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Omega是小昏君》 1、男宠 卯时,天光幽亮,富丽堂皇的蓬莱殿升起点点烛火,影影绰绰。 “啪!”一声脆响,似是瓷器坠地碎裂,“陛下,奴婢这就去寻……” 侍女惊慌失措跑出殿门,四处张望拐过廊道,眼前晃过大片黑影,险些撞到。骤然被侍卫抬剑一拦,抬头看去,竟是面色阴沉的皇太后。 侍女大惊失色,顿时跪地,“太后殿下,奴婢鲁莽。” 皇太后指尖拂过衣袖,无心与她计较,“匆匆忙忙的,是何事?皇上醒了?” 侍女头低下,脊背颤抖弯曲,犹豫着回答,“回太后娘娘,皇上在寻知衡君……” 皇太后眼中划过一丝嫌恶,挥手让她下去,迈步走向蓬莱殿。 侍女恭敬俯身,直到皇太后一行人转过廊道,才快速离开,与其他侍女将皇宫各处找过,问了许多侍从都不知知衡君去向何处。 “去哪里了,若是找不到人,陛下会疯的……”焦头烂额之际,余光划过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殿内充斥似有似无的檀香,温热气息浮动。丝幔层层交叠的金乌帐中,垂下一截细致匀称,白玉般的裸腿,踩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几点鲜血滴落在脚边,葱白食指内侧伤口翻出红肉,主人却浑然不知,紧紧抓在榻上,将绫罗绸缎染得殷红。 白虞一身白色中衣,黑发倾斜而下,肩颈纤薄显出清晰骨骼。 胸膛剧烈起伏间,他无意识咬住伤手指尖,血顺着滴在衣衫,犹如绽开的艳花。 眼前覆上一道影子,白虞急切恍然抬头,一双茶色鹿眼竟是无神黯淡,仿若失去星辰的虚空。 只一眼辨别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白虞又失望垂下头,身形发颤,更用力地咬手指。 “皇上。”皇太后略过地上的碎瓷片,对他这副,除了男宠谁都不在意的样子很是不满。 她微微伏身行礼,“皇上已有整月之余未曾上朝,朝中大臣多次奏请哀家,就连民间也颇有微言。” 白虞仿若未觉,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指尖已被津液含湿。 皇太后皱眉,再次出声,耐心几乎消耗殆尽,“皇上,北昭国东渡蠢蠢欲动,我朝军马不备,情势危急,此时急需稳定军心……” 身后脚步声循进,不急不缓。 皇太后猛地转身,却见身形高瘦的男子一袭绛红衣衫,领口松松垮垮,脖颈胸前大片暧昧红印和抓痕,极其扎眼地走来。 没规矩!皇宫内如此轻浮! 未经允许便进天子寝殿,见皇室贵族还不行礼。 皇太后正要训斥,榻上的皇帝已先一步起身,赤脚快步跑到男子身前,一把将人抱住,话语虽是怨怪,却满是痴缠,“竺郎,你去哪里了……” 白虞埋在男子怀中,着魔般闻着对方身上的檀香,如痴如醉像舒适到了极点,浅色茶眸都眯起来。 男子狭长凤眼如黑潭,透不进一丝光亮。 他抚过白虞侧腰,轻声哄着,“陛下,臣去为你熬了些汤药,还寻来一种奇特的果实,想给陛下尝尝。” 白虞舒服地哼声应着,皇太后看不下去,语气重了许多,“皇上!” 红衣男子抬眸,“太后殿下,恕臣失礼,陛下身体不适,恐怕暂且无法议事。” 皇太后眉目一凌,“何时轮到你个贱奴说话!” 男子脸上并无怨气,依旧平和波澜不惊。 白虞闻不够他身上的气息,攀循着手臂环在男子肩上,男子顺势俯身,两人便当着皇太后的面吻咬起来。 皇太后额头一跳,“皇上,哀家还有要事商议。” 白虞充耳不闻,领口在揉蹭中滑落,圆润白腻的肩头落在男子宽大的手中,又逐渐向前,一路抚过手臂,直到捏住白虞的腕骨。 男子微微撤离,白虞难耐欲追过去,男子已牵过他的手,垂眸落在翻开的艳红皮肉上,声音暗哑,“陛下受伤了。” “是臣的错。” 他将伤口凑近含住,半干的血融落于口中,灼热的唇舌烫得白虞一激。 说不清是疼还是爽,白虞哼吟出声,觉得喉咙越发干涩,整个人仿佛蒸笼里的包子,双眼潮湿要洇漫出水来。 不由自主地,像是渴水的鱼,白虞又胡乱吻过去,在男子耳边发出阵阵低喘。 “竺郎,我要……” 不知廉耻! 母后还在殿内,竟如此旁若无人地行事。 皇太后实在忍无可忍,一甩袖子转身离去,蓬莱殿的侍女早已习惯,见状将殿门关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门外。 房门一关,男子俯身拦腰抱起白虞,踏过瓷片及粗粝地毯,将怀中人放于床榻间,倾身压下去,红白衣带掉落缠绕,如云似雨。 白虞小腿往下都泛着凉意,洁白的踝骨被男人攥住,握在掌心,发出止不住的颤。 “竺郎,朕说过,你叫朕红玉就好。”帐中檀香氤氲,白虞嗓音温软,夹杂不稳的气息。 “陛下,于礼不和。” 白虞不高兴,眉心微蹙,拧动着侧过身对人,肩颈流畅漂亮,“朕不要你这般生疏。” 感到腰腹处炙热,臀肉一痛,白虞猛地喘息起来,身子发软,紧接着就被调转,像是雨中的蛙,两手撑着趴在枕上。 …… 侍女们只得在这时清扫殿内的狼藉,眼珠都不敢动一下,耳边充斥暧昧交缠的声息,快速将碎瓷片收起,洒扫干净。 最后出门时,不经意地晃到金黄色纱帐中,两道交叠在一起,起伏不止的身影,脸颊一红急忙退出去。 “贱奴!仗着皇上宠他,简直无法无天,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皇太后回宫路上怒火难消。 身边的大太监连忙劝慰,“不过是一个卑贱男宠,太后娘娘何须动气。” 太后冷哼一声,眉目冷厉,“男宠……恶心至极,如此败坏皇室门风,有辱我朝威名。” 整个大晟国都知道,当朝天子白虞,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他不学无术,不理政事,上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别提批阅奏折,治理国事民生。 只是这样也罢,毕竟先帝驾崩之时,皇室只剩下他一个皇子,当时不过十四岁,还是贪图玩乐的年纪。 而且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他会是即位的皇子,先帝本有四个子嗣,白虞是最年幼的,另外三位哥哥各有所长,任何一个都比他适合当皇帝。 尤其是大太子,与白虞同出于皇后,却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让大晟盛极一时。 只是刀剑无眼,太子战死于北昭国,另外两位皇子竟也相继离世,先皇身子羸弱卧病床榻,不及立嘱便溘然长逝,十四岁的白虞仓促上台,至今已三年有余。 成为帝王的白虞,延续了他皇子时的懒散无为,将政事全权交与母后及诸位大臣,理所当然成了朝廷的撒手门面。 只是连门面,他都当得叫人唏嘘。 还是皇子时他便与众多男子极为亲密,男宠众多,世人面上不敢多言,实际众说纷纭。 当上皇帝后,他未曾纳娶一名女子,且遣散其余男宠,只留下秦知衡一人,也就是他口中的竺郎。 众人称之为知衡君,打趣不知他使了什么花招,让皇帝心甘情愿只独宠于他,还越发明目张胆地与之一同出入寝宫,彻夜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刚开始皇帝还有所收敛,近一年堪称肆意放荡。 不论何时何地,皇帝都会与知衡君纠缠起来,如同着了道,毫不在意外人眼光。 御花园的石廊、绿茵,藏书阁缝隙中的卧榻,议事堂台前,甚至斋宫,焚香斋戒的清净之地,也变成两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在宫内洒扫的宫人、看守的侍卫、朝中文武大臣,不知在何处就会猝不及防地撞上两人,尴尬之中传散出去,不堪到叫世人耻笑。 总归有传统耿直的臣子,看不下去直言上奏,偏生皇帝的性子娇纵,最不喜人说教,尤其提及男宠的不是,二话不说就要行臀杖。 都是一把老骨头,接二连三下来,大多退却不再多言,再次遇上只低头闭嘴离开。只剩少数还在顽固坚持。 太后眼前闪过红衣男子的样貌,心生鄙夷,“长了张祸害人的脸,倒也有两分手段。”不然怎么会让皇帝对他死心塌地。 可现在不是计较男宠的时候,边关战事告急,连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都传信形式不妙,向来安稳的南芜也有所异动,若是两方夹击,大晟独木难支。 朝廷上下惊惶不安,黎民百姓更为敏锐,大晟上空已被灭国的阴云笼罩。 没有一个有力的上位者稳定军民心,恐怕不等战败,整个国家已然溃散。 “太后娘娘,奴才有一提议。”太监低眉颔首。 皇太后回宫坐于凤椅之上,侍女捧来热茶,她抬手接过,“讲。” “既然那男宠得圣心,不如让他劝皇上上朝,只当权宜之计。” 皇帝现在谁的话都不听,眼里只有知衡君。 皇太后缓缓点头,“有理。” 此时,也只能这么做了。 朝霞铺开,将皇城映照出一片暖橙色。 白虞鬓发汗湿,皮肤呈现潮润的白,双唇饱满嫣红,中间一颗粉嫩的唇珠微动,转而被舔咬着,发出轻轻的呜咽。 “竺郎,你不是奴。” “朕定要,封你为后……” 他言辞恳切,下了决心对人承诺。 若不是母后阻拦,他早就将竺郎册封为皇后,成为后宫唯一的主人了。 白虞暗自想着,身上的人像是要离去,他陷入莫名的恐慌,抓住对方,粉润指甲掐入男人脊背,泛着白。 “竺郎,别走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不要离开朕。” 男人手撑在白虞脸侧,闻言轻抚他耳后黑发,嗓音低沉,“陛下,臣不走,臣想给陛下尝一尝,臣寻到的奇特果实。” 唇上触到微凉的圆润东西,白虞双目恍惚,依稀看到那物是红色的,茫然张口,贝齿咬破薄薄的果皮,带着甜意的汁水很快布满舌根,果肉柔软细腻。 “好吃吗,陛下。”男子盯着那点舌尖,目光又深了些。 “好吃……” 白虞含混回应,咬到坚硬的核,胡乱凑上去吻他,将核送到男子嘴里。 他鼻腔被檀香充溢,周身也被檀香覆盖。他喜欢竺郎身上的香,几乎迷醉。 若是超过一日未闻,他会浑身发热,头晕难忍,连呼吸都会滞涩,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病了,但太医数次检查无果,许多药方都不曾见效。 想来,只是因为他太依赖竺郎,绝对不能失去他。 他只能将竺郎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幸好,他很爱竺郎,竺郎也很爱他。 白虞恍惚间,视野好像变清晰了些,他抬手划过身上人分明的轮廓,浓墨般的深邃眼眸,神情极尽痴恋缱绻。 他半瞎的时日已久,从十二三岁开始,看东西逐渐模糊,而后越来越严重,不论远近,都是一团晦暗不清的影子。 太医说许是天生眼疾,无法医治,只能开些霜桑叶之类方子,用药水敷眼短暂缓解,效果聊胜于无。 世人戏称他是看男身太多,脏污了眼,母后因此心生厌恶,不再多管他的眼睛。 白虞不关心他们如何想,他只要竺郎。 他眼睛看不清,便让竺郎穿得鲜艳,好让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过自从半盲,他鼻子灵敏许多,就算竺郎不穿艳色,他也能在人群中闻到竺郎身上的檀香,准确无误。 白虞望着男子熟悉而遥远的面庞,神识放松,疲乏的身体也松缓下来,不多时就要睡去,失去意识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念着。 “竺郎,永远不要离开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龙椅之上 入夜,慈宁宫烛火通明。 “哀家不论你用何种方法,把皇上给带去上朝!” “你可听清楚了?” 皇太后冷声质问,嫌恶地移开目光,不愿多看跪地的红衣男子一眼。 “臣不敢干涉朝政。” 秦知衡黑发半束起,剩余大多倾泻于背后,眉骨耸立而平直,仿若凌厉峰谷,几缕碎发削弱了其中寒意。 皇太后被他的话气得不轻,“皇上已经被你害成什么样子,还敢说不干政。哀家警告你,若做不到,哀家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死无全尸!” “臣若死了,陛下会伤心的。” 秦知衡垂下眼帘,黑瞳沉寂如墨,轻声回答,“太后殿下不想让陛下伤心吧。” “胆大包天,花言巧语!真不知你这贱奴给皇上吃了什么迷魂药。”皇太后忌恨着,咬牙切齿,“真以为哀家管不了你……来人,罚鞭十记!” 两个侍卫上前将男子按住,行罚之人虎背熊腰,粗壮手臂挥动紧实的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他后背,每一下都皮开肉绽,红色布片碎裂,残破边缘被洇出更深的红。 秦知衡一声未出,只随着落下的鞭子前倾,发出隐忍的气声,长簇睫毛如鸦羽投下一片阴影。 行罚到最后,后背像是大片烈火灼烧,血肉模糊粘腻。 皇太后神情威胁,“若是敢叫皇上知道,你的死期也到了!” 总归皇上看不见,只要堵住男宠的嘴,谁都奈何不了她。 侍卫放手,秦知衡不动如山,咽下喉间翻涌的血腥,“臣明白。” 皇太后满意些许,挥挥手,“滚吧,明日哀家就要看到皇上上朝。” 秦知衡起身俯首撤离,步伐平稳无异,随之走过的路上却有血不断滴落。 皇太后望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皱,直到彻底不见,她目光有些恍然,“若哀家没记错,他该是北昭战败送来的质子。” 大太监应声,“回太后殿下,确实如此,只是现在他成了皇帝男宠,恐怕北昭早已将他当作弃子。”他嗓音尖锐,话语间带着嘲意。 当初大晟强盛之时,屡战屡胜,北昭臣服示好,送来两位质子以表诚意,求得几年休养生息。 秦知衡是北昭七皇子,刚入宫中被大晟人奚落欺辱,不想得到白虞的喜爱,以挚友之名相称,不论去哪里都要带着,还处处偏袒维护。 白虞从小便疏于管教,皇室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贪玩,并未多在意。其他人也没有敢对当朝四皇子不敬的,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没人针对秦知衡了。 而当初的挚友,竟成了如今床榻上的男宠。 现在提起秦知衡,世人都忘了他是北昭的质子,只记得他是大晟皇帝最爱的男宠,以及两人放浪形骸的风月之事。 - 白虞睡醒后,精神难得舒爽,宫女端来饭食,水晶凝脂肉、金丝燕窝、瑶池蟹粉球…… 银勺舀下一点白玉翡翠羹送入口中,填饱空虚的肚子。 白虞慵懒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衣衫轻透宽松,隐约可见颈侧、腰腹和细腿布满红痕和齿印。 宫女老老实实低下头,能在当今圣上的身子留下痕迹的,也只有知衡君一人了。 陛下今日竟没有一醒来就寻知衡君,属实罕见。 下一刻。 “竺郎呢。” 宫女一愣,连忙回答,“回陛下,知衡君在……” 话音未落,白虞鼻尖微动,直起身来望向殿门。 秦知衡依旧身着红色长衣,端着一只小碗,缓步走来,碗中黑褐色汤药冒着徐徐白气。 “竺郎!”白虞立刻起身,步子轻快,眼巴巴等着他将碗放下,紧接着环抱上去。 秦知衡身形微顿,任由他动作,低声哄着他坐下将药喝了。 白虞却察觉出不对劲,“竺郎,你受伤了?”他退开些距离仰头问道。 他闻到了,对方身上不止是檀香,还有点轻微的血腥气,若不是他鼻子灵敏,恐怕不会发现。 “陛下,臣不小心摔到,剐蹭出了血。” “哪里。”白虞急切询问,他抓着秦知衡的手臂,上下寻找。 “陛下,臣无事,陛下将药喝下,医治眼疾……” “朕不要!”白虞喝止,眉目间染上焦心之色,“朕能看得见!” 昨日喝过秦知衡煎来的药方,他真的觉得眼前清明些许,连方才碗上的花纹都能分辨一二。 秦知衡握住白虞细瘦的手,牵着他坐下,不言不语地拿过碗,勺子舀起药,俯身尝过,温度适宜后才送到白虞唇边。 白虞侧身躲避,拉着秦知衡衣襟软声恳求,“竺郎,让朕看看,你伤到何处。” “陛下,药凉了会变苦。”秦知衡不为所动。 白虞奈何不得他,咬过勺子,随后就着他端碗的手,将汤药仰头含入口中。 霎时被苦的脸都皱起来,张嘴就要吐掉,被秦知衡倾身以口封堵,唇舌相抵,掌心圈住后颈,指腹按压在喉上软节。 药转了个来回,最终被吞进白虞肚子里。 白虞鼻腔发出微弱的唔声,扯住身前人的衣衫,又被对方勾起些兴致。 他在意秦知衡身上的伤,努力挣扎让意识回笼,轻轻推拒着人,堪堪分开,齿间又被塞入一颗东西。 是昨日那饱满清甜的红果。 白虞囫囵将果肉咽下,果核吐在一边,甜意将苦涩的药味压下,他祈求地望着秦知衡,“竺郎……” 秦知衡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侍女,白虞随之看过去,急忙命令道,“下去。” 侍女退走关上殿门,秦知衡沉默中开口,“陛下可否答应臣一事。” “竺郎,只要你给朕看看你的伤,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白虞连忙回答。 - 宣政殿,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沉闷严肃。 边疆战事不利,已有几日没有传信过来,只知道又败了,粮草也所剩无多,派过去的援兵不知何时才能到。 皇帝不问朝政,朝野上下已派系分明,官员大臣各怀心思,多方争斗烽烟四起。 白虞毕竟是正统,平民百姓还是希望看到皇室主持大局,只是皇帝沉迷男色,让人心生绝望。 “皇太后有言今日皇上会上朝,不知现在是何情形。”已经等了一刻钟的大臣侧目低语。 “大约是不会来了。”回答的人面如死灰。 刚说完侧殿走进两名侍卫,分两边推着一块绣着龙纹的屏风,一直到正中央龙椅之前,分毫不差地挡住。 底下众人深感怪异,皇帝即位之初因着年幼,皇太后会在后垂帘听政,只是现在,未见皇太后的身影,连皇帝也不见。 这是何意? “啊……” 一声低吟打断众人思绪,这嗓音娇软暗哑,媚态横生,不禁叫人耳根一热,想入非非。 在严正显赫的宣政大殿,怎会出现如此无礼的声音。 大臣们纷纷探头,意图寻找那声的由来之地,不想屏风之后,竟传来当今天子的话音。像是悠远飘渺的长叹,飘进众人耳朵里。 “诸卿,若有朝政要务,请上奏吧。”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紧盯那段屏风,居然从中看出两道身影,并坐于宽大龙椅之上,距离极近,连发丝都黏连,不分彼此。 臣子们大惊失色,几次张口却无言。 竟让不干不净的男宠坐上龙椅,简直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 “皇上,此行不妥。”头发花白的尚书出列,语重心长规劝,“历朝历代,都没有宠妾出入宣政殿,安坐龙椅旁听政事之举。” 白虞不甚在意,“朕上朝,皇后相伴,有何不妥。” “皇上,他……”何时变成皇后了? 尚书还要再辩,白虞轻飘飘揭过,“大人,没有其他要事相商吗?” 相比军情战况,国家百姓的安危,单一个男宠实在不值一提。 尚书只好咽下,转变议题,“陛下,武将军传信中了毒箭,恐怕时日不多,军队不可群龙无首,还请陛下派将领前去支援。” 另一大臣出来反驳,“陛下,不可再分散军力,皇城驻扎兵力已离散众多,若再转移,一旦皇城出现意外,那……” 话匣子一打开,朝臣都等不及谈论,纷纷自发争辩起来。 “外敌为重,与北昭的战场须得有强兵援助。” “李大人,皇城护卫队兵力已然不足……” “依臣来看,南芜同样需要警惕。” …… “诸位。”一个颤颤巍巍,头发花白的老臣上前,打断众人。 他双目浑浊,嗓音嘶哑地开口,“你们莫不是忘记,我朝,将要无后了。”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他人不敢谈及此事,可老臣半截身子入土,可能转眼就没了,根本不在乎死不死的。 他历经太上皇和先帝在世时期,对大晟感情深厚,眼看皇帝十七岁有余,后宫空无一人,别提生儿育女,对女子全无兴趣,唯一得宠的还是男子。 再这样下去,大晟皇室,会断子绝孙的。 什么北昭南芜,若是皇宫都空了,哪里还称得上一国。 老臣哆嗦着跪下去,语气坚定,“恳请圣上,为大晟留下子嗣,延续香火。”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一咬牙也陆续跪下,“恳请圣上延续香火。” 白虞从帐内望去,地下跪了一片,一副他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样子。 子嗣,香火。 他好像从来没想过。 他十二三岁最是爱玩,司寝教他如何同房,他厌烦得很,将人赶出去,整日与竺郎厮混在一起,后来更是几乎未与女子接触过。 “皇上,不如趁此时机,选定秀女充实后宫,也好肃清流言,以正我朝威名。”一人提议。 “朕……”白虞还没说出什么,明黄色龙袍腰带掉落,领口松散,身侧人掌心从他腰间穿过,落在后背,指腹寸寸划过细腻脊骨。 白虞打了个冷颤,偏头望向身边人。 视野中半明半暗,近在咫尺的人面庞不似凡尘,如天外仙,黑眸浮着一点亮光,却深渊般不可见底。 白虞感到久远的冷意,像回到刚认识对方的时候。 “陛下,要选妃吗?”秦知衡轻声询问。 白虞衣衫不整,被抚摸着腰身,眼尾泛上些红潮,“竺郎,朕不选。” 大臣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隐隐听到两人讲话,以为男宠在妖言惑众,急忙制止,“皇上,此事绝不可儿戏,断不能由着一个男子,祸害整个大晟!” 白虞虽是被娇惯,唯我独尊,但一些他觉得于己身无碍的事,他向来是放任的态度。 比如选妃,他们选进来放入后宫,不用他做什么,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子不子嗣的,还不是要看他的意愿。 只是,竺郎好像不愿他选妃。 见他有犹豫之色,秦知衡掌心覆着他的腰拉近,本就不远的距离骤然消弭,白虞口中只剩呜咽的尾音。 一众大臣惊疑之中抬头,只见屏风上,两道黑影已紧密相接,同时急促压抑的哼吟低喘直钻入耳,场面靡乱旖旎至极。 竟是在朝堂之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一群叔爷辈大臣面红耳赤,羞耻得手脚忙乱低下头。 白虞迷离间,不小心触碰到秦知衡后背,先一步回神,“竺郎,你的伤……” 他得知是母后打了他,顿时发怒要和母后理论一番,被竺郎阻止,谈及上朝之事,他是故意带着人入殿,就是要告诉母后,竺郎不是任她欺辱的,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警示。 秦知衡捏住他两只伶仃手腕,压下去困缚于头顶,“无碍。” 大臣们走也不得,留也不是,一个个大汗淋漓,听着屏风后细微琐碎的声响,如坐针毡。 皇帝被寡廉鲜耻的男宠蛊惑,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大晟,还有未来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新生 皇帝病了。 高热不退,意识昏迷低迷,全身困乏无力,只能终日躺在龙床上,任由薄汗将身下绸缎浸湿。 