅如整个护在了身后。 “雅如性子直，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直来直去，没什么恶意。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不了解她吧？既然你还是这么和她合不来，我看今天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比较好，省的又闹出什么矛盾来。” 苏姚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有片刻的怔愣。 我也不给她反应时间，拉着林雅如就要往丝巾店走。 可苏姚却突然回过了神。 她猛的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我的胳膊。 “姐姐，你别走呀。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呢。前阵子我听妈妈说，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在带孩子，平时特别辛苦，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呢。可现在……你是不是找到孩子的父亲了呀？”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我心里。 哪怕我清楚，苏姚这是又要准备给我下套，但我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男人。 沈妄。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会在梦里想起沈妄的身影。 我会想起他戏谑的挑眉，叫我“小兔子”时的表情，会想起他抱着我，在枪声密集的集装箱中穿行时，那紧绷的下颌线。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只是后来，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所以我渐渐的淡忘了他。 直到念安慢慢长大，那张稚嫩的脸上慢慢出现了沈妄的影子，我这才恍惚，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只是将他放进了心底。 只是我身边没有人知道我和沈妄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人和我提起过沈妄，我也自然不会想起那份痛楚。 但今天苏姚的话，却翻出了被我掩盖了三年的伤口。 我站在偌大的购物中心，身边人来人往，可我却觉得一切都在离我远去，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变成了嗡鸣声，由远及近，让我几度有种站不稳的错觉。 “梨梨，你怎么了，没事吧？” 第127章 反将一军 在察觉到我不对劲的第一时间，林雅如便立刻便立刻从我的身后冲了出来，快步来到我身前，扶住了我的手臂。 “梨梨，怎么了，是头晕吗？我带你去那边先坐一下，好不好？” 没等我说话，她已经扭头看向旁边的苏姚，声音里满是怒意。 “姓苏的，你有完没完？你们还真是一丘之貉，一个赛一个的恶心，非要当恶心人的蟑螂是不是？！” 苏姚被林雅如这副凶悍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可很快又摆出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小声辩解。 “我没有……我就是关心姐姐，想问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而已，雅如姐，你对我的偏见也太大了吧？” 她这话说得又轻又软，配上泛红的眼眶，倒是有种让人欺负了的感觉。 可我这副“倍受打击”的模样，再加上摇摇欲坠的身形，又让周围路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刚才还觉得是林雅如脾气差，此刻看苏姚的眼神，渐渐多了些怀疑。 人永远都是这样，偏向于弱势群体，而不会过度探究事情的真相如何。 我靠在林雅如怀里，缓了缓神，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 疼痛让我彻底清醒，也让我理清了思路。 这镇子不大，有什么流言蜚语都会传的很快。 苏姚想靠装可怜博同情，想借“孩子父亲”的话题让我难堪，那我不如就顺着她的戏码，反将她一军。 “姚姚，这么多年你们都对我不管不顾，我还以为你和爸爸还有刘阿姨早就已经把我忘了呢。” 我抬起头，声音带着刚从恍惚中缓过来的沙哑，眼眶故意憋得泛红，看向苏姚的眼神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不过就是演戏而已，当初我在缅甸，当着督军的面都能演下去，如今又有什么不能演的？ 我吸了吸鼻子，双手捂住脸颊，极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当初我怀着念安被赶出家门，爸爸说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刘阿姨不仅不劝，反而还拍手叫好，说以后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儿。当时你明明也在，可你却不愿意站出来帮我说话，现在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这些事情……姚姚，你们是觉得我现在能赚钱了，又想把我认回去了吗？” 这话像颗炸雷，瞬间在人群里炸开。 周围的议论声陡然变大，刚才还同情苏姚的路人，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有惊讶，有鄙夷，还有恍然大悟。 那个提着购物袋的阿姨更是直接开口。 “哎哟，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她们当初把你怀着孩子赶出去了？” 没等我开口把这顶帽子给苏姚压实，苏姚就已经慌忙开口。 “没有，没有的事。姐姐，你误会了，当时爸爸是气糊涂了，所以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当初你要是愿意低头说句软话，爸爸也不会……” 我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 “真的是一时的气话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却在需要我的时候才出现？” 我声音里的哽咽更甚，甚至抬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昨天爸爸给我打了电话，要我替他出席明天的活动，还说让我穿得体面些，别丢了苏家的脸。我还以为他终于记起我这个女儿了，结果今天你就来问我是不是找了孩子父亲……姚姚，你们是觉得，我不靠男人，就撑不起苏家的面子，就配不上穿这身衣服吗？” “我没有！” 苏姚被我这一番话激的跳脚，却碍于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色涨得通红。 “爸爸让你去参加活动是看重你，我问你也是关心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 她倒是解释的努力，却忽略了一件事。 在我刻意的“添油加醋”下，围观群众已经一边倒的站在了我这边。这种时候她说得再多都没用，因为所有人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关心我？” 我轻轻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 “关心我会在我最难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关心我会在我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怀疑我靠男人？姚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关心我，还是为了看我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好欺负？” 周围的议论声彻底失控了。 “这家人也太现实了吧？用得上人家了才想起有这个女儿？” “之前还赶人家出去，现在又想让人家帮忙，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看这小姑娘根本不是关心她姐姐，就是来打探人家是不是还能被他们一家人给拿捏的！” 苏姚站在人群中间，被这些指责的声音淹没，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再也没人觉得她可怜。 她想往后退，却被围过来的路人挡住了去路，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的………… 林雅如在旁边适时补了一刀，语气里满是不屑。 ”不是这样是哪样？你们苏家的心思，路人都看得明白，就别在这儿装无辜了。当初把人逼到绝路，现在又想吸人血，脸皮也太厚了吧？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儿来的这么厚的脸皮，用的上人的时候就联系一下，用不到的时候，就把人踢到一边，我呸！” 伴随着林雅如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声讨声也变得更大了一些。 我满意的看着苏姚苍白的脸颊，和写满了不甘心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拉了拉身旁林雅如的袖子，示意她扶着我离开。 林雅如收到我的眼神暗示，便立刻行动起来。 “梨梨，你是不是还不舒服？没事，我现在就扶你去旁边休息。” 说着，林雅如半扶半搀着我，慢慢往购物中心的休息区的方向走。 路过苏姚身边时，我脚步刻意顿了顿。 “苏姚，别再打那些主意了。当初你和魏文博之间的那些丑事我没有翻出来，已经算是放你一马了，别自己找死。” 我的音量压得很低，只有到我们两个人能听清，但声音中却带着冷意。 我清晰地看到苏姚整个人晃动了下，捏着裙摆的手指猛地用力收紧，不过很快又松开了。 “苏梨，你吓唬谁呢？” 我看到苏姚眼神躲闪着不敢和我对视，却依旧嘴硬。 “我和魏文博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现在这么得意，该不会是找到那个野种的亲生父亲了吧？难怪现在过得这么舒服，花的是那个野男人从缅甸赚的黑钱吧？呵，别怪我没提醒你，包庇罪犯可是要坐牢的！” 她说着，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般，眼睛亮了亮。 “你以为你靠那个男人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缅甸来的钱哪有干净的？说不定哪天警察就找上门来了，到时候你和你那野种，都得跟着倒霉！” 我突然觉得苏姚有些可笑，还有些天真，霎时间失去了和她争辩的想法。 “苏姚，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你是不是觉得魏文博被判了十几年，没把你拖下水，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想想看吧，现在才是第四年，如果他哪天在里面扛不住了，或者看你过的太好，把你给供出来，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吗？” 第128章 提及沈妄 林雅如扶着我刚走出购物中心，我便主动松开了她的手，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怎么样，好点没？” 林雅如担忧地看着我，伸手想再扶我，却被我摆了摆手，轻轻躲开。 “没事，刚才就是故意装的，让苏姚放松警惕。”我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 “不过她提到沈妄的时候，我确实……” 我顿了顿，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措辞。 因为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想清楚，沈妄在我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他利用了我，也救了我，还给了我念安这个孩子。 每次只要我一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 我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林雅如叹了口气。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那是你心里的坎。但不管怎么说，他人都已经走了，你也没必要再守着过去的那些回忆不放了。现在你的目标是研发药物，好好照顾念安，还有对抗苏家那一家子豺狼虎豹，别胡思乱想了。” 我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明天的活动。 “你给我提的那些建议，明天可能用不到了。因为明天我打算直接以个人名义捐二十万，指定用于乡镇医院的肿瘤药物采购。这样既能圆了妈妈的心愿，也能如了苏城的意。他不想捐款，可以，我来出钱，但善名也要给我。” 我可不是冤大头，苏城想拿我的钱撑他“苏家”的面子，门都没有。 二十万块换一个公开的善名，还能让苏城以后行事的时候对我有所忌惮，这笔账算下来，我稳赚不亏。 林雅如眼睛一亮，当即拍手称赞。 “这主意可以！苏城现在肯定还以为你会按照他的意思，自掏腰包敷衍了事，替他被骂名呢。结果你直接捐二十万还指定用途，这下他想抢功都抢不了，估计能被气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指尖轻轻摩挲着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眼神冷了几分。 “他当初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那么果决冷漠，现在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他手上拿着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就乖乖妥协？而且，这笔钱捐给肿瘤药物采购，也算是完成妈妈的心愿，一举两得。” 我们边说边往停车的方向走，刚拉开车门，林雅如忽然想起什么，忽然皱着眉开口。 “对了，苏姚刚刚说的那些话……她知道沈妄？还是说，她只是知道念安的父亲是缅甸园区里的一名……”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却懂她的担忧。 “她应该是从魏文博那里，听到过沈妄的名字。” 闻言林雅如轻“啧”了声。 “那这就麻烦了，万一她去举报你，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警察找上门怎么办？” 我坐进副驾，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放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早就闹起来了，不会只敢在嘴上逞能。” 更何况，我现在心里还记着当初国际警察和沈妄交谈时候的态度。 那样子可不像是在和罪犯交流，所以我到现在都认为，沈妄的身份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说出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压在心里。 林雅如听着我的话，微微松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也是，苏姚手里要真是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的东西早就已经拿出来了，怎么可能只会耍耍嘴皮子呢？也是我想多了。希望苏城能够说到做到，明天那场活动结束之后就把你妈妈的东西还给你。那家人实在是太恶心了，我真不想让你和他们再有什么来往。” 我笑了笑：“但愿吧。” 但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苏城真的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我吗？ 回到家时，念安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拿着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丢下蜡笔，小跑着扑进我怀里。 “妈妈！你快看我画的全家福！”说着，便将手中的画高高举了起来，举到了我的面前，展示给我看。 “妈妈你看，这上面有你、雅如阿姨，还有……” 他顿了顿，小手指着画纸上一个空着的位置，小声说道。 “还有爸爸。” 我的心猛地一揪，抱着念安的手臂紧了紧：“念安……这是想爸爸了？” “嗯。”念安点点头，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语气突然有些低落。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接，只有我没有，我也想让爸爸陪我玩积木。” 我抿了抿唇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林雅如原本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是看到念安的表情，还有我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话，悄悄溜进了厨房。 念安趴在我的肩头，小幅度的蹭了蹭我的脖子。 “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陪，就我没有？你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好久好久才能回来，可是这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没有回来啊？” 我的心像被浸了温水的棉花，又沉又软，抱着念安的手更紧了些。 “你爸爸他……” 善意的谎言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念安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从他会说话开始，就很少用哭闹撒泼的方式要东西，哪怕想要玩具，也会乖乖等我发工资再提。 我知道“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这个理由，他或许早就半信半疑，只是没戳破。 而我隐瞒了他这么多年，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圆最初撒下的那个谎，也有些心累。 不如就在今天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我轻轻把他从怀里放下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双和沈妄如出一辙的眼睛，心脏沉沉的往下坠。 “念安，其实你爸爸他……” 我该怎么告诉念安，沈妄的身份呢？ 说他是个在缅甸园区工作的“坏人”，手上沾满了鲜血？ 可是他最后分明帮了我，又和那些国际警察站在了一起，我相信他不是纯粹的坏人。 可说他是好人？在园区发生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透着危险，我连他真实的身份都没摸清，又怎么敢笃定地跟念安下定义？ 话卡在喉咙里，我指尖微微发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念安眨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小脸上满是期待，却没有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等我说话。 “念安，你爸爸他……” 我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在念安满怀期待的澄澈眼眸中败下阵来。 我“骗”了他那么久，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正经工作的好人，现在突然改口，他怎么受得了？ 再者说，沈妄的身份成迷，在没确认之前，还是不要误导念安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你爸爸他的工作保密性很高。” 第129章 她也在场 我看着念安亮闪闪的眸子，缓缓开口。 “你爸爸他的工作保密性很高。” 我用指尖轻轻拂过念安额前的碎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平静一些。 “念安之前应该有看过那些大电影吧？你爸爸呢，他就像电影里守护重要秘密的人，不能随便说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也不能经常回家。但他心里一直记着念安，每次完成任务，都会偷偷想，我的小念安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蔬菜，有没有好好长大。” 念安的眼睛随着我的话音落下，也慢慢亮了起来，之前耷拉着的小脑袋也抬了起来，伸手抓住我的衣角。 “那爸爸是不是很厉害？就像奥特曼一样，能打败坏人？” 我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何止呀，他可是比奥特曼还厉害呢。” 我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笑着和他抵着额头。 “就是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才会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呀。不过念安，爸爸可是说过的，等你再长大一点，和我腰线齐平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会带你去看最新的电影，给你买最好玩的玩具。” 我看着念安瞬间绽开的笑脸，心里那点酸涩蔓延开来。 也不知道我这样瞒着他，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念安在从我这里得到了答案之后，便兴奋的松开了我的衣角，小跑到地毯上抓过蜡笔，在画纸空白处飞快涂起来。 蜡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响，伴随着的还有他稚嫩的嗓音。 “那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多吃饭！妈妈你看，我把自己画的和你一样高，我过不了多久也会长这么高的，到时候爸爸就可以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坐在地毯上，看着他小胳膊肘撑着膝盖、认真勾爸爸轮廓的样子，指尖轻轻碰了碰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爸爸”。 林雅如端着切好的苹果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小声感叹。 “其实这么说也挺好的，至少能让他心里有个盼头。” 我没应声，只望着念安的后脑勺，垂下了眼眸。 可这样的盼头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沈妄是不会回来的，但念安的期望却是实打实真实存在的。 万一哪天谎言戳破，念安的所有希望落空，到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林雅如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太多也没用，先顾好眼前吧。明天对付完苏城，拿到你妈妈的东西才是正经事。” 她把苹果盘递到我面前，献宝似的说道。 “吃块我亲手切的兔子苹果吧，别愁眉苦脸的了，念安还在旁边看着呢。” 我拿起一块苹果，刚放进嘴里，就看到念安举着画跑过来。 “妈妈！你看，我画好啦！我把爸爸画得比房子还高，这样他不管在哪里，都能一下子看到我们！” 画纸上，蓝色的“沈妄”站在最中间，旁边是小小的他和我，头顶还画了个金灿灿的太阳。 我捏了捏他的小手，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受，只是夸赞道。 “我们念安可真厉害，画的真好看。” …… 翌日清晨。 我醒得比闹钟还要早一点，等到闹钟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穿着炭灰色西装的自己，抬手又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林雅如的审美确实不错，这对珍珠耳环戴上，气场都变得凌厉了不少。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衣服下摆，深吸了口气。 今天，我不仅要把捐赠的事办得漂亮一点，更要从苏城那里，把妈妈的东西拿回来，不能再让苏城继续拿捏。 活动的举办时间是八点半。 八点整，我刚换好鞋准备出门，就听见念安的小拖鞋“啪嗒啪嗒”作响。 我扶着玄关处的柜子，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他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棕色小熊跑过来。 “妈妈，现在你就要走了吗？” 我半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呀，妈妈得早点去，把事情办好才能早点回来给你带草莓蛋糕呀。” 念安的小脑袋往我怀里蹭了蹭，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满脸的不舍。 “妈妈，我也想跟你去，可以吗？我可以乖乖的，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等你。” 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连抱着小熊的手都紧了紧。 我心里一软，想都没想，就准备答应他。 可一想到苏城和刘艳那副嘴脸，又硬起了心肠。 要是到了现场，他们说些难听话怎么办？ 我已经看穿了那对夫妻的嘴脸，可念安那么小，哪受得了这个委屈？ 于是我捏了捏他的小脸，温声哄道。 “今天不行哦，活动地方人多，挤得很，念安去了会累的。你在家乖乖玩积木，等妈妈回来，咱们一起拼你昨天说的城堡好不好？” 念安的小嘴立马瘪了下去，眼神也暗了暗，看起来很是失望，但却没有哭闹，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妈妈你要快点回来呀，我在家里等你。” 我和念安拉过勾之后，哄着人回了房间，这才下楼。 原本林雅如是计划送我过去的，可临时却接到了她表姐打开的电话，说有些事情需要她过去处理，所以我今天只能打车过去。 活动举办的地点在镇上的文化礼堂，离我家不算远，打车十分钟就到了。 刚下车，就看见礼堂门口挂着“为故乡建设出一份力”的红色横幅。 几个穿马甲的工作人员正引导宾客往里走，还有不少举着相机的记者在门口等候。 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刚要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哟，这不是苏梨吗？穿得这么光鲜，是怕等会儿上镜不好看？还是觉得这样就能掩盖自己身上的污点啊？” 我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苏姚。 她今天穿的也很正式，是套白色的长裙，领口缀着珍珠。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让她看上去纯良无害，很是乖巧。 只有我知道，这份单纯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恶毒的心思。 苏姚身边跟着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我猜测应该是她新认识的朋友，此刻正顺着她的目光打量我，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 我还没想通苏城为什么让我替他出席今天这场活动，又让苏瑶到场时，她已经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她今天在妆容这方面有多用心。 第130章 无所畏惧 苏姚的粉底打得很匀，眼尾还扫了点淡粉色的眼影，连唇釉都是显白的豆沙色，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故意往我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恶意。 “姐姐，你不会真以为穿身好衣服，捐点钱，就能把在缅甸的那些破事盖过去吧？今天来了不少企业家，还有市里的记者，要是有人问起你那三年在哪儿，你打算怎么说？说你在缅甸园区里被人当货物卖来卖去，还是说你最后是靠着男人才能活着回来？” 她的声音压得低，却刚好能让旁边两个女孩听见。 那两人听完苏姚说的话，脸上立马露出了同样鄙夷的神色，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什么恶心的呕吐物一样。 我攥了攥手心，面容平静。 苏姚看我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我知道她想看到的是什么。 她无非就是想让我在她面前露出那种被人戳中痛处的愤怒、不安或者难过的神情。 可我偏偏不让她如愿。 我抬眼扫过她身后那两个一脸看戏的女孩，又落回苏姚脸上，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 “苏姚，看来你是太久没被爸爸教训过了，所以连他最在意什么都忘了吧？你现在拿这些事出来说，是彻底不在乎苏家的名声了？” 苏姚愣了下，随即梗着脖子反驳。 “我有没有分寸，不用你教！倒是你，别在这儿转移话题，你在缅甸的事……” “我在缅甸的事，是我九死一生逃回来的经历，不是你用来嚼舌根的谈资。” 我没等她说完，就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眼神往她身后递了递。 “我劝你，还是别光顾着挑衅我了，回过头，好好看看你身后的朋友吧。好好看看，她们现在看的是什么？是在看我们苏家的好戏。” 苏姚当众挑衅我，本想让我难堪，却没料到自己的朋友早把心思放在了看热闹上。 如今被我点破，她猛地回头瞪向那两个女孩，在看到他们脸上的嘲弄后，恼羞成怒般开口。 “你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两个女孩本就只是跟着苏姚来凑个热闹，哪愿意被她当成出气包？ 穿粉色裙子的女孩翻了个白眼，直接往后退了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苏姚，是你和我们说今天有热闹看，所以我们才来陪着你参加这场活动的。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我可不是供你撒气的靶子。” 另一个扎马尾的也跟着点头。 “就是，早知道你这样，我们还不如在家追剧呢。” 两人说完，根本没管苏姚铁青的脸，抬脚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快得像是恨不得马上和苏姚划清界限似的。 苏姚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攥着裙摆，久久没有说话。 我了解她，她向来最要面子，现在当着我的面，在自己的新朋友面前下不来台，自然觉得憋屈。 我看着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活像个调色盘般变化，只觉得好笑。 整整三年的时间过去，她还是和当初一样，没脑子的很。 这样的人，我当初是怎么被她拙劣的伪装给骗过去的？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进礼堂参加仪式。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是顿了顿。 “你想跟我争高低，没问题。但别选在这种满是记者和宾客的地方，到最后没让我难堪，反而让自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还连累苏家被人指指点点。”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提醒，而是因为如今苏城还握着妈妈的东西，我暂时不想把和苏家的矛盾闹到无法收场。 至少得等拿到东西，再和他们彻底算清旧账。 苏姚被我说得脸色更难看，却还是嘴硬。 “不用你假好心！”她攥着裙摆，站在原地，像个被戳破气球的玩偶，连刚才的嚣张气焰都没了。 周围的记者已经开始往礼堂里走，没人再关注她，偶尔路过的宾客也只是匆匆瞥一眼，那眼神里的打量让她更不自在。 我没再理她，转身走进礼堂。 刚进门，就看到镇长正站在台上调试话筒，而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镇上的企业家和村干部。 我扫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只不过那位置安排的很是微妙，是在第一排。 我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太明白主办方为什么会把我安排在第一排。 按理来说，苏城在镇子里的地位不算特别高，不应该坐这么显眼的位置才对。 就在我站在原地思考之际，周围工作人员已经在引导其他宾客入座，见状我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往那排位置走。 刚走到座位旁，还没坐下，旁边就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 “这不是苏城家的大女儿吗？叫苏梨是吧？” “对对，就是她！前几年突然不见了，听说跟野男人跑了，把苏城夫妻俩给气坏了！” “难怪看着面生，这消失三年突然回来，还替她爸坐第一排的位置，啧啧啧，这该不会是和自家妹妹争家产来了吧？” 那些话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我不用猜也知道，这些风言风语肯定是刘艳传出去的。 除了她以外，没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毁我名声，也不会有人这么想让我在这种场合抬不起头来。 我没回头去看那些议论我的人，径直坐下，目光落在台上，一派坦然自若的样子。 可那些闲言碎语，却并不会因为我的平静而就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五分钟后，那些讨论声不仅没有慢慢消失，反而音量越来越大，像根针似的，直往我耳朵里面钻。 “我听说啊，她是因为在外面混得不好，才回来找苏家兜底的。哎，我要是有这么个不孝女，我真是气都要被气死了！要我说啊苏城就是命不好，娶了那么个女人，生了这么个女儿，要是当初先遇到的是刘艳……” 只这一句话，就彻底让我没了忍耐的心思。 我转头看向说话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衬衫，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可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把她的刻薄暴露得一干二净。 她见我看过来，不仅没收敛，反而故意扬高了点声音。 “怎么？我说错了？你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会消失三年又灰溜溜回来？”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瞬间全聚在了我身上。 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鄙夷，还有看热闹的，但无一例外，都是想看我出丑。 可我却没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慌乱，反而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定格在了我面前的女人身上。 “这位大妈。” 我双手环胸，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你？” 那名女人愣了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暴跳如雷的指着我便骂。 “你叫谁大妈呢？我今年才四十来岁，哪里像大妈了？！” 第131章 又见沈妄 我倒是没想过她会因为个称呼破防，看着她跳脚的样子，我只觉得荒谬又好笑。 “我叫你大妈有什么问题吗？你要不要找个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你和村头那些只会嚼舌根的大妈有什么区别？” 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认识我的，那么我请问，这位大妈，关于我这三年来的事情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女人被我问得一噎，眼神慌乱地往人群里瞟，像是在找能帮她解围的人。 可周围的人要么抱着看戏的心态，根本没人愿意出头。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开口。 “我……我就是听街坊邻居说的，大家都这么传……” “大家都这么传？” 我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哪户街坊？哪个邻居？你说出来，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对质！看看是谁先编造出我跟野男人跑了这种瞎话！” 她被我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没再逼她，只是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举到她面前。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么说清楚谣言的来源，要么就跟我道歉。不然我这录音一录，再把刚才的照片一起交给派出所，你猜猜警察会怎么判？” 我看着她心虚般的躲闪着，心中冷笑。 刚刚传我谣言的时候不是挺会说的吗？一说承担责任就装聋作哑。 这些人还真是欺软怕硬，只敢躲在背后嚼舌根，真要摆到明面上，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于强硬，女人突然撇了撇嘴，含含糊糊的想要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那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传言就是这样，传着传着味道就变了，这也不能怪我吧？毕竟我只是和大家随便聊聊而已，你看你这孩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怎么还上纲上线呢？” 周围的议论声也变了风向，有人甚至小声开口想要劝我。 “算了吧，她也知道错了，别真闹到派出所去，不值当。” 也有人帮腔：“就是，今天还要办活动呢，真闹到警察局，那就是不给镇长面子了，算了吧！” 我本就没想真的报警，只是想让她当众认错，断了刘艳想借她抹黑我的心思。 见目的已经达到，我收起手机，冷冷开口。 “道歉。” 女人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就坡下驴。 “我下次肯定不听风就是雨了！” 她的道歉说得敷衍，却也算是当着众人的面认了错。我便也没有再揪着不放，只是微微颔首。 “你最好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再让我听见你乱嚼舌根，我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 女人连忙点头如捣蒜，却没再重新坐下，而是起身快步离开了礼堂。 也不知道是觉得丢人，还是生怕我反悔把她留下。 插曲解决，我刚准备坐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吵什么吵，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 出于好奇，我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那个方向是礼堂的大门，不知道是谁和负责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起了争执，声音越来越大，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本来不想凑热闹的，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几道藏蓝色的身影正从人群里挤进去。 是警察？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警察？ 正疑惑着，就听见工作人员带着歉意的声音。 “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这人没带邀请函还硬闯，我们拦不住，麻烦你们帮我们维持秩序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了原因的我正打算将头扭回去，动作却因为接下来突然响起的声音，而骤然间停住。 “这位先生，请你配合工作人员进行检查。在没有邀请函的前提下，你不能进入活动现场，请不要影响其他人。” 这个声音…… 这一秒，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 逆光中，那道穿着警服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身形挺拔，肩宽腰窄。 他正抬手做着阻拦动作，手腕抬起的角度，一举一动，都和我记忆里刻了三年的模样分毫不差。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我死死盯着那道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年在缅甸的港口，是我强撑着力竭的身体，架着失血过多的沈妄一步步朝着船的方向走去。 最后因为精疲力尽，倒在港口前的那一秒，我明明感觉到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指尖触碰他时，也没再能感觉到熟悉的温度。 哪怕时隔三年，我仍然记得他当时的模样，也记得从医院醒来之后，我是怎么迫切的想要找到他，又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的。 医院没有他获救的消息，警察那里得到的，也只有再见不到他的冰冷答复。 这重重否定之下，我真的已经接受了他去世的事实。 可现在，那让我执着了许久的人，却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死死的盯着那道酷似沈妄的背影，想要从中找出什么并不相似的地方。 可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我甚至还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脑子就已经替我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沈妄，不会错的，就是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人真的会死而复生吗？还是说，当年的那一切全都是假的，是护士和警察联合起来一起骗我的？ 我僵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周围的议论声、争执声全都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穿着警服的身影。 我想冲过去，面对面的确认一下，他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却又怕这只是我的幻觉。 万一不是他呢？万一只是长得像、习惯像的陌生人呢？ 就在我攥着衣角犹豫不决时，那道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逆光中，他的五官逐渐清晰。 男人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鼻梁高挺，眉眼硬朗，每一处都让我格外熟悉。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有他眉骨处多了的一道浅疤，以及那并不存在于脸上的玩世不恭。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依旧认出了他。 是沈妄！真的是他！ “沈妄……”我几乎是用气音叫出了这个名字。 紧接着，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他挪过去。 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眼角的泪珠已经顺着脸庞滚落，砸在西装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依旧分辨不出自己对沈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这一秒，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走到他面前，问清楚这三年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我以为，作为他的“盟友”，和他在园区里经历过生死之后，我对真相最起码也应该有知情权才对。 第132章 舍不得我 我拖着仿佛灌了铅般的双腿来到沈妄的身侧。 他站在那里，眉尾微微往下压去，透着几分躁意，像是对刚才礼堂里的骚动格外不耐，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警服的领口被他扯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和记忆里在缅甸园区的模样渐渐重叠，让我鼻尖又一阵发酸。 “沈妄，你还活着？” 这句话问出口时，我声音里的颤抖根本藏不住。 我盯着他侧脸的轮廓，三年来压在心底的委屈、思念和后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沈妄的身体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明显僵了一下，却没立刻回头，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在平复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曾经满是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无奈，还有种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我难以分辨。 我努力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许久，这才开口。 “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 原本在我的预想中，我应该是冷静的，理智的，哪怕见到他，也该先问清当年的真相，问他为什么不找我，不告诉我他还活着的消息。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这句带着哭腔的委屈控诉，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 沈妄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眼神里的冰冷渐渐松动。 “好久不见，小兔子。” 熟悉的称呼和简单的四个字，让我的眼泪顷刻间决堤。 我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知道，沈妄为什么不联系我，当时在港口分别之后，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从那么多人那里都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到底是谁？ 我看着沈妄身上的警服，唇瓣紧抿着，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倘若他真的是沈督军的“养子”，哪怕在捣毁窝点这件事情上面有功劳，也绝对不可能在事后穿上这身衣服，更不可能在面对国际警察的时候表现的那样随意自然。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警察。 所谓“沈督军养子”的身份，不过是他为了潜入园区、搜集犯罪证据而伪造的幌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过往的种种细节瞬间串联起来，让我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我胸膛剧烈起伏了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你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沈妄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喉结又动了动，没再回避我的目光，开口将我未尽的话语接了过来。 “是。” 我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他却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当年在港口，我中了枪，失血过多，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我能感觉到，是你带着我，一步步走去了船边。后来……之后我被同事救走，却因为失血过多和感染，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 我又何止只等了一个月！ “那你醒来之后呢？”我追问，指甲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不透露？” 沈妄的眼神暗了暗，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翻涌着。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着沈妄忽然收起了那副沉重的表情，勾唇微笑。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我？” 他戏谑调侃的模样让我立刻回忆起了当初还在园区的时候。 我看着他不达眼底的笑意，只觉得胸口憋闷。 他能摆出这幅样子，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根本不想告诉我真相！ 我闭了闭眼睛，垂落在双腿两侧的双手一点点的握紧成拳。 刚想开口戳破他的伪装，身后却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我姐姐啊？我姐姐喜欢帅哥呀，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她就喜欢。我可不是乱说，不信你们看呀，活动都已经快要开始了，她还在那个警察那里站着聊天，不就是因为人家长得帅吗？” 我蓦然回头，视线精准的锁定在一群女人中间，正盯着我看的苏姚。 周围的女人被她的话勾住了兴趣，纷纷凑过去，压低声音追问。 “姚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她以前也这样吗？啧啧啧，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姐姐还是个花痴呢。” 苏姚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完之后故意叹了口气，装作一副“我也为她可惜”的模样。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还能不清楚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扑在男人身上，跟那个叫魏文博的谈恋爱，掏心掏肺的，结果呢？” 她顿了顿，故意拉长语调，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还不是被人家骗了？说要带她去国外玩，约会，结果直接把她卖到缅甸园区里了！你们是没听说，那地方多吓人，听说进去的女人就没几个能完好出来的。我们看到她能囫囵出来，都很惊讶，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里面经历了什么……” 她说到一半，像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就是这欲盖弥彰般的举动，让周围听八卦的那群女人的思维瞬间发散开来。 “天啊？真的假的？”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坑成这样，也太恋爱脑了吧？难怪她现在这么急着找男人，怕是觉得自己没人要了？” “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出来，哎哟，该不会是把自己出卖给什么小头目了吧？那得多恶心啊？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回来见人了！她还好意思出现在这种场合？” 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在撕扯我不愿提及的伤疤。 魏文博是我年少慕艾时的一时糊涂，被拐卖是我九死一生的噩梦，可在苏姚嘴里，却成了我“贪慕虚荣”“活该被骗”的笑柄。 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指尖泛白，胸口憋得发疼。 苏姚见我脸色发白，笑得更得意了，还故意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其实我也劝过她，女孩子要自爱，别总想着靠男人。可她不听呀，那我也没办法呀。其实我们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有什么，毕竟她人活着回来就好……” 苏姚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姐姐到底是中什么邪了，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很刻薄，总是和家里人吵架，之前还因为爸爸说教的缘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三年了，直到昨天才愿意和我们联系。” 第133章 替我说话 苏姚这话一出口，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刺耳。 许许多多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神里满是鄙夷。 “原来是这样啊？家里人都包容她了，她还耍脾气离家出走，也太不懂事了吧？” “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我要是她我就直接死在外面了，她倒好，回家了还耍脾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 “也就是她妈死的比较早，不然知道自己女儿这么好骗，估计都要被气死了。” 这些话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让我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带着疼。 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以什么都充耳不闻 但是提起妈妈，我还是会止不住的胡乱猜想。 她要是知道我被魏文博骗到了那种地方，会怎么想我？会不会怪我？ 她会对我固执的生下念安而不满吗？我是不是让她失望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沈妄突然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彻底挡在我身前，像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恶意。 我怔怔的抬眼，看着沈妄的后背，下意识的想问他要做什么。 他没看那些议论的人，只是微微侧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随即，又转向苏姚和围观人群，声音冷得像冰。 “首先，我要纠正几个错误。第一，苏梨小姐被拐卖到缅甸，不是因为好骗。而是遭遇了跨境犯罪，她是受害者，不是罪人。