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御史:老朱,这锅不能这么背》 第1章 金銮殿上的“愣头青” 头痛,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过。 沈清猛地睁开眼,入目不是熟悉的办公室,而是雕梁画栋的高大殿宇,头顶悬着明黄色的帐幔,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看得人眼晕。 “沈御史!快走啊,陛下都要升殿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拽了他胳膊一把,力道不小。 沈清一个趔趄,踉跄着被人往前推。 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腰间挂着块鱼袋,脚下的皂靴沾着些泥点子,显然不是他的东西。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来——洪武九年,监察御史,也叫沈清,刚科举出身没半年,在都察院就是个边缘人物。 而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清,昨天还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加班到凌晨猝死,一睁眼,竟然穿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大明朝? “发什么呆!” 旁边的同僚低声呵斥,“今天审空印案,陛下正火大呢,迟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空印案?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案子他有印象,明史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朱元璋为了严惩官员舞弊,一口气杀了好几万人,其中不少是被株连的冤死鬼。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信息,已经被人流裹挟着进了奉天殿。 殿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一个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上方的龙椅上,坐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男人,正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沈清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只觉得那道目光扫过来时,像是被冰锥刺了似的,赶紧低下头去。 “陛下,空印案涉案吏员两千三百余人,遍布十二布政司,皆是同谋!”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吏部尚书陈宁出列,脸上带着厉色,“此等舞弊行径,动摇国本,臣请陛下下令,尽数处斩,以儆效尤!” 沈清心里一紧。 来了,历史上的剧情要上演了。 “陈尚书说得对!” 另一个官员立刻附和,“这些人拿着朝廷俸禄,却敢欺上瞒下,伪造文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附和声此起彼伏,大多是站在文臣前列那个紫袍玉带的中年男人身后——胡惟庸,当朝左丞相。 沈清的目光落在胡惟庸脸上,那家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平静,眼神里却藏着算计。 就在这时,沈清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像是打开了一个数据库。 【案件名称:洪武九年空印案】 【主犯:周焕(户部主事)、李彧(湖广布政使)、赵全(陕西按察使)……共36人】 【从犯:各地基层吏员2264人,多为被迫盖印,未参与贪腐】 【幕后推手:胡惟庸,意图借株连清除异己,安插亲信】 【最终结果:朱元璋下令诛杀主犯及株连者共一万余人,造成重大冤案】 金手指?沈清愣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者福利? 洪武朝罪案档案库?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罪行,再看看朝堂上那些喊着“尽数处斩”的官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两千多条人命啊,就因为胡惟庸的私心,就要变成刀下鬼? “陛下,”胡惟庸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空印之弊,由来已久,若不严惩,日后官吏必效仿,国库空虚指日可待。陈尚书所言,实为社稷着想。” 朱元璋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厚重:“准奏——” “陛下!此案有冤!”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朱元璋的话。 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站在御史行列末尾的那个年轻官员。 沈清这几个字砸在奉天殿金砖上,像炸响了个雷。 满朝文武先是愣了瞬间,跟着就炸开了锅。 都察院那帮老油条直嘬牙花子,心说这新来的沈御史是真疯了? 没见陛下脸都黑透了? 户部的小官们缩着脖子,偷偷瞅胡惟庸的脸色——这位爷此刻正捻着胡须,嘴角那点笑意冷得像冰碴子。 沈清自己也懵了。 刚才那一声,是他喊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有惊讶,有嘲讽,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尤其是胡惟庸,那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此案有冤?” “你说什么?”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沈清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悦,“抬起头来。” 沈清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那位铁血帝王。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洪武朝,顶撞皇帝,跟找死没区别。 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两千多人被冤杀。 “回陛下,”沈清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臣以为,此案有冤!” “放肆!” 陈宁立刻跳出来呵斥,“沈清!你一个刚入职的小御史,懂什么案情?也敢在此胡言乱语,干扰圣听!” “就是!” 另一个胡党官员附和,“陛下英明神武,岂容你这黄口小儿置喙?” 胡惟庸冷冷地看着沈清,像在看一个死人:“沈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空印案证据确凿,何来冤情?” 沈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退缩就是死,只能硬着头皮上。 “陛下,臣不敢欺瞒,”沈清避开胡惟庸的目光,再次看向朱璋,“据臣所知,此案并非所有涉案人员都是同谋。真正策划舞弊、中饱私囊的,只是少数几人,其余多是基层吏员,迫于上司压力,不得不盖印,并未参与贪腐。” “你算什么东西?”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檀木扶手当即裂了道缝,“一个刚穿了几天官袍的黄毛小子,也配质疑朕的案子?” 沈清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冰凉的金砖上。 这一跪,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官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陛下息怒!” 他梗着脖子抬头,视线正好撞进朱元璋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听说这位爷为了空印案连着熬了三夜,此刻正憋着股邪火没处撒。 “臣不敢质疑陛下,”沈清把声音放得又稳又沉,尽量让自己像个老成的官员,“但臣确实在旧档里发现了疑点。” “哦?”朱元璋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手指在裂了缝的扶手上一下下敲着,“你怎么知道?” “臣……臣查阅过各地呈上来的卷宗,发现其中疑点颇多。” 沈清脑子飞速运转,总不能说自己有个档案库吧,“比如湖广布政司的文书,盖章之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倒像是事后补盖的。” 胡惟庸脸色微变,立刻反驳:“一派胡言!空印文书本就是预先盖好章的空白文书,何来涂改之说?沈御史怕是连空印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话阴得很,明着是质疑沈清的资历,暗着是说他仗着年轻瞎咋呼,根本不懂规矩。 “臣知道,”沈清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空印是为了方便各地官员核对钱粮,预先盖好布政司和按察司的印信,免得来回奔波。但正常的空印文书,格式规整,而此案中部分文书,印章模糊,甚至盖在字迹之上,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栽赃陷害!”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档案库里的信息,假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查卷宗。 但此刻必须说得有鼻子有眼,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胡惟庸先往前挪了半步,紫袍宽大的袖子扫过地面,带起阵风。 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清,那眼神却像在看只待宰的鸡:“沈御史刚入职不过半月,怕是连都察院的档房门朝哪开都没记清吧?空印案是各部会同核查过的,难道还能有假?” 陈宁立刻跟着敲边鼓:“胡相说得是!这小子怕不是想借着妄议国案博出位?依臣看,先打五十廷杖,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沈清心里暗骂,这俩货一唱一和的,是真想把自己往死里整。 他深吸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第2章 档案库显威,三问定主犯 “胡相说笑了,”沈清朗声道,脑子里的“洪武罪案档案库”正哗哗翻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罪证在眼前飘,“臣虽入职晚,但每日都在档房待到深夜。” 胡惟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有凭据!” 沈清猛地提高声音,他知道,必须抛出实锤了,“臣查到,空印案真正的策划者,只有三人!臣可以说出几个真正的主犯!” 沈清深吸一口气,等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才一字一顿报出名字:“户部主事周焕、湖广布政使李彧、陕西按察使赵全!此三人,才是空印案的罪魁祸首!” 这三个名字一出来,殿内又是阵骚动。 这三人都是胡惟庸的亲信,平时没少仗着胡惟庸的势作威作福,但谁也没想到他们是主犯。 朱元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向站在人群中的周焕三人。 那三人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朱元璋是什么人? 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谁在撒谎,谁心里有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胡惟庸的笑容僵在脸上,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没想到沈清敢直接点名,而且这三个全是他安插在各部的人,平日里替他打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胡惟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一派胡言!沈御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这三人都是朝廷重臣,忠心耿耿,你凭什么说他们是主犯?证据呢?” “证据?” 沈清梗着脖子迎上去,脑子里的档案正好翻到关键处,“档案载明,这三人私吞了江南各府解往京城的驿站银钱,足足三万两!他们怕朝廷盘查账目露了马脚,才串通起来伪造空印文书,想蒙混过关!” “三万两?” 朱元璋猛地往前倾了倾身子,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得人眼晕,“你怎么知道是三万两?这事连户部都没查清,你从哪看来的?” 这话问得又快又急,带着股子杀气。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刚才光顾着把罪证说出来,忘了这茬——私吞银钱的数目还没公开审理,自己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脑子飞速转圈,眼角余光瞥见殿角摆着的几个大木柜,那是各部刚送上来的旧档。 “臣在档房核对各地驿站的收支记录时发现的。” 沈清赶紧回话,声音都带了点抖,“周焕负责登记驿站银钱入库,他的账簿上写着‘实收两万两’,可江南各府的回执加起来是五万两,这中间差的三万两,去向不明!” 他这话半真半假,账簿确实对不上,但他是从档案库里直接看到的结果,哪有功夫真去一笔笔核对? 可朱元璋没细究,反而冲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使了个眼色。 那指挥使“嘿”了一声,一挥手,两队锦衣卫“哐当”拔出腰刀,朝着周焕三人就冲了过去。 “陛下饶命啊!臣没贪!” 周焕哭得涕泪横流,被俩锦衣卫像拖死狗似的往外拽,鞋都跑掉了一只。 李彧和赵全也好不到哪去,一个瘫在地上翻白眼,一个哭喊着“胡相救我”,把胡惟庸气得脸都绿了。 “搜!给朕仔细搜他们的府邸!” 朱元璋吼道,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锦衣卫动作快得很,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气喘吁吁跑回殿内禀报:“陛下!在周焕府中搜出白银一万两,还有两张苏州织造的银票,每张一万两!李彧和赵全府里也搜出不少赃银,加起来正好三万两!” 说着,几个锦衣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木箱进了殿,“哐当”放在地上,打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元璋盯着被押回来的周焕三人,眼神冷得像冰。 周焕这会倒是不喊了,瘫在地上直哆嗦,嘴里嘟囔着:“是胡相让我干的……他说出了事他担着……” “你放屁!” 胡惟庸气得脸都紫了,指着周焕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贪赃枉法了?你自己犯了错,还敢攀咬上司?” 胡惟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御史,竟然能拿出这么精准的证据,一下子就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朱元璋没理会他们狗咬狗,反而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清,眼神复杂得很,有怒气,有惊讶,还有点说不出的欣赏。 “沈清,”朱元璋缓缓开口,“你刚才说,其余人都是被迫盖印的?” 沈清赶紧磕头:“是!那些基层吏员大多是被上司逼着盖的印,他们本身没参与贪腐,若是一并处斩,未免太冤。” “沈清,”朱元璋又开口,“你可知,你刚才的行为,形同欺君?若你说的是假的,朕定斩不饶!” 沈清心脏狂跳,连忙跪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处置!”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朱元璋虽然残暴,但最恨贪官污吏,只要能拿出真凭实据,他还是愿意听的。 朱元璋沉默了半晌,殿内静得能听见周焕他们的呜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办!周焕、李彧、赵全三人,凌迟处死,家产抄没!其余两千多吏员,杖责四十,流放辽东!” 这话一出,沈清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御史!起来吧。” 沈清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就听朱元璋又说:“空印案暂且押后,等审出结果再说。但你,沈清,” 朱元璋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在朕面前信口雌黄,虽有几分道理,却也该死。念你初犯,暂且记下这罪过,若日后再敢放肆,一并清算!” “谢陛下不杀之恩!” 沈清连忙磕头,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砰砰作响。 他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彻底得罪了胡惟庸。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但他不后悔。 至少,那两千多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 虽然主犯还是要死,但至少救下了两千多人的性命,这波不亏。 胡惟庸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清,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清,你很好。咱们走着瞧。 奉天殿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叫沈清的年轻御史,已经成了陛下和丞相都盯上的人。 而沈清自己,也在心里默默打起了算盘。 有这个罪案档案库,他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朱元璋背那么多冤杀的黑锅。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过接下来的日子。 胡惟庸瞪了沈清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恨不得把沈清生吞活剥了。 沈清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明白,这下算是彻底把这位当朝丞相给得罪死了。 “退朝!” 朱元璋站起身,龙袍一甩,径直往后殿走去。 路过沈清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低声说了句:“小子,胆子不小。” 沈清没敢接话,直到朱元璋的身影消失在后殿门,才敢慢慢抬起头。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腿都麻得站不起来了,还是旁边一个老御史拉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 “沈御史,你可真行啊。” 那老御史压低声音,语气里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嘲讽,“刚入职就敢跟胡相叫板,等着瞧吧,往后有你好日子过。” 沈清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 今天在金銮殿上这一闹,明着是立了功,实际上是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胡惟庸的手段他可是从档案里看到过的,阴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使绊子。 但他不后悔。 看着那些原本要被处死的吏员家属在殿外哭着磕头谢恩,沈清突然觉得,这穿越一趟,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他能用手里的“档案库”,让这个洪武朝少一些冤案,让老朱那口黑锅,能轻一点。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时候。 沈清揉了揉发麻的膝盖,跟着人流往殿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上,正用那双三角眼盯着他,嘴角挂着抹让人发毛的笑。 沈清心里一紧,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第3章 都察院的冷板凳 刚走出奉天殿的角门,沈清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穿着从三品的绯色官袍,腰上挂着金鱼袋,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张度。 这人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在都察院就横着走,此刻正眯着眼打量沈清,那眼神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哟,这不是沈御史吗?” 张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官员都听见,“真是好胆识啊,金銮殿上敢跟胡相叫板,连陛下的话都敢插嘴,佩服,佩服!” 他身后跟着几个御史,要么是张度的门生,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此刻都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里的嘲讽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 “张大人说笑了。” 沈清心里清楚,这是来找茬的。 他刚在殿上折了胡惟庸的面子,这些人肯定要跳出来给他使绊子,“下官只是按律陈奏,不敢当‘胆识’二字。” “按律陈奏?” 张度往前凑了两步,山羊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沈御史怕不是忘了,空印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你一句话就改了陛下的意思,就不怕哪天陛下回过神来,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话够阴的,明着是提醒,实则是在暗示沈清迟早要倒霉。 旁边一个瘦高个御史跟着帮腔:“就是啊沈御史,咱们做御史的,虽说要直言进谏,可也得看时候看场合吧?你这刚入职没几天,就敢这么折腾,怕是不知道‘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吧?” “依我看啊,沈御史不是不知道,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呢!” 另一个矮胖御史阴阳怪气地说,“一下子救了两千多人,这名声传出去,谁还敢说沈御史没本事?”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员,有摇头的,有窃笑的,还有几个吏部的官员,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在他们看来,沈清这就是典型的“愣头青”,官场大忌都犯遍了,迟早得栽跟头。 沈清扫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真心替他说话的。 也是,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新人”,没背景没根基,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谁愿意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各位大人多虑了。” 沈清挺直腰板,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子韧劲,“下官既在都察院当差,就得尽御史的本分。空印案里确有冤情,下官若是看见了不说,那才是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对不起这身官袍。” 他特意把“陛下”和“本分”这两个词咬得重点,意思很明白:我是为了陛下办事,你们少在这儿说三道四。 张度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年轻,嘴巴倒挺严实,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牙尖嘴利!” 张度甩了甩袖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扬长而去,路过沈清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沈清一下,差点把沈清撞得趔趄。 周围的官员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打量沈清几眼,那眼神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沈清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心里冷笑。 这才刚开始呢,就这点手段? 比起现代纪委里那些明枪暗箭,这简直是小儿科。 他没再耽搁,转身往都察院的方向走。 都察院设在长安街的东侧,跟刑部、大理寺离得不远,合称为“三法司”。 不过这会儿,沈清看着那灰墙黑瓦的院子,只觉得里面怕是比刑部大牢还让人难受。 果然,一进御史台的办公房,沈清就愣了。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案几,其他御史都在各司其职,有的在写奏折,有的在翻卷宗,见沈清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上的活儿,眼神怪怪的。 而属于沈清的那张案几,简直成了个“垃圾堆”。 高高矮矮的旧档堆得跟小山似的,从案几边缘一直堆到地上,把他坐的椅子都快埋住了。 那些档案看着就有些年头了,纸页发黄发脆,边缘还卷着毛边,有的上面甚至还有霉点。 沈清走过去,扒开最上面的一摞,发现都是些洪武初年的地方卷宗,什么“应天府农户争地案”“扬州盐商偷税案”,全是些早就审结归档的陈年旧账。 他再看案几上的笔墨——砚台是裂了缝的,里面的墨汁都快干成块了;毛笔只剩两根,笔毛秃得像扫帚;连铺在案几上的宣纸,都是最粗糙的那种,一摸就掉渣。 旁边的御史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下头窃笑。 一个跟沈清同期入职的年轻御史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沈兄,这……这是张大人让人搬来的,说让你熟悉熟悉都察院的旧案,历练历练。” 沈清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度,那老家伙正坐在自己的案几后,捧着个茶杯慢悠悠地喝着,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往这边瞟,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故意给他穿小鞋。 把他埋在这些旧档里,让他没时间去查新案,没时间去接触重要的公务,慢慢就成了都察院的边缘人,最后要么自己滚蛋,要么就彻底被边缘化。 够阴的。 沈清拿起那支秃毛笔,在手里转了转,又捻了捻那粗糙的宣纸,突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纪委工作时,老领导常说的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时候他刚入职,也被老油条排挤过,把最难啃的案子扔给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结果呢? 他硬是把那些案子啃了下来,还顺藤摸瓜揪出了好几个隐藏的贪腐分子。 现在这情况,跟当年多像啊。 “多谢张大人‘关照’。” 沈清扬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房都安静了下来。 张度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御史刚入职,是该多学学。这些旧案里藏着不少门道,你要是能看透了,将来在都察院也能站稳脚跟。” “那下官就多谢张大人指点了。” 沈清微微一笑,拿起一本旧档翻了起来,“说不定,还真能从这些旧案里,看出些新东西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张度耳朵里,却莫名有点刺耳。 这小子,难道还没看明白局势? 沈清没理会张度的眼神,专心翻看着手里的旧档。 他知道,现在跟张度硬刚没用,他得先找到突破口。 这些旧档看似是废物,说不定真能藏着什么线索——毕竟,他脑子里有“洪武朝罪案档案库”这个金手指。 他随手翻开一本“应天府学政举报县丞勒索案”的卷宗,里面的记录很简单:学政举报江宁县丞每月向秀才勒索“束脩钱”,但县丞矢口否认,又没有确凿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清的手指在卷宗上敲了敲,脑中的档案库自动弹出了相关信息:【江宁县丞王顺,洪武八年至九年,共勒索秀才、童生银两二百三十两,其家仆每月初三、十六都会去县学门口“收钱”,中间人是县丞的表兄李三。】 哟,这就有了? 沈清抬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拿起那支秃毛笔,蘸了蘸那快干的墨汁,在粗糙的宣纸上,重重地写下了“江宁县丞王顺”几个字。 想给我穿小鞋? 沈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瞧。 第4章 现代逻辑破小案 沈清盯着那堆旧档看了半晌,随手抽出最底下一本。 封面都磨掉了角,上面写着“应天府卷宗·洪武八年”。 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都有些晕开了。 里面记着桩案子:应天府学政周衡举报江宁县丞王顺,说他每月都向县学的秀才勒索“笔墨钱”,少则五两,多则十两,不给就故意刁难,扣着廪膳不发。 可卷宗后面的批语写着“证据不足,暂搁”。 沈清挑了挑眉,脑子里的档案库自动跳出王顺的资料:这家伙是胡惟庸的远房表亲,靠着关系才坐上县丞的位置,贪得无厌,不光勒索秀才,连地方商户都敢伸手。 “证据不足?” 沈清嗤笑一声,把卷宗往案几上一拍,“在咱们那儿,叫‘零口供定罪’,证据链够了就行。” 