然而此时,无人关照这位昏庸的帝王。 月影西斜,蓬莱殿往日行走其间的宫人消失不见,静悄悄的,不知何处传来不甘的虫鸣,在渐冷的秋风中嘶哑。 白虞挣动着,掀开被汗黏住的眼皮,眼珠酸涩,视线所及之处朦胧,像是被蒙上一层黑纱。 “竺郎……” 十日前,竺郎提出想出宫寻他的生母,大约十五日便回来,白虞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他从来没有离开竺郎超过三日。 此时他恍惚觉得,如果竺郎不回来,他真的会死。 “来人,来人……”他喊着,微弱的声音飘荡在殿内,无人回应。 半晌后,白虞用力抓着幔帐起身,下榻时刺啦一声,帷幔没有任何预兆的撕裂,他大半身子重量撑在上面,收手不及,猛地跌倒撞上低矮的案几。 白虞惊疑不定地低喘着,圆角抵在他上腹,让他几欲作呕。 骨碌骨碌,案几倾斜,玉盘上一颗颗红果滚落在地,在昏暗模糊的视野中,像是星星点点的血痕。 白虞茫然后急忙捡起来,顾不上脏不脏的,直接往嘴里塞。 是竺郎特意放在这里的,叫他喝完药涩口时便吃上一颗。 竺郎说,这果实名叫含桃,只生于南芜。 竺郎的生母便是南芜人。 白虞唇角染上红色的汁液,喉间弥漫清甜的气息,只是,他已经有几日没喝药了,今时整日也没有吃饭。 空荡荡的胃腔被填入泛凉的果肉,翻涌抵拒着,白虞胸口闷堵,片刻后,哗的一声全都呕了出来。 白虞黑发和薄衫沾上污秽,他仰头靠在榻上,胸腔本能地剧烈起伏,颈上皮肤薄到半透,显出青紫色脉络。 他许久才缓过来,挣扎着跪地起身,忽地传来急促慌忙的脚步声,他仰头张望,努力辨别出是婢女的身影。 “小婵……” 婢女正紧绷着心弦收拾行囊,听到呼声霍然转头,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白衣皇帝,身子消瘦,踉跄着向她走来。 “皇上——” 小婵下意识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咬着牙,将一块玉雕塞进背囊,转身迅速跑出殿门。 白虞看不清她做了什么,疑惑她为何不理自己,放在往日他或许会发怒,但现在,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蓬莱殿门大开着,一望无际的深蓝夜空下,远处有幽幽红光,白虞隐约听到喧闹呼喝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心无力去理会,他裸着一双脚迈步走出去,转向廊道时身后突然传来小蝉的声音,“皇上!” 她去而复返,急促喊着,“知衡君嘱咐陛下一定要留在蓬莱殿,不能去别处!” 她匆匆说完,又匆匆离开,白虞愣怔转身,只剩下一点残影和余音。 白虞脑海空荡荡的,高热烧得他全无思考能力,他想找到竺郎,想闻到能安抚他的檀香。 被欲念驱使着,白虞离开富丽堂皇的正殿,踏上无人的小路,走向越发黑暗,冷寂的皇宫深处。 尖锐的石子划破他的脚,偶尔有小婵一样的宫人,仓惶逃窜着,白虞又被撞倒两次,反复爬起来,手臂和腿上各处都被擦伤。 最终白虞站在一处低矮狭小的房屋前,门窗陈旧,许久无人打理,已经落满灰尘。 他抬步走进去,踩过的地面留下残破血痕。 白虞几乎是摔下去,侧躺在冷硬的木床上,抓乱被褥和叠起的衣衫,紧紧凑在自己面前,重重闻吸着。 这是竺郎刚来时居住的地方,是他躺过的床,穿过的衣,上面都是他的气息。 白虞蜷缩起来,恨不得将自己溺死在这片檀香里。 脑海极度眩晕,不知过了多久,白虞半梦半醒之中,恍惚听到有人说话。 “应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看着像有肺痨,快病死了,将这处一同火葬了吧。” 他的后宫没有妃子,只会有竺郎一位皇后。 白虞迷迷糊糊企图反驳,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罢了,随他们去吧,还有五日,竺郎就回来了。 到时候,他就要举办封后大典。 白虞重新闭上眼,迷蒙睡去,昏沉中觉得,向来清冷的偏殿,竟然温暖许多,蒸得他发热生汗,像是冬日紧靠着烧得旺盛的火炉。 檀香也变得浓郁了。 甚好。 —— —— “红玉……” “红玉!” 白虞被熟悉而压抑的声音唤醒,艰涩睁开眼。 瞳仁迟钝转动,片刻,他模糊的视野不知为何清晰不少,盛大的红光下,竺郎向他奔来,大步上前将他抱住。 白虞神情茫然中带着欣喜,“竺郎,你回来了……”刚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成样子,痛苦无力地咳嗽起来。 上空有不断掉落下来的,火舌席卷的梁木,都被身上的人遮挡。 白虞痴痴看着,他的竺郎没有穿红衣,而是一身玄色云龙织缎,发冠端正束起,神色极尽隐忍。 白虞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竺郎抓住他肩膀扶起,另一手揽住他腿弯,将他全身紧紧护在自己身前,踏出熊熊燃烧的冲天烈火。 “叫太医来,快!” 一群人簇拥在他们周围,盛怒威压之下跪地不起。 竺郎难得心急,白虞被他抱在怀里,暗自想着。看他素来如深潭,波澜不惊的眸子宛如掀起惊天巨浪,冷淡疏离的眉心都拧起来。 但是,他还是那么好看。 “竺郎……” 白虞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也只能落在他臂弯上。 玄衣布料光洁细腻,指尖抚过银丝织就的繁复花纹,没有停顿,而是向下触碰到腕上,对方常戴的血檀珠串,白虞安心地笑起来。 竺郎反手死死握住他,眼中血雾弥漫,“红玉。” 白虞苍白唇角弯着,眼中是温润笑意,嗓音低到几近无声。 “竺郎,黑色……很衬你。” —— 混沌,没有边际的混沌。 像是漂浮在虚无深海,所有的光亮、声响都被阻隔,困顿,天地也被吞噬。 白虞感到自己睡了很久。他试图挣扎着醒过来,肢体却动弹不得。 直到“崩——噔噔噔噔蹬……”一阵快速而清脆的敲击声进入耳中,如同轻轻扣在他颧骨两侧,于印堂神识处盘旋。 白虞猛地睁眼,脑海中走马灯浮现陌生而奇怪的画面,一股脑的填充进来,塞得他头晕脑胀,痛苦非常。 他直起身大口喘着气,濒死的鱼一般急剧呼吸,蜷缩身体,用力抓住自己的头,抵抗着难忍的胀痛。 白虞甚至无法形容画面中的是什么,与他从小到大见到的事物完全不同。 穿着异样服饰的人,在他眼前不断划过,大多是冷眼、嘲笑、斥责。 白虞清醒地知道这不是他的记忆,没人敢这么对身为皇子和皇帝的他,但他竟然能感受到,记忆主人在经历这些场景时,心中的畏缩与难言的酸涩。 好一会儿白虞才平复下来,浅茶色鹿眼视物,仍旧是模模糊糊,连五指张开在面前,都云遮雾障成含糊一团。 白虞放下手,望向周身环境,只有他一个人,身处空间并不大的封闭屋子。 大块白色的壁面,还有团棕褐色像是简陋梳妆台的东西,身下是接近畜皮质感,又有些不同的厚重软垫。 白虞缓慢眨着眼睛,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装饰,与皇宫各处相差甚远。 这是何处? 他记得自己睡着前,看到竺郎回来了,那偏殿似乎还燃起大火,是竺郎将他救了出来。 可此时…… 难道是被贼人绑架了,他脑海看到的画面又是什么。 白虞无措中翻身下软垫,双腿一落地,浓重的的无力感涌上,他又跌坐回去,半俯下来两手撑住身体,气息滞涩灼热。 他又发病了,他需要竺郎,只要靠近竺郎,闻到他身上的檀香,难耐的身子才能舒缓下来。 白虞按捺地咬住下唇,粉润饱满的唇瓣被咬得发红,洇出些血色。 竺郎在哪里。 他满心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不能在这里等着,不知在那日后过去了多久,竺郎是不是已经走了…… 白虞心生慌乱恐惧,他绝不允许竺郎离开他。 他攥紧手指起身,摸索打探整个屋子,墙壁上有一块黑色的,与宫门类似的东西,他扒在上面试图打开,然而不管是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 白虞逐渐急躁,用力拍打,敲得手都发痛才停下。 他休整片刻长出一口气,并未放弃,而是用手指细细探寻,比通常放门栓较低的位置,替换成了一个两指宽长的冷硬长条。 他直觉这是开门的紧要之处。正弯下腰仔细研究琢磨,门忽地从外推向内里,白虞防备不及,匆忙后退同时努力辨别来人。 “小虞醒了啊……哎,你也别太难过,大哥出意外谁都没办法,以后还是得照顾好自己……” 是个妇人,听声音已至不惑之年,穿着深灰色的奇怪衣服,与白虞看到的画面相差不多,只是胸口悬着一团白。 对方语气低沉,有种想安慰他,却自己都提不起精气神,有气无力的无奈。 白虞看不清脸,发觉此人对他并无恶意,便不再多分心神,视线扫过门外,他神情微微愣怔。 目光所及之处,大片纯洁浓重的黑与白,头顶的光亮白得刺眼,许多黑色衣服的人身处其中,在他眼里像是一根根枣木柱桩,有的几根聚在一起,有的一根缓慢移动。 白虞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哭声。 来不及多想,热潮再次翻涌而来,他脖颈染上湿润汗意,眼尾弥漫嫣红,葱白手指抓住门框,支撑着身体,经受着一阵一阵潮水般的苦楚。 放在以往,竺郎会很快找到他,将他搂入怀中,亲吻、抚摸,不多时就让他舒适轻松下来。 他脸颊浸濡上欲色。 “小虞,你没事吧?”妇人话语疑惑又担心,“是不是还没休息好,要不再……” 话还没说完,白虞已经绕过她向外走去,脚步凌乱急切越来越快,方向却没有丝毫犹豫,格外坚定。 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檀香。 白虞半眯起眼,循着香气快步靠近,断然没察觉,周围人发现他时,逐渐变化怪异的神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葬礼 南盛大学商学院教授秦正蔚死了。 死在他的第二次婚礼举行前半个小时。 据说警察通知车祸去世时,婚礼上焦急等候的新娘得知,当场晕死过去。 按理来说秦教授将近五十岁,事业有成工作稳定又受人敬重,与前妻和平离异多年,能在这个年纪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互相扶持相守到老是好事。 结婚证都领了,死在婚礼前夕着实叫人遗憾可惜。 可问题就出在结婚对象身上。 秦教授是bate,另一方是个……堪堪二十岁,甚至还在上高中,因此辍学和家人大闹一场的娇弱omega。 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啊?啊?啊? 那个omega小小年纪就不想努力了? 秦教授疯了吧?这么晚才来叛逆期?体面安详地度过中晚年不好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真是抓破头都想不出来。 总不可能,是真爱吧…… 日间十点,太阳明亮柔和。 伴着牛毛细雨,几个年轻男生手握白色菊花,略显无措地走进肃穆的殡仪馆大厅,鞠躬告别献花后,起身看到遗像一侧的熟人,互相示意着走过去。 “师兄,节哀。” 被他们叫师兄的人一身藏黑色西装,衬衫领结挺阔规整,白光映得他轮廓清冷疏离,眉目染上几分深沉,与生俱来的矜贵稳重。 年纪轻轻已经是南盛商学院的博士,而且是顶级alpha,不止能力出众,自制力还极强,据说几乎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也从未展露出被动物本能控制的一面。 几人面露崇拜拘谨之色,唯独对方右臂悬着一枚黑底白字的孝牌,叫人看向他时不自觉同情。 秦鼎竺点头回应,狭长黑眸转向另一处,对他们说,“稍等。” 几个男生用力点头,“师兄你先忙。”接着老老实实等待对方交涉。 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在一众面目严肃,气场威重的商人企业家里,气质拔群,锋芒含而不露,完全不落下风。 “先师生前为各位的资产财务规划,以及投资建议,在各位找到合适的顾问前,我可以暂为代劳。” 几位老板点点头,面容宽和,头上掺杂白发的老板开口,“小秦,谁都知道你的能力,有你在我们是放心的。” 随即神色又有些犹豫,“秦教授他为什么……算了,生前的事都是浮烟,再提也没什么意义。” 不远处的那几位学生,隐约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秦鼎竺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动,只是略微低下眼,“我与先师一同生活多年,对我来说他与亲生父亲无异,他行事有他的理由,我不会逾矩过问。” “只是,我最近才发现,我对他其实并不了解。” 另一人拍拍他的手臂,老持又语重心长,“小秦,你年纪还小,不懂大人心思也是正常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葬礼都是你一手操办的,还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结束后调整调整,别影响到身体和心情。” 他们淡淡谈论着,话题始终围绕着逝去的人,他的事业、家人和身后名。 秦鼎竺间隙望向堂前花束簇拥的遗像,黑白照片中的人,周正脸庞爬上深重纹路,神色与往常任何一日无异,目光庄重沉厚。 完全是刻板印象中一丝不苟,谦恭仁厚的传统大学教授。 秦鼎竺此时才有种,对方已离开人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实感。 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 半月前老师突兀地说要结婚,带他去见未来师娘。 他看到那位身穿校服,戴厚重黑框眼镜,低着头目光畏缩,怕得几乎发抖的omega时,以为对方是未来师娘的孩子。 直到老师将omega揽在怀中,替颤颤巍巍的人介绍,“他叫白虞,以后就是你的师娘了。” 那是秦鼎竺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是虚假的。 他眸光锋利,探究地盯着那人,omega对alpha的恐惧大概是生来就有的,加上自己也明白的羞耻,弱小的身体不住躲避,整个人掩藏在老师身前,不敢看他。 秦鼎竺抿唇一言未发,秦教授轻声细语呵护地将omega送入卧室,出来时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五十岁的男人主动放低姿态,“我到这个年龄,已经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了,但是,白虞还年轻,心理承受不了,你有意见直接告诉我,不要对他说。” 沉默些许后,秦鼎竺回答,“老师,您放心。” 他是个有分寸感的人,不会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是他不反对,不代表他认同这种关系。 而那些与他们不熟悉,没有分寸的人,就不会这么友善了。 秦正蔚缓缓点头,“下月12,我会和白虞举办婚礼,他这段时间暂时休学,我想等新学期开始就让他上南盛的附中,到时候如果我忙不过来,你就替我多照顾他一点。” 秦鼎竺当时应下了,内心的思虑却是,他以后绝不会与这位师娘有什么接触。因为即便站在对方的立场,他也想不通这么做的原因。 除了看上老师的身份和养老金。 他不可避免地产生反感,尤其是想到老师的前妻,他的前师娘。夫妻二人同住屋檐下九年,最终因为没有孩子而离婚。 老师父母早逝,没有生育能力,没有后代,一旦离世,所有资产都会归属于配偶。 那个omega知道吗? 几位老板交谈之际。 “师兄,这是你的吧。”叫司驿的男生伸手递向秦鼎竺,指尖翻转是一颗深红色的珠子,“刚才从地上捡的。” 秦鼎竺接过,放进西装口袋,“谢谢。” 这时学生里其中一人探头环顾大厅,好奇询问,“新师娘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其实他已经压着声了,但很不巧此时突然安静,周围近处的人都听得差不多。 意识到气氛怪异,男生倏地脸红,懊悔拍了下自己嘴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司驿把人拽到后面,一块缩起来当乌龟。 不能怪他什么,不止他好奇,恐怕在场大部分人都有这个想法。 秦教授的婚礼昨天上午举行的,邀请的人不多,几乎都是他平时相熟,信得过的老朋友。 但葬礼不同,消息哗一下散布出去,邀请的没邀请的都到了不少,又不能把人赶出去,便都聚集在大厅。 除去和秦正蔚的交情,最吸引他们的,就是小他三十岁的老婆。 还是个在婚礼当天就变寡夫的omega小老婆。 谁能不来看一眼。 秦鼎竺只回答,“他身体不适,不方便见人。” 话音未落,一点清甜的信息素从鼻尖划过,像是……樱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漂亮寡夫 樱桃味的信息素,很大可能是omega的。 秦鼎竺微微皱眉,可能是有omega阻隔贴没有贴好,或者是进入了发热期。 在秦正蔚的社交圈子里,半数以上都是alpha,剩余则是bate,omega屈指可数。 秦鼎竺想起了一些人的脸,看向大厅一侧的工作人员,想让他们尽快处理一下,以免影响到他人,有失葬礼的肃穆庄重。 刚迈出去一步,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他周边的人唔一声瞪大眼,有些惊奇的样子,目光齐齐望向他身后。 秦鼎竺察觉到异常,甫一转过身,毫无预想的柔软身体撞上他,樱桃甜香骤然浓郁,瞬间逸散至他全身。 周围响起起伏不一的低低惊呼。 他神情一沉,略微低下头,只见一双浅茶色圆润的眸子,眼尾上翘泛着潮红,只是瞳孔似乎无法凝聚,朦胧发颤地望着他。 对方殷红饱满的唇瓣轻启,整个人都浸着潮湿热意,话语中满是渴求,“竺郎,快帮帮朕……” 说话间男生抓着他后背衣服,全然扒在他身上的姿态,将脸埋在他肩膀胸口前,发着抖控制不住地深呼吸,像是要渴死的样子。 樱桃味信息素弥漫到整个大厅,全场都安静了,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男生喘息的声音,还有各处的重重咽口水声。 他们都猜到,这位貌美的omega是进入发热期了。 “靠……”有人低声惊叹。 “这是谁啊?” 刚才他们感知到有信息素外溢,还想谴责谁这么不重视场合,目光搜寻过去,没想到见到了仙子。 清瘦单薄的omega光洁黑发垂落腰间,一袭素色清冷纯粹,如浑金白玉,月光白色薄纱披肩,奔跑时流水般的绸缎质感飘逸而来。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像是许久未见天光的美玉,莹莹水润,清透漂亮到了极点。 如此纯洁的面容,却因汹涌的潮欲染上勾人心魂的艳色。 他们都看呆了。 omega一路穿过人群,如一道明亮灼目的流星划过黑压压的殿堂,毫不犹豫的,直直扑进秦鼎竺怀中。 等等。 是秦鼎竺。 真的没搞错吗,是把整个南盛大学男男女女拒绝了个遍,最是规矩沉稳的秦鼎竺! 不过如果是这位omega,也可以理解。 司驿和几个同学已经震惊地张大嘴,互相激动扒拉着对方,急速八卦,“是学长的男朋友吗?好漂亮啊。” “不知道啊,保密工作做这么好。” “你们听到了吗,他叫学长什么?” “……” 秦鼎竺神色森冷复杂,眸中像是冻着一块冰。 话题中心的人完全不顾众人目光,紧贴在他身前,逐渐对他上下其手,在对方踮脚凑近试图吻他侧颈时,秦鼎竺握住手臂一把将人捏下来。 “师娘。” “认错人了吗,我不是老师。” 他语气认真,专注地盯着眼前人,很好地掩藏其中恶感。 什么?师娘? 在场的人被反转弄得又是一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就是传得人尽皆知,那位刚死了丈夫,年轻貌美的寡夫omega? 难怪…… 漂亮成这样,秦教授说什么都要娶他。 不敢置信又很合理。 那刚才直冲冲抱住秦鼎竺是为什么? 别人是反应过来了,当事人却没有。 对方抬眸望着秦鼎竺,表情懵懂茫然,口中念着“竺郎”还抬手要去抓他,秦鼎竺再次将人推远了些,话音肯定实则隐隐警告。 “师娘,如果身体不适,还是尽早回去休息,这里不用您担心。” 经秦鼎竺一提醒,众人先后恍然大悟。 对啊,在他亡夫的葬礼上,新婚妻子一定是伤心欲绝,不是说听到消息当场晕倒了吗。又遇上发热期身体不舒服,找亡夫的学生求助也很正常。 意识到漂亮的omega以后就是寡夫了,方才被勾得不轻的一众alpha内心多了几分惋惜。 真可怜,冒着被嘲笑冷眼甚至辱骂的风险,和大自己二十多岁的人结婚,结果还没享受一天幸福生活,丈夫就没了。 白虞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他的竺郎对他很冷漠。 放在以往,竺郎绝对不会推开他,不论周围有什么人。 刚才的妇人也跑过来,秦鼎竺放开手,对她礼貌点头解释,“姑姑,师娘还没有休息好,麻烦您带他回去。” 常慧点点头,劝慰地拉过白虞,“小虞,我送你回家去吧,这里人多……” 她是秦教授的表妹,为数不多的关系不错的亲人,现在表哥离世,她理应关照对方的新婚妻子。 即使这位妻子和她女儿一样大。 秦鼎竺转身走向工作人员,询问有没有抑制剂或阻隔贴应一下急。 白虞对周遭声音充耳不闻,紧盯着秦鼎竺的身影。他是看不清楚,但他绝对不会认错,对方身上的檀香与之前别无二致,就是竺郎。 身体发热的燥意让他心情很差,他甩开常慧的手,仍旧跑向秦鼎竺,脚步有些踉跄。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虞更用力地环抱住秦鼎竺,口中含糊呜咽,带了两分祈求,“竺郎,别走,不要离开我……” 一群人都被雷傻了,刚才还能说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可亡夫的家人都说要带他走了,还抱着亡夫的学生不放,更何况这是在葬礼上。 他们心里不可避免的猜疑,将人往最坏处揣度。 不会是丈夫刚走,就迫不及待给自己找下家了。看见亡夫学生年轻又能力出众,当着别人的面勾引纠缠,想让他们误会?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他选错了人,谁都知道秦鼎竺是秦教授从小养大的,尽心尽力培养成才,他又最是敬重亡师,怎么可能允许这种肮脏的、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 有外人在场,秦鼎竺尽力保全双方脸面,他耐心但不容拒绝地将白虞拽下来,不再多言,接过抑制剂递给常慧,示意把他带走。 常慧也有些尴尬,谁能想到白虞会搞这一出。 然而一次两次接连被拒绝,白虞的皇帝脾气也压不住了。 “别碰朕!” 众人只见omega呵退要上前的人,潮红脸颊升起怒意,美得触目惊心。 