法律明确规定，受害者的权益受保护，任何对受害者的嘲讽和恶意揣测，都是对法律的漠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警察特有的威严，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停了下来。 苏姚脸色一白，强撑着反驳。 “我们大家也没说什么啊，再说了，每年的诈骗那么多，怎么就她一个人上当受骗了？还不是因为……” 沈妄直接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 “这是缅甸拐卖案的警方备案记录，苏梨小姐是第一批被解救的受害者之一，案宗里清楚写着她是被魏文博诱骗后强行拐卖。魏文博去年已经被判刑，你要不要看看判决书？” 提到魏文博的判决书，苏姚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前段时间我对她说的那些话，心有恐惧。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沈妄的手机，嘴唇哆嗦着。 “那怎么就她一个人上当受骗了呢？” 苏姚明显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却没了之前的底气，带着明显的慌乱。 毕竟沈妄身上穿着的这身警服看起来确实很有威慑力。 我忍不住想着。 苏姚这么怕沈妄，该不会是因为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怕警察吧？ 我胡乱猜测着，沈妄的话却没有停下来。 “一个人？你以为跨境拐卖团伙只骗了她一个？去年警方捣毁的这个犯罪网络，光是解救出来的受害者就有三十七人，其中像苏梨小姐这样被熟人诱骗的，占了近一半。你觉得她们都是活该？还是觉得法律对受害者的保护，在你这里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愈发清晰有力。 “而且，苏梨小姐在被拐卖期间，还协助警方搜集了犯罪团伙的证据，为后续破案提供了重要帮助。她不仅是受害者，更是协助办案的证人，你们刚才的嘲讽和揣测，对得起她的努力吗？” 只这几句还不够。 沈妄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那些犯罪窝点没有被打掉，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在某天被以同样的方式拐进去。” 这话一出，周围彻底安静了。刚才说“死在外面”的女人，头垂得更低头饿了一些。还有人悄悄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安。 苏姚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沈妄没再理她，转身看向我。 “活动快要开始了，我送你进去？” 我点点头，哪怕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还是等结束之后，找机会再找沈妄吧。 我跟着他往前走，脚步还有些发虚。 路过苏姚身边时，她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连抬头看我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的人也没再围着看热闹，三三两两地散开，偶尔有人看向我，眼神里只剩尴尬，再没了之前的鄙夷。 走进礼堂，温暖的灯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悠扬的轻音乐取代了刚才的嘈杂。 沈妄带我走到第一排的座位旁，看了看旁边的名字，这才停下脚步。 “你的位置到了。” 我坐下，刚想再说声谢谢，却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了过来。 “含颗糖能舒服点。” 我轻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接过来送到了嘴里。 糖是橘子味的，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嘴里的苦涩。 我抬头看他，眼看他转身准备离开，我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活动结束之后，你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妄的脚步顿住，扭头看向我时，眉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们队里还有任务，得直接回警察局，可能没时间……” “我知道你忙。”我打断他，指尖还攥着他的衣料没松，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固执。 “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 周围有零星的目光扫过来，沈妄他沉默了两秒，最终妥协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你报一下你的号码，我打给你。” 我报完号码，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数字。 我攥紧手机，抬头冲他笑了笑：“好了，不耽误你执勤了。” 沈妄点点头，这才转身往礼堂入口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橘子糖的甜意还在舌尖，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活动很快开始，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着流程，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可我却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要问沈妄的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活动结束，我收拾好东西，刚走到礼堂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和我回去。” 苏城站在我的面前，趾高气昂，命令道。 三年未见，他整个人看上去胖了许多，西装的扣子都快扣不住了。但眼神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算计和强势。 我往后退了半步，皱紧眉头。 “凭什么？” 苏城像是没想到我敢拒绝他，脸色变了变。 “你妈妈留下来的遗物你还想不想要了？”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满脑子沈妄的我瞬间清醒。 我这次来参加这场活动，为的不就是把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拿回去吗？ 只是…… 我看着苏城，面色不善。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替你参加完这场活动了，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现在就得把东西给我，为什么非要和你回苏家？” 第134章 缓兵之计 苏城脸上的强势忽然淡了几分，可那双眼睛里却明显多了几分油腻的算计。 他伸手想去拍我的肩膀，被我侧身躲开。 我以为他会生气，可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反而笑了一下。 “东西都在家里放着，总不能让我现在回去取了再送过来吧？” 他扯着嘴角笑，眼神却没半点温度，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 “再说了，你刘阿姨特意炖了汤，准备给你补补身子。咱们三年没有见面了，一家人在一和和美美的吃顿饭，我再亲手把你妈妈的东西交给你，多好？” 给我补身体？ 我听着这拙劣的借口，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苏城还当我是三年前那个未被拐卖到缅甸时，天真单纯的傻子吗？ 我都已经和他们撕破脸皮了，与刘艳之间也只有不可化解的矛盾和恨意，她会那么好心给我煲汤补身体？ 她不在汤里面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压下心底的嘲讽，表面上却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 毕竟，现在跟他硬刚，不仅拿不到妈妈的遗物，说不定还会被他缠上更麻烦。 还不如先顺着他的话走，到了苏家再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打电话给沈妄求助。 想好办法之后，我这才抬头看向苏城。 “吃饭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吃完饭之后，你必须把我妈妈的东西完好还给我，不准再找任何借口拖延。第二，吃饭的时候，不准提任何关于我和念安的事，更不准让刘艳来烦我。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就跟你回去，如果不行，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苏城见我松口，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急切，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没问题！只要你跟我回去，这些都好说！”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拉我，却被我下意识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沉，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走吧，别让你刘阿姨等急了。” 坐进那辆满是烟味的轿车时，我忍不住皱了下眉。 苏城见状，伸手将窗户按了下来，对着我笑了笑。 “呛到你了？下次我注意点，尽量不在车里抽烟了。” 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疼爱女儿的父亲。 只可惜，我已经长大了，这些虚伪表面的关心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淡淡收回视线，趁着苏城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将手机调至了录音模式，又把沈妄的号码设为紧急联系人。 万一苏城耍花样，这些既能让我多条退路，也能让我有办法向外求助。 车子刚驶离礼堂停车场，苏城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关心我， “梨梨啊，你这几年带着孩子，肯定很辛苦吧？其实你早跟我说，我也能帮衬你一把，苏家现在的条件，总比你一个人在外头打拼强……” “我不辛苦。”我打断他，目光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念安很乖，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忙。” 苏城碰了个钉子，却没气馁。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时候你觉得好，孩子不一定觉得好啊。你想想，这孩子又没有父亲，以后上学、家长会，别人都有爸爸陪着，他身边却只有你一个亲人，那该有多可怜啊？这么多年，爸爸也一直在反省自己的行为，我想了想，觉得当年对你那么绝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苏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煽情，眼神却紧紧盯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到动摇的痕迹。 我心里一紧，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苏城居然能直接戳中我心中最担心的一点。 我最担心的就是念安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而在学校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会因为别人的议论而感到自卑。 毕竟他的身边确确实实只有我这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就算再担心，我也绝不会让念安和苏家扯上关系。 苏城的关心是假的，想利用念安谋利才是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澜，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孩子，我会护好，不需要你操心。当年的事情，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也清楚你是什么想法，所以不用再装模作样了，还有，你要是再提念安，我现在就下车，妈妈的遗物我也不要了，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 苏城没想到我态度这么坚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好暂时收敛心思，讪讪地闭了嘴。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断传来，我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里默默计算着到苏家的时间。 大概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苏家门口。 我刚下车，就看到刘艳穿着一身花裙子，从大门走了出来，脸上堆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 “哎哟，梨梨可算来了！快进来，阿姨特意给你炖了乌鸡汤，给你补身体呢，你这几年在外头肯定受了不少苦，我看着都瘦了一圈呢。” 我没接她的话，径直往客厅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刘艳的眼神飞快地扫过我身上，有不悦、试探、打量，让人很不舒服。 但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在来之前我心里就已经清楚了，今天这顿饭是一场鸿门宴，他们对我，绝对有所图。 否则这家人可不会这么献殷勤。 三年没回来，客厅里的摆设比三年前更俗气了。 妈妈留下的那套青花瓷茶具被换成了看起来更贵的镀金茶具，杯身上的花纹晃得人眼晕。 墙上原本挂着的妈妈精挑细选的油画，也被换成了苏姚穿着公主裙的写真照。 我扫了一眼，脚步没停，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刘艳端着一个精致的汤碗走过来，把碗往我面前一放，热汤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刻意亲近。 “梨梨，快尝尝阿姨炖的乌鸡汤，加了当归和枸杞，补气血的。你看你这脸色，一看就是这些年累着了。” 我没动勺子，指尖轻轻抵着碗沿，目光却落在苏城身上。 他正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核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知道，他这是在想要怎么开口。 果然，没等多久，他就先说话了。 “梨梨啊，有时候不是爸爸说你，你们年轻人就是铺张浪费。” 我挑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城，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铺垫了几句之后，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外面是怎么生活的，又是从哪里赚了钱，但是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叮嘱过你吗？这次活动就是走个过场，捐不捐款的不重要，你只需要替爸爸露个面就行了。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苏城突然把自己手中的核桃往桌上一放，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结果你一出手就捐了那么多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苏家有多么厚实的家底呢！这以后要是镇上再有什么活动，人家不都得盯着苏家？到时候我拿不出钱，苏家的脸往哪儿搁？” 第135章 左顾言他 苏城越说越激动，手指在茶几上敲得咚咚响。 “花钱之前好歹也先想想自家人，别那么自私。你可别忘了，姓苏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我听着苏城这些说教的话语，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 苏城眸光闪烁了下。 “你这是什么话？我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这个家！” 我看着他这幅“语重心长”的模样，只觉得讽刺。 到底是为了家，还是为了钱，他当我真的看不出来吗？ 我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 “第一，我捐的是自己的钱，和苏家的家底没关系。第二，苏家的脸面，从来不是靠我撑起来的，你没必要把压力算在我头上。第三，三年前我就已经和苏家划清界限了，所以苏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要不是因为苏城用我母亲的遗物“威胁我”，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以苏城的身份出席。 但…… 想到就是因为这场活动，我才见到了沈妄，我紧皱在一起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这场“鸿门宴”里唯一的意外之喜。 苏城被我这三点堵得脸色发青，手指在茶几上攥得发白，语气却软了几分。 “梨梨，话不能说这么绝啊。就算你三年前走了，可血浓于水，你身上流的还是苏家的血，怎么能说划清界限就划清？” 我看着苏城，忽然嗤笑一声。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不要脸。” 血浓于水这种话也能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 他要是真的那么在乎血缘，当初就不会因为我怀了念安，那么决绝的把我扫地出门。 现在看到我身上有利可图，知道谈血缘了？ “你！” 苏城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脸色涨得通红。 刘艳赶紧上前打圆场，一边给苏城顺气，一边对着我笑。 “梨梨啊，你爸爸就是性子急，说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担心你，怕你手里没存够钱，以后跟念安过日子受委屈。你爸爸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知道怎么理财。你把钱拿回来，我们帮你保管，你自己也省心呀。” 我冷笑一声，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们无非是想让我把钱拿出来给苏家用罢了。 而那些钱要是真给出去了，无异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站起身，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俗气的摆设，语气冷了几分。 “我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就不劳你们费心了。现在话也说清楚了，该带我去拿我妈妈的遗物了吧？” 我可不是什么闲人，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出门之前我答应了念安，要早点回去给他带爱吃的甜品，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苏家。 苏城的眼神闪了又闪，磨磨蹭蹭半天不肯接话，反而往窗外瞟了一眼，扯出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看外面这天气，下午怕是要下雨，等吃完饭，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吧？对了，念安呢？他应该也长大了吧，什么时候带回家里来，给我看看。” 我看着他刻意避开重点的模样，心里的不耐又多了几分。 “苏城，我没时间跟你耗。要么现在带我去拿遗物，要么我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你非法扣留他人财物，就算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警察也是能管一管的。” 提到报警，苏城的身子明显僵了下，脸上的敷衍再也挂不住，终于不再绕弯子，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梨梨，不是我不给你，是你妈妈的遗物太重要了，我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担起这份东西。你也知道，这几年苏家不如从前，城郊那个厂子一直亏着……这样吧，要是你能把厂子盘活，证明你有能力，我再把遗物给你，这样也不算辜负你妈妈的心意，你说对不对？” 我盯着他，看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洋洋得意，瞬间就看穿了这拙劣的算计。 他哪里是要“考验”我，分明是想把那个烂摊子甩给我。 要是我盘活了，他坐收渔利，要是我没盘活，他正好有借口一直扣着妈妈的遗物。 还真是两头占便宜。 我心中冷笑，觉得这三年没见面，苏城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盘活那个工厂，就拿不到妈妈的遗物？” 我语气冷得像冰，看向苏城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苏城见我没直接拒绝，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赶紧点头。 “是啊。不过你也别多想，爸爸可不是逼你，就是想让你证明一下自己而已。那厂子虽然现在不景气，但只要好好经营，肯定能重新运行起来。你要是能把它做起来，不仅能拿到遗物，以后还能有份稳定的收入，对念安也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对我有好处，还是对你有好处？”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这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听了，估计会觉得苏城这个做父亲的多为女儿着想，连未来生计都替她盘算好了。 可只有我清楚，苏城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贪婪将他所有的心思都袒露无遗。 他无非是想让我替他收拾烂摊子，最后好处全落在他的手里。 我直接戳破他的心思。 “那个工厂要是真有救，你会舍得让给我？无非是想让我当免费劳力，最后好处全归你。苏城，你别把我当傻子。” 苏城却脸色一变。 “我是真心实意为了你好，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签个合同也行！” 签合同？ 我挑了下眉，看着苏城一脸的“痛心疾首”，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他能这么说，绝对不是发自好心，我更相信，这是因为那个厂子的情况已经差到了一定地步。 他笃定我盘不活它，所以才敢这样放话。 我故意沉默了几秒，看着苏城脸上的期待一点点冒出来，这才缓缓开口。 “工厂现在的债务有多少？现在还剩多少工人？设备能不能用？这些你都没说，就让我去盘活，未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苏城眼神闪了闪，含糊地摆手。 “债务没多少，工人也还剩十几个，设备修修就能用，你放心，不难弄的！” “不难弄你怎么自己不弄？”我戳破他的谎言，语气里满是嘲讽。 “怕是债务堆得比山高，工人早就没心思干活，设备也锈得转不动了吧？” 我看着苏城的脸色几番变化，最终定格。 “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小问题，你年轻有本事，肯定能解决！” 望着他这幅急于甩锅的模样，我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他想让我接，那我就接。但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省得日后他耍赖。 “要我接也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136章 我的条件 我伸出手指，一字一顿。 “第一，你和我要签合同，写清楚工厂现在的所有债务、资产明细，还有，三个月内，倘若我真的若能让工厂盈利，你就必须无条件归还我妈妈的遗物，少一样都都不行。第二，这三个月里，工厂的管理权全归我，你和刘艳不准插手任何事，也不准私下联系工人。第三，工厂现在的债务我不承担，你得先把欠工人的工资结清，不然没人干活，我再厉害也盘活不了。” 这三个条件完美的断绝了苏城在背后给我下套的可能。 他比我年长这么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我话语中的意思？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结清工资？那得花多少钱？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苏梨啊，捐款的时候二十万你说掏就掏，怎么现在连工人们的工资都要和我斤斤计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也是我的吗？你就先结清了吧。” 我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唇角勾了勾。 “是你先为难我的。” 想让我当这个冤大头？门儿都没有！ 我寸步不让：“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我现在就报警，咱们让警察来评评理，看你扣着我妈妈的遗物，还想逼我接烂摊子，到底合不合法。” 说着，我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苏城见状，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起身。 但旁边的刘艳却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随后笑意吟吟的看向我。 “梨梨啊，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的家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在家里自己解决不就好了吗？没必要给警察添麻烦吧？” 她说着，索性直接将头靠在了苏城的肩膀上，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挑衅。 “再说了，这种家事，警察可一般都是以调和为主的，到时候浪费了时间，你拿不到遗物，还惹得我和你爸爸伤心，多不划算啊？” 刘艳抱着苏城的胳膊，语气忽然间软了下来，眼里却藏着算计。 “工资的事我们慢慢商量嘛，那钱也不是我们家故意不结，就是最近手头紧，实在拿不出来。不如这样，你先替你爸爸垫上，等工厂盈利了，再从利润里扣回来，这不也一样吗？” 我看着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恶心。 “一样？” 我冷笑一声。 “我垫了钱，万一最后工厂没盘活，我不仅拿不到遗物，连垫出去的工资都要不回来，这叫一样？” 当然，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虽然还不清楚工厂的具体情况，但是我相信，我能让它起死回生。 但我凭什么要替他们填这个窟窿？ 苏城欠的债，理应由他自己还，我没义务当这个冤大头。 刘艳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着，还想再找借口。 “怎么会没盘活呢？你这么能干，肯定能把工厂做好的！到时候利润肯定不少，这点工资钱算什么呀？” “话不能说得太满。” 我打断她，语气冷硬。 “做生意本来就有风险，我要是答应垫钱，就是把风险全扛在自己身上，你们却一点损失都没有，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城被我们的对话吵得心烦，忽然甩开了刘艳的手臂，冷冷看着我。 “我是真没想到，你在外面待了三年，变得这么冷血，连自己亲爹有难处都不肯帮衬！早知道当初你从缅甸回来，我就该不管你，让你自己在外头自生自灭！” 这话并没有刺痛我，反而让我愈发的清醒。 毕竟我从回到这个家之后，就已经看清了这个家里面人的嘴脸。 苏城从来都没有心疼过我，他只觉得我是个污点，脏了苏家的名声，从来不在乎我在缅甸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又是怎么费劲千辛万苦才逃回来的。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是嘲讽。 “当初你确实没管我啊，是我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怎么，三年不见，你记性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说完，没等苏城接话，便双手抱臂，整个人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我定定的看着苏城，一字一顿。 “我也可以不叫警察来，那我们就换一种方式。爸，我刚刚参加过镇长举办的活动，捐了那么一笔钱，你说，这个时候我如果去找镇长聊聊，说说你扣着我妈遗物不还，还逼我接烂厂子的事，你觉得镇长会怎么看？” 我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因为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比起钱、血缘，苏城最看重的就是在镇上的脸面。 当初让我以他的名义参加活动，不就是又不想捐款，又不想背那些坏名声吗？ 现在我戳中他的软肋，他果然慌了。 苏城猛的站起身来，死死的瞪着我。 “你敢！你要是敢去说，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挑眉打断他，只觉得好笑。 “你要是真有办法，也不会在这里跟我耗着了，不是吗？”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于无所谓，太有底气，原本还坐在旁边的刘艳也慌了神，赶紧上前拉着苏城的胳膊，又对着我赔笑。 “梨梨啊，别冲动！有话好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到镇长那里去！工资的事，我们结，我们现在就去凑钱结！” 她终于不再装模作样，语气里满是急切。 她比谁都清楚，要是苏城的名声毁了，她在镇上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城看着刘艳，又看看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咬了咬牙。 “好！工资我来结！但合同里必须写清楚，你要是三个月内没让工厂盈利，就别再提遗物的事！” “可以。” 我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但合同里也要加一条，你要是没按时结清工资，或者中途插手工厂管理，不管工厂能不能盈利，你都得把遗物还给我。” 苏城没再说些什么，而是扭头就往书房走去。 “我现在就去拟合同！” 刘艳看着苏城的背影，又对着我露出讨好的笑。 “梨梨，你看这事闹的，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出这么多误会呢。等会儿我让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你吃完饭再走啊？”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敢做，我还不敢吃呢。 “不用了。” 我站起身，拿起包。 “合同签完我就走，念安还在家等我呢。而且，我也不习惯和外人吃饭。” 刘艳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没过多久，苏城拿着改好的合同走了出来，直接扔在了我的面前。 “你自己看，没问题就赶紧签了！” 我仔细看了一遍，见补充条款写得很清楚，没什么猫腻，便没再犹豫，在乙方那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苏城见我签了字，也立刻在合同上面签了名字，那急切的模样就像是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明天上午九点，工厂门口见。” “别迟到。” 我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放心，我不会迟到。” 我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第137章 关于沈妄 我刚走出苏家的大门，放在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我扫了一眼屏幕，眉心顿时舒展开来。 电话是念安打来的。 想到我确实出来了很长时间，念安肯定等急了，我赶紧接起电话，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了几分。 “念安，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电话那头传来的惊呼声打断。 “梨梨，情况怎么样了？我刚从我表姐家回来就听念安说，你出去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都没回来，是不是苏城那个老家伙又做什么妖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开车过去接你啊。” 原来是林雅如。 我放缓脚步，笑着安抚她。 “别着急，我没事的，刚从苏家出来，正往家走呢。” “没事就好！” 林雅如松了口气，语气却依旧愤愤不平。 “那苏城没为难你吧？他要是敢对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带人去掀了他家的茶几！还有他那个老婆，上次我见她就觉得不是好东西，今天也没少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吧？” 我知道林雅如是在担心我，所以也并没有隐瞒。 “没为难我，就是跟他谈了点事。” 我没细说工厂的事，怕她担心，只轻描淡写带过。 “我已经跟他签了合同，等事情理顺了，就能把我妈的遗物拿回来了。” “拿遗物？”林雅如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又跟你提条件了？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梨梨，你可别傻，别什么事都自己扛，有难处跟我说啊！” “我知道，这次我有分寸。” 我笑着应下，又想起了念安，立刻补充了一句。 “对了，念安在做什么？你帮我多照看他一会儿，我买了他爱吃的芒果班戟，很快就到家了。” “在呢！”林雅如的声音软了些。 “你放心，我正陪他看动画片呢，刚给他剥了个橙子，吃得可香了。你路上慢点，要是觉得累，就找个地方等我，我现在就过去接你，反正我家离你那儿也不远。” 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路程，随后开口拒绝了她。 “不用啦，我自己能回去的。” 电话挂断，我看着自动返回拨号界面的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滑动了下。 不知怎的，界面突然跳转到了通讯录。 我看着今天早上新鲜出炉的，被我存进去的沈妄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拨出去，而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想找个机会与他见一面，把当年的事情好好说个清楚。 毕竟我马上就要接手工厂了，到时候那些事情肯定是一茬接一茬的，我一定会忙不过来。 万一中途再有什么意外，让沈妄又跑掉了，或者说消失不见，那我该上哪里说理去？ 短信发出去后，我攥着手机往家走，脚步不自觉慢了些。 没等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妄的短信回得很快，但内容却很简单。 “有活动，明天。” 我定定的看着屏幕上面的五个字，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松的是他没直接拒绝，失落的是要等到明天才能说清楚。 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他。 “明天不行，明天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明天我约了苏城去工厂见面，这是我第一次去，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 难道我和沈妄之间注定要错过？ 想到这里，我长长叹了口气。 “那我们再约别的时间吧。” 这次，沈妄只回了我一个简单的“好”。 我收起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凉意，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期待，像是被风吹得晃了晃，又轻轻落了下去。 他这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想和我谈当年的事情？ 带着满脑子的猜测到家时，念安正趴在沙发上画简笔画。 林雅如坐在旁边帮他削彩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念安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彩笔“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他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扑进我怀里。 “妈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抱着念安，随手把手中给他买的甜品放在一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抱歉念安，因为临时有些事情，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回来的有些迟了。你在家有没有乖乖听雅如阿姨的话？” 念安立刻仰着小脸，用力点头。 “我可乖了！我跟雅如阿姨一起看动画片，还和她一起吃了橙子呢！” 说着，他还拉过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担忧的看着我。 “妈妈，今天外面的天气是不是不太好？你的体温有点低哦。” 我心里一暖，顺势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 “妈妈没事，外面确实有一些冷，不过不碍事的。对了，我给你买了芒果班戟，还有你爱吃的草莓大福，现在要不要吃？” “要！”念安眼睛瞬间亮了，从我的怀里滑下来，拉着我的手往茶几边跑。 林雅如看着我们母子俩的互动，笑着站起身，帮我把甜品盒打开，又去厨房拿了叉子。 等念安捧着甜品盒吃得满脸奶油时，她才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我。 “梨梨，我怎么感觉你心情好像不错呢？是不是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了眼正在专心吃甜品的念安，轻轻摇了摇头，拉着林雅如走到阳台，才小声开口。 “我今天遇到沈妄了。” “沈妄？！”林雅如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又赶紧捂住嘴，确认念安没注意这边后，才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 “我去，我应该没听错吧？你遇到沈妄了？就是那个在缅甸园区帮你的男人？你不是和我说他已经死了吗，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死而复生？还是诈尸了啊！” 我听着林雅如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 “你说什么呢？都快让你说成惊悚悬疑故事了。” 不过，她的问题也是我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沈妄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林雅如的不断催促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当年的情况我也和你说过一些，你应该也清楚。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我是真的以为他死了。” 我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阳台的栏杆。 “直到今天在礼堂看到他站在警察的队伍里，维持秩序。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直到他回头，我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才确认，那就是沈妄。” 林雅如眼睛瞪得溜圆，拉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那他跟你解释当年的事了吗？他这些年到底去哪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警察了呢？” 我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遗憾。 “当时那种情况太乱了，而且活动马上就要开始，我脑子里又一片混乱，根本没时间聊那些东西。不过，我留了他的手机号。本来是打算结束之后再联系他的，结果活动刚一结束，我就被苏城带回了苏家。” 第138章 初到工厂 我看着林雅如的脸色因为我这句话几经变化，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雅如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 “你说呢？我现在恨不得把苏城给绑起来，让他别再出来刷存在感了。你说说，你和念安他爸好不容易见到，当然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结果全被苏城这档子事给搅了！” 林雅如越说越气，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臂，满脸的催促。 “要我说，你就别管什么苏城了，找个机会把人约出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把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 我笑着点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我知道，等明天忙完，我就跟他约时间。” 正说着，念安抱着空甜品盒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晃了晃。 “妈妈，明天你又要出门吗？要去做什么呀？能不能带念安一起去？”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妈妈明天要去处理一些事情，那里不太适合小朋友去，所以不能带你一起去。这样好不好，等妈妈忙完，晚上带你去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可以吗？” 念安虽然有点小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好！那妈妈要早点回来哦。” 晚上哄念安睡熟后，我回到书房，翻出了苏城给的工厂资料。 刚拿到的时候，我没怎么留意，如今翻开了才发现，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工厂地址和主营业务 至于工厂债务和工人信息，却是只字未提。 显然，苏城根本没打算和我说实话，也没打算让我真的把这个厂子给盘活。 我拿出纸笔，把明天要确认的事项一条一条列出来。 工人人数、欠薪明细、设备损坏情况、现有订单、供应商欠款……不论大小事务，都做到心里有数，免得被苏城糊弄。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提前到达城郊的工厂门口。 只是刚下车，我便因为工厂紧闭的大门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工作日，又是工作时间，工厂大门却紧紧锁着，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还挂着“暂停生产”的牌子，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我还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看着，便觉得整个工厂都透着一股破败的死气。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九点还差十分钟，苏城却依旧没来。 我双手环胸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苏城。 九点，九点十分。 就在我以为苏城今天要放我鸽子的时候，拿出手机给他拨电话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慢悠悠开了过来，停在我身边。 是苏城。 他摇下车窗，没等我先开口，他就已经先发制人。 “来这么早做什么？工厂又不会跑，大清早的，你不睡觉别人还睡觉呢。” 苏城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仿佛我提前到场是什么不懂事的举动。 我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扭过头，指了指紧锁的大门。 “约定的是九点，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你迟到了，我打电话给你有什么问题？钥匙呢？工人什么时候到？” 苏城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副驾摸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扔到我手里，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工人在路上了，我先带你去车间看看，省得等会儿他们来了，你连工厂布局都不清楚。” 他说着推开车门下车，脚步匆匆地绕到侧门，对着锁孔捣鼓了半天，才“咔嗒”一声打开那扇门。 顷刻间，一股混杂着灰尘、机油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苏城却已经抬脚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喊我。 “跟上啊，愣着干什么？” 我别过头，因为带着灰尘的空气重重的咳嗽几声，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跟在苏城身后走了进去。 苏城斜眼扫了我一眼，在看到我的举动之后，嗤笑了声。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苏城的语气里满是轻蔑，仿佛我捂鼻子的动作是什么娇气的矫情行径似的，极为不齿。 “当初在缅甸那种地方都能待，回来看个工厂倒嫌脏了？” 我放下捂鼻子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只是嫌空气有些呛鼻而已，跟能不能吃苦没关系。倒是你，自己的工厂变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苏城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沉了沉，转身快步往车间深处走。 “别在这儿废话浪费我的时间，赶紧看，看完我还有事要忙。” 我跟在苏城身后，目光扫过那些蒙着灰的机器。 虽说外壳锈迹明显，看着陈旧，但核心部件似乎还没完全损坏，确实像他说的“不影响运作”。 或许这是苏城对我说过的，唯一不参假的话了吧？ 只是机器上那厚厚的灰尘和地面堆积的杂物，都在说明这里很久没开工了。 我停下脚步，指着一台相对完好的纺织机，开口问道。 “这机器明明看着还能用，怎么会停这么久？工厂是没订单了吗？” 苏城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僵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 他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我的目光，含糊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订单……之前倒是有几个，后来客户觉得咱们的布料质量不行，就取消了。再后来没人下单，工人也没活干，就只能停了。” “质量不行？” 我挑眉追问，走到那台机器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还算光亮的金属部件。 “我看这些机器的型号，做普通的棉纺布料没问题，怎么会质量不行？是原材料的问题，还是工艺的问题？” 被我追问得紧，苏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哪记得那么清楚！都过去大半年了，反正就是没订单！你要是想盘活厂子，自己去找订单，别问我这些没用的！” 他这话明显是在回避，我心里更确定这里面有猫腻。 说不定不是没订单，而是他把订单搞砸了，或者干脆把订单转给了别人，才让工厂落到这个地步。 但我没再继续追问，毕竟现在纠结过去没用，当务之急是摸清现状。 我掏出手机，对着那些相对完好的机器拍照，一边拍一边说。 “这些机器得找师傅来检修，到时候我会直接走公账。还有，你之前说工人在路上了，现在几点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我是和苏城要“对赌”不假，但这可并不代表我要替他填所有窟窿。 该算清的账目我是必须要分清楚的，免得日后他又拿“公账私账”的借口耍赖。 提到报销，苏城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他掏出手机胡乱划了两下，语气敷衍。 “急什么，工人说不定是路上堵车了。再说了，检修机器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别什么都问我，合同里不是说管理权归你吗？” 第139章 相当棘手 我看着他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愈发的平静。 没等他在说什么，我就已经低头在手机屏幕上面轻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举起来，放在了苏城的面前。 “该报销的你必须给我报销，还有，工厂的财务底册你必须给我。这些机器以前的维护记录、采购凭证，还有欠供应商的货款明细，少一样都不行。别忘了，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要是不配合，就是违约，到时候不仅要还我妈妈的遗物，我还能告你欺诈。” 这时候签合同的好处便体现了出来，苏城现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要承担法律代价的。 “你敢！” 苏城显然也知道违约的后果，他猛地提高声音，眼神里满是狠戾。 “苏梨，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厂子是苏家的，就算现在让你管，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跟我谈违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合同，让你连遗物的影子都见不着！” 他的话里带着威胁，可我却没被吓住。 我太清楚了，苏城就是纸老虎，他要是真有底气撕合同，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跟我在这儿逞口舌之快。 我收起手机，满脸的无所谓。 “我不信。你要是敢，大可以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撕合同，我现在就去找镇长，把你扣着我妈妈遗物、逼我接烂摊子的事全说出去，再把你欠工人工资、欠供应商货款的烂事捅到税务局去。你猜猜，到时候你在镇上还能不能立足？” 苏城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的狠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你……你别胡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真以为闹大了你不会被受牵连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闹，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断绝父女关系？” 我嗤笑一声，对苏城的威胁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可笑。 “三年前你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咱们就已经没什么父女情分了。现在跟我提这个，太晚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推开我，往门口走去。 “工人来了！有什么事你先和他们谈去，别在这儿跟我耗着！” 没等我拦他，他就已经走到了门口，对着外面的工人喊道。 “都进来！这是苏梨，我女儿，以后工厂归她管，你们的工资都找她要去！” 话音落下，五个穿着旧工装的工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攥着安全帽，我听到别人叫他“王师傅”。 王师傅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便皱着眉问苏城。 “苏老板，我们这三个月的工资你到底啥时候给结啊？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月月底就给我们结清吗？” 他说完，身后的四名工人也跟着开口。 “是啊苏老板，我们都是普通人，这三个月不开工资，家里哪儿吃得消啊？你再不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是大老板，你不在乎那点钱，那你就早点给我们结清工资啊！你现在这样拖着，让我们可怎么活啊？今天你一定得给我们个说法才行！” 看着围成一圈的工人，苏城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 “我说了，现在这个工厂归她管！你们要工资？可以啊，找她要去！” 说着便伸出手指指了指我的方向。 我正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突然被五双眼睛注视，倒也没慌，只是眯了眯眼睛站了出来，准备接过话茬。 我可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苏城这是准备“祸水东引”。 昨天谈的好好的，工人的工资由他结清，结果一转头就变了口风。 我了解苏城，他无非就是觉得，趁这个时候把锅甩给我，让我捏着鼻子认了这个账，以后也不好和他计较。 工人的工资，我或许可以结，但是拖欠工资的仇恨，我可不想引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我以后是要接手这个工厂的，和厂里的员工结下矛盾不利于之后的管理。 我刚准备开口，就见那名王师傅突然点了支烟，含含糊糊的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苏老板。” 王师傅猛吸了一口烟，烟圈从他嘴角飘出来，眼神却透着几分清醒， “我们是跟苏家工厂签的合同，工资也是你当老板的时候欠的，哪有换个人管就换个人要账的道理？你要是今天不给个准话，我们哥几个就只能去劳动局递材料了。到时候不仅要工资，还得要赔偿金。” 