旁边的御史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是这桩旧案,撇撇嘴:“沈御史还真看起这个了?这案子早就黄了,周学政拿不出实据,王县丞一口咬定是诬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拿不出实据,不代表没罪。” 沈清没抬头,手指在卷宗上敲着,“走,跟我去趟县学。” 那御史赶紧摆手:“我可不去,王县丞跟张大人走得近,掺和这事儿没好果子吃。” 沈清也不勉强,自己揣着卷宗就出了都察院。 他知道,这种时候没人愿意跟他站一队,只能自己干。 应天府县学在夫子庙旁边,一进门就听见朗朗书声。 周衡正在给秀才们讲课,见沈清来了,愣了一下,赶紧迎出来:“沈御史?您怎么来了?” “周学政,我来问你去年举报王顺的案子。” 沈清开门见山,“那些被勒索的秀才,现在还在吗?” 周衡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在是在,可谁敢说啊?王顺上个月还让人传话,说谁敢再提这事儿,就让谁乡试过不了。” “我保他们没事。” 沈清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你把人叫来,我问问情况。” 周衡犹豫了半天,还是去叫了三个胆子大点的秀才。 三个年轻人进来时还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别怕,我是都察院的御史,专门查贪腐的。” 沈清给他们倒了茶,“你们只管说实话,王顺是怎么勒索你们的?每次多少银子?在哪交的?谁经手的?” 一个戴方巾的秀才壮着胆子说:“每月初三,他表兄李三就来县学门口的茶馆,我们得把银子给他……上个月我没给,廪膳就被扣了半个月。” “对!”另一个补充道,“我娘病了没钱给,他就故意在课堂上挑我错处,说我文章写得狗屁不通,还罚我抄《论语》一百遍!” 沈清一边听一边记,字迹虽然用的是毛笔,可格式却像现代的询问笔录: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 “李三每次都亲自来?” 沈清追问,“他有没有说这钱是王顺要的?” “说了!”第三个秀才急道,“他说‘我家表弟公务繁忙,这点小钱就由我代收’,那语气嚣张得很!” 沈清把笔录递给他们:“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是就按个手印。” 三个秀才看完,咬着牙按了手印。 他们早就受够了王顺的气,这会儿见御史出面,也豁出去了。 从县学出来,沈清直奔江宁县衙。他没去找王顺,而是绕到后院的杂役房,找到管采买的老仆。 “老人家,我是都察院的,想看看县丞大人这半年的采买账。” 沈清拿出块碎银子递过去,“麻烦您了。” 老仆掂了掂银子,眉开眼笑:“好说好说,账册都在这儿呢。” 沈清翻看着账册,眼睛越来越亮。 王顺家的采买记录简直离谱:上个月买了两匹上等云锦,花了三十两;前个月买了一坛子陈年女儿红,十二两;就连家仆买的肉菜,都比市价贵三成。 他把这些记录抄下来,又去了几家王顺常去的店铺。 店家一开始不肯说,沈清把秀才的笔录往桌上一拍:“王顺勒索秀才的事,我们已经查实了,你们要是不说实话,就按同谋处理!” 店家们吓坏了,赶紧说实话:“王县丞家的仆役每月初三、十六都来采买,出手特别大方,尤其是初三,买的都是贵东西!” 沈清把这些证词也记下来,心里冷笑:初三,正好是李三去县学收钱的日子。这时间对得多准! 回到都察院时,天都快黑了。 张度正收拾东西准备走,见沈清回来了,阴阳怪气地说:“沈御史这是去哪查案了?这么晚才回来,别累着啊。” “查了点小事。” 沈清没理他,径直去找都御史陈瑛。 陈瑛正在看奏折,见沈清进来,抬了抬眼皮:“有事?” “大人,下官查到江宁县丞王顺勒索秀才的证据了。” 沈清把笔录、账册抄本、店家证词都递上去,“您看,人证物证都在。” 陈瑛翻了翻,皱起眉头:“就这些?秀才的证词是一面之词,采买账册也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是王顺家境富裕呢?” “大人您看这儿。” 沈清指着笔录,“所有秀才都说,中间人是王顺的表兄李三,每月初三收钱。而王顺家的采买记录显示,他家仆役每月初三都大量采买贵重物品,这时间太巧合了。” 他又指着店家的证词:“店家说王顺家仆役初三出手特别大方,这钱哪来的?王顺的俸禄每月才二十两,根本不够这么花。” “还有这个。” 沈清拿出卷宗,“周学政去年举报时,说王顺扣了秀才的廪膳,这和秀才的证词能对上。种种迹象表明,王顺就是借着职权勒索,证据链是完整的!” 陈瑛沉默了半晌,他知道王顺是胡惟庸的人,可沈清拿出来的东西确实像那么回事。 “你确定这些证据靠谱?” 陈瑛盯着沈清。 “大人可以派人去查。”沈清语气肯定,“要是查不实,下官甘愿受罚!” 陈瑛想了想,叫来了两个亲信御史:“你们去江宁一趟,按沈清说的查,仔细点,别出岔子。” 那两个御史领命而去。 沈清站在旁边,心里一点都不慌。他知道,这案子一查一个准。 张度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撇撇嘴:“我看悬,王县丞怎么说也是胡相的人,哪那么容易扳倒?” 沈清没理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案几。 他把那些旧档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干净的桌面。 虽然只是破了个小案子,可这是他在都察院打出的第一拳,必须响! 第二天一早,去江宁的御史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大人!沈御史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抓到了李三,他都招了,确实是替王顺收钱,还搜出了没花完的银子!王顺也认了罪!” 陈瑛愣了一下,看沈清的眼神都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年轻御史还真有两下子。 “好!”陈瑛一拍桌子,“把王顺革职下狱,严查他还有没有其他贪腐行为!” 消息传到办公房,张度的脸瞬间就白了。 其他御史看沈清的眼神也变了,有惊讶,有佩服,还有点害怕。 沈清坐在自己的案几后,拿起那支秃毛笔,沾了沾墨汁,在宣纸上写下“王顺案结”四个字。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要想在都察院站稳脚跟,要想跟胡惟庸斗,还得拿出更多的本事来。 第5章 陛下的“旁听席” 王顺被革职下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上午就传遍了都察院。 办公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那些昨天还对沈清冷嘲热讽的御史,这会儿见了他,要么低头装没看见,要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连张度都收敛了不少,捧着茶杯缩在角落里,半天没敢吱声。 “沈御史,真有你的啊!” 一个年轻御史凑过来,满脸佩服,“那王顺可是胡相的远房表亲,你都敢动,胆子也太肥了!” “不是我胆子肥,是他罪有应得。” 沈清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淡淡回道,“咱们做御史的,不就干这个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做起来……” 那御史叹了口气,“多少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你敢较真。” 周围几个御史也跟着点头。 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些官员不干净,可要么怕得罪人,要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沈清这个“愣头青”,刚入职就敢啃硬骨头。 沈清没接话。 他知道,这点声望算不了什么,不过是暂时镇住了这些墙头草。 真要站稳脚跟,还得拿出更多实绩。 正琢磨着,都察院的门房突然跑了进来,脸色发白:“沈……沈御史,外面有锦衣卫找你!” “锦衣卫?” 办公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沈清。 这时候锦衣卫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洪武朝的锦衣卫,那就是“抄家”“问斩”的代名词。 张度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抹幸灾乐祸的笑。 他就说嘛,这小子蹦跶不了几天,说不定是昨天得罪了胡相,人家动真格的了。 沈清心里也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跟着门房走到都察院门口,就见两个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跟刀子似的。 “可是监察御史沈清?” 为首的锦衣卫开口,声音跟砂纸磨过似的。 “正是下官。”沈清拱手。 那锦衣卫从怀里掏出个明黄色的信封,递过来:“陛下有密旨,给你。” 沈清双手接过,心里直打鼓。 朱元璋这时候给他下密旨,是因为空印案的事要秋后算账? 还是王顺的案子触怒了胡惟庸,朱元璋要敲打自己? 他捏了捏信封,硬着头皮问:“敢问官爷,陛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看完便知。” 锦衣卫说完,转身就走,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说。 沈清拿着密旨回到办公房,一进门就感觉所有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 张度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沈御史,锦衣卫找你做什么?该不会是……” “没什么,陛下的密旨。” 沈清没理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明黄色的纸,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笔锋刚硬,带着股子狠劲——一看就是朱元璋的亲笔。 沈清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明日朕审苏州知府孙茂案,你在殿角旁听,不许说话。” 就这? 沈清愣了一下,心里更犯嘀咕了。 让自己去旁听审案,还不许说话?这是唱的哪出? 是觉得自己在空印案和王顺案里表现还行,想再考考自己的本事? 还是觉得自己太跳脱,想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让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朱元璋这老狐狸,心思深沉得很,真让人猜不透。 “沈御史,陛下有何旨意啊?” 张度又凑了过来,一脸假笑,“要是有什么用得上老臣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什么大事,陛下让我明天去旁听个案子。” 沈清把密旨揣进怀里,淡淡道。 “旁听案子?” 张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苏州知府孙茂那个案子?” “张大人知道?” “嗨,这案子闹得挺大的。” 张度摸着山羊胡,一脸“我懂”的表情,“孙茂被举报贪墨赈灾粮,人证物证都有,听说胡相力主严惩,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沈清心里一动。 孙茂?苏州知府? 他回到自己的案几,假装翻旧档,脑子里却默默调用了“洪武朝罪案档案库”。 【案件名称:苏州知府孙茂贪墨案】 【涉案人员:孙茂(苏州知府)、王庆(苏州同知)】 【案情:洪武九年,苏州遭遇水灾,朝廷下拨赈灾粮十万石。同知王庆伪造账目,买通库吏,私吞赈灾粮三万石,嫁祸给知府孙茂。】 【幕后:王庆是胡惟庸门生,因孙茂不肯依附胡党,故设计陷害,意图取而代之。】 【当前进度:朱元璋已收到王庆呈送的“证据”,明日开庭审理,拟判孙茂斩立决。】 又是胡惟庸的人搞的鬼! 沈清皱起眉头。 孙茂是个清官,档案里写着他在苏州任上兴修水利、减免赋税,很受百姓爱戴,就因为不肯跟胡惟庸同流合污,就要被这么害死? 而那个王庆,不光贪墨赈灾粮,还草菅人命——档案里提了一句,有个知道内情的库吏,被他借口“偷盗官粮”给杀了。 这也太黑了。 沈清捏了捏拳头。 看来明天这趟旁听,怕是不好好坐着听就能完事的。 自己知道案子的真相,眼睁睁看着孙茂被冤枉处死,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可朱元璋又说了“不许说话”,自己要是忍不住开口,会不会触怒龙颜? 这老朱,分明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傍晚,沈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是个小院子,是朝廷给监察御史分的,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他叫小厮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穿越到洪武朝这几天,净跟这些糟心事打交道了。 空印案救下两千人,王顺案扳倒个小贪官,现在又冒出来个孙茂案,背后还牵扯着胡惟庸。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沈清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份密旨,又看了一遍。 “不许说话”四个字,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孙茂是被冤枉的啊。 他想起现代纪委办案时,老领导常说的一句话:“我们干这行的,眼里不能揉沙子。只要看到了不公,就得管,哪怕难如登天。” 那时候觉得这话有点太“伟光正”,现在轮到自己头上,才明白这话的分量。 沈清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借着油灯的光,开始回忆档案里关于孙茂案的细节。 王庆伪造的账目有什么破绽? 被买通的库吏是谁? 那个被灭口的库吏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孙茂的辩词里提到过哪些人可以作证? 他把能想到的都记下来,写得密密麻麻。 虽然朱元璋说不让说话,但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万一……万一有机会呢? 写完最后一个字,沈清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纸上,那些字仿佛都活了过来。 他知道,明天去奉天殿,不光是旁听,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对手不光是王庆那个小人,还有他背后的胡惟庸,甚至……还有龙椅上那位心思难测的洪武大帝。 沈清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怎么说,总得试试。 他把纸条折好,揣进怀里,吹灭油灯,躺在床上。 黑暗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明天又得跟胡惟庸对上了。 这老狐狸,可不好对付啊。 第6章 朱元璋的审案套路 第二天一早,沈清揣着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奉天殿。 按密旨说的,他没去官员队列里站着,而是溜到了殿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儿放着个落满灰尘的铜鹤香炉,正好能挡住大半个身子。 刚站定没多久,殿外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朱元璋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无表情地走上龙椅。 他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了,看来又是一夜没睡。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刚落,文武百官“唰”地一下全跪了下去,黑压压一片,跟割麦子似的。 沈清也赶紧跟着跪下,心里暗自嘀咕:这每天三跪九叩的,膝盖怕是迟早要废。 “都起来吧。” 朱元璋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没先处理别的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把苏州知府孙茂带上来。” 很快,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显然是受过刑,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沈清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档案里那个被冤枉的苏州知府孙茂。 “罪臣孙茂,参见陛下。” 孙茂跪在地上,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股清亮。 “孙茂,”朱元璋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着,“有人告你贪墨苏州水灾的赈灾粮,可有此事?” 没等孙茂开口,殿外又跑进来一个穿着从五品官袍的胖子,“噗通”一声跪在孙茂旁边,哭得涕泪横流:“陛下!臣要揭发!孙茂他胆大包天,把朝廷下拨的十万石赈灾粮贪了整整三万石!灾民们都快饿死了,他却把粮食偷偷卖给了粮商,中饱私囊啊!” 这胖子正是苏州同知王庆,胡惟庸的门生。 沈清在档案里见过他的底细: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哭哭啼啼装可怜,背地里却比谁都黑。 “你胡说!” 孙茂猛地抬起头,气得浑身发抖,“王庆!你血口喷人!那三万石粮食是被你和库吏合谋私吞的,你还杀了知情的老库吏,嫁祸给我!” “陛下您看!” 王庆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官袍上,“他到现在还敢狡辩!臣这里有账册为证,每一笔粮食的出库记录都有孙茂的签字,还有库吏的证词,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双手举过头顶。 旁边的太监赶紧拿过去,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翻了两页,眉头皱了起来。 沈清离得远,看不清账册上写了啥,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王庆伪造的。 “孙茂,”朱元璋把账册往龙椅上一扔,“账册上有你的签字,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那签字是伪造的!” 孙茂急得额头青筋直跳,“臣每次签字都会在‘茂’字最后一笔带个小勾,那账册上的字根本没有!而且那几个作证的库吏,早就被王庆收买了!” “哼,强词夺理!” 王庆梗着脖子喊,“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忘了打勾?库吏们都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被我收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跟菜市场讨价还价似的。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王庆虽然哭得凶,但眼神时不时瞟向胡惟庸,明显是在等靠山发话。 果然,胡惟庸往前站了一步,咳嗽了两声:“陛下,依老臣看,孙茂身为苏州知府,监管赈灾粮不力是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却百般抵赖,足见其心可诛。若不严惩,恐难安苏州百姓之心啊。” 这话说得够阴的,表面上是分析案情,实际上是给孙茂扣了顶“民心不安”的大帽子。 朱元璋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孙茂,那眼神跟鹰隼似的,像是要把人看穿。 沈清心里捏了把汗。 按现代办案的规矩,这案子疑点太多了:签字的真伪没核实,库吏的证词没交叉印证,被杀的老库吏死因也没查……怎么也得先调查清楚再说吧? 可朱元璋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孙茂,”朱元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你敢对天发誓,你没贪那三万石粮食吗?” 孙茂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都见血了:“臣孙茂对天发誓!若贪墨一粒赈灾粮,愿遭天打雷劈,阖家上下,男盗女娼,不得好死!” 这毒誓够狠的,连家人都带上了。 殿里不少官员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孙茂不像是在撒谎。 王庆的脸色有点发白,偷偷拉了拉胡惟庸的袖子。 胡惟庸刚要说话,朱元璋突然一拍龙椅扶手,吼道:“大胆孙茂!到了现在还敢嘴硬!”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朱元璋指着孙茂,对锦衣卫喝道:“来人!把这不知悔改的东西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狡辩!” “陛下!臣冤枉啊!” 孙茂被两个锦衣卫架起来,拼命挣扎,“臣真的没贪啊!您要相信臣!” 可锦衣卫哪管他喊什么,架着他就往外拖,那绝望的喊声越来越远,听得人心头发紧。 沈清在殿角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开打了? 既没核实签字真假,也没调查库吏证词,就因为孙茂发誓发得狠,就觉得他在狡辩? 这是什么审案套路? 沈清脑子里瞬间闪过现代电视剧里的桥段——屈打成招。 先给你一顿打,打到你扛不住了,不管有没有罪,先签字画押再说。 朱元璋这是……想玩这手?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脑子里突然响起朱元璋昨天密旨里的话:“不许说话。” 是啊,自己只是个旁听的,没资格插嘴。 沈清咬了咬牙,又退回到铜鹤香炉后面,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 孙茂是个清官,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他在苏州修了二十多座水库,减免了三年赋税,百姓都叫他“孙青天”。 就因为不肯给胡惟庸送礼,不肯加入他的党羽,就要被这么诬陷,还要被屈打成招? 这也太黑了。 他偷偷看向朱元璋,只见老朱正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胡惟庸站在下面,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那表情,像是胜券在握。 周围的官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打三十大板虽然不至于死人,但足够让一个文官脱层皮,接下来再审,恐怕就由不得孙茂不认罪了。 沈清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他来这洪武朝,是想替老朱甄别忠奸,是想救那些不该死的人。 要是眼睁睁看着孙茂这么被冤枉,那他穿越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可朱元璋说了,不许说话。 违抗圣旨的后果,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空印案里那些主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殿外传来孙茂一声声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清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别管了,保命要紧,你就是个小人物,改变不了什么。” 另一个说:“你是御史!是查贪腐的!见死不救,对得起这身官袍吗?” 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沈清深吸一口气,悄悄从怀里掏出昨天晚上写好的纸条——上面记着孙茂案的几个关键疑点:王庆伪造账册的破绽、被灭口的老库吏家人的住址、孙茂签字的特殊习惯…… 他看着龙椅上的朱元璋,又看了看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庭院,心里做了个决定。 不让说话是吧? 那我写字总行吧? 第7章 账册里的破绽 殿外的惨叫声刚歇,两个锦衣卫就拖着孙茂回来了。 这家伙原本笔挺的脊梁弯得像根虾米,囚服被血浸透,糊在背上,走路都得被人架着,可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陛下……臣冤……臣真的没贪……” 朱元璋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王庆瞅着孙茂那惨样,嘴角偷偷翘了翘,又赶紧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您看,都打成这样了还嘴硬,这孙茂的心肠也太硬了!那可是三万石赈灾粮啊,多少百姓等着救命呢!” “就是!”胡惟庸跟着敲边鼓,“此等冥顽不灵之徒,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趁早斩了,以儆效尤!” 几个胡党官员立马附和,嚷嚷着“杀了孙茂”,殿里一时间乱糟糟的。 沈清在殿角看得牙痒痒。 这帮人真是蛇鼠一窝! 孙茂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这儿落井下石。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条,指节都发白了。 脑子里的档案库正哗哗翻页,关于苏州赈灾粮的账目细节越来越清晰—— 【账册破绽:王庆命亲信库吏赵二篡改三月初七的入库记录,将“实收七万石”改为“实收十万石”,涂改处用米汤糊过,遇水会显形。】 【关键证人:赵二已被王庆打发回乡下,其母尚在苏州府衙附近居住。】 三月初七! 沈清眼睛一亮。 这日子是朝廷拨发的第二批赈灾粮到苏州的日子,也是账册造假的关键节点。 他偷瞄了眼朱元璋,老朱正放下茶杯,看那样子像是要拍板了。 再不出手,孙茂就真没救了。 “陛下有旨……” 旁边的太监刚要开口传令,沈清突然往前凑了两步。 他身边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刚想拦,沈清把手里的纸条往他手里一塞,压低声音:“快,呈给陛下,就说是……旁听御史发现点小疑点。” 小太监脸都白了,手里的纸条烫得像块烙铁。 陛下说了让这沈御史只许听不许说话,这时候递纸条,不是找死吗? 可沈清那眼神太吓人了,跟庙里的判官似的,小太监手一抖,竟真的捧着纸条往龙椅那儿跑。 “陛下,沈御史……沈御史有东西要呈给您。” 小太监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满殿的人都愣了。 沈清? 那小子不是在殿角罚站吗? 敢这时候递东西? 朱元璋皱起眉头,瞥了眼殿角的沈清,又看了看小太监手里的纸条:“呈上来。” 太监赶紧把纸条递上去。 朱元璋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是用毛笔写的,却透着股干练劲儿: “陛下,可查苏州府库入库账册,特别是三月初七那一页。” 就这? 朱元璋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又抬眼看向沈清。 那眼神里有疑惑,有探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小子,倒是会钻空子。 不让说话,就写字? 胡惟庸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 沈清这时候提账册,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刚想开口阻拦,朱元璋突然把纸条往案上一拍:“传旨!去户部调苏州府去年三月到五月的入库账册,特别是三月初七那一天的,马上去!” “陛下!” 胡惟庸赶紧出列,“不过是个小御史的猜测,何必兴师动众?孙茂罪证确凿,不如……” “胡相是怕了?” 朱元璋冷冷地打断他,“还是觉得,朕查不得一本账册?” 胡惟庸吓得赶紧跪下:“老臣不敢!臣只是觉得,不必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 “是不是小事,查了便知。” 朱元璋没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庆。 王庆这时候脸都白了,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 三月初七那页账册! 那是他亲手让赵二改的,虽然用米汤糊过,看着天衣无缝,可万一……万一被看出破绽呢? 他的腿肚子都在转筋,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同知,你怎么了?” 旁边的官员看出不对劲,捅了他一下,“脸怎么这么白?” “没……没事。” 王庆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都在发颤,“可能是……可能是站得太久了。”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记着赵二母亲的住址。 这是后手,万一账册查不出问题,就只能从人证下手了。 不过看王庆这怂样,估计账册那边就藏不住了。 “陛下,户部侍郎求见!” 殿外传来通传声。 “让他进来。” 户部侍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账册,满头大汗:“陛下,苏州府……苏州府的账册取来了。” 朱元璋指了指案前的空地:“摊开,翻到三月初七那一页。” 侍郎赶紧把账册摊在地上,一页页往后翻。 周围的官员都伸长了脖子,连孙茂都强撑着抬起头,眼里闪着光。 胡惟庸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那本账册,心里把沈清骂了千百遍。 终于,侍郎翻到了三月初七那一页。 他刚想拿起来呈给朱元璋,朱元璋突然说:“拿碗水来。” 小太监赶紧端来一碗清水。 朱元璋没接,指着账册:“泼上去。” 侍郎愣了一下,赶紧照做,把水轻轻泼在三月初七那页的账册上。 奇迹发生了。 只见纸面被水浸湿后,“实收十万石”那几个字下面,慢慢透出淡淡的字迹——“实收七万石”! 涂改的痕迹清清楚楚,跟沈清纸条上说的一模一样! “这……这是……” 侍郎吓得手都抖了。 账册上“实收七万石”的字迹还没干透,奉天殿里的议论声就跟炸了锅似的,嗡嗡响个不停。 “老天爷!还真改了啊!” “我的天!这王庆也太胆大包天了,连赈灾粮的账都敢改!” “我说孙知府怎么喊冤呢,原来是被人坑了!” “王庆不是说账册没问题吗?这咋说?” “之前还哭得跟真的似的,原来他才是赃官!” “孙知府也太冤了,被打成那样还喊冤,这下总算清白了!” 官员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全是震惊,还有些之前跟着胡惟庸喊“杀孙茂”的,这会儿赶紧低下头,生怕被朱元璋盯上。 沈清在殿角看着,心里那股气总算顺了点——这群墙头草,总算知道谁对谁错了。 王庆“噗通”一声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全没了,跟条丧家犬似的。 