白虞盯着秦鼎竺,单薄的胸膛起伏,“竺郎,朕只要你!” 他抬手指向四周一圈人,“若你再敢将朕推给他人,全都给朕庭杖五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发热期 秦教授的寡妻应该是承受不住打击,得了失心疯。 这是参加了葬礼的人,一致得出的结论。 年轻omega不光扒着秦鼎竺不放,还张口闭口朕来朕去,甚至要把他们在场的人都打上五十大板。 啧啧啧。 美则美已,就是脑子不太好。 秦鼎竺当时就带着他走了,万一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比如要诛他们九族之类的,场面更不好收拾。 回想那时,秦鼎竺请常慧留在殡仪馆照看,常慧让他放心,她会安顿好。 白虞还气愤着,见秦鼎竺转身向大门走,想迈步跟上去,转念又觉得生气,收回脚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直到秦鼎竺发现他没跟上,又特地回来站在他身前,“师娘,可以走了吗?” 白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称呼自己,闷声闷气地回答,“朕走不动。” 以前竺郎都是抱着他的,哪里用得着他亲自走路。 omega发热期确实会浑身无力,但到不了腿都迈不开的地步。 他们都知道他就是在作。 秦鼎竺可不会顺着他的话,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麻烦找一辆推车过来。” 殡仪馆大件的东西多,时常会用推车来运送东西,但是运人,还是运活人……可不多见。 工作人员倒是配合,很快弄来一辆铁制的简陋推车,白虞看见冷硬的大块头,抗拒地连连摇头,“朕不要。” 他绕过车抓住秦鼎竺手臂,表情赌气又委屈,“竺郎,你带我走。” 早这样不就好了。 秦鼎竺强忍着没有扯开他的手,怕他又闹,和众人简单道别后带人离开。 旁观完全程的人,只剩下一个想法,秦鼎竺还是脾气太好,太体面了。这都能忍住不生气,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气温和明媚,细雨已彻底消失不见,地上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 两人走出大厅,拐过弯角确定离开众人视线,秦鼎竺冷冷出声,“师娘,他们已经看不到了,该放手了。” 白虞不明所以,还没等他回答,秦鼎竺硬生生扒下他的手。 “竺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虞紧紧跟着他,秦鼎竺大步走到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 还没上车,白虞从身后圈住他的腰,面部紧靠在他背上,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压抑的喘着气,头脑热得发昏,“竺郎,我不知你在讲什么……” 秦鼎竺回身按住他,黑潭似的眸子显出锋利的冷冽,“师娘,老师走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是寻求依仗,为孤身一人的自己做些打算,可以理解。他大可以直说要他帮助,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演恶俗桥段,只会让他反感厌恶。 白虞迷蒙不解地摇头,“竺郎,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想要你。” 对牛弹琴。 秦鼎竺失去和他交流的念头,想把他送上后座,但是白虞一点都不老实,死活追着他不放,他连车都开不了。 他只好叫了代驾过来,和白虞一起坐在后排。 车终于启动,司机是个bata,他感知不到此时封闭的空间里,满满充斥着樱桃味的信息素,只觉得车里飘着淡香。 秦鼎竺牢牢攥着白虞手臂,将他控制在安全距离外,不时屏住呼吸,喉结微动,修长有力的手指扯松领结。 “竺郎……” 白虞不断地想靠近他,低声祈求,“这是哪里呀,我们为何不在皇宫,这里好奇怪,我们回皇宫好不好……” 娇软的声音像是浸着春水,泛红的眼尾弯下来。他说的话太奇怪,引得司机不住往后视镜上瞥。 秦鼎竺不为所动,偏头望着窗外,白虞挣不开他,忽地弯腰低头,舔了下他的手背。 秦鼎竺一僵回过头,看到他的动作,顿时觉得手背那块皮肤被火烧了一般,灼烫却湿漉漉的,他猛地收回手。 “你……” 白虞自下而上,抬眸无辜地望着他,像是不懂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过分。 他得逞了,起身爬过中央的阻挡,直接站到秦鼎竺那侧,两条腿爬上座椅,几乎是跪坐在对方身前。 白虞抓住他的衬衫领口,毫不犹豫地俯身要吻他。 秦鼎竺头皮发麻,原本思考该如何将人制住,可情势危急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掐住白虞的腰拽下,同时偏过头勉强躲过。 白虞被攥得腰上一痛,干脆将脸压在他颈侧,嗓音低低“嗯~”了一声,湿热气息直窜进秦鼎竺的耳朵。 两个人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司机再次好奇瞟过来时,恰巧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赶紧缩回去。 omega的发热期有这么猛烈吗?对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秦鼎竺无端想着,手里的腰身很细,衣料又薄又滑,体温很快传到他手心,他心生抵触,但是不敢放手。 白虞匐在秦鼎竺怀里喘息,他早就忍不住了,欲望席卷而来,他附在对方耳边,若即若离地吻着,气声氤氲,“竺郎,我想要你……唔,好痛!” 白虞震惊起身扭头看向自己手臂,上面扎着一支半透明的东西,尖锐的针刺入他皮肤,男人的毫不留情地压下顶端。 “师娘,你需要的不是我,是抑制剂。”秦鼎竺冷漠回答。 幸好他顺手带了一支备用。 身骄肉贵的小皇帝哪受过这种苦,眉头都紧皱着抗拒起来,“我不要!” 秦鼎竺自然不会听他的,白虞见状心一狠,反手攥住细长的半透明东西,也不管大半的针还在肉里,使了劲就往外掰。 被他一捣乱,针尖滑动,针孔处皮肉直接冒出血来。 秦鼎竺看到血珠一愣,还剩一半抑制剂没输进去,可再继续,恐怕真的会伤到他。 犹豫之际力度松下来,白虞趁机一把将针管拔下,反手摔向另一侧,抑制剂啪一声撞上车窗又掉下,落在旁边座位上。 已经脏了,不能用了。 显然白虞不知道,歪过身子怒气冲冲摸索着捡起来,又恶狠狠摔到车底部,抑制剂滚进座位底下看不见才罢休。 “朕不喜欢这东西!” 白虞回身极其郑重地对他撒脾气,脸颊气急又红了些,披肩在刚才的动作下揉乱,露出领口很低的白色丝绸内衬。 秦鼎竺也被他气得不轻,额头紧绷,咬牙攥着他胳膊控制住,想找些纸巾,好擦掉他手臂上已经淌下来的血。 “竺郎,你为何这般对我,你以前从来不会让我疼的……” 白虞又软声撒娇,司机听到如此暴言一时分神,差点没注意前面的红灯,回过神来猛踩刹车。 白虞背对着前排座椅,没有防备,惯性下身体骤然后仰。 眼看就要头朝下翻过去,唯一支撑着他的手瞬间用力,将他拉了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秦知衡 或许该带他检查一下脑子。 这是秦鼎竺送自己师娘回家后,内心最为强烈的想法。 此时他下意识把要后仰过去的白虞拽回来,车身骤停重重回弹,白虞整个人都撞压在他身上。 不重,反而轻飘飘的,像是抱了一颗软到发烂,汁水四溢的大樱桃。 司机连声几句抱歉,白虞被吓到,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 随后趁机一只胳膊环过秦鼎竺的后颈,紧紧搂住,舒服趴在人身上轻轻叹气,“竺郎,幸好有你。” 秦鼎竺呼吸艰难许多,紧握起来的手背青筋凸起,骨节都发白。 大概是那半支抑制剂起了作用,车子里清甜的信息素逐渐淡下去,身上的人也安静老实了不少。 乖乖趴伏着,没再说话。 秦鼎竺不敢再动他,要是再闹起来,只有把人敲晕这一种办法了。 只是,白虞实在过分,他被紧挨着地方,体温直线上升,热到发烫,心脏跳动声又沉又重。 秦鼎竺只能尽力忽略对方,可存在感依旧强烈。 司机专注心神开车,很快安安稳稳到了目标地。 秦正蔚一直是住在南盛大学校区内的二层独栋,刚入职时学校分配的。 建造时间比较早,风格老旧过时了些,但内里干净整洁,设施完备,门口两侧的小院子还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开到小区路上停下,司机下车离开,车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对面是居民楼,近些年不少老师学生都租住在那里,外面不时有人经过,秦鼎竺绝不能以现在的姿势开门。 “下来。”秦鼎竺压抑心中烦躁,冷声命令,“你该回家了。” 白虞睁开困乏的双眼,缓缓眨着,声音缠腻,“竺郎,你和我一起吗?” “不,只有你自己。”秦鼎竺言简意赅。 “我不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白虞摇头拒绝,像是怕他跑掉,抱得更紧更实在了。 秦鼎竺沉默片刻,“你下来,我陪你进去。” 白虞微扬起头望着他,“真的吗?” 他总觉得竺郎和之前不太一样,对他一点都不温柔,说不定还会骗他。 得到肯定回应,白虞哼哼唧唧着,不太情愿但还是起身,按照秦鼎竺指示的,挪回到另一侧座位。 秦鼎竺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先整理好衣服,喷洒阻隔剂,确定身上没有白虞的信息素,衣衫整洁规矩时才下车。 白虞见他下去,有些着急想跟上,但是不知道怎么开门,眼巴巴望着他从前面拿了什么才走到这边。 门一开他就跳了下去,刚要抓住对方,下一秒便被一张毯子圈住上半身,严实裹起来,两条手臂被禁锢动弹不得。 秦鼎竺手抵在他肩膀上,直视着他,“师娘,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和我保持合适的距离。” “刚才在车上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秦鼎竺定定看他片刻,放手转身走向楼房,直接开门进去。白虞茫然回神,怔怔望着对方追上去,毯子松散掉落,被他抓在手中。 客厅里,各自做事的两位阿姨、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家政迎上前,恭敬对秦鼎竺称呼道,“小秦先生。” 原本秦正蔚家只有一位阿姨,事情不多,也就是打扫卫生做个饭。 决定要和白虞结婚后,又再请了两位,专门照顾白虞的饮食起居,还怕男女不方便,请了个少见的男omega家政。 三人看到他身后赶来的白虞,控制神态如常喊道,“秦太太。” “竺郎,你方才的话是何意?”白虞无心关顾别人,他身形清瘦单薄,如翠竹直立着,望向身侧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地轻问。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师娘。”秦鼎竺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回答完,不愿再多理会他。 “阿姨,麻烦你们照顾他,我不多打扰。” 他从上大学就搬离了这里,这里不属于他。 “哎,小秦先生放心。”阿姨应道,上前搀扶身形发晃的白虞。 秦鼎竺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白虞眼眶顿时红了一圈,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就是在骗他。 他的竺郎变了,对他那么冷淡不说,居然真的想要离开他。 一种被背叛抛弃的感觉涌上心头,白虞用力将手里的毯子砸过去,发着怒喊道,“秦知衡!朕讨厌你了!” “你若是从这个门出去,朕就再也不要你了!” 鸦灰色毯子落地,气氛瞬间跌到冰点。 秦鼎竺脚步停顿,门口背光衬得他身影高大,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 片刻后他寸寸回头,眸光阴冷,语气带着幽幽深意,“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夫君 老师果真是识人不清,年轻漂亮的omega耍些手段,他还真信了,要和人厮守终生。 反观对方,几乎把老师忘得一干二净,纠缠您的学生,嘴里还义正言辞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秦鼎竺感到荒唐可笑,为秦正蔚不平。 白虞看男人缓步回到他面前,抿着嘴还气愤地放狠话,“朕也不是什么都容忍你的!” “秦知衡是谁?”秦鼎竺站定,半低下头看他,话音幽暗没有情绪。 白虞泛红的眼睛一眨,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奇怪,“你不是姓秦名知衡吗?” 为何竺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秦鼎竺嘴角微动一下,皮笑肉不笑,讽刺地缓缓点头。 他竟然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大名。 他注意到白虞看人时,无法聚焦的瞳孔,回想之前对方戴的厚重眼镜,心下了然。 口口声声说要他,原来是把他认成了别人。 “陛下,还有什么人,不如都说出来,臣将他们带来一起伺候你。”秦鼎竺声音低暗轻缓,乍一听真有几分古人的影子。 白虞没听出他话里的反义,还以为他终于恢复正常了,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竺郎,朕不要别人,况且那时不是你叫朕将他们遣散的吗,你都忘了。” 扶着他的阿姨和后面两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压下脑袋掩饰震撼的表情。 还真有,听起来甚至数量不少。 秦鼎竺自上而下打量他,装得倒是单纯无辜,所作所为却放荡得叫人叹为观止。 白虞难耐中无意识地咬住指尖,葱白玉指晕染出红色。长久的习惯让他根本不能像常人一样面对秦鼎竺,只要看到对方,他就本能地想要靠近,触碰和亲吻,腻歪在一起。 他站到现在已经算憋得比较久了。 他真的很想抱住对方。 白虞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试探地攥住秦鼎竺两根手指,“竺郎,我头晕,你陪我就寝好不好。” !? 这是能听的吗? 阿姨都不敢上前,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 白虞手心温软细腻,抓得越发用力,然而秦鼎竺还是一点点掰开。 “白虞,请你注意身份。” 他很少对别人说重话,这次面对白虞,他万分郑重。 “你已经和老师结婚,是他的妻子,我的师娘,我们身份有别,请你自重。” “还有,一年内我不想听到,你和外面的男人有瓜葛。” 秦正蔚受了多少冷嘲热讽,还被人匿名骂他变态,硬是要和他结婚,如果他在丈夫死后立刻改嫁,又把对方置于何地。 斯人已逝,活人至少要为他保留些体面。 “什么老师妻子……朕何时与他人结亲?”白虞着急又困惑,努力为自己辩解,“竺郎,朕只想立你为皇后,你为何……我……” 他话还没说完,似是急火攻心,剧烈喘息两下,双眼费力挣动,最终抵抗不过闭上眼,径直晕倒下去。 秦鼎竺察觉他异样时皱起眉,在他栽倒后一把将人捞住,“白虞?” 臂弯中的人毫无知觉,头歪过去低垂着,身子又软又轻,怎么叫都没反应,一副任人摆布的姿态。 阿姨惊呼一声开口,“要不要叫救护车过来?” 事实上从昨天到现在,白虞已经晕倒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婚礼上,得知秦正蔚车祸抢救无效,第二次是在殡仪馆,看到灵棺里秦正蔚的尸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晕过去。 医生两次检查过没有大碍,就是太着急了,心脏和呼吸缓不过来。 前两次还可以理解,可现在…… 秦鼎竺神色复杂,看向走来的男家政,“你会医?”语气肯定。 男家政点头,当时秦正蔚聘请他,也是看中他学过医这点,想必是告诉过秦鼎竺了。 秦鼎竺俯身揽着白虞腿弯抱起,快步迈上二楼,“他的卧室是哪一间。” 阿姨紧跟上来,“东家说让他睡在主卧。” 秦鼎竺面向主卧房门,停顿不过一秒,转身走进旁边的客卧,把人放在床上。 男家政上前查探过白虞的脉搏和瞳孔,心跳略快,但基本正常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了。 另一位阿姨自觉去做饭了,她专门学过营养搭配,知道吃什么对他身体好。 白虞无知无觉躺着,披肩散落到床上。 半长的宽松衣袖下,细瘦胳膊露出,针孔冒出的血已经干涸,但周围一圈皮肤已经有点点青紫色,两者相加显得有些狰狞。 秦鼎竺眸光暗了暗。 这才多久就有淤青了,时间一长只会更严重。 他对男家政说,“处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 他让开位置迈步走远,站在门口,看男家政用棉签消毒,擦拭那块皮肉,抹上止疼化瘀的药。 他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姨推门进来,神色犹豫地看向秦鼎竺,低声开口,“小秦先生。”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太太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 不是辱骂讽刺他,而是真心怀疑。 毕竟哪个正常人觉得自己是皇帝,把朕挂嘴边,说话还文邹邹的。 秦鼎竺没有反驳,从今天醒来,白虞确实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以往见到他都会主动躲避,现在完全不怕他,似乎还忘记了一些事。 难道是失忆了。 可为什么,要称他为“竺郎”呢。 郎这个字,像他这样用,意义一般是,夫君。 秦鼎竺脸色越发深沉,他转身出门大步离去,给常慧打去电话,“姑姑,麻烦你有时间带师娘去医院,做大脑和神经方面的检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信息素外溢 荒凉落寞,整个世界都是灰败的。 一张边缘蜷曲的枫叶自然掉落,白虞抬起头,视线跟随着它轻飘飘坠地。 白虞蹲下去,伸手捡起枫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小,比叶片还要小,手指短短的,有圆润的肉感。 下一秒,他的头被人重重拍打,耳边嗡的一声,他还来不及反应,眩晕着趴坐在地上。 “你怎么还在这玩?班主任打电话说你数学只考了十七分,班里倒数第一,你长脑子了吗,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废物……” 连绵不断的斥责辱骂盘旋在白虞耳边,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地扬起头。刺眼的日光下,披肩长发的女人面容凶恶,应是厌恶憎恨极了他。 “白晏明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竞赛第一了,你就不能努力一点吗?你不能用心超过他吗?” 女人说话间,又一下下用力敲打他的头。 白虞头疼得厉害,他想躲避,却浑身没有力气,手掌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心中涌现难言的恐惧和委屈。 这时一个背着书包的瘦高少年人挡在他身前,面向女人阻止道,“妈,别打他了。” “让开!没看到我在管教你弟弟,有你什么事!” “再打会越来越傻的!”少年语气很认真。 “你!”女人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恨恨地瞪过两人,转身踩着低跟黑皮鞋走进黑洞洞的楼道里。 少年见她离开,连忙转身看向白虞,是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少年揉揉他发乱的头,“没事吧。”接着将他搀扶起来,轻轻抹掉扎在他手心的小石子,嗓音温和,“别怕,妈妈只是太生气了,我可以教你……” 白虞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怨恨,推搡少年一下,稚嫩的声音喊道,“不用你管,我讨厌你!” 他力气太小,对方只是后退两步,手僵在半空,神情有些错愕。 “小虞……” 白虞眼珠很快蒙上一层水雾,瘪着嘴转身向远处跑去。 “小虞!小虞……” 身后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周围也变成了更为浓重的灰色,什么都看不到。 白虞奔跑着,呼吸沉重艰涩,意识一点点模糊。 最后,他好像没在跑了,陷进黏稠的泥潭里。 “红玉……” “红玉。” 似是在风声呼啸的耳边呢喃,嗓音低暗,带着痴痴的爱意。 白虞愣怔睁开眼,黑发略微汗湿,随即有清凉的巾帕覆在他额上,轻轻擦拭着。 梦中画面不再清晰,只留下两个人晦暗不清的影子,以及苏醒前一刻,耳侧的爱语。 白虞偏过头,模糊的视野,模糊的面容,他闻不到一点檀香,不是竺郎。 “秦太太,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头还晕吗?”是温和的妇人声音。 白虞起身神色恍惚而急切,“这是何处,竺郎在哪里?” “小秦先生已经离开了。” “他走了?他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要走!”白虞瞳孔震颤,清透的脸颊泛着薄红,两手用力抓着身上的被子,“朕不准他走,叫他回来!” 他那时说走了就再也不要他之类的,都是气话,他绝对不能失去竺郎。 阿姨连忙阻拦,“太太,小秦先生嘱咐您好好休息,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饭已经做好了……” “朕不吃!朕只要他!”白虞心脏酸痛得厉害,低垂的领口处,漂亮锁骨泛着洁白的光。 卧室门打开,另一位阿姨端着精心搭配的饭菜走进来,白虞光脚跳下床,想要绕过她们,但是被接连劝阻着。 “太太,先吃一点吧。” “小秦先生让我们照顾好你……” “不要!”白虞彻底急了,抓起餐盘上的碗,啪一声重重摔碎在地上。 阿姨被吓得惊呼,躲避时身体一歪,瓷碗中滋补的热粥溢出,零星溅落在白虞的脚上。 他顾不得灼烫,趁两人不备穿过门,在二楼因为不熟悉胡乱奔走。 阿姨在追随呼喊着他,“太太,先把鞋穿上,小心划伤脚,哎,当心那有个花瓶!” 青花瓷瓶应声坠地,又是一地残片。 白虞好不容易找到楼梯,摸索着跑下去,径直往大门口冲。 但同样的问题是,他打不开门。 不管他怎么着急,冷硬的门板都不会听他的话。 “太太,我已经打给秦先生了,他很快就到。” 身后温和的男声响起,白虞猛地转身,男家政举着一个发亮的长条形东西,慢慢向他走来,“你先等一下,好不好。” 白虞隐隐听懂些他的意思,总之竺郎很快就会来见他。 “你若是欺骗朕,朕便将你逐出京城。”他警惕着,言辞肯定地威胁。 “不,不敢……”男家政低下头,尴尬回答。 白虞松开紧抓门板的手,急促喘息,身体还是紧绷着。一会儿看不到竺郎,他身上就像有许多蚂蚁在啃噬,根本无法放松下来。 这时男家政鼻尖微动,“太太,你是不是信息素外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后颈 秦鼎竺回到葬礼照看完,临走前工作人员给了他一个眼镜和手机,在休息室里发现的,应该是家属落下的。 眼镜片又厚又重,镜框纯黑,手机却很新,几乎看不出使用痕迹。常慧认出来是白虞的,秦鼎竺思虑后,将两样东西都交给她保管,等带白虞看病时还回去。 还有众多需要他处理的事务,尤其是南盛大学里秦正蔚相关的工作。 商学院几位教授联系他,他直接回学校,开了一个小时会,回到办公室,同事罗景同看见他开始闲扯。 “那omega跟你还挺亲的。” 他抽时间参加了葬礼,刚好赶上白虞出来的时候。 秦鼎竺换了偏休闲的黑色美式西装,中央自然敞开,暗色领带垂落,随性却越发矜贵疏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整理资料,嗓音淡漠,“他神经出问题了。” 罗景同呵呵笑,手指来回转笔,“哎呀,这人死不能复生,他还这么年轻,早晚是要改嫁的。” 秦鼎竺动作停顿,拧眉看向他,“你有意向?” “你可别瞎说,我是有家事的人。”罗景同紧急避险,“被我老婆听到我要死的。” 秦鼎竺冷哼。 “啧,我说认真的。”罗景同敲敲桌子强调,“法学院符老师可是喜欢得很,跟我一起去的,当时眼睛都扒人身上下不来了。” “话说他长得真不差,老秦怎么还说是个普通人呢。现在又恢复了单身,正是脆弱的时候,得有多少alpha扑上去嘘寒问暖。” 秦鼎竺一直没回他,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罗景同正好奇,自己手机弹出条消息,一看是备注是福福小老虎。 【看到漂亮omega了是吧。】 【还想对人家嘘寒问暖趁虚而入是吧。】 【给你机会,晚上不用回来了。】 罗景同瞬间瞪大眼,连忙打电话过去,“老婆你听我解释……”然而接通一秒就挂断,接着就再也打不通了。 “我靠,完了。”他念叨着,转而震惊看向秦鼎竺,“你真狗!居然会打小报告了,从哪学坏的。” 秦鼎竺已经收拾完资料,起身往外走,冷冷开口,“再不道歉你就没老婆了。” 罗景同咬牙切齿,拎起衣服嗖一下蹿出去。 秦鼎竺按照原有行程上完一堂课,下课后刚好电话打来,是那位男家政,“秦先生,太太醒了就要找你,说什么都不听……” 对面背景声像是印证他的话,白虞喊着要他回来,接着还有碗盘坠地碎裂的声响。 秦鼎竺眉心微动,本以为白虞清醒后就能好了,没想到闹得更厉害。 他不想和白虞有过多交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听到那侧阿姨慌忙担心的呼喊,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他们应付不过来。 “稍等,我很快到。” 他挂断电话,此时所在的教学楼到小区,开车过去不超过五分钟。 他用钥匙开了门,迎面就被浓郁的樱桃香袭来,笼罩至他全身。 秦鼎竺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白虞刚注射完抑制剂,按理来说发热期已经延迟,为什么这么快又逸散出来,还如此严重。 客厅里,一位阿姨正打扫碎掉的花瓶,男家政蹲在茶几前,手里是酒精和棉花,旁边放着药箱,擦试过白虞被烫红的脚背。 两个人垂头丧气,都有种无可奈何的意味,显然被折腾得不轻。 沙发上,白虞原本蜷成一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门开后,他虽看不清人,但闻到檀香就知道,他的竺郎真的回来了。 他耷拉的脑袋一下抬起,瞬间欣喜不已,浅茶色眸子都亮了,欢快地跳下沙发飞奔而去,整个人挂在秦鼎竺身上,语气怨怪,“我都说了不准你走,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之前对方说让他注意身份什么的,早就被他抛到脑后。 秦鼎竺呼吸停顿一霎,白虞身上的披肩已经脱掉,只剩下布料柔软的薄衫长裤,上衣松松垮垮,胸前最上面两颗扣子都没扣,轻而易举就能看到瘦薄的内里。 他下颌收紧,有些无从下手,便迈步向前走,白虞紧随,拖在他身上像个挂件,还凑在他身上,痴迷念道,“竺郎,你好香。” 秦鼎竺眸光低沉,对男家政询问,“有没有阻隔贴,给他处理一下。” 男家政苦笑摇摇头,“贴过了,太太不愿意,都给摘下来了。” 秦鼎竺来之前他就尝试过,艰苦斗争一番,阻隔贴都被团成球扔掉。 白虞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语气控诉,听着比谁都委屈,“竺郎,那东西黏在我脖颈上,很不舒服。” 秦鼎竺捏住他肩膀下方,还是将人扯了下来,强制让他坐在沙发上,低头问他,“你以前发热期都是怎么做的?” 一般十四到十七岁就分化了,白虞已经二十,再晚也当了三年omega,他总不能从来没戴过阻隔贴,也没有经历发热期,这不合理。 “发热?”白虞疑惑念叨,望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热的时候,只想闻你身上的香,想让你进我唔……” 秦鼎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白虞身子晃了晃,巴掌大的脸只剩下单纯眨着的眼睛,右脸颧骨内侧的小痣显眼得很。 。。 男家政一脸呆滞。 秦鼎竺眉心一跳,罕见的唐突触碰别人,“你认错人了。” 不知怎么,他有些恼火。 没有用过阻隔贴,不认识抑制剂,所以他分化之后,发热期都是让alpha抚慰,临时标记甚至……吗? 真是荒唐。 “唔没有,唔唔唔是你……”白虞反抗着发声,大多被挡住闷闷的,只能听出他很不满。 等到他终于争辩完,累了安静下来,秦鼎竺才放手,“阻隔贴必须要戴,否则你出不了家门。” 男家政连忙附和,“是啊太太,时间一久你就习惯了,没什么感觉的。” “可是……很难受。”白虞想听秦鼎竺的话,又实在不情愿,纠结中为了证明自己,将凌乱的黑发扒拉到一边,扭过身子背对他。 他领口宽松,肩颈流畅漂亮,手指抚过后颈细腻的皮肤,按揉着那一小块微微鼓起的地方,“这里很涨,我不喜欢。” 细白后颈猝不及防展露在秦鼎竺眼前,他瞳孔瞬间放大,猛地偏过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太紧了 后颈皮肤下是腺体,omega最隐私的地方之一,除了自己的alpha,他们会尽量避免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同理,alpha盯着除自己的omega之外的人后颈看,是非常不礼貌的,且通常被认为有攻击性。 可是,一个处在发热期的omega,如此坦荡的对alpha展露腺体,与勾引求爱无异。 男家政也惊诧于他的动作,试图阻止,“太太,您不能这样……”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但凡他面对的是自制力差,或者道德低下的alpha,都有被强迫标记的可能。 “什么……” 白虞听不进去男家政的话,回头发现秦鼎竺没看他,起身脚踩沙发侧着站在他面前,“竺郎,你看呀。” 他见对方兀自站着,直接拉过他的手,带向自己后颈,“你摸摸看,是不是鼓起来的。” 他神情话语纯澈到极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行为可以让一个alpha丧失理智,像野兽一样狠狠咬在他后颈,将灼热的信息素注入,疯狂占有他。 白虞是真的疑惑,明明之前他的脖颈光滑细腻,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什么会鼓胀起来,触碰时还有种奇怪的感觉,软软热热的,弄得身上一阵酥麻,无力地涨热。 即将挨到那块皮肤时,秦鼎竺反手掐住他的手腕,力道有些大,白虞又被攥疼了,难忍地哼气,眼尾压下来求饶,“竺郎,好痛。” 空气沉寂半晌,秦鼎竺眼神凝重能滴出墨来,带着微不可察的怒意,“不要让任何一个alpha靠近你,也不能对他们露出后颈。”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alpha教omega怎么保护自己。 男家政自觉离开,也不管药箱了,躲去阿姨那边。 “啊、发?”白虞懵懂发出两个音节,“是什么?为何不能靠近?你是啊发吗?连你也不可以吗?” 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对,不可以。”秦鼎竺简短回答,放开他的手,下一秒又被樱桃香扑了满怀。 白虞占据高地,双臂环在他肩上,平视着人表情诚挚地回应,“竺郎,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温热。 白虞生了一双桃花眼,睫毛长又翘,脸颊上的痣让他越发灵动,分明什么都看不清,可专注盯人时,湖水般的眸子清澈荡漾,竟给人一种很真诚可信的感觉。 谁能想到,他是刚死了丈夫。 对亡夫的学生说这些话,他确实是失心疯了。 秦鼎竺周身气压冷下去,白虞没有察觉,按照他和竺郎平日的习性,近在咫尺,接下来绝对是要亲上去,然后做一些他很喜欢的事。 等不到对方动作,他便自己靠近,呼吸交错间,秦鼎竺先一步开了口,“白虞,你看清楚,我不是你交往过的alpha。” 应该把眼镜给他带回来的。 “嗯?”白虞保持着凑近的位置,浑然不在意他的话,“可是你是我的竺郎啊。” “还有,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叫我红玉就好,你总是乱喊……” 红玉。 听到这两个字,毫无由来的,秦鼎竺霎那间失神。 在白虞要吻过来之前,他瞬间清醒,极速偏头,抓一通搭在肩上的手臂。只是距离太近了,唇上堪堪蹭到一点,软的。 白虞被掐着揪下来,秦鼎竺稍微用力把他压下靠坐在沙发上。 左右寻找片刻,没有趁手的工具,秦鼎竺便一手攥住他两只细瘦的手腕,空出一只来解下领带,把他两手绑起来,打了个自己弄不开的结。 太能闹人了。 白虞懵懵的,没怎么反抗由着他动作。 直到他试着动了动,两手一点都分不开,抬眸控诉,“太紧了,上次没有这么紧。” ? 秦鼎竺身形一顿。 他还没说什么,白虞自己把自己劝好了,“罢了,总归是要悬在床榻上,紧一些免得掉下……” “白虞。”秦鼎竺隐忍出声打断他。 “唔?”面前的人几缕黑发垂落在身前,分明是又乖又纯的长相,内里却是诱人堕落的魔。 “竺郎,你为何还站着,哦……”白虞像是明白了什么,跪在沙发上,被束缚的两手探过去,直冲着身前人的下腹,“我帮你。” 西裤边缘被碰到的同时,秦鼎竺紧急后退一步,颈侧青筋滑动,几乎忍耐到了极点。 从小优秀到大的天之骄子,第一次产生落败的感觉。 谁能想到白虞手都被捆住了,还能不老实成这样。 要控制住他,不止手脚,嘴也要堵上,最好整个人都平躺着,从上到下牢牢束起来。 白虞不明所以,“竺郎,为何要退?” 为何要退。 秦鼎竺在任何一个时期,都是同龄人中受欢迎被钦慕的,对他表明心意的自然不在少数。 有的一次失败就惋惜离开,有的坚持围绕在他周围,也能保持分寸,就算有起了歪心思想走捷径的,都不可能得逞,直到消失在他眼前。 他们,没有一个是像白虞这样的。 每一句话,每个举动,都在往偏离轨道的方向引。 最可怕的是,他是认真的。 但凡晚一点,他就抓住了。 是不可挽回的。 沉闷心跳声穿透胸膛,秦鼎竺此时有种无计可施的意味。 不管怎么解释彼此的关系,对方都没有一点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像是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道德观念和羞耻心。 樱桃信息素浸染到秦鼎竺全身,包裹着密不透风。 长期接触一个omega的信息素,还是浓度极高的,alpha同样会受影响。 虽然相比omega的程度很低,但产生好感依赖感,甚至是占有欲,认为信息素的主人是自己的,这种情况客观存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认错 白虞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地念叨,“不做吗,也好,肚子空了,没有力气。” 他踩上地板,迈步向秦鼎竺走去,“竺郎,我饿了,你喂我用膳。” 还没等他站到跟前,对方果决转身离开,对在角落默默做事的阿姨说,“阿姨,麻烦带他吃饭。” “不麻烦,我们应该做的。”阿姨连声答应,先是把后面追来的白虞带进餐厅,另一位很快把重新温好的饭端上来。 但白虞一直看着秦鼎竺,他手上的领带不确定要不要解开,阿姨只好拿勺子喂他,他就次次硬躲过去,一副不是想要的人就不吃的架势。 秦鼎竺站在餐厅门口,白虞歪歪扭扭坐着,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阿姨使劲浑身解数劝说,仍旧毫无作用,对着他无奈苦笑。 他没有动作,想知道白虞能倔多久。 “太太,先吃一口吧,不然都快凉了。”阿姨苦口婆心。 白虞不为所动,反而发现了个他不懂的东西,“太太?是什么。” 阿姨耐心给他解答,“太太就是,妻子、夫人。” “妻……”白虞在口中碾转,望着秦鼎竺的方向,忽地恬然舒眉笑起来,念叨出声,“朕是妻?那竺郎岂不是夫,可朕是皇上,竺郎是皇后,朕才应该是夫。” 他自己想得倒是欢快,给他解释的阿姨哑口无言,还冒出一身冷汗。 这家的主人不是秦教授吗,白虞是秦教授的太太啊,可听他的话,怎么像是和小秦先生。 难不成…… 她不敢再多想,老实做自己本分的事,压制住揣度的乱七八糟念头。 秦鼎竺后悔留下了,也后悔没早点把白虞的嘴堵上。 对方造谣的本事张口就来,他防不胜防。 白虞见他身形动作像是要走,着急直起身喊道,“站住!” 没用。 眼见人真的没了影,他从座椅慌忙下去,忘了自己手还绑着,要撑桌面时身形不稳,大腿一下撞到扶手,痛得他嘶一声,边踉跄往外跑便喊,“秦知衡!朕不准你走……” 白虞跑出门忙乱寻找,砰一下,迎头撞上前面的人。他鼻子骤然发酸,皱巴着脸,闻到檀香又放松下来,仰头看向人呆呆说,“竺郎,你回来了。” 他额头磕红了,黑发一缕缕挂在西装扣子缝隙,随着动作缓慢抽离,藕断丝连。 秦鼎竺擦拭着潮湿的手,不明白他怎么能缠着人到这种程度。只是洗个手,又是叫站住又是喊大名的。 想起秦知衡三个字,他心绪又沉了两分。 “回去吃饭。”他出声,白虞自觉跟着他。 “阿姨,还是我来吧。”进餐厅后秦鼎竺对人说,阿姨点点头快步离开,像是被缓刑释放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白虞意识到他来陪自己,愉悦的心情显而易见,踢了踢椅子,抬腿蹭着盘坐上去,两手垂在身前,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很是乖巧。 秦鼎竺当然不会喂他,但松开他又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便只将右手放出,左手绑在椅子上。 “吃吧。” 白虞这次没说什么,单手抓起勺子,刚要入口又停下,“今日可有人给朕试毒?” “没有毒。”秦鼎竺语气冷淡。 “那如何行,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朕的命。”白虞一脸认真严肃,还抬手比划一圈,“定是需要试毒的。” 秦鼎竺额头一个劲跳,冷厉郑重地回答他,“白虞,你不是皇帝。” “为何不是?”白虞茫然,表情有些呆,想到一种可能,他忽然紧张起来,“若非是大晟灭国了?母后身在何处?难怪朕不在皇宫……这是哪国,南芜?” 什么大晟南芜,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两个国家。 秦鼎竺轻叹一声,“我给你试毒。” 他刚拿起另一只勺子,白虞立刻喝止,“不可!”接着挥手夺过勺子,紧张得不行。 “怎么了?”秦鼎竺奇怪看他。 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眼看天都要黑了,到现在第一口饭都没吃上。 “若真有毒,你不就死了!”白虞脸上的后怕和担心不像假的,黑发都乱了,交错在身前。 秦鼎竺微微后仰,后背部抵在椅子上,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些审视,“所以你要谁来试毒。” 他倒想知道,这个皇帝会选择谁来当替死鬼。 “自然是试毒太监。”白虞理所应当。 秦鼎竺点点头,内心冷笑一声。还有专人专职。 白虞回想这房子里的几个人,又犯了难,“可此地好像没有银针。”这么简陋的地方,服侍的人都只有三个,恐怕连试毒都不会。 银针? 秦鼎竺神色微动。 原来是科学试毒,不是用人命。 白虞正纠结着,模糊视野里,秦鼎竺捞过他面前的碗,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已经送到嘴边喝下一口。 “竺郎!” 秦鼎竺放下碗,向他证明,“没毒。”随即拿了干净的瓷碗给他盛了新的,端正放在他面前,“请用,皇上。” 白虞却没回应,清瘦的身子僵直,紧紧望着他,嘴巴张张合合,眼眶红起来,像是生气,又含着难言的委屈。 “朕不要你试!” 他带着鼻音地强调,起身想到秦鼎竺身边,可手被绑着,中间还隔了一把椅子,他够不到。 餐厅里沉寂半晌。 秦鼎竺错开目光,话音低沉,“师娘,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秦知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邀共寝 “你就是!” 白虞极力反驳,顾不得被绑着的手,胡乱推开挡在中间的障碍,扯着厚重的木椅过去,椅子腿在地上滑动,发出沉闷难听的拖拉声。 他站到秦鼎竺面前,寻求安慰一般俯身想要亲吻。 不出意外的,再次被躲开。 白虞怔怔喘息两声,“为何……你分明就是我的竺郎,为何屡屡拒绝我,你忘记我了吗?你要离开我。” 话语中满是的不安和难过。 桌上的饭彻底凉了,秦鼎竺起身出门,“我让阿姨再温一下。” 阿姨进了餐厅,他没回,而是站在客厅的小窗台前,室内冷白灯光亮起,他看到外面蓝色夜空中低矮的残月。 心情有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却找不出半点由头。 白虞确实是病了,应该尽早带去医院治疗,而他,最好与对方再也不见。 大约五分钟过去。 “竺郎。”身后传来白虞的声音,有些急促。 秦鼎竺回过身,就看到他光着脚跑来,一下一下呼吸着,边朝他走边……解下了扣子? 白虞表情真切,“竺郎,我不想用膳了,我们共寝行房事可好。”他的竺郎定然是忘了,他们在床榻之上有多欢乐。 他声音毫不掩饰,秦鼎竺眼睁睁看着他一路褪下衣服,到他跟前时踩掉了宽松的裤子,身上干净得只剩挂在脚踝的短裤。 疯了。 秦鼎竺身后是窗户,屋子里其他人随时可能出来,要是看到这景象,听到这虎狼之言…… 可眼前的画面极富冲击力,白虞虽然瘦,身材却匀称漂亮,腿又细又直,腰两侧凹下去,中间是细致的浅粉色,一副玉石般完美无瑕的身体。 秦鼎竺僵硬片刻,楼梯传来声响,他来不及反应,将自己西装外套脱下来,抬手披在白虞肩上,紧紧攥在手里裹起来。 他的尺码对白虞来说大了不少,完整盖住他屁股,衣摆垂落在大腿跟。 白虞伸手穿过外套抓住他,低端被抬高了些,清浅的湖色眸子湿润,“竺郎,我想让你记起我。” 秦鼎竺两步将他带到旁边半人高的落地花瓶后,挡住他露在外面的双腿,叮嘱一声,“别动。” 阿姨下楼,不经意看去,发现秦鼎竺穿着深蓝色衬衫,俯身在捡地上的东西。 白色的柔软的,像是太太的衣服。 她赶紧摇摇头,不可能,太太好好穿着的衣服怎么会在地上呢,肯定是她看错了。 “小秦先生,饭热好了。” “知道了,你们先休息吧。”秦鼎竺简短应一声,阿姨闻言进了后面的员工卧室。 他回到白虞面前,“把衣服穿好,我喂你吃饭。” 他实在拿白虞没办法,只能降低自己的底线,向他妥协。 只要别再说房事之类的话,喂他吃些东西算什么。 白虞还在犹豫,“可是,我们还没……” 秦鼎竺抬手制止他,“先吃饭。” 见他态度坚决,白虞乖顺答应下来,接过衣裤慢吞吞摆弄。 他在皇宫时就不爱穿繁复的衣衫,经常性只有一件里衣。必须要穿一层层往上叠的皇袍也有别人帮他,根本不用他操心动手。 秦鼎竺原本背过了身,过了一会儿,白虞扯扯他的衣袖,他以为穿好了回看,结果对方把外套摘下来递向他,身上还是光着的。 小皇帝犯了懒,“竺郎,你帮我穿。” 秦鼎竺深深闭了闭眼。 不能和失去理智的病人计较,他拿过白虞的上衣,露出袖口让他伸进去,另一边同样,然后一个不差的把扣子严实系好。 然后就是裤子,但穿外裤之前,还有里面的。 秦鼎竺无从下手,“你自己穿可以吗?” 白虞提起短裤,盯着这东西认真求问,“能不能不穿。” 贴在身上不太舒服。 “不能。”秦鼎竺一口回绝。 “哦……我站不稳。”白虞没为难他,秦鼎竺便扶着他臂弯,好不容穿上里面的,套外裤时踩到裤脚,差点绊倒摔一跤。 秦鼎竺后撤一步半蹲下去,把裤腿理出一个圈让他顺利踩进去,起身时,白虞靠得他很近,无意识开口,“竺郎,你身上的檀香变浓了许多。” 秦鼎竺动作一顿,语气意味不明,“你能闻到?” 白虞侧脸凑在他衬衫前,专注痴迷地嗅着,双眼迷离如泛起涟漪的湖水,脸颊薄透的皮肤红起来。 “自然,我很喜欢。” alpha的信息素能勾起omega性/欲,更何况白虞发热期似乎没过去,欲念只会更加强烈。 可秦鼎竺向来将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他不应该闻到才对。 秦鼎竺在药箱找到阻隔剂,在两人周围喷洒,白虞嫌弃得直挥手,“不好闻,只有你最香。” 最香的恐怕另有其人。 短暂地压制过室内的樱桃味,他们再一次坐在饭桌前,气氛和谐了许多。白虞安然歪坐,等秦鼎竺一口一口喂给他。 