这话一出，苏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往前冲了半步，指着王师傅的鼻子便骂。 “你敢！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真闹到监察大队，这厂子彻底黄了，你们连工作都别想要！” 苏城或许以为自己这招威胁有用，可是他或许忘了，对于这些三个月没拿到一分钱工资的底层劳动者来说，如今除了钱，什么都可以抛到脑后。 果不其然，几乎是苏城刚说完，就有人喊了起来。 “没工作也比拿不到工资强！我们都等了三个月，家里老人孩子都等着钱吃饭过日子呢，你以为我们愿意闹？是你这个当老板的太没良心，把我们往死路上面逼！” 场面因为工人们的态度一下子僵住。 我看着几个工人往前凑了凑，把苏城围在中间，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苏城也吞咽了口唾沫。 可他依旧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摆架子。 “你们别胡来！我告诉你们，现在这是法治社会，你们敢和我动手试试？” “谁要动手了？我们就是要个说法！” 王师傅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今天要么你把工资结清，要么我们现在就去劳动局，你选一个吧！” 苏城被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下意识往我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求助的意味，却又拉不下脸开口。 我心里冷笑，却并不打算帮他。 毕竟欠薪的是他，刚刚他还想直接把脏水泼我身上。 我又不是圣母，以德报怨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不过…… 看着义愤填膺的工人们，我抿了抿唇瓣，知道如果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最后结果对我或许也不太好。 毕竟我的目标是盘活这家工厂，从苏城的手里拿回妈妈的遗物。 万一真让这些工人们闹到了劳动局，工厂被贴上封条调查，别说盘活，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到时候苏城大不了一拍屁股走人，可我就拿不到妈妈的遗物了，那之前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想到这儿，我往前迈了一步，抬手示意工人们先冷静。 “各位师傅，先别激动，咱们有事好商量。我是苏梨，以后这个厂子我管，我说了算。你们有什么诉求现在都可以告诉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帮你们解决。” 王师傅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因为我态度还不错的缘故，讲话时的语气都比面对苏城时柔和了几分。 “苏小姐是吧？不是我们不愿意好好说话，实在是苏老板太不像话了。三个月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们，我们是人，也要吃饭的。他这样不就是把我们往死路上推吗？” 第140章 慢慢整理 我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他们的难处。 “王师傅，我知道大家委屈，也知道这三个月你们过得不容易。苏城欠你们的工资，我认。但现在你们这样硬逼他，他也拿不出全款给大家清账，反而会把事情闹僵，最后大家都落不到好。”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诚恳。 “我给大家一个方案，你们听听看，这么办行不行？今天之内，我先让苏城凑出一半工资，不够的部分我先垫付，明天早上之前，这笔钱一定打到你们各自的工资卡上。至于剩下的一半工资，我写欠条给你们，等工厂重新开工，第一个月盈利到账，就立刻结清。” 说完，我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另外，要是大家愿意留下继续干，我保证，以后每个月一定按时发薪，不拖欠一天，工资还比之前涨10%，中午再管大家一顿工作餐。咱们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工厂盘活了，大家才有稳定的收入，你们说对吗？”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 一个年轻工人小声开口问我。 “苏小姐，你说的是真的？涨工资还管饭，剩下的工资也能按时给结？” 愿意沟通，那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 “当然，我以我的名义保证。” 我从包里拿出纸笔。 “现在就可以把每个人的欠薪金额、银行卡号登记下来，我当场拟欠条，让苏城签字。” 毕竟苏城才是这家工厂的原老板，这个字，当然得他来签。 苏城站在旁边，脸色有些难看。 我只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他是想要拒绝。 我唇角勾了下，弧度嘲讽。 他要是这个时候开口拒绝，那和拱火也没区别了，希望他别蠢的连这种道理都不知道。 我看着苏城脸色几番变化，嘴巴几次张合想要开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显然，他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平息事态的办法。要是再犟下去，工人真去了劳动局，他麻烦只会更大。 工人们谁都没有动作，而是把目光投在了王师傅的身上。 经过刚刚的那些事，我也看明白了，这位王师傅就是他们这批人的领头羊。 要不要信我，全看这位王师傅怎么说、怎么做。 我看着王师傅又点了支烟，手捏着滤嘴磨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行，苏小姐，我们信你一次！只要明天能拿到一半工资，欠条也写清楚，我们就留下来，继续干！” 有了王师傅开口，其他工人也纷纷点头，没人再提去劳动局的事。 见状，我松了口气，赶紧让大家登记信息，苏城不情不愿地在欠条上签了字，还按了手印。 等工人走后，车间里只剩下我和苏城。 我才收好刚刚登记好的信息，就见到苏城语气不善的控诉。 “你倒是会做好人，拿我的钱给你铺路！” 这是准备过河拆桥？ “我没拿你的钱。”我收起欠条，看着苏城的脸，只觉得好笑。 “之前我们在合同里面写的清清楚楚，这笔钱本来就是你应该结清的。我还没找你算让我背锅的账，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还有，下午三点前，把工厂的财务底册、营业执照送过来，别再让我催第二次了。” 苏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摔门便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是灰尘的车间，轻轻叹了口气。 欠薪的事暂时解决了，但机器检修、找订单、清供应商欠款，还有一大堆麻烦等着我，看来未来这段时间我是闲不下来了。 我掏出手机，给之前联系好的检修师傅打了电话，让他下午就过来看看机器。 挂断电话后，我开始在车间里慢慢转悠，打算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把需要重点检修的机器、需要清理的杂物，都用手机拍下来记在备忘录里。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在车间的角落蹲下身，拂去了面前那台机器上面的灰尘，指尖在接触到冰凉的金属的瞬间，我的思维忽然开始散发。 这家工厂的存在应该也有年头了，从前妈妈以前说不定也来过这个工厂。 “妈，你放心。” 我摸着眼前的机器，轻声喃喃。 “这个厂子我一定会盘活的，到时候，你的遗物我也会拿回来的。”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工厂里转悠、记录，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等把车间布局、机器状况、仓库存货都摸清楚时，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存了几十张照片，还列了满满两页待办事项。 快到中午的时候，检修师傅终于到了。 他背着工具箱，一进车间就呛的扭头咳嗽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你们这地方是有多久没用过了？不是我说，好歹打扫打扫啊，机器放在这种环境里面，不坏也都要锈死了。” 看着检修师傅不停的用手扇风，我也有些无奈。 “好，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叫人来收拾。麻烦您先看看，哪些机器能修，大概需要多久、多少钱。” 我把他领到之前标记好的机器旁，师傅盯着机器看了一会儿，拿出扳手、螺丝刀开始拆解机器外壳，动作很是麻利。 我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偶尔问几句专业的问题，他也耐心解答，说大部分机器只是“放坏的”，清理除锈、再换几个磨损件就能恢复运转，只不过，有两台老机器的电机得大修，需要费点功夫，也要出一笔不小的费用。 总归这钱最后是苏城给我报销，我没什么犹豫，便点头同意了，甚至还特意叮嘱了师傅一句，让他给我用最贵最好的零件。 中途苏城来了一次，他拎着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文件夹，一脸不情愿地走进来，把文件夹往我旁边的桌子上一扔，桌上的灰尘因为他的动作激起，荡在空中。 苏城捏着鼻子，语速飞快。 “财务底册和营业执照都在这儿，你自己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没拦他，只是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夹。 “你最好别耍花样，要是里面少了东西，或者账目对不上，我还是会找你的。” 苏城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倒是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我并没有听清。 师傅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我，没多问，而是继续埋头修机器。 等他维修好了机器，我终于能离开工厂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拿出忙了一下午没看一眼的手机，发现上面果然有很多来自念安的未接来电，心道了声糟糕。 昨天还答应他会早点回去，带他去吃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结果今天就食言了。 我赶紧给念安回了通电话，电话刚拨出去，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 我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念安极力想要隐藏，却怎么也藏不起来的委屈声音。 “妈妈，都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第141章 鱼和熊掌 我的心像被轻轻揪了下，酸酸麻麻的。 “对不起啊宝贝，妈妈今天在工厂忙忘了时间，现在就回家。” 我听到念安吸了吸鼻子，似乎情绪很是低落。 “妈妈，你这几天都要像今天这样，一直忙吗？” 我明白念安为什么这样不安。 他才刚习惯我陪在身边，就又要面对我频繁外出的日子，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我放软声音，尽量用安抚的语气对念安说话。 “这阵子确实会忙一些，工厂刚接手，有很多事要处理，妈妈这几天应该会出门很早，回家的时间也会比较晚。但是妈妈答应你，等我忙完这阵子，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念安小声的回应。 “那……妈妈要说话算话。” “一定算话。” 我赶紧应了念安的话，又跟他聊了几句幼儿园的趣事，直到他语气轻快起来，才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我看着工厂紧闭的侧门，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对念安，我终究是亏欠的。 因为有林雅如的缘故，所以我从不担心念安没有人陪伴会出什么事，便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药物研究上面。 念安从小又是个格外懂事的孩子，就算想我，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在我从实验室回到家里的时候，扒着门框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我，问我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每次我都说“没什么特别的”，然后让他赶紧去睡觉。 他也不闹，只是点点头，转身帮我把拖鞋摆好之后，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他不过是想多跟我说几句话而已。 他要的不是“有人陪”，是妈妈的陪伴。 我原本想着，实验室的事告一段落后，就好好的陪着他，带他去邻市的动物园看大熊猫，去海边捡贝壳，把这些年欠他的陪伴都补回来。 可我才刚有时间喘口气，还没等我兑现承诺，苏城就拿着妈妈的遗物找上门，逼得我不得不接下这个烂摊子。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雅如发来的消息。 “念安刚刚给你打电话了？我看他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估计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摩挲，心里像被浸了温水，又暖又酸。 我快速回复。 “已经在回家路上了，预计十分钟左右到，麻烦你多陪陪他，等我回来跟他道歉。” 我本以为自己对时间的估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十分钟的时间我一定能到家。 但很可惜，我错估了这个时间段的堵车情况。 本来就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路上车流不断也就算了，距离我家附近的的十字路口还发生了一起小的剐蹭。 两辆车的车主吵得不可开交，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我坐在车里，看着前面纹丝不动的车流，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已经二十分钟了，车子连十米都没挪动。 我盯着导航上红色的拥堵路段，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心里满是焦躁。 恰好这时，手机又“嗡嗡”振动了几下。 我拿起来扫了一眼屏幕，上面正是林雅如发来的短信。 “还没到吗？” 我咬了咬唇瓣，低头在屏幕上面敲下一行字。 “十字路口有人撞车了，现在还在处理，估计还要几十分钟。念安怎么样了，还在不开心吗？” 林雅如的回复来的很快。 “是啊，还闷闷不乐的看电视呢。本来我想让他先把饭吃了，然后早点休息的，结果他非要等你。我实在是劝不住了，也没办法了，你快点回来吧！” 看着林雅如的回复，我颇为头疼的闭了闭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早点回去。 可现在堵成这样，我真是有心无力。 看着前面依旧僵持的车主，我终于忍不住，摇下了车窗。 “师傅，你们有什么问题去路边解决可以吗？后面还堵着这么多人呢，我们都有急事！” 我这话一出口，前面争吵的两个车主立刻停止了和对方的争执，同时转头看我。 穿蓝色外套的车主皱着眉，语气很是不耐烦。 “关你什么事？他蹭了我的车还不想赔钱，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另一个穿黑色夹克的车主立刻反驳。 “嘿，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明明是你变道不打灯，怎么还赖我头上来了？要不是你突然加塞，我能蹭到你？” 两人又吵了起来，声音比之前还大，丝毫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咬了咬唇，还想再劝，旁边一辆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却先开了口。 “两位别吵了，再吵交警就来了！到时候不仅要定责，还得罚钱，多不划算？你们两位先把车挪到路边，慢慢说不行吗？” 或许是“罚钱”两个字起了作用，两个车主互相瞪了一眼，终于不情愿地上了车，把各自的座驾移到了路边。 堵了快半小时的路因为这两人的配合，终于通了。我松了口气，赶紧踩油门跟上前面的车，一路踩着超速的边缘线回到了小区。 “咔哒——” 我将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刚轻手轻脚的拉开门进去，便和站在门口，打着哈欠满脸困倦的念安撞了个正着。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蓝色小恐龙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等得太久，有些撑不住困意。 可是看到我的瞬间，他原本耷拉的眼皮猛地抬了起来，眼神一下子亮了。 他挪到了我的面前，伸出小手抓住我的衣角，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赶紧蹲下身把他抱进怀里，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他冰凉的小脸蛋。 “对不起宝贝，让你等这么久，你吃过饭了吗？这么困怎么不在床上睡？” “我想等妈妈回来……”念安把头埋在我颈窝里，小胳膊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带着撒娇意味。 “妈妈，我想听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我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根本不舍得拒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当然好，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先回房间等等妈妈，妈妈收拾一下，就去你房间找你，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念安因为过度困倦的缘故，连点头的动作都带着几分迟缓，却还是牢牢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放。 “我不回房间，我要等妈妈一起。” 他的小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眼神里藏着一丝怕我再次消失的不安。 第142章 毕竟父子 我将念安这副样子尽收眼中，心里一软，索性直接抱着他朝着房间走去。 “好，那你不回房间，陪妈妈一起把东西放回房间，好不好？” 回到房间，我拿出包里的东西，在整理的时候我特意加快了速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坐在床边的念安。 他撑着小脑袋，眼皮一搭一搭的，像只快要睡着的小猫，却还是强撑着看我。 等我收拾好东西转过身时，正好看到他晃了晃脑袋，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见状，我赶紧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 “小心点，困了就靠在妈妈身上。” “不困……” 他小声嘟囔着，头却很诚实地靠在我肩膀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连呼吸都渐渐变得平稳。 我抱着他往儿童房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刚把他轻轻放在小床上时，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小手抓住我的衣袖。 “妈妈，故事还没讲呢……” “妈妈知道，现在就讲。” 我坐在床边，从书架上抽出那本新的故事书，轻声读了起来。 “今天妈妈要给你讲的故事是，小熊找妈妈……” 念安靠在我怀里，听着听着，眼睛慢慢闭上，小手里还攥着我的一缕衣角，像抓住了定心丸似的，不愿意松开。 等故事读完，我以为他已经睡熟，刚想起身，他却突然呢喃出声。 “妈妈，别离开……” 我的动作顿住，重新坐回床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他刚出生时候那样，轻轻哄着他。 “妈妈不走，妈妈陪着你睡。” 直到他的呼吸彻底平稳，我才小心翼翼地躺下，把他往怀里拢了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我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心里满是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妈妈的遗物，我本该有更多时间陪他的。 念安没有父亲，本来就比别的孩子少了份关爱，而我这个做妈妈的，还总因为各种事缺席他的成长，想来真是不够合格。 我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掖好被角，这才悄悄起身离开房间。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林雅如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出来。 看到我，她连忙压低声音，招呼我去餐桌边坐下。 “念安睡了？我看你没吃饭，特意热了碗鸡汤给你，快喝点垫垫。” 我接过汤碗，却没什么胃口，但是又不想辜负林雅如的好意，于是便只轻轻抿了一口。 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坐在我对面的林雅如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很是纠结的模样。 我放下手中的汤碗，有些纳闷的看着她。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林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问我。 “梨梨，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就是……你看，之前你一个人带着念安，是因为你不知道沈妄还活着，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有没有想过……告诉沈妄，关于念安的存在啊？” “沈妄”这两个字像颗石子，突然砸进我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我握着汤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泛白，连温热的汤都没了暖意。 我垂着眼，声音有些发涩。 “告诉他干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也没必要了。” 我这话一出口，换来的是林雅如不赞同的眼神。 “怎么没必要啊？” 林雅如急了些，声音却依旧压得很低，怕吵醒念安。 “念安是他的孩子啊，血浓于水啊，他们两个是父子啊！你忘记念安上次在公园，看着别的小朋友被爸爸举着玩，眼睛都看直了吗？当时回来还问我，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梨梨，你忍心让他一直没有爸爸吗？” 她的话像针，轻轻扎在我心上。 我怎么会忘记那天念安羡慕的眼神呢？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沈妄还活着的消息，只能抱着念安和他保证，我能让他感受到双倍的母爱。 结果这段时间却因为太忙的缘故，连陪他吃顿完整的饭、讲完一整本故事书都做不到。 我垂着眼，指尖在汤碗边缘反复摩挲，声音里满是无力。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都想过，但是你是不是忘了？当时那么差劲的情况，我都把念安生了下来，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念安的身世透露给一个并不期待他降生的父亲了。” 我没有询问过沈妄，对于念安的出生究竟是开心还是抗拒的。 但我本能的拒绝把这件事告诉沈妄。 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什么样的感受，让我选择了这样的做法。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现如今我并不想让沈妄知道念安的存在。 林雅如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劝我。 “可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期待呢？当年你们分开的那么突然，他根本不知道你怀了孕。你连一个让他面对的机会都不给，怎么就断定他会抗拒念安？” 我握着汤碗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温热的汤沿烫得指尖发麻，我却像没察觉似的。 “我和他之间，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盟友关系，否则他不可能明明活着，却不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雅如，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也是在为念安考虑，可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的想法是不会改变的。我绝对不可能让他知道念安的存在，念安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林雅如看着我态度坚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继续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行，我听你的，以后不再提这事了。但是梨梨，你心里要是有委屈，可别自己憋着，跟我说，我陪着你。” 我点了点头，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其实我知道林雅如都是为了我好，但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林雅如收拾好餐桌，又给我热了杯牛奶，才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顿时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冷冷清清的。 我端着牛奶，走到儿童房门口，轻轻推开门，看着念安熟睡的模样，心里满是柔软。 他的小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梦，小手里还攥着我之前给他买的小熊玩偶。 我走过去，轻轻抚平他的眉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心里暗暗发誓。 不管以后有多难，我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念安，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念安的的动作给弄醒的。 我睁开眼睛时，他正用手指轻轻戳我的脸颊，看到我清醒，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妈妈，你昨天晚上真的没走呀？” 我困顿不已，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当然啦，我昨天不是已经答应你，要陪着你吗？” 第143章 巧遇沈妄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打着哈欠起身。 “妈妈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念安听了，立刻伸出小胳膊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蹭着我的脸颊笑着撒娇。 “妈妈最好啦！那你今天能送我去幼儿园吗？” 我想了想时间安排，觉得今天晚点去工厂也没问题，便直接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我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妈妈今天早点处理完工厂的事，还能早点去接你呢。到时候带你去逛街，买玩具，好不好？” 念安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好！那妈妈要说话算话哦！” 我笑着应下，起身准备去做早餐。 煎蛋、热牛奶，再配上几片吐司，简单美味。 我将盘子放在坐在椅子上的念安面前，随后随手拿起片烤好的吐司吃了起来。 念安双手捧着吐司，小口小口吃着，还不忘跟我分享幼儿园里的趣事。 “妈妈，昨天乐乐带了小兔子玩偶，好可爱，他还跟我分享了胡萝卜形状的饼干，特别甜！” “那你有没有跟乐乐说谢谢呀？” 我一边认真吃着早餐，一边问他。 “说了！他还说下次带真的兔子来，让我看看呢。” 念安挺起小胸脯，一脸开心。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我心里暖暖的，之前的烦躁和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等我们收拾好出门时，林雅如才起床。 她推开门走出来时，看着我和正在背书包的念安，迟疑的眨了眨眼睛。 “今天你送念安去幼儿园？” 我点点头，帮念安把书包背带理好：“嗯，今天工厂的事不算急，送完他再过去也来得及。” 林雅如走到门口，替念安整理了下扭在一起的书包带。 “下午要是忙得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接念安就行。” 我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间觉得有些愧疚。 “辛苦你，雅如。” 这些年，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处处替我和念安着想。 昨天之所以那么和我说，也是不想让我和念安过得太累太辛苦。 只是提到沈妄，我难免有些应激，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冷了一些。 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应该。 我抿了下唇，忽然张开手臂抱住了林雅如。 她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发蒙，迟疑了一会儿，这才也张开手臂抱住我。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怎么这么煽情？” 我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声音有些发闷。 “就是觉得……这些年多亏有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来。” 林雅如拍了拍我的背，无奈的笑了下。 “跟我还说这些干什么？咱们俩谁跟谁啊。快别抱着了，再不走念安该迟到了。” 我松开手，擦了擦眼角。 “想吃什么记得和我说，等我忙完回来的时候买给你。” 林雅如却抱着双臂轻哼了声。 “让你这个大忙人给我买晚餐？还是算了吧，你忘记你昨天是什么时候才回来的吗？我还是自己买吧。” 说着便催促我和念安赶紧出门。 念安拉着我的手，对林雅如挥手告别。 “雅如阿姨，我下午要让妈妈接我，妈妈说要带我去买玩具，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林雅如闻言挑了下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啊，那希望咱们的大忙人能够早点忙完，把时间给腾出来。好了，你快和她走吧，别迟到了。” 我许久没送念安去上学，所以他这一路上都很兴奋。一会儿指着路边的小花跟我说话，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追着蝴蝶跑远，小脸上满是期待。 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他在我的面前总是很懂事，很多时候，我都会下意识的忘记他其实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纯真烂漫。 从家到幼儿园的路程并不算远，步行十分钟后，我和念安便抵达了幼儿园门口。 说来也巧，念安刚准备进去，便碰到了他的同班同学乐乐。 乐乐看到念安，立刻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兴冲冲的叫了声“念安”。 “念安，今天怎么不是你的雅如阿姨来送你呀？她是谁啊？” 说着，还在旁边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像是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出现十分警觉似的。 念安向来敏锐，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对我的好奇？ 我看着念安扭过头来，伸手拉住了我的手，对乐乐认真的介绍。 “这是我妈妈呀！平时妈妈要忙工作的事情，所以才麻烦雅如阿姨送我的，但是今天妈妈不忙，所以才来送我来的！” 乐乐眼睛瞪圆了些，又偷偷看了我一眼，小声的惊叹了声。 “你妈妈好好看哦……那下午也是你妈妈来接你吗？” “对呀！”念安挺起小胸脯，语气里满是骄傲，还有几分小孩子似的炫耀。 “妈妈说下午接我之后，还要带我去买新玩具呢！等明天我就把玩具带来幼儿园和你一起玩！” 两个小朋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才想起马上要迟到了。 念安转身扑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腿蹭了蹭。 “妈妈，我进去啦，你下午一定要早点来哦！” “放心吧，妈妈肯定不会忘记的。” 我蹲下身帮他把歪掉的衣领理好，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在幼儿园要乖乖的，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念安用力点头，这才和乐乐一起跑进了幼儿园。 我看着他跑了几步，突然回过头，依依不舍的对我挥了挥手。 我站在原地也学着他的样子，对他挥了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这才转身离开，准备前往工厂。 原本是打算在路边打辆车的，可也不知道是运气原因还是地段问题，我在路边举着手臂站了半天，都没等到一辆出租车。 就在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打算向别人求助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里面露出的，竟然是沈妄的脸。 我愣了几秒，下意识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和沈妄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沈妄看向幼儿园的视线。 沈妄的目光在幼儿园门口停留了两秒，又落回我身上，语气平静。 “刚谈完工作路过，看你站在这里半天，是在等车？” 我攥了攥手，见没提送念安的事，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便顺着他的话点头。 “嗯，这里打不到车。你……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工厂？” 话一出口，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整整三年没见，见面又是那样的情况，现在我又这么“自来熟”的让人送我去工厂，会不会不太好？ 沈妄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车。 “上车吧，顺路。”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他没说话，专心开着车，我则扭头看着窗外，假装欣赏路边的风景，心里却乱糟糟的，满是纠结。 我要不要主动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的氛围？ 第144章 过去的事 我盯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的边缘，只觉得连风卷着落叶打在车窗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车厢里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太适应，还觉得有些别扭。我几次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像在刻意打破这层“陌生”的屏障。 最后倒是沈妄先开了口，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路况上，声音比清晨的风还淡。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和我说话，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我接手了家里的工厂，今天要过去看看情况。” 最主要的任务是，去看看能不能正常开工。 对于工厂这种养了数几十号工人的地方，停一天工，就意味着工厂少一天收入。 在如今工厂还负债的情况下，我实在是耗不起。 沈妄“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喝点水。” 我顿了顿，道了声谢，然后便从他的手中将水接了过来，拧开盖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矿泉水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清晨的凉意，也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 我把水瓶放在腿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心里却还在盘算着工厂的事。 设备检修的进度、工资的发放…… 一堆事像乱麻似的缠在脑子里。 而沈妄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和我说话的。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突然砸进我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我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猛地收紧，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才让我勉强找回几分镇定。 我垂着眼，看着腿上的水瓶，语气平静。 “就那样，挺好的。” 那些独自怀孕、半夜抱着发烧的念安跑医院、一边做研究一边兼顾生计的日子，让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又凝固了，只有空调出风口传来细微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妄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听说，你一直在做药物研究？”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个。 “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做药物研究的事没有对外提起过，这么多年知道的也只有我身边那些亲近的人，而学长也从不会把我在实验室的事宣扬出去，所以沈妄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方向盘被他握在手中，沈妄似乎是用余光扫了我一眼。 “你忘了我的工作了？” 被他这么提醒，我这才看向被他穿在身上，被我下意识忽略的蓝色警服。 我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周身萦绕着的沉稳气场，忽然间觉得有些割裂。 “我倒是忘了，还以为你是那个……”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索性止住了话头。 三年前，他是在缅甸园区心狠手辣，谁都害怕的督军养子。 三年后，他忽然变成了穿着规整警服、恪守规则的执法者，连递水时指尖都带着分寸感的距离。 这两种身份像两条永不相交的线，却偏偏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让我恍惚间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那些关于缅甸的记忆，枪林弹雨、潮湿的空气、他护着我躲过追杀时的眼神，明明该是噩梦，此刻却莫名清晰。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沈妄的声音突然传来，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攥着水瓶的手紧了紧，没接话。 “很好”吗？可那些仿佛刻进我骨子里的疑惑，哪有那么容易消失？ 我想问他这三年经历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会从园区来到这里当警察，想问他当年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愿意联系我。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毕竟我和沈妄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用质问的态度却问他发生的一切。 车厢里的沉默又多了几分重量，我别开目光，假装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实则是在整理心中的情绪。 沈妄开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我却觉得今天的路程好像格外的短。 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偶尔会在上面轻轻敲击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刻意打破这沉默似的。 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任由沉默在我们之中蔓延开来。 车子渐渐靠近工业区，路边的树木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灰色厂房，空气里隐约飘着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就在这时，沈妄忽然开了口。 “你工厂的电力线路，我之前巡逻时留意过，有些老化了，最好让电工全面检修一遍。否则工作时用电负荷大，容易出安全事故。” 我心里一怔，没想到他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之前只想着设备和工资的事，倒把电路安全抛在了脑后。 “我知道了，今天就安排人去查。” 我低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心里那道刻意筑起的防线，突然松动了几分。 沈妄“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 “附近有家靠谱的电工班，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他们干活仔细，收费也合理，比临时找的散工放心。” 说着，他没等我回应，就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来。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 他明明可以只随口提一句，却偏要把后续都安排妥当，这份细心，让我想起三年前在缅甸，他也是这样，总在我没察觉的时候，把危险都挡在身后。 “谢谢。”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认真地道了声谢。 这一次，没有敷衍，有的只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沈妄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不用谢。”他目视前方，声音轻了些。 “都是辖区内该留意的事。” 车子很快停在了工厂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刚想推车门，沈妄却叫住我：“等等。” 他叫住我的时候，我的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面，闻言下意识转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沈妄单手握着方向盘，深邃的眼眸中仿佛闪动着什么别的情绪，让我有些愣神，直到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还有事吗？” 沈妄点了点头。 “最近局里有任务，我最近可能没时间。” 他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就在我诧异之际，沈妄又补了一句。 “你不是说，想找个时间和我坐下来好好聊聊关于当年的事吗？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没时间。等我忙完回来后再联系你，可以吗？” 第145章 动员大会 我完全没想到沈妄会这么说。 毕竟刚刚在车上说的那些话，让我下意识的认定他是不愿意再听我提起当年的事情，也是变相的在拒绝和我深谈。 此刻他主动提起，倒让我意外的直接愣在了原地，手指还搭在车门把手上，一时忘了动作。 “……好。”我反应过来时，声音已经有些发哑。 其实我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不再提起当年事情的准备。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疑问，也只准备压在心底当成执念。 但沈妄现在主动提起，倒是让我心里空落落的，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期待。 沈妄见我应下，没再多说，和我道别过后便驱车离开。 我看着他车子驶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走进工厂。 这个工厂对于苏城来说，或许就像个烫手的山芋。毕竟在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的把我接手工厂的事情传了个人尽皆知。 如今我走进工厂，迎面而来的不是期待的目光，而是工人们躲闪又带着抵触的眼神。 毕竟苏城拖欠了两个月工资，我作为他的女儿，自然也被归为“不靠谱的资本家”的一类。 路过车间时，还能听到几句压低的议论。 “你说她真能发工资吗？别又是画饼吧。” “唉，要是再拿不到钱，我家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我攥了攥手，没去辩解，而是直接让人通知十分钟后开会。 等待的间隙，我翻出昨晚整理出来的新的供应商联系方式，快速敲定了原材料的送货时间，又联系了电工班，让他们下午就来检修线路。 做完这些，会议室里也渐渐坐满了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有怀疑，有焦虑，也有烦躁。 显然，在座的这些人对我的态度各不相同。 我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把打印好的工资发放承诺书和原材料订单放在桌上。 “各位，相信大家应该也了解了，我是工厂的新老板，苏梨。多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们直入主题吧。我知道大家现在最担心的是工资问题，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想告诉大家，工资我已经准备好了，已经让财务去银行了，预计今天中午之前，就能发放完毕。” 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我垫付的，但不管怎么说，工资总算是能发出来了。 苏城倒是也“说话算数”，说让他先出一半，他还真的只出了一半。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住冷笑。 还好我之前有先见之明，和他签了合同。 那笔钱到最后，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还给我的。 但这些话我没说出口，只是指着桌上的承诺书，对在座的员工道。 “这是我签的工资发放承诺书，上面有我的签字和手印，要是中午前没到账，大家可以拿着这个找我要说法。”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今天就能发？” “我没听错吧？中午前？” 坐在后排的老工人李叔忍不住站起来，声音带着颤抖。 “苏总，您……您没骗我们吧？之前苏老板也说过好几次发工资，结果每次都没下文……” 他口中的苏老板正是苏城。 他这一番话道出了所有人的顾虑，我倒是也理解这些员工的心情。 毕竟谁被狼来了的故事一直欺骗，也会丧失信任的。 我没再多说，而是拿起手机，直接调出了财务刚发来的银行转账截图，投影在大屏幕上。 “大家可以看看，这是财务刚转的工资款，银行那边正在处理，最晚中午就能到大家账户。” 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清晰可见，议论声渐渐变成了惊喜的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掏出手机，不停刷新着银行APP。 我趁着气氛缓和，连忙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另外，工厂下周一正式开工，这是我刚订的原材料订单，明天就会送货上门。后续我还会翻新车间设备，改善大家的工作环境，只要好好干，工资只会按时发，不会少大家一分钱。” 顿了顿，我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大家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在工资发放完毕之后自行离职。我不会责怪大家的，毕竟这也是情有可原，我只希望大家之后过得越来越好。” 我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好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之前还嚷嚷着“家里揭不开锅”的年轻工人小王举起手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苏总，那，那我想问，以后我们的工资都会按时发放吗？而且我听王师傅说，以后如果让我们加班的话，都给我们发加班费，这是真的吗？” 我看着所有人隐含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当然了，这点大家可以放心，工资的问题我向大家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至于别的……今天下午我整好约了电工班来检修线路，愿意留下来帮忙的，按双倍加班费算，晚上呢，我再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这话彻底打消了大家的顾虑，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有人主动问起开工后的排班，有人说要去打扫车间，之前的抵触和怀疑，全都变成了期待。 散会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路过我身边时，都会客气地说声“苏总”。 那位李叔更是拉着我反复道谢。 “苏总，您真是救了我们啊！” 看着对方布满老茧的双手，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工人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苏城的工厂里做了一月又一月，换来的是什么？是拖欠工资，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如今我只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就换来这样的感激，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我拍了拍李叔的手，轻声安慰。 “李叔，别再说谢谢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工厂会慢慢变好的，我也会带着大家越来越好的。” 如果说我一开始答应接手这个工厂是为了拿回我母亲的遗物，那么现在，看着工人们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我心里又多了个新的目标。 我想让这个濒临倒闭的工厂活下来，想让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人能安稳过日子。 送走了李叔，我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准备再看看还有什么漏在了计划之外。 我刚在办公桌后坐下，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名字，我蹙了蹙眉，本能的想要挂断。 但是想到另一半工资，我还是接了起来。 “有事？” 面对苏城，即使是电话，我也懒得多说一个字。 但这样的态度，却明显让苏城有些不满。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哼，真是白眼狼一个，才刚刚从我这儿拿走了那么一大笔钱，就翻脸不认人，也不知道你这白眼狼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苏城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听着他对我的指点，心头火气翻涌。 第146章 什么目的 那笔钱本就是他欠工人的工资，是他作为老板该承担的责任，我只不过是替那些工人们拿回本属于他们的钱罢了，怎么到了苏城的嘴巴里，就变成了他给我的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冰冷的提醒。 “那是你欠工人的，不是给我的。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 在我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苏城急忙开口拦下了我。 “今天晚上要不要回家吃个饭？” 吃饭？ 我的手指悬在挂断键上面，迟迟没有按下去。 “你又想干什么？” 不怪我多疑，实在是苏城一点都不像是会主动喊我回家吃饭的人。 我们“父女”俩的关系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句表面父女，实则仇人都不为过。 这种时候他忽然叫我回去吃饭，肯定没那么简单。 “什么叫我又想干什么？”苏城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一丝刻意的温和。 “我是关心你啊。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父女，血浓于水的。你刚接手工厂，肯定累坏了，回家吧梨梨，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咱们父女俩也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苏城这番话倒是做足了“慈父”的架势，可他越是这样，就越让我心里的疑虑更重。 我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机身，拒绝的意思很是明显。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行，我晚上还要盯电工班检修线路，没空。” “线路检修让工人盯着不就完了？