朱元璋没看王庆,也没看账册,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胡惟庸,眼神冷得像冰。 胡惟庸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赶紧跪下:“陛下!老臣……老臣不知此事,是王庆这狗东西欺上瞒下!” 他这是想把自己摘干净。 沈清在殿角撇撇嘴。 现在知道撇清了? 早干嘛去了? 第8章 反转!知府是清官! 胡惟庸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金砖,后背的冷汗把紫袍都浸湿了。 王庆这蠢货,连账册都改不利索,还被人看出了破绽,这下不仅没扳倒孙茂,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偷偷抬眼瞄了眼朱元璋,见老朱正盯着那本账册,眼神冷得能结冰,赶紧又把头埋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元璋看着那本被水浸湿的账册,又看了看殿角的沈清,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沈清,”朱元璋开口,“你倒是比朕想象的……更有意思。” 沈清心里一紧,赶紧跪下:“臣只是碰巧发现,不敢居功。” 沈清没工夫管胡惟庸的死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 账册虽说是铁证,但王庆肯定会狡辩,得找个证人把他的嘴彻底堵死。 他摸了摸怀里的另一张纸条,上面记着“查库房看守”,这是早就想好的后手。 这会儿朱元璋刚把账册拿起来,手指在涂改的地方摸了摸,眉头皱得更紧了。 旁边的太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沈清赶紧往前凑了两步,扯了扯那小太监的袖子。 小太监一哆嗦,转头看见是沈清,脸都白了——上回递纸条就够吓人了,这又来?他压低声音:“沈御史,陛下没说让你……” “别废话,快呈上去。” 沈清把纸条塞给他,眼神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儿,“就说这是查清案子的关键,耽误了陛下审案,你担得起?” 小太监被这话噎了一下,看着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龙椅上脸色难看的朱元璋,咬了咬牙,捧着纸条就跑了过去:“陛下,沈御史……沈御史还有东西要呈给您,说是能查清案子的关键。” 朱元璋正烦着呢,听见“沈御史”三个字,抬头瞥了眼殿角的沈清,又看了看小太监手里的纸条,没好气地说:“呈上来。” 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就一句话:“陛下,可查苏州府库三月初七的库房看守,当日是谁当值。” 朱元璋眼睛一亮。 对啊! 账册是王庆改的,但改账册得有人配合,库房看守就是最好的证人! 这小子倒是心思缜密,连这点都想到了。 他把纸条往案上一扔,冲殿外喊:“锦衣卫!去苏州府把三月初七当值的库房看守给朕带过来!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 殿外的锦衣卫齐声应和,脚步声“噔噔噔”地远去,听得人心里发紧。 王庆瘫在地上,原本还抱着点侥幸——账册虽有涂改,但只要没人证,他还能狡辩是账册保管不当,被老鼠啃了或者被水浸了。 可一听要传库房看守,他浑身一软,差点晕过去。 那看守是他亲手安排的人换的班! 要是看守来了,什么都得露馅! 他哆哆嗦嗦地想开口求饶,可刚抬起头,就对上朱元璋那冰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锦衣卫跑出去,心里把那看守骂了千百遍——你可千万别说实话! 沈清在殿角看得清楚,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 当初诬陷孙茂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孙茂被两个小吏架着,原本还奄奄一息,这会儿听见要传看守,眼睛突然亮了,嘴里的“冤枉”也喊得清楚了点:“陛下!臣说的都是实话!库房看守能作证!” 朱元璋没理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 但沈清看得出来,老朱的手指没再敲龙椅了,显然是心里有底了。 没等多久,锦衣卫就押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那男人脸膛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被锦衣卫押着,吓得腿都软了,一进殿就“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草民……草民见过陛下,陛下饶命!” “你就是苏州府库三月初七的看守?”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 “是……是草民。” 那看守头都不敢抬,声音抖得像筛糠。 “三月初七那天,你在库房当值吗?” 朱元璋又问。 看守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瞄了眼瘫在地上的王庆,见王庆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当……当值了。” “是吗?” 沈清在殿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怎么听说,那天有人跟你换了班,还请你喝了好酒?” 看守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清:“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明白了——果然有猫腻! 朱元璋把茶杯往案上一放,“啪”的一声,吓得看守一哆嗦:“如实招来!谁跟你换的班?为什么换班?” “是……是王同知的人!” 看守再也不敢隐瞒,哭着说,“三月初六那天,王同知的管家找到我,说让我初七别去当值,他会找人替我,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请我去醉仙楼喝了酒……我……我当时贪小便宜,就答应了!” “那你知道替你当值的人做了什么吗?” 沈清又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看守赶紧摆手,“我那天喝完酒就回家睡了,第二天才知道……才知道库房的账册被改了,孙知府被抓了……我怕被牵连,就没敢说!” 朱元璋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王庆:“王庆,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庆彻底崩溃了,原本还想狡辩,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哭着喊:“陛下!臣招!臣全都招!是……是胡相让臣干的!” 这话像颗炸雷,在殿里炸开。 胡惟庸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种事了?你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 王庆红着眼睛,像是豁出去了,“去年冬天,胡相找我说,孙茂不识抬举,不肯依附他,让我找机会把孙茂搞下去!今年朝廷拨了赈灾粮,胡相就让我改账册,诬陷孙茂贪墨,还说……还说事成之后,让我当苏州知府!” “你放屁!” 胡惟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庆骂,“你自己贪赃枉法,还敢攀咬老夫!陛下,老臣是冤枉的!” 朱元璋没理会他们狗咬狗,只是盯着胡惟庸看了半晌,然后对锦衣卫说:“把王庆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加审讯,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遵旨!” 锦衣卫上前,架起王庆就往外拖。 王庆一边被拖走,一边还在喊:“胡相!你答应过我保我平安的!你不能不管我啊!” 胡惟庸看着王庆被拖出去,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又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朱元璋这才转向孙茂,语气缓和了点:“孙茂,你受委屈了。” 孙茂被人扶着,勉强站稳,磕头谢恩:“谢陛下明察秋毫,还臣清白!臣……臣万死不辞!” “起来吧。” 朱元璋说,“苏州知府的位置,还是你的。回去之后,好好安抚百姓,把赈灾粮的事处理好,别再出岔子。” “臣遵旨!谢陛下!” 孙茂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被小吏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路过沈清身边时,还特意停下,低声说了句:“沈御史,多谢。”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他要的不是谢恩,是这洪武朝少点冤案。 处理完王庆和孙茂,朱元璋的目光又落在了沈清身上。 他盯着沈清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沈清,你倒是会看账。不光会看账,还会找证人,心思挺细。” 沈清赶紧跪下:“陛下过奖了。臣只是做了御史该做的事,不敢居功。” “该你的功,跑不了。” 朱元璋说,“都察院缺个懂查账的,你以后就多盯着点各部的账目,有问题及时禀报。” “臣遵旨!” 沈清心里一喜——这是要重用自己了? 旁边的胡惟庸听见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英明,沈御史确有才干。” 朱元璋没再说话,摆了摆手:“退朝!” 官员们纷纷磕头谢恩,慢慢往外走。 沈清跟着人流,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上,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沈清没怕,反而冲他笑了笑——这一局,是自己赢了。 胡惟庸看着沈清的背影,拳头攥得紧紧的。 沈清,你给老夫等着,这事没完! 沈清可没心思管胡惟庸怎么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提高查案效率。 刚才这案子,要是早有证人出来作证,孙茂也不用受那么多罪。靠自己一个人查,太慢了…… 他突然想起现代的举报箱——要是能让百姓敢说话,敢举报,那查案不就快多了? 第9章 匿名举报箱的诞生 沈清刚踏进都察院的大门,就被一股熟悉的酸臭味儿裹住了——不是别的,是同僚们那股子见风使舵的劲儿。 昨天还没人敢跟他搭话,今天倒好,刚走两步就有人凑上来,脸上堆着笑:“沈御史,您可太厉害了!昨天在奉天殿那一手,真是救了孙知府的命啊!” “是啊是啊,您这眼睛比老鹰还尖,账册上那点猫腻都能看出来!” 沈清心里冷笑。 这群人,昨天胡惟庸喊着杀孙茂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积极,今天见风向变了,又来捧臭脚。 他没心思跟他们掰扯,敷衍着点了点头,径直往自己的办公房走。 一进办公房,沈清就把官袍一脱,往椅背上一搭,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昨天审孙茂案,又是递纸条又是盯证人,比在现代纪委审贪腐案还累——至少现代有监控有笔录,洪武朝全靠脑子记,还得防着皇帝和丞相的冷刀子。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又想起苏州赈灾粮的事。 孙茂是救下来了,可王庆背后还有胡惟庸,这棵大树不除,以后还得有更多冤假错案。 可靠自己一个人查,太慢了! 都察院就那么些人,大部分还都是胡惟庸的人,想查个案比登天还难。 “得找个办法,让老百姓也能帮着查案。” 沈清嘀咕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现代的举报箱! 对呀!老百姓最清楚地方官干了啥龌龊事,可他们不敢说,怕被报复。 要是整个匿名的举报箱,让他们敢把事儿说出来,这不就多了无数双眼睛? 沈清一下子坐直了,越想越觉得靠谱。 他赶紧抓过纸笔,凭着记忆画举报箱的样子:得是个木匣子,不能太大,不然占地方;得带暗锁,只有自己能打开,免得被人动手脚;匣子上得刻几个字,显得正式点,就叫“风闻言事箱”——既符合御史“风闻言事”的规矩,又能让人知道这是干嘛的。 画好图,沈清揣着就往外跑。 都察院附近就有个木匠铺,掌柜的姓李,手艺好,价格也实在,之前他修过一次椅子,跟老李还算熟。 “李掌柜,忙着呢?” 沈清一进铺子就喊。 老李正拿着刨子刨木头,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哟,沈御史!稀客啊!您这是有啥吩咐?” “想让你帮我做个木匣子。” 沈清把图纸递过去,“你看看,就按这个尺寸来,材质用结实点的榆木,顶上得装个暗锁,正面刻‘风闻言事箱’五个字,字体要大点,清楚。” 老李接过图纸,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挠了挠头:“沈御史,您做这匣子干啥用啊?还带暗锁,怪神秘的。” “用来装东西的。” 沈清没细说,怕老李知道了不敢做——毕竟是跟查贪官有关的事,老百姓都怕惹麻烦,“你放心,就是普通的储物匣子,暗锁是怕丢东西。你多久能做好?” “榆木现成的,暗锁我这儿也有,今天下午就能给您赶出来!” 老李拍着胸脯保证,“您傍晚来取就行。” “行,那我傍晚来。” 沈清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定金先给你,做好了再给尾款。” 老李赶紧摆手:“沈御史,您这就见外了!之前您帮我儿子说了句公道话,我还没谢您呢!这匣子我给您做,不要钱!” 沈清愣了一下,才想起上个月老李儿子被县吏冤枉偷东西,是他正好撞见,查了查还了孩子清白。 他笑了笑:“那哪行?该给的钱得给。你要是不收,我下次就不来你这儿做东西了。” 老李拗不过他,只能收下银子,赶紧拿着图纸去后院开工了。 沈清没在铺子里多待,转身回了都察院。 刚走到御史台门口,就撞见佥都御史张度。 张度穿着绯色官袍,手里拿着个折扇,慢悠悠地晃着,见沈清过来,阴阳怪气地问:“沈御史这是去哪了?刚立了功就往外跑,不怕陛下又要审案找不着你?” 沈清知道这老小子还记着之前的仇,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张度却不依不饶,跟在他后面:“怎么?不敢说了?我听说昨天你在奉天殿递纸条,可是把胡相得罪狠了,你就不怕……” “张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 沈清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昨天您跟着喊‘杀孙茂’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会这样?” 张度的脸一下子红了,气得扇子都差点掉地上:“你……你这小子!没大没小!” 沈清没再跟他废话,转身进了办公房。 他知道,张度肯定会找机会给自己使绊子,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举报箱做好,看这群人还能嚣张多久。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沈清赶紧去木匠铺取箱子。 老李果然没骗人,榆木匣子做得方方正正,暗锁装在顶面,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正面“风闻言事箱”五个字刻得遒劲有力,一看就下了功夫。 “沈御史,您看看,满意不?” 老李把箱子递过来,一脸期待。 沈清接过箱子,掂量了一下,挺沉,够结实。 他试着开了下暗锁,钥匙一转就开了,里面空间不小,能装不少信。 “满意!太满意了!” 他掏出尾款递过去,“李掌柜,谢了!” “客气啥!” 老李笑着摆手。 沈清抱着箱子回到都察院,直接走到御史台门口——这里是都察院最显眼的地方,不管是官员还是老百姓,进出都能看见。 他找了两个小吏,帮忙把箱子钉在门口的柱子上,位置不高不低,正好方便人投递东西。 “沈御史,您这钉个木匣子干啥啊?” 小吏一边钉一边问。 “用来收东西的。” 沈清笑着说,“以后有人想反映情况,就把信塞进去。”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张度听见,他凑过来看了看,嗤笑一声:“收东西?收什么东西?谁会没事给你塞信?还钉在这儿,我看就是个摆设!” 周围几个御史也围了过来,跟着起哄:“张大人说得是!现在谁敢随便反映情况啊?万一被贪官报复,小命都没了!” “就是!沈御史怕不是想借着这箱子,再博个‘亲民’的名声吧?” “上次是空印案,这次是孙茂案,下次指不定又要搞什么名堂!” 嘲讽声此起彼伏,沈清却没生气。 他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些人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要么是怕事的老油条,怎么可能相信老百姓敢举报? 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告示,递给小吏:“把这个贴在箱子旁边。” 小吏接过告示,大声念了出来:“凡举报贪官污吏、恶霸劣绅者,可匿名投信于‘风闻言事箱’。举报属实者,赏白银五两;若系诬告,诬告者与被诬告者同罪,从严处置。——都察院御史沈清。” 念完,周围的嘲讽声一下子小了。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普通老百姓过小半年了;而且还匿名,不用怕报复,诬告还得担责任,这规矩看着就靠谱。 张度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没想到沈清还考虑得这么周全。 他哼了一声:“就算写了告示,也没人敢来!你等着瞧!” 沈清没理他,只是看着钉在柱子上的举报箱,心里有点期待。 他知道,只要有人敢第一个投信,后面就会有更多人站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都察院的官员们陆续下班了,路过举报箱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眼神里有好奇,有怀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清最后看了眼举报箱,转身回了官舍。 他没指望第一天就有信,毕竟老百姓还得观望观望。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在举报箱旁边徘徊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快速塞进了箱子的投信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0章 百封举报信 天刚蒙蒙亮,沈清就爬起来了。 不是因为睡不着,是惦记着御史台门口那只“风闻言事箱”。 穿好官袍,揣上暗锁钥匙,他三步并作两步往都察院跑。 路上碰见扫地的老杂役,老杂役还打趣:“沈御史,您这是赶着去看您那‘摆设箱’啊?”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 这三天,他每天早上都去开箱子,结果第一天是空的,第二天塞了片枯树叶,第三天更离谱,竟有个小孩往里塞了块泥巴。 都察院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嘲讽,尤其是张度,每天路过箱子都得阴阳怪气两句。 “沈御史,您这箱子是不是漏了?怎么连封信都收不着啊?” “要不我给您写封‘举报信’,举报您这箱子占地方?” 沈清没跟他们置气,可心里也有点打鼓——难道老百姓还是不敢说? 刚到御史台门口,沈清就停住了脚步。 那只榆木举报箱,投信口好像有点不一样——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赶紧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暗锁,掀开盖子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枯叶泥巴,而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足足有十多封! 有的用的是粗糙的草纸,有的是裁成小块的宣纸,还有两封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好家伙!总算有信了!” 沈清激动得差点喊出来,赶紧把信都掏出来,揣进怀里就往办公房跑。 刚进办公房,就撞见张度端着茶杯过来。 张度瞥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挑眉道:“沈御史,这是揣了啥好东西?不会是给您那箱子买的纸钱吧?” 沈清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案几前,把信一封封摊开。 张度不依不饶,凑过来看了一眼,当看清是举报信时,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了:“这……这是哪来的?” “箱子里捡的。” 沈清头也不抬,开始拆第一封信。 信是举报溧水县主簿的,说主簿挪用修河款,把石头当沙袋填河,害得去年汛期河堤差点溃了。 信里还写了修河的具体时间、负责的工匠名字,连主簿把钱花在哪个青楼都写得清清楚楚。 第二封是举报句容县教谕的,说教谕冒领生员补助,本来该给二十个贫困生的钱,他只发了五个,剩下的全揣自己腰包了,还附了生员的名单。 沈清越看越兴奋,这些信虽然匿名,可细节都写得特别具体,时间、地点、人物,一个都不少——这绝对不是诬告,都是老百姓实打实看在眼里的事! “哼,说不定是你自己写的,想糊弄人!” 张度还在嘴硬,可眼神里已经没了嘲讽,多了几分慌乱。 沈清没搭理他,手指突然停在一封用黄麻纸写的信上。 这封信的字迹比其他的都工整,内容更是让他心头一震——举报江宁县丞周虎,说周虎跟城外的盗匪勾结,每次盗匪抢了东西,都在初五、二十的半夜,去江宁城外三十里的破山神庙分赃,周虎分走一半赃物,还帮盗匪遮掩,不让官府追查。 信里还写了盗匪的头目叫“黑老三”,手下有二十多号人,上次抢了苏州商人的绸缎,就是周虎帮他们把绸缎运去南京卖掉的。 “江宁县丞勾结盗匪?”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 江宁离南京这么近,县丞竟敢跟盗匪勾结,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赶紧把这封信单独挑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细节——分赃时间是今天半夜,地点是破山神庙,头目黑老三,赃物有绸缎、银子。 “好!就先查这个!” 沈清猛地站起来,抓起信就往外走。 张度在后面喊:“你干啥去?这信还没核实呢!万一要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查了就知道!” 沈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大人要是没事,不如跟我一起去?也好帮我当个见证。” 张度脸一白,赶紧摆手:“我……我还有奏折要写,就不去了!” 他才不傻,要是真查出县丞勾结盗匪,自己跟着去还好;要是查不出,沈清肯定会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沈清没勉强,径直去了锦衣卫值房。 锦衣卫指挥使见是他,赶紧起身:“沈御史,您怎么来了?” “有急事找你帮忙。” 沈清把举报信递过去,“你看这个,江宁县丞周虎勾结盗匪,今晚半夜在破山神庙分赃,咱们得去抓现行!” 指挥使看完信,脸色一沉:“竟有这种事!江宁县丞胆子也太大了!沈御史放心,我这就点人,跟您一起去!” 两人当即定了计划:沈清带五个都察院的吏员,锦衣卫指挥使带二十个精锐锦衣卫,傍晚出发,先去破山神庙附近埋伏,等半夜分赃时再突袭,确保人赃并获。 傍晚时分,一行人乔装成商人,赶着两辆马车往江宁方向走。 沈清坐在马车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这是举报箱带来的第一个大案,要是能办成,以后老百姓肯定更敢说话了。 半夜时分,破山神庙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庙里透着点微弱的光。 沈清和锦衣卫埋伏在庙外的草丛里,能听见庙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黑老三,这趟咱们抢了五百两银子,还有那批绸缎,周县丞那边能分多少?” “放心,周县丞说了,他要一半,剩下的咱们兄弟分!等会儿他来了,咱们可别多嘴!” 沈清跟指挥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举报信是真的! 没等多久,就听见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穿着官袍的人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进庙门:“黑老三,老子来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正是江宁县丞周虎! 沈清使了个眼色,锦衣卫指挥使当即下令:“上!” 二十个锦衣卫像猛虎下山似的冲进庙里,手里的刀“哐当”出鞘,大喝一声:“不许动!锦衣卫办案!” 庙里的盗匪瞬间慌了,有的想拔刀反抗,有的想往窗户外面跑,可锦衣卫早把出口堵死了,没一会儿就全被按在地上。 周虎吓得脸色惨白,指着锦衣卫喊:“你们是谁?敢抓本县丞?不想活了?” “抓的就是你!” 沈清走进庙里,手里拿着举报信,“周县丞,你勾结盗匪,分赃敛财,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虎一看举报信,腿瞬间软了,“噗通”跪在地上:“我……我没有!这是诬陷!是有人想害我!” “诬陷?”沈清冷笑一声,指了指地上的赃银和绸缎,“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黑老三都招了,你还想狡辩?” 黑老三被按在地上,见周虎想赖账,赶紧喊:“大人饶命!都是周县丞让我们干的!他说只要我们把赃物分他一半,就帮我们遮掩!上次抢苏州商人的绸缎,就是他帮我们运去南京卖的!” 周虎还想反驳,锦衣卫从他的马车上搜出一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子和珠宝,足足有两百多两。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清看着周虎,眼神冰冷。 周虎彻底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能哭着喊:“我错了!我不该勾结盗匪!求陛下饶命!” 沈清没理会他的求饶,对锦衣卫说:“把他们都押回南京,明天交给陛下处置!” “遵旨!” 一行人押着周虎和盗匪往回走,天快亮时才到都察院。 沈清刚把人交给锦衣卫看守,就看见办公房门口围了一群同僚,一个个脸上都没了嘲讽,眼里全是惊讶。 “沈御史,您……您真把江宁县丞抓了?” “那举报信是真的?您这箱子也太神了!” 沈清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11章 朱元璋的“小门道” 江宁县丞周虎被押进天牢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南京城。 都察院的办公房里,气氛跟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那些嘲讽沈清的御史,这会儿见了他,要么点头哈腰,要么凑上来套近乎,连走路都绕着他的案几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能抓贪官的红人”。 “沈御史,您这举报箱也太神了!才几天就抓了个县丞,还是勾结盗匪的!” “是啊是啊,您这脑子咋这么灵光?咋想到用这法子的?” “以后咱们查案,是不是也能靠这箱子多找点线索?” 沈清一边整理手里的举报信,一边敷衍着点头。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墙头草,现在捧着他,要是哪天他栽了跟头,第一个踩他的肯定也是这些人。 正忙着,办公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锦衣卫的人。 为首的锦衣卫校尉走进来,径直走到沈清面前,拱手道:“沈御史,陛下有旨,宣您即刻进宫见驾。” 这话一出,办公房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沈清,有惊讶,有羡慕,还有点嫉妒——陛下亲自召见,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张度站在人群后面,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本还想着,沈清就算抓了个县丞,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没想到竟能让陛下亲自召见,这可比他当年熬了三年才换来的第一次面圣风光多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沈清放下手里的信,跟着锦衣卫往外走。 路上,沈清心里也有点打鼓。 朱元璋突然召见他,是因为江宁县丞的案子?还是因为举报箱的事?这位爷心思深沉,可别是想找他麻烦吧? 刚进奉天殿,沈清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肃杀之气。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来了?跪下吧。” 沈清赶紧跪下,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江宁县丞勾结盗匪的案子,是你查的?”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 “回陛下,是。”沈清低着头,如实回答。 “那‘风闻言事箱’,也是你弄的?” 朱元璋又问,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着。 “是臣一时兴起,想着能帮着多查些案子,没想到真能收到举报信。” 沈清赶紧把姿态放低,不敢居功。 朱元璋没说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你这箱子,真能抓到贪官?” 沈清心里一松,看来陛下是想了解举报箱的事,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抬起头,看着朱元璋,语气诚恳地说:“陛下,臣不敢说这箱子能抓到所有贪官,但确实能帮着抓不少。” “哦?”朱元璋挑眉,“说说看,怎么个帮法?” “回陛下,”沈清组织了一下语言,“老百姓最清楚地方官的好坏。哪个官贪了钱,哪个官包庇恶霸,他们都看在眼里。可之前没人敢说,怕说了之后被报复,家破人亡。” “臣弄这个举报箱,就是想让老百姓敢说话。匿名举报,没人知道是谁写的,他们就不怕报复了;而且臣还贴了告示,举报属实有奖,诬告者反坐,这样既能让老百姓放心,又能防止有人乱告状。” 沈清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江宁县丞的案子,要是没人敢举报,臣就算查一辈子,也查不到他跟盗匪勾结的事。可老百姓把细节都写在信里,臣照着信去查,一抓一个准,既省了时间,又不会冤枉好人。” 朱元璋听着,手指慢慢停下了敲击,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 他盯着沈清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这小子,倒有点小门道。” 