空了许久的肚子逐渐被温热的饭食填入,他整个人都熨帖放松了。 他头在椅背仰了仰,随后指向杏仁豆腐,“我要吃那个。” 秦鼎竺和他吃一顿饭就看出来,他喜欢偏甜的,如果真的放在古代当皇帝,这么明显的喜好,早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勺子递到白虞面前,他刚张开嘴又停住,扭着身子侧过另一半脸,“竺郎,我吃到头发了。” 其实只有一小点头发蹭到他嘴边,“你帮我拿掉。” “你没有手吗。”秦鼎竺无言。 现在又没有绑着他。 白虞哼哼着,“我手疼。” 他两只手软弱无力地抬起来,把手腕一圈的红印展示在秦鼎竺面前,“你看,它们好像快断掉了。” 见秦鼎竺默不作声,他又靠近一些,舌尖抵着唇边的黑发,示意他帮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筑巢 给师娘喂饭、撩头发,如果对方是个六七十岁,手脚不便的慈祥阿婆,那没有一点问题,可能还会被夸懂事有孝心。 可面前是二十岁,年轻漂亮,娇气又黏人的omega,就很有问题了。 此时omega微微仰着头,黑发垂散于肩上,嫣红的舌尖将露未露,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湿润着眼睛向人求助。 他该庆幸自己面对的,是以强悍控制力著称的顶级alpha。 否则以他这样的手段,早已被撕成碎片,连肉带骨吞下去。 秦鼎竺眸光暗下来,抬手指尖划过软嫩脸颊,将那缕黑发带下来。 白虞满意了,又多吃两口。 小皇帝吃完就困,反正他平日除了用膳就寝就是上人,基本没正事可做。 他手肘撑在桌上,懒洋洋地将剩了一半的饭推到秦鼎竺面前,“竺郎,你吃吧。” 什么意思。 秦鼎竺将勺子放下,抬眼看他。 叫他吃剩饭? 有时真的很难搞懂白虞在想什么。 “你吃啊,你不饿吗?”白虞眨眨眼,“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些。那再叫御膳房做些新的。” “不必了,我不吃。” “噢。”白虞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该睡觉了。 他硬是撒娇,生拉硬拽逼着秦鼎竺进卧室,噌一下爬上床,在靠里的位置侧躺,对面前人拍了拍旁边的被子。 “我该走了。”秦鼎竺沉声回答。 哪有大晚上和师娘单独在卧室,还让上床的。 “不行。”白虞立刻警觉应声,蹿起来抓着秦鼎竺的手到床边,“你今日哪里都不准去。” 秦鼎竺想起对方一犯倔就死不罢休的样子,迂回地对他说,“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睡。” 等到他睡着,自己再离开。 白虞半信半疑地妥协,秦鼎竺坐在床头的靠椅上,让一位阿姨进来,在白虞不会注意的床尾沙发一同等候。 白虞忽然来回抓握抚摸他的手腕,像是在寻找什么。 “竺郎,你的佛珠呢。” 秦鼎竺沉寂的眸子掀起片刻波澜,低声重复,“佛珠?” “对啊。”白虞很坚持,“红色的珠子……你为何摘掉,难不成是丢了?” 秦鼎竺目光落在他握着的地方,沉默没有作答。 白虞神情遗憾,喃喃自语,“佛珠,还是要戴上的。”不知为什么,竺郎没有戴那串珠子,反而他觉得像是缺了什么。 秦鼎竺:“睡吧。” 卧室灯光暗下来,只剩暖黄色的灯带发出昏暗的光。 秦鼎竺收回手,本以为很快白虞就能睡着,可对方安静侧躺,一眨不眨地专注望着他,也不知道那双半瞎的眼睛能看清什么。 过了约半小时,眼看白虞眼皮眨动放缓,突然一下又弹起来,撑在床上可怜兮兮开口,“竺郎,我想要你的外衣。” 他被子好好盖着,肯定不是冷的,那就只能是,筑巢。 omega在特殊时期如发热和孕期的一种表现,他们会将alpha伴侣的物品收集起来,裹在自己身上以寻求安全感。 可秦鼎竺不是他的alpha,他不能这么做。 秦鼎竺略微摇头拒绝,“不可以。” “我想要。”白虞话音拐着弯祈求,从床上跪爬到他跟前,伸手就要抓他外套。 他上半身完全悬起来,拉扯间膝盖猛地往下滑,险些掉到地上。 秦鼎竺不得不往自己这边用力拉了一下,白虞刚好蜷着扑在他腿上,还一个劲扯着他的衣服。 最终白虞还是拿到了,心满意足抱着外套爬回床,先是埋在上面重重吸气,又把自己裹起来,大半张脸都蒙在衣服里,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 像是讨巧卖乖的小动物。 许久后白虞才睡着,秦鼎竺想把衣服拿回来,可他两条胳膊搂得严实,还有一半压在身子底下,强行拿走势必会惊动他,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最后,秦鼎竺只穿了件衬衫出门,领带被拉扯褶皱得不像话,他同样没系,因为不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 临走前,阿姨还劝他今晚留下休息,秦正蔚在世时就经常说,想让他再搬回来,工作离得近方便。 即便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也并不远。 秦鼎竺看向二楼角落,一间与其他屋子不同的黑漆漆的门。 “不必了。” 他回到办公室工位,此时是晚上9点,其他同事都走了,只有罗景同还在,几乎躺平在椅子上,盖着大衣两脚交叠落上在办公桌,没个正形。 头发乱七八糟的,像是折腾了一番,看到他回来打量两眼,呦一声调笑道,“怎么连衣服都被扒了,又有人想爬你床啊。” 不光丢了外套,领带也没了,衬衫领口松着,难得看到秦鼎竺“落魄”的时候。 “你不回家?”秦鼎竺问。 看他这架势像是要在办公室睡一晚。 “呵,托你的福,今晚不会了。” 秦鼎竺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犹豫片刻开口,“你能闻到我的信息素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樱桃 “啊?没有啊。”罗景同很奇怪,“我都不知道你信息素是什么。” 作为3s级别的alpha,不主动释放别人是很难感知到的,只会觉得压迫感很强。一到放出信息素的时候,不是要打架就是……另一种打架。 如果日常生活里散发的信息素很明显,其他alpha和omega也会觉得不舒服。 秦鼎竺这种对自己要求高到极点的人,更不可能泄露出来。 “怎么?”罗景同歪起嘴角猜测,“有人闻到你信息素了?” 看秦鼎竺没反驳,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竺老师清白不保啊。”他幸灾乐祸,抓起手机登上校园论坛,“不行,我得赶紧通报一下。” 南盛大学论坛里专门开了个话题,猜测秦鼎竺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的,最开始是有人真诚发问,会有空气味的信息素吗? 后来有人回帖他才说明,他是好奇商院新来的老师,也就是秦鼎竺的信息素。 当时秦鼎竺刚来南盛不久,光凭借长相就在学校被传了个遍,又是国外著名商学院留学归来的博士,认识很多厉害的企业家,手握大把商业资源。 高智商精英顶级帅哥,所有条件结合在一起,想不出名都难。 商院的学生都说自己有福了,后来秦鼎竺带的课场场爆满,其他学院学生都忍不住凑热闹。 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贴主说明后,引来底下一堆人附和,接着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人加入讨论。 有说是白兰地威士忌这种成熟且刺激性比较强的,有冷杉雪松之类冷冽透着寒意的,还有说墨水海风等有点奇特的……从大众到小众到猎奇猜了个遍。 其中自然有猜对的,但得不到证实,就当个无解的游戏一样玩下去。 楼层被顶得老高,后面逐渐演变成,打赌谁能闻到他信息素,让他失去保留已久的清白。 罗景同披马甲在帖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学生们觉得他猜测有理有据,还总是知道秦鼎竺行程,认为他是内部人员,都很相信他。 他看到有意思的回答,还会转达给正主本人,秦鼎竺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 6073l:有人已经得手了哦。 他这么一句话,很快炸出了不少摸鱼的。 6074l:!!!谁夺走了我们猪猪老师的第一次? 6075l:呜呜呜爷的青春结束了。 6076l:所以他的信息素是什么?有无正主现身说法。 6077l:确定吗?这两天商院不是有位教授出事,还是和猪猪关系不浅的那种,在这种情况下泄露信息素? 6078l:我作证不止是这样,因为我就在现场。。。 6079l:【图片】 画面里一眼能看到的就是人群中央,最瞩目的两个人,身高腿长气场强大的alpha,被一个白衣长发美人紧抱着腰,半张侧脸娇俏惹人怜惜,而alpha一脸冷漠。 6080l:卧槽,是心动的感觉! 6081l:哪里来的美女(吹口哨) 6082l:这应该是个男孩子吧。 6083l:呜呼更喜欢了。 6084l:谨言慎行,这位可是有家室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寡了。 6085l:我靠更刺激了。 6086l:果然要想俏一身孝。 6087l:等等……这背景好像是灵堂,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6088l:阅读理解:图片上拥抱的两人是什么关系?a情侣,b朋友,c师生,d陌生人 6089l:首先排除c …… 6095l:首先排除c 6096l:搞懵了,谁是谁的师,谁是谁的生? 6097l:难道是金融专业的学生,还在上学就结婚了? 6098l:根据各种流传的消息以及发图片的人的意思,我觉得楼上弄反了,猪猪参加的是自己老师的葬礼,而美女又刚寡,所以很有可能他的丈夫就是猪猪的老师。即便很离谱,我也好奇他们为什么抱一起,但总结美女就是猪猪的师娘。 6099l:可怕,楼上难道是八卦专业的课代表? 6100l:我怎么感觉不是,商院老师除了猪和筒,其他的起码也有三十五朝上吧,图上人有二十吗?差太多了。 6101l:楼上你发现了华点。 6102l:可怕,总不可能是师娘闻到信息素了吧。 6103l:你还真别说,看着抱得挺紧,说不定真能闻到。 …… 早就知道内情但围观了全程的罗景同,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好奇心大发准备试探一下本人,然而转头一看,办公室空无一人,秦鼎竺早就离开了。 市中心的平层内,冷色光渐缓亮起,厚重的黑色沙发,玛瑙状的浅灰色波纹地砖。 大多是线条清晰,棱角分明的物品,整体望去只有黑白灰三色,极致的简约达成完美的和谐。 唯独壁橱镂空的地方,放着一颗红色半透明的,像是苹果又像是西红柿,晶莹透亮的装饰品,很是显眼与众不同,却又似是点睛之笔。 以秦鼎竺的喜好,不会主动摆上这么一个东西,但凡事都有例外。 他在某个西方国家与同学在一家室外餐厅过圣诞节,一个神神叨叨的蓝眼老太太盯上了他,绕着他稀奇古怪地转圈,将他的生平煞有其事猜测一番,最后说他的命里注定会有红色。 正当同学们猜疑之时,老太太拿出了这个红果摆件给他,只要五十刀,就可以弥补他生命的缺憾。 同学们憋笑,看到他真的买下来又很是惊讶。 秦鼎竺一向不会信这些无根无据的东西。 他们都好奇是哪里打动了他,其实原因并不复杂,他只是觉得从某个角度看去,那东西还有点像樱桃。 花一份的钱买三种水果,还挺划算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出逃 一颗,两颗,三颗……共一百颗直径八毫米的暗红色血檀木珠,光泽沉腻内敛,没有规则地分散于冷硬黑色茶几上。 红黑映衬,呈现出奇异的反差。 秦鼎竺上身微倾坐于沙发,手中是一根断裂的芊绵线,断口处已经抽出更细的棉丝。 他戴了大半年岁的手串,就在今天上午,秦正蔚的葬礼伊始,毫无缘由地断掉了。 檀珠崩开四散,幸好当时宾客来的并不多,在场的其他人帮他一起捡了捡,勉强算是找了回来。 他时常戴着,就算不起眼也总有人会注意到。 只有一个人他想不明白。 白虞,在今天之前,严格来说他和对方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秦正蔚带他去认人,第二次是在昨天的婚礼上。 只有这两次,他不相信以对方害怕他的样子,能注意到他在衣袖遮掩下的,如此细小的东西。 分明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却在他失去手串的当天就发现了。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白虞今天的种种表现,到底是演的,还是他真的疯了。 秦鼎竺捻起一枚珠子,定定看着,任由它自然滚落到掌心,最后被放入木盒子里,收进抽屉。 翌日清晨,秦鼎竺握着一束白花,来到秦正蔚的墓前。 风和日丽,这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气,在此时离开,估计秦正蔚也会舒心一些。 秦正蔚近年检查出心脏有些问题,医生说是年纪大了再加上长期疲劳,过度消耗造成的。 从那之后他就注意保养,还做了个小手术,以为已经没事了,结果在婚礼开始前,说是临时有事开车出去,路上突发心悸,车头撞到围栏,二次创伤下才没抢救过来。 秦鼎竺只身站立碑前,俯身将花束摆放于墓碑底座。 不远处有其他祭拜者前来,响起絮絮的说话声。 半晌后,他目光深远,在一片黑压压中,他缓声开口,“老师,您不该走的。” 如果秦正蔚没有离开,现在的结果一定就不一样了。 万一真的会幸福呢。 老师和前师娘离婚十六年,期间一直没有再娶的打算,这次为了白虞,可以说是将所有脸面都抛下了,他怎么会没有压力。 可惜在即将圆满的时候,天人永隔。 秦鼎竺感到浓重而无力的遗憾。 当然一切要建立在,白虞没有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师娘,他和您口中的样子有些不同。”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色花瓣轻轻摇晃,似是在回答他的疑问。 电话铃声响起,一接通对面就传来阿姨急促的声音,“秦先生,太太跑出去了!他发热期还没过,阻隔贴也没戴……” “等我。”来不及多言,秦鼎竺立刻转身离开。 回学校的路上,秦鼎竺知道了白虞跑出去的来龙去脉。 最开始白虞醒过来,发现秦鼎竺又不在,小小的闹了一番,生着闷气说要沐浴,他们把水温调好,必需品都一一摆放整齐告诉他每个要怎么用。 等到他自己留在浴室时,乱碰水龙头,被从另一个淋浴头呲出来的水吓得跌倒,胡乱抓着东西爬起来,架子上的洗浴用品被劈里啪啦拽倒一地。 他们安抚着他的情绪,把东西重新收拾好,男家政说在浴室里照看着他洗,还以为他会不愿意,结果白虞一点都不在乎旁边有人,自在地让人伺候他,唯独对沐浴还需要站着颇有怨言。 洗完后男家政想帮他吹干头发,白虞抗拒耳边呜呜响的吹风机,只好擦掉水珠自然晾干。 等待期间白虞站在窗边,环顾外面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指着院子里的花说想要。 他们见他挺乖的,也不吵不闹,就开了门去院子摘花,没想到一个转头的功夫,人就钻出去跑没了影。 大学里人员嘈杂密集,一个发热期的omega,带着满身的信息素跑到公共场合,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甚至疯疯癫癫的,眼睛还不好使,整个人与羊入虎口无异。 他的信息素很有可能引发alpha的信息素紊乱,致使陷入狂躁,丧失意识力疯狂地想要标记他。 阿姨简直不敢往下想,发现白虞跑出去,找不到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相当于半个雇主的秦鼎竺。 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南盛大学校园内枝繁叶茂,沿路风光宜人。 大课间休息时间,教学楼涌出大批学生转换教室,还有的出来放松透气,说说笑笑,朝气蓬勃。 中央大道向来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原本应该快速穿行而过的学生,在拐角处不住地回头看,面露稀奇惊叹。 稀疏树影下光点斑驳细碎,微风拂过荡起涟漪清香。 光影交错之间,一身柔白真丝睡袍,面容雌雄莫辨的漂亮少年缓步前行。 及腰黑发尾端沾染湿意,腰间细带松松系着,隐约露出领口白色内衫,衣摆垂落到小腿最饱满的位置,里面是长及脚背的宽松睡裤。 分明是不适合外出,显得很夸张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显出几分清雅素净,像是清冷孑立的山涧绿竹。 他好奇地不断望向四处,浅色眸光流转,清澈纯洁到极致,神态如同刚出世的妖。 对这样惊艳的人行注目礼,是人类作为视觉动物下意识的本能。 路上匆忙前行的赶课队伍,步伐都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少年脸颊透着薄红,樱桃味甜香的信息素不断逸散,惹得越来越多人停留驻足,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人?穿着睡袍绝对不是去上课的……当然也不一定,万一是什么新的潮流穿搭呢,毕竟还挺好看的。 对方似乎是个omega,还处在发热期。他没有alpha伴侣吗,怎么自己就出来了。 众人正揣摩着,omega停下了,站在一个路灯栏杆下,仰头专注望着上面的长方形广告牌。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吗? 他们不由自主地也像他一样抬头,渐次带动更多人,整齐又莫名,像是一场奇怪的仪式。 白虞一开始只是生气竺郎又扔下他,略施小计逃出来想自己找人,看看竺郎不在他身边时都在做什么。 但沿路跑着走着,他发现不止宫殿内与大晟不同,外面也与皇城相差甚远。 他内心满是疑惑,他到底身处哪国哪朝。 在他眼里,他看到头顶红色的牌子,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国家的旗帜,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挥舞时用的。 虽然尺寸小了一点,但知道那旗帜上写的字,大约就知道是哪一国了。 他半瞎的眼睛努力看着,忽然身前有道影子晃过,故作深沉的声音响起,“美女,需要帮助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alpha伴侣 一根深棕色的枣木桩子。 白虞凭借视觉得到的第一判断。 有种浓烈的呛鼻子的香味。 他凭借嗅觉的第二判断。 自从眼睛看不清后,他逐渐习惯靠鼻子认人,这里人太多,气息混杂原本察觉不出什么,但这人离得他近了,味道便清晰直观起来。 他不太喜欢。 白虞想让他退下,话都到了嘴边,想起竺郎说他已经不是皇帝了,勉强咽下去,自己后退一步。 “哎呀我……” “阳哥看看你把人家吓到了。” 一处传来男子的调笑哄闹。 被调侃的阳哥没有放弃,继续向前一步表情诚恳,“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信息素都溢出来了。” “不过你信息素很香,我是熊熊燃烧的木炭味的,你应该和我的很匹配。” “信息素……”白虞红润唇瓣轻启,碾转这三个字。 是什么? 昨日听服侍他的人说过几次,但他一心扑在竺郎身上,对旁的事根本无心在意。 说话间樱桃果香更浓郁了,阳哥不禁又凑近些,闭眼深吸一口,强行按捺住想要咬人的欲望。 “哎,干嘛离人家那么近。” 和他同路的人也靠近过来,往后扯了他一下,自己反倒上前,“你好,我是黑加仑味的,你喜不喜欢。” “别听他们的,美女我是龙涎香,可舒服了……” 他们互相反驳着,争宠一样围绕在他面前,附近还有些男子蠢蠢欲动。 “可是。”白虞忽地开口,声音柔软清冷,几人顿时停下来,齐齐望向他等他说话。 “朕……我并非女子。” 原来是个男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呢,长成这样还管他男女,再说了,他是omega,照样可以生孩子。 一时间,凝聚在他后颈的目光更浓重了。 “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啊。”几人哄诱着出声。 “你好可爱,想不想跟我们一起玩。” 白虞没有回应,而是看着其中一根木桩顶上的金黄,很真诚询问,“为何是金发,你是异族人?” 许多人低低哄笑,阳哥抓了下旁边人的黄毛,“听见没,你装什么混血呢。” “傻……”黄毛把另一个字咽下去,扒拉开阳哥的手,指着他对白虞说,“你别听他的,他之前染的黑蓝,他妈一下雨掉一身色,跟阿凡达一样。” “真有病……”几人又互相吵闹起来,边说还要边向白虞证明些什么。 白虞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莫名觉得有趣,看着面前移动的木桩,像是在礼乐大典给他取乐的伶人。 他笑了,只是微微抿起嘴角。 众人险些看呆,阳哥几人也愣住。 明明少年比他们要矮一些,笑起来却给人一种上位者的睥睨感,而且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盯着他看,他都没表现出闪躲回避的意思。 于是他们更卖力地展示自己,往对方身上泼脏水,期间隐约有种狗狗在主人面争宠的感觉。 忽然白虞闻到一种沉闷浓重的气息,逐渐围绕在他身边,带着刺探的意味。 他从没闻到过这味道,像是要往人喉咙里钻,让他胸闷恶心,甚至想要呕吐出来。 “哪来的汽油味?” “谁的信息素露了?快收收,太冲了。” “有没有素质啊,攻击性的信息素随便往外放?” “……” 看来不止他闻到了。 与白虞果香味omega的信息素不同,味道奇特的alpha信息素,给人带来的不适感会强烈很多,再加上人对弱者的天然保护,对方被指责也是应当的。 信息素的主人在人群掩蔽下,悄悄收敛,汽油味信息素消散。 白虞捂住胸口,沉闷感减轻但没有完全消失,他还是恶心且手脚有些无力。 “同学,你没事吧。”又有人上前询问他。 “你有alpha吗,没有的话去校医院打针抑制剂。” 抑制剂,应是那个扎进他皮肉,很痛的东西。 白虞心生抗拒,垂眼摇摇头,低声回答,“不要。” “没有alpha,那我来帮你吧。”阳哥再次挤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递向白虞,见他没接,不由分说就将他披围起来。 