你一个老板哪用亲力亲为。” 苏城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又很快压下去。 “主要是你妈生前的一些东西，我整理出来了，你回来拿一下。” 我妈生前的东西？这句话像根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又是这样。 我接手工厂的初衷就是为了找母亲留下的遗物，可以说，如果不是苏城用妈妈的遗物威胁我，我根本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他现在又用同样的招数来“威胁”我，偏偏我根本没法拒绝。 “……好，我晚上回去。”我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但就算是鸿门宴，就算苏城只不过是在用母亲的遗物作为借口骗我回去，我也得试试。 我叫住路过办公室的员工，让她帮忙跟进电工班的检修进度，自己则提前下班，往那个很久没回的“家”赶去。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亮着，刘艳正从厨房出来，看到之后先是眼皮一翻，像是准备翻白眼，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那个动作，然后扯着嘴角问我。 “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客厅，没看到苏城的身影，这才开口。 “苏城呢？” 刘艳看起来也像是对我的态度很不满一样，可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只是对着楼上书房的方向指了一下。 “在上面。” 我没有再多废话，转身便朝着楼上走去。 我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我敲了敲门，苏城的声音很快传来。 “进来。” 推开门，他正坐在红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叠旧照片，看到我进来，立刻放下照片，脸上堆起刻意的笑容。 “梨梨来了？快坐，刚让你刘阿姨泡了你爱喝的菊花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妈的东西呢？”我直接问，压根不想跟他绕圈子。 “急什么，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说。” 苏城起身拉了拉旁边的椅子，语气格外“亲切”。 “你这孩子，这两天见你的时候总是太过于匆忙，都忘了问你了，你是不是瘦了？以后别太累，钱是赚不完的，但是人的身体要是垮了，那可就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递来一杯菊花茶，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总在我脸上打转。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杯，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有话直说吧，不用这么装。”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苏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缓和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跟爸爸说话呢？我就是关心你。你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女孩子家，总忙着工作也不是回事，更何况你还有个孩子。这未婚先孕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人家笑话！” 我听着苏城的话语，一时间只觉得可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的足够明确，苏城就算有什么别的心思，也应该就此打住。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苏城的脸皮厚度。 “我不管谁管？”苏城放下水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念安都三岁了，你总不能一直让他顶着没爸爸的名头吧？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要管工厂，多累啊。” 我终于从他这么一大堆的铺垫里，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深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话锋一转，又端起慈父的架子。 “我给你物色了些人，其中有一个是我合作伙伴，张总的儿子。我已经问过人家了，人家不介意念安的存在，还说以后会把念安当亲生的养。你嫁过去，不用再累死累活管工厂，念安也能有个完整的家，多好？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然后……”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我打断。 “多好？”我看着他自私的嘴脸，只觉得荒谬。 “你是觉得我嫁过去，张总就能给你投钱填补生意上面的窟窿，顺便还能把我这个麻烦彻底推出去，对吧？” 被我戳穿心思，苏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之前装出的温和荡然无存。 “什么叫推出去？我是为你好！张家家境好，人家又不嫌弃你是未婚先孕的二手货，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看着苏城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二手货”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即使我早就已经看清楚了苏城的真实面目，但是此刻，我仍然觉得浑身发冷。 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只觉得陌生又恶心：“苏城，你还是人吗？我是你女儿！” “女儿？”苏城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满是不屑，好像我刚刚说的是什么笑话一样。 “你要是真把我当父亲，就该乖乖听我的话！我看也不用选时间了，等会我就把人请过来，吃饭的时候你们两个见一面，然后明天就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今天见面，明天结婚？ 这何止是一个快字能说的完的？ 简直是把我的人生当成了他交易的筹码，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肯给我。 我盯着苏城那张理直气壮的脸，气得指尖都在发抖。 “苏城，你是不是疯了？” 三年没有联系我，对我不管不顾，完全不在乎我在外面过的是什么生活。 现在看到我有利用价值，便迫不及待的凑上来，想把我卖出去。 真的把我当成利益交换的工具了？ 第147章 给你要吗 书房很安静，静的仿若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清。 我看着苏城背倚着牛皮座椅，舒适闲散的端起那杯菊花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的笃定，仿佛笃定我终究会向他妥协。 “怎么，一晚上的时间还不够你考虑的？” 他轻轻吹了吹杯口的热气，意有所指般对着桌上的盒子努了努嘴。 “别忘了，你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可还在我这儿放着呢。” 苏城又用妈妈的遗物威胁我。 我看着他满怀得意的眼睛，忽然走上前去，双手重重的按在了书桌上，弯腰倾身。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因为这点屈服？” 苏城大笑了几声，笑声里满是轻蔑，仿佛我的话是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自己有的选吗？工厂的事我们签了合同，我管不了你，但是这件事可没有。我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安排你相亲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的。就算你今天晚上闹到镇长面前，我也不理亏。除非你不想要你妈留下来的那些破烂，要不然……” 苏城慢慢悠悠的给自己点上了支香烟，吞云吐雾间，他的脸被烟雾扭曲。 “要不然，你就乖乖的把你这些年的钱拿出来。” 烟圈从苏城嘴角溢出，裹着他贪婪的眼神，直直落在我身上。 “你去参加活动都能捐那么一笔，手里肯定攒了不少钱吧？拿出来借爸爸周转一下生意，爸爸就把张家的联姻推了，然后再把你妈遗物还给你。不然，你既保不住钱，也拿不回东西，还得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梨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要么把我推出去联姻，要么就逼迫我榨干这么多年的积蓄，给他填窟窿！ 这两个选择不管怎么选，对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反而对苏城，都是天大的好处。 他还真真是将我算计到了极致。 我看着他被烟雾熏得浑浊的眼睛，只觉得一阵恶心，猛地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你做梦。” 我扯了下嘴角。 “苏城，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你做生意会亏本了。不诚信的人，这辈子都赚不到钱。而你，更是活该赔钱！” 苏城掐灭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摁了摁。 “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梦！我的钱要怎么花，全看我的心情和意愿，谁都别想强迫我，从我这里拿走一份钱！实话告诉你吧，我的资产，有部分已经拿出去给工人垫付工资了，剩下的那部分是留着养育念安的，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拿出来！” 苏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猛的起身，巴掌拍在书桌上，震的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响，连带着那盒母亲的遗物都晃了晃。 “好！好一个就算是死也不拿出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晃了晃，眼神宛若淬了毒。 “你那个儿子，叫念安的是吧？他就是个连父亲是哪个犯罪分子都不知道的孽种！你守着他，还跟一群靠卖力气吃饭的底层工人混在一起，这辈子都别想抬头来！苏梨，你真是没出息到家了！还好我三年前就让你滚出了这个家，否则我们苏家的脸面都要让你丢尽了！” “你给我闭嘴！”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念安是我的软肋，我从不允许别人说他的坏话。如今苏城用这样恶毒的词骂他，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心上。 隔着办公桌，我强忍着对他动手的冲动。 但面前书桌上的东西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抬手扫过桌面，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菊花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旁边的烟灰缸翻倒，烟蒂和烟灰散得到处都是，连带着他刚掐灭的半根烟都滚到了脚边。 “苏梨！你疯了？！”苏城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看着满地狼藉，脸色铁青。 我疯了？ 对，我是疯了！ “苏城！你再敢说念安一个字试试看？他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人！你也配这么说他？”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却能从苏城脸上转瞬即逝的害怕中感觉到，我现在的眼神肯定很吓人。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和苏城同时扭头，朝着书房门口看去。 苏姚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她先是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随即嘴角勾起抹藏不住的笑意。 “爸，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摔上东西了？” 她把水果盘放在角落没被波及的地方，眼神扫过地上的碎瓷片，语气带着刻意的惊讶。 “是不是姐姐不愿意听您的话，又在跟您闹脾气啊？” 苏城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似的，指着我便对苏姚说。 “你看看她！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我好心为她安排亲事，让她顺便帮家里渡过难关，她不仅不领情，还摔东西跟我闹！” 说话时，胸膛还因为愤怒的缘故而上下起伏。 苏姚见状，立刻凑到苏城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着。 “爸，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呀。我想，姐姐可能就是一时想不通，所以才会这样吧。毕竟她带着念安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心里觉得委屈也是应该的。” 她这话看似在替我说话，实则字字都在煽风点火。 果不其然，苏城再听完苏姚的话后，怒火更盛。 “我当初给过她选择了！是她自己不愿意不愿意打掉那个孽种，执意要从家里搬出去！我们苏家在镇子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她这么做完完全全就是把我们苏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苏城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 “不嫁也可以啊。让她把这三年赚的钱拿出来给家里用用，周转一下，结果被她说的好像要她的命似的，跟我吵成这个样子！真是个白眼狼！” 苏姚在一旁轻轻点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我，那抹藏在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姐姐，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呀。爸爸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过得好，顺便帮家里一把而已。” 苏姚话锋一转，语气软下来，却句句都在将我往“不懂事”的标签上推。 “你想想，念安以后还要上学、要长大，总不能一直跟着你吃苦吧？张家能给你和念安更好的生活，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机会？ 我看着苏姚嘴角怎么遮掩也下不去的笑意，只觉得讽刺。 “这样的机会给你，你要不要啊？” 第148章 改变主意 苏姚的表情因为我这句话，肉眼可见的僵了下。 不过她的反应倒是很快，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便整理好了情绪，对着我摆了摆手。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都还没有结婚呢，我怎么能先你一步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呢？” 这话说的倒是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我心里却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苏姚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心里要是真的这样想，就不会在当初背着我偷偷接触魏文博。 现如今之所以这么抗拒，恐怕是因为那个张总的儿子有什么问题吧？ 我没戳破她的心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苏城说。 “我可以见张总儿子，你让他现在来吧。” 苏城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松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笑来。 “好好好！算你还有点良心！那我这就给张总打电话说一声，让他儿子准时到！” 苏姚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乖巧模样。 “姐姐，你终于想通啦？真好，以后你有人照顾，我们也不用担心你了。” 我只是淡淡的扫了苏姚一眼，并没有接话，心中却嗤笑了声。 希望你等会儿也能笑得出来。 晚上八点整。 苏家餐厅。 我坐在许久没有回来的餐桌边上，看着桌上摆着的，刘艳提前准备的几道菜，却没什么胃口。 苏城嘴上说给我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菜式，但这一整桌的东西，没有一个合我的口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苏姚才喜欢吃这些甜甜腻腻的菜。 不过我留下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所以对此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应对张总儿子。 “姐姐，你别紧张呀，我听说张少爷人挺好的，就是性子直了点。” 苏姚就是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碗汤走过来的。 她将冒着热气的蘑菇汤放在我面前，语气里的“关切”听起来格外虚假。 我没理她，只是抬眼看向门口。 就在苏姚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张少爷”到了。 没过几分钟，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苏城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矮胖的身影跟着走了进来。 张总儿子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肚子把衬衫撑得鼓鼓的，头发梳得油亮，却遮不住头顶的稀疏。 他一进门，目光就黏在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个不停，那眼神里的猥琐，几乎都快要溢出来。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果然跟我爸说的一样，长得真漂亮！” 张总儿子搓着手，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苏姚。 我看着他坐下来后，被撑到几乎快要爆炸的西装外套，忍不住皱了下眉。 但他却像是没注意到我的目光似的，直接对着我伸出了手。 “我叫张昊，以后你要是跟了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你那儿子也能进最好的学校！” 我看着张昊伸过来的手，指尖泛着油光，几乎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样的男人，怪不得苏姚一个劲的劝我嫁过去，自己却很抗拒呢。 原来是明摆着要把我往火坑里面推。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想到这里，我垂下眼睫，在张昊表露出不满之前，怯生生的张开了嘴巴，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 “张少爷，你这样的条件，我……我配不上你。” 这话一出，苏城和苏姚都愣了。 苏城的反应比苏姚快一点，他立刻就急了。 “苏梨！你胡说什么呢？什么配不上！张少爷来之前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我没理苏城，继续对着张昊说了下去，语气里添了几分颤抖。 “你还不知道吧？我三年前出了一些事情，被拐进了缅甸的园区，我的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怀上的……原本我是想听家里人的话，把这些事情瞒下来的，但是我感觉张少爷你是个好人，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所以选择了坦白。” 此时此刻，我突然无比的庆幸苏姚这个猪脑子为我宣传的那些事迹。 托她和刘艳的福，现在只要是个人，在镇上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三年前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压根不怕张昊不信我。 今天我就好好的让他们一家三口体会下，什么叫做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我有着这样的过去，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人家呢？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你啊？”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让张昊伸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僵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里满是嫌恶。 他悻悻然把手抽了回去，动作快的就像是道闪电。 我看到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下凳子，似乎是想拉开和我的距离。 “你……你说什么？缅甸园区？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说话间，他慢慢的把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苏城身上，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质问。 苏城在这一刻慌了神，连忙解释道。 “张少爷，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故意的！她好得很，根本没去过什么园区！那个孩子的来路也是清清白白的，就是一场意外……”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我直接打断。 “我没有胡说，爸，你就不要再骗别人了，好不好？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瞒不住的！”我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却故意看向苏姚。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配不上任何人的，所以一直想着隐瞒……张少爷，如果你真的想和我们苏家联姻的话，不如看看我妹妹苏姚呢？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好，她才配得上你这样的条件。” 我的话刚说完，张昊的目光立刻转向苏姚。 苏姚今天穿了条白色连衣裙，头发披肩，还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优雅，就像是朵无害的小白花。 张昊的眼睛瞬间直了，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直接站起身来，用肆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姚，刚才对我的嫌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和迷恋。 “这……这是你妹妹？叫什么名字，苏姚？姚姚？” 苏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连忙躲到苏城身后。 “爸，你听听姐姐在说什么呢！” 张昊却没管她的反应，直接看向苏城，语气带着不满。 “苏叔，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姑娘，你之前怎么没跟我爸说过？你不是说家里只有一个女儿适合跟我联姻吗？” 苏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尴尬的赔笑。 “张少爷，这……这都是误会，姚姚还小呢，还没想过结婚的事，我和她妈妈也……” “小什么小！”张昊打断他，眼神死死盯着苏姚。 “我看她就挺好！长得漂亮，还清清白白的，比她姐姐强多了！苏叔，要不这联姻的事，咱们换个人？让你二女儿跟我结婚！” 第149章 记在心里 张昊这话一出口，苏姚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死死抓住苏城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爸！我不要！我不嫁给他！你快跟他说清楚啊！” 苏城被夹在中间，一边是能救苏家生意的张家，一边是自己宠着的小女儿，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只能硬着头皮劝张昊。 “张少爷，姚姚她年纪还小，性子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再给她点时间适应……这联姻的事，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来，苏梨她不是也挺好的……” “苏梨就算了吧！”张昊直接打断他，眼神还黏在苏姚身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她那样的情况，我张家可受不起！要是传出去，我爸的脸往哪儿搁？苏叔，你要是真想跟我们家合作，就把姚姚嫁给我，否则这事儿咱们就别谈了！” 这话像是给苏城泼了盆冷水，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看着这出闹剧变得越来越有意思，只觉得好笑。 别人不知道苏城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他就是在盘算，到底是保苏家的生意，还是保他宝贝女儿的“幸福”。 可我太清楚苏城的性子了，在他眼里，苏家的脸面和生意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苏姚这个“宝贝女儿”的委屈，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苏城沉默了几秒，脸上的为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轻轻拍了拍苏姚的手，语气放软了些。 “姚姚，你先别激动。张少爷也是真心喜欢你，张家的条件你也知道，嫁过去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跟着家里操心……” 话没说完，便被满脸不可置信的苏姚猛的甩开。 “爸！” 苏姚的声音有些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 “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啊，你就想着让我嫁人，你疯了是不是！” 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自己的面前突然露出这样的一面，苏城怔愣了几秒钟，随后便感觉自己身为父亲的身份受到了挑衅。 “苏姚，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苏城的火气瞬间被点燃，指着苏姚的鼻子便大声呵斥。 “我是你爸！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现在耍脾气有用吗？苏家要是倒了，你以后连饭都吃不上！” “我不吃你这份饭！”苏姚哭着喊道。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好，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为了你的生意！你从来都没问过我想不想要！” 父女俩吵得面红耳赤，一旁的张昊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来谈联姻的，结果却成了看苏家内讧的观众，还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心里的火气也越积越旺。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悠悠的看了过去，在看清楚楼梯处站着的人是谁之后，挑了下眉。 刘艳。 在楼上鼓捣了这么久，终于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她对这出戏满不满意。 刘艳穿了件新做的旗袍，脖子上挂着苏城刚给她买的金吊坠，显然是特意打扮过，准备来看我“被逼婚”的好戏。 只不过刚下楼梯，便因为餐厅里的场景而露出个诧异的表情。 “妈！你快劝劝爸！他要把我嫁给那个张昊！”苏姚看到刘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扑过去抓住了刘艳的胳膊，直接缩进了她的怀里。 刘艳原本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 “什么？！”刘艳猛地瞪向苏城，声音瞬间拔高。 “苏城你是不是疯了？姚姚才多大，你就把她往火坑里推？！” 苏城原本就因为苏姚顶嘴，而一肚子火气，现在看到刘艳也是这样的态度，火气瞬间爆发。 我疯了？我这是为了谁？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娘俩以后能有好日子过！没了张家的投资，咱们家下个月就得破产！到时候别说你脖子上的金吊坠，你连件像样的旗袍都买不起！” 刘艳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一边护着怀里的苏姚，一边大声和他吵吵。 “家里如今现在是这个情况，不也是因为你吗？要不是当时你乱投资，非要做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资金会周转不开吗？现在你还想把女儿推出去填补你那些生意上面的窟窿？我呸，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夫妻俩吵得面红耳赤，桌椅碰撞声、争吵声混在一起，整个餐厅乱成了一锅粥。 苏姚躲在刘艳怀里，见苏城态度这么坚决，旁边的张昊还对着她“虎视眈眈”，哭得更凶了。 而我在位置上坐了半天，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悠悠然起身。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间那对争吵不休的夫妻身上，压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想了想，先是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随后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光，用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开口。 “爸爸，明明之前你和我说，张少爷人好，家世也不错，我嫁过去是可以享一辈子清福的，我们两个是绝配，可是怎么到了姚姚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张少爷配不上姚姚啊？” 我这话一出口，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着苏城看去，而苏城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分外难看，刘艳也愣在了原地，连苏姚的哭声都小了几分。 而张昊，原本就因为被晾在一边而满心怒火，听到“配不上”三个字，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 “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苏梨说嫁过来是福气，说我们两个是绝配，到了你这个女儿这儿，就推三阻四的，怎么，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苏姚？你们苏家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耍？！” 苏城连忙摆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张少爷，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苏梨她不懂事，乱说话呢！” “我乱说话？”我故作委屈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 “可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爸爸你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和我聊过的啊，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你没有觉得张少爷配不上姚姚吗？那就是姚姚和刘阿姨这样想了……” 张昊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越来越黑，到最后，他甚至都没听下去，抬手便指着苏城的鼻子开始骂人。 “好！好一个苏家！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苏家就是想拿我当垫脚石！想让我帮你们填生意的窟窿，又舍不得把宝贝女儿嫁过来，就随便拿了个拿不出手的女儿搪塞我，是不是？现在怕我真的看上你们的宝贝女儿，就在这儿组团给我演戏，是不是？苏城，你这算盘打的挺响的啊！” “我没有！张少爷，你听我解释！” 苏城急得满头大汗，想去拉张昊，却被他一把甩开。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联姻我不稀得要了，合作也黄了！等我回去以后，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我爸，以后咱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第150章 跳梁小丑 张昊说完，狠狠瞪了苏城一眼，转身就往门口走。 那肥胖的背影走路时扭来拐去，分外滑稽，却能看出他有多生气。张昊的脚步很重，把苏家餐厅的地板踩得咚咚作响，路过我身边时，还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大概是把我也当作了“仇人”。 不过你本来就没打算和张昊这种人建立什么友好关系，所以他的敌视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但苏城却不这么想。 我看着他匆匆忙忙的推开面前的刘艳，紧追着张昊的背影而去。 “张少爷！张少爷你等等！”苏城在后面追着喊，声音里满是慌乱，可张昊头也不回，“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门外很快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彻底不愿再回头。 苏城僵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嘴里喃喃着。 “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这话像是抽走了浑身力气，整个人晃了晃，扶住旁边的餐桌才勉强站稳，往日里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颓丧。 刘艳却在旁边慢慢放松下来，抱着怀里的苏姚轻轻拍着后背，明显放松了不少。 “走就走了呗，那有什么？那姓张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肥头大耳的，姚姚不嫁给他才好呢！” 苏姚靠在刘艳怀里，因为刘艳的话，抽噎声渐渐变小，甚至还从刘艳的怀里探出头来，偷偷瞟了眼苏城的脸色。 在看到苏城的脸色很难看后，又立马将头埋进了刘艳的怀中。 刘艳见状，连忙软了声音安抚苏姚。 “姚姚别怕，那个死肥猪已经走了，你放心吧，妈妈不会让你嫁给那种男人的，别怕。” 这话一出口，苏城猛地回头瞪向刘艳，火气瞬间又涌了上来。 “好？什么叫好！没了张家的投资，咱们家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你以为还能像现在这样穿旗袍、戴金吊坠？” “那也不能把姚姚推进火坑啊！”刘艳也来了脾气，把苏姚往身后护了护。 “钱没了可以再赚，女儿要是毁了，你去哪儿找第二个？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乱投资，咱们家能落到这步田地？” 夫妻俩又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把餐厅搅得鸡飞狗跳。 苏姚站在中间，时不时抹两把眼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却半句也没劝，反而悄悄退到了角落，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我在旁边静静看着，看着苏城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刘艳护女心切却又自私的嘴脸，看着苏姚装模作样的姿态，只觉得他们像极了舞台上的跳梁小丑，可笑又可悲。 不过戏看到这个份上面，我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我拉开椅子，起身准备回去和念安吃饭。 正在争执的苏城和刘艳并未注意到我，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面红耳赤。 我刚走到餐厅门口，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嘶——” 我本能的挣了一下，却没把手抽回来。 无奈之下，我只能停下自己的脚步，回头朝着身后看去。 苏姚就站在我的身后，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委屈可怜，眼神里满是怨怼和不甘，哪还有半分“小白花”的模样？ “你是不是故意的？”苏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是不是故意在张昊面前说那些话，故意把联姻的事搅黄，故意让我们家变成这样的！”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掸了掸手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 “是又怎么样？” 我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整个苏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对得起我。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我只不过是自我防卫罢了。 可我这句话就像是彻底点燃了苏姚的怒火，。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凶狠。 “苏梨，看来爸爸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白眼狼！不管怎么样，苏家都是你家，你也姓苏，你居然这么搅局！” 这理由找的还真是冠冕堂皇。 但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他们一家人把我当成血包，想要趴在我身上吸血的事实。 我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那句话怎么说的？当别人指责你的时候，往往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占到你的便宜。 苏姚还有苏城现在就是这样。 “姓苏又怎么样？”我挑眉看着她，语气里满是不屑。 “当初你们把怀着孕的我赶出苏家，让我差点饿死的时候，怎么没提我姓苏？当初你和刘艳到处造谣，说我怀的是在缅甸怀的野种的时候，想让我在镇上抬不起头的时候，怎么没提我姓苏？现在需要我当垫脚石了，倒想起我姓苏了？苏姚，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点。” 苏姚被我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像是没想过我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但她还是嘴硬，不愿意直接承认。 “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初难道不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吗？爸爸当时给了你两种选择，是你非要留下那个野种去过苦日子，可没人逼迫你。你现在拿这件事怪我们，苏梨，到底是谁不要脸！”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呢，你猜他会做什么？他会挑个像张昊一样的男人，然后把我嫁出去，为苏家换取利益，这，也叫选择？苏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换成是你，你会乖乖听话吗？” 苏姚被我问得一噎，眼神闪烁着不敢看我。 她当然不会选，今天之前，她是苏家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路，现在过得不好，就来怪我们？” “我过得好不好，从来不需要你们操心。” 我收敛了笑意，眼神冷得像冰。 “我只是想让你搞清楚，当初是你们把我逼走的，不是我自己自愿离开的。现在你们想让我回来当垫脚石，填补你们的窟窿，还要我感恩戴德？苏姚，你们一家人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这话彻底戳中了苏姚的痛处，她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就要来推我。 “你闭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管怎么说，我们苏家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她的手，还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苏姚没收住力，踉跄着差点摔倒，幸好被赶过来的刘艳扶住。 “苏梨！你敢推姚姚？”刘艳护着苏姚，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第151章 鱼死网破 刘艳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我看着苏姚猛地收回去的手，还有她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楚楚可怜模样，只觉得讽刺。 “我推她？”我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苏姚，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是她自己扑过来没站稳，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刘艳，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去说评书简直真是可惜了。或者你直接进军娱乐圈吧，今年的影后绝对非你莫属。。” 刘艳被我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梗着脖子护着苏姚。 “那也是因为你出言挑衅在先，如果不是你非要把这潭水给搅浑的话，今天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呢？你就是个祸害！赶紧道歉！” “道歉？”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她和苏姚。 是不是因为苏城的缘故，让她们觉得我太好拿捏了？ “我没让她给我道歉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给她道歉？你说，如果我这样去报警，能不能告苏姚一个故意伤害罪？” 说着，我抬起手腕，刚才被苏姚抓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甚至能看到淡淡的指痕。 刘艳的目光落在上面，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说话。 刘艳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红痕上，眼神闪烁了一下，嘴上却还硬撑着。 “不过是抓红了点皮，至于小题大做报警吗？苏梨，你就是故意想让我们苏家难堪！” “难堪？”我嗤笑一声，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朝着她身后走出来的苏城看去。 “要说难堪，我就算是做的再多，应该也没有刚刚你当着那位张少爷的面护着苏姚，和自己老公吵得面红耳赤，把苏家那点家底亏空、只能靠卖女儿填窟窿的丑态抖露出来更难堪吧？” 我这话像一把尖刀，精准戳中了刘艳的痛处。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刚才餐厅里的闹剧，早把苏家的狼狈暴露得一览无余，她再想装体面，也瞒不过去。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在我这个她最看不上眼的“继女”面前，她当然会觉得丢人。 苏城在后面听得脸色铁青，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梨！你少说两句！今天要不是你，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我看着苏城，双手抱胸。 “怎么，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有，我要纠正一点，今天闹成这样，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贪心，想靠联姻填投资的窟窿。都是你的女儿，你能把我推出去作为牺牲品，为什么轮到苏姚就不行了？造成这样的结局，都是因为苏姚装可怜想躲掉婚事，最后没藏住心思。也是刘艳护女心切，却没脑子顾全大局。” 我的目光一点点在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上扫过，似是质问，也似是疑惑。 “从头到尾，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了我的错？” 苏城表情扭曲了一下，刚要开口反驳我，却又停在了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猜，他应该是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来堵我的嘴。 毕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艳缓过神来，见苏城占不到便宜，又跳出来护着他。 “苏梨你别太过分！要不是你在张少爷面前乱说话，他怎么会走？你就是见不得苏家好！”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这对夫妻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是团结一致，一致对外。 而很明显，现在的我就是那个“外”。 “见不得苏家好？”我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餐厅里狼藉的场面。 “你们自己作的孽，却想把锅甩给我，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懒得废话，拍了拍双手，扭头便走。 只不过才走下台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半转过身看向苏城。 “今天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记不住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忘不掉。你听好了苏城，我可以因为妈妈的遗物做出适当的让步，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底线的妥协。工厂的事，是我们签了合同的，你要是打算违约毁约，后果自负。而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妈妈的遗物，和你服软。如果你还打算用那些东西威胁我做什么，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 我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让苏城脸色几番变化。 刘艳在一旁听得心慌，拉着苏城的胳膊小声嘀咕。 “老苏，你看她……她这是翅膀硬了，真要跟咱们翻脸啊！” 苏城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敢发作，只是盯着我，眼神里满是不甘和忌惮。 我没再在意他的反应，而是转身就走。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以后别再找我。” 我走出苏家的大门，突然停在了路边，扭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栋在我记忆中熟悉的房子此刻被夜色笼罩着，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却再也没有半分让我留恋的温度。 曾经在这里，我以为能找到家的温暖，可最后只换来算计和背叛。 往后，我再也不会那样愚蠢了。 “苏梨？” 就在我在路边站着，纠结应该怎么回去的时候，身旁突然驶过来辆黑色的轿车。 车子在我身边缓缓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后，我看着沈妄那张熟悉的脸，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妄指尖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落在我微微泛红的手腕上，似乎皱了下眉。 “刚好路过。你怎么了？” 这个时间点，路过？ 我看着沈妄坦然自若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但到底没有问出口。 “没什么，刚刚回了一趟苏家，吵架了。” 我不想提起那些糟心的事情，所以只是选择轻描淡写带过，目光不自觉飘向远处的路灯，避开了沈妄的视线。 沈妄没再追问，只是打开副驾的车门。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原本我就在想，应该怎么开口才能让他捎我一段路，如今他主动开口，我也没再多推辞，弯腰坐进了副驾。 刚系好安全带，就见沈妄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管药膏，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这是？” 我抬头看向沈妄，却见他正头也不回的看着前方，但我仍然能够从他的口吻中品出关切的味道。 “看你手腕有些肿，这种情况最好还是涂些药，不然明天你会不舒服的。” 霎时间，我的心里，因为沈妄的关心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没再犹豫，而是直接从他的手中将药膏接了过来，拧开盖子涂在了手腕上。 浓郁的中药香气在车厢内弥漫开来，也冲淡了几分我心中的烦躁。 我低着头，一点点将手腕上的的药膏推开，确认药膏覆盖了我手腕上泛红的痕迹，才轻声说道。 “谢谢你，沈妄。” 顿了顿，在他没有回答我之前，我又补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巧合吗？” 第152章 他看见了 沈妄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路况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只淡淡应道。 “确实是巧合，刚好今晚要去西边办点事，路过这边。” 他话说得坦然，我却莫名觉得这份“巧合”太恰到好处。 可他不愿承认，我也没再追问，只是将这份微妙的心意记在心里。 我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药膏的管壁，转移话题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来这里很久了吗？为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你？” 这些疑问都是发自我内心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沈妄这三年来一直都在镇上做警察的话，那究竟是有多么阴差阳错，才会让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呢？ 沈妄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调来这边差不多有两年了。前几年在别的地方处理些事，具体的……不方便多说。” 他话说得含糊，没提“别的事”是什么，也没解释为什么之前从没在镇上见过他。 可我心里却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那就事或许和他明明活着，却不联系我，告诉我他的消息息息相关。 我心中的好奇不停的催促着我开口问他原因，可成年人之间的社交潜规则，却让我清楚，他既然没有主动提及缘由，那不管我再怎么追问也都没用。 只要他不想说，就绝对不会向我透露半个字。 这就是沈妄。 我攥了攥手里的药膏，勉强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在这边工作还习惯吗？” “还好，镇上节奏慢，比之前轻松些。” 沈妄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还主动提了句。 “之前听你说，你刚接手工厂？要是以后遇到些麻烦事，比如有人故意找事，也可以跟我说，我认识这边警察局的人，能帮你的话，尽量。” 他这话像是在刻意转移话题，也像是在悄悄给我递台阶。 我心里一暖，点头应道。 “好，要是真遇到事，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车子很快到了我家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把药膏还给他就下车，但药膏都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家里还有很多，这管药你就拿着吧，你手腕上的伤记得好好涂药，如果还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医院，别硬扛。” 听他这样说，我也没有推辞拒绝，大大方方的将药膏收了起来。 “知道了，谢谢你。” 我推开车门，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他。 “你路上也小心，早点回去休息。” 沈妄点头，便是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在他车窗摇上去的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他笑了笑。 