这话一出,沈清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陛下是认可他的举报箱了! 旁边的太监见朱元璋高兴,赶紧凑上来笑道:“陛下,沈御史这法子确实好,既省事又管用,可比咱们派御史下去查案快多了!” 朱元璋没搭理太监,看着沈清,又问道:“现在这箱子,就只在都察院门口有一个?” “回陛下,是。”沈清点头。 “太少了。”朱元璋摇了摇头,突然拍了拍龙椅扶手,“传朕的旨意,应天府下辖的所有州县,每个县衙门口都得挂一个‘风闻言事箱’,跟都察院这个一样,带暗锁,只许当地御史或知县打开。” “另外,再下一道圣旨,通告天下:凡百姓举报贪官污吏、恶霸劣绅者,皆可匿名投信,举报属实者,赏白银五两;诬告者,与被诬告者同罪,从严处置!” 沈清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陛下英明!这样一来,老百姓就更敢说话了,天下的贪官也少了藏身之地!” “你倒会说好听的。”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没那么严厉了,“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要是哪个州县的官敢动这箱子,或者把举报信压着不办,朕定斩不饶!” “臣遵旨!臣一定盯着这事,绝不让贪官污吏钻空子!”沈清赶紧磕头谢恩。 朱元璋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你刚查完案子,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以后这举报箱的事,就交给你多盯着点。” “谢陛下!臣告退!”沈清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退着走出了奉天殿。 刚出殿门,沈清就忍不住松了口气,后背的官袍都被冷汗浸透了。 跟朱元璋说话,可比查贪官还累,稍微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掉脑袋! 可一想到陛下要在应天府所有州县推广举报箱,沈清又忍不住高兴。 这样一来,他的“风闻言事箱”就能帮着更多老百姓,抓更多贪官了! 回到都察院,沈清刚进办公房,就被一群同僚围了起来。 “沈御史!陛下召见您,是有什么好事?” “是不是要给您升官啊?” “您快说说,陛下跟您说了啥?” 沈清笑着把陛下要推广举报箱的事说了一遍。同僚们听完,一个个都惊呆了。 “我的天!陛下要在所有州县都挂这箱子?这也太重视了!” “沈御史,您这可是立了大功啊!以后咱们都察院的名声,肯定越来越响!” “以后查案可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找线索了!” 张度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难看极了。 他原本还想着,沈清就算再风光,也只是个佥都御史,没想到竟能让陛下这么重视,还把推广举报箱的事交给了他。 照这样下去,沈清迟早要爬到他头上去! 沈清没理会张度的脸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推广举报箱的事做好。 他赶紧找来了几个靠谱的吏员,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木匠铺,让李掌柜多做些‘风闻言事箱’,按之前的尺寸来,越多越好。另外,再写些告示,贴到应天府各个州县去,把陛下的旨意说清楚。” “遵旨!”吏员们赶紧领命而去。 沈清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随着举报箱的推广,越来越多的贪官会被揪出来,这洪武朝的天,也会越来越清明。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忙着安排推广事宜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小吏,悄悄溜出了都察院,往胡惟庸的丞相府跑去。 第12章 再破两案,初立威信 自打朱元璋下旨推广“风闻言事箱”,都察院就跟炸了锅似的,天天热闹得像集市。 以前沈清去开箱子,顶多摸出两三封信,现在倒好,每天早上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草纸、宣纸、甚至还有用树皮写的,五花八门啥都有。 吏员们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要分类整理,一会儿要去核实线索,连张度都被临时抓来帮忙,脸上虽不情愿,手里的活却不敢怠慢——毕竟是陛下看重的事。 “沈御史!六合县的信堆成山了,大多是举报主簿的!” 小吏抱着一摞信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 沈清正拆着溧水县的信,闻言抬头:“举报主簿啥?” “挪用修河款!”小吏把信递过来,“好几个老百姓都写了,说去年修六合县的河堤,主簿把朝廷拨的银子贪了,用石头填河,汛期差点溃堤淹了庄稼!” 沈清接过信,快速翻了几封。 果然,细节写得清清楚楚:修河是去年六月,拨了五千两银子,主簿只买了两百两的沙袋,剩下的全揣自己腰包,还把附近山上的石头凿下来当沙袋填,负责干活的工匠叫王老实,住在六合县东头的村子里。 “走,去六合县!” 沈清把信一揣,起身就往外走。 这次不用再找锦衣卫,朱元璋特意给了他调派地方衙役的权力。 沈清带了两个都察院的吏员,坐着马车直奔六合县,半天就到了。 刚到河堤边,沈清就皱起了眉。 这河堤看着就不靠谱,土堆得松松垮垮,有的地方还能看见露出来的石头,用脚一踢,竟掉下来一块碎石头。 “这就是去年新修的河堤?” 沈清问旁边的村民。 村民是个老汉,见是御史来了,赶紧点头:“是啊大人!去年主簿说要修河堤,让咱们出工出力,结果就弄了这么个玩意儿!汛期的时候水差点漫上来,咱们连夜扛沙袋才守住!” 沈清又找到工匠王老实。王老实一见他,就哭丧着脸:“大人,您可得为咱们做主啊!去年修河堤,主簿只给了两百两银子买材料,还让咱们用石头填,说‘石头结实,比沙袋好用’,咱们要是不照做,就不给工钱!” “两百两?”沈清挑眉,“朝廷拨了五千两,剩下的呢?” “还能去哪?肯定被主簿贪了!” 王老实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在南京买了个大宅子,还娶了个小老婆,花钱跟流水似的!” 沈清心里有了数,带着人直奔六合县县衙。 主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见沈清来了,赶紧笑脸相迎:“不知沈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别跟我来这套。”沈清直接掏出举报信,“去年修河堤的五千两银子,你只花了两百两,剩下的去哪了?” 主簿的脸瞬间白了,赶紧摆手:“大人冤枉!那五千两都用在修河堤上了,可能是老百姓记错了!” “记错了?”沈清冷笑,“王老实说你只给了两百两买沙袋,还让他用石头填河,你怎么解释?还有,你在南京的宅子,是用什么钱买的?” 这话一出,主簿彻底慌了,腿一软就想跪:“大人……我……我……” “不用狡辩了。”沈清让人把县衙的账册拿过来,翻到去年六月那一页,“你看,这账册上写着‘买沙袋五千个,花费五千两’,可六合县的商户都说,去年六月只卖给你两百个沙袋,收了两百两银子——这账册是你伪造的吧?” 主簿看着账册,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瘫在地上认罪。 按洪武朝的规矩,挪用公款五千两,足够株连三族。 可沈清记得现代的量刑标准,得看情节轻重,还得区分主从犯。 主簿虽然贪了钱,但没造成重大灾害,罪不至株连。 “判了!”沈清当场拍板,“六合县主簿挪用修河款四千八百两,杖责八十,流放辽东,家产抄没充公,不牵连家人!” 周围的衙役和村民都愣了,随即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判案的,以往贪官被抓,家里人都得跟着倒霉,沈御史这是真的在为老百姓着想! 处理完六合县的案子,沈清马不停蹄地去了溧水县。 溧水县的举报信,十封有八封是告教谕的,说他冒领生员补助,还苛待贫困生。 沈清先去了县学。 一进学堂,就看见一群穿着破旧儒衫的生员在背书,有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 “你们是贫困生?”沈清走过去问。 一个瘦高个生员点点头,眼圈发红:“回大人,我们本该每月领五两银子的补助,可教谕大人只给我们发了三个月,之后就说‘朝廷停发了’,可我们听说,其他县的生员还在领……” “不止!”另一个生员补充道,“教谕大人还让我们给他送礼,不送就不让我们参加乡试!我去年送了两匹布,才拿到乡试的资格!” 沈清气得攥紧了拳头,转身去了教谕的住处。 教谕是个戴方巾的酸儒,见沈清来了,还端着架子:“沈御史,学生补助是朝廷停发的,可不是我扣的,您可别听那些毛头小子胡说!” “是吗?”沈清把举报信和从户部调来的补助发放记录扔在他面前,“户部明明每月都拨了银子,你却说停发了——这银子去哪了?还有,你让生员给你送礼,不送就不让参加乡试,这事你敢否认?” 教谕看着记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我……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补助,想等以后再还……” “借用?”沈清冷笑,“你用补助银子买了良田,还娶了小妾,这叫借用?” 教谕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认罪。 这次沈清判得更重:“溧水县教谕冒领生员补助两年,共计两千四百两,还苛待生员,革职抄家,流放云南,永不录用!” 消息传回都察院,同僚们彻底服了。 以前他们觉得沈清是靠运气,现在才知道,这小子是真有本事——查案快,判案还公道,不搞株连,比那些只会喊“斩立决”的老御史强多了。 这天沈清刚拆完举报信,就有个年轻御史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沈御史,您怎么知道哪些举报信是真的?我昨天看了封举报信,说知县贪了钱,可没写细节,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查。” 周围的御史也都围了过来,显然都想知道答案。 张度也站在不远处,耳朵竖得老高。 沈清笑了笑,拿起两封信念:“你们看这封,说‘知县贪了钱’,就没别的了——这肯定是诬告,连哪年哪月贪的、贪了多少都没说,怎么信?再看这封,说‘去年八月,知县在县城西头的酒楼收了盐商五百两银子,还答应给盐商减税’,细节这么清楚,一查一个准,这就是真的。” “说白了,”沈清放下信,“诬告的人只会喊口号,真受了委屈的老百姓,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会漏——这就是分辨真假的诀窍。” 同僚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原来如此!还是沈御史心思细!” 张度站在旁边,脸色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沈清这法子确实管用,可一想到沈清越来越受重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沈清没注意张度的脸色,他正看着手里一封新的举报信,眉头皱了起来。 这封信是举报应天府通判的,说他跟胡惟庸的人有往来,还帮着胡惟庸倒卖官盐。 “胡惟庸……” 沈清嘀咕着,心里隐隐觉得,这案子恐怕没那么好查。 就在这时,一个吏员匆匆跑进来,压低声音说:“沈御史,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有要事找您,在外面等着呢。” 沈清心里一动,放下举报信,起身往外走。 他有种预感,锦衣卫来找他,八成跟胡惟庸有关。 第14章 反跟踪技巧显神威 沈清刚踏出都察院大门,傍晚的风就裹着股子饭香扑过来。 街边的包子铺冒着热气,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卖糖人咯”,南京城的傍晚本该热闹又踏实,可他总觉得后脊梁有点发毛——像是有双眼睛,黏在他背上甩不掉。 他故意放慢脚步,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飞快扫向身后。 不远处的巷口,站着两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挑着空落落的货郎担子,嘴里没喊生意,眼神却一个劲往他这边瞟。 左边那汉子还假装挠头,手刚抬起来,目光就跟着沈清的脚步挪;右边的更假,蹲在地上摆弄担子,可膝盖绷得笔直,明显是随时准备起身追上来。 “啧,这跟踪技术也太烂了。”沈清心里冷笑。 搁在现代纪委办案时,他专门受过反跟踪培训,这种“货郎伪装”的套路,他见得比街边的包子还多——真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脚步稳得很,哪会像这俩似的,脚步虚浮,眼神比担子还沉? 他没当场戳穿,反而顺着街边往前走,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 路过裁缝铺时,还停下来假装看布料,余光里,那俩货郎也赶紧停下,一个假装买针线,一个靠在墙根嚼草,演技烂得让人想笑。 “跟我玩这套?”沈清心里有了主意,转身就往旁边一条窄巷拐。 这巷子是他之前查案时发现的,窄得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两边是高高的砖墙,墙根堆着些居民倒的煤灰,还有块半露在外面的青砖,看着就松松垮垮的——正好用来给那俩“货郎”上上课。 他脚步没停,手指悄悄摸进怀里——早上出门时,他顺手揣了包给衙役们分剩下的煤灰,本来是想回来填院子里的坑,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走到巷子第一个拐角,沈清飞快回头扫了眼——那俩货郎果然跟进来了,离他也就二十来步,还以为自己藏得挺隐蔽。 他憋着笑,趁拐角挡住视线,抓了把煤灰往地上一撒,黑灰在青石板上撒了薄薄一层,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撒完煤灰,他又蹲下来假装系皂靴带子,手指扒拉了两下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砖——砖缝里的土都松了,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来。 他把砖往外挪了挪,让它悬在墙根,只要有人从旁边过,稍微蹭一下,准保“哐当”掉地上。 “妥了。”沈清拍了拍手,起身继续往巷子深处走,脚步故意放得更慢,还时不时停下看墙上的小广告,引诱那俩货郎加快脚步。 果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哥,他走得慢,咱们要不快点跟上?别让他跑了!” 右边那货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沈清耳朵里。 “急啥?这巷子就一条道,他跑不了!” 左边的汉子压低声音回,“等进了里头没人的地方,直接动手!” 沈清心里一凛——果然是来要命的。 他脚步不停,悄悄往巷子侧面靠了靠,把路让给身后的人。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 是左边那货郎踩中了煤灰! 黑灰粘在他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留下个清晰的黑脚印,顺着脚印往回找,正好能追到巷口。 那货郎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已经急着往前冲,胳膊肘“哐当”撞在了墙根那块松动的青砖上。 青砖应声掉在地上,碎成两瓣,响声在窄巷里荡开,格外刺耳。 “谁?!”沈清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故意装出来的惊讶,目光精准锁定在那俩货郎身上——此刻他俩正僵在原地,一个鞋底沾着黑灰,一个脚边躺着碎砖,脸上的“货郎”伪装全崩了,眼神里满是慌乱。 左边的汉子还想狡辩,赶紧把货郎担子往身前挡:“我……我们是货郎,路过这条巷,想找口水喝……” “找水喝?”沈清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他的鞋底,“货郎走街串巷,哪有挑着空担子,还往没人的窄巷找水喝的?再说了,你这鞋底的煤灰,是从巷口那堆里踩的吧?刚撒的灰还热乎呢,你咋踩上的?” 那汉子脸色瞬间白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右边的更慌,手悄悄摸向担子底下——沈清眼尖,一眼就看见担子缝里露出来的短刀刀柄,闪着冷光。 “想动手?”沈清脚步一停,声音陡然冷下来,“你们是谁派来的?是胡惟庸,还是江宁县丞的余党?” 这话一出,俩货郎更慌了——他们没想到,沈清不仅发现了跟踪,还直接点出了后台。 左边的汉子咬了咬牙,突然喊了声“上!”,就想冲上来抢沈清。 可沈清早有准备,他往旁边一闪,正好躲开汉子的扑击,还伸脚绊了他一下。 那汉子重心不稳,“噗通”摔在地上,沾着煤灰的鞋底朝上,黑灰蹭了满脸,狼狈得很。 右边的刚想拔短刀,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沈清之前安排好的! 他早上从都察院出来时,就觉得不对劲,特意让两个亲信吏员远远跟着,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住手!都察院办案!” 两个吏员举着腰牌冲进来,一下子就把那俩货郎围在了中间。 那俩货郎这下彻底没了底气,一个瘫在地上,一个手里的短刀“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沈清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短刀,又看了看那俩货郎:“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是来跟踪我,还是来杀我?” 俩货郎你看我、我看你,嘴硬了半天,最后还是左边的先服软:“我们……我们是受刘谋士指使的,他让我们跟着您,找机会……找机会做掉您……” “刘谋士?”沈清挑眉——不用想,肯定是胡惟庸的人。 他没再多问,冲吏员摆了摆手:“把他俩绑了,带回去严加审讯!记住,别让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咬舌自尽——这可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 “遵旨!”吏员们赶紧拿出绳子,把俩货郎捆得结结实实,像拖死狗似的往巷外拖。 沈清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黑灰和碎砖,心里松了口气——还好现代的反跟踪技巧没白学,不然今天还真可能栽在这俩货郎手里。 可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胡惟庸既然敢派人行刺,以后肯定还会有更狠的手段。 他弯腰捡起那块碎砖,拍了拍上面的灰,眼神冷了下来:“胡惟庸,你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第15章 反将一军,揪出内鬼 沈清押着俩绑得跟粽子似的跟踪者,故意往锦衣卫值房的方向走。 路过街角的糖人摊时,还停下来假装挑糖人,眼角余光却盯着身后——那俩货郎被捆着胳膊,嘴里塞着布团,正被吏员推着走,眼神里满是慌劲儿,脚都快迈不开了。 “老板,这个老虎糖人多少钱?”沈清拿起个糖人,声音故意放大,像是真的在逛街,“给我包两个,回去给小吏们分分。” 糖人老板笑着应:“沈御史客气,您常来照顾生意,这俩糖人算我的!” “那可不行,该给的钱得给。” 沈清掏出铜板递过去,余光里瞥见锦衣卫值房的牌子已经露出来了——红漆木牌上“锦衣卫北镇抚司值房”几个字,在夕阳下看得清清楚楚。 时机到了。 沈清突然转身,手里的糖人往吏员手里一塞,声音瞬间冷下来:“你们俩,跟了我一路,现在到地方了,该说说了吧?谁派你们来的?” 那俩跟踪者本来还低着头,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惊恐。 左边那个还想挣扎,被吏员死死按住肩膀,“咚”的一声按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嘴里的布团“呜呜”响。 “还想装哑巴?”沈清走过去,一把扯掉他们嘴里的布团,“刚才在巷子里,你们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右边的跟踪者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喊:“我们……我们就是路过的,你凭什么抓我们?” “路过?”沈清冷笑,指了指他沾着煤灰的鞋底,“路过能从窄巷一路跟到这儿?路过能在担子底下藏短刀?我看你们是想路过我的脖子吧!” 这话一出口,俩跟踪者彻底慌了,左边那个突然发力,挣开吏员的手就往旁边跑——可他忘了自己脚腕还被绳子捆着,刚跑两步就“啪嗒”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抓住他!”沈清喊了一声。 没等吏员动手,锦衣卫值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五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冲了出来,手里的绣春刀“唰”地出鞘,瞬间就把那俩跟踪者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锦衣卫校尉是老熟人,之前跟沈清一起抓过江宁县丞,见这阵仗,立马问:“沈御史,这是咋回事?” “这俩小子跟踪我,还想动手杀人。”沈清指了指地上的短刀,“劳烦校尉大哥帮我审审,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都察院的人。” 校尉一听就火了:“敢在天子脚下动御史?活腻了!带进去审!” 锦衣卫手脚麻利,架着俩跟踪者就往值房里拖。 那俩货郎吓得魂都没了,一边挣扎一边喊:“别打!我们招!我们什么都招!” 沈清跟着走进值房,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锦衣卫把俩跟踪者按在刑架上。 没等锦衣卫动刑,左边的就先扛不住了,哭着喊:“是刘成!是都察院的刘御史让我们干的!他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您,找机会把您做掉!” “刘成?”沈清皱眉——他当然认识刘成,都察院的御史,平时总跟在张度屁股后面,没想到竟是个内鬼! “你确定是刘成?”校尉拍了下桌子,“敢撒谎,我让你尝尝烙铁的滋味!” “不敢撒谎!”右边的跟踪者赶紧补充,“刘成还说,他是胡相的表侄,出了事有胡相罩着,让我们尽管动手!” 胡惟庸的表侄? 沈清心里冷笑,果然又是胡惟庸搞的鬼! 这老狐狸,明着不敢动他,就派自己的表侄暗地里下黑手,真是阴得很! “校尉大哥,麻烦你把这俩人的供词记下来,我现在就进宫面圣。”沈清站起身,“这事牵扯到胡相,必须让陛下知道。” 校尉不敢耽误,赶紧让人写供词,按手印,然后派两个锦衣卫跟着沈清,一起往皇宫去。 此时的奉天殿,朱元璋刚处理完奏折,正准备退朝。 沈清拿着供词,一路小跑冲进殿内,“噗通”跪在地上:“陛下!臣有要事禀报!有人想杀臣!” 朱元璋皱起眉头:“谁这么大胆子?” 沈清把供词递上去,大声说:“是都察院御史刘成!他是胡相的表侄,派了两个货郎跟踪臣,想在窄巷里动手杀人!还好臣发现得早,把人抓了,他们已经招供了!” 满朝文武一听,瞬间炸了锅。 “刘成是胡相的表侄?没听说啊!” “胡相这是想干嘛?敢派人杀御史?” “沈御史也太冤了,查个案还得遭人暗算!” 胡惟庸站在文臣首列,脸色瞬间惨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成这么没用,派两个人去杀沈清,竟然还被抓了,还把他供了出来! 朱元璋看完供词,手指在龙椅扶手上“笃笃”敲着,眼神越来越冷。 他抬头看向胡惟庸,声音里带着怒火:“胡惟庸!刘成是你的表侄,这事你知道吗?” 胡惟庸赶紧跪下,头埋得快贴到地上:“陛下!老臣……老臣不知道啊!刘成这逆子,竟敢做出这种事,老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教训?”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檀木扶手又裂了道缝,“他派人杀朕的御史,你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胡惟庸,朕看你是管不好自己的人了!” “陛下息怒!老臣罪该万死!”胡惟庸吓得浑身发抖,赶紧磕头,“老臣愿意把刘成交出去,任凭陛下处置,只求陛下饶老臣一次!” “处置刘成是应该的,但这事没完!” 朱元璋盯着胡惟庸,语气严厉,“朕告诉你,沈清是朕看重的御史,你要是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休怪朕不客气!到时候,可别怪朕不念旧情!” “老臣不敢!老臣再也不敢了!”胡惟庸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可没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得咯咯响,眼神里满是阴狠——沈清,你这小子,老夫跟你没完! 朱元璋没再理他,转头对沈清说:“你做得好,没让那俩小子得逞。刘成交给锦衣卫处置,你以后查案,要是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锦衣卫,朕给你特权,可先斩后奏!” “谢陛下!”沈清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松了口气——这次不仅揪出了内鬼,还得了陛下的特权,以后查案就更有底气了! 退朝后,胡惟庸被锦衣卫“请”去问话,刘成也很快被抓了起来,打入天牢。 都察院的同僚们见沈清得了陛下的维护,再也没人敢跟他作对,连张度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再也不敢阴阳怪气。 沈清走在回都察院的路上,心里却没那么轻松。 他知道,胡惟庸虽然这次栽了跟头,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第16章 流放路上的截杀 南京城的城门刚开,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汉子的粗布囚服被砍得稀烂,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红痕。 “救命!快救命!”汉子嘶吼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流放的弟兄们……都被人杀了!就剩我和这孩子了!” 守门的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围上来。 这汉子他们认识——是空印案里被流放的基层吏员,叫赵大,半个月前才跟着流放队伍离开南京,怎么现在浑身是伤地跑回来了? “你说啥?流放队伍被人杀了?” 士兵赶紧扶着他,“在哪被杀的?谁干的?” “在山东……山东境内的黑石岭!” 赵大喘着粗气,眼泪混着血往下流,“一群蒙面人,拿着大刀,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上来就砍!他们喊着‘不留活口’,弟兄们没来得及反抗就……就死了!我抱着这孩子滚下山坡,才捡了条命!”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传到了都察院。 沈清正在整理举报信,刚拆了封举报兖州知府的信,就见吏员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煞白:“沈御史!不好了!空印案的流放队伍……在山东被人截杀了!就逃回来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都快不行了!” “什么?”沈清手里的信纸“啪”地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两人一路小跑,直奔锦衣卫值房——赵大被士兵送到了这里,正由医官包扎伤口。 沈清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赵大躺在木板床上,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还在往外渗,旁边的少年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赵大,我是都察院的沈清。” 沈清走到床边,声音放轻,“你告诉我,截杀你们的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用的什么武器?” 赵大缓缓睁开眼,看见沈清,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沈御史……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些人都蒙着脸,只露着眼睛,穿的是黑色短打,手里拿的是……是制式军刀!他们砍人可狠了,我亲眼看见周老栓被砍了三刀,肠子都流出来了……” 制式军刀? 沈清心里一紧,脑子里的“洪武朝罪案档案库”突然“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字跳了出来: 【案件名称:空印案流放队伍截杀案】 【凶手:胡惟庸私兵(约五十人),首领为胡府护卫统领张彪】 【动机:部分流放吏员知晓胡党贪腐线索(如浙西盐税造假、苏州粮库挪用等),胡惟庸怕线索泄露,下令灭口】 【关键证据:私兵所用军刀为胡府私造,刀柄刻有“胡”字;黑石岭现场留有私兵掉落的黑色绑腿】 果然是胡惟庸! 沈清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这老狐狸,之前派人杀他没成,现在又对无辜的流放吏员下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沈御史,您倒是说句话啊!”赵大抓住沈清的手,眼神里满是哀求,“那些弟兄都是冤枉的,好不容易不用死了,怎么还遭了这种罪?您一定要抓住凶手,给我们报仇啊!” 沈清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张度。 张度见他脸色难看,赶紧问:“沈御史,这是要去哪?流放队伍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事……怕是不好查啊。” “有什么不好查的?” 沈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凶手是谁,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就进宫,向陛下请命,去山东查案!” 张度脸一白,赶紧拉住他:“你疯了?这案子明摆着跟胡相有关,你去查,不是又跟他作对吗?上次刘成的事,他已经够恨你了,你还敢往枪口上撞?” “怕了?”沈清甩开他的手,“我是御史,查案是我的本分。别说是胡惟庸,就算是天王老子,犯了法,我也得查!” 张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沈清大步流星地往皇宫走。 奉天殿里,朱元璋刚听完锦衣卫的禀报,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空印案的吏员本就是冤枉的,他才从轻发落流放辽东,没想到竟在半路上被人截杀——这是在打他的脸! “陛下!”沈清冲进殿内,“噗通”跪在地上,“臣沈清,请命巡查山东黑石岭,查清流放队伍被截杀一案,抓获凶手,为死去的吏员报仇!” 朱元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你知道凶手是谁?” “臣知道!”