场面乱糟糟的,行人后方,有人探头观望后发出低低惊呼,“我靠……这不是师娘吗?” 是司驿和他同学,他们都参加了昨天的葬礼,对白虞印象深刻。 此时就看到单薄伶仃的omega,被一群男alpha虎视眈眈地围着,脸色泛红不太舒服的样子,用手指拎下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后,略显嫌弃的,轻飘飘扔在地上。 一个男alpha哎了一声,弯腰捡起来,还伸到他面前试图让他接受。 随后还有人控制不住地,牵过他的手腕想把他带走,美其名曰帮他治病。 司驿想上前阻止,被同学拦住,“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是秦教授的夫人啊。” “人家现在恢复单身了,万一是自愿的呢,再说还有师兄,轮不到咱们管。” “不是……” 两人说话间,白虞拧动手腕收回,轻轻呼吸着,学着他们的样子不太熟练地念出那三个字,“我有,阿、尔法。” 众人疑惑,阳哥则不太相信,觉得他是不想走在骗他们。 “你的alpha叫什么名字?” 白虞一字一字认真回答,“秦知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朕的男宠 “秦知衡?” 司驿和同学一愣,在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疑问,“谁啊?” 白虞面前的其他alpha也不知道,但他们本来就不在乎,这么漂亮又好玩的omega,不得多调戏一番。 “是吗,那你现在叫他过来啊。” 他们盯着白虞饱满的唇珠,被他信息素勾得浑身躁动起来,恨不得上去一亲芳泽。 “我就是去寻他的,你们可有人知道他在何处?”白虞环视周围一圈人。 被他视线扫过的纷纷摇头,都说不认识。 阳哥上前挡住他的视线,随后手臂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邪魅笑着,“他都不管你,你还要他做什么。” “就是。”另一人凑过来歪头靠近他脖颈,痴迷地嗅着,“跟我们走吧,我们陪你玩,保证让你高兴。” 白虞看向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不解,片刻后他颇为认真地发问,“你们,可是想做我的男宠?” 在大晟就有许多人争着抢着做他的男宠,要么是名门望族气质非凡的公子哥,要么是天资卓绝的俊朗少年,各个意气风发,人品极佳且有一技之长。 如此才能获得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总的来说,要求很高。 可面前这些人,吊儿郎当,言语轻浮,味道还不好闻,即便他看不清,也能判断出来够不上他的标准。 殊不知自己被挑剔排除在外,连男宠都做不了的几人闻言,先是愣怔随后哄然笑起来,表情越发不怀好意。 “对,我们想做你的男宠。” “没想到啊,看着清纯玩得还挺花。” 司驿都看傻眼了,惊异地说,“这不行吧,那些人一看就没好心。不行我得去帮他……” 他刚要挤过去,对侧学生忽然骚动。 中央大道车辆不允许通行,但拐弯后的路可以。 黑色的流线形名车停在众人眼前,驾驶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质感精良的皮鞋黑裤。 再往上,西装面料熨烫平整,没有一丝褶皱,领口衬衫笔挺,暗哑的领带自然垂落。 男人指骨锋利清晰,筋脉凸显,砰一声关上车门。 众人心里一颤,一个接一个自发退散开,让出了一条两米宽的通道。 “快看!” “秦老师……” “好帅啊我的妈。” 诧异的声音此起彼伏。 穿过人群的男人仿佛聚光灯一样的存在,比在场大部分人高出一个头,深潭般的狭长冷眸微动。 整个人透着不怒自威的寒意,径直向中央几人而去。 “郑驰阳。”他站定一字一顿开口,视线划过对方环在白虞肩上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白虞在他刚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很想冲上去抱住对方,但一直强按着自己等待。 他要告诉竺郎,他真的不是好惹的,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他,他真的会很生气,会不理他! 现在竺郎来了第一个叫的居然不是他,更气了。 专心和白虞调笑的阳哥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奇怪地转过头,看到气压低到谷底的男人,眼睛瞬间瞪大。 “秦老师?” 这也太特么巧了,他们就是商院的大一学生,这半学期开始上秦鼎竺的课。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爸之前就认识秦鼎竺,还咨询过他投资方面的事,让他好好跟人走动,保持联系。 他觉得自己做得还可以,没想到这下让对方看到他当街撩人。 有点尴尬,阳哥注意到秦鼎竺的视线,下意识缩回还搭着白虞的手。 不消片刻,他们一行人老老实实站着,跟刚才谈笑风生时简直不像一个人。 “秦老师,您怎么在这啊。”郑驰阳试图缓和气氛。 秦鼎竺并不回他的话,抬手看了眼腕表,语调不疾不缓,压迫感扑面而来,“据我所知你们今天满课,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从这里到最近的教学楼有六百米。” 他淡淡掀起眼帘,看向汗流浃背的几人,目光锋利,“你们是准备迟到,还是要逃课?” “不是不是……”几人连连摆手,互相示意着拔腿就跑,“老师我们速度很快,绝对能赶上……” 身影一溜烟窜出人群,尾音还飘散着。 其他缓步停留看热闹的闻言,感觉也被点到了,默不作声相继快速远离,只是频频回头张望。 路上很快恢复与正常时差不多的人流,司驿和同学对视,上前和两人打了招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离开。 无关人员都走了,就剩下惹事的罪魁祸首。 此时侧身对着他,倔强低头一言不发。 明明耳根都红透了,桃花似的眼角湿润,胸腹频率不正常地起伏,身子轻微晃动,一看就是在忍耐着不适。 “师娘,该回家了。” 秦鼎竺沉声开口,听不出半点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冷淡疏离至极,甚至连面对那几个学生的怒意都消失了。 按照辈分,白虞在他之上,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怪他,教训他。 即使在停车之前,看到一群年轻力壮的alpha围绕在他身边,目光如狼似虎,刺探底线般触碰他,不怀好意地释放微量信息素诱使他发热,他还浑然不知,安然与他们谈笑。 看到这一幕,秦鼎竺险些没能压抑住怒火。 但是他忍住了。 听到他的声音,白虞抬起头,露出细瘦白皙的脖颈,神情疑惑又不满地嘟囔,“我不是……” “太太!秦先生……” 出门分开寻找的阿姨发现他们,赶紧大步跑来,累得气喘吁吁,“太太,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跑出来呢,很危险的,万一出事我们担待不起啊。” 白虞瘪嘴反驳,“他人可以,为何我不能。”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哎呀……你,还在发热期。”阿姨无奈解释,在秦鼎竺示意下拉着他上车。 白虞目光纠缠在秦鼎竺身上,见他理都不理自己,径直坐上前座,内心气闷更委屈了两分。 车辆缓缓启动之际,秦鼎竺身侧衣摆被扯动了一下。 他偏过头,白虞凑近在座椅中间,净白细致的手指攥住一点他的衣服,清浅的眸子浸着水光,红着脸微微喘息开口。 “竺郎,我想要你的外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都怨你 这次白虞没有如愿,秦知衡目光划过他的手指,语气没有情绪,“放开。” 白虞下意识咬住唇肉,殷红的唇瓣在齿间泛白,指尖要缩不缩,显得不知所措。 气氛僵硬发冷,阿姨连忙扶回白虞,劝慰道,“太太,很快就到家了,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白虞没有应声,愣愣望着前方模糊的人影,眨眼的动作都变得迟钝。 到独栋小区后,白虞被搀扶着下车进屋,身后咔哒一声,秦鼎竺锁上了门。 男家政见白虞安全无恙回来,松了口气。 “抑制剂还有吗?”秦鼎竺询问他。 “有,但是昨天试过了,太太怎么说都不让打。” 他们又不能强按着他注射,只能随他心意直到现在,没想到差点出大事。 “给我一支。” 秦鼎竺说完这句话,白虞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迟疑地望向人,后退两步,先声拒绝,“竺郎,我不要。” 眼看对方接过那半透明的东西,他身形发颤,更加仓惶地向后退去,连连摇着头祈求。 “我不想,很痛……” 秦鼎竺向他走来,低头摘掉针管上方的保护套,排空气体,尖端溢出些液体。 白虞害怕得不行,踉跄中险些跌倒,被阿姨扶着站稳后,迅速转身向另一边跑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鼎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白虞几乎贴着客厅边缘走,寻找各种遮挡物,噼里啪啦弄倒沿路的东西。他注意着男人的动向,边逃边恳求,“竺郎,你放过我吧。”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 秦鼎竺不回答,也不急着抓住他,两个人猫追老鼠似的转圈圈。 阿姨询问要不要他们帮忙,秦鼎竺抬手示意不用。 白虞把客厅绕着跑了好几圈,本就无力的他体力愈发不支,眼尾低垂慌张恳求,“竺郎,我不出去了好不好,我只要你一直陪着我……” 眼看男人不回应,离他越来越近,他就知道求情是一点没用,情急之下火气也冒上来,转而抓住沙发上的靠枕,咬着牙往对方身上砸。 “秦知衡!朕说不要!” 秦鼎竺单手稳稳接过靠枕,扔在一边,极为冷淡地回答,“师娘,这里没有秦知衡。” “你走开!朕不管你叫什么,不准拿你手中的东西碰朕!”白虞站在对侧,眉间染上怒火,目光防备抗拒。 他身体无力,便两手撑在沙发上,努力喘息。 “师娘,为什么不和秦知衡结婚。” 为何不与他成亲? 白虞一愣,在他看来对方的意思,是在问他为何许久不给他名分。 “朕想……” 他的停顿在秦鼎竺看来却并非如此。 就在片刻之间,秦鼎竺已经大步越过中间距离,一把掐住他的两只手腕。 白虞回神已经晚了,他惊呼一声,“竺郎,我不!” 秦鼎竺将他带到沙发内侧,他后退跌坐在上面,极力挣扎,两腿乱蹬乱踹着。 omega那点力气,对力量差距过大的alpha来说微不足道,他两只手,连带小臂都分毫动弹不得。 睡袍袖子宽大,略微抬高一点,光洁细腻的皮肉便露出来。 白虞看到秦鼎竺另一只手里,近在眼前的东西,惊得浑身发麻,连忙望着身前人,企图用名分挽回他。 “竺郎,朕要和你成亲!挑选良辰吉日,朕会告诉天下人你是皇后……” 可惜他的条件没有丝毫吸引力,反而让对方更狠心了,牢牢捏着他两只手腕,将针尖扎入他臂上青紫的血管处。 尖锐苦热的钝痛感让白虞浑身紧缩起来,几乎是霎时间他就红了眼,急剧喘息中夹杂痛苦难耐的气音。 针管里的液体缓慢注入,他身子止不住地打颤,眼睫潮湿地望向男人,含着希望仍旧摇头,祈求对方回心转意,“我不要……”声音软得像被欺负狠了。 直到针管中的抑制剂一滴不剩,针尖从皮肉抽出的一刻,白虞红着眼眶,眼泪唰一下掉下来,一颗一颗珠子似的从脸颊滚落。 秦鼎竺视而不见,松手之际,白虞忽地向前一口咬在他腕骨上。 这下是使了劲的,狠狠往下咬着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 秦鼎竺垂眼一动没动,任由他使力,除了痛感,还有湿热的呼吸,以及掉落在皮肤上湿润的凉意。 等到白虞咬够了,力度逐渐变弱,他收回手,手掌外侧已经成了一圈血印。 秦鼎竺从茶几纸盒抽出两张纸,擦拭手上的血,对一脸担忧的三人说,“照顾好他。” 他迈步准备离开,下一刻,沙发上眼泪涟涟的人前倾过来,一把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完全埋在他身前。 白虞呜咽着,哭腔闷在衣料里,“都怨你,我讨厌你……” 没见过主动抱人还说讨厌对方的。 秦鼎竺握住他手臂想摘下来,他便非常抗拒地啜泣摇头,死死攥着他衣服不放。 “太太,一会儿就不疼了。”阿姨试图安抚他,可一碰到他就用力摇头,更加往秦鼎竺怀里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这么一直哭着,一直抱着,说什么都没用。 秦鼎竺感觉到身前衣服已经湿了,身前人肩膀一个劲地颤动,哭得越发止不住,还在呜呜地说着什么。 秦鼎竺手悬在他肩上片刻,最终还是攥紧,没能落下去。 又过几分钟,白虞应该是累了,圈在他腰上的手放轻,却还是抽泣着,秦鼎竺这时听到了他气息不稳的,难过又委屈到极点的话。 “为何总是扔下我……” 尾音堪堪落下,白虞手臂一松,整个人歪倒下去,瞳孔朦胧失焦,眼角挂着泪珠,还试图用手指勾住他的衣服。 在他往下倒的第一时间,秦鼎竺已经拦住他肩膀,白虞身体软下来,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彻底失去意识。 “太太!” “太太怎么又晕了!” 旁边看着的三人惊慌。 情况不对,秦鼎竺掌心覆在他额头,温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烫了,像是在发烧。 他突然想起昨天,白虞也是在注射过半针抑制剂后晕了过去。 或许是,抑制剂过敏。 秦鼎竺心脏骤然一沉,立刻将白虞整个抱起,紧急对三人说,“来个人跟我去医院。” 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往事(修) 白虞又能看清了。 他身体在控制不住的轻微摇晃,他避开眼前黑影,抬头看向所处环境。 他在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里,前方像是一个幽深的洞,底下是一排一排的座位,许多穿着同样蓝白相间衣服的少男少女在说笑着,在摇晃间互相打闹拥挤作一团。 白虞在最后面的角落,他偏过头,外面视野开阔,近处绿树草地一闪而过,阳光灿烂犹如虚假的幻影。 白虞伸手过去,被一个透明的坚硬东西阻挡,手指落在上面,恍然间,他看到透明硬物上映出来的倒影。 阴郁的,苦闷的,黑压压的长发垂落,遮盖住大半张脸,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眼睛外悬了一圈黑色的框,落在鼻梁上。 分明与那些人穿了一样的衣服,却完全没有青春欢快的姿态,像是见不得光的动物,批了层人类的皮。 白虞手指一点点靠近,试探着触碰眼前的黑框。 忽然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他身子前倾,黑框被手划着掉落地上,边缘戳到脆弱的眼皮,他眼睛瞬间胀痛,鼻腔也泛上酸意。 白虞痛苦地捂着眼睛,很努力地勉强眨动,眼框很快湿润,只能看到黑乎乎一片光影。 “哎呀,不好意思,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略微低沉的温和嗓音响起,似乎真的有几分歉意。 后方连带的却是一阵哄笑。 “你还真敢碰他呀,小心把你染上脏病……” “说不定老高就喜欢这样的呢。” “是不是啊高文山哈哈哈哈……” 恶意的嘲讽接二连三,白虞软弱卑微地畏缩起来,躲藏在前位座椅之间,甚至想将自己深深埋进地里。 时间艰难流逝,直到那些人笑闹着走远,不再光顾他。 白虞忍受着眼睛的痛感,俯身低头胡乱寻找掉落的东西,他想看清楚,让自己摆脱身处黑暗的恐惧。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如同掉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忽然他的头发被扯了一下,力度不重。白虞害怕地靠向边角,却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白虞,他们不是有意的。” 是刚才道歉的人,好像没有恶意。 白虞试探着一点点偏过头,看到他旁边坐着的人影,下意识又把自己压下去,惶恐失措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呢。” 白虞怯嚅着,“我,他们……” 同学们都讨厌他,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分化。 而且他本身的性格也融入不进去,他不知道怎么和同学说笑。 含糊半晌,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旁边的人低笑一声,白虞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旁边人忽然靠近他,伸手几乎将他圈起来,白虞更往角落里藏。 咚咚,心跳声震耳。 在他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时,对方撤开安全距离,接着开口,“你的眼镜。” 白虞努力看去,对方手中是他寻找已久的东西。 他连忙伸手去接,对方却拿开,嗓音低暗,“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谢谢……”白虞声音低到尘埃。 “你看着我。” 白虞没有动作,对方手指划过他耳后长发,弄得他不禁颤了颤。 “看着我。” 他再一次重复,白虞不得已,一点一点,像是卡顿的机器人转过头。 额头覆上温热的掌心,对方将他遮盖在脸侧的黑发全部撩起,手掌挨着他的额头。 对方静止不动地望着他,时间有些久,白虞疑惑又惶恐,但他只能看到面前人的轮廓。 前面有人出声。 “老高,你干什么呢?” “就是,怎么拿个东西那么慢……” 白虞闻声再次瑟缩想要躲起来,对方却仍旧没有放开他,靠近了些,声音低而缓。 “你的眼睛,像狐狸。” 白虞愣怔时,对方已经放开,把眼镜放到他手上。 “我叫高文山,记住了吗?” 白虞用力点头,对方起身离开。 “你跟那个脏东西说什么呢?” “没什么,继续打牌吧。” “……” 白虞松了口气,慌乱地拿着眼镜,想重新戴上,悬在眼前时,忽地一阵天旋地转,他眼睁睁看着那两片透明的东西浮现裂痕,纹路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哗一下崩裂,尖锐的碎片似是要扎进他的眼睛。 他低喘一声,恐惧地紧紧闭上眼。 “你到底能做好什么啊?!” 极为愤怒抱怨的女人声音钻进耳朵,“学习差得要死,出门连跟人打招呼都不会,现在花两万买的眼镜也被你弄碎了!我生你下来就是来报复我的吧!” 白虞睁开眼,之前的座椅和少男少女消失不见,他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僵硬无助地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是支离破碎的镜片。 “是他们打碎的……”他声音微弱。 “你说什么?”女人带着怒意俯身,“你又在狡辩是吧,你这个样子谁愿意理你?” 白虞眼泪滴落在碎片上。 “我告诉你,我是没钱给你换新的眼镜,其他老师都买新房了,你看看我住的是什么?你要怪就去怪你那个早死的爸,活着的时候没给你多挣出一分两分的。” 女人又恨又气,“再说了,谁叫你眼睛有病的,我也不是没管你吧,医生都做不了手术,你让我怎么办,现在眼镜也碎了,你就当个瞎子吧,反正看清的时候学习也好不到哪去……” 她将心中怨气发泄完,出去砰一声关上门。 白虞被声响震得身子一抖,他想把镜片重新拼好,但无论他怎么摆,碎片都还是散乱开的,仿佛故意跟他较劲。 他心绪崩溃,委屈又无助地伏在桌面上,压抑地哭泣。 “小虞。” 身后走来一个人,身形修长,逐渐脱离少年人清瘦的骨骼,显出几分成年人的宽和稳重。 白虞没有动作,只是哭泣声压得更低了些。 身后人抬手,揉揉他的肩膀。 “别担心,妈只是在气头上才这么说的,就算她不给你买,我也会给你买。而且我学的是眼科,你相信我,等我当了医生,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 是发自内心的,郑重的承诺。 白虞却心生羞耻和抗拒,鼻音浓重地开口,“别碰我,我不用你管。” 男生只得无奈收回手,“小虞,我是真的想帮你。” …… 意识沉溺深陷下去,几种声音语气各异地往他脑袋里钻。 “小虞……别怕。” “白虞,醒一醒!” “红玉……他是我的妻。” “小虞。” “白虞!” “红玉。” “白虞!” …… 它们互相拉扯,每一种都像是要把他彻底拖进深渊。 话语旋转纠缠着,骤然收束,寂静无声。 随后倏地释放。 耳畔浮现焦急的呼唤,“太太你先别睡,马上就进手术室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负责(修) 市三甲医院,腺体科所在楼层,来往人群众多,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鼎竺?” 常慧提着包从远处快步跑来,“小虞怎么样?为什么又晕倒了。” 秦鼎竺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站在手术室门口。 他身形样貌都极为出众,却没了往常讲台上那样自如,面色微沉,衣袖蹭上去一点,露出手臂劲瘦流畅的肌肉线条,仔细看手掌外侧还有个牙印。 “是我的疏忽,他应该是抑制剂过敏。” “过敏吗?” 常慧疑惑,思索后摇摇头,“可能是别的原因,大哥在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们基因检测没有问题,他还专门准备了不少抑制剂。” 她见秦鼎竺望向手术室,劝慰道,“你别太自责,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手术室门口的灯亮起,医生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摘掉口罩问,“你们是病人家属?” 常慧连忙点点头,“我们算是。” 秦鼎竺开口,“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放心吧。” 常慧闻言松了口气,“那小虞是什么问题啊。” “他分化得很晚吧。”医生先是问。 “我们也不了解。”常慧无奈摇头。 “他腺体还没有发育完整,相比正常omega脆弱很多,承受不了抑制剂的效力,所以才会晕倒。” 