回到家里，我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念安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妈妈！你回来啦？” 话音刚落，小家伙便穿着小拖鞋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的腿，仰着小脸看我。 “妈妈，今天工作忙吗？” 我弯腰把他抱起来，用没涂药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有一点。抱歉，妈妈今天遇到点事情，所以没去幼儿园接你，下次一定，好不好？” 念安小手搂着我的脖子，把小脑袋贴在我肩上。 “没事的妈妈，我知道你忙，我不怪你的。” 我正搜肠刮肚的想着应该怎么哄哄他，却听到他突然“哎呀”了一声，然后从我的怀里跳了下来，一脸担忧的抱着我的手臂，看向我的手腕。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笑着打圆场。 “没受伤呀，就是刚才不小心蹭到了，涂了药已经没事了。你看，一点都不疼呢。” 说着，我还故意动了动手腕，想让他放心一些。 可念安却皱着小眉头，伸手轻轻碰了碰我手腕上没完全遮住的泛红痕迹，小声嘟囔着。 “妈妈骗人，这里明明都红了，肯定很疼。你以后要小心点好不好？我不想妈妈受伤。” 看着他认真又担忧的样子，我的心像被揉了一下，软得发疼。 我把他重新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小脑袋，轻轻蹭了两下。 “好，妈妈答应你，以后一定小心，再也不让自己受伤了。” 念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又蹭了蹭我的衣服。 我抱着他往卧室走，想着赶紧哄他睡觉。 毕竟明天他还要去幼儿园，而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工厂看看情况呢。 可刚走到床边，他突然抬起头，眨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 “妈妈，刚才开车送你回来的叔叔是谁呀？” 我愣了下，低头看着他，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就见念安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我一直在窗边趴着，想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所以就正好看到那个叔叔送你回家了。妈妈，他是你朋友吗？” 看着念安充满了好奇的模样，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第一次见沈妄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天林雅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难道你想让他们父子俩这辈子都不相认吗？ 我咬了下唇，心中五味杂陈。 一边是告诉念安真相，一边是继续隐瞒。 两种念头在我的脑子里打架，让我头痛不已。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纠结，念安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小声关心道。 “妈妈，你怎么了呀？是不是我问错问题了？” 我回过神，赶紧摇摇头，把心里的杂乱压了下去。 “没有呀，妈妈就是在想怎么跟你说。他是妈妈的朋友，也是……很照顾我的人。”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抱着我，小声问道。 “那……妈妈，你会邀请那个叔叔来家里做客吗？我觉得他看起来很亲切，比幼儿园小朋友的爸爸还温柔呢。” 我的心猛地一揪，鼻子有点发酸。 我抱着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会的，以后有机会的话，妈妈一定会的。” 在对念安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又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我并不打算让他和沈妄相认。 既然不相认，那么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有时候见的次数多了，只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念安在我轻声哼唱的儿歌中，还是哈欠沉沉睡了过去，我替他掖了掖被角，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坐在了他的床边，借着床头昏暗的夜灯，看着他稚嫩的小脸。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却因为完美继承了我和沈妄基因的缘故，很是出挑。 眉眼极像沈妄，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连眨眼时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可笑起来时嘴角的小梨涡，又偏偏随了我。 想起刚刚念安说的，感觉沈妄亲切的那些话，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第153章 突发大火 明明只远远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过，念安却能对沈妄生出亲近感来。 我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心里的纠结又深了几分。 “念安，妈妈该怎么办呢？” 我近乎无声的呢喃着，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我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 回到房间，我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工厂文件，很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目前工厂的设备已经翻修了一次，已经具备了随时可以开工的能力。 之前堆在厂房的那些材料早就因为存放时间太久的缘故，受潮的受潮、发霉的发霉，根本没法再用。 我前几天刚联系好新的供应商，定金已经交付，就等着下周送货上门，便可以立刻开工。 天时地利，只差人和。 而现在差的那个人和，不是别的，正是订单。 我不知道苏城之前是怎么经营这家工厂的，只接手时才发现，厂里不仅没留下一个长期合作的客户，连之前的订单记录都乱得一团糟。 这几天我跑遍了镇上的几家服装厂，要么被嫌弃工厂规模小，要么嫌我们重新开工没经验，连样品都没看就拒绝了合作。 我拿起桌上的客户名单，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心里满是焦虑。 要是再拿不到订单，就算新设备能用、材料能到，工厂也撑不了多久。 苏城或许就是因为看中了这点，所以才会那么笃定，我不可能赢吧？ 我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或许，我应该去邻镇的大服装厂试试。 之前我听工厂里的老员工提起过，邻镇有家公司，规模大、订单多，就是对合作工厂的要求严。 虽然机会小，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只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有困意袭来。 我爬上床，在合上双眼，彻底进入梦乡之前，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沈妄的那张脸。 迷迷糊糊间，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在缅甸，沈妄还是那个残暴的沈督军的养子，人人都怕他，说他手狠、心冷，连督军都要让他三分。 可是在我的面前，他却总是戏谑不羁的模样。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我仿佛听到沈妄揽着我的腰肢，凑近我的耳畔叫我“小兔子”。 一夜好眠。 翌日。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被子上，暖融融的。 昨晚的梦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 沈妄的声音、他揽着我腰的温度，还有那句带着笑意的“小兔子”，都真实得不像假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刚要起身，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我打着哈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写着两个字。 老陈。 除此之外，还有五条来自他的未接来电。 看时间，是在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打来的。 作为工厂的老员工，兼车间主任，老陈向来沉稳，就算有什么事在没有联系到我的情况下，也一定会先发短信向我说明，不会像今天这样，坚持不懈的给我打电话。 难道说，是工厂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困意瞬间消散，连忙按下了接听。 电话刚接通，老陈带着慌张声音就冲了出来。 “厂长，你可算接电话了！快……快到工厂来！车间昨晚着火了！新翻修的设备、还有仓库里的那些布料，全都被烧没了！” “什么？”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被子滑落在地。 “怎么会着火？什么情况？厂子里不是每天晚上都留了人值班吗？老王呢？他没发现吗？” “老王说九点多还去车间检查过，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可后半夜烟味飘到值班室，他再跑过去时，火已经窜到屋顶了！消防车来了三辆，折腾到天亮才把火扑灭……” 老陈的声音里混着消防车撤离的警笛声，还有员工们的议论声。 “厂长，你还是赶紧过来看看吧！再晚连现场都没法看了！” 挂了电话，我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指尖冰凉得发颤。 仓库里的那些布料是陈年旧货，早就已经发霉，不能用了。 而我新订的那批布料还没到，所以即使仓库被烧了我也不心疼。 但让我在意的，是那批刚刚翻新维修过的设备。 那些东西可是工厂能开工的根本！ 现在被一把火烧了，别说开工，连之前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我抓过外套，踩着鞋就往外冲。 一路上，我开着车连着闯了三个红绿灯，这才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了工厂。 虽然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等我到达现场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车间的铁皮屋顶塌了大半，焦黑的残骸歪歪扭扭地搭在原地，风一吹就往下掉带着火星的碎渣。 而那些新翻修的机器也全都没了模样，只剩下蜷曲发黑的铁架，像被啃过的骨头，散落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塑料烧焦的臭味，呛得我直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强撑着想要往里面走，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 刚走两步，脚下就被一根烧变形的钢管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还好有一只手及时扶住我的胳膊。 “厂长，不能再往里面走了。昨天那把火烧的太严重了，里面的房顶还在往下掉，不安全！” 老陈的声音带着后怕，扶着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顺着他的力道退到安全区域，目光却还黏在那片废墟上，心里像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 老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块湿毛巾，递到了我的面前。 “擦擦脸吧，这里的烟味实在是太呛了，一直闻下去的话对身体不好。” 我接过了老陈手里的湿毛巾，按在口鼻上，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刚喘了口气，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老陈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也说不准啊！老王昨晚值夜班，他说九点多还去车间仔细查过，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可后半夜三点多，他闻到烟味跑过去时，火已经从车间里窜出来了，窗户玻璃全炸了，根本没法靠近！” 火势来的这么快，还这么严重？ 我眉头紧锁着。 “不是打电话叫了消防来吗？他们那边怎么说？” 老陈苦笑了声：“厂长，刚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火也是才刚刚扑灭。消防那边说，暂时还不清楚，但不排除是电路老化导致的。” 第154章 选择报警 电路老化？ 如果是别的原因，我或许还会相信一二。 但好巧不巧，电线的问题我才因为沈妄的提醒，而找过维修师傅，连老旧的线路都全部换成了新的，怎么可能突然老化起火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心里的怀疑就像潮水般涌上来。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我才整顿工厂一番，所有事情都在慢慢步入正轨，就在这个时候，却忽然来了一场大火毁掉了我这段时间的全部努力。 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吗？还是说，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刻意做了手脚，故意纵火？ 我攥紧手里的湿毛巾，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不堪。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却仍在微微发抖。 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怎么会所有“巧合”都凑在工厂要开工的节骨眼上？ 无论如何，我必须找到证据，不能让这把火白白烧掉我所有的心血。 “老陈。”我抬眼看向他，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工厂的监控呢？昨晚的录像能不能调出来？看看起火前后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老陈的头垂得更低了，语气里满是无奈。 “厂长，我早就想到这点了，刚才已经去监控室看过了……昨晚十点多的时候，监控突然黑屏了，维修师傅来查过，说是主机的线路被人故意剪断了，连备份硬盘都没保住，一点录像都没留下来。” 故意剪断线路？还毁了备份？ 我手里的湿毛巾“啪”地掉在地上，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消失了。 这根本不是意外，就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纵火！ 而这个镇子上，最希望我垮掉、最有理由这么做的人，除了苏城，再无第二个人。 想起昨天在苏家的那场闹剧，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苏城这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刻意报复我？ “厂长，现在怎么办啊？” 老陈看着我，话语中透着深深的无力。 “现在没有监控，消防又说可能是电路问题，就算这场火有可能是人放的，可我们也没证据啊……” “有证据，一定会有的。”我弯腰捡起湿毛巾，指尖攥得发白。 “就算监控没了，现场总能留下痕迹。老陈，你现在就去报警，就说我怀疑工厂是被人蓄意纵火，要求立案调查！另外，把昨晚值班的老王叫过来，我要跟他仔细核对一下昨晚的情况。”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看着老陈匆匆离开的背影，我拿出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不由自主地拨通了沈妄的电话。 自从知道沈妄还活着，每次遇到这种撑不住的时刻，我第一个想找的人总是他。 好像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能找回一点力气。 电话很快被接通，沈妄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 “沈妄。”我喉咙有些发紧，但还是强撑着，把监控被剪、怀疑苏城纵火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让老陈联系警察局了，可我有点怕，怕查不出结果，也怕这事闹大了，工厂更难翻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他有所动作。 还没等我说什么，沈妄便已经开口。 “你现在在工厂吗？等我，十分钟后到。”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已经被沈妄挂断。 看着自动返回通讯录页面的屏幕，我轻咬了下唇瓣，突然间有些懊恼。 “我什么时候这么意气用事了……” 这通电话怎么就莫名其妙给沈妄打过去了呢？ 风裹着焦糊味吹过来，我攥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又悔又乱。 明明心里清楚，最好不要和沈妄太过频繁联系，却还是下意识依赖他。 万一因为距离越来越近，被他发现了念安该怎么办？ 我正懊恼着，就见老王匆匆忙忙，冲着我的方向跑了过来。 “厂，厂长，你找我？” 我压下心里的慌乱，迎上老王的目光，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 “王师傅，你别慌，我就是想再跟你核对下昨晚的情况。昨晚，火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老王搓着手，额角还沾着点灰，声音带着后怕。 “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准，但是我估摸着是后半夜三点多。那时候我刚眯了没一会儿，就闻到一股焦糊味，爬起来一看，车间方向的天都红了。我当时快吓死了，赶紧跑了过去，可我过去的时候，火已经窜到屋顶了，窗户玻璃噼里啪啦的炸，我根本不敢靠近，只能先打电话给消防，再给老陈打电话了。” 我听着老王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照这么说的话，确实找不到什么问题。 但我已经认定这场火不是意外，所以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翻篇。 于是我摩挲着下巴，认真想了下，又继续道。 “那你在跑向车间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听到奇怪的声音？” 如果是有人刻意纵火，火起来之前，和火大之后，一定能够留下些蛛丝马迹。 我盯着老王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王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没有啊厂长，除了消防车的声音，我可啥也没听见。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我早上帮消防收拾现场的时候，在车间后墙根看到个塑料瓶，烧得只剩一半了，里面好像还有点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啥东西，反正看着有点恶心……” 老王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心里猛地一紧，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追问。 “那塑料瓶现在在哪？还在原地吗？” 老王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指着车间后墙的方向。 “在，在的。我当时就是看了一眼，没动它，现在应该还在车间后墙的排水口旁边呢。” “带我去！” 老王被我抓得胳膊一紧，连忙点头。 “好，好，厂长你和我来……” 我松开手，跟着老王的身影朝着车间后墙的方向走去，心脏还在砰砰跳。 那黑乎乎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证据！ 老王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带着我一路小跑着去了车间后墙。 虽然消防队已经扑灭了大火，但到底刚刚经历过火灾，这里的空气处处都混杂着灰烬，地上也因为水的缘故，走起来有些打滑。 我们俩刚转过车间拐角，我一眼就在排水口的旁边看到了被烧得焦黑的塑料瓶底。 瓶身皱成一团，边缘还挂着些粘稠的黑色残留物，凑近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油味。 老王站在旁边，指着瓶子看我。 “厂长，就是这个，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没说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蹲下身，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纸巾垫在手上，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瓶底捧了起来。 指尖碰到瓶子外面的残留物时，我还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质感。 我凑近了瓶口，一只手在旁边扇了扇，在闻到那股呛人的味道后，立刻将头别到了一边。 “咳咳！老王，你去找老陈，问问警察走到哪儿了，如果警察到了，就让他带着人来找我，说我找到了有人故意纵火的证据。” 第155章 沈妄出现 老王因为我的话明显有些惊讶。 “厂长，这东西……真能当证据？” “能！”我语气肯定，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焦黑的瓶底。 “这上面的味道是煤油，肯定是纵火者用来助燃的！否则，在昨天没有风的情况下，那场火不可能那么大。有了这个，就能证明火灾不是意外！” 老王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好！我这就去找老陈，让他赶紧联系警察！” 说完，他转身就往工厂门口跑，脚步比来时还快。 我蹲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塑料瓶底，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块。 可刚放松没两秒，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车轮碾过灰烬的轻响。 我回头一看，沈妄的黑色轿车正停在不远处，他推开车门走下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意，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手里的东西上。 我还没有说什么，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找到证据了？” 看到他，我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想把瓶底往身后藏，却又想起这事本就需要他帮忙，只好又递了过去。 “你看，这上面有煤油味，我怀疑和昨天的那场火有关系，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助燃剂。” 沈妄走过来，接过瓶底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眉头微蹙。 “确实是煤油。但，到底是不是助燃剂，还得进一步确认。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给消防技术科打了电话，他们的人已经到门口了，正好让他们检测一下，出份正式报告。” 我看着沈妄的表情，动了动嘴唇，想要问他究竟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的。 只是还没开口，便听到远处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和沈妄几乎是同时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老陈正领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和几个消防技术人员快步走来。 老陈看到沈妄，愣了一下，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我。 “厂长，警察同志和消防的人都来了！” 带头的警察从老陈的身后走了过来，拿出笔录本。 “你好，是苏女士吗？我们是镇派出所的，刚才接到报案，说这里可能是蓄意纵火，还说有证据，请问你找到的证据在哪里？” 我连忙把手里的塑料瓶底递给了警察，又指了指排水口的位置， “就是这个塑料瓶，里面有煤油残留，我怀疑是助燃剂。这是我在那边的排水口旁边发现的，没被人动过。能不能麻烦消防的同志检测一下，确认下这里面是不是助燃剂？” 我的话音落下，消防技术人员立刻拿出检测设备，当场对瓶底的残留物进行检测。 没过几分钟，技术人员抬起头，对着警察点了点头。 “确认是煤油残留，纯度很高，足以快速引燃车间内的物品，符合人为纵火的特征。”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立案了。 警察点点头，在笔录本上记录下来，又对我和老王进行了详细询问，重点确认了塑料瓶的发现时间和位置。 老陈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却在警察问到监控被剪的细节时，适时递上了之前维修师傅换线路的记录。 “警察同志，你们可以看一下，这是我们工厂新换电路的凭证，可以证明之前推测的电路老化不成立的。” 警察接过记录看了一眼，互相对视一眼。 “那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蓄意纵火，我们会立刻立案调查的。” 说完之后，警察又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苏女士，在这之前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平时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说和谁关系不好？亦或者是，你有没有什么怀疑对象？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优先从这些人入手调查的。”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 “我怀疑是苏城，他是我父亲。” “父女？” 带头的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笔录本顿在半空，眼神里满是惊讶。 “你怀疑自己的父亲纵火？能说说理由吗？” 周围的人也都看向我，连老陈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我攥了攥手心，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缓缓道出了原因。 “他之前是这家工厂的老板，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把这家经营不善的工厂转给了我。但是他对我的一些举动，一直都心有不满，再加上……” 我本来是想把昨天的事情也告诉警察的，但看了看在场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这段“家丑”公诸于众，而是选择一笔带过。 “昨天我和他之间又起了一些争执，所以他完全有理由因为记恨，做出纵火这种事。况且，他昨天还威胁过我。” 警察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在笔录本上快速记录着，一边记一边追问。 “你说他威胁你，有证据吗？比如聊天记录、录音，或者有没有其他人能作证？” 这还真没有…… 昨天我在苏家把水搅和成那个样子，光顾着和苏城争执，压根没想着要录音。 更何况，我也没想过今天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没有丝毫准备。 我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昨天是在他家争执的，没来得及留录音或文字证据。” 警察点点头，在笔录本上照实写下。 “不好意思苏女士，既然你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的话，是不足以将口头威胁作为关键线索的。” 警察语气客观，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会去联系苏城的妻子，核实当时的情况的。之后我们也会调取他家周边的监控，确认他争执后的行踪，这也能作为辅助调查的依据。”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麻烦你们了，只要能查清真相，我一定全力配合。” 警察之后又问了我几句，这才准备离开。 我连忙跟过去准备送送他们，然而下一秒，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沈妄终于开了口。 “既然火已经扑灭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带头的警察听到沈妄的话，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他，语气立刻缓和下来。 “原来是沈先生啊，当然可以。不过里面还没清理，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尽量别往深处走。” 沈妄点头致谢，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我心里一动，确实想再仔细看看现场，说不定能发现警察没注意到的细节，便立刻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一起进去。” 老陈原本也想一起进去的，但我怕进去的人太多，既不安全，又容易破坏里面的东西，于是便拒绝了。 见状，老陈只好退到了一旁，但却不忘记叮嘱。 “厂长、沈先生，你们可得小心点！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老陈，我们就在外围看看，不往里面走走。” 我应了一声，跟着沈妄走进了烧毁的车间。 第156章 蛛丝马迹 刚踏入车间，刺鼻的焦糊味就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比我在外围闻到的更浓烈些，呛得我忍不住捂紧口鼻，开始后悔没有带条湿毛巾进来。 我捂着鼻子，尽量小口小口的呼吸着，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走在我前面的沈妄看去。 他就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着沈妄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异样，只觉得奇怪。 沈妄脚步不慢，但我想要追上她，却也不容易。 我脚下的灰烬因为混杂了水的缘故，几乎和成了泥状，每走一步，甚至能感觉到细碎的烧焦残渣硌着鞋底。 而那些原本整齐排列在车间的机器，此刻也只剩下了扭曲发黑的铁架，像一堆被丢弃的废铁，歪斜地散落在废墟里。 沈妄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轻，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像是在捕捉什么细微的痕迹。 我跟在他身后，也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可除了一片狼藉，实在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里的火应该是从中间往四周蔓延的。” 沈妄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车间中央一块烧得最严重的区域，偏头看向我。 “你看，这里的铁架变形程度比其他地方更厉害，地面的灰烬也更厚，说明起火点很可能在这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片区域的机器残骸几乎黏成一团，连地面的水泥都被烧得发黑开裂，和周围的痕迹明显不同。 可就算知道了起火点，没有监控和直接证据，也还是没法确定是谁放的火。 沈妄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蹲下身，用手指拨开一块烧焦的布料，露出下面一小块深色的印记。 那印记边缘很规整，大概有巴掌大小，颜色比周围的灰烬更深，还隐隐透着一丝煤油味。 “这是什么？”我连忙蹲下来，心里一阵紧张。 “像是容器留下的印记。”沈妄指尖碰了碰印记边缘，立刻做出了判断。 “形状很规则，不像是随意丢弃的杂物燃烧后留下的，更像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的。” “特意放在这里？难道是装煤油的容器？” 我心里一紧，立刻想起那个焦黑的塑料瓶底。 昨晚的火势我虽然没见过有多大，但是光凭老王他们的描述，也能大概想象出个一二。 想要让这么大的车间燃起如此大的火，纵火者不可能只带了一瓶助燃物。 所以眼前的这个印记，有极大可能是是纵火者带来的第二瓶。 我仰头看向沈妄，后者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印记周围。 “大概率是。你看这印记边缘没有扩散的焦痕，说明容器是平稳放在这里的，不是被随手扔过来的。纵火者应该是先把助燃剂倒在机器上，再用容器装着剩余的煤油放在起火点，确保火势能快速烧起来。” 我凑近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油味，和塑料瓶底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直起身，只觉得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可纵火者为什么要带两个容器？直接用一个大的装够煤油，不是更方便吗？” 沈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重新落回那片狼藉的车间。 “要么是为了分散风险，万一一个容器被发现，还有另一个能确保火势。要么是为了快速布置。毕竟这样做，能让火在短时间内烧遍车间，不给人灭火的机会。” 沈妄说完之后，突然没了动作，而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我。 “怎么了？” 我扭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沈妄。 后者薄唇轻抿。 “我觉得，纵火者可能不是苏城，最起码，绝对不会是他亲自动的手。” 不是苏城？那会是谁？ 看出了我的疑惑，沈妄却没有立刻向我解释原因，而是顿了顿，继续说道。 “之前老王说，他后半夜闻到烟味才发现着火，没看到任何人影。除了这个，他还没提供其他有用的线索吗？比如有没有听到陌生的脚步声、或者看到工厂里有不熟悉的车辆？” 我见他表情格外认真，只得先压下了自己心头的疑惑，仔细回想了一遍和老王的对话。 随后，我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昨天晚上自己什么异常都没听到，也没看到陌生人或陌生车。而且他九点多检查车间时，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没发现任何问题。” “门窗都锁着，没看到陌生人，监控又被提前剪断……” 沈妄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下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说明，纵火者对工厂的情况很熟悉。” 我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沈妄的声音压低了些，语气却很肯定。 “老王的值班时间、巡逻线路，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才能避开老王的视线。而工厂监控的位置、主机线路在哪，他也知道，才能精准剪断线路、毁掉备份。普通人根本做不到这么周全，除非——”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车间门口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除非是厂子里的人，或者曾经在厂里待过、对工厂布局了如指掌的人。” “厂子里的人？”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便明白了沈妄的意思。 苏城以前是工厂的老板，但他是那种喜欢撂挑子的性格，就算知道工厂监控的位置，也不一定知道老王巡逻的时间和路线。 更何况，苏城那样的人，做这种事真的会亲力亲为吗？ 他又真的会冒险潜入工厂，亲自动手纵火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摇了摇头。 苏城向来爱面子，又习惯躲在背后算计。没道理为了一把火，把自己置于可能被抓的风险里。 沈妄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顺着我的猜测开口。 “苏城要是想搞破坏，更可能找个中间人。比如说，以前跟着他在厂里干活、现在对工厂有怨气的人，又或者是拿了他好处的外人。” “可厂里的老员工都是跟着我好好干活的，没谁有怨气啊？” 我皱紧眉头，老陈、老王他们，还有几个年轻工人，这段时间都在帮着我整顿工厂，盼着早点开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苏城收买的人。 再者说，苏城那样的人，不仅自私自利，还拖欠工作。 整个工厂的员工都对他恨之入骨。 这种情况下，真的有人会愿意帮他做事吗？ 我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沈妄却没直接否定，只是看着我，意味深长的开口。 “有些时候，仇恨和利益，未必是完全对立的。也可能有人表面恨苏城，暗地里却因为急需钱，或是被他抓住了别的把柄，不得不低头。” 第157章 究竟是谁 我愣愣的看着沈妄，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里，激起层层涟漪。 他的话给了我新的启发，也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的可能性。 我接手工厂的时间不长，对每个人的过往和家里的情况，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 万一工厂里真的有人会被苏城收买呢？ 我轻咬着唇瓣，低声喃喃。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沈妄看着我焦急的样子，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冷静沉稳。 “别着急，可以分两步来。第一步，你先去查一下昨天最后一个离开工厂的人是谁。纵火者要提前剪断监控、布置助燃物，大概率是在所有人下班后留在厂里，或者趁没人的时候潜进来。查清楚最后离开的人是谁，能缩小范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第二步，你可以借着工厂受灾，给有困难的员工发临时补助的名义，去了解大家的家庭状况。不用直接问，就随便聊几句，看看谁最近有急用钱的地方。比如说，谁的家人生病、孩子上学需要大笔开销，这些都可能成为苏城要挟或收买的突破口。” 我点点头，这两个办法既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又能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比直接盘问要稳妥得多。 可转念一想，我对工厂的日常流程还不算太熟，查起来难免有所疏漏。 “可是我记得，考勤表上好像没有记录的那么细致，万一找错了人……” “找老陈。” 沈妄边说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是车间主任，每天都要检查完车间门窗才走，对谁走得早、谁走得晚最清楚。你私下问他，他肯定知道。” 他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我，似乎对我依旧停留在原地的行为很不理解。 “另外，你可以让老陈多留意一下，最近厂里有没有人突然发了财。如果有，就多留意一些。” 他顺着，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他。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刻追上了他的身影。 “那之后呢，如果我筛选出了可疑人员，之后要做什么？” 上报给警察，让他们调查吗？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头疼不已。 倒不是我不相信警察，实在是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万一因为案子多，就把我们这边的疑点往后排，那该怎么办？ 不早点把这个人揪出来，工厂还会有被纵火的可能。 这次我损失的只是一批刚刚翻新维修过的机器，那下一次呢？ 万一我新订的那批货刚入库，便被人一把火烧了，那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种亏本买卖，我可不想做。 我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时，沈妄已经走到了车间门口。 听到我的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用等警察，我来处理。你筛选出可疑人员后，把名单给我就行，我能查到这些人的近期账户流水。”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我也能明白。 如果查到有人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不明来源的钱，尤其是那种转账时间在起火前后的，那基本就能锁定目标了。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着流水记录去找警察，他们查起来也能更快一些，不会浪费时间。 这话让我彻底松了口气。 有账户流水这个“实锤”，就不用担心抓错人，也不用怕苏城再找借口狡辩了。 我连忙点头：“好！那我等下就找老陈问最后离开的人，再借着发补助的名义跟大家聊聊，争取尽快把名单列出来。” 沈妄见我有了头绪，嘴角微微勾了勾。 “不用太急，人，是跑不了的。” 我看着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想到他刚刚做的一切，心里莫名一暖，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将头别到了一旁，避开了和他的眼神接触。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依赖他，更怕这份依赖会让念安的存在暴露。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查到那些人的账户流水？就算你是警察，可查别人账户流水这种事，应该也不是一般警察能做到的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妄的脚步因为我的这番话忽然顿住了，外面的阳光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想多了，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在局里从事的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文职工作而已。之所以能查账户，是因为……有朋友可以帮我。” 普通文职工作？ 这怎么可能？ 我看着沈妄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人身上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 当年他能在缅甸能站稳脚跟，甚至成为督军信任的人，手段和心智绝不可能只配做个整理档案的文职。 而现在，查账户流水这种事，就算是正式警察，也得走严格的审批流程，怎么会像他说的那样，有朋友帮忙就能办到那么简单呢？ “你怎么可能只从事文职工作呢？我记得你在缅甸的时候……”我没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一半，但却没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沈妄在我说话的时候，已经自顾自的走出了车间。 外面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晕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本该是温暖和煦的，可那道背影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裹着，让人看不清，也走不近。 我站在车间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他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疏离。 明明刚才还在帮我分析线索、出主意，可一提到过去，他就像瞬间退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连背影都透着冷清。 我忽然有些后悔追问太多。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总归是有他的理由的，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等我回过神来，走出车间的时候，沈妄的身影连带着他的那辆车已经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站了许久，连身后吹来的呛鼻焦糊味都浑然不觉。 直到老陈拿着仓库的盘点表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猛地回过神。 “厂长，你站这儿干嘛呢？脸色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老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手里的盘点表还带着褶皱。 “对了，刚刚那位先生呢？” 老陈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沈妄的身影，诧异的看向了我。 我攥了攥手心，语气有些发涩：“他……还有事，所以先走了。” 老陈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把手里的盘点表递了过来。 “厂长，我刚刚去盘点了一下这场火灾的损失，机器基本都烧毁了，仓库里面的那些料子也都没了，还好那是陈年旧货，就算烧了也不心疼。” 老陈叹了口气，把盘点表递到我手里，示意我过目。 我看着最后一栏的金额，心往下沉了沉。 要重建车间，购入新设备，再加上停工期间的员工工资，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捏着盘点表的指尖微微泛白，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焦虑。 我抬头看向老陈说，一字一顿。 “损失的事先不急着处理，现在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你得帮我去办。” 第158章 顺藤摸瓜 老陈闻言，立刻挺直了脊背。 “厂长你说，什么事？” 我闭了闭眼睛，回忆了下刚刚沈妄和我说的话。 “第一，你先去调查一下，昨天晚上到底是谁最后一个离开工厂的。别只看考勤表，那东西有时候不准的。你去跟门卫老王核对一下，我记得他的手写登记本，每天晚上锁门的时候，都会记下最后走的人的名字。” 老陈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好，厂长，我记下来了。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我抿了抿唇瓣，只要一想到被我真心对待的这些员工之中，真的有人被苏城收买，心里就一阵发闷。 但我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可不是纠结情绪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才行。 “第二件事，你去借着补助员工的名义，去跟每个人聊聊天。” 我抬眼看向老陈，语气放得缓和些。 “别直奔主题，就像平时拉家常一样，先问问大家，家里最近有没有要操心的事，比如老人身体怎么样、孩子学习忙不忙，再慢慢绕到有没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比如看病、交学费之类的。把有大额开支需求的人，都悄悄记在名单上。” 老陈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厂长，你是怀疑……” 没等老陈说完，我就已经抬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轻声一点。 万一被别人听到了，很容易让人生出警惕。 老陈显然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厂长，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住了他。 “等等，还有个细节你得注意一下。” 老陈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我：“厂长你说，什么细节？” “跟员工聊的时候，别只问缺不缺钱，记得再补充一句，问问他们昨天离开工厂后，有没有回来过。要是有人说有，你就多问一句，大概是几点回来的、待了多久、碰到过谁？纵火者大概率是下班后折返，或者干脆没走的，说不定能找到点别的线索。” 老陈眼睛一亮，一只手握拳，重重的在自己掌心锤了一下。 “好，这个办法好！我现在就去！” 看着老陈快步走向门卫室的背影，我心里稍微松了些。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却驱不散我心底的沉郁。 我实在不愿相信，那些一个个叫着我厂长和我保证之后会好好和我干的员工之中，会有人被苏城收买。 可沈妄的分析又句句在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线索，便只能先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给沈妄发了条信息。 “老陈已经去查了，按照你所说的，重点盯最后离开和有大额需求的人。我考虑了一下，又让老陈再多嘴问一句，有没有人回过工厂，碰到过谁。” 没过两分钟，沈妄便回复了我。 信息依旧是简洁的风格。 “考虑得很周全，有进展随时联系我。” 没有多余的话，却让我莫名觉得安心。 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想起他他刚刚离开时孤单的背影，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向他道个歉。 “刚刚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这次他回复得慢了些，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发来一句话。 “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先查纵火的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一阵复杂，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收起手机，我回到了办公室，静静的等待着老陈的消息。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老陈终于回来了。 他刚进办公室，便迫不及待的把手中的笔记本往我的手里面塞。 “厂长，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完了，确实有一个人很可疑！” 我连忙接过笔记本，随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别慌，坐下慢慢说，是谁？有什么线索？” 老陈拉过椅子坐下，往前凑了凑。 “我先是和老王对了下登记本，发现昨天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二车间的李建军！他说什么，要理一下车间的那些零件，所以走的时候快十点了。老王说，他当时还劝李建军，让他别这么累，说明天再弄也行，可他非要留下来。当时老王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感觉特别反常。” “李建军？”我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总是穿着旧工装、闷头干活的男人。 之前车间翻新时，他还主动帮着抬机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后来去二车间跟他同村的小张聊，才知道他家里最近出了大事。” 老陈翻开笔记本，指着一行潦草的字。 “他妈上个月查出胃癌，要做化疗，光押金就要五万多。小张说他前几天还跟人哭穷，说凑不够钱，医院就要停药了。厂长，他这不正好是需要用很多钱的情况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目前，两个关键疑点都指向了李建军，这绝不是巧合。 “那你问他昨天离开后有没有再回来了吗？” “问了！” 老陈的声音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我假装说老王记不清谁昨晚回来过，怕漏了加班工时，让我再来找大家确认一下。李建军当时脸色就有点白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说没有，说自己离开工厂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但是我去问了小张，他说李建军昨晚快十二点才到家，家里的灯才亮呢！” 我皱了皱眉。 “有没有可能是去医院了？刚刚你不是也说了吗，他母亲胃癌住院了，或许是去医院照顾病人了呢？” 老陈却摆了摆手。 “绝对不可能！我特意托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问了，李建军他妈的病房昨晚根本没人留守！厂长，那你说，这李建军昨天下了班没回家，也没去医院，能去哪里？”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我攥着笔记本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在页面上留下明显的皱褶。 是他留在工厂，或者折返回来，放了那场火。 我指尖发凉，看着笔记本上“李建军”三个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的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个总是低着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怎么会藏着这样的心思？ 我闭了闭眼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 “他最近有和苏城接触过吗？”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老陈听到这句话，忽然间哑了火。 在我的注视下，我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 “没有，没打听到他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但是厂长，现在整个工厂的员工里只有他嫌疑最大，就算不知道他有没有接触过苏城，那他也是最有可能纵火的那个人啊！” 