沈清大声说,“是胡惟庸的私兵!那些吏员知道胡党贪腐的线索,胡惟庸怕他们泄露,才下令灭口!臣恳请陛下给臣权力,让臣带锦衣卫去山东,一定能把凶手全部抓获!” “胡惟庸……”朱元璋咬着牙,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得“笃笃”响,“又是他!” 沉默了半晌,朱元璋突然拍案:“准奏!朕给你调五十名锦衣卫精锐,再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在山东境内,你可先斩后奏!务必查清此案,要是让一个凶手跑了,你也别回来见朕!” “臣遵旨!谢陛下!”沈清激动得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臣定不辱使命!” “起来吧。”朱元璋摆了摆手,“你现在就去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记住,小心行事,胡惟庸的人,没那么好对付。” “臣明白!” 沈清退出奉天殿,心里又激动又沉重。 激动的是,陛下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沉重的是,这次去山东,面对的是胡惟庸的私兵,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他刚走到殿门口,就看见胡惟庸站在台阶下,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胡惟庸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没说话,转身就走。 沈清攥紧了拳头——胡惟庸,这次在山东,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回到都察院,沈清立刻让人收拾行李,又去锦衣卫值房挑选人手。 五十名锦衣卫精锐已经整装待发,个个腰佩绣春刀,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能打的硬茬。 “沈御史,咱们什么时候出发?”锦衣卫校尉问。 “明天一早!”沈清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去山东,抓凶手,为死去的吏员报仇!” “遵旨!” 夜色渐浓,都察院的灯还亮着。 沈清坐在案前,看着黑石岭的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这里,就是他与胡惟庸的下一个战场。 第17章 现场勘查法 马车刚拐进山东黑石岭的官道,沈清就皱紧了眉头。 风裹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往车厢里钻,辣得人眼睛疼。 车窗外的尘土都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过,连路边的野草都耷拉着脑袋,上面挂着碎布条——是流放吏员囚服上的料子。 “停!”沈清喊了一声,掀开车帘就跳下去。 五十名锦衣卫也跟着下车,手里的绣春刀握得紧紧的,眼神警惕地扫向四周。 黑石岭这地方,两边是陡峭的山坡,中间就一条窄窄的官道,正是设伏的好地方,谁知道胡惟庸的人会不会还藏在附近。 “沈御史,您看!”锦衣卫校尉突然指向路边,声音都有点发颤。 沈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沉—— 官道旁的草丛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穿着粗布囚服的流放吏员。 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粮;有的胸口被砍开一个大口子,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还有个年轻吏员,怀里护着个孩子,两人都没了气息,孩子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医官,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沈清声音有点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树枝轻轻拨开尸体旁的泥土——他不敢直接用手碰,怕破坏了线索,这是现代现场勘查的基本规矩。 医官赶紧跑过来,挨个检查尸体,最后摇了摇头:“沈御史,都没气了,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前,尸体都开始发臭了。” 沈清没说话,目光落在地上的泥土上。 树枝拨开表层的浮土,下面露出个清晰的印记——是马蹄印! 这马蹄印比他见过的所有马蹄印都大,边缘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的马蹄铁压出来的。 沈清赶紧招手:“校尉,你过来看看,这马蹄印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锦衣卫校尉跑过来,蹲下身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靴底:“乖乖,这马蹄印比我的靴底还大一圈!咱们锦衣卫的驿马都没这么大的蹄子,这……这像是军用战马的蹄印啊!” “军用战马?”沈清眼睛一眯,“胡惟庸的私兵里,是不是有不少人用的是军用战马?” “对!”校尉一拍大腿,“上次查胡相府私兵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们的马全是从边关弄来的军用战马,比咱们的驿马壮实多了!” 沈清点了点头,又用树枝拨向另一具尸体的伤口。 这尸体的脖子上有一道刀伤,齐整整的,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连皮肉翻卷的弧度都差不多。 沈清让医官过来:“你看看这伤口,是用什么武器砍出来的?” 医官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沈御史,这伤口边缘很平整,没有锯齿状的痕迹,肯定是制式军刀砍出来的。普通的菜刀或者柴刀,砍不出这么整齐的伤口。” “制式军刀?”沈清心里的猜测更确定了,“胡惟庸的私兵,用的不就是制式军刀吗?” 校尉咬牙骂道:“这老狐狸!私藏军用战马和制式军刀,这是想谋反啊!” 沈清没接话,目光继续在周围扫视。 他记得现代勘查现场时,要注意边角旮旯的地方,凶手很容易在这些地方留下破绽。 果然,在离尸体不远的草丛里,他看见一点黑色的东西,像是布料的碎片。 沈清赶紧走过去,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是块巴掌大的腰牌碎片! 黑色的布料上,绣着一个暗红色的“胡”字,针脚很密,一看就是精工细作的。 碎片的边缘很新,像是刚被扯下来没多久,还带着点丝线的毛边。 “沈御史,这是……”校尉凑过来,一看清“胡”字,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胡惟庸府上的腰牌吗?我见过他家护卫戴的,就是这种黑色布料,绣着‘胡’字!” 沈清捏着腰牌碎片,手指微微用力。 是故意留下的?还是疏忽掉在这里的? 如果是故意的,胡惟庸这是想嫁祸给别人? 可这“胡”字太明显了,谁看了都会想到他。 如果是疏忽,那这私兵也太蠢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掉在现场。 “不管是故意还是疏忽,这都是铁证!” 沈清把腰牌碎片递给校尉,“你收好,这可是定胡惟庸罪的关键!” “放心,我一定收好!”校尉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把碎片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揣进最里面的衣兜。 沈清站起身,环顾四周的山坡:“校尉,你派几个人去山坡上看看,有没有凶手留下的脚印或者其他线索。剩下的人,把这些尸体好好收殓起来,记录下每个人的样貌和伤口,回去以后也好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遵旨!”校尉立马分工,几个锦衣卫拿着刀,小心翼翼地往山坡上爬;剩下的人则找来了树枝和草绳,开始整理尸体。 沈清站在官道中间,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胡惟庸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竟然对这么多无辜的吏员下杀手,这已经不是贪腐了,是丧心病狂! “胡惟庸,”沈清低声自语,眼神冷得像冰,“这次有了这些证据,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血腥味,却好像没那么辣眼睛了——因为沈清知道,这些死去的吏员,很快就能沉冤得雪,凶手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黑石岭的尸体刚用草席裹好,沈清就翻身上马,手里攥着那块绣着“胡”字的腰牌碎片,对锦衣卫校尉喊:“走!去附近的黑石驿站!” “去驿站干啥?”校尉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凶手都跑了,驿站能有啥线索?” “战马!”沈清勒了勒马缰绳,马蹄在暗红的泥土上踏了个印,“现场的马蹄印是军用战马的,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战马总不能凭空冒出来吧?肯定是从驿站借的!” 校尉一拍脑袋:“对啊!我咋没想到这个!黑石岭就这一个驿站,来往的官差都在这儿歇脚借马,凶手肯定在这儿露过面!” 五十名锦衣卫紧随其后,马蹄声“噔噔噔”地在官道上响,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第18章 驿站记录的破绽 没半个时辰,前方就出现了一座灰扑扑的院子——黑石驿站到了。 驿站院子里,几个驿卒正围着马槽喂马,见一群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来,吓得手里的草料都掉了,赶紧跪地上:“参见大人!不知大人们驾临,有失远迎!” “驿丞呢?让他出来!”校尉跳下马,嗓门大得震得马槽里的马都抬了抬头。 驿丞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穿着青色吏袍,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算盘,见这阵仗,赶紧磕头:“小人参见各位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问你点事。”沈清走到他面前,把腰牌碎片亮出来,“三天前,也就是本月十六,有没有一群京城来的公差,在你这儿借过战马?” 驿丞一听“三天前”,脸色瞬间白了,手心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珠子撒了一地。 “大人……您……您怎么知道?”驿丞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沈清心里一喜——有戏!他蹲下身,捡起一颗算盘珠,慢悠悠地说:“我不仅知道他们借了马,还知道他们用的是制式军刀,杀了流放的吏员。你要是如实说,这事跟你没关系;要是敢撒谎,你知道后果。” “我说!我什么都说!”驿丞吓得赶紧趴在地上,“十六那天中午,来了十个穿黑色短打的汉子,领头的人说自己是京城来的公差,要借十匹战马,说有紧急公务要办,还出示了兵部的放行文书。小人不敢得罪,就给他们借了十匹最好的战马。” “放行文书?什么样的?”沈清追问。 “是张黄色的纸,盖着兵部的红印,具体写啥小人没看清,那领头的人不让看。” 驿丞赶紧补充,“他们态度可横了,还骂小人多管闲事,小人就没敢多问。” “领头的人叫什么名字?”这才是关键。 驿丞想了想,伸手往屋里指:“小人登记了,在账本上记着呢!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拿!” 他连滚带爬地跑进屋里,没一会儿就抱着个厚厚的账本跑出来,账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布,边角都磨破了,上面写着“黑石驿站借马登记册”。 “大人您看,就在这儿!”驿丞翻到本月十六那一页,手指着一行字。 沈清凑过去一看,账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是用毛笔写的: “本月十六,京城公差十人,借战马十匹,领头人胡三,凭兵部文书,约定三日后归还。” 胡三? 沈清盯着这两个字,突然“嗤”地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旁边的校尉凑过来一看,也乐了:“这胡惟庸也太敷衍了吧?取个化名都懒得想,直接姓胡,叫胡三?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的人?” “不是懒得想,是太自负了。” 沈清摇了摇头,手指在“胡三”两个字上敲了敲,“他觉得自己权倾朝野,就算留下‘胡’字,也没人敢查他。可惜啊,他算错了一点——他没算到我会来查驿站的记录。” 驿丞趴在地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咯噔一下—— 胡三?难道是胡丞相的人?他这是把天捅破了啊! “大人,那……那十匹战马还没还回来呢!”驿丞赶紧说,“按约定昨天就该还了,可到现在都没消息,小人还以为他们出啥事了,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是去杀人了!” 沈清站起身,把账本合上,递给校尉:“把这本账册收好,这是铁证。”然后又看向驿丞,“他们借马之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往东北方向走了!”驿丞赶紧回答,“他们说要去兖州,还问小人兖州附近有没有隐蔽的山寨,小人就告诉他们,东北方向五十里有个清风寨,很少有人去。” 清风寨? 沈清和校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凶手肯定藏在清风寨! “你做得很好,这事跟你没关系,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沈清拍了拍驿丞的肩膀,“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后果你知道。” “小人不敢!小人绝对不敢说!”驿丞赶紧磕头,头都快磕出血了。 沈清没再理他,转身对锦衣卫说:“兄弟们,目标清风寨!五十里路,咱们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赶到,抓凶手!” “遵旨!”锦衣卫齐声应和,声音震得院子里的马都嘶鸣起来。 沈清翻身上马,手里的马鞭“啪”地甩了一下,战马嘶鸣一声,朝着东北方向奔去。 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可他心里却热得很——有了借马记录和“胡三”这个名字,再加上之前的马蹄印、制式军刀和腰牌碎片,这次定能把胡惟庸的私兵一网打尽! 驿丞趴在地上,看着沈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敢慢慢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直嘀咕:胡丞相啊胡丞相,您怎么惹上这么个硬茬子?这下怕是要完了! 而此时的清风寨里,胡三正跟手下的人喝酒,桌上摆着抢来的银子和绸缎,笑得合不拢嘴。 他根本不知道,沈清已经带着锦衣卫,朝着清风寨赶来,一场围捕,即将开始。 战马的铁蹄踏碎黄昏的光影,沈清攥着缰绳的手满是汗,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从黑石驿站出来,他就没歇过,五十里路,硬是让马跑成了三十里的时辰——再晚一步,清风寨的凶手说不定就卷着赃物跑了。 “沈御史,前面就是清风寨的山口了!”锦衣卫校尉勒住马,指着前方的山坡。 沈清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清风寨选得真够阴的,依山而建,寨门是粗木搭的栅栏,上面还钉着尖刺,山坡上隐约能看见放哨的人,手里拿着弓箭,跟个小堡垒似的。 “硬冲肯定不行,寨子里有弓箭,咱们会吃亏。”校尉皱着眉,“要不咱们绕到后山,从悬崖爬上去?” “不行,太费时间。”沈清摇头,眼睛扫过山口的小路,“我早让人去联系山东都司了,按时间算,他们也该到了。” 第19章 围捕真凶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一队穿着铁甲的士兵冲了过来,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将领,腰间挂着虎头腰牌——正是山东都司的参将李虎。 “可是都察院的沈御史?”李虎勒住马,声音洪亮。 “正是。”沈清翻身下马,掏出腰牌和驿站账册,“李参将,辛苦你了。清风寨里藏着一群蒙面人,是截杀空印案流放吏员的凶手,还私藏制式军刀,我想借你的人,一起围了这寨子。” 李虎接过账册,扫了眼“胡三借马”的记录,又看了眼沈清手里的“胡”字腰牌碎片,脸色瞬间沉下来:“敢在山东地界杀人,还藏在山寨里当缩头乌龟?沈御史放心,我带了两百名士兵,保证把这寨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得用个名义。”沈清压低声音,“直接说抓胡相的人,怕打草惊蛇。就说‘搜捕盗匪’,毕竟他们抢了流放吏员的财物,也算盗匪。” 李虎眼睛一亮:“还是沈御史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两人当即分工:李虎带一百名士兵,堵住山寨前门和后山小路,防止凶手逃跑;沈清带五十名锦衣卫和另外一百名士兵,从侧面的树林绕过去,突袭山寨侧门——那侧门是驿丞说的,平时少有人走,防守最松。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沈清带着人钻进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惊得几只野兔窜了出去。 锦衣卫都把绣春刀藏在衣里,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寨子里的人。 “到了!”校尉指着前面的木栅栏,那是山寨的侧门,只有两个蒙面人靠在柱子上打盹,手里的刀插在腰上,正是制式军刀。 沈清比了个“动手”的手势,两个锦衣卫像猫似的扑过去,没等蒙面人反应过来,就捂住他们的嘴,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别出声!”校尉掏出刀,架在蒙面人的脖子上,“寨子里有多少人?胡三在哪?” 蒙面人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里……里面有三十多个人,胡三……胡三在正厅喝酒!” 沈清冲士兵们点了点头,士兵们合力推开侧门,一股酒肉香味飘了出来——寨子里正热闹,正厅的窗户开着,能看见里面的人举杯喝酒,桌上摆着银子和绸缎,正是从流放吏员那抢来的赃物。 “冲!”沈清喊了一声,锦衣卫和士兵们像潮水似的涌进去。 “谁?!”正厅里的人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来,手里的酒碗“啪”地掉在地上。胡三刚摸起腰上的刀,就看见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来,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杀了他们!”胡三反应过来,嘶吼着挥刀冲上来。可他的手下都是些乌合之众,平时欺负老百姓还行,遇上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根本不够打。 一个蒙面人刚挥刀砍向锦衣卫,就被锦衣卫一脚踹在肚子上,刀“哐当”掉在地上,跟着被按在地上捆了起来。 另一个想从窗户跳出去,刚爬上去,就被外面的士兵一矛戳下来,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沈清站在正厅门口,看着眼前的混乱,眼神冷得像冰。 胡三还在负隅顽抗,挥着刀砍伤了一个士兵的胳膊,可没一会儿,就被三个锦衣卫围住,刀架在了脖子上。 “放下刀!”校尉大喝一声。 胡三的手哆嗦着,刀“当啷”掉在地上,嘴里还硬气:“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胡相的人!敢抓我,你们等着死!” “胡相的人?”沈清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制式军刀,刀身上还沾着血,“就凭你这把刀,还有这腰牌,就算是胡相来了,也保不住你!” 士兵们开始在寨子里搜查,没一会儿就抱来一堆东西:三十多把制式军刀,二十多块黑色腰牌,上面都绣着“胡”字,还有一箱子银子和几匹绸缎。 “沈御史,都在这儿了!”士兵把东西放在地上,银子堆得像小山,闪得人眼晕。 胡三看着那些腰牌和军刀,脸色惨白如纸,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瘫在地上直哆嗦:“不……不是我干的!是胡相让我干的!是他让我杀那些吏员的!” “现在知道喊胡相了?”沈清冷笑,“刚才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把他押起来!还有这些人,都捆好,带回南京审!” 锦衣卫和士兵们手脚麻利,把三十多个蒙面人都捆了起来,像串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 胡三被两个锦衣卫架着,嘴里还在喊:“我要见胡相!我要见胡相!” 沈清没理会他,走到院子里,看着被押出来的凶手,心里松了口气——截杀案的凶手总算抓到了,接下来,就是审出胡惟庸的罪证,给死去的吏员报仇。 李虎走过来,拍了拍沈清的肩膀:“沈御史,还是你们厉害!这案子办得漂亮!” “多亏了李参将帮忙。”沈清笑了笑,“这些人就先交给你看管,我让人去南京报信,等朝廷的人来接。” “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们,一根头发都不会少!”李虎拍着胸脯保证。 夕阳彻底落下,月亮升了起来,照亮了满地的赃物和被捆着的凶手。 沈清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这还不是结束——胡惟庸还没伏法,这场仗,还得继续打下去。 清风寨的院子里还飘着酒肉的残味,沈清刚吩咐士兵把胡三等人押去临时牢房,就听见西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个年轻的锦衣卫,手里攥着块沾泥的木板,跑得满头大汗。 “沈御史!您快看看!这后院的地面不对劲!” 沈清跟着他往后院跑,刚拐过转角,就看见一片新翻的泥土,比周围的地面高出半寸,边缘还留着铁锹的印子。 锦衣卫用脚跺了跺,底下传来“咚咚”的空响。 “这底下有东西?”校尉凑过来,伸手摸了摸泥土,“还没干透,像是刚埋没多久。” 沈清心里一动,突然想起赵大说的“就剩我和这孩子了”——难道还有其他幸存者?他赶紧喊:“拿铁锹来!小心点挖,别伤着底下的人!” 士兵们扛着铁锹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刨开泥土。 没挖两尺,就看见一块厚厚的木板,上面还钉着铁钉子,一看就是地窖的门。 “这地窖门咋这么沉?”两个士兵合力往上抬,脸都憋红了,才把木板掀开一条缝。 一股混杂着霉味、汗味和血腥味的气息“呼”地涌出来,呛得人直咳嗽。 沈清赶紧让人点上火把,往地窖里照。 第20章 救下百人,再挫胡党 火把的光线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全是穿着粗布囚服的吏员,有的靠在墙上,有的蜷缩在角落,个个衣衫破烂,胳膊腿上全是伤口,有的伤口还在流脓,脸上沾着泥和血,眼神里满是绝望。 听见动静,他们缓缓抬起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盯着洞口。 “有……有人吗?”最靠近洞口的一个老吏员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锣,“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沈清趴在洞口,把火把往下递了递,“别慌,我们这就放梯子下去!” 士兵们赶紧搬来木梯,顺着洞口往下搭。沈清让人先送下去两筐干粮和水,看着吏员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揪得慌—— 这些人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手里的饼子啃得太急,差点噎着,有人甚至连掉在地上的渣都捡起来塞进嘴里。 “慢点吃!还有!不够再拿!”沈清喊着,又让人抱来几床旧棉絮,“先裹上,别冻着!” 等吏员们稍微缓过劲,沈清才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被关在这儿多久了?” “回大人,我们……我们有一百零三人。”老吏员抹了把眼泪,“十六那天在黑石岭被截杀,我们没来得及跑,就被他们抓进这地窖,已经关了三天了,每天就给一碗水,没给过吃的……” “这群畜生!”校尉气得踹了一脚地窖门,“竟敢把人关在这儿等死!” 沈清没说话,心里的火气却烧得更旺。 他蹲在洞口,对里面的吏员说:“我是都察院御史沈清,专门来查截杀案的。胡三他们已经被我们抓了,你们放心,我这就带你们回南京,还你们一个公道!” “沈御史?”一个年轻吏员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是不是那个救了空印案两千弟兄的沈御史?” “是我。”沈清点头。 地窖里瞬间炸开了锅!绝望的眼神变成了希望,有人甚至哭了出来:“我们以为没人会来救我们了!沈御史,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先别说这些!”沈清赶紧让士兵加快速度,“身体能走的先上来,不能走的我们抬上来,医官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都给你们治伤!”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院子里全是忙乱的脚步声。 能走的吏员扶着梯子往上爬,士兵们在下面托着;走不动的,就用门板做成简易担架,两人一组往上抬。 医官带着药箱跑前跑后,给伤口涂药膏、包扎,还熬了热姜汤,一碗碗递到吏员手里。 沈清站在旁边,看着吏员们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还好赶上了,要是再晚一天,这些人说不定就真的没了。 当天晚上,沈清让人在清风寨搭了临时帐篷,让吏员们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安排了十辆马车,每辆马车里都放着棉絮和伤药,医官也跟着随行,小心翼翼地把吏员们往南京送。 一路上,吏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胡三等人的恶行全说了出来:“他们抓我们的时候,说‘胡相说了,留着你们也是祸害’!”“还逼我们画押,说空印案是我们自己串通的,我们不画,就用鞭子抽!”“那胡三还说,就算你们逃出去,也没人敢动胡相一根手指头!” 这些话,沈清都让吏员们记下来,写成证词——这可是扳倒胡惟庸的重要证据。 五天后,马车终于抵达南京城。 刚到城门口,就看见锦衣卫指挥使带着人在等着,见沈清回来了,赶紧迎上来:“沈御史,陛下在奉天殿等着呢,让您一回来就带吏员和证据过去!” 沈清没敢耽误,让医官先带吏员去驿站休息,自己则拿着证词、腰牌、制式军刀,直奔皇宫。 奉天殿里,朱元璋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吓人。 胡惟庸站在文臣首列,低着头,手指却在偷偷捻着胡须——他早就听说胡三被抓了,心里正打鼓。 “陛下,臣沈清回来了!”沈清走进殿内,把证据一一摆在案上,“截杀案的凶手已经抓获,共三十四人,都是胡惟庸的私兵,领头的叫胡三。另外,臣在清风寨的地窖里,救出了一百零三名幸存吏员,他们都能作证,是胡惟庸下令截杀的!” 朱元璋拿起证词,一页页往下看,手指捏得咯咯响。 看到“胡相说了,留着你们也是祸害”那一句时,他猛地把证词往案上一拍,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胡惟庸!”朱元璋的声音像炸雷,“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惟庸“噗通”跪在地上,头埋得快贴到金砖上:“陛下!老臣冤枉!这肯定是胡三等人假传老臣的命令,想栽赃陷害老臣!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敢下令截杀吏员?” “假传命令?”沈清站出来,指着案上的腰牌和军刀,“这些腰牌都是胡府的制式,军刀也是胡府私造的,胡三还是您府上护卫统领的远房侄子——这怎么解释?” 胡惟庸张了张嘴,想不出辩解的话,只能一个劲地磕头:“老臣真的不知道!求陛下明察!”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半晌,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的噼啪声。 沈清心里捏着把汗——按证据,足够治胡惟庸的罪了,就看陛下怎么判。 可朱元璋突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你亲自下令,朕暂且信你一次。” 胡惟庸心里一松,刚想谢恩,就听见朱元璋接着说:“但你府中私兵过多,已经超出了丞相该有的规制。传朕的旨意:胡相府中私兵,即刻削减一半,剩下的交由兵部统管,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调动!”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胡惟庸浑身冰凉。 私兵是他的底气,削减一半还交兵部管,跟断了他的胳膊没区别!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咬着牙磕头:“老臣……遵旨。” 朱元璋没再理他,转头对沈清说:“你做得好,不仅抓了凶手,还救了百余名吏员。朕赏你白银百两,绸缎十匹,好好安置那些吏员,后续的审讯,也交给你负责。” “谢陛下!臣遵旨!”沈清磕头谢恩,心里虽有点遗憾没直接扳倒胡惟庸,但削减私兵也算是挫了胡党的气焰,不算白忙活。 退朝后,胡惟庸走出奉天殿,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来。 他回头瞪了眼沈清的背影,拳头攥得死死的——沈清,你又断我一条路,这仇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三天,胡惟庸借口“身体不适”,没上朝。 都察院的人都在传,说胡相是气的,连饭都吃不下。 沈清没心思管这些,他正忙着安置幸存的吏员,给他们录证词,还要审讯胡三等人,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把所有证词整理好,送到朱元璋面前,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刚回到都察院,就看见吏员抱着一摞奏折跑进来:“沈御史!陛下让您明天去验收新修的乾清宫,说是让您查查有没有问题!” 沈清心里一动——验收宫殿?这可是个肥差,也容易出问题。 看来,又有新案子要查了。 第21章 宫殿的质量问题 这乾清宫是朱元璋特意让人修的新宫殿,说是要给太子住,从去年冬天就动工,催得比谁都急,工部尚书薛祥前天才上奏说“即将完工”,怎么今天就派他去验收了? “陛下还说,让您仔细查,别放过任何毛病。”校尉补充道,“听说工部最近报上来的银子超了不少,陛下心里有点犯嘀咕。” 沈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老朱这是怕工部偷工减料,让他去当“质检员”呢! 