常慧皱起眉,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这么说,短时间……在他腺体发育好前,都不能用抑制剂了?那他发热期怎么办?” 医生沉吟一声,“理论上是这样,但一般到他这个年纪,腺体发育基本停止了,也许还会再生长,但很大程度达不到正常的标准。发热期的话……” 这时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床上的人盖着被子,身子半歪着,怀里鼓鼓囊囊的,头埋到侧面黑色布料里看不见脸,不知道睡着还是醒了。 露出的一点皮肤苍白到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掉。 秦鼎竺捏紧手指。 护士说,“家属可以陪病人去临时病房了。” 常慧闻声应道,对秦鼎竺说,“那我先过去看看。” 门口只剩下秦鼎竺和医生两人,医生打量他后询问,“我记得是你把病人送进来的对吧,抑制剂也是你注射的。” 秦鼎竺点头认下后,医生皱了下眉,眼里明晃晃觉得他不称职,“你是他的alpha伴侣,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既然他到发热期了,你就给他个临时标记,安抚过去就好了嘛,再吵架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 他看见白虞来的时候眼睛还红肿着,一看就是刚哭过,情侣都这样,吵架吵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是omega,本来身体就弱,腺体还不完整,你作为他的伴侣,要对他多一点耐心……” 医生语句不停地输出,秦鼎竺先是迟疑,随后神情复杂地隐忍下去,期间一句反驳的话没说,等对方训完才郑重解释。 “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我不是他的伴侣,不能给他临时标记。” “你不是?” 医生听了很惊奇,他眨眨眼,挑眉指向病床推离的方向,“他抱的是你的衣服吧。” 空气沉默片刻,秦鼎竺回答,“是我的。” 他抱白虞上车到后座时,白虞意识短暂地清醒了一下,抓着他的袖子含糊不清地说要,他就快速把西装脱下来给他,自己上驾驶座开车。 男家政在后面照顾着白虞,说他在路上用残存的意识,紧紧把西装外套抱在怀里。 一直到推进手术室,医生给拿到一边,清洗掉体内抑制剂后,白虞迷迷糊糊醒了像是在找东西,护士注意到,把衣服塞给他,这才老实安定下来。 多么典型的筑巢行为,omega喜欢才会收集对方的东西,闻到自己信任的人的信息素才有安全感。 医生神奇地望向他,“他对你有很强的依赖性,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秦鼎竺无法做出回答。 医生开始沉思起来,“我推荐你们去做一下基因检测,如果匹配度高的话,你的信息素会比其他人对他安抚效果更好,对他腺体也有一定催熟作用……这是为了病人考虑,毕竟他不能用抑制剂,发热期没有alpha的抚慰,就只能使用抑制剂过敏患者用的特质药剂。” “但是因为这种情况属于罕见病,国内药剂研制还不成熟,基本是从国外进口的,需要考虑到费用高,以及体质差异可能引起的副作用。综合来看还是安抚更好。” 医生见他脸色沉重,又补充,“当然你有自主决定的权利,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做医生的只是给你们提供合适病人的解决方案。” “你去和病人好好沟通一下,注意情绪,心情不好也会影响他恢复的。” 他差点就直说不要吵架了。 秦鼎竺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拜别医生后,他来到临时病房门口,里面只有一张床位,白虞缩成一团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常慧和男家政都在,跟他说话也不应声,不知道醒了没。 常慧看见秦鼎竺,走出去在门外低声说,“刚才睁了次眼,应该是醒了,你去跟他说说话吧。” 白虞对他的依赖,他们都看在眼里。 “你说他从结婚到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家人都没露过一次面,闹得这么难看,也是可怜。” 常慧叹息着摇摇头,把带来的手机和眼镜一起交给秦鼎竺,和男家政一起出了门。 秦鼎竺缓步走进病房,在白虞面朝着的一侧坐下,看到他只露出一点额头,被子里还裹着衣服,一副要把自己闷死在里面的样子。 “白虞。”他开口。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应该是在回应。 “对不起。” 白虞又动了一下。 “我答应过老师会照顾你,对于这次意外,和你的身体情况,我会负全部责任。” “包括后续的用药,以及任何合理范围内的治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耍赖(修) 在手术室里时,白虞隐约能感到好几个人围绕在他身边,往他皮肉里扎些东西。 再清醒一点后,听到他们说了些他理解不好的话,大概是他体内某个地方没有长好,和别人不一样。 白虞没有多意外,反正他向来就有不少病症,比如眼睛,宫里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他只能与各种不适共存。 反而让他在意的,是那些梦。 不像是梦,在那里他没有自己的意识,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在经历那人的记忆拼接而成的碎片。 为什么,他从昨天来到这个地方,脑海中就存在了别人的记忆,画面里的场景也更符合他所在的环境。 他的皇宫,与这里格格不入,似乎完全不可能存在于此。 这究竟是何地,他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他有别人的记忆,那他又是谁。 他还是那个大晟国的皇帝白虞吗? 可…… 竺郎也在这里,想到对方的身影,白虞内心松缓了些。 他把自己藏进竺郎的衣服,感知对方的气息。 他听到竺郎在对他说话,在向他道歉,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生气,面对竺郎他一点都气不起来,即便对方对他做再过分的事,他都没有办法。 秦鼎竺承诺之后,白虞悄悄探出脑袋,露出苍白的脸,眼睛边缘泛红,看着很可怜。 “竺郎,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白虞说着这句话,还没等人回答,鼻子就自己酸起来。 “那日是你主动说想与我在一起,还咬破了我的舌头……” 秦鼎竺心弦又绷起来,立刻回答,“师娘,我没有说过。” “也没有做过。” “罢了,我当你是忘记了。”白虞神情落寞,脸色越发苍白无助,“可几日前,你还说永远不会背叛我。” 秦鼎竺喉结滚动,想起医生说稳定情绪之类的话,没再反驳他。注意到床头柜上刚放下的眼镜,他拿起来放到白虞面前,“白虞,我希望你能看清楚,我和你想象中的不是同一个人。” 白虞看到熟悉的东西,恍惚了片刻,他在梦里戴的就是它,放到眼前视野会变得很清晰。 原来真的有。 他好奇起来,慢吞吞抽出手,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略显生疏地把东西悬在眼前。 奇怪,并没有梦里那样相差甚多的效果,只是比没戴时轮廓清晰明亮了些,能看出面前人大致的五官。 白虞爬起身认真地盯过竺郎的脸,分明就和往日别无二致。他恹恹地摘下来,放到一边不理,又把手缩回到被子里,紧抓着衣服。 “不好用,还不如我闻到的。” 他都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竺郎就是竺郎,再怎么样也不会变。 秦鼎竺没想到他如此顽固,和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是对的人完全讲不清楚。 白虞从被子底下钻出手,摸索试探着碰到秦鼎竺手臂,慢慢向下,力道轻得像是猫爪子划过,摸到他掌上的牙印,瘪起嘴又委屈起来。 秦鼎竺避开的一刻,他紧急抓住,往自己这边拉,态度很坚定,不得手就不罢休,僵持之间,眼看呼吸都急促了,还抬眼倒打一耙控诉他,“你说了要对我负责!” 秦鼎竺拗不过他,移开目光松了力气,由着他拽到枕下,抱玩具一样搂在面前。 白虞咬他的时候,伤口处血液中的信息素溢出,和白虞的交汇起来,两种气味混杂,形成与两者都不太一样的味道。 此时还残留着,莫名和谐,却暗示着交合的意味,轻微连绵地刺激他的感官。 因为沾到他血的缘故,白虞相当于间接被alpha信息素安抚,此时身上的樱桃味消散很多,发热期的虚热无力也得到缓解。 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折腾一番了。 只要从今天到下个月的十二日之间,准备好特制的药,确定不会产生副作用,白虞就不再需要他了。 秦鼎竺从一开始就确定不会和白虞做基因匹配,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发生标记等行为,匹配度的高与低都毫无意义。 白虞攥着他的手靠在唇边,安心侧躺着,气息温热,眨着眼看起来很乖。 趁着秦鼎竺没有防备,白虞迅速凑过去亲了他手背。柔软的唇瓣落在伤口边缘,秦鼎竺呼吸重重停顿,想抽出来已经被白虞先一步阻拦,整张脸都压在他手上,嘴角还得逞地翘起来。 明目张胆地耍赖。 秦鼎竺隐忍下去,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越发清晰。 反正已经到医院了,确实应该给他检查一下脑子。 白虞枕着他的手逐渐睡去,睫毛低垂,睡得很安稳,秦鼎竺为了不惊动他,一直等到他自己翻了下身,才把已经麻了的手收回来。 白虞自然睡醒后,阿姨带了些饭过来,喂着他吃完,常惠和其他人先离开了。 秦鼎竺见白虞状态好许多后,立刻带人去了脑科,白虞身上还披着他的西服。 一项项内容检查完,坐到诊室里,医生仔细看报告单琢磨着说,“病理上看不出问题。” 半晌后,他望向懒懒坐在椅子上的白虞,神情微妙地问,“你觉得自己是皇帝?” 白虞毫不作假地点头,“我本是大晟四皇子,十四岁父皇驾崩后登基,已三年有余。” 编得还有头有尾。 “那你今年是十七岁?” 白虞点点头。 医生看了眼旁边站着的秦鼎竺,叹了口气,“等下再去神经科看看。” 白虞身份证上明确写已经二十岁,他不光虚构了个身份,还把自己年纪都忘了。 “你知道你叫白虞吗?” “自然。” 天子威名,岂能有假。 “你的父母亲人,还有朋友,以前上学读书的经历,记得吗?” 白虞自若张口,眼睛一眨又忽然沉默。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他不是十七岁的皇帝白虞,而是一个原本就生活在这里,已经二十岁的白虞。 他安静下来,难得的开始思考。 在大晟时他也耳闻过,民间相传有人大病一场后会突然改变习性,言行与之前全然不一致,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他们都说是得了疯病,或是被孤魂野鬼上了身,但竺郎告诉过他,是那具躯体进入了另一个灵魂,将原来的取代了。 玄道称之为夺舍法。 有没有可能,他也夺舍了,夺的是那位被亲娘责怪,被同辈欺辱的白虞的舍。 想到这里,白虞身上发凉。 在大晟若有人如此,会被当成妖魔关起来,还会施加火刑将体内异魂逼出烧死,甚至直接将身体封锁入法器,一并处死。 他瞳孔震颤,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如果他真的换了一个身体,被其他人发现,是否也会将他魂魄驱逐,被烈火灼烧灰飞烟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皇兄(修) 诊室里,医生看着白虞神色几番变化,不禁起疑。 “都忘掉了吗?” 他沉思着又翻了翻报告,“那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了,你……” 话还没说完,嘎吱一下刺耳的拖拽声响起,白虞起身一头栽在秦鼎竺怀里,宽大西服下身子颤抖,更显单薄无助。 他侧头恐惧地看医生说,“我记得,我都记得……” 他不敢不记得,要是被别人发现,他就要魂飞魄散,就要和竺郎分开了。 而且,似乎原来的白虞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现在该有几分相似吧。 医生:……? 他有这么可怕? 再说变得有点太突然了吧。 秦鼎竺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把白虞扒下来,并在他再次扑上来时放弃。 医生盯着白虞拧起眉,“你确定?那说说你的家人,叫什么名字,现在都在做什么。” “叫……”白虞眼珠转动着,却说不出来,他脑袋里只有零碎画面,至于姓名,他要拼命地去回想已经很模糊的梦境。 “我的生母是,老师,生父大约是离世了。还有个兄长叫白,白晏明,是眼科医生……” 白虞磕磕巴巴地说出来,医生听到后面时,眸光微动一下,接着看向秦鼎竺求证。 秦鼎竺点头,秦正蔚和他提起过,白虞的妈妈是老师,他们很早的时候还短暂当过同事,哥哥学医,才能过人,已经是大医院的正式医生。 医生往诊单上写下几排字,随后探究地看向白虞,“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前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已经提前和家属了解过,一切异常都是在对方新婚丈夫过世后出现的。 诊室气氛僵住了。 前天,白虞只记得自己身为皇帝时,竺郎从火中救出他,可另一个白虞的记忆,他却看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虞逃避地将额头抵在秦鼎竺身前,回避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也明白了,白虞不记得。 医生没再说什么,在病历写完开了药单子撕下来,让他们去前台拿药。 白虞等不及要走,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留。 他们出门后,医生不禁照了照镜子,他有这么凶吗?搞得他要吃人一样。 思索片刻,他拿起手机,给人发过去消息:你弟弟都来看脑科了,你不关心一下。 对面没有回答,他摇摇头,又发一条:再不管可就又跟别人跑喽。 医院走廊,秦鼎竺扫了眼诊断结果,写的是患者遭遇极端创伤,大脑自保造成的重度解离,表征为忘记创伤事件,记忆混乱碎片化,解离性身份障碍,认为自己是皇帝。 最后一句话有种莫名的喜感,可白虞是真的病了,他的一切不合理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这之后,秦鼎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好好照顾他。 他本想让白虞坐着休息一下,他去拿药,但是对方抓着他手臂,坚持要和他一起。 路上白虞躲避着身侧穿行的人,紧靠在他身边,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看他,最后忍不住询问,“竺朗,你觉得我是谁啊。” 其实不用说他已经有了答案,竺朗对他的态度变化那么大,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竺朗以为他是原来的白虞。 秦鼎竺感知到他的试探,无意和他争论刺激他,眼都不眨地说,“你是皇帝。”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认为?”白虞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转而灰心丧气,“可是你昨天还说我不是皇帝了。” “我错了。” 白虞放心很多,他相信竺朗不会骗他,他思考要不要将夺舍猜想告诉竺朗,可竺朗这么肯定他是皇帝,他又怕对方会害怕会失望。 走廊行人不断来往,还有护士推着流出大片鲜血的病人匆忙而过,白虞感觉到其中恐慌,他拽了拽秦鼎竺,“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人好多,我害怕……” 秦鼎竺淡淡回答,“上午跑出来时人更多,没见你怕。” “不一样。”白虞软声狡辩,“这里的味道我不喜欢。” 血腥味、药水味、酒精味和其他人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很不舒服。 正加快脚步时,拐弯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与他们交错而过,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白虞却愣怔一下,身形放缓回过头,看着那人不甚清晰的背影,下意识喃喃,“皇兄……” 熟悉的,却又异常遥远。 白虞两手微松,秦鼎竺察觉到,又隐约听到他的话,没等顺着视线回望,白虞便拉扯着他边往回走边放声喊道,“兄长!皇兄,太子哥哥……” 整条走廊的人纷纷侧目,看是哪位神经病出院了。 秦鼎竺面无表情,仿佛白虞挽着的人不是自己。 穿白大褂的人脚步停顿,片刻后回头,眉峰微隆,似飘渺的远山,望着人的目光温和动容,随着对方靠近却变得冷肃。 “皇兄,你竟然还活着。” 白虞脸上惊奇大过喜悦,硬生生拖着人跑,秦鼎竺只好大步随着他。 “当年相传你已战死北昭,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大晟?”他站到跟前,认真又有些急切地发问。 如果皇兄没死,父皇可能不会驾崩,就算父皇离世,皇兄会是新的天子,大晟也就不会有他这个无能的君王,他可以一直做他的闲散四皇子。 白晏明神情凝重,一手揣进口袋,看着他语气冰冷,“白虞,是你亲口说的断绝关系,现在又是演哪一出。” “我何时说要断亲。”白虞毫不犹豫地否认,“皇兄,母后思念你已久,我时常听她念你名字……” 他们的认亲行为实在惹眼,走过路过都得盯他们一下。 白晏明沉默,与秦鼎竺相视,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意思。 白虞被秦鼎竺带去了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店,没过多久,白晏明处理完事务,换了常服进门,寻找到两人的位置。 秦鼎竺已经点过两杯咖啡,白虞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吐出来。 他心中着实奇怪,这里的人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简直与在皇宫里熬的汤药一般难喝。 服务生过来,白晏明随便点了单,周围安静后,他看向面前的两人。 白虞没有戴眼镜,眼睛像是一对无机质的玻璃珠,看东西时瞳孔焦点松散。 白晏明脸色发沉,白虞的病比以前更严重了些,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彻底失明。 白虞娇小的身子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西装,一看就是旁边男人的,两个人距离很近,且是白虞偏向得更多一点。 他们是什么关系? 白晏明有诸多疑惑,没等他发问,白虞迫不及待地出声,“兄长,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等待期间他同样在思考,为何他认识的人,不管是竺郎,还是兄长,都像是不知道他的样子,也忘记了以往的事。 本以为遇到皇兄他就可以回到大晟,没想到,竟是一样的境遇。 白晏明打量过白虞,似乎是觉得和他没有交流的意义,直接看向秦鼎竺,“他怎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可悲(修) “重度解离。” 秦鼎竺说着,将手中的报告单一同递过去。 白晏明看后,脸色越来越沉,手中薄薄的纸面褶皱,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气氛紧绷到极致,“他已经不是白家的人了,和我没关系。”白晏明倏地松手,神态和话语显得极为冷漠,起身便要离开。 见他这样,白虞先急了,一下站起来反驳,“我为何不是白家人,皇兄,我和你一样都姓白,自然也是白家人。” 话音刚落,白晏明停在原地,低下头,眉心无法抑制地颤动,指骨用力到咯咯作响,忍耐良久,他回头看向白虞,眼球边缘浮现几道血丝,压抑着气息质问。 “白虞,你说会得到的幸福,在哪里。” 他微眯起眼,盯视着他,像是要将他彻底看透。 “那个对你好的人现在在哪,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有比离开我……离开白家之前好吗?” 白晏明到现在都不想面对现实。 半年前白虞疯了一样,非要和一个大他将近三十岁的男人结婚,当时他还在上高三,就要退学放弃高考。 白虞本来身体不好上学就晚,又因为几次生病休学留级,二十岁,别人已经上大学的年纪,他才上高三。 可是为了一个能做他父亲的男人,未来、家人、脸面他什么都不要了。 白晏明不能接受。 起初他以为白虞是被欺骗了,费尽力气劝阻他,没有任何作用,白虞还声嘶力竭地告诉他,他可以幸福快乐。 是白虞不想要他这个哥哥,不想要他的家了。 白晏明从小到大都知道,白虞一直不喜欢他,甚至是怨恨着他,无论他怎么对白虞好。 可是明明他可以为白虞付出一切,只要对方愿意。 白虞被他眼神和语气搞得几分不知所措,“皇兄,是你没有回来……” “秦正蔚呢。”白晏明讽刺,“有什么比新婚伴侣还要重要,看病都不一起去医院。” 白虞神情茫然,“秦正蔚是谁?” 他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沉默片刻,一旁秦鼎竺替他回答,“他过世了,前天,婚礼的时候。” “什么?” 白晏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 他望着白虞懵懂的脸,忽然意识到他的病——记忆错乱,重度解离,遭遇到严重创伤。 他心脏沉下去。 白虞离开家已经有几个月了,一直没跟他联系,这几天听到他们要结婚的风声,他为了逃避,把自己封锁在医院里,不听也不想听任何有关于他们的什么消息。 没想到错过了这么重大的事。 