老陈急得拍了下桌子。 “厂长你想啊，他又缺钱、又晚归，还是整个厂子里最后一个走的。刚刚我找他的时候，他还那副样子，明摆着就是做贼心虚！要不我们直接联系警察吧？” 第159章 锁定人选 报警？ 我看着老陈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却有些许犹豫。 我印象中的李建军是个再老实不过的男人，又因为家庭的缘故，干活的时候很是卖力。 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钱就走上歪路，放火烧了工厂吗？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他身上那些可疑之处又该怎么解释呢？ “厂长？” 老陈见我沉默不语，伸出个巴掌在我的眼前晃了两下。 我猛地回过神来，在他急切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报警的时候。” “为啥啊？”老陈急得嗓门都拔高了些，又赶紧把音量压了下来。 “证据都快凑齐了！他缺钱、晚归、撒谎，还做贼心虚，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 我摇了摇头，语气沉了沉。 “这些都只是我们觉得，而不是铁证。他要是说晚归是去借医药费，咱们拿什么反驳？没有证据，警察也没法立案，反而会让他警觉，从而找机会销毁证据。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打草惊蛇对我们没有好处。” 老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反驳，只是皱着眉嘟囔。 “那也不能一直耗着啊……” “耗不了多久。”我拿出手机，点开和沈妄的聊天界面，把我和老陈聊过的东西言简意赅的地汇总发给对方，末了又补充一句。 “你能查到李建军账户的汇款记录吗？” 消息发出去不过二十分钟，沈妄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还附带一个加密文件。 “流水刚拿到，你重点看一天前晚上八点十五分的转账。” 我的心瞬间提紧，指尖飞快解开文件，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里扫过。 很快，我的目光便锁定了沈妄所说的那条记录。 那笔标注“往来款”的十万元转账格外刺眼。 但转账人一栏写的名字却是“周明”，并非苏城。 “周明？”我下意识念出名字，眉头拧成一团。 “这是谁？跟苏城有关系吗？” 老陈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满脸疑惑：“没听过这号人啊，既不是厂里的工人，也没听苏城提过……难道是咱们查错了？” 我没急着下结论，立刻给沈妄发消息追问周明的身份。 这次他回复的很慢，过了半个多小时，消息才弹出来，只是内容却让我心里一沉。 “我查过了，周明和苏家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也没有生意往来，就是个做小生意的普通人。而且，李建军账户里的十万块，今天一早就转到了医院账户，备注是住院押金。” “这……”老陈凑过来看完消息，瞬间懵了。 “不是苏城的账户？那李建军这钱是找人借的？可他为啥要撒谎啊，说实话不就行了吗？难道真是咱们误会他了？” 我攥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之前的线索全指着李建军，可现在关键的转账人跟苏城没关系，钱又确实用在了治病上，所有怀疑好像都断了线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说，真的是我错怪他了？ “那现在怎么办？”老陈挠着头，没了主意，只好向我求助。 “咱们总不能白查这么久吧？可要是真的是误会，咱们又没法跟李建军解释……”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和沈妄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来。 “周明和苏城无关，李建军收到的钱也用去治病了，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之前的疑点怎么解释？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巧合。” 过了几分钟，沈妄才回复。 “别慌，疑点没断。李建军晚归的时间、撒谎的举动，还有他正好在火灾前拿到五万块，这些巧合太密集了。我陪你去见李建军，诈他一下。” 诈他？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沈妄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故意说我们查到周明和苏城有关，然后看他的反应？” “对。”沈妄回复。 “他要是真不知情，只会辩解周明是谁。但要是他跟苏城有牵扯，听到这话肯定会慌。到时候看他的表情和回答，就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清白。” 我看着屏幕，心里稍微定了些。 “那你什么时候来和我一起去见李建军？” “一小时后。” 我看着沈妄发来的消息，唇角勾了下，随后将手机收了起来，抬头看向老陈。 “你先去忙吧，不用再做别的事情了，等下我会打电话通知你，让你叫李建军来办公室，到时候你表现的自然一些。如果李建军问你，我为什么要找他，你就说……是和他确认一下补助申请的事，别太刻意了。” 老陈立刻点头，拍了拍胸脯向我保证。 “放心厂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保证不让他起疑心！” 说完，他攥着笔记本，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看着手机里李建军的账户流水截图，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沈妄和我“诈”不出来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只是巧合晚归、巧合借到钱，那之前的线索岂不是全断了？ 那纵火者又该从哪里找起呢？ 我的思绪越想越乱，索性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车间的方向。 工人们还在配合消防员收拾着废墟，深蓝色的工作服穿梭在倒塌的建筑里，格外忙碌。 我看到李建军的身影混在人群里，正低着头搬着废料，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可一想到工厂现如今的情况有可能是他造成的，我便觉得头痛不已。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放过的人，又是不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间震动了一下。 我走到桌边拿起手机，一眼就看到了沈妄发来的信息。 “我到工厂门口了，你现在可以叫李建军来办公室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车间分机，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让李建军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嘞！”老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没问题厂长，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呢，我让他现在去！” 挂了电话，我整理了下桌面，把提前打印好的“补助申请表”放在显眼位置，刚准备好这一切，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 门推开，李建军走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依旧是那副局促的模样，头微微低着，后背佝偻着，一步步慢慢的挪了进来。 “厂长，陈主任说您找我，是要核对补助的事？” “对，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拿起“申请表”，假装翻看起来。 “你母亲的病情诊断书带来了吗？补助需要登记这些材料，后续好走流程。” 闻言，李建军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诊断书，双手递过来，声音有些发涩。 “带着的，医生说还得化疗三次，后续要花挺多钱的……厂长，咱们厂子里能给我批多少补助啊？” 第160章 诈他一下 李建军的声音在我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小。 我看着他紧紧攥着诊断书的边缘，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真的在为后续的治疗费发愁。 我接过诊断书，目光扫过上面“胃癌中期”的字样，心里莫名软了一下，但还是压下情绪，假装翻看起来。 “补助得按规定来，不过你家情况特殊，我会尽量帮你申请最高档。对了，你妈妈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已经住院了吗？住院费花了不少吧？” 李建军点头如捣蒜，头埋得更低。 “是，花了不少……不过没事的厂长，我，我已经找朋友借到钱了，但是后续的治疗费用就……” 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眼神始终不敢抬起来看我。 我“哦”了一声，语气平淡地追问。 “借到了就好，不然你这急得满嘴起泡的样子，我看着都担心。对了，是哪个朋友啊？你也算是我们工厂的老员工了，这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厂里没有及时帮你，我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吧，你把你朋友的账户给我，我先以我个人名义，替你把钱还了，怎么样？” 这话一出，李建军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追问借钱的细节。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脸色也悄悄泛了白，手指抠衣角的动作更用力了。 “就……就是以前的老邻居，平时不怎么联系，这次也是看我可怜才帮的忙。”他含糊地解释，声音比刚才更小了。 这次，没等我开口质疑，推门进来的沈妄便已经将话茬接了过去。 “是吗？没想到你们李家村还真是卧虎藏龙，你曾经的邻居现在居然做起了生意，还成了位小老板，能一次性给你十万块钱应急。” 几乎是在沈妄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我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换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扣得整齐，没有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股冷冽的压迫感。 我忽然间有些恍惚。 因为他现在这副样子，和他当年在缅甸时的模样格外的相像。 明明没什么激烈动作，却让人不敢轻易放松。 我定定的看着沈妄，后者的视线落在李建军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 李建军被沈妄身上的压迫感慑住，头埋得更低，双手紧紧的抓着裤子缝，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老邻居？”沈妄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戏谑。 “我查过李家村的登记信息，你家附近的邻居要么在外打工，要么做些小买卖，没人能一次性拿出十万块。所以，你说的是哪位邻居？” 李建军随着他的逼近，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并不作声，只是冷静的观察着李建军的表情。 他的脸色在沈妄说完那些话后，瞬间变得刷白，随后求助般看向了我。 “厂，厂长，他是谁？不是说要聊补助吗？怎么还要问这些东西啊？” 李建军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慌乱地在我和沈妄之间打转，手心里全是汗。 我没立刻接话，而是看向沈妄，给他递了个继续的眼神。 沈妄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放在李建军面前的桌上。 正是那张标注着周明转账记录的截图打印件。 “在聊补助之前，先把这笔钱说清楚。” 沈妄的语气冷了下来，压迫感更甚。 “周明，男，三十八岁，从事的是建材行业。于火灾发生之前的一天，也就是昨晚八点十五分，用他名下尾号为3721的银行卡，给你转了十万块。而这笔钱，你今天一早就转到了市一院的住院缴费账户，备注是住院押金，没错吧？” 李建军的目光死死钉在转账记录上，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我在旁边看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或许是庆幸于终于抓到了李建军的破绽，也或者是感慨于他的“背叛”。 总之，我心里沉甸甸的，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我……”李建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似乎是在想着该用什么的理由和借口蒙混过关，但沈妄却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继续道。 “你刚刚说，这笔钱是你的邻居借给你的？” 沈妄双手环胸，背靠在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建军。 “我查过了周明的背景资料，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去过李家村，也根本不认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你转十万块钱，而且还是在火灾发生的前一天。” 李建军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我看着他抬头看着沈妄，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妄的眸光闪动了下，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怎么，非要我把全部事实都说出来吗？” 他俯身拿起桌上的转账记录，指尖点在“周明”的名字上。 “周明已经跟我们坦白了，他是受那个人委托转的钱，你还要继续装吗？”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建军的心理防线。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但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妈那么大的年纪了，突然得了胃癌，化疗一次就要好几万，医院天天催着交押金，说再不交就停药……” 李建军的哭声越来越大，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 “我四处借钱都借不到，我真的没办法啊！”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为成年人，我能理解他被生活逼到绝境的无奈，但工厂里那么多工人等着开工吃饭，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因为自己的“没办法”，毁了大家的生计。 沈妄沉默了几秒，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也不是你放火的理由。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讲清楚。苏城怎么找的你？具体让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我看到李建军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 随后他慢慢挺直了上半身，看向沈妄。 “你，你说谁？” 这样的反应让我和沈妄俱是一愣。 李建军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沈妄眉头微蹙，重复道：“苏城，怎么，有什么问题？” 李建军的脸色从惨白慢慢转为疑惑。 他看了看沈妄，又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花。 “可是……让我做那件事的人不是苏城啊……” 不是苏城？！ 这句话像颗惊雷，在办公室里炸开。 我猛地站起身，沈妄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死死盯着李建军。 “不是苏城，那又是谁？” 第161章 不是苏城 李建军抓着自己的裤腿，嗫嚅着看向我。 “你，你们不是说周明已经坦白了吗？怎么会不知道是谁让我放的这把火呢……” 这句话一出口，我便知道事情要糟。 我在心中懊恼自己太过主观臆断，怎么能这么直接的就认定这把火的幕后主使是苏城呢？ 原本以为能直接从李建军的口中诈出真相，没想到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如今被李建军发现我们在“诈”他，之前营造的压迫感瞬间崩塌，他的眼神从慌乱慢慢转为警惕，甚至往后挪了挪身子，像是在防备我们。 “厂，厂长，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员工补助我也不要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离职行不行！” 我看着李建军慌乱起身想往门口逃的身影，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去路。 “不行。李建军，你刚刚已经交代了一半了，现在还想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直接走人？我实话告诉你，你再这样隐瞒下去，只会让你自己更麻烦！” 李建军梗着脖子，眼神却有些闪躲。 “反正你们没录音，办公室里也没监控，没人能证明刚刚我说了什么。就算你们找警察，我也不会承认刚才的话的！” 他显然是想破罐破摔，以为没有实证就可以脱责。 我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一直没动的沈妄忽然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看着沈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证件，翻开亮在李建军面前，证件上的警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警察局的沈妄，刚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已经记在了我的脑子里，现在配合调查，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你抗拒配合，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履行我的权利，带你回警察局。” 李建军的眼睛瞬间瞪大，盯着证件看了几秒，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他扶着旁边的椅子，脸色从涨红转为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或许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居然会是警察。 沈妄收起证件，语气恢复了平静，但气势却愈发凛然。 “现在，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是谁找你让你办事？又是怎么和你说的，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或者其他别的线索？” 李建军垂着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慢慢抬起头来。 “找我的人……不是苏城，是苏姚。” 苏姚？ 我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猛的攥紧。 我那个便宜继妹？这场火居然和她有关系？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天餐厅里的画面。 当时我主动说了自己在缅甸怀孕的事，说自己配不上张昊，故意带出了苏姚，只是出于反击和报复。 毕竟我心里清楚，最先赞同我联姻换取利益的，绝对是我那个好继母刘艳，我不过是借苏姚敲打她们，却没料到苏姚会把所有怨恨都算在我头上。 “她对你说了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李建军，开口问道。 后者愣了愣，或许是没想到我的反应居然这么平静，呆滞了几秒钟之后，这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天他正苦恼自己应该去哪里筹钱，好交上母亲的医疗费，苏瑶就是在这个时候，将车开到他的身边的。 一开始，他看着那么昂贵的车辆停在自己的路边，苏瑶还让自己上车，他吓得待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毕竟他只是一个车间工人，平时连和苏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敢随便坐她的车呢？ 可苏姚没给他犹豫的时间，直接降下车窗，把一沓现金拍在副驾驶座位上。 扔下了一句话。 想救你妈，就上车。 李建军苦笑了声，说自己看着那沓厚厚的现金，又想到医院催款单上的数字，最终还是咬着牙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上车第一句话就问我，想不想要十万块钱。” 李建军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又回到了那天似的。 “我当时以为她是好心帮忙，赶紧说想，结果她话锋一转，让我给她办件事情。我要是做的好，让她高兴的话，她就把钱给我。” 说到这里，李建军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 “她和我说，让我在工厂里放一把火，最好能把那些设备和仓库里的料子全都烧的干干净净。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把那些现金还给了她。我说这是放火，是犯罪。要是被警察发现了，我会被抓进去坐牢的，我不敢。” 说到这里，李建军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般，弯下腰来，一点点蹲在了地上。 我看不到他的脸色，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有多绝望。 “可是她当时根本就不要那些钱，还全都甩在了我的身上，问我是不是不想救我妈了？我想啊，我怎么能不想呢？” 李建军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我妈拉扯我长大不容易，她这辈子没享过一天福，现在得了癌症，我要是连治疗费都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她在医院躺着病死，我还算个人吗？可放火是死罪啊，我要是被抓了，我妈谁照顾？我女儿谁管？” “她看着我犹豫，就又往我心上捅刀子。”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往下说。 “她告诉我，让我不要怕，说她已经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剪个监控线、泼点煤油，剩下的不用我管，没人会查到我头上的。但是我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保证我一分钱都凑不到。当时那个情况，医院一直打电话，说要给我妈停药，她又一直那样劝我，我……” 李建军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我想着我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着她拉着我的手说不想死，还想多陪我几年的样子，我实在是没辙了……我只能点头，只能答应她。” 伴随着李建军的话音落下，随之响起的，是他痛苦的哭声。 我看着他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泄去了全身的力气般，痛苦哀嚎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放火。你在这个工厂待了很多年了，李建军，工厂的情况、大家的情况，我相信你比我这个新厂长了解。你在放那把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们该怎么办吗？” 他们有的上有老下有小，有的还等着工资还房贷、给孩子交学费。 李建军这把火下去，工厂不得不暂停一切工作，先修缮仓库、采购设备。 这个月不能动工，下个月就没多少工资。 这让他们怎么活？ 李建军的哭声因为我的话猛地一顿，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愧疚。 他嘴唇哆嗦着开口：“我想过……我当然想过！可当时我脑子里全是我妈的病，我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伸手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悔意。 “今天早上来工厂，看到车间烧成那样，看到工友们蹲在废墟旁叹气，我心里比谁都难受。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厂长你。可我真的没办法啊，一边是我妈的命，一边是大家的生计，我一个普通人，我能怎么办啊！” 第162章 进退两难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无助，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是啊，他只是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普通人，没那么多远见，也没那么多选择。 可错了就是错了，后果终究要自己承担起来。 “没有办法，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我声音放轻了些，缓缓走到李建军的面前，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面，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你很清楚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对吧？” 我感觉到掌心下的身躯随着我的话语猛的颤了下，随后李建军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看起来分外狼狈。 “我知道……我知道代价……”他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难听。 “可我当时真的没办法了，厂长。医院天天催钱，我女儿还在上学，我要是不答应苏姚，我妈就没了，这个家就散了……” 他说着，又想低下头，我却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逃避。 “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但理解不代表原谅。工厂里的工友，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靠着这份工资过日子，你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饭碗，你让他们怎么办？” 李建军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双手紧紧抓着裤腿，手心反复在上面蹭着。 “我承认，我对不起他们……我看着他们在废墟上收拾，心里跟针扎一样。可我不敢说，我怕被抓进去，我妈就没人管了……” 看着李建军这幅模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李建军压抑的抽泣声，窗外传来工友们搬运废料的磕碰声，两相映衬，更显沉重。 我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份被遗忘的补助申请表，指尖划过“李建军”三个字，心里满是复杂。 “你要是早点跟厂里说你妈的情况，咱们至少能凑些应急的钱，就算不够，大家也能一起想办法，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李建军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意。 “厂长，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知道这位先生是警察，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求，求你不要让他把我抓进去好不好？我妈还躺在医院里呢，我要是现在进去了，就没有人照顾她了！还有我的女儿，厂长，你大发慈悲帮帮我吧。我以后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我看着李建军跪在地上，膝行着朝着我靠近，双手紧紧攥着我的裤脚。 他满脸泪痕，眼神里满是哀求，看得我心头发酸，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 “李建军，你先起来。”我弯腰想扶他，却被他死死拽住。 “不是我不想放过你，也不是他要故意抓你。是你犯了错，必须要承担责任。法律有规定，被胁迫犯罪可以减轻处罚，但不能完全免除，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妈不能没人管！”李建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 “我要是进去了，没人缴费给我妈缴费，医院会停药的！她还没做化疗呢，她会死的！厂长，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工厂的损失补回来！这样行不行？我每天在工厂多干十个小时，不拿工资，我一定早点赔付工厂的损失！” 我看着他这幅走投无路，已经陷入癫狂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妄走过来，拉开李建军的手，顺势将我挡在了身后，隔绝了李建军那哀求的双眼。 “没有人想毁了你的家，是你行差踏错，才会有现在的局面。李建军，你现在配合调查，把苏姚的线索都提供给我们，抓住她之后，法院考虑你的情况，或许能判得轻一些，你也能早点出来照顾你母亲。” “可我妈等不起啊！”李建军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哀嚎。 “她现在每天都在问我，自己还有几天好活，问我能不能早点下班，多陪陪她。我要是被抓了，谁还能去医院照顾她，给她擦身喂饭啊？” 这句话精准无误的戳中了我心中的软肋。 我抿了抿唇瓣，看着李建军那张沧桑脸上的绝望，闭了闭眼睛。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我如果真的报警叫来警察，把李建军抓进去，那他的母亲孩子怎么办？ 可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放了他，不仅是对法律的不尊重，更是对厂里几十号工友的不负责任。 他们的工资、生计，难道就该为李建军的过错买单吗？ 就在我心中纠结不已的时候，沈妄忽然间站了出来。 他睨了我一眼，他沉默几秒，走到李建军的身前半蹲下身，声音放平缓了些。 “我知道你急着照顾母亲，也知道，现在硬抓你走，你也不会老实交代，更不会供出苏姚，对吗？” 李建军被说中了心事，整个人颤了下，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指甲也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缝隙，不敢抬头看沈妄。 沈妄见状，继续说道。 “我可以让你留在医院陪你母亲，直到她情况稳定为止。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这期间不准离开医院半步，每天早晚给我发一次视频，证明你没有畏罪潜逃。第二，等你母亲情况好转，或者……她扛不住的那天，你必须主动去警局投案，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不能有半分隐瞒。” 李建军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像是没想到沈妄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声音带着哭腔。 “谢谢警官！谢谢警官！我答应！我肯定说到做到！等我妈这边安顿好，我立马去警局自首，绝不给您添麻烦！” 沈妄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建军。 “这是我的电话，要是你母亲那边有紧急情况，或者苏姚联系你，立刻给我打电话。记住，别耍小聪明，我能给你这个机会，也能随时收回。” 李建军双手接过名片，紧紧攥在手里，又朝着我和沈妄各鞠了一躬。 “厂长，谢谢您的体谅。警官，也谢谢您愿意给我陪我妈的时间。我走了，之后有消息，我会主动联系您的！” 说完，他踉跄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之中满是感激与愧疚，随后，他才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我看着沈妄，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他跑了，或者之后不肯投案吗？” 沈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语气平静。 “我查过了，李建军的母亲不是胃癌中期，是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他这么拼命想留下来，不想被抓走，不仅仅是怕母亲没人照顾，更是怕他连母亲的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我愣住了，不自觉的松开了手，手里的补助申请表也飘落在了桌上。 难怪李建军会这么绝望，难怪他会为了医药费答应苏姚放火。 第163章 最佳人选 办公室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忽然间加快的心跳声。 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李建军那卑微的模样。 原来他早已被逼到了绝境，支撑他的，不过是想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的执念。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冒这个险。” 我弯腰捡起桌上的补助申请表，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万一他跑了，不仅苏姚的线索会断，咱们也没法给工友们交代，你……知情不报，警察局那边，也会处分你的。” 沈妄转过身，走到我面前。 “他不会跑的。我查过他的档案，他这辈子没犯过任何错，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了陪母亲，他连高薪的外地工作都拒绝过，怎么可能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跑路？” 我张了张唇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我只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话。 “你就这么确信吗？人是会变的，人性也是最复杂的东西，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因为害怕坐牢而反悔？” 我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确定。 “而且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能保证他没有变呢？” 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面前的沈妄看去。 我看到在他的眼里，有道光一闪而逝，但那代表着什么，我并不清楚。 沈妄定定的看着我，那双墨色的眼眸就像漩涡般有着深深的吸引力，将我所有的思绪全部都吸了进去，以至于他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仍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你变了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补助申请表的边缘。 是啊，这么多年，我变了吗？ 从前那个连跟人争执都不敢的小姑娘，如今却要撑起一家濒临破产的工厂。还要面对纵火案的烂摊子，要在人情和原则间反复挣扎。 怎么会没变呢？ 我早就已经变得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自己了。 可这些变化，我又该怎么跟他说？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他，不答反问。 “那你呢？你又变了多少？” 沈妄看着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 “或许，当年你看到的我，从来不是真正的我。” 我愣住了，刚想追问，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敲响。 沈妄收回视线，没有再和我多说什么，而是朝着门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我就先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他，就见他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而门口站着的，正是老陈。 他看到沈妄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视线越过他，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厂长……” 说话间，沈妄已经走远。 我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将那张补助申请表攥得发皱。 沈妄那句“当年你看到的我，从来不是真正的我”像根细针，反复扎在心口。 缅甸时心狠手辣，轻慢随心的督军养子，和现在正气凛然的警察，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厂长？您没事吧？” 老陈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他手里捧着一叠文件，脸上满是担忧的望着我。 “您刚才一直盯着门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把手里的申请表放回桌上。 “没事，刚才在想李建军的事。你找我，是厂房重建的事有眉目了？” “是有消息了，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陈把文件递过来，语气沉重。 “我联系了三家装修队，他们都来看过现场了，说车间的主体结构被烧得太严重，得先加固再重建，加上更换设备，初步算下来得六十多万。而且现在材料涨价，工期至少要一个月，这期间工厂根本没法开工。” 我接过文件，上面的数字刺眼得很。 六十多万，对现在账上只剩几万的工厂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指尖划过“设备采购清单”那一页，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银行那边呢？之前说的贷款有消息吗？” “还没，银行说咱们工厂现在是亏损状态，又刚出了纵火案，风险太高，不肯批。” 老陈叹了口气，“我还找了之前合作过的供应商，想先赊些设备，他们也都推脱说资金紧张……” 办公室里的空气又沉了下来，窗外的天更灰了，连员工们搬运废料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沈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有工厂的资金缺口、工友们的工资、李建军母亲的病情……一堆事搅得我心烦意乱。 老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半句话都不敢多问，只偶尔偷偷打量我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厂长，要是实在凑不出钱，要不咱们先跟工友们商量，让大家自愿凑点？等工厂赚了钱，再连本带利还给大家？” 我睁开眼，摇了摇头。 “不行，他们的家里也都不富裕，有的还等着工资交房租、给孩子交学费呢，怎么能再让他们掏钱？这事儿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先别跟大家说资金的难处，免得人心慌。” 见状，老陈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静静的站在旁边。 我盯着桌上的重建预算表，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边，脑海中不断的pass掉一个个想出来的办法。 借钱不行，一是我没办法在短时间里借到这么多的钱，二是我不想再欠人情。 之前为了周转工厂资金，已经和身边朋友借过一次，如今再借，不仅难开口，还未必能借到。 贷款又被银行拒绝，供应商那边也指望不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工厂倒闭？ 如果有能在短时间之内弄到钱，还不用急着还的办法就好了…… 这个念头才在我的脑海中闪过，下一秒，我便想到了一个人。 既能“借”给我钱，又不急着让我“还钱”的人选，不是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吗？ 我勾了勾唇角，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翻出了那个原本早就被我扔在黑名单里的电话号码，没有丝毫犹豫的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被那头的人接了起来，我还没说话，对方那惊讶的声音便通过电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我听着那话语中充斥着阴阳怪气的女声，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出来见一面？” 对方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可没时间出去见一些不相干的人。” 就在她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钟，我忽然开口。 “我已经知道是谁在我的工厂放了那把火了，在我去警察局告诉警察真相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出来见我一面比较好。” 第164章 我只要钱 咖啡厅。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透过玻璃窗，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慢慢靠近。 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混着门外的凉意吹得桌上的纸巾盒微微晃动，连带着门口的风铃也发出了几声清脆叮当。 苏姚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时，纯白长裙的下摆随着飘动了下。 她在门口站定，摘下墨镜后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才朝着我这桌慢悠悠走来，坐下时还故意整理了两下裙摆，姿态优雅得像来参加下午茶，半点看不出是引起了工厂那场大火的真凶。 “姐姐，怎么突然约我见面了？”她抬手召来服务员，点了杯不加糖的美式，语气故作关切。 “我听别人说你工厂遭了殃，被一把火给烧了，我还想着找时间问问你情况，没想到你倒先联系我了。” 我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指尖在温热的咖啡杯壁上轻轻摩挲，没接她的话茬。 服务员把美式放在苏姚面前，她用小勺搅了搅，蒸汽模糊了她半边脸，声音却带着刻意的“提醒”。 “你也别怪我说你，你呢，有时时管理工厂也别太较真了，工人家里都不容易，你这个性格脾气，说点什么话难免有人心里记恨，做出点极端的事来也是正常的。就像这次放火，保不齐就是哪个工人泄愤干的呢。” 这话落音的瞬间，我抬眼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满满的质问。 “苏姚，我还没说这火是谁放的，你怎么就笃定是工厂的工人干的？” 苏姚搅咖啡的手猛地顿住，小勺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掩饰过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故作自然地的笑了下。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工厂出这种事，当然是内部人员的嫌疑比较大了，不是吗？对了，你电话里和我说什么，知道放火的人是谁了，到底是谁啊？” 我看着她眼底的急切探究，却没接她的话，反而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问道。 “你最近和周明相处得怎么样？有时候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他和魏文博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而且他都那个年纪了，你居然也能狠得下心去接近，该说你是忍辱负重，还是委曲求全呢？” 苏姚的瞳孔猛地一缩，端着咖啡杯的手晃了一下，褐色的液体溅在白色裙摆上，留下一块显眼的污渍。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放下杯子，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怎么会知道我认识周明？你调查我？！”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忽然间笑了一下。 “我的好妹妹，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镇子就这么大，就算你再怎么想隐藏也会漏下蛛丝马迹的。” 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苏姚定定的看着我，甚至忘记了去清理自己白色裙摆上的咖啡污渍。 半晌，她突然笑了一下，紧绷的脊背骤然间放松下来。 “是啊，我们两个是认识，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我们两个之间的年龄是有一点差距，可要是我真心喜欢他，这些也不是什么问题。你把我约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对我说教？” 苏姚说完，直接起身拎起了放在旁边的包包，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叫你一声姐姐，是给你留面子，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苏姚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和周明来往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 她转身就要走，我却慢悠悠地开口。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李建军的事呢。” “李建军？”苏姚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了一下，却没回头。 “我不认识什么李建军，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苏姚倒是一如我想象中那样，嘴硬的厉害。 不过，这并不让我意外。 我单手托腮，靠在桌子上，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巧合吗？我工厂的那把火是李建军放的，但在放火前一天，周明居然给他转了一笔钱。而巧的是，那天白天你又和周明在一起。这一环扣一环，简直比电视剧都精彩。我的好妹妹，你说，我要是告诉警察的话，他们会不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我故意顿了顿，看着苏姚的背影明显开始发抖，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 “到时候，周明为了自保，会不会把你怎么教唆他找李建军、怎么用医药费威胁李建军的事，全都说出来？” 苏姚猛地转过身，死死的瞪着我。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可没做过这些事情！” 我收回托着脸颊的手臂，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眉尾上挑。 “是吗？那就是我诽谤你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去警察面前说个清楚吧。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在来找你之前，李建军已经告诉了我一些东西。” 我说着，起身来到了苏姚的面前，一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面，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或许会以为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很好的姐妹。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只在做坏事的时候这么灵光。” 最初是她本人找的李建军，也给了他一点现金作为“订金”。 而后来的那笔“尾款”，却是从周明的账户直接打给李建军的。 “你是以为用周明的账户转尾款，就能把自己摘干净？” 我指尖轻轻按压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嘲讽。 “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了傻子，还是把警察当成了傻子？” 我感觉到自己掌心下，苏姚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 就在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的那一刻，她忽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苏梨，你今天特意把我约出来，还对我说了这么多话，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把我送进警察局吧？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姚的手指冰凉，抓着我手腕的力道却异常用力。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虽然我这次来找她，目的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可看着她到了此刻还想着用“谈条件”脱身，我心里只剩一丝冰冷的嘲讽。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手腕上已经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我想要什么？很简单。” 我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我要你拿出钱来，给我重建工厂，再把李建军母亲后续的医药费都结清。” 苏姚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下一秒突然尖叫出声。 “你疯了吗？！那可是六十多万！我哪儿来那么多钱？！” 我冷冷的看着她，并不作声，直到她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之后，我这才开口。 “你有没有钱，心里很清楚。就算你没有钱，刘艳呢？当初她嫁给苏城，拿走了多少属于我妈妈的东西，这些年又用那些钱给你置办了多少东西，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清楚吧？” 第165章 雨夜意外 苏姚的脸色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霎时间变得五彩缤纷，宛若调色盘。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妈的东西，那些都是我妈自己带过来的嫁妆！” 她的声音忽然间拔高了几分，带着些欲盖弥彰的心虚，这样的分贝自然吸引了不远处客人们的注意。 我能察觉到周围有些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和苏姚的身上，似乎是想八卦一下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我看着苏姚，忽然轻轻扯了下嘴角。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还真是完美继承了刘艳的性格。不过很可惜，刘艳唯一让我欣赏的，也是我最欣赏的一点，你没继承到。” 苏姚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出声。 “什么？“ 我看着苏姚那双因为情绪激动，而浮起水光的双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刘艳至少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知道什么地步该服软，不像你，到了这时候还想着嘴硬，连半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我说着，作势要离开。 苏姚几乎是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便慌了神。 “等等，你给我站住！” 她伸手想要来拉我的手腕，却被我侧身避开。 指尖落空的瞬间，苏姚的脸上满是慌乱，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窘迫。 “苏梨，你别逼我了行不行？”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 “六十万我可以想办法凑，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收了钱之后不能报警，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放火的事是我做的！” 我看着她眼底的急切，心里冷笑。 到了现在，她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名声，而不是愧疚，觉得对不起那些被她害得没了生计的工友，更不会想到被她逼到绝境的李建军。 但我并没有立刻应下苏姚的要求，只是故作犹豫地皱了皱眉。 “不让人知道？可工厂重建需要给工友们一个交代，他们要是问起火灾的原因，我怎么说？” 苏姚见我有松口的迹象，急忙继续。 “你就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意外！我已经问过了，之前工厂的电路确实有问题，只要你不往外说，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她越说越急，甚至上前一步，凑到了我的面前。 “钱我会分两次给你的，明天先打三十万到工厂账户，剩下的三十万三天内凑齐。只要你守信用，我绝对不会拖欠！” 我假装思考了几秒，最终“松”了口。 “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或者延迟打钱，今天的约定就作废，我会立刻拿着证据去报警。” 苏姚听到我答应，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肯定不会耍花样的！放心，明天一早就给你打钱！” 达成“约定”后，苏姚没再停留，急匆匆地离开了咖啡厅。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妥协”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我从来没打算真的替她隐瞒，不过是先稳住她，拿到工厂重建的钱，等李建军那边安顿好母亲、主动投案时，再配合他把所有真相捅出来。 毕竟，法律的公正，和工友们的知情权，不能因为她的几句承诺就被抹去。 从咖啡厅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突然阴沉了下来。 风卷着沙尘刮得人睁不开眼，路边的树枝也被吹得东倒西歪，看样子是要下大雨。 我一边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翻出沈妄的号码拨了过去。 没有任何缘由的，我就是想告诉他苏姚答应打钱的事，顺便也想问问他有没有靠谱又实惠的维修队能推荐给我。 毕竟他在镇上的这段时间，应该积攒了不少人脉，再加上他是警察，消息向来灵通，所以找他打听肯定没错。 电话响了好几声，直到我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这才被接通。 “沈妄，你在忙吗？” 我单手抓着方向盘，没着急开车，而是开口问道。 如果他有事在忙的话，我就不和他提这些事了。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风声，接着是沈妄略显沙哑的声音。 “没有，有事吗？” 闻言我微微松了口气，竟然还生出几分庆幸。 “沈妄，我想和你说件事，刚刚我去见了苏姚，和她说……”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震得手机都嗡嗡作响。 我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浑身颤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听筒那头的沈妄呼吸猛地加重了几分，像是在强忍着什么，随后便是“咚”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了一样。 我吓了一跳，顾不上别的，当即开口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沈妄？沈妄你怎么了？”我心里一紧，对着手机大喊，可听筒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沈妄？你别吓我！” 我将手机放到眼前，对着屏幕反复确认。 通话还没断，可那头就是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混着窗外的风雨声，听得人心头发慌。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我顾不上别的，匆匆发动车子，朝着沈妄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刷器疯狂摆动，却还是赶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挡风玻璃上始终蒙着一层水雾，让前方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紧握着方向盘，手掌心里全是冷汗，每一次踩油门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我从来没觉得这段路这么长过，长到仅仅是过了过了几分钟，对我来说都像极了煎熬。 好不容易到了沈妄家楼下，我连车钥匙都没拔，推开车门就冲进雨里。 外面的雨很大，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生疼，衣服瞬间被浇透，贴在皮肤上又冷又沉。 我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凭着记忆中沈妄提过的一句地址，朝着公寓楼的方向跑去。 我跑的很快，因此踩了不少水冷， 冰冷的雨水灌进鞋里，冷的我整个人浑身都哆嗦了下，可我半点都不在意。 终于到了公寓楼下，我一把推开公寓楼门，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便直接冲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之中，借着昏暗的光线一节节爬了上去。 直到终于来到沈妄所在的楼层，我这才气喘吁吁的放缓了脚步。 “沈妄，沈妄你在吗？是我，我是苏梨！你怎么样了？” 我手抖着按门铃，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沈妄的名字，门铃的响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却始终没人应答。 想到我刚刚在手机里听到的那一声声响，我整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面。 沈妄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我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刚想拨打120电话，面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第166章 创伤应激 房门打开的瞬间，沈妄粗重的喘息声从里面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手中还紧紧的抓着手机，楞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沈妄？” 眼前的男人半弓着身子，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死死按着额头。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的贴在额头，额角的青筋因为用力忍痛的缘故而凸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透着吃力。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的身体能有个支撑。 他倒也配合，在我将他的手臂绕过脖颈的时候，他顺从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撑到了一部分的重量。 我踉跄了一下，这才勉强扶住了他。 “还好吗？” 指尖触到他皮肤时，我只觉得一片冰凉，凉的让我瞬间想起了三年前。 在港口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扶着他一步步的往前走，最后却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倒在了船前。 我最后触碰沈妄的时候，感受到的也是他冰冷的快要消失的体温。 如今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交叠在一起，让我忍不住更用力了些，努力撑着他朝着房间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房门关上之后，整个房间格外的安静。 我听着耳畔传来的沈妄重重的喘息声，有些不太自在的偏了偏头。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听到你那边有响声，喊你又没回应，我担心你出事，就赶过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吧？或者我打120，直接让救护车来？” 沈妄没力气回答，只是靠着我的支撑，一步步挪到沙发边坐下。 他闭上眼，头向后仰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我注意到茶几上倒着一个空了的药瓶，旁边还散落着几片白色药片，心里咯噔一下。 他平时从来没提过自己要吃药，平时的样子也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病症。 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吃药了？ “桌上的药是你的吗？你怎么了，是生什么病了吗，怎么还需要吃药？”我拿起药瓶看了看，标签上的字有些模糊，只能看清“镇静”“缓解焦虑”之类的字眼。 但这些字却让我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安。 我总觉得，情况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沈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躲闪。 “没什么，就是老毛病犯了，过会儿就好。” 闻言，我抬眼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需要吃这种药？” 我追问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刚才打雷的时候，你……是弄倒了什么东西，还是你自己摔倒了？” 沈妄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眼神飘向窗外的雨幕，像是在回避我的问题。 客厅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沉默像一张网，慢慢裹住了我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我，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我没站稳，不小心摔了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小心摔了会是这样的吗？ 我看着沈妄，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想要问他。 刚刚他在电话里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是摔倒了之后没反应过来，更像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没能缓过来。 “摔哪儿了？有没有受伤？给我看看。” 我立刻起身想去扶他，却被他抬手拦住。 他摇了摇头，从沙发上勉强撑起一点身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就磕了一下，不严重。” 他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他额角有一块淡淡的淤青，只是刚刚光线昏暗，再加上被汗水和碎发遮住了，所以我没能看清。 如今看到那处受伤的地方，我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酸涨涨，是种说不出的感受我蹲下身。 我的目光落在他按着头的手上，抿了抿唇瓣，斟酌着字句开口问他。 “那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老毛病到底是什么病？是当年在缅甸的时候就有的吗？当时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件事？” 沈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口。 “能不能先帮我倒杯水？” 我连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时，特意用掌心裹了裹杯壁，想让水的温度能稍微暖一暖他冰凉的手。 沈妄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低头盯着杯口的水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只是声音轻得像要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你也知道，当年我在他的手底下，做了不少事情。” 沈妄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我却明白了他说的人是谁。 沈督军。 那个已经死了好久，但是现在想起来，仍旧让人觉得心有余悸的男人。 我看着沈妄捧着水杯的水用力到指节泛白，杯壁上的水汽凝结成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感觉到了浓浓的无力感。 我又能说什么呢？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就算我经历过沈妄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或许也没办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更别提我根本就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了。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我酝酿了许久，这才慢慢说出一句话来。 “那时候是身不由己，和你没有关系，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做的，是那些人逼着你去做，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什么事都只怪自己。” 沈妄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里面翻涌着痛苦。 “苏梨，你不明白。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发自我的本心，可我确确实实已经做了出来。在园区里扣动扳机的人是我，杀了人的是我，所以错的人，也是我。” 我看着沈妄这副偏执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已经钻了牛角尖，思维彻彻底底的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 所以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劝，他都只会觉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 我看着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我看着桌上那瓶标签模糊的镇静药，再想起他听到雷声后的失控、额角的淤青，还有此刻眼底化不开的痛苦，一个清晰的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 沈妄骗了我。 他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老毛病”犯了，他大概率是得了PTSD。 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认知让我心口一沉，之前那些零碎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沈妄，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去做文职的？” 第167章 我陪着你 沈妄听到我的话，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杯里的水晃出几滴，溅在他的裤腿上。 他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似的，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还没停的雨。 我并不急着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而是半蹲在他的面前，一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膝盖上，无声的注视着他。 客厅里的沉默又浓了几分，只有雨声还在敲打着玻璃，像是在催促他给出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你很聪明。” 这几个字出口，就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再也没力气握紧手中的水杯。 我看着他随手将水杯搁在了桌上，闭上眼睛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他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拒绝了和我的眼神对视。 我看着他封闭自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在缅甸那么久，你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 在没有看到沈妄身穿警服的样子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他就像是天生的黑暗中潜藏的猎手。 冷静、果决，甚至带着点不近人情的狠劲。 我至今还记得他站在我的身后，将我圈在怀里，握着我的双手教我开枪的样子。 那时他的手很稳，声音也很沉，就像定心丸一样让我熬过了最恐惧的时刻。 我以为他的本性就是那样冷酷无情，可现在我却意识到，我错了。 沈妄不是那样的，那副样子，只不过是他在园区不得不做出来的伪装。 我在园区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看到了沈妄伪装出来的那一面有多么令人心惊。 在我还没被拐卖到那个园区的时候，沈妄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又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呢？ 就在我思绪纷杂的时候，沈妄忽然开了口。 “习惯？怎么可能习惯。你知道那种亲手杀死熟人的感觉吗？” 听到这句话我猛然抬头看向沈妄，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也开始疯狂跳动。 我有预感，我接下来听到的，会是沈妄埋藏在心里最深的那个秘密。 沈妄的手臂慢慢滑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应该听说过我是怎么进入园区的。”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是正好救了沈督军的儿子才会被带回园区的。当时沈督军身边正好缺人用，就把他留了下来。 就这样，他一点点往上爬，最后变成了沈督军的左膀右臂。 只是，沈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起这件事呢？ 或许是我疑惑不解的目光太过于明显。 下一秒，沈妄便替我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其实我当初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的，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叫……阿哲。他是我的好友。” 当年沈妄不是一个人进去的？ 我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他人呢？为什么我在园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 我话说到一半，看着沈妄眼底的悲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音量慢慢的弱了下来。 沈妄刚刚所说的熟人，不会就是这个阿哲吧？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下一秒就从沈妄的口中得到了印证。 他看着我，眼中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是，我亲手杀死的那个人，就是阿哲。”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在沈妄亲口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远离我，只剩下沈妄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压得我胸口发闷。 “怎，怎么会这样？” 我听到自己开口，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实在无法想象，沈妄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扣下那把指向好友的扳机。 “原本我们说好，进去之后表面上装作互不相识，但是私底下相互照应的。” 我静静的听着，安静的等待着沈妄说出那个关键的转折点。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阿哲的表面功夫做的都很好。我们就算面对面路过，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只在深夜借着巡逻的间隙，在园区后山的老槐树下交换信息。” 沈妄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那段黑暗的日子。 “就在我们马上就要成功获得督军信任的时候，出了意外。阿哲负责看管的那个片区，来了个被拐来的十二岁小女孩，她是被家人误送进人贩子窝的，一直哭着要找妈妈。阿哲心善，想起了他早逝的妹妹，忍不住偷偷给小女孩塞了块面包，还承诺会带着她逃出去。” 我的心都伴随着沈妄的话，提到了嗓子眼里。 “然后呢？” 沈妄扯了扯嘴角：“然后？然后那个小女孩在快要被带走的时候，向阿哲求助了。” “就是这个举动，引起了张副官的怀疑。” 沈妄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他当时直接把阿哲抓进了审讯室，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手，用冰水泼他，逼他说出和小女孩的关系，问他到底是谁派来的，阿哲一口咬死只说自己是可怜孩子，其他的一个字都没说。”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最后的结果绝对不会是沈妄杀了阿哲。 因为一个张副官还不至于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除非这件事最后惊动了沈督军。 我看着沈妄，缓缓起身坐在了他的身边，和他的手臂紧贴在一起。 离得近了，我才感觉到原来他在发抖。 张副官见问不出东西，便上报给了督军。当晚，他就把我叫到了审讯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上了膛的枪。” 沈妄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似乎有滴晶莹的东西从他脸颊滚落，低落在他的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说，我是他亲手提拔的人，要是连身边的内鬼都分不清，留着也没用。今天，我要么开枪杀了他，证明自己的忠心，要么，就是我们俩一起死在那里。” 故事讲到这里，不用沈妄继续往下说，我也能猜到后续的走向。 可我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到这里吧，别再说了。” 沈妄摇了摇头，宛如自虐般，继续将这个故事讲了下去。 “当时审讯室的灯很暗，我只能看到阿哲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血，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他看到我手里的枪，没有骂我，也没有求我，只是用尽最后力气，对我做了一个口型。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看着沈妄抬头，偏过头来看着我，那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里是令人心惊的痛色。 “……他，是不是和你说没关系？还是活下去？” 沈妄缓缓点了点头。 “我当时借着骂他做掩饰，靠近他想听听他会给我留下什么遗言。但他说的只有那五个字。活下去，动手。” 第168章 她的感情 这五个字在当年对于沈妄而言，无异于是一把淬了冰的刀，明明该是活下去的支撑，却在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割着他的心脏。 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方，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沈妄。” 我轻轻叫他的名字，声音放得很柔，像是怕惊扰了他沉浸在过往里的思绪。 “阿哲到最后都在替你着想，他要你活下去，不是让你用余生来赎罪的。 沈妄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可我总觉得，我欠他的。 “你没欠他。”我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你带着他的希望，把园区端了，救了那么多像他、像我一样被困住的人，这已经是对他最好的交代。要是他还在，肯定不会怪你，只会为你高兴。”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还是凉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力道，像是抓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 我见过沈妄太多面了。 在缅甸园区时，他是沈督军身边冷酷无情的“刀”，眼神里带着拒人千里的狠劲，连走路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后来在港口，他中枪浑身是血，最后倒在我的面前时虚弱的模样。 再到现在，他卸下所有伪装，在我面前暴露脆弱，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万分珍重我的样子。 这些画面在我脑海里打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发烫。 我恍惚地看着我们交握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明明是凉的，却让我觉得有阵暖意滑过。 “你好点了吗？” 我轻轻拍了拍沈妄的肩膀，看着他的唇瓣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刚刚他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看得我心里揪得发慌，现在总算是有了点活人气。 沈妄顺着我的手看过来，眼神里的痛苦淡了些。 “好多了。” 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 “谢谢。” 谢谢？ 我觉得有些好笑，扭过头看着沈妄，轻哼了声。 “和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 他闻言挑了挑眉，眼底的脆弱瞬间褪去几分，那股我熟悉的劲儿又冒了出来。 他手指轻轻勾了勾我的掌心，带着点故意的痒意。 “哦？不需要？那你是想让我换个谢法？”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慌忙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手怎么了。” 听到他的问话，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浅浅的划痕。 我认真回想了下。 这大概是刚才冲上楼时，被消防通道的把手蹭到的，之前忙着担心他，竟一点没察觉。 “没什么，应该是刚才跑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你要是不说，我都没发现呢。” 我随口说着，想把手往回缩，不想让他分心。 可沈妄却没松手，反而拉着我的手凑到眼前，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指腹轻轻擦过那道划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疼我，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出血了还说没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有点哭笑不得。 他对自己都是那样随便的态度，偏偏对我却突然这么关心。 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真是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一道小口子而已，就算是放着不管，过会儿也就好了，真的不用在意。”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我房里有医药箱，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没等我反驳，他已经拿了医药箱回来，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碘伏，一点点擦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得不像话，连呼吸都放得很柔，仿佛我手上的不是一道小划痕，而是多严重的伤口。 我看着他垂着眼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心里那阵异样的悸动又涌了上来。 时隔三年，那股在园区时被我误以为是吊桥效应而引发的心动，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又悄然浮现在心头。 “在想什么？” “你吃这个药很久了吗？” 我和沈妄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妄先收了笑意，指尖轻轻蹭过我手背上的创可贴。 “你先说，刚才在走神想什么？” 我轻咳了声，有些不太自在的将脸别到了一边。 要不是沈妄主动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我找他原本是想做什么。 我斟酌了下用词，随后才开口。 “我是想告诉你了，我已经弄到修缮工厂火灾受损车间的钱了。” 沈妄闻言，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丝认真，却还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 “哦？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看着沈妄的表情，忽然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我故意没有告诉他，而是拖长音调，故意逗他。 “你不是一向聪明吗？要不然你来猜猜看，我是从哪里弄到的呢？” 沈妄起身，直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要猜很多次才能猜到真相的时候，他薄唇微动。 “苏姚，对吗。” 我愣了几秒，随后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沈妄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 “很简单，你的性格一向是睚眦必报，这次苏姚让你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即便是现在不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我说的对吗？” 我轻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反驳沈妄的话。 毕竟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一直都很记仇，尤其是对苏姚和刘艳这两个人。 沈妄对我还真是足够了解。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我做了什么，我也没有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而是把我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答应分两次打六十万，今天已经打了三十万到工厂账户。” 我顿了顿，想起苏姚那副急于脱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我没打算真替她瞒，等李建军安顿好他母亲投案，就把证据交出去。” “算你聪明。”他指尖轻轻弹了下我手背上的创可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 “不过也别太急，李建军那边我帮你盯着，免得你又被人算计了。” 这亲昵的语调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装作打量客厅环境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第169章 开始回避 沈妄指尖弹在创可贴的力道很轻，却像颗小石子落进我心里，漾开一圈圈发烫的涟漪。 我盯着客厅墙角那盆快蔫掉的绿萝，假装研究叶片上的纹路，连声音都透着点不自然。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空气静了几秒，他忽然起身。 “维修队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认识个靠谱的队头，明天让他直接去工厂找老陈对接，报价和工期我帮你盯着。” 我猛地抬头看他，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就撞进他眼底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挑了挑眉。 “怎么？信不过我？还是觉得欠我人情不自在？” “不是……”我攥了攥衣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其实我只是怕，再这样麻烦他、靠近他，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心思会彻底露馅。 第二天一早，我刚把念安送到了幼儿园，老陈就给我打了电话。 即便是隔着手机，我也能听出来他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厂长啊！沈先生介绍的维修队太专业了！不仅报价比之前问的低了两成，还说今天就能进场搭架子！对了，他还特意跟队头说，重点保护咱们仓库里剩下的原材料，想得也太周到了！” 我握着手机“嗯”了几声，心里暖流淌过，却又莫名添了点不安。 挂了电话没半小时，我又收到了老陈发来的照片。 维修队已经在工厂门口卸设备，沈妄站在人群里，穿着简单的黑T恤，正跟队头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静静的看着那张照片，最后长按屏幕，选择了保存到相册之中。 我开车刚到工厂，还没下车，便看到老陈兴冲冲的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推开车门下车，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就被他拉到了一边。 “厂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看方便吗？” 我看着老陈神神秘秘，好像做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 “可以啊，你想问我什么？” 老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八卦的笑意。 “厂长，你跟沈先生……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我闻言一愣，脸颊瞬间热得发烫，慌忙摆手。 “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老陈显然不信，凑得更近了些，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 “哪有朋友这么上心的？昨天他跟队头交代的时候，特意交代了我，说你最近很忙，让我有什么事情就先联系他，是在解决不了再找你。都细心到这种程度了，厂长，这怎么可能是朋友呢？” 老陈的话像根细针，扎在我的心里，让我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我抿了抿唇瓣，心里忽然有些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我心里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毫无顾忌地靠近沈妄，却还是忍不住贪恋他给的温暖。 这样下去情况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真没有，陈叔。” 我强压下心里的慌乱，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咱们还是去看看车间的钢架吧，别让工人等急了。” 老陈看我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行，不过厂长，你别怪我多嘴，沈先生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可别错过了。” 我没接话，只是快步朝着车间走去，可老陈的话却像颗石子，在我心里久久落不下去。 下午盯完进度，我刚准备走，沈妄的车就停在了工厂门口。他降下车窗，冲我抬了抬下巴。 “上车，送你回去。”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强势。 “顺路，上来。” 我没再推辞，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厢里很静，只有空调的凉风轻轻吹着。他没说话，我也没敢开口，只是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里却乱糟糟的。 快到我家小区门口时，他忽然开口。 “明天队头要跟建材商对接，你要是有空，一起去看看？” 我握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斟酌着开口。 “明天我有别的事情要忙，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去。” 沈妄像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一般，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这才回神。 “什么事？” 以往沈妄绝对不会追问这种小事，可这次他却偏过头，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心里一慌，指尖攥得更紧，只能硬着头皮编借口。 “雅如有点事情，需要我去帮帮她，所以……”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沈妄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皱了下眉，看了眼来电显示，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 没听两句，他原本还算松弛的肩线瞬间绷紧，语气也冷了几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偏头看我，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冷意。 “警局那边有事，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就和我一起过去之后我再送你回家。要是急，我就先开车回家。” 我还计划着和沈妄拉开距离，当然是不想多麻烦他，如今听到这句话，本能的想要下车。 “不用那么麻烦的，正好这里距离我家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也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妄直接否决。 “那怎么行？” 沈妄单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着我。 “那我先送你回去。” 眼看他真的打算打方向盘，直接送我回家，我连忙摆手拒绝。 “别别别！” 我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真的掉头。 “我……我跟你去警局也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这不是又给自己找了跟他相处的机会吗？ 可看着他已经停稳的车，再改口反而显得刻意，只能硬着头皮坐直身体，假装专心看窗外。 沈妄没再多说，重新发动车子，黑色轿车平稳地朝着警局方向开去。 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传来细微的风声。 我偷偷用余光瞥他，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侧脸线条冷硬，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却让我心跳莫名加快。 到了警局门口，沈妄停好车，侧头看我。 “你在大厅等候区坐着，我去处理点事，十分钟就出来。” 我点点头，看着他走进警局大门，也推开车门跟了进去。 大厅里人不多，我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打开了老陈发来的文件，想趁着这个时间翻翻看工厂的报表，只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的满脑子都是刚才老陈的话，还有沈妄转变的态度。 或许我回避他的态度还是太委婉了，所以才让他这么不当回事？ 我抿了抿唇，开始在心底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直接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穿警服的女警端着一杯水走过来，笑着把水放在我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等沈妄吗？”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嗯，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警在我回答过后，直接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用一种令我并不是很喜欢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们是什么关系？” 第170章 是追求者 这忽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有些发蒙。 这让我怎么回答？ 说是普通朋友，又不像，毕竟我和沈妄经历过缅甸园区的生死，现在他还处处帮我打理工厂的事。 但如果说是别的关系，又怕越解释越乱。 万一被他听见，反倒生出更多误会来。 我攥紧手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女警的问题，只是对她笑了笑。 但对方明显对我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满。 “你说啊。” 女警的语气多了点追问的意味，眼神也更加直白，仿佛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这样的态度让我本能的有些不太舒服。 我和她又不认识，只不过是刚刚见面，哪儿有追着别人问私人关系的道理。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隐私，我不想说。” 说着我便准备起身换个地方坐。 但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我。 我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就又跟了过来，手里还端着刚才那杯没送出去的水，语气带着点不依不饶。 只不过这次她倒是比刚刚直白多了。 “你是不是也喜欢沈妄？” 也？ 这个字成功解开了我心底的疑惑与不解。 我抬眼看着她，上下扫视了一眼。 刚刚我的注意力在别处，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警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干练又精神，此刻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点明显的警惕，像在守护什么专属物。 原来她不是单纯好奇，是对沈妄有意思。 我心下了然，怕她还纠缠着我放，索性故作轻松的给了她一个答案。 “我和沈妄只是朋友，你想多了。” 可她显然不信，皱着眉追问：“朋友？朋友会让他特意带到警察局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凡事要讲先来后到的，从他来警局到现在，我是最早认识他的那个人，你别想横插一脚！” 我听着她气势汹汹宣示主权般的话语，忽然间有些想笑。 先来后到？如果真要论这个，那谁都没有我来的早。 毕竟，我和沈妄之间可是在缅甸园区共过生死的情分。 但这话我没说出口，毕竟感情里从来不是靠“先来后到”定论，而我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疏远沈妄，那就更没必要跟她争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我刚想再说句什么缓和气氛，就听见沈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李薇，你在胡说什么？” 李薇听到他的声音，瞬间收敛了气势，刚才那股凶巴巴的劲儿全没了，语气也软了下来。 “沈妄，我……我就是想跟她说清楚一点，免得她误会了什么。” “误会的是你才对。” 沈妄走到我身边，自然地将我落在椅子上的包拎起来拿在手里，随后看向李薇，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客气。 “我和她的关系，轮不到你管。还有，我从没给过你任何暗示，以后别再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李薇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眼眶也红了，声音带着点委屈。 “沈妄，我喜欢你那么久，你就一点都看不到吗？” “抱歉，我一直都只把你当同事。” 沈妄的语气很淡，却没留丝毫余地，说完便转向我。 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语调却明显柔和了几分。 “事办完了，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没再看身后李薇的反应。 坐进车里后，车厢里一片安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没吓到你吧？” 沈妄忽然开口。 “我没想到她会跟你说这些。” “没事。”我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她……喜欢你很久了？” 沈妄看了我一眼，坦诚道。 “她确实表白过几次，但我都拒绝了。我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今天会这样。” 我“哦”了一声，没再往下问，心里却莫名有些乱。 沈妄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很容易让人动心的人。 他冷静、可靠，哪怕平时看着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可对在意的人却格外细心。 就像他记着我工厂的事，记着我手背上的小划伤。 前者对我来说是大事，他一手揽下，后者连我自己都不在意，可他却细心处理。 李薇会喜欢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我甚至在心里劝自己，有人追求他是好事，这样我更能坚定疏远他的决心。 毕竟我带着念安，还不想让他知道念安的存在，自然没办法那样毫无顾忌地投入感情。 这些道理我明明都懂，可心里那股莫名的不舒服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像明明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可看着别人伸手去拿，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别扭。 我盯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假装专心看风景，却感觉沈妄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赶紧收回思绪，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异样。 “就是在想工厂明天的进度，不知道钢架能不能按时搭好。” 这话半真半假，却成功转移了话题。 沈妄果然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放心，队头跟我保证过，三天内把钢架搭完，后续的粉刷和设备检修我也跟他对接好了，不会耽误你开工。” 他说得条理清晰，连细节都考虑到了，可我听着这些话，心里的别扭却又多了几分。 他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该拉开距离，可身体却总在不自觉地依赖他给的安稳。 车子很快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刚想推开车门，沈妄却突然叫住我。 “苏梨。” 我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朝着他看了过去。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向我的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心情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他的眼神太准，像能看穿我刻意掩饰的情绪，让我没法像刚才那样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我别开脸，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车门把手，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没有啊，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车厢里静了几秒，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我身上，没说话，却也没移开。 这种沉默比追问更让我不自在，好像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别扭，都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那就好好休息，明天就别去工厂了，进度我让老陈跟你汇报就行。” 我摇摇头：“不用，我还是去看看放心。” 毕竟是我的工厂，总不能一直靠他盯着。 我已经欠了沈妄太多的人情，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到最后连推开他的勇气都没了。 闻言沈妄但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拿了样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这是？” 我没接，只是迟疑的看着沈妄。 那是我之前随口提过喜欢吃的桂花糕，包装还是我常去的那家老店的样式。 但自从逃回来之后，我便对这些东西彻底失去了兴趣，也很久没有再吃过。 如今再次看到它，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昨天路过看到，就给你带了点。” 他语气说得随意，可我却知记得，那家店在老城区，离他住的地方并不顺路。 第171章 刻意针对 我指尖悬在半空，没敢去接那袋桂花糕。 三年前在园区，我曾无意和他提过一句，说等到逃出去之后，一定要去老城区吃刚出炉的桂花糕，甜得能压过所有苦。 原来他都记得。 “不用了。”我往后缩了缩手，声音有点发紧。 “我现在不太爱吃甜的了。” 话一出口，我就看见他递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是吗？” 我本以为沈妄会不高兴，亦或是不满，毕竟这是他绕路去买的东西。 可他的表现却平静的超乎我的想象，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将桂花糕放回中控台。 “看来这三年你口味变了。” 他说的平淡，可我却无端感觉有些心虚。 “人都是会变得。” 我别开脸，故意没有去看沈妄的脸色，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 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开始沉默，一时间车厢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 我攥着车门把手的指尖悄悄用力，心里反复想着该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多余。 他明明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藏着心事，不敢接他的好，现在倒像是他得罪了我一样。 “那我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送我，你也早点回去。”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快得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在我推开车门的瞬间，又补了句。 “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他说的平淡，我的心里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即使是在我表现的这样冷漠的情况下，沈妄居然还愿意这样。 我攥着车门的把手，没回头，只含糊应了声“知道了”，便快步冲下了车。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亮起，暖黄的光落在身上，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 他越是这样妥帖，我就越怕自己会失控，怕念安的存在被撞破时，连这点安稳都会碎掉。 第二天一早，我送完念安就直奔工厂而去。 刚到车间门口，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老陈正拉着两个工人，和维修队的人僵持着，地上还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钢管。 “怎么回事？”我快步走过去，皱眉问道。 老陈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钢管。 “送材料的人说咱们工人碰坏了他们的工具，要赔钱，可这钢管明明是他们自己装卸时摔断的！” 我微微皱眉，抬眼看向面前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 对方满脸的凶相，嘴边还叼着支香烟。 在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毫不给面子的冲着我翻了个白眼。 “你翻什么白眼？你还好意思翻白眼？” 我还没开口，身边的工人小王先忍不住了，往前迈了一步，义愤填膺开口。 “明明是你们自己没拿稳摔断的，现在倒赖我们头上，还有理了？” “谁赖你们了？