他赶紧放下茶杯,揣上腰牌就往外走:“走!去乾清宫工地!” 两人骑马往皇宫西侧的工地赶,没半个时辰就到了。 远远望去,乾清宫的轮廓已经出来了,朱红的柱子立得整整齐齐,屋顶的琉璃瓦在太阳下闪着光,看着挺气派。 可刚走近工地,沈清就皱起了眉。 工地里乱糟糟的,工匠们有的坐着抽烟,有的在收拾工具,根本没在赶工。 地上堆着不少木料和石灰,有的木料还沾着泥,石灰袋子敞着口,风一吹,白灰就往人脸上扑。 “这就是快完工了?”沈清跳下马,走到一堆木料前,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 木料发出“空空”的响,不像是实心的。他又仔细一看,木料表面有不少小孔,用指甲一抠,竟抠出个小虫子——是蛀虫! “好家伙,用虫蛀的木料修宫殿?”沈清心里骂了一句,又走到墙角,伸出手指摸了摸刚刷的石灰。 这一摸,沈清的手指瞬间白了——石灰像面粉似的,一蹭就掉,连墙皮都跟着往下掉渣。 他用力按了按墙面,竟按出个小坑,里面的沙土露了出来。 “这石灰掺了多少沙土啊?”旁边的校尉也看傻了,“这要是下雨,不得把墙冲塌了?” “谁在这儿瞎嚷嚷?” 一个尖嗓子突然响起来。 沈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官员走过来,肚子挺得溜圆,手里拿着个算盘,正是工部侍郎赵渊——薛祥的副手,负责乾清宫的具体施工。 赵渊见是沈清,赶紧换上笑脸:“哟,是沈御史啊!您怎么来了?陛下派您来视察?” “陛下派我来验收。”沈清直起身,指了指地上的木料和墙角的石灰,“赵侍郎,这木料有虫蛀,石灰一摸就掉,你怎么解释?” 赵渊的笑脸僵了一下,赶紧摆手:“沈御史您不懂营造,这您就外行了!” 他蹲下身,拍了拍那根虫蛀的木料,“这木料是特意选的‘老榆木’,有点虫眼很正常,晒干了就没事了!还有这石灰,刚刷上去都这样,过两天干了就硬了!” “是吗?”沈清冷笑,伸手拿起一块石灰,往地上一摔。 石灰“啪”地碎成了渣,里面的沙土看得清清楚楚。“赵侍郎,你见过哪个刚刷的石灰一摔就碎?这里面掺的沙土,怕是比石灰还多吧?” 周围的工匠们听见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有的还偷偷点头——他们早就觉得这石灰有问题,可没人敢说。 赵渊见工匠们都在看,脸上有点挂不住,声音沉了下来:“沈御史,这是工部的事,您是御史,管查案就行,修宫殿的事就别瞎操心了!” “我瞎操心?”沈清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带着冷意,“这乾清宫是给太子住的,要是用这些破木料、假石灰,将来出了事故,你担得起责任吗?” 赵渊被噎得说不出话,刚想反驳,沈清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洪武朝罪案档案库”又触发了! 【案件名称:乾清宫修建贪腐案】 【主犯:工部侍郎赵渊、承包商王老板】 【罪证:1.赵渊与王老板勾结,将一等木料换成三等虫蛀木料,差价两万两;2.石灰中掺沙土,每袋石灰少放三成,省下的银子两人平分,共贪墨五千两;3.克扣工匠工钱,将每月五两银子改成三两,多出来的银子用于行贿】 【当前进度:赵渊正准备销毁账本,掩盖贪腐痕迹】 沈清眼睛一亮——果然有猫腻!不仅偷工减料,还克扣工钱、行贿,这赵渊胆子也太大了! “赵侍郎,你跟承包商王老板的关系不错吧?” 沈清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赵渊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王老板?” “我不仅知道王老板,还知道你把一等木料换成了三等的,省下的两万两银子,你分了一万两。” 沈清往前走了一步,盯着赵渊的眼睛,“还有石灰里掺沙土,克扣工匠工钱,这些事,你要不要跟我说说?” 这话一出,周围的工匠们炸了锅! “难怪我们的工钱少了!原来是被赵侍郎贪了!” “我说这木料怎么不对劲,原来是换了次品!” “赵侍郎你还是人吗?用次品料修宫殿,还扣我们的钱!” 工匠们越说越激动,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木料,就要往赵渊身上扔。 赵渊吓得赶紧往后退,指着沈清喊:“你胡说!你这是诬陷!我要去陛下那儿告你!” “你去啊!”沈清冷笑,“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咱们当着陛下的面,把账本拿出来对对——你把一等木料的钱报成三等的,账本上总该有记录吧?还有王老板给你的银子,你存到哪个钱庄了?” 赵渊彻底慌了,腿一软就想跪,却被工匠们拦住了:“别让他跑了!跟他去见陛下!” “对!让陛下评评理!” 工匠们围着赵渊,你一言我一语,把赵渊吓得浑身发抖。 沈清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松了口气——有工匠们当证人,再加上账本,这赵渊想赖都赖不掉! “赵侍郎,咱们现在就去工部查账本?”沈清走过去,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 赵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被工匠们推着往前走。 沈清跟在后面,回头对校尉说:“你先在这儿盯着,别让工匠们把证据破坏了,我去去就回。” “放心!”校尉拍着胸脯保证。 沈清押着赵渊往工部走,路上不少官员看见这阵仗,都偷偷议论:“这不是赵侍郎吗?怎么被工匠们围着?”“好像是沈御史查出来他偷工减料了!” 赵渊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清不仅看出了木料和石灰的问题,还知道他跟王老板的勾结——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可没心思管他怎么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查账本——只要找到账本,就能把赵渊和王老板的罪证坐实,给老朱一个交代,也给工匠们讨回公道。 刚走到工部门口,沈清就看见薛祥站在台阶上,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 沈清心里明白,薛祥肯定已经知道消息了——这场验收,怕是要变成一场“算账大会”了。 第22章 铅锤与浸水的妙用 工部门口的石狮子瞪着圆眼,薛祥站在台阶上,看见被工匠们围着的赵渊,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 他赶紧走下来,推开人群,把赵渊拉到身后:“沈御史,你这是干什么?赵侍郎是工部的人,有话好好说,何必让工匠们围着他?” “好好说?”沈清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赶来的几个工匠,“薛尚书问问他们,赵侍郎用虫蛀木料、掺沙石灰,还克扣他们的工钱,这能好好说吗?” 工匠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喊起来: “薛尚书!我们每月该拿五两工钱,赵侍郎只给三两!” “那木料都是虫蛀的,我们说不能用,赵侍郎还骂我们多管闲事!” “石灰里掺了一半沙土,刷上去跟面粉似的,这宫殿住不了两年就得塌!” 薛祥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乾清宫的工程有点问题,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瞪了赵渊一眼,又转向沈清:“沈御史,这事……是不是有误会?赵侍郎也是为了赶工期,可能一时疏忽……” “疏忽?”沈清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满是嘲讽,“把一等木料换成三等虫蛀料,是疏忽;石灰里掺一半沙土,是疏忽;克扣工匠工钱,也是疏忽?薛尚书,您这‘疏忽’的说法,怕是糊弄不了陛下吧?” 薛祥被噎得说不出话,赵渊躲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正常施工,是你不懂营造,故意挑刺……” “我不懂营造?”沈清眼睛一眯,突然提高声音,“行!那咱们现在就去乾清宫工地,拿实据说话!是好料是坏料,是合格还是不合格,一测就知!你敢不敢去?” 赵渊心里一慌,刚想找借口推脱,薛祥却先开口了:“去就去!要是查不出问题,沈御史,你可得给赵侍郎赔罪!” 他心里还存着侥幸——说不定真是沈清不懂营造,错把正常工艺当成了问题。 “没问题!”沈清一口答应,转头对工匠们说,“你们也跟着去,做个见证!”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乾清宫工地走,路上的官员见了,都躲在门口偷偷看——工部跟都察院掐起来了,这可是大热闹! 刚到工地,沈清就喊来负责木工的老工匠:“李师傅,你这儿有铅锤吗?借我用用。” 李师傅赶紧点头,从工具袋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铅锤——铁制的锤头,下面挂着长长的棉线,是木工测垂直度的常用工具。 “沈御史,您要测啥?” “测殿柱!” 沈清指着乾清宫门口那根朱红大柱,“我怀疑这柱子歪了。” 赵渊立刻跳出来:“胡说!这柱子是我亲自盯着立的,怎么可能歪?沈御史,你别拿个铅锤就装懂,营造的事复杂着呢!” “复不复杂,测了就知道。”沈清没理他,让李师傅爬上脚手架,把铅锤的棉线固定在殿柱顶端,然后慢慢放下锤头。 铅锤晃了晃,最后稳稳地垂在地面,棉线离殿柱的距离,竟然有两指宽! “李师傅,这算合格吗?”沈清问。 李师傅凑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不合格!立殿柱讲究‘垂直如线’,最多只能差半指,这都两指宽了,时间长了,屋顶的重量压下来,柱子肯定会歪,严重的还会塌!” “听见了吗?”沈清看向赵渊,“两指宽的误差,这叫正常?赵侍郎,你要是不懂营造,就别在这儿瞎指挥!” 周围的工匠们都点头附和,赵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还硬撑:“这……这是运输的时候碰歪的,不算施工问题!等完工了,我让人调过来就是!” “运输碰歪?那木料的问题,你怎么说?” 沈清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让工匠们搬来两根木料——一根是工地上用的,一根是李师傅私藏的一等好料。 “去,打桶水来!”沈清指挥着小工匠。水桶很快提来了,他先把那根工地木料放进水里,“扑通”一声,木料竟浮在了水面上,还飘着几只死蛀虫;接着又把一等好料放进去,“咚”的一声,木料直接沉到了桶底,溅起一圈水花。 “好家伙!这差得也太明显了!”工匠们都凑过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好木料密度大,肯定沉底;这虫蛀料都是空的,不浮才怪!” “赵侍郎还说这是老榆木,我看就是烂木头!” 赵渊站在人群里,手脚都开始发抖。他没想到沈清会用这么简单的法子,一下子就把木料的问题戳穿了。 薛祥在旁边看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心里的侥幸彻底没了。 “赵侍郎,现在还有话说吗?”沈清走过去,眼神里满是冷意。 赵渊咽了口唾沫,还想狡辩:“沈御史!营造这事哪能这么较真?一点误差、一点木料差异,都是正常的!陛下催得紧,我们也是没办法才……” “没办法?”沈清突然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所以你就跟承包商王老板勾结,把一等木料的钱报成特等,实际买三等虫蛀料,赚差价?所以你就往石灰里掺沙土,省下的钱自己分?” 赵渊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抽了魂似的:“你……你怎么知道王老板?” “我不仅知道王老板,还知道他给你的好处。”沈清往前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说,“乾清宫的木料预算是五万两,你买三等料只花了两万两,剩下的三万两你分了一万五;石灰预算一万两,你掺沙省下五千两,又分了两千五。还有王老板单独给你的‘辛苦费’一万两——加起来,一共五万两!赵侍郎,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这话像炸雷一样在工地炸开! 工匠们都惊呆了,五万两啊!够普通老百姓过几辈子了! 薛祥也愣住了,他只知道赵渊可能贪了点,没想到贪了这么多! 赵渊彻底崩溃了,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语无伦次:“不……不是五万两……是……是两万两……我没拿那么多……” “没拿?”沈清冷笑,指了指工地旁边的账房,“账房里是不是有本你跟王老板的私账?上面记着每次分赃的数目,你要不要我现在让人去拿?” 赵渊的头“咚”地磕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哭:“我错了……我不该贪钱……沈御史,求你饶了我吧……” 薛祥站在旁边,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了,赶紧对沈清说:“沈御史,这事是工部的错,我愿意承担失察之罪。您看……能不能先把赵渊押起来,再慢慢查账本?” “当然要查账本!”沈清点头,对锦衣卫校尉说,“把赵渊绑起来,看好了!再派人去账房,把所有跟乾清宫有关的账本都搬出来,一本都不能少!” 校尉立刻带人上前,把赵渊捆了个结实。 赵渊被架起来时,还在哭着喊:“薛尚书!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薛祥别过脸,没敢看他——这时候,谁也救不了他了。 沈清看着被押走的赵渊,又看了看眼前的乾清宫,心里松了口气。 木料和石灰的问题已经证实,接下来只要查账本,就能把赵渊和王老板的罪证彻底坐实,给陛下和工匠们一个交代。 可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一个穿着青色吏袍的人偷偷溜走了——那人是赵渊的亲信,正往王老板的府邸跑,想通风报信。 第23章 账本里的铁证 赵渊的亲信刚溜到工地门口,就被两个锦衣卫按在了墙上。 那亲信怀里还揣着给王老板报信的纸条,被搜出来时,手还在不停哆嗦。 “沈御史早料到你会跑!”锦衣卫把纸条递给赶过来的沈清,语气里满是佩服,“这小子想给王老板通风报信,没门!” 沈清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沈清查账本,速毁证据”,他冷笑一声,把纸条揉成团扔在地上:“把他也绑了,跟赵渊关一起,回头一起审!” 处理完亲信,沈清转身往账房走——刚才他早就派了两个可靠的吏员去搬账本,这会儿也该有结果了。 刚到账房门口,就看见吏员们抱着一摞厚厚的账本出来,账本封面全是深蓝色的布,上面印着“工部乾清宫支出账册”的字样,沉甸甸的,得两个人才抱得动。 “沈御史,都在这儿了!从去年动工到现在的账册,一本没少!” 吏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账本放在临时搭的木桌上。 周围的工匠和工部官员都围了过来,薛祥站在最前面,脸色凝重得很——他知道,这账本一翻开,赵渊的罪就再也瞒不住了,连他这个工部尚书,都得担失察之罪。 赵渊被押在旁边,看见账本,腿肚子开始转筋,嘴里还在小声嘀咕:“账本都是按规矩记的,你查不出啥……” “按规矩记的?”沈清拿起最上面那本账本,翻开去年十二月的记录,手指在一行字上停住,“大家来看,这里写着‘采购特等榆木一百根,每根五十两,共计五千两’。” 他又拿起另一本账本——这是工匠们的领料记录,翻到同一页,念道:“‘领取三等榆木一百根,每根二十两,共计两千两’。” 沈清把两本账本并排放在桌上,声音提高了几分:“特等榆木五千两,实际领的是三等榆木两千两,中间差的三千两,去哪了?” 周围的人瞬间炸了锅! “我的天!一根木头差三十两,一百根就是三千两!这也太黑了!” “难怪赵侍郎天天吃大鱼大肉,原来是贪了这么多!” “薛尚书,您看看这账,这明显是造假啊!” 薛祥凑过去一看,两本账本上的日期、数量对得上,就是木料等级和价格差了一大截,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狠狠瞪了赵渊一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渊的脸色白得像纸,赶紧辩解:“这……这是记账的小吏写错了!特等和三等长得像,记混了!” “记混了?”沈清又拿起一本账本,翻到今年三月的记录,“那这个呢?‘采购特等石灰五百袋,每袋二十两,共计一万两’。可工匠们说,领的石灰里掺了一半沙土,根本不是特等,最多值五千两——这又是小吏记混了?” 他接连翻出三本账本,每一本都有“高报低买”的痕迹:特等木料换成三等,特等石灰掺沙,连铁钉都买的是次品,差价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两! “赵侍郎,你还说这是记混了?”沈清把账本“啪”地摔在赵渊面前,账本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每一笔高报的钱,都有你的签字!小吏敢瞎记,你也敢瞎签?” 赵渊盯着账本上自己的签字,手开始发抖。 那些签字都是他亲笔写的,笔画、字迹都跟他平时的一模一样,想赖都赖不掉。 “还有这个!”沈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本小账册——这是刚才从赵渊的亲信身上搜出来的,封面是黑色的,没写名字,“大家猜猜这是什么?” 他翻开小账册,念道:“十二月初五,收王老板木料差价一千两;三月初十,收石灰差价五百两;四月十八,收铁钉差价两百两……” 每念一句,赵渊的身子就抖一下。 这本小账册,是他跟王老板的私账,记录着每次分赃的数目,连他自己都忘了,亲信竟还带在身上! “赵渊,你还有什么话说?”沈清把小账册扔在他面前,“账本、私账、工匠证词,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赵渊看着满地的账本,又看了看周围愤怒的工匠和脸色铁青的薛祥,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我认!我全都认!”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是我跟王老板勾结,把特等料换成三等料,把石灰里掺沙土,就是为了贪差价……那些钱,我分了一万五,王老板分了一万五……我还克扣工匠工钱,把多出来的钱给了胡相的人,求他们多关照……” “你还行贿胡相的人?”沈清眼睛一眯——这又是个新线索! 赵渊哭着点头:“是……是胡相府的刘谋士,我每月给他送五百两,他说会保我平安……可现在……现在还是被查出来了……” 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案子还牵扯到了胡惟庸! 薛祥站在旁边,脸色白得像纸,他知道,这事闹大了,不仅赵渊要完,连他都得被牵连进去。 “把他的供词记下来,让他签字画押!”沈清对吏员说,又转向薛祥,“薛尚书,赵渊已经认罪,还牵扯到胡相府的人,这事我得立刻进宫禀报陛下。工部的事,就劳烦您先盯着,别让工地再出乱子。” 薛祥赶紧点头,声音都在发颤:“沈御史放心,我一定看好工地,绝不再出问题!” 沈清没再耽误,让人把赵渊和他的亲信押去锦衣卫牢房,自己则抱着账本和供词,往皇宫赶。 路上,他心里盘算着——赵渊行贿胡惟庸的人,这又是胡党的一条罪证,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案子,再挫挫胡惟庸的气焰! 刚到奉天殿门口,就看见太监在等他:“沈御史,陛下正等着呢,说您查完账就赶紧进来。” 沈清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接下来,就是把证据呈给陛下,等着陛下的处置了。 第24章 糯米灰浆的建议 奉天殿的金砖地面凉得刺骨,沈清刚把账本和供词递上去,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朱元璋把账本狠狠摔在案上,朱笔滚到地上,墨汁洒了一地。 “赵渊!这个狗东西!” 朱元璋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朕信任他,让他管乾清宫的工程,他倒好,偷工减料、贪赃枉法,还敢行贿胡惟庸的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满朝文武吓得齐刷刷跪下,头埋得快贴到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薛祥跪在最前面,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赵渊是他的副手,这事他难辞其咎。 “传朕的旨意!”朱元璋指着殿外,声音里满是杀意,“把赵渊拉到午门,斩了!首级挂在乾清宫工地,让那些工匠和官员都看看,贪朕的钱、坏朕的事,是什么下场!” “陛下!”沈清突然往前跪了半步,声音响亮,“臣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时候谁敢求情?不要命了? 连薛祥都偷偷拽了拽沈清的衣角,示意他别多嘴。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沈清:“你想说什么?替赵渊求情?” “臣不是替他求情,是替乾清宫求情!”沈清抬起头,语气诚恳,“赵渊贪赃枉法,该杀!可乾清宫刚修了一半,木料换了、石灰掺了沙,现在杀了他,没人知道工程的具体情况,后续怎么修?要是耽误了工期,冬天太子没地方住,这责任谁担?” 这话戳中了朱元璋的心思。 他修乾清宫,主要是为了太子朱标,眼看天冷了,要是工程搁置,太子只能还住旧宫殿,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朱元璋的怒气消了点,皱着眉问:“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了他吧?” “臣没说放他。”沈清赶紧回答,“赵渊该罚,但得等宫殿修好再罚。而且……臣有个法子,能把之前偷工减料的地方补上,让乾清宫比原来更结实。” “哦?你有法子?”朱元璋挑眉,“说说看,什么法子?” “臣听说过一种‘糯米灰浆’。”沈清往前凑了凑,声音清晰,“就是把糯米煮烂,然后跟石灰、桐油按比例混在一起,调成灰浆。用这种灰浆砌墙、刷面,干了之后比纯石灰硬多了,还不怕水浸。当年修南京城墙,就用的这种法子,到现在城墙还结实得很!” 殿内的官员们都抬起头,满脸惊讶——糯米还能跟石灰混着用?没听说过啊! 薛祥也愣了,他管了这么多年工部,从来没听过这种工艺。 “糯米煮烂混石灰?”朱元璋也觉得新鲜,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了敲,“这法子靠谱吗?别到时候更不结实,朕的乾清宫成了豆腐渣工程!” “陛下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当场试试!”沈清赶紧说,“御膳房里有糯米,工部也有石灰和桐油,找个工匠来,半个时辰就能试出效果!”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传朕的旨意,让御膳房煮十斤糯米,工部取五十斤石灰、十斤桐油,再叫两个最好的泥瓦匠来!” 太监们跑得飞快,没半个时辰,东西就都齐了。 御膳房的小太监端着一大锅煮烂的糯米,热气腾腾,香味飘满了大殿;工部的工匠扛着石灰、提着桐油,站在殿角候命。 “开始吧!”朱元璋下令。 两个泥瓦匠赶紧动手,一个把糯米倒进石灰里,一个往里面加桐油,然后用铁锹使劲搅拌。 煮烂的糯米黏糊糊的,跟石灰、桐油混在一起,慢慢变成了米白色的灰浆,黏度比纯石灰大得多,沾在铁锹上都掉不下来。 “陛下您看,这灰浆比普通石灰黏多了!”工匠拿起铁锹,展示给朱元璋看,“普通石灰调出来是稀的,这个能挂住,抹在墙上不会流下来。” 朱元璋走下龙椅,凑过去看了看,还用手指摸了摸——灰浆黏糊糊的,带着点糯米的温度,确实比普通石灰稠。 “抹在墙上试试。”朱元璋说。 工匠赶紧找了块青砖,把糯米灰浆抹在上面,然后跟另一块青砖砌在一起,放在殿外通风的地方。 “陛下,这灰浆得晾一个时辰才能干,干了之后就硬了。” 朱元璋没走,就在殿外等着,文武百官也跟着站在旁边,连薛祥都忘了害怕,盯着那两块青砖看。 沈清站在旁边,心里也有点打鼓——虽然知道南京城墙用这法子管用,但第一次在朱元璋面前试验,万一出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工匠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青砖,发出“当当”的脆响,跟敲石头似的。 他又找来一把小刀,使劲往灰浆缝里划——刀身滑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根本没划透。 “陛下!成了!”工匠激动地喊,“这灰浆硬得跟石头一样!比纯石灰结实十倍都不止!您看,用刀都划不动!” 朱元璋走过去,亲自用手推了推青砖——两块砖粘得死死的,纹丝不动。 他又让工匠用锤子敲了敲,青砖碎了,灰浆缝却没裂开,还粘在碎砖上。 “好!太好了!”朱元璋哈哈大笑,拍了拍沈清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沈清拍倒,“沈清啊沈清,你这小子,不仅会查案,还懂实干!比那些只会掉书袋、骂人的酸儒强多了!” 满朝文武赶紧附和:“陛下英明!沈御史能干!” 薛祥也松了口气,赶紧说:“陛下,有了这糯米灰浆,乾清宫肯定能修得结结实实,再也不怕偷工减料了!” 朱元璋心情大好,指着赵渊的供词说:“赵渊暂且不杀,先关在天牢里,让他把乾清宫的工程细节都写出来,等宫殿修好,再治他的罪!” 又转头对薛祥说,“从今天起,乾清宫的工程改用糯米灰浆,所有材料都要亲自把关,要是再出问题,朕连你一起罚!” “臣遵旨!谢陛下!”薛祥赶紧磕头谢恩。 朱元璋又看向沈清,眼神里满是欣赏:“你立了大功,朕得赏你!除了之前的白银绸缎,朕再赏你一个‘工部监工’的头衔,乾清宫的工程,你也能盯着,有问题随时禀报!” “谢陛下!臣定不辱使命!”沈清赶紧磕头,心里松了口气——不仅救了赵渊一命(暂时),还得了个监工的头衔,以后查工部的事,更方便了。 退朝后,文武百官围着沈清,个个笑脸相迎,连之前总阴阳怪气的张度,都凑过来道贺:“沈御史真是多才多艺,连修宫殿的法子都懂,佩服佩服!” 沈清敷衍着应付,心里却在想——糯米灰浆只是第一步,赵渊牵扯出胡惟庸的人,这账还没算完,接下来,该盯着胡党了。 第25章 升为佥都御史 乾清宫工地的糯米灰浆还没晾透,奉天殿的旨意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南京城的大小衙门。 头天早上,锦衣卫还带着人往赵渊家里去抄家。 赵渊的府邸在城南,青砖黛瓦,看着就气派,门楣上还挂着“工部侍郎府”的匾额,跟周围的民房比,简直是鹤立鸡群。 “开门!锦衣卫办案!”校尉一脚踹在门上,“哐当”一声,朱红大门被踹开,里面的丫鬟仆役吓得四处乱跑。 赵渊的老婆抱着个首饰盒想往后门跑,被锦衣卫当场按住,首饰盒“啪”地掉在地上,金镯子、玉簪子滚了一地。 “别碰我的东西!这都是我的!” 她撒泼打滚,却被锦衣卫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工匠们也跟着来看热闹,见锦衣卫从库房里抬出五个大木箱,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绸缎,还有几锭金元宝,闪得人眼晕。 “乖乖!这得有多少银子啊?”有人小声嘀咕,“少说也有两万两!都是贪咱们的工钱和木料钱!” “不止这些!”锦衣卫从书房里翻出一本账本,上面记着赵渊在城外买的三亩良田,还有给胡相府刘谋士行贿的记录,“赵渊,你这贪的可真不少啊!” 赵渊被关在天牢里,听说家里被抄,当场就瘫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他这一辈子的算计,全完了。 当天下午,朱元璋就下了旨:“工部侍郎赵渊贪赃枉法,克扣工匠工钱,偷工减料,革职抄家,家产充公,待乾清宫完工后,流放三千里!” 至于薛祥,虽没参与贪腐,但失察之罪跑不了,朱元璋把他降为工部左侍郎,还罚了他半年俸禄,让他戴罪立功,盯着乾清宫的工程。 薛祥接到旨意,赶紧磕头谢恩,心里别提多庆幸了——能保住性命,还能留在工部,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这两件事刚尘埃落定,第二天早朝,朱元璋又扔出个重磅消息。 奉天殿里,文武百官刚跪下行礼,朱元璋就拿起一份奏折,朗声道:“都察院御史沈清,查空印案、苏州知府案、乾清宫贪腐案,皆有功绩,且提出糯米灰浆之法,助乾清宫工程顺利推进。朕决定,升沈清为都察院佥都御史,正四品,钦此!” “轰!” 这话一出,满殿瞬间炸了锅! 谁都没想到,沈清才入职半年多,就从正七品的御史,直接跳到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连跳三级,这在洪武朝可是头一遭! “我的天!连跳三级?这也太夸张了!” “沈御史也太厉害了吧?查一个案子升一级,这速度谁赶得上啊!” “以后都察院,怕是要以沈御史为首了!” 官员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全是震惊和羡慕。 胡惟庸站在文臣首列,脸色铁青,手指攥得咯咯响——沈清升得越快,对他的威胁就越大,这老朱是故意的! 都察院的御史们更是炸开了锅。 张度站在人群里,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年熬了五年才从八品升到六品,沈清倒好,半年就到正四品,比他还高两级,这让他脸往哪搁? 可再不服气,也得跟着磕头:“陛下英明!恭喜沈佥都御史!” 沈清赶紧跪下谢恩:“臣沈清,谢陛下恩典!臣定当尽心尽责,不辜负陛下信任!” 朱元璋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起来吧。你这小子,没让朕失望。都察院就需要你这样敢查案、会查案的人,别跟那些只会混日子的酸儒学!” “臣遵旨!”沈清站起身,心里却没多少喜悦——他清楚,正四品的佥都御史,位置是高了,可盯着他的眼睛也更多了,尤其是胡惟庸,以后肯定会更变本加厉地针对他。 退朝后,沈清刚走出奉天殿,就被一群官员围了起来。 “沈佥都御史!恭喜恭喜啊!这可是连跳三级,太风光了!” “以后还请沈大人多关照!有查案的事,尽管吩咐!” “沈大人,晚上我做东,请您去醉仙楼喝一杯,赏个脸呗?” 官员们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奉承的话。 张度也挤了过来,脸上堆着假笑:“沈大人,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您别往心里去。以后都察院的事,还得靠您多费心!” 沈清心里冷笑,脸上却装着客气:“张大人客气了,都是为朝廷办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他应付着这群墙头草,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些人现在捧着他,要是哪天他栽了跟头,第一个踩他的肯定也是这些人。 回到都察院,办公房里更是热闹。 吏员们早就把他原来的案几搬到了佥都御史的专属办公房,还换上了新的笔墨纸砚,连椅子都换成了檀木的。 “沈大人,您的新办公房收拾好了,您去看看?”小吏满脸堆笑,“还有,同僚们送了些贺礼,都放在门口了。” 沈清走到门口一看,地上堆着不少东西:有送绸缎的,有送茶叶的,还有送字画的,最夸张的是户科给事中,竟送了两坛好酒,说是“贺沈大人高升”。 “这些贺礼,你们登记一下,都送到库房去,以后用来招待同僚。”沈清没打算收,这些礼看着是贺礼,其实都是人情债,以后都得还。 小吏赶紧点头:“好嘞!” 沈清走进新办公房,里面比原来的大了一倍,还带了个小隔间,墙上挂着朱元璋御笔亲书的“公正廉明”四个大字。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院子,心里却没多少轻松——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危险也越大。 胡惟庸还没倒,他的私兵虽然被削减了,可党羽还在,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 正想着,手不自觉地摸进怀里——那里藏着一把小钥匙,是之前从旧官邸床底找到的木盒钥匙,里面装着胡惟庸的罪证。 他攥紧钥匙,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动胡惟庸的时候,得等时机,等一个能彻底扳倒他的时机。 “沈大人,胡相府派人送来了贺礼,说是胡相的一点心意。” 小吏突然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脸色有点复杂。 沈清看着锦盒,眼睛一眯——胡惟庸这时候送贺礼,是想拉拢,还是想试探? 不管是哪样,这礼都不能收。 “告诉胡相府的人,贺礼我心领了,但公务在身,不便收礼,让他们拿回去吧。” 沈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 小吏赶紧点头,捧着锦盒往外走。 沈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冷笑——胡惟庸,你想跟我玩阴的,我奉陪到底。 这佥都御史的位置,不是我的终点,是我扳倒你的起点。 第26章 搬家的意外收获 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官邸,比沈清之前住的小官舍气派了不止十倍。 朱红大门前挂着“佥都御史府”的匾额,门两侧还摆着两盆半人高的铁树,院子里铺着青石板,连墙角的杂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沈大人,您看这官邸还满意不?”锦衣卫校尉帮着搬箱子,笑着打趣,“比您之前住的那地儿,强上一百倍!” “可不是嘛!”跟着来帮忙的小吏也凑趣,“之前您那官舍,下雨天还漏雨,现在这官邸,连窗户都是雕花的,住着舒坦!” 沈清笑着点头,心里却没多少兴奋——这官邸看着气派,可谁知道有没有藏着什么猫腻? 毕竟是前佥都御史住过的地方,得多留个心眼。 来帮忙的人不少,有锦衣卫,有都察院的同僚,连之前总阴阳怪气的张度,都提着两盒点心来凑热闹,嘴里说着“恭喜沈大人乔迁”,眼神却一个劲往屋里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大家别站着了,屋里坐,我让厨房备了茶水点心。” 沈清招呼着众人,心里却盘算着——等他们走了,得好好收拾收拾,尤其是床底、柜子这些角落,别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众人闹到傍晚才走,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沈清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带来的箱子不多,就两箱衣服、一箱子案宗,还有那个装着胡惟庸罪证的木盒,他特意锁在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 收拾完外间,沈清走进卧室。卧室里摆着一张雕花大床,床上铺着崭新的棉絮,是工部特意送来的。 他走到床边,想把枕头摆好,脚却不小心踢到了床底——“咚”的一声,像是踢到了什么空心的东西。 “嗯?”沈清皱起眉,蹲下身,伸手往床底摸。床底积了层薄灰,他的手指碰到一块地砖,竟觉得有点松动。 他用指甲抠了抠地砖边缘,发现地砖和周围的缝隙比其他的大,像是被人动过。 “难道下面有东西?” 沈清心里一动,找来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撬地砖。 地砖不算重,他撬了两下,“咔哒”一声,地砖就被撬了起来。 下面是个黑漆漆的小洞,洞里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锦盒是深蓝色的,上面绣着暗纹,边角有点磨损,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上面的锁还完好无损,显然是被人特意藏在这里的。 “这是啥?” 沈清拿起锦盒,掂量了一下,挺沉,里面像是装着纸类的东西。 他没敢直接砸锁,怕损坏里面的东西,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钥匙——这是他之前在旧官邸找到的,能开不少小锁,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 沈清深吸一口气,打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封密信,信封是牛皮纸做的,上面没有署名,只有用炭笔写的“密”字。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拆开一看,里面的信纸泛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力道很足,一看就是经常写字的人写的。信里的内容,让沈清的眼睛瞬间亮了—— “本月初十,送白银千两至胡相府西跨院,刘谋士亲收。 胡相承诺,下月提拔我为佥都御史,此事万勿声张。” 落款是“王显”,日期是洪武八年三月。 王显!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前佥都御史吗? 去年冬天病逝的,据说死得挺突然,当时还传是得了急病。 没想到,他竟然和胡惟庸有勾结! 沈清赶紧拿起第二封信,内容更劲爆: “浙西盐税案已压下,将主犯李三定为替罪羊,斩立决。胡相赏白银五千两,已存入城东钱庄,凭密号支取。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否则性命难保。” 浙西盐税案!沈清心里一震——他之前在举报箱里看到过相关的举报信,说浙西盐税有猫腻,主犯不是李三,可当时案宗已经结了,他还以为是诬告,没想到竟是王显帮胡惟庸压下来的! 他接着往下看,剩下的几封信,全是王显和胡惟庸的交易记录: “八月十五,送绸缎十匹、黄金五十两至胡相府,胡相答应帮我儿子安排进国子监。” “十一月初二,胡相让我压下苏州粮库挪用案,给了白银三千两。” “十二月廿八,胡相说陛下最近查得紧,让我少联系,等风头过了再说。”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洪武九年正月,也就是王显病逝前一个月,信里只写了一句话:“胡相要我做的事,我已照做,若我出事,定是胡相所为,望后人知晓,为我报仇。” 沈清拿着信,手都有点发抖。 这些密信,简直是扳倒胡惟庸的铁证! 王显每月给胡惟庸送钱,帮他压下各种贪腐案,甚至还帮他安排亲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结,而是结党营私,动摇国本! “难怪王显死得突然,说不定真和胡惟庸有关。”沈清心里嘀咕,“胡惟庸怕他泄露秘密,杀人灭口!” 他正看着,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负责打扫的老吏员,手里拿着扫帚:“沈大人,天黑了,要不要给您点上灯?”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沈清赶紧把密信叠好,放回锦盒,锁上,然后把锦盒塞进床底的暗格里,再把地砖盖回去,用脚踩了踩,确保看不出松动的痕迹。 老吏员走进来,见沈清站在床边,疑惑地问:“沈大人,您在看啥呢?” “没看啥,刚收拾完床底,有点灰。”沈清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前佥都御史王显的事吗?他是怎么死的?” 老吏员叹了口气,放下扫帚:“王大人啊,可惜了!去年冬天得了急病,夜里突然就没了,听说死的时候还吐了血,太医都没查出啥毛病。不过……”他压低声音,“有人说,王大人死之前,去过胡相府,回来就不对劲了。” 沈清心里更确定了——王显的死,肯定和胡惟庸有关! 胡惟庸怕他泄露秘密,所以下了毒手。 “原来如此。”沈清不动声色,“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老吏员点点头,拿着扫帚出去了。 沈清关上门,走到床边,又把地砖撬起来,拿出锦盒。 他看着锦盒里的密信,心里清楚——这些密信太重要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胡惟庸的人。 现在还不是动胡惟庸的时候,得等时机成熟,再把这些密信呈给陛下。 他把锦盒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锁好,然后把行李箱塞到衣柜最里面,用衣服盖住。 做完这一切,沈清才松了口气。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映出淡淡的光影。 沈清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密信复印件(他刚才偷偷抄了一份),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些证据,再加上之前的截杀案、乾清宫贪腐案,胡惟庸的罪证越来越多,等凑够了,就能彻底扳倒他! 第27章 暂压的密信 沈清捏着那几张泛黄的密信,指节都泛了白。 信纸边缘被汗湿,黏在指尖,可他半点都没察觉——满脑子都是信里的内容,还有那“王显”两个字背后藏着的人命。 “每月千两白银,帮着压下盐税案、粮库案……” 他低声嘀咕,手指在“胡相承诺提拔”那行字上划过去,“王显这哪是佥都御史,分明是胡惟庸的狗腿子!” 可没等他骂完,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洪武朝罪案档案库”又跳出来了!一行黑体字格外扎眼: 【胡惟庸案关键时间线: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因“谋不轨”被诛,株连九族,党羽数万人伏法。当前时间:洪武九年六月,时机未到,强行发难易引发胡党反扑,恐危及自身及案件推进。】 洪武十三年!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密信差点掉在地上。 他光顾着兴奋有了铁证,竟忘了这茬——现在才洪武九年,离胡惟庸倒台还有四年! 他往椅背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终于能擦了。 刚才那股子冲劲退下去,理智才慢慢回来:是啊,现在动手太早了。 胡惟庸现在是左丞相,权倾朝野,六部里一半的官员都是他的人,连锦衣卫里都有他的眼线。 要是现在把这些密信呈上去,朱元璋就算信了,也得顾忌胡党的势力,未必会立刻动手。 到时候胡惟庸狗急跳墙,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活,之前查的空印案、截杀案、乾清宫案,说不定都得黄,那些还没沉冤得雪的人,更是没了指望。 “急什么,又不是等不起。”沈清拍了拍密信,自嘲地笑了笑,“胡惟庸这老狐狸,作恶这么多年,多等四年,让他再蹦跶会儿,到时候一起算账,才解气!”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蹲下身,伸手抠了抠最下面一层的木板——这书架是他搬进来第二天特意让木匠改的,在最底层加了个暗格,专门用来放重要的东西。 暗格不大,刚好能放下一个木盒,外面还贴了层和木板颜色一样的油纸,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沈清从床底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这盒子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外面刻着简单的云纹,看着普通,其实盒盖内侧有个小暗锁,钥匙就藏在盒底的夹层里,是他现代用的小铜钥匙,在洪武朝根本没人见过这种款式。 他把密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木盒里,又从怀里掏出之前抄的密信复印件——这复印件是给以后用的,万一原件出了岔子,还有备份。 放好后,他扣上盒盖,摸到盒底的夹层,掏出小铜钥匙,对着暗锁“咔嗒”一转,锁上了。 “搞定。”沈清把木盒塞进书架的暗格里,又用几本厚厚的《大明律》挡在前面,拍了拍书脊,“藏在这儿,就算有人来搜,也得先搬开这堆书,够他们折腾的。” 刚站起身,院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碰倒了院墙上的瓦片。 沈清瞬间绷紧了神经,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窗边跑。 他趴在窗沿下,悄悄掀开一条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贴着院墙往门口挪,手里还拿着个布包,看穿着像是个小吏。 “是胡惟庸的人?还是张度派来的?” 沈清心里嘀咕,握紧了手里的砚台。 他刚升佥都御史,盯着他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是来探虚实的,要是被发现藏了密信,麻烦就大了。 那黑影挪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往回走,路过书房窗户时,还往里面瞟了一眼。 沈清赶紧缩回来,屏住呼吸——还好没被发现。 等黑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沈清才松了口气,把砚台放回桌上。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看,院墙上果然少了块瓦片,地上还留着个浅浅的脚印。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沈清关上门,心里盘算着,“明天得让锦衣卫派个人来守着,就说陛下赏的官邸,怕有歹人进来偷东西,这样既合理,又能防着胡惟庸的人。” 他回到书房,又检查了一遍书架的暗格——《大明律》摆得整整齐齐,木盒藏得严严实实,没半点破绽。然后他把桌上的密信复印件收进怀里,这复印件得带在身上,万一遇到什么事,还能当个后手。 刚收拾完,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负责官邸杂务的老吏员:“沈大人,夜深了,要不要给您留盏灯?厨房还温着粥,您要不要喝点?” “不用了,我这就睡。”沈清应了一声,把怀里的复印件塞进枕头底下,“你也早点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去都察院。” “哎,好嘞!”老吏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清躺在床上,盯着房梁,没半点睡意。 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复印件,又想起书架里的密信,心里像揣了块石头——这些证据,是扳倒胡惟庸的希望,也是悬在自己头上的刀,必须得守好。 “胡惟庸,”他对着房梁轻声说,语气里满是冷意,“你欠的债,欠的命,我都给你记着。现在不收拾你,不是怕你,是想让你死得更彻底。你的死证,我先替你收着,等洪武十三年,再亲手递给陛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影子。 沈清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过接下来的计划:明天去都察院,先处理新的举报信,再跟锦衣卫说守官邸的事,然后盯着乾清宫的工程,不能让薛祥再出岔子…… 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安排妥当。 他知道,在等胡惟庸倒台的这四年里,自己不能闲着,得继续查案,继续收集胡党的罪证,只有这样,到时候才能一举把胡惟庸及其党羽连根拔起。 第28章 浙西税银的猫腻 沈清头天刚把密信藏稳妥,第二天一早,奉天殿的传旨太监就进了佥都御史府。 明黄圣旨展开,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院子里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浙西税银入库数目有异,着佥都御史沈清即刻前往巡查,务必查清缘由,不得有误!钦此!” “臣沈清接旨!”沈清跪地叩首,心里咯噔一下——浙西税银? 他前几天还在举报箱里看到过相关信件,说当地税银收上来不少,入库却少了一截,原来陛下也盯上这事了。 送旨太监一走,锦衣卫校尉就扛着行李跑进来:“沈大人,都准备好了!五十名弟兄已在门口候命,咱们啥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沈清把密信复印件贴身藏好,又揣上验银的小工具——这是他特意让银匠做的,一小块纯银、一把细锉刀,用来验银锭成色正好,“浙西那地方不太平,得抓紧时间。” 一行人快马加鞭,五天就到了浙西布政使司所在地——杭州。 刚进城门,就见一队人马候在路边,为首的官员穿着绯色官袍,肚子挺得溜圆,老远就拱手笑道:“沈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浙西布政使赵全,特来迎接!” 沈清翻身下马,目光在赵全脸上扫过——这张脸他在空印案卷宗里见过! 当年空印案,赵全作为浙西负责税银的官员,本就疑点重重,最后却被胡惟庸以“查无实据”保了下来,是实打实的漏网之鱼,现在还成了布政使,不用想也知道是胡党的人。 “赵布政使客气了。”沈清伸手虚扶,语气平淡,“陛下派我来查税银,公事要紧,不必多礼。” “公事再急,也得先歇脚啊!”赵全热情得过分,伸手就去拉沈清的胳膊,“下官已在醉仙楼备了薄宴,沈大人先吃点东西,洗去风尘,明天再查账也不迟!” 沈清刚想推辞,就见赵全身后的随从抬着几个食盒过来,掀开盖子,红烧鹿肉、清蒸鲈鱼、燕窝羹……全是些寻常官员吃不起的贵重食材。 旁边的锦衣卫校尉皱了皱眉,凑到沈清耳边小声说:“大人,这赵全不对劲,浙西去年刚遭过水灾,他还这么铺张,肯定有鬼。” “我知道。”沈清不动声色,对赵全笑道,“既然赵布政使盛情难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宴席可以吃,账册也得先给我备好,明天一早,我要去布政司查账。” “好说!好说!”赵全笑得眼睛都眯了,“账册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沈大人查验!” 醉仙楼的包间更是奢华,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上摆着官窑瓷器,连酒杯都是纯银的。 赵全一个劲地给沈清劝酒夹菜,嘴里滔滔不绝地说浙西有多太平,税银收得多顺利,话里话外都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清嘴上应付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越是铺张,越是心虚。 他故意问:“赵布政使,浙西去年遭了水灾,百姓日子不好过,税银能按时收上来,不容易啊。” 赵全手里的酒杯顿了一下,赶紧说:“都是下官督促得力!下面的官员不敢懈怠,百姓也踊跃交粮交税,所以税银才能足额入库。” “足额入库?”沈清夹了块鱼肉,慢悠悠地说,“可我听说,有些百姓为了交税,连过冬的粮食都卖了,有这事吗?” 赵全的脸瞬间白了一下,又赶紧笑道:“沈大人听谁说的?都是谣言!百姓日子过得好着呢,怎么会卖粮食交税?您别信那些没影的话。” 沈清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继续吃菜。 他知道,现在跟赵全掰扯没用,等明天查了账册和银库,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第二天一早,沈清带着锦衣卫和都察院的吏员,直奔浙西布政司。 赵全早就候在门口,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笑得一脸谄媚:“沈大人,账册都在这儿了,从去年正月到今年五月的税银入库记录,一笔都不少。” 沈清接过账册,让吏员们逐一核对。账册上的数字整整齐齐,每月的税银收入、支出、入库数目都对得上,甚至连小数点后的零头都算得清清楚楚,看着没半点问题。 “账册倒是没毛病。”吏员查完,对沈清小声说,“数目都对得上,没发现涂改的痕迹。” 赵全赶紧说:“您看,下官没骗您吧?账册清清楚楚,绝对没问题!” “账册没问题,不代表银库没问题。”沈清放下账册,站起身,“带我去银库,我要亲自查验入库的银锭。” 赵全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应该的!应该的!银库就在后面,下官这就带您去!” 银库建在布政司后院,门口有两个卫兵把守,钥匙由赵全亲自保管。 打开厚重的铁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摆着十几个大木柜,每个柜子上都贴着标签,写着入库的年月。 “沈大人,您要查哪个月的银锭?”赵全打开一个木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锭,白花花的一片,看着很是晃眼。 “就查最近入库的,今年五月的。”沈清走过去,拿起一块银锭。 银锭沉甸甸的,上面刻着“浙西税银”四个字,还有重量“五十两”的印记。可他刚入手,就觉得不对劲——这银锭摸着有点粗糙,不像官银那么光滑,而且颜色也偏暗,不是纯银该有的亮白色。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纯银块,放在一起比对——官银应该和纯银块颜色差不多,可这块税银明显偏黑,表面还有不少细小的斑点。 沈清又拿出细锉刀,在银锭边缘轻轻锉了一下,锉下来的粉末竟是灰色的,而纯银锉下来的粉末是银白色的。 “赵布政使,这银锭不对啊。”沈清举起银锭,对赵全说,“成色太差了,里面掺了不少杂质吧?” 赵全赶紧凑过来看,脸色有点白:“这……这可能是铸造的时候火候没掌握好,不影响重量,您看,五十两的银锭,一点都不少。” “重量是不少,可成色差了,价值就差远了。”沈清冷笑一声,又拿起另一块银锭,仔细看了看——银锭底部竟有个小小的印记,刻着“富昌银号”四个字! 富昌银号! 沈清心里一震——这是浙西最大的私人银号,老板是胡惟庸的远房亲戚!官银怎么会有私人银号的印记? “赵布政使,你给我解释解释,”沈清把银锭举到赵全面前,指着“富昌银号”的印记,“官银入库,怎么会有私人银号的印记?这银锭,到底是官铸的,还是从富昌银号弄来的?” 赵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了魂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是铸造银锭的工匠不小心刻上去的……” “不小心?”沈清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冷意,“这么多银锭,都有富昌银号的印记,也是不小心?赵布政使,你当我是傻子吗?” 周围的锦衣卫和吏员都围了过来,拿起银锭一看,果然都有“富昌银号”的印记,一个个脸色都沉了下来——私人银号的银子冒充官银入库,这可是天大的贪腐案! 赵全看着众人的眼神,腿肚子开始转筋,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还在硬撑:“真……真的是不小心……沈大人,您别误会……” “误会不误会,查清楚就知道了。”沈清对锦衣卫校尉说,“把银库所有的银锭都查一遍,看看有多少带富昌银号印记的!再派人去富昌银号,查他们最近有没有铸造过五十两的银锭,卖给了谁!” “遵旨!”校尉立刻带人行动,一半人留在银库查银锭,一半人直奔富昌银号。 赵全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锦衣卫,心里彻底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清会这么细,连银锭上的小印记都能发现。 这银锭确实是从富昌银号弄来的,他和富昌银号老板勾结,用掺了铅的私人银锭冒充官银,把官银偷偷卖了,赚的钱一半自己留着,一半给了胡惟庸,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沈清看着脸色惨白的赵全,心里冷笑——空印案漏网又如何? 胡党成员又怎样?只要犯了法,不管藏得多深,他都能给揪出来! 第29章 突击盘库 沈清捏着带“富昌银号”印记的银锭,指节泛白,眼神冷得能冰死人。 赵全还在旁边支支吾吾找借口,他突然抬手,打断对方的话:“别跟我扯铸造火候的事——走!去府库!我要验所有待入库的税银!” “啊?”赵全像是被雷劈了,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府库?沈大人,这……这没必要吧?银库的银锭都查过了,府库的就是待入库的,跟银库的一样……” “一样不一样,我看过才知道。” 沈清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锦衣卫校尉立刻带人跟上,脚步“噔噔噔”的,震得银库地面都发颤。 赵全脸色瞬间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紫,他慌慌张张跟上去,伸手想拉沈清的胳膊:“沈大人,您听我说,府库今天没整理,乱糟糟的,要不明天……明天我让人收拾好了您再查?” “不用等明天。”沈清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赵全踉跄了两步,“现在就去!我没时间跟你耗!” 周围的吏员和卫兵都看傻了——谁都能看出来赵全慌了,这府库里指定有猫腻! 有两个卫兵想偷偷往后门溜,被锦衣卫一眼看穿,当场按在墙上:“老实点!想报信?” 赵全看着被按住的卫兵,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府库里的银锭都是“铅芯银皮”的假货,要是被沈清查出来,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府库走,路上的布政司官员见这阵仗,都躲在廊柱后偷偷看,没人敢上前搭话。 府库在布政司最里头,比银库更严实,门口守着四个带刀卫兵,见赵全和沈清过来,赶紧拱手行礼,眼神却往赵全身上瞟,等着他发号施令。 “开门。”沈清直接对卫兵说。 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敢动——他们只认赵全的命令。 赵全赶紧上前,搓着手笑道:“沈大人,您看,这府库钥匙……钥匙不在我这儿啊!在通判李大人那儿,他今天没来上班,要不咱们……” “钥匙不在你这儿?”沈清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赵全耳朵嗡嗡响,“你是浙西布政使,管着税银收支,府库钥匙不在你手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赵全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我……我最近忙着准备迎检,就……就把钥匙暂交给李通判了……” “现在就去拿!”沈清指着府库旁边的厢房,“让你的人去李通判家取钥匙,半个时辰内必须回来!要是超时,我就当你故意阻拦查案,直接让锦衣卫破门!” “破门”两个字一出,赵全吓得一哆嗦——锦衣卫破门可不管什么规矩,真要是破了门,他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他赶紧对身边的亲信喊:“快!去李通判家拿钥匙!快去快回!要是误了时辰,我扒了你的皮!” 亲信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影。 赵全站在府库门口,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手、踱步,眼神时不时往府库门缝里瞟,急得满头大汗。 沈清没理他,走到府库窗户边,踮起脚往里看。 窗户纸糊得厚,只能隐约看见里面堆着不少木箱子,箱子上贴着“税银”的封条,看着跟普通装银锭的箱子没两样。可他心里更确定了——越是看着正常,里面越不正常。 半个时辰刚到,亲信就扛着个木盒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喊:“大人!钥匙……钥匙拿来了!” 赵全接过木盒,手都在抖,他磨磨蹭蹭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三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浙西府库”四个字。 沈清伸手就要拿,赵全却赶紧把钥匙往身后藏:“沈大人,要不……要不我来开?府库的锁年头久了,怕您开不来……” “少废话!”沈清直接从他手里夺过钥匙,走到府库门前,选了最大的那把插进去,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 厚重的府库门被锦衣卫推开,“吱呀”一声响,一股混杂着铅锈和铜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比银库的霉味还刺鼻。 里面果然堆着十几个大木箱子,每个箱子都敞着口,白花花的银锭堆得像小山,从箱子里溢出来,看着比银库的还多。 “沈大人,您看,这银锭跟银库的一样,没……没毛病吧?” 赵全凑过来,声音发颤,眼神却死死盯着箱子里的银锭,生怕出什么岔子。 沈清没说话,弯腰从箱子里拿起一块银锭。 这银锭比银库的还亮,表面光滑得能照见人影,上面也刻着“浙西税银”和“五十两”的字样,甚至连“富昌银号”的小印记都有,看着比刚才银库的还“真”。 赵全赶紧说:“您看,我说没毛病吧?这都是正经官铸银锭,成色好得很……” “成色好?”沈清突然举起银锭,往旁边的石台上狠狠一摔! “啪!” 银锭砸在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不像纯银那样脆,反倒有点像砸石头的声音。 更让人震惊的是——银锭摔开了一道裂缝,裂缝里露出来的不是银白色,而是灰黑色的铅块! “这就是你说的成色好?”沈清捡起摔裂的银锭,举到赵全面前,裂缝里的铅块看得清清楚楚,“外面裹一层银皮,里面塞铅块,赵全,你可真会算计啊!” “哗!” 周围的人瞬间炸了锅! 锦衣卫校尉凑过来一看,气得一脚踹在木箱子上:“好你个赵全!竟敢用铅芯银皮的假货冒充官银!你这是欺君罔上!” “难怪刚才闻着有铅锈味!原来里面全是铅!”吏员们也炸了,纷纷拿起银锭查看,有的用手掰,有的用刀刮,一刮就露出里面的铅块,“这哪是银锭?就是块裹了银皮的铅疙瘩!” 赵全看着摔裂的银锭,又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冷汗把官袍都浸透了。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证据就摆在眼前,再怎么狡辩都没用了! 沈清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赵布政使,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铅芯银锭’是怎么回事?富昌银号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把真正的税银弄去哪了?” 赵全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断断续续地说:“我……我错了……是富昌银号的王老板……他找我,说用铅芯银皮能省不少钱……我……我就答应了……真正的税银……被我们分了……” “分了?”沈清冷笑一声,“你和王老板分了?还有胡惟庸吧?” 提到“胡惟庸”三个字,赵全的身子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是……是胡相也分了……他要了一半……” 沈清心里的火气更旺了——果然又是胡惟庸! 这老狐狸,连税银都敢贪,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转身对锦衣卫说:“把赵全绑了!再派人去富昌银号,把王老板和所有账本都带回来!另外,封锁府库和银库,不许任何人进出!” “遵旨!”锦衣卫们齐声应和,上前就把赵全捆了个结实。赵全被架起来时,还在哭着喊:“我错了……求沈大人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沈清没理会他的哀嚎,走到木箱子前,拿起一块没摔裂的银锭,看着上面的“富昌银号”印记,眼神冷得像冰。 他知道,这只是浙西税银猫腻的开始——富昌银号背后是胡惟庸,胡惟庸手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这样的“铅芯银锭”,这场查案,还得继续往下挖。 