说的好像我们是故意讹你们似的！咱们可都是文明人，我劝你有点素质！” 工头把烟蒂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了碾，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和“素质”这两个字全然搭不上边。 我几乎是在他喷洒唾沫的同时，便往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看着他单手叉腰，趾高气昂的对着我和身后的员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 “我亲眼看见是他撞了我的人！今天不赔五千块维修费，这材料你们就自己卸，我们队不干了！” 他说着，四下搜寻了一圈，随后突然抬起手，指了指旁边一个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年轻工人。 我将他的所有举动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的很。 刚刚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他接下来光明正大的讹我们找的幌子罢了。 他之所以能指出人来，是当场现选出来的。 而选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找个软柿子捏。 我看着那年轻工人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为自己辩解。 “我……我没撞，是李哥他自己手滑……” “你说什么？”工头眼睛一瞪，吓得那工人立刻闭了嘴。 老陈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 “李工头，有话好好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是我们工厂的责任，你就让我们工厂直接负全责我们肯定是没办法接受的。这样吧，咱们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工头打断他，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带着点不屑。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倒挺抠搜，连这点钱都不想出？” 我压下心里的火气，指了指车间门口的监控：“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撞的，调出来一看就知道。如果真是我们的问题，多少钱我们都赔；但要是你们自己的责任，就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工头眼神闪了一下，却还是硬撑着不愿意松口。 “调监控？行啊！但我告诉你，今天这钱必须先给，不然我就带着人走，耽误了你们工厂复工，损失可比这赔钱大多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喧闹。 我心里咯噔一下——谁报的警？ 没等我反应过来，两辆警车停在工厂门口。 车门打开，昨天我见到的那名女警，也就是李薇，穿着警服，带着两个警员快步走过来。 她扫了一圈现场，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谁报的警？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报的！”工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跑过去，添油加醋地开始告状。 “警官，他们工厂的人撞坏了我们的材料，还不肯赔钱，非要耍赖！您看，这钢管都断了好几根！” 李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地上的钢管，连问都没问我们这边，也没提调监控的事，直接走到我面前，拿出笔录本。 “你是工厂负责人？跟我回警局做笔录，这事得好好调查。” 我抿了抿唇瓣，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调查可以，但我约了供货商十点见面，现在已经九点四十了，耽误了会影响工厂复工。” 我看了眼手表，语气尽量平静的和她协商。 “能不能等我谈完生意，或者现在就调监控确认责任，再去做笔录？” “谈生意？”李薇冷笑一声，笔在记事本上重重划了一道。 “现在是配合警方调查重要，还是你的生意重要？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不想配合！” 她的话带着明显的针对，周围的人都停下了争执，齐刷刷地看着我们。 我攥紧手心，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这分明是记恨昨天在警局被沈妄维护我的事，今天故意找我麻烦。 “李警官，办案讲究证据，你连事情经过都没问清楚，就认定我不配合，这不合规矩吧？”我强压着怒气，一字一句地说着。 李薇脸色一沉，伸手就要拉我的胳膊。 “你再不配合，我就以妨碍公务的名义带你走！” 第173章 合理理由 我这才猛地想起正事，抬手看了眼手表。 之间上面的指针正好指向十点整。 刚才跟工头、李薇周旋时太投入，竟然忘了时间。 我抓起放在一旁的包，跟老陈匆匆道别。 “陈叔，工厂这边就拜托你了，新钢管到了记得核对数量和质量！” “放心去吧，保证没问题！”老陈挥了挥手，看着我往门口跑。 我一路快步冲到工厂大门外，刚要去拉自己的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上车，我送你。” 回头一看，沈妄正坐在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车窗降下，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妄单手搭在车窗边沿，神色淡淡。 “我早上刚去警局，就听说你们工厂有人报案。” 虽然听上去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我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怕我这里出什么意外，所以才会特意跑这一趟。 我看着沈妄对我招了下手。 “先上来。” 原本我是想要拒绝的，毕竟昨天才下定决心，要和沈妄保持距离，但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要是再继续拖延下去，一定会耽误和供货商的见面。 两相权衡之下，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上车后，我迅速报了地址给沈妄，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 “谢谢。”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明显能感觉到旁边的男人动作顿了顿。 他余光落在我的身上多了几分别的意味，但我却装作不知道般，将头别到了窗户那边，假装去看外面的风景，实则是为了不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也避免了他开口向我说话。 但我到底还是低估了沈妄。 他并不在意我是不是想和他交流，直接自顾自的开口。 “你和我说谢？” 我指尖微微收紧，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没敢回头：“毕竟你特意送我，该说的。” 空气静了两秒，就听他低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给我的感觉却凉飕飕的。 “和我，不用这么见外。”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交叠的双手，久久没有开口。 沈妄对我的沉默毫不在意，而是继续问道。 “刚刚工厂出了什么事？” 我指尖蜷了蜷，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声音很平淡。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维修队卸钢管时自己摔断了，非要赖我们工人撞的，还报了警。” 顿了顿，我还是把李薇那茬咽了回去，只补了句：“后来调了监控，他们没话说，就道歉赔了新钢管。” 话音刚落，沈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没看我，声音却沉了几分：“报警了你怎么不找我？” 我垂着眼，指尖反复摩挲着包带，小声道：“这点小事，不想麻烦你。” 毕竟我总想着和他划清界限，哪还好意思再让他掺和我的事。 我这句话出口，车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与刚刚的沉默不同，现在的安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句压抑。 我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氛围，可我并不后悔。 要和沈妄拉远距离，我只能这么做。 即使我的心里也有许许多多的不情愿。 就在我以为，我和沈妄之间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车身却忽然间猛地一停。 这突如其来的急刹吓得我我下意识攥紧了安全带，心跳都瞬间漏了半拍。 我本能的想要去看沈妄，却在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沈妄幽暗的眼眸里，他的目光像沉在水里的墨，带着几分探究，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想麻烦我？” 他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点玩味。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想和我彻底划清界限？” 我被他问得一怔，指尖下意识蜷缩起来，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红灯亮起的倒计时。 “我……我就是觉得，我们没必要走太近。”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声音发虚。 沈妄没说话，车厢里只剩仪表盘微弱的光。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我身上，那视线太过灼热，让我浑身不在。 直到绿灯亮起，他才重新发动车子，语气恢复了平静。 “你到底在怕什么？三年前在园区，你不是这样的。” 我心里猛地一揪，三年前的日子像潮水般涌上来。 那时候身处狼窝虎穴，即便身边的危险再多，可我依旧紧紧地依靠着沈妄，去做那些他让我做的事情，为的就是早早的离开那个地狱似的别墅。 当时的我和他，说一句生死相依也不为过。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我只想带着念安安稳过日子，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更不想把他卷进来。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声音很轻，话像是说给他听的也像是在说给我自己听。 “现在我只想好好管工厂，不想再有别的事分心。” 有句话没能说出口，我只能默默的在心中补上。 当然，还有照顾念安。 沈妄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态度依旧让我捉摸不透。 车子很快到了我和供货商约定的脸面地方。 我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再次从身后听到了沈妄的声音。 “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什么理由？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我刚刚那句“想好好管工厂、不想分心”的说辞。 指尖在车门把手上顿住，我没回头，却能清晰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刚才沉了几分。 “你不是怕分心，是在怕我。”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故作平静的伪装。 我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在车门关上的前一刻，沈妄的最后一句话像魔咒似的钻进我的耳朵里面。 “苏梨，你最好想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说服我。” 因为这句话的缘故，我在见到供应商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知道对方开口，我这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分了神。” 我连忙收起恍惚的神色，将合同副本从包里拿出来，尽量让自己快速进入到状态。 “咱们先看看供货细节吧，关于您这边的布料，我想再确认下色牢度和缩水率的标准。” 我说着，指尖落在合同条款上，指了指其中一条。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把这两项补充进附加条款里，后续送货时还得麻烦您附上每批次的质检报告。” 我抬头看向供货商周总，尽量让语气显得稳妥。 周总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眼合同，笑着点头。 “没问题，苏小姐考虑得很周到。你们做童装，孩子的皮肤娇嫩，这些细节确实不能马虎。” 我笑了下：“感谢周总体谅，您这么一说，我心里也踏实多了。” 这次的合作谈的非常顺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位周总对我的态度很是和善友好，我提了许多麻烦的条件，对方都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爽快的令我惊讶。 终于，在周总拿起笔，在合同上毫不犹豫地签上名字之后，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周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您看起来好像对我很是信任。所以，可以麻烦您告诉我原因吗？” 第174章 算是旧识 周总手腕抖了下，在合同尾页的签名处留下漂亮的尾锋，才抬头看向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怀念，像是在透过我看什么别的人。 这种眼神我很熟悉。 三年前在缅甸，沈督军之所以对我“和颜悦色”，不也是因为我的样貌长得像极了他的那位故人吗？ 我本能的不太舒服，伸手想要从周总的手里把合同拿回来，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住了动作 “你还真是和你母亲一样，喜欢刨根问底。” 我妈妈？ 我猛然抬头看向坐在我对面的周总。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上，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看着我微微笑了下。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也长这么大了。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简单几句话让我眼眶发酸发涩。 “周……周叔叔，你认识我妈妈？” 周总点了下头，手按在把手上，长长叹了口气。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你可能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这家工厂就是由你母亲一手经营发展起来的。”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桌面的木纹，语气怅惘。 “你母亲是个很有天赋的人，这家工厂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放在眼里，都不觉得她个女人能把这家工厂发展到什么程度。可后来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家工厂的名字，知道了它出产的服装有多好。只可惜……” 周总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 我看到他脸上表情变幻了数次。 有遗憾、可惜，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可惜在你母亲心里，家庭还是比事业重要。你出生后没多久，她就把工厂的所有权限都给了苏城。后来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它在苏城的手上受尽了糟蹋，当年的名声、客户资源丢得一干二净。我还以为，它最后会毁在苏城的手里，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被你接手了。” 周总看着我紧绷的脸色，放缓了语气。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你母亲要是知道，肯定会欣慰的。” 谈起母亲的事，我总是忍不住想多问几句。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如果不是因为林雅如打来电话，我恐怕还在拉着周总继续聊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居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不好意思周总，让你陪我聊这么久。” 我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总笑了笑。 后者摆了摆手，倒是并不在意，就像个邻家叔叔般和蔼。 “没事，你是她的女儿，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我一声叔叔吧。” “周叔叔。”我轻声喊了一句，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这声称呼，像是瞬间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也让我对母亲的过往多了几分真切的连接。 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切。 “行了，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去吧，有什么事再联系。” 向周总告别之后，我便匆匆离开。 我朝着路边走去，顺便拨通了林雅如的电话。 “喂雅如，不好意思，我刚刚跟周总聊起我妈妈的事，没注意时间，让你等急了吧？” 电话那头，林雅如轻哼了声。 “那倒没有，不过念安可是有点想你了。我现在带着她在甜品店呢，他正抱着小蛋糕吃得欢呢。倒是你，跟周总聊得怎么样？合同顺不顺利？” 听到念安安全在雅如那里，我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语气也轻快了些。 “顺利，周总说这家工厂最早是我妈妈创办的，还把妈妈当年的设计稿和客户名录都给我了。”说起这些，我声音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哽咽。 “雅如，你都不知道，我妈妈当年为了这家工厂，受了好多苦。” 如果不是为了家庭，为了照顾我，或许这家工厂会一直在她的手里发光发热，而不是被苏城拿到手，这样糟践。 “傻丫头，都过去了。” 林雅如的声音因为我的哽咽，也软和了几分。 “现在工厂到了你手里，你肯定能把它做起来，不辜负阿姨的心血的。对了，你现在过来吗？念安刚刚一直在问我呢。” “马上就来，你们稍微等我一下。” 电话挂断，我抬起手臂在路边拦下了辆出租车。 “你好师傅，去一心甜品店。” 报了地址之后，我再度拿起手机，从通讯录中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几秒，很快便被接了起来。 宋毅然温润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是实验室中特有的仪器运转声，虽然有些许的嘈杂，但对我而言却很熟悉安心。 “梨梨？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将涌上心头的情绪压了压：“没有，工厂这边挺好的，刚跟周总签完布料合同。就是……突然想打电话问问你，关于我研发的肿瘤药物临床实验，进展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仪器声似乎小了些，宋毅然的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其实我正想找机会跟你说，实验遇到点小问题。有两名受试者用药后出现了轻微的皮疹反应，虽然不严重，但我们得调整药物浓度，重新做安全性评估，进度可能要往后推一推。” 我的心猛地沉了沉，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肿瘤晚期无药可治才离开的，这些年我一直盼着能有新的治疗方案，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可以临床实验，就等正式进入市场研发阶段，可没想到意外会出现在这个阶段。 “那……调整后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有结果？” 宋毅然轻叹了口气。 “保守估计要一个半月。我们已经联系了药理专家一起分析数据，还得重新设计小剂量实验组，确保每个环节都没问题才能继续。” 他顿了顿，像是怕我着急，又补充道。 “你别太担心，皮疹反应在临床实验里不算罕见，及时调整反而能让药物更安全，总比后续出大问题好。” 我靠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那瓶药不仅是对母亲的念想，也是我想给更多肿瘤患者的希望，可现在却要被迫暂停。 但我心里也很清楚，药物的问题记不得，着急只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我知道……你们也辛苦了。”我声音有些发哑。 “要是需要我帮忙整理数据，或者核对病例，随时跟我说，我尽量抽时间过去。” “现在不用，你先顾着工厂。” 宋毅然的声音软了下来。 “等我们把调整方案定下来，确实需要你帮忙过目病例，到时候再联系你。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阿姨要是知道你这么拼，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累着。” 挂了电话，出租车正好停在甜品店门口。 我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推门下车。 第175章 我的决心 推开甜品店门的那刻，甜腻的蛋糕香气裹着暖融融的风扑面而来。 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念安和林雅如坐在什么位置，便看到有道黑影突然冲着我的方向扑了过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将他接住，低头时才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居然是念安。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眼睛亮亮的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之前怎么教你的？这样做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念安却一点都不怕，反而搂着我的脖子蹭了蹭，声音软乎乎的：“可是我太想妈妈了嘛！” 林雅如慢悠悠的从旁边走了出来，看着我怀里的念安，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 “哎，果然我的陪伴还是比不上亲妈的出现啊。刚刚还说要陪着我切蛋糕的，现在倒好，你一出现，他连蛋糕都不吃了。” 我怀里的念安不好意思的扭动了下，转过头对着林雅如吐了吐舌头。 “我太想妈妈了嘛。” 看着林雅如满脸的“幽怨”，我忍不住调侃她。 “不会吧，你怎么连我的醋都吃？” 林雅如没好气的对我翻了个白眼。 “你说呢？行了，先别扯了，过去坐吧，念安的蛋糕还没吃完呢。” 我抱着念安走到桌边，才发现桌上除了吃了一半的草莓蛋糕，还放着一杯温热的可可。 而那杯热可可的杯壁上还贴着一张便签，只一眼，我便认出了那是念安的字迹。 “妈妈的可可。” 我的心里瞬间软成一片，把他在椅子上放了下来后，伸手捏了捏他满是软肉的脸颊。 “怎么还给妈妈也点了一杯？” 念安拿着叉子，将一颗草莓递到我的嘴边，闻言歪了歪头。 “因为雅如阿姨说妈妈去谈生意了，之前妈妈每次忙完回家，都会很累很累，我看电视说喝热可可可以缓解疲劳，就点了一杯。妈妈，你快喝呀，正好还热着的。” 看着念安澄澈双眸中的关切，我忍不住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好念安，真乖。” 有时候念安越是这样懂事，我就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毕竟我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他很少和我抱怨，反而相当体贴，懂事的不像个三岁的小孩。 念安从我的怀里钻出来，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妈妈，你快尝尝这颗草莓，我刚刚吃过了很甜的。” 我看着已经被送到眼前的草莓，张开嘴巴，牙齿轻轻咬下，下一秒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 确实如同念安所说的那样，很甜，可我眼底却忽然有些发热。 怕念安看到我泛红的眼眶，我连忙低头，端起那杯热可可送到嘴边。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醇厚的可可香裹着淡淡的甜意漫开，刚好压下了鼻尖的酸涩。 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余光瞥见念安还歪着头看我，小脸上满是等待夸奖的期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比妈妈以前喝的都甜，念安选的果然最好。” 他立刻笑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得到夸奖的小绒球。 林雅如在旁边看得好笑，将装着蛋糕切块的盘子推到我的面前。 “行了，别光顾着跟你儿子互夸了，尝尝这个，念安特意给你留的。” 我对甜品不太喜欢，但它是念安给我留的，所以我便拿起叉子尝了几口。 林雅如趁着念安低头专心吃蛋糕的空档，突然凑近了我。 “哎，你和沈妄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让我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那些被我压到心底的情绪再度浮现，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虽然将叉子搁到一边，含糊的回答了句:“就那样。” 我倒也不是故意隐瞒林雅如，实在是因为念安就在旁边，不适合多说。 念安从小就聪明，万一听到了我们两个的对话，猜到了什么，那就麻烦了。 林雅如轻啧了声，像是对我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似的。 “连我你都瞒着啊？你就别装了，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我可都听说了啊，说工厂维修都是他一手包揽的。这么大的人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这茬，我就觉得头疼。 “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他帮忙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想着去联系沈妄，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种状态的他，我和他之间的联系是不是就能浅一些？ 我抬眼睨了下林雅如，见她满脸八卦，顿觉无奈。 犹豫了下，我朝着念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正专心致志的吃着蛋糕，半点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样子，我这才开口。 “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就是了。” 这句话出口，林雅如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她音量陡然拔高，让我吓了一跳，赶忙看了一眼念安。 念安明显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到了，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连忙伸手拍了下林雅如的胳膊，示意她小声点，这才转头对念安解释。 “没事念安，雅如阿姨刚才看到一只小虫子，有点惊讶而已。” 念安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看了看林雅如，不过倒是没说什么，而是乖乖低下了头。 见状，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瞪了林雅如一眼。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压低了声音，只是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搞什么，这么突然？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梨梨，你可想清楚了，他毕竟是念安的……” 在我的瞪视下，林雅如这才堪堪把后半段话给咽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疯。” 我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口，语气平静的让人听不出内心的情绪波动。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跟他走得太近，没什么好结果。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念安，把妈妈的工厂做起来，再把妈妈的遗物拿回来，不想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所以划清界限，拉开距离，对我们两个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林雅如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我坚决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过我得提醒你，有时候，你越是想要断掉什么，就越是难以撇清。” 我知道林雅如说的话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沈妄拉开距离，所以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好啦，不说这些了。”我收起复杂的情绪，见念安吃的差不多了，起身便准备离开。 林雅如也没再聊这个话题，只是在走出甜品店大门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我。 “对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问题早在林雅如问我之前，我就已经考虑好了，所以此刻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维修队那边说，最快的话月底就可以交工，今天我又联系了周总，签了合同，差不多下周就能拿到原料。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就要开始动工了。” 第176章 步入正轨 我不知道母亲和周总之间是什么样的交情，但是凭借他今天对我的态度，我也能大概猜出个一二。 他们两个之前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否则周总不可能在我快要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和我说，之后会帮我介绍客源。 周总的承诺，再加上我如今手中掌握的资源，我有信心，一定能让这家工厂在我手里重新盘活，让它变回妈妈当年经营时的模样，甚至更好。 林雅如站在旁边听着，忽然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别怪我多嘴。你忙的时候也注意一点，别忽略了念安。这几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很喜欢黏着人，但是又怕影响你工作，所以都只是偷偷和我说自己很想你。” 我心里猛地一揪，低头看向正攥着我衣角、专心数樱花花瓣的念安，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这些天我满脑子都是工厂维修、原料合同，确实没怎么好好陪他，连他睡前要听的绘本，好几次都只是让他自己翻着看。 “我知道了。” 我伸手把念安抱起来，他立刻顺势搂住我的脖子，小脑袋靠在我肩上，轻柔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垂。 “等这周末工厂那边不忙，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念安的眼睛瞬间亮了，从我的肩上抬起头，声音里满是期待。 “真的吗？可以坐旋转木马吗？” “当然可以。”我捏了捏他的小脸，心里又暖又涩。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就让他这么开心。 林雅如看着我们，轻轻叹了口气。 “你呀，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阿姨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累的。”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筹备工厂开工上面。 维修队在加紧马力重建厂房，我就抓紧时间去拉客户，周总给我的那本客户名录都被我翻得边角发了卷。 但不得不说，周总确实用心，因为名录上面的每一家店铺，都被仔细标注了当年母亲合作时的偏好，让我联络的时候方便了许多。 而除此之外，周总还给我推了个布料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电话里，供应商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笑着开口。 “你母亲当年跟我合作，从不压价但也从不让我亏，你是她女儿，我给你算个最低价。”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母亲好像从没离开过。 她留下的人脉、口碑，都在默默帮我铺路。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维修队那边也传来了顺利完工的消息。 我赶到工厂验收时，只见原本斑驳破旧的厂房已经焕然一新。 墙面按照我的要求，被刷成了清爽的米白色，新采购的缝纫机沿着墙边整齐排列。 阳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机器上镀上一层温和的光晕，连空气里都少了往日的灰尘味。 我走到车间中央，指尖轻轻拂过一台缝纫机的台面，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想起了母亲。 妈妈，你会看到我现在的努力吗？ 当天下午，第一批布料准时送达。 我跟着工人一起清点货物，确认无误后，这才将它们入库。 老陈站在我的旁边，看着被规规整整摆放在仓库里的布料，忍不住感慨。 “老板，咱们厂子终于要重新开工了。”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满满当当的仓库，这才让人关门。 “老陈，以后厂里的生产，就多靠你盯着了。这次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出现第二次了。” 这次工厂重建，要不是因为我捏住了苏姚的把柄，从她那里拿了一部分钱回来，恐怕工厂到现在都没钱请到维修队。 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情况，那我是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和苏城的这场对垒中成功了。 老陈听了我的话，连忙点头。 “放心，我这次肯定多盯着，绝对不会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情了。” 我拍了拍老陈的肩膀，没再多说。 工厂的事暂时落定，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轻了些。 想起前段时间打给宋毅然的那通电话，我最终还是决定回一趟实验室。 前天宋毅然说药物调整方案初稿定了，我想趁这段时间和他一起把细节过一遍，早点让新做调整的药物投入临床实验阶段。 推开实验室门时，仪器运转的低鸣声扑面而来，我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耳朵。 宋毅然正坐在电脑前核对数据，桌面上还摊着厚厚的实验报告。 他抬头看到我，眼底露出几分意外。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工厂那边的事忙完了？” “嗯，第一批布料入库了，生产线那边我已经交给老陈了，他会盯着的，有什么问题也会联系我，所以我就先过来了。”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屏幕上的药物浓度曲线里。 “方案先给我看看吧，具体改动了哪里？” 宋毅然把打印好的方案递过来，翻开扉页，指尖翻过几页，最后在某一页停下。 “你看这里，目前我拟定的小剂量组浓度是原来的七成，我们已经测试过了，这个浓度下皮疹反应的概率有很大可能会降低到1%以下，但药效维持时间需要再观察。” 我逐行看着数据，忽然想起母亲当年化疗时痛苦的模样，突然开口问他。 “能不能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稍微提高一点浓度？我怕剂量太低，对晚期患者的效果不够。” 宋毅然沉默了几秒，随后便在电脑上调出了另一组实验数据。 “其实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你看这个。这是我们用模拟模型做的药效预测，七成浓度配合用药频率调整，能在安全范围内达到预期效果，如果再提高浓度的话……”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条红色曲线，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惊。 “皮疹反应的风险会直线上升到5%以上，这不符合临床安全标准，而且对患者来说，也很冒险。” 我盯着那条红色曲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方案纸。 母亲当年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在脑海里闪过，让我有些心急。 “可晚期患者的时间不多，我怕……这个剂量起效太慢，他们等不起。” 那种给人希望，最后又是绝望的感觉我太能理解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的肿瘤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都不要经历这种事情。 宋毅然放下鼠标，转过身认真看着我。 “小梨，我懂你的心情，但药物研发不能只看快，更要求稳求慢。我已经和三家医院的肿瘤科专家沟通交流过了，他们都一致认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延长用药的周期，比冒着副作用风险提高浓度，缩短治疗时间更稳妥，患者的耐受度也会更高。” 第177章 循序渐进 宋毅然的语调不急不缓，但温柔话语下藏着的却是强硬。 我轻咬了下唇，心里知道宋毅然的坚持是对的，药物研发不是儿戏，任何一步的急功近利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只要想到母亲曾在弥留之际攥着我的手，用微弱的气息对着我说“要是能多陪你几年就好了”，眼眶还是忍不住发热。 我攥着方案纸的指尖用力，在纸张上面留下了明显的皱痕。 在宋毅然的面前，我并不想过多的发泄情绪，于是紧闭上双眼，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安全重要，可我怕……怕等方案定好、实验做完，药品真正能够上市的时候，那些像我妈妈一样的晚期患者，等不到这瓶药，就离开这个人世。” 我抬眼看向宋毅然，眼底是深切的哀伤 “别人或许理解不了我的想法，觉得我有时候太过于激进，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对吗？” 这三年的时间里，除了林雅如和念安，和我接触最多的人便是宋毅然。 对我来说，他不仅仅是在我困境中拉了一把的人，也是我真正能够交心沟通的朋友。 这三年来，肿瘤药物的研究之所以能够有如此突飞猛进的进展，我们之间的沟通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所以我几乎是本能的认定，他一定能够懂我的想法。 实验室里的仪器声似乎都轻了些，在我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宋毅然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他没有说空泛的安慰，也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直接把一份折叠整齐的病例报告放在了我的面前。 “小梨，你先看这个。有什么话，等你看完之后我们再说也不迟。” 宋毅然虽然让我看病例，但自己的嘴巴也没闲着，而是言简意赅的给我解释着。 “去年的时候，我们接触到了一位肿瘤患者，确诊时医生说最多剩三个月，却靠着我们给出的低浓度靶向药维持了两年，虽然身体没有恢复到从前的程度，但现在也能陪孙子逛公园，出去溜溜弯。所以你看，药效慢一些的药或许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 宋毅然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无力。” 我展开报告，患者的复查记录一页页铺在眼前，从最初的肿瘤标志物超标，到后来逐渐趋近正常，每一个数据都像一道微光。 宋毅然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起：“我们调整方案，不是在拖延时间，是在加固药效。你研发这瓶药的初衷，是想让患者有质量地活下去，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我心里的结。 我吸了吸鼻子，把报告叠好放回桌面，指尖慢慢抚平方案纸上的褶皱。 “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就按七成浓度、每日两次的方案来，下周和医院对接，我跟你一起去。” 宋毅然见我松了劲，眼底露出笑意。 “你能想通就好。” 我知道宋毅然最怕我钻牛角尖，毕竟药物实验中最怕的就是带着情绪做决策。 有时候，一点主观臆断，就可能让无数次精密计算的结果偏离方向，甚至让患者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在我发呆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把一杯温好的蜂蜜水推到我面前，用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背。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已经和三家医院的肿瘤科敲定了对接时间，下周三一起过去。到时候让医生们再把把关，你也能更放心。” 我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轻轻点了点头。 “嗯，那我这两天把工厂的生产进度再盯紧点，确保下周能专心对接医院的事。” 这段时间我的所有时间都放在工厂上面，一直没来过实验室，可以说实验室所有的事都是宋毅然一个人在做。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些愧疚，握着水杯的指尖紧了紧。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实验数据、专家对接，都是你一个人在忙，我什么用都没有……” 宋毅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下，语带调侃。 “跟我还说这些？我们是搭档，你有事需要忙，那我就把你的那部分也做了，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你之前不眠不休的在实验室分析药物分子结构的时候都没有说过累，那可是整个实验的基础，我可没你那么厉害，能把那么复杂的结构拆解清楚，只能多在实验室盯着点了。”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让我心里的愧疚轻了些。 我低头看着杯底的蜂蜜沉淀，忽然想起三年前刚组建实验室时，我们两个对着一堆最新的仪器，熬了好几个通宵，这才开始正式实验。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三年后的我们能走到临床实验这一步。 我正发愣，宋毅然却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这两周整理的实验日志，你有空看看，里面标了几个需要你确认的分子活性数据。还有上次提到的皮疹反应，我找药理专家分析过，可能和患者的个体代谢差异有关，下周和医院对接时，我们得重点确认患者的肝酶指标。” 我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一页都标注着实验日期、数据变化、异常情况分析，甚至连“仪器校准偏差0.02%”这样的细节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的指尖抚过纸面，忽然觉得这份沉甸甸的日志，不仅是实验记录，更是宋毅然的心意和决心。 如果我当初没有被魏文博迷惑，而是坚定一点，选择直接加入他的实验室，会不会现在已经研发出了治疗肿瘤的药物？ “我明天把工厂的事安排好，后天就过来和你一起核对数据，之后我也会一直留在实验室的。” 我合起笔记本，抬头看向宋毅然。 不等他说什么，我便继续道。 “你不用劝我，也不用多说什么，我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受累，有些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宋毅然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啊，正好我也有几个用药方案的细节想和你商量。不过你也别太累，工厂那边刚开工，你要是垮了，念安该心疼了。” 提到念安，我心里一软。 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他还在电话里奶声奶气地说好想我呢。 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会注意的。” 我们又聊了会儿下周对接医院的细节，直到实验室窗外的天彻底黑透，我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宋毅然送我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拿了个文件夹递给我。 “这里面是三家医院的患者筛选标准，你回去先看看，有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我们明天再聊。” 我接过文件夹，对他道了声谢。 “跟我客气什么。” 宋毅然摆了摆手。 “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第178章 还好有你 翌日清晨。 我早早便来到了工厂，打算把具体事宜分配下去，便把重心移到实验上面。 在我看来，如今工厂已经重新步入正轨，生产线调试完毕，第一批布料也已入库，老陈经验丰富，足以把控日常生产，我只需把关键节点和客户需求交代清楚，便能暂时抽身。 推开办公室门时，老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看到我进来，他立马起身，将手里捧着的一叠厚厚的生产计划表送到我面前。 “厂长，这是我按照生产标准做的计划表，您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我接过计划表，一目十行的看下去，感觉没什么问题后便直接还给了老陈。 “工厂的事交给你，我放心。过几天我有别的事情要忙，工厂暂时由你全权负责。如果是小事，不用过问我，你直接做决定就是了。如果是你拿不定主意的大事，那再来联系我。” 我把计划表递回给老陈，指尖在“质检标准”那栏顿了顿。 “记住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盯紧质量。” 这是妈妈工厂重启后的第一笔订单，我不想，也不愿让它出任何差错。 老陈双手接过计划表，用力点头。 “厂长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到！” 我又交代了老陈几句，这才离开工厂。 从工厂离开后，我随手在路边拦了辆车，直奔实验室而去。 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我的脑海中开始设想等下宋毅然突然见到我时的表情。 他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我勾了勾唇，已经开始想着等下要怎么逗他。 出租车停在实验室楼下，我推开门，习惯性地轻手轻脚往里走，只是这次，却没像往常一样听到仪器运转的低鸣声。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宋毅然的电脑屏幕亮着，他正对着一份文件皱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实验台上空空的，往常摆满的试剂瓶和培养皿都不见了。 宋毅然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漾开笑意。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工厂的事安排好了？” “嗯，都交给老陈了，我先过来跟你对接数据。” 我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扫过空荡的实验台。 “怎么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明明昨天我来的时候，桌子上明明还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宋毅然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文件，语气沉了些。 “昨天整理数据时，发现有两组分子活性数据和之前的模拟结果有偏差，我就把试剂都送去重新检测了，等结果出来再继续实验。” 他顿了顿，把椅子往我这边挪了挪，示意我坐下。 “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看这份偏差分析报告，是不是我哪里算错了。” 我凑过去盯着屏幕，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里，红色标注的偏差值格外显眼。 我认认真真的从头看起，指尖顺着屏幕一路往下滑，目光在第五栏的位置停住。 “你看看，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宋毅然立刻凑过来，盯着屏幕反复核对，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 “我记得当初刚实验完的时候，数据不是这样的。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我扭头看向宋毅然，后者眉心紧紧皱着，明显是在思考。 “我去找找实验数据。” 宋毅然说着便起身，快步走向实验室角落的文件柜。 那里整齐码放着三年来的实验原始记录，每一本都贴着标签，按日期顺序排列。 他抽出标有实验场次和名字的文件夹，翻到对应页码，指尖在纸上快速滑动，最后指尖定格在了某处。 “还真是我记错了。” 他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意外，我看着他脸上浮现的懊恼，一时间只觉得格外新奇。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语带调侃。 “原来我们的宋大医生也有犯迷糊的时候啊？还以为你永远都能把数据记得分毫不差呢，没想到也会有记错的时候。” 宋毅然合上文件夹，转身看向我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只是那笑意里多了几分认真。 他没有反驳我的调侃，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所以还好有你。要是你没来，我恐怕得等到试剂检测结果出来，才会发现是自己记错了数据，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温柔，像是春日里的阳光，和煦温暖。 我心里忽然一跳，连忙错开他的视线，伸手拿起桌上的实验日志，胡乱翻了几页，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对了，你昨天说皮疹反应可能和患者肝酶指标有关，我们下周跟医院对接时，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份肝酶检测的加急申请？这样能更快确认患者是否符合入组条件。” 虽然我提起这件事确实有转移话题的想法，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昨天宋毅然说的话我听了进去，但却并不代表我真的就能不在意实验的进度。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药物的研发能够越快要好。 当然，要建立在足够安全，对实验的病患足够负责的前提下。 宋毅然显然看穿了我的小动作，却没有点破，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已经准备好了，并且还联系了检验科的朋友，说只要是我们项目的检测样本，会优先处理，不用等太久。” 他这句话彻底把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个彻底，我心中感慨于他的细心，但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接话，只能低头盯着实验日志上的字迹，假装认真研究。 “那还挺好，有优先处理权，能省不少时间。” 宋毅然没再说话，实验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少。 我假装专注的看着实验日志，可思绪却乱哄哄的，只觉得眼前的字都变得陌生。 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对视，我分明从宋毅然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别的情意。 我倒是希望自己看错了，可那眼神里的温柔太过真切，像是揉了的星光，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让我根本没法自欺欺人。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日志边缘，直到纸张被揉出细微的褶皱，我都浑然不觉。 “对了。”宋毅然突然开口，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然。 “下午我去送试剂样本时，顺便去趟医院，跟肿瘤科的李医生再确认下对接流程。你要是不忙的话，就留在实验室里，帮我把刚才核对的分子活性数据整理成表格吧，这样方便下周开会用。” 他刻意岔开了话题，像是在给我台阶下。我连忙抬头，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 “好啊，表格我来整理，你放心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