第30章 富户与官员的勾结 府库的铅芯银锭还摆在石台上,沈清刚让人把赵全押去临时牢房,就指着一个缩在角落的库吏喊:“把他带过来!我有话问!” 那库吏长得瘦小,穿着灰布吏袍,刚才查银锭时就一直躲在后面,现在被锦衣卫揪出来,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沈清拿起那块摔裂的铅芯银锭,扔在库吏面前,银皮和铅块分开,“这银锭是你亲手搬进府库的吧?里面是铅你能不知道?别装蒜,老实说,谁让你们用这种假银锭的?赵全和富昌银号的钱万三,到底怎么勾结的?” 库吏盯着地上的铅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沈清没耐心跟他耗,对锦衣卫使了个眼色:“要是不说,就把他跟赵全关在一起——赵全现在正愁没人顶罪呢。” “我说!我我说!”库吏吓得赶紧喊,眼泪都流出来了,“是……是赵大人和钱老板让我们干的!去年冬天,钱老板来府库找赵大人,两人在厢房说了半天,出来后赵大人就说,以后收上来的税银,都换成富昌银号的银锭,还说‘出了事有他担着’!” 沈清往前凑了凑:“换成富昌银号的银锭?怎么换?真税银去哪了?” “真税银……真税银被他们卖了!”库吏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每次收完税银,赵大人就让人把真银运去富昌银号,钱老板用铅芯银锭换给我们,每块五十两的银锭,里面能掺三十五两铅!换完之后,真银卖的钱,赵大人和钱老板一人分一半!” “好家伙!一半?”锦衣卫校尉听得火冒三丈,一脚踹在旁边的木箱子上,“你们这是把朝廷的税银当自家的钱!胆大包天!” 库吏吓得一缩脖子,接着说:“小的还听见,他们上个月卖了一批真银,得了三万两,赵大人拿了一万五,钱老板拿了一万五,还说要给胡相送五千两……” “给胡惟庸送钱?”沈清眼睛一眯,手指攥得咯咯响,“什么时候送的?送到哪了?” “好像是……是这个月月初,钱老板亲自去南京送的,说是送到胡相府西跨院,刘谋士收的。”库吏赶紧补充,“小的就知道这些了,真的没别的了!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沈清盯着库吏看了半晌,确定他没撒谎,才对锦衣卫说:“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别让他跟赵全接触。”然后转身对校尉说,“现在就去富昌银号,抓钱万三!带齐人手,别让他跑了!” “遵旨!”校尉立刻点了二十名锦衣卫,抄起绣春刀就往外走,脚步“噔噔噔”的,震得廊柱都发颤。 富昌银号在杭州最热闹的街上,门脸气派得很,朱红大门上挂着“富昌银号”的金字匾额,门口站着两个穿黑短打的护卫,手里拿着铁棍,看着就不好惹。 此时银号大厅里,钱万三正坐在太师椅上喝酒,旁边还搂着个歌女,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日子过得比当官的还滋润。 “钱老板,听说赵大人那边来了个御史,您不担心吗?” 歌女娇滴滴地问,手里还喂钱万三吃了颗葡萄。 钱万三冷笑一声,喝了口酒:“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赵全是胡相的人,那御史再厉害,还能跟胡相作对?再说,咱们的银锭做得天衣无缝,谁能看出来里面是铅?” 话音刚落,银号的大门“哐当”一声被踹开,锦衣卫校尉带着人冲进来,手里的绣春刀闪着冷光:“钱万三!跟我们走一趟!” 钱万三吓得差点把酒杯摔在地上,歌女尖叫着躲到一边。 他赶紧站起来,指着锦衣卫喊:“你们是谁?敢闯我的银号?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胡相的朋友!胡惟庸胡大人!你们敢动我,小心脑袋搬家!” “胡相的朋友?”校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钱万三的衣领,“你也配?赵全都招了,你们用铅芯银锭冒充税银,还敢提胡相?我看你是活腻了!” 钱万三的脸瞬间白了,挣扎着喊:“不可能!赵全怎么会招?你们别胡说!我要见胡相!我要见胡相!” “想见胡相?先跟我们去见沈御史吧!” 校尉手一甩,钱万三“噗通”摔在地上,锦衣卫上前就把他捆了起来。 护卫们想上前阻拦,被锦衣卫几下就按在地上,铁棍“哐当”掉在地上。 银号的伙计们吓得躲在柜台后面,没人敢动。 校尉让人搜查银号,没一会儿就从后院的密室里搜出一箱真银锭,还有一本账本,上面记着每次跟赵全换银锭的数目,连给胡惟庸送钱的记录都有。 “钱老板,这账本你怎么解释?”校尉把账本扔在钱万三面前,“跟赵全分赃三万两,给胡相送五千两,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 钱万三看着账本,彻底瘫了,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锦衣卫把钱万三押出银号时,街上围了不少老百姓,都指指点点的:“这不是富昌银号的钱老板吗?怎么被抓了?” “听说他跟当官的勾结,用假银子骗朝廷!” “该抓!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天天大鱼大肉,钱哪来的?” 钱万三被押着路过人群,头埋得低低的,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靠胡惟庸撑腰,干了这么久的勾当,最后竟栽在一个刚升佥都御史的年轻人手里。 回到浙西布政司,沈清正在厢房等着。见钱万三被押进来,他指了指地上的铅芯银锭:“钱老板,认识这个吧?说说,你跟赵全,还有胡惟庸,到底干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 钱万三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绝望。他知道,赵全招了,账本也被搜了,再狡辩也没用。 可一想到胡惟庸的手段,他又不敢全说——要是说了,就算能活下来,胡党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我……我就跟赵全换过几次银锭,没……没跟胡相有关系……”钱万三还在硬撑,声音却没了底气。 沈清没生气,只是笑了笑,拿起账本翻到给胡惟庸送钱的那一页:“钱老板,你还是说实话吧。这账本上写着‘正月初十,送胡相府五千两’,还有刘谋士的签字,你想赖都赖不掉。要是你老实交代,我还能在陛下面前替你求个情,从轻发落;要是你还嘴硬,就等着跟赵全一起流放三千里吧!” 流放三千里!钱万三吓得一哆嗦,他这辈子锦衣玉食,哪吃过流放的苦?可一想到胡惟庸的狠辣,他又犹豫了——说还是不说? 沈清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心里清楚,这钱万三肯定知道更多胡党的秘密,只要再加点力,他肯定会招。 第31章 抄家不杀头 南京奉天殿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朱元璋手里捏着沈清送来的奏报,指节捏得发白,奏折边缘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殿内烛火“噼啪”响了一声,他突然把奏报往案上狠狠一摔,檀木案几都震得颤了颤,朱笔“咕噜噜”滚到地上。 “反了!真是反了!”朱元璋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殿内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下,头埋得快贴到金砖上,“浙西的富户胆子肥了!连朝廷的税银都敢贪!用铅芯银皮糊弄朕,还勾结官员、巴结胡惟庸——这是把朕的江山当自家菜园子了!” 胡惟庸跪在文臣首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背的冷汗顺着官袍往下淌。 他怎么也没想到,钱万三这么没用,不仅被抓了,还把给自个儿送钱的事都招了! 这会儿老朱怒火中烧,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 “传朕的旨意!”朱元璋指着殿外,声音里满是杀意,“浙西所有参与税银造假的富户,不管是谁,全部杀头抄家!家产充公,家眷流放!让江南的人都看看,敢动朕的税银,是什么下场!” “陛下!” 就在这时,沈清突然从跪着的官员里往前跪了半步,声音响亮,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满朝文武都愣了——这时候谁都知道老朱在气头上,谁敢拦着?不要命了? 连旁边的户部尚书都偷偷拽了拽沈清的衣角,示意他别多嘴。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沈清,语气里带着火气:“沈清,你想替那些富户求情?” “臣不是求情,是为陛下的江南民心着想!”沈清抬起头,眼神恳切,手里还捧着一叠纸——是他从浙西带来的供词,“陛下息怒,您先看看这些供词。参与税银造假的富户共十二家,其中钱万三是首恶,是他主动勾结赵全,出主意用铅芯银锭,还牵头给胡相送礼;其余十一家富户,都是被钱万三和赵全胁迫的!” 他把供词递上去,继续说:“有三家富户的账册上写着,钱万三威胁他们‘不合作就抄家’,还有两家是被赵全扣了赋税减免的名额,不得已才参与的。这些人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朱元璋没接供词,手指在案几上“笃笃”敲着,脸色依旧难看:“罪不至死?他们敢用假银锭骗朝廷,就该有杀头的觉悟!江南富户本就钱多势大,不杀几个震慑,以后还不得翻天?” “陛下,杀头确实能震慑,但也会寒了江南民心!”沈清赶紧说,“浙西去年刚遭水灾,百姓本就日子不好过。要是把十一家富户全杀了,他们的家眷流放,剩下的江南富户肯定会恐慌,说不定还会暗中勾结,反而不利于朝廷管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钱万三是首恶,杀了他足以震慑;其余十一家,抄家充公他们的家产,既能弥补税银的损失,又能留他们一条性命,让江南百姓知道陛下赏罚分明,不是滥杀之人——这样才能安民心啊!”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的燃烧声。文武百官都偷偷抬眼,看着朱元璋的脸色——谁都知道老朱的脾气,要是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胡惟庸心里却在骂沈清多管闲事,要是能把那些富户全杀了,说不定能把水搅浑,让沈清的查案断了线索。 朱元璋盯着沈清看了半晌,又扫了眼他手里的供词,手指的敲击声渐渐慢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沈清说的是实话——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民心不能乱。要是真把十一家富户全杀了,江南的赋税说不定会受影响,得不偿失。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朱元璋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 “有!”沈清赶紧把供词和账册一起递上去,“这是十一家富户的供词,还有他们被胁迫的证据,比如钱万三的威胁信、赵全扣名额的文书,都在这儿!陛下可以查证!” 太监把供词和账册呈给朱元璋。他一页页翻着,眉头渐渐舒展——供词里写得清清楚楚,有的富户甚至偷偷记下了钱万三威胁他们的时间和地点,账册上也有被克扣名额的记录,确实不是撒谎。 朱元璋放下供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沈清:“你这小子,倒是比那些只会喊‘杀杀杀’的酸儒懂实务。江南民心要是乱了,朕的税银损失更大。” 他顿了顿,终于下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钱万三为首恶,斩立决,家产抄没充公,家眷流放三千里;其余十一家富户,免去杀头之罪,家产全部抄没,充作浙西税银的补偿,家眷不用流放,但要罚他们每年多交两倍赋税,以儆效尤!” “陛下英明!”沈清赶紧磕头谢恩,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让老朱滥杀,保住了十一家富户的性命,也稳住了江南的民心。 满朝文武也跟着磕头:“陛下英明!”胡惟庸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只能跟着磕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阴狠——沈清又坏了他的事,这仇得记着。 朱元璋摆了摆手,让官员们起来,又对沈清说:“浙西的事,你办得不错。抄家的事,你亲自回去盯着,别让下面的人趁机中饱私囊。另外,胡相府那边,你也多留意——钱万三给胡惟庸送了五千两,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臣遵旨!”沈清心里一喜——老朱终于提到胡惟庸了!这可是个好兆头,说不定离扳倒胡惟庸又近了一步。 退朝后,沈清刚走出奉天殿,就被锦衣卫校尉拦住了:“沈大人,陛下让我跟您一起回浙西,帮您盯着抄家的事,确保万无一失!” “好!有你在,我更放心!”沈清笑着点头。 两人刚要走,就看见胡惟庸从后面走过来,脸色阴沉地看着沈清:“沈大人,真是好本事啊,连陛下的主意都能改。” “胡相过奖了,臣只是按事实说话。” 沈清淡淡一笑,没跟他多纠缠,转身就走。 胡惟庸看着沈清的背影,手指攥得咯咯响——沈清,你一次次跟我作对,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清和校尉骑马往浙西赶,路上,校尉笑着说:“大人,您刚才在殿上可真勇敢,换了别人,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勇敢有什么用,得让陛下明白利弊才行。” 沈清笑了笑,心里却在盘算——抄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得从钱万三嘴里掏出更多胡惟庸的罪证,为以后扳倒他做准备。 第32章 陛下的推广令 浙西布政司的院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小山。 锦衣卫扛着木箱从钱万三家抬出来,“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打开箱子,真银锭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周围挤满了百姓,有人踮着脚看,有人举着孩子,嘴里不停念叨:“这就是钱老板贪的银子?可真不少啊!” “多亏了沈大人,不然这些银子还得被他藏着!” 沈清站在台阶上,看着吏员们清点银子,嘴角勾起一抹笑。 钱万三家抄出两万两真银,其余十一家富户共抄出五万两,加起来七万两,正好补上浙西税银的亏空,还多出来一千两,能给受灾的百姓买点粮食。 “沈大人,银子清点完了,共七万一千两!” 吏员跑过来禀报,脸上满是兴奋,“都按您的吩咐,单独放着,等熔铸成统一成色的银锭再入库!” “好。”沈清点头,刚想让人去准备熔炉,就见一个锦衣卫骑着快马奔进来,手里举着明黄圣旨:“沈大人!陛下有旨!速回南京议事!” 沈清心里一动——难道是推广税银查验的事? 他赶紧交代校尉:“这里的事就交给你,盯着他们熔铸银锭,别出岔子!” 然后翻身上马,跟着传旨锦衣卫往南京赶。 三天后,奉天殿内。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各地布政司送来的奏报,脸色不太好看:“你们看看!浙西出了铅芯银锭,苏州、扬州也报上来税银成色不足!再这么下去,朕的国库迟早被这些蛀虫搬空!” 文武百官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胡惟庸站在旁边,心里暗自得意——税银出问题越多,沈清越忙,说不定还会出错,到时候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沈清,你在浙西查案,有什么好法子能杜绝这种事?” 朱元璋突然看向沈清,语气带着期待。 沈清往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一法。各地税银收上来后,不忙着入库,先在府衙门口设熔炉,当众把碎银熔铸成统一成色的银锭——比如九成五的纯银,刻上当地地名和年月,再由御史现场监督,确保没有掺假。这样一来,谁也不敢用铅芯、掺沙土,百姓也能看着,放心!” “当众熔铸?御史监督?” 朱元璋眼睛一亮,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这法子好!既防了官员造假,又能让百姓监督,一举两得!” 殿内的官员们也抬起头,纷纷点头:“这法子可行!当众熔铸,谁也不敢搞猫腻!” “有御史监督,就算有人想动手脚,也没机会!” 胡惟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法子要是推广开,他以后想通过税银贪钱,就难了! 可他不敢反对,只能跟着附和:“陛下,沈御史这法子确实精妙,能绝了税银造假的根!” 朱元璋没理会他的奉承,突然提高声音:“传朕的旨意!” 太监赶紧拿出纸笔,朱元璋朗声道:“自今日起,全国各布政司、府县,税银入库前必须当众熔铸,统一铸成九成五纯银锭,刻明属地、年月及监督御史姓名;熔铸过程需开放给百姓观看,不得遮挡;各地御史需亲自到场监督,若发现造假,连同当地主官一起治罪!” 他顿了顿,特意补充道:“此法由都察院佥都御史沈清所创,全国推广!各地下月起执行,朕会派锦衣卫巡查,敢不执行者,斩!” “陛下英明!” 满朝文武齐刷刷磕头,声音震得殿内烛火晃了晃。 沈清也跟着磕头,心里又惊又喜——老朱不仅推广了法子,还特意提了他的名字,这是把他推到了明面上,也是对他的信任。 退朝后,旨意很快传遍了南京城。工部第一时间下文,给各地送去统一规格的熔炉和模具;都察院也忙着调配御史,确保每个地方都有专人监督;连户部都加急统计各地税银数目,为熔铸做准备。 沈清刚走出奉天殿,就被一群官员围了上来。 “沈大人!您这法子太妙了!以后再也不用怕税银造假了!” “沈大人,我们苏州布政司想请您去指导指导,怎么熔铸银锭,您看方便吗?” “沈大人,晚上我做东,醉仙楼,咱们好好聊聊推广的事!” 官员们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奉承的话。 沈清应付着,心里却清楚——推广令是好事,但也会得罪不少想通过税银贪钱的人,尤其是胡党,以后肯定会更针对他。 没几天,推广令就传到了各地。 苏州布政司第一时间在府衙门口搭起熔炉,百姓们挤着来看热闹。 工匠们把碎银倒进熔炉,火一烧,银水咕嘟咕嘟冒泡,杂质浮在上面被撇掉,最后铸成的银锭亮闪闪的,刻着“苏州税银洪武九年七月监督御史李”。 百姓们看得拍手叫好:“这下放心了!银子是真的!” 扬州更热闹,不仅当众熔铸,还把熔铸好的银锭摆在府衙门口展示了三天,旁边贴着沈清的名字:“此法由南京沈佥都御史所创”。 百姓们指着名字念叨:“沈御史?就是查浙西税银的那位?真是好官!” 浙西这边,校尉按沈清的吩咐,不仅当众熔铸,还把抄来的银子多熔了一百锭,分给了受灾的百姓。 百姓们拿着银锭,激动得哭了:“沈大人不仅帮咱们查出了假银子,还想着咱们!真是沈青天啊!” “沈青天”的名号,像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江南,甚至传到了北方。 有百姓把沈清的画像画下来,贴在自家门上,说“能镇邪,防贪官”;还有说书先生编了《沈青天查税银》的段子,在茶馆里讲,每次都座无虚席。 沈清在南京听到这些,只是笑了笑——他要的不是名声,是让朝廷的税银能真正用到百姓身上,让贪官无处可藏。 可他没注意到,胡惟庸府里,气氛正阴沉得吓人。 胡惟庸把刘谋士叫到书房,手里攥着推广令的抄件,手指都快捏破了:“沈清这小子,越来越碍眼了!推广什么当众熔铸,断了咱们多少财路!” 刘谋士低着头,小声说:“相爷,现在沈清得陛下信任,又有百姓支持,咱们不能硬来……要不,从他派去各地的御史下手?找个由头,治他们的罪,让推广令执行不下去?” 胡惟庸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办!找几个听话的官员,盯着那些御史,只要他们出一点错,就往死里参!我看沈清还怎么推广!” 书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两人阴狠的脸。 一场针对沈清和推广令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第33章 与刘伯温的初次见面 都察院的清晨总裹着股墨香。 沈清刚坐下,案上就堆了三摞奏报——都是各地御史送来的推广令执行情况,有的说“熔铸银锭无掺假”,有的附了百姓喝彩的清单,最底下还压着封苏州送来的信,说当地富户再也不敢拖延交税了。 “大人,苏州的奏报里还夹了张百姓画的您的肖像,说要挂在府衙里当‘门神’呢!” 小吏捧着个卷轴进来,憋笑着展开——上面画的沈清穿着官袍,手里举着铅芯银锭,旁边还写着“沈青天镇贪”,笔触稚拙却透着真切。 沈清刚想笑,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锦衣卫校尉大步流星跑进来,脸色比平时严肃:“大人!外面来了位大人物,说是要见您——是刘伯温刘公!从青田回京了!” “刘伯温?”沈清手里的毛笔“啪”地掉在砚台里,墨汁溅了满案。 他赶紧擦了擦手,起身就往外走——这位可是明初的智囊,帮朱元璋定天下的人物,去年还在青田养病,怎么突然回京还来都察院了? 刚走到院门口,沈清就看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银杏树下。 老者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手里拄着根桃木杖,腰背却挺得笔直,尤其是那双眼睛,虽有皱纹围着,却亮得像淬了光,扫过来时竟让沈清觉得心里一凛——这就是能看透人心的刘伯温! 周围的御史和吏员都停了手里的活,偷偷往这边看,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谁都知道,刘公虽没实权,可在陛下心里的分量重得很,连胡惟庸见了他都得客气三分。 “晚辈沈清,见过刘公!”沈清赶紧上前拱手,腰弯得低了些——不管是论资历还是功绩,刘伯温都是实打实的前辈。 刘伯温微微颔首,桃木杖在青石板上轻轻点了点,声音沉稳得像古钟:“早闻沈佥都御史的名声,从空印案救吏员,到乾清宫献糯米灰浆,再到浙西揪出铅芯银锭,桩桩件件都透着股巧劲。今日特意来,想跟你聊聊查案的门道。” “刘公客气了,晚辈只是运气好,没走歪路罢了。”沈清赶紧侧身引路,“院里有间静室,煮了新茶,咱们里面谈?” “好。”刘伯温跟着往里走,目光却没闲着——看见墙上贴的推广令条文,他停了停,手指在“当众熔铸”那行字上划了划:“这法子是你想的?当众验银、御史监督,既堵了贪官的路,又安了百姓的心,比光靠严刑峻法管用。” “是晚辈在浙西查案时想到的。”沈清笑着说,“当时见铅芯银锭骗了朝廷,就觉得得让税银‘见光’——百姓看着,贪官自然不敢动手脚。” 进了静室,沈清刚倒上茶,刘伯温就拿起案上的查案笔记翻了起来。 那笔记里记的全是数据:浙西税银每月应收多少、实际入库多少,铅芯银锭的铅银比例,甚至连熔铸时的火候温度都写得清清楚楚。 翻到“空印案查账”那页,刘伯温突然指着一行字笑了:“你用‘府县账册数字比对’找出破绽,说‘同一批粮草,上游府报三千石,下游县只收两千石,差的一千石必是被贪’——这种用‘数据’查案的法子,倒是新鲜。” 沈清赶紧欠身:“刘公是前辈,晚辈这点本事算不得新鲜。您当年在江西查官粮,用‘稻穗产量算税银’,不也是靠数据戳穿虚报?晚辈只是拾人牙慧,学您的法子罢了。” 这话一出,刘伯温的眼睛亮了些。 他放下笔记,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缓了些:“你倒细心,还知道我当年查粮的事。现在的年轻官员,大多只会死读律法,要么靠刑讯逼供,要么凭猜测断案,像你这样盯着‘数字’的,少见。” “不是晚辈细心,是数据不会说谎。”沈清顺着话头说,“贪官再能编瞎话,账册上的数字、银锭的成色、百姓的赋税清单,这些实打实的东西总能露马脚。就像浙西的钱万三,说‘银锭全是真的’,可一熔铸,铅芯就露出来了——数据不会帮着他骗人。” 刘伯温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用数据查案,得罪的人可不少。胡惟庸那边,最近没少给你使绊子吧?” 沈清心里一动——刘公刚回京就知道这些,肯定早把京里的事摸透了。 他也不隐瞒,苦笑道:“前几天派去扬州的御史,刚被胡党的人参了本,说‘熔铸银锭耽误工期’,陛下虽没降罪,可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推广令来的。” “胡惟庸的手段,无非是‘堵嘴’‘栽赃’。”刘伯温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眼神沉了沉,“他最怕的就是你这样‘认死理’的——不跟他同流合污,还能用实据戳他的痛处。你这推广令断了他不少财路,他以后只会更狠。” “晚辈明白。”沈清点头,“所以晚辈把各地的熔铸记录都抄了备份,连百姓的证词都收着——就算他参我,我也有实据反驳。” 刘伯温看着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些:“你倒比我想的周全。我还以为你会凭着陛下的信任硬冲,没想到懂得留后手。”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沈清,“这是我去年在青田整理的‘地方贪腐常见手段’,里面记了不少像‘银包铅’‘账册改数字’的猫腻,或许能帮你。” 沈清赶紧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工整,每一条贪腐手段下面都写了应对法子,比如“查账要比对三年数据,单年账册易造假”“验银要听声、看色、掂重量,三法齐用”,全是干货。 “多谢刘公!这份册子比黄金还贵重!” 沈清心里热乎,这可是刘伯温常年的经验之谈啊,有了这些东西,以后查案的时候,多加借鉴,肯定能少走不少弯路。 刘伯温刚把青田的贪腐册子递给沈清,目光就落在了案角那叠标着“处州”的案卷上。 第34章 直觉与证据的碰撞 他用桃木杖指了指,语气带着点笃定:“处州通判周正的案子,你在查?” 沈清愣了愣,点头道:“是,前几天接了举报,说他贪赈灾粮,还没来得及细查。” “不用细查,那周正肯定是贪官。” 刘伯温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眼神里带着过来人的锐利,“去年我从青田回京,路过处州,他来驿站接我。穿的锦袍是蜀地的贡缎,腰上挂的玉佩是和田玉,比处州知府穿得还阔气——一个通判,俸禄就那么点,哪来的钱置办这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我问他‘今年赈灾粮发了多少’,他眼神瞬间就闪了,支支吾吾说‘按数发的’,连具体数字都不敢说。你说说,这不是贪官是什么?直觉不会骗我,这种人一准有问题。” 沈清听着,却摇了摇头,从案卷里抽出一本账册,递到刘伯温面前:“刘公,您的直觉没错,周正确实贪了,但他不是主犯——这里面有猫腻。” 刘伯温接过账册,眉头皱了起来。账册上记着处州今年的赈灾粮发放记录,每一页都有周正的签字,看着没什么问题。 可沈清翻到最后几页,指着一行小字说:“您看这里,‘三月初五,调赈灾粮三千石至府衙,由知府王怀安签收’——周正只是签字放行,真正拿粮的是知府。” “王怀安?”刘伯温的眼神沉了沉,“他是胡惟庸的门生,去年刚调任处州知府。” “正是。”沈清又拿出几份证词,是处州粮库吏员写的,“这些吏员说,每次调粮,都是王怀安让人来传信,周正不敢不从。有一次,周正想拦着,还被王怀安骂‘你懂什么,这是上面的意思’——后来周正就不敢管了,只是在账册上偷偷做了标记,比如在‘三千石’旁边画了个小圈。” 刘伯温看着证词,又翻了翻账册,果然在几处数字旁边看到了淡淡的小圈。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这么说,周正是被胁迫的?那他自己没贪?” “贪了,但不多。”沈清指着另一份供词,“周正的管家招了,王怀安每次拿粮后,会分给他五十两银子,说是‘辛苦费’,前后一共给了两百两。真正的大头,都被王怀安运去了胡相府——账册上‘调往府衙’的粮,其实有一半没进府衙,直接被拉去了胡惟庸的私仓。” 这话一出,刘伯温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账册,指节都泛了白:“好个王怀安!好个胡惟庸!连赈灾粮都敢动,这是要断百姓的活路!” 沈清叹了口气:“我也是昨天才查到这些。一开始看周正穿得阔气,也以为他是主犯,可查了账册、问了吏员,才发现他只是个从犯。要是光凭直觉定案,把周正当主犯办了,真正的大贪官王怀安就跑了,还会让胡惟庸的人继续贪下去。” “你说得对,直觉不能当证据。”刘伯温放下账册,看向沈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我老了,有时候会凭着经验下判断,倒忘了‘实据’才是根本。你比我稳,不会被表面现象骗了。” “刘公过奖了。”沈清赶紧说,“您的直觉帮我锁定了周正有问题,这也是重要的线索。要是没有您提醒,我可能还得花更多时间查他。” 两人正说着,小吏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急报:“沈大人!处州来急报,王怀安听说您在查赈灾粮,把粮库的账册全烧了!还把几个知情的吏员关了起来!” “什么?”沈清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账册差点掉在地上,“这王怀安,胆子也太大了!” 刘伯温也皱起眉,桃木杖在地上重重一敲:“他这是怕了,想毁尸灭迹!不能让他跑了,得赶紧派人去处州,把王怀安控制起来,还有那些吏员,也得救出来!” “我这就去锦衣卫调人!”沈清转身就要走,却被刘伯温拉住了。 “等等。”刘伯温说,“王怀安是胡惟庸的门生,你直接派人去抓,胡惟庸肯定会插手,说不定还会让人给王怀安通风报信,让他跑了。” “那怎么办?”沈清停下脚步,心里有点急——要是王怀安跑了,证据就没了,赈灾粮的案子也查不下去了。 刘伯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沈清:“这是陛下当年赐我的‘便宜行事’玉牌,你拿着。去处州时,先让人去胡相府报信,说‘奉刘公之命,查周正贪腐案’,把胡惟庸的注意力引到周正身上。同时,你带锦衣卫绕路去处州,直接抓王怀安——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清接过玉牌,心里一暖:“多谢刘公!有了这玉牌,事情就好办多了!” “别耽误时间,现在就去。”刘伯温催道,“王怀安既然敢烧账册,就敢杀人灭口,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清点点头,赶紧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回头对刘伯温说:“刘公,您在都察院等着,我一有消息就回来报!” 刘伯温挥了挥手,看着沈清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才重新拿起账册。 他翻到王怀安的签收记录,手指在“王怀安”三个字上划了划,眼神里满是冷意:“胡惟庸,你门生的事,这次看你怎么圆!” 静室里的茶香渐渐淡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账册上的小圈上,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才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而处州那边,一场针对王怀安的抓捕,已经悄然开始。 奉天殿的金砖泛着冷光,烛火被穿堂风卷得直晃,满朝文武跪得整整齐齐,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陛下今天憋着股火。 前几天处州知府王怀安烧账册、关吏员的事刚报上来,加上之前浙西、苏州的贪腐案,朱元璋的脸色从早朝开始就黑得能滴出水。 “都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股压人的气势,“今天不议别的,就议一件事——贪官该怎么处置?” 官员们起身,互相递着眼色,没人敢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