白虞游离于状况之外,“皇兄,你可知道这是何处,你能否带我和竺郎回大晟。” 白晏明望着他许久,眼中藏着复杂难解的情绪,最后开口,像是在看那个以前固执的他,“白虞,你后悔了吗。” “皇兄……”白虞茫然眨眼。 秦鼎竺视线停留在白晏明身上,眸光暗了暗。他隐隐觉得,白晏明的态度,似乎不只是担心白虞那么简单。 只是,毕竟对方才是白虞名正言顺的家人。 片刻后他开口,“你可以把他带回家,我会负责他的所有治疗费用。” 按照目前白虞的状态,回归到家人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以他和白虞的身份,走得太近实在不合适,而且白虞还一直将他认成旧情人,如果老师泉下有知,该多么难过,他也没有脸面面对他,面对其他人。 “你……”白晏明神情松动,还未说出什么,白虞先不高兴了。 他迅速扭头,眉心拧起来,简直气急,“你又想丢下我!” 他本以为竺郎对他道歉是认识到了错误,以后就不会再欺负他抛弃他,没想到这才转眼过去,见到皇兄又要把他推开。 白虞湖色眸子里满是生气又伤心,不甘愿地质问,“竺郎,你是不是早就变心了,你不心悦我了,你厌倦我了,我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压声音的意识,几句话没说完,周围桌的人都已侧目。 秦鼎竺把他拉着坐下,示意他小声后,耐心解释,“我没有丢下你,只是回家对你更好。” 白虞委屈得很,上手环住他的腰,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肩上,“我说过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白晏明看着两人的举动,不禁皱起眉,单手攥拳抵在木桌上,一动也未动。 “你是?”他望着秦鼎竺询问出声。 秦鼎竺抬眸,冷静回答,“秦教授的学生。”他一边拽下白虞,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一边对白晏明说,“你也看到了,他记忆错乱,把我认成了别人。” 白晏明神色微动,重新坐下,只是还没有松口,“他已经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我妈不会再认他,何况……他自己也不想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白虞,白虞瘪着嘴看秦鼎竺,心不甘情不愿,“我不走,你别想再扔下我。” 交谈不了了之,最后白晏明沉默着离开,走之前只低声说了句,“麻烦照顾好他。” 白虞望向对方离去的背影,竟觉出一点落寞之意。 “为什么不回家,担心他们还生你的气吗?”秦鼎竺问道。 白虞缓缓摇头,“自皇兄去北昭,我与他已三年未见,何况,他在皇宫时,与我并不亲近多言。” 总的来说,他和皇兄没有多深的情谊。生在皇家,哪里还有真正的亲情,有亲缘的陌生人罢了,勾心斗角起来,比陌生人还不如。 他话是这么说,可秦鼎竺看白晏明的表现,不像是对白虞没有感情的,估计又是捏造了个故事出来。 两人出了咖啡店上车,这次皇帝陛下终于能像个现代人一样安稳坐在副驾驶,但他不会系安全带,秦鼎竺只得站在车门口,伸手帮他系上。 见竺郎忽然靠近,原本兴致不高的白虞眼睛亮了亮。 他想直接亲上去,可是经过这两天,他学聪明了,脑筋一转,在对方要离开时抬手攥住领口,又快又准地凑过去吻在他喉结处。 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松手,眼睛滴溜溜直白地望着他。 秦鼎竺身体僵住,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和白虞距离很近,抬眼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被软唇触碰过的地方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划过,存在感却格外强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失控(修) 秦鼎竺喉结不自觉滚动,他说不出责怪的话,因为知道再说也没用,可他又无法放任不理。 这是错误的,不应该发生的。 白虞一脸无辜,“怎么了吗?” 秦鼎竺太阳穴一阵狂跳,他隐忍下来,耐心把安全带扣好关门,坐回到驾驶位,良久没有说话。 他有必要让白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白虞,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或者做我不允许的事,我会把你送回自己的家。” 白虞藏在衣服下的手指动了动,底气不太足,“你敢威胁我。” “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以往都是对我言听计从的,而且我是皇帝,我想在哪就在哪,你违抗我就是以下犯上!” 他冷哼一声,手臂往身前环,却被安全带挡了一下,气势减弱两分。 “我是认真的。”秦鼎竺语气冷淡,却暗含着逼迫人的意思。 以白虞现在对社会的熟悉程度,他甚至可以让对方再也找不到他,彻底断掉联系。 他没有这么做,只是还保留着情面,归根结底是师娘这层身份,他要给去世的老师一个交代。 白虞胸腔起伏,察觉到他真的要离开自己,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和恐慌。 其实一直以来,竺郎被他强行留在皇宫,也是因为他害怕,怕对方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就是发了疯的想见他,恨不得用锁链拴在自己身上。 只要一时没有如愿,他就像是踩在漂浮不定的木船上,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噬,伴随着身体上的折磨,痛苦到无法呼吸,失去所有的理智。 别人都说他为了一个男宠如此,简直有失帝王威严。只有他自己知道,竺郎就是他的命。 幸好竺郎是爱他的,每一次都会耐心地安抚他的情绪,将他缺失的安全感一点点补足回来。 可现在,竺郎好像不爱他了。 秦鼎竺没得到白虞的回应,转过头去,就看到白虞低着头,侧脸处柔软的发丝垂落,纤长的睫毛微动。 似乎没什么异样,可再仔细一看,掩藏在宽大衣衫下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 随之而来的,是逐渐蔓延开的樱桃香。 白虞胸口处一阵灼痛,身体发麻,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他抬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埋进衣料里绞缠起来。 整个人像是快要窒息,发出压抑的惊喘。 秦鼎竺发觉他的不对,脑海闪过医生的嘱托,立刻倾身拽下他攥着的衣服,紧握住他肩膀,“白虞。” 白虞被迫抬起头来,薄薄的眼皮掀动,已经绯红一片,眼框盈着泪,泫然欲泣。 “你就这么厌烦我了,是吗?” 他嗓音委屈脆弱,仿佛到了破碎的边缘,让秦鼎竺有种有口难言的滋味。 别无他法,他果断低头认错,“对不起,你别哭,如果感觉不舒服,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一滴泪珠便掉了下来。 “你为何不回答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白虞攥住胸口的衣服,形成层层褶皱,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心很痛,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如此对我,你真的有在意我吗?你说会永远陪着我又算什么……” 他自己越说越伤心,紧接着又生起气来,“你说的那些话,什么师娘师父,我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人,你分不清吗?还是你告诉我世上有夺舍一说……” 秦鼎竺原本在想如何安抚他,听到后面的话,尤其是夺舍一词出来,心脏忽地重重坠了一下。 像是从极高的楼上向下看时,刹那间的失重感。 “算了,白虞。” 秦鼎竺望着他的眼睛,“那些都不重要,我不会再提了,也不会把你送回家。” 他压下那片刻的异样,选择不再和面前的病人争论对错,或者对方究竟是谁。 白虞现在处于随时会失控的状态,车里越发明显的甜香就是证明。 秦鼎竺已经搞不清楚他的身体情况,分明发热期经过一番折腾应该过去了,现在竟然又复发起来。 白虞不能用抑制剂,特制药剂要下月到医院临床试用。 那这期间,他只能用信息素缓解。 或许是心焦造成的烦躁,也可能是封闭的车厢被omega的信息素充斥,秦鼎竺也觉得闷热起来。 目光划过白虞额角汗湿的发丝,以及难耐低喘的红唇,他放开手,又把掉落在座椅上的外套交还给白虞,“先忍一下,我送你回去。” 到秦正蔚家里,让阿姨和男家政照顾他,要比和一个alpha待在一起安全得多。 在白虞眼里,就是对方冷着脸,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他。他更不高兴了,“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明明就是你的错。若是放在三年前,我就要罚你在床前跪上一夜!” 皇帝陛下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话音哽咽,让训人的话没什么气势。 但臣子很有觉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应承着,“是,好。” 秦鼎竺启动车子,目不斜视地看路。 一旁白虞见他顺从,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一声。 身体的反应过于强烈,他不得不搂紧衣服团起来,可惜时间过去已久,衣服上的檀香变淡了,几乎消失不见,他要非常用力地闻才能闻到。 这一点信息素完全满足不了发热期omega的需求,于是整个车内都是让人耳根发热的喘息和呻.吟。 秦鼎竺手边除了他自己,就没有沾染他信息素的东西了,连上衣也只剩下一件,他总不能也脱掉,光着上身开车。 白虞头低下去,蜷缩在腿上,纤薄的脊背像是振翅的蝴蝶,控制不住地颤栗。 大约是知道秦鼎竺不愿意帮他,他这次没有祈求亲近,而是独自忍耐着,和在皇宫里一样,不自觉咬住自己的手指。 忽地,有舒适温和的凉意铺散开来,轻缓地接触他的皮肤,伴随而来的,是兼具清冷和暖意的木质香。 那香气并不如佛堂中燃烧的檀木一般沉闷,反而有种温柔缱绻之意,所过之处都被浸染暧昧,但因为主人的意愿,冷静和克制占据了上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活色生香(修) 白虞最是熟悉这味道,平常并不显山露水,一到床榻之上,就变得浓烈且侵略性极强。不论哪一时他都喜欢和依赖。 檀香将他整个人环绕起来,覆盖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浑身的灼热无力逐渐缓解,犹如快要渴死的花,被一汪清泉浇灌。 白虞知道是竺郎有意帮他,虽然他不知道是如何控制的,但若是对方不这么做,他闻到的檀香只是丝丝缕缕的,并不会如此弥散。 他原本很委屈,以至于有些埋怨对方。 放在以前,这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是竺郎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他,为他付出一切。 可现在竺郎似乎忘记他了,他只能将要求降低一点。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两种气味试探缠绕,暖流浮动,檀香将樱桃味变得柔和而疏离,减弱了些甜腻的气息。 像是在红墙灰瓦,香烟袅袅的庙堂外,种了一棵盎然摇曳,绿叶红果的漂亮樱桃树。 秦鼎竺视线专注在前方路上,实际分毫不差地控制信息素的释放。 少一分担心帮不到白虞,多一分就变成了逾越。 他表面神情没有变化,内心却沉重且复杂。 白虞体质实在特殊,在他旁边难受到那种程度。 更何况白虞是他的师娘,是老师甘愿舍弃一切的爱人,他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他反复挣扎过几番,才释放了信息素,确实是在不得已情况下的缓兵之计。 一次两次还好说,可时间一长,等到omega适应了alpha的信息素后,阈值只会越来越高。 到时候单纯的释放,表面安抚的作用微乎其微,他们需要更直接的,大量的信息素才能缓解。 他不可能做更逾越的事,这种行为已经违背了他的原则。 白虞的颤抖逐渐止歇,变成长而缓的呼吸,心脏的紧缩和疼痛也慢慢消失,整个人都舒适下来。 只是同时,身体从内而外升起了一种别样的酥麻感。四肢骨头发软,他无力地躺靠在座椅上,微低着头,身上睡袍乱七八糟的,还摊着胡乱揉成一团西服。 一般omega第一次闻到陌生alpha的气息,会产生强烈的不适应感,尤其是在发热期,会有种被压制、掌控,甚至是无力反抗后的恶心和痛苦。 白虞却没有类似的不应期,他完全接纳了秦鼎竺的信息素,并且适应得很好。 就像是,本该如此。 车终于开进南盛大学,穿过黑洞洞的地下通道,再开上地面时,光线明亮,闭着眼的白虞缓缓掀起眼皮,语调轻轻的,“竺郎,你要去哪里。” 秦鼎竺下午要给项目组的学生开会,他必须把白虞先送回去,便如实回答,“我还有工作,顾不上你。” 车里的檀香混杂果香渐渐淡去,不经意间又会划过鼻尖,似有似无挑动着。 “工作……是什么。”白虞没听过这个词,懵懂发问。 “是一定要做的事。”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做的,更别说每天。如果实在有,那就是用膳、就寝还有和心悦的人黏在一起。 “那我也去,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秦鼎竺想告诉他没有人可以永远和谁在一起,但考虑到白虞的情况,他没有直说,只是把车开到秦正蔚家门口,让阿姨出来接他。 “太太,你没事就好,快回家休息吧。”车门打开,阿姨念叨着,想伸手搀他下来。 白虞并不接受,僵持在座位上,脸上写满了拒绝和不舍。 秦鼎竺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只好再三承诺,“事情结束我就回来。”白虞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他,但是又把他衣服一起带下去了。 车子缓缓驶离,里面终于安静下来,只是幽幽香气还残留着,引人不自觉地回想。 停在车位时,车门开了一道缝隙又关上,秦鼎竺迟疑片刻,抬手抚过喉结,那里存在感依旧清晰,接着他又注意到掌侧的牙印。 在医院有护士注意到伤口,让他清理一下,他担心着白虞,就先拒绝了,而现在他不能带着这样的痕迹去开会。 他简单的用创口贴把表面贴好,信息素也用阻隔剂清除,随后只穿了一件衬衫下车,碰巧就撞上两个学生,一遇上他就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同站在电梯里非常拘谨。 秦鼎竺在公共场合,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端方严谨,从不出错,这是所有人对他一致的评价。 然而没人知道,刚才在车里发生了什么。 最是中正沉稳的秦老师,满身沾染omega的气味,还主动释放信息素安抚发热期的师娘,甚至被人屡屡占便宜,还束手无策。 任何一件事说出去,都能惊掉别人的下巴。 谁都不会相信的,就算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认为,秦老师有他自己的理由。 开完会秦鼎竺要回办公室取资料,准备带回白虞那边处理。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他要和白虞保持距离,但承诺后的道德感和责任心折磨着他,他必须回去。 学生们不敢多说什么,但罗景同是个爱挑事的,看见自己正经的同事随口就调侃。 “你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啊,秦老师。” “没有话说就闭嘴。”秦鼎竺冷漠回应。 “我听说,上午秦教授的小老婆自己跑出来了,还是在发热期。” 那时候人流量那么大,闹得风风雨雨的,他很难不从各处听到消息。 抽空逛论坛的时候,他还看到有人发了白虞在中央大道的照片,询问他是不是葬礼上拥抱秦鼎竺的那位。 后来秦鼎竺出现,论坛里更是炸开了锅,这就相当于间接证实了,他就是闹得风风雨雨的师娘本人。 可新的疑问又出现了,当时不少人都听到,白虞说他的alpha叫秦知衡,可他不是刚和秦正蔚教授结婚吗,教授还是个bate。 一时间猜测众多,越发不可收拾。 有不少人惋惜他虽然疯了,但实在美丽。还有怀疑他装疯卖傻,想借机傍上丈夫学生当依仗的。甚至有怀疑他是和外面的男人合谋欺骗秦教授,害死他霸占遗产的…… 罗景同也没太看明白,他只能跟最了解真相的秦鼎竺打探打探。 “他病了。” 秦鼎竺不想多说白虞的事。 “什么病?真疯了?”罗景同先是惊讶,回想起什么,放低声音道,“他家人跟他闹掰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吧。” “不清楚。”秦鼎竺敷衍一句,整理好东西转身。 罗景同见他这两天都没空,现在又要走,不禁好奇起来,“你去哪儿啊,项目会不是开完了吗?” 秦鼎竺留下一句有事,人就消失在门口。 “哎……”罗景同话音没落,稀奇地回过头写教案,过了半晌忽地拍了下桌子,“完了,忘记说了。” 秦鼎竺到秦正蔚家附近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而房门口的院子里,法学院的符邱老师穿着棕色西服,拨弄着金丝眼镜走上前。 同时他手机电话铃声响起,罗景同姗姗来迟地说,“我忘了告诉你,符邱说想拜访一下白虞,但是他没有联系方式,又找不到你,就直接去秦教授家了啊。” “我已经看到了。” 秦鼎竺淡淡说完这句话,罗景同自觉心虚,飞快挂断,接着又意识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符邱在秦教授家,秦鼎竺看到了,不就代表他也去了秦教授家!天都快黑了,他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相当于秦教授半个儿子了,回去关照一下也正常。 罗景同安慰好自己,殊不知另一边的秦鼎竺,挂了电话便快步上前。 符邱已经敲完门,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看见他嘴角一抬刚要打招呼,秦鼎竺已经先一步迈过去,推开堪堪打开的门,对他说了句,“稍等。” 然后就利落的,把门关上了。 “哎秦老师……”符邱阻止的手僵在半空,一脸懵。 事实证明,秦鼎竺做的是对的,因为白虞就盘腿倚靠在沙发角落,穿着件薄而透的嫩黄衬衫,柔软的白色短裤,露出又细又直的腿,正趴在沙发扶手上。 他脊背瘦削,一条白皙的胳膊垂落,此时显得乖巧而柔弱的样子。 开门的阿姨戴着围裙套袖,还拿着抹布,小声地对秦鼎竺说,“秦先生,太太让我们把浴池收拾出来,他说在这里等你,现在好像睡着了。” 话音刚落,白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双眼朦胧,额发被压乱翘起来。 似是寻觅到什么,他嗅着气息,匆忙下床踉跄跑过来,伸出手就要抱人。秦鼎竺之前跟他说的话都忘了,毕竟皇帝是不会出错的,也从来不会反思自己。 秦鼎竺抬手制止,白虞才定在他身前。 “去把衣服穿好。”他低声说。 白虞茫然低头扫了眼自己,不甚在意,“这不是好好穿着的吗,无碍,竺郎,朕好想你,方才做梦梦到你离开我,还从南芜带了兵……” 他后怕着,仰头一个劲跟他讲话,本来就没系两颗扣子的衬衫从肩上滑落,露出圆润细腻的肩头,轻暧香气温热流淌,活色生香。 秦鼎竺对阿姨说,“给他拿一身能见人的衣服。” 阿姨手套上还有水垢,抹布也是脏的,脸色有些为难,“太太不喜欢穿厚实的。” 白虞就想要身上没有束缚的感觉,布料硬一点厚一点他就不舒服。 “咚咚” 身后又响起敲门声,符邱问道,“秦老师,我可以进来了吗?” 秦鼎竺遮挡住白虞的身影,开门回答,“再等一下。” 视线一晃而过,符邱看到他身后惹人的浅黄色,不由得心神荡漾飘忽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师娘(修) 符邱老师年芳三十一,南盛大学法学专业六年博士在读,有望在明年成功毕业。 符老师在学业上很努力,同样很努力的在寻找能够相携一生的伴侣,只是屡战屡败,相亲次次被拒。 众人也奇怪他一个博士生,兼当大学老师,外形也不差,虽说是bate,可综合条件已经是不错的,怎么会在情场上如此失意,是不是他太挑剔了。 一到这时,符邱便叹息着摇摇头,“缘分还是强求不来。” 那时听说秦正蔚找了个二十岁的omega老婆,符邱嗤笑感慨,觉得对方为色所迷,为老不尊,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接着秦正蔚突然离世,他还可惜对方没命享这个福。相应的,他对白虞也产生了兴趣,不过只是单纯的好奇。 婚礼他没有被邀请,便自告奋勇去了葬礼,直到看到那位仙子转世一般的妙人,他才终于理解了秦正蔚。 或许,一切都是天命吧。 秦教授和对方终究是有缘无份,而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符邱的机遇。 葬礼上没来得及交谈白虞就走了,他问了几个人也没拿到联系方式,干脆直接不请自来。 此时他被拦在门外,也只是追寻爱情道路上的一点小小挫折而已,他可以耐心等待。 室内,白虞被带上了二楼。 阿姨说秦正蔚给他买了很多衣服,都放在主卧的衣柜里,打理得干净又清楚。 反而是白虞自己带来的旧衣服,都放在隔壁换衣间,是那时的他不想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已无从得知。 秦鼎竺直接进换衣间,从里面挑选出长袖长裤,都是尽量宽松舒适的。即便如此白虞也不是很想穿,最终在他软硬兼施下妥协了。 出现在符邱面前的,是穿着灰白色棉质居家服,一副单纯贤惠样子的白虞。 白虞对待外人一向兴致缺缺,靠坐在沙发上,柔顺黑长的发丝垂至腰前,五官小巧而精致,神态恹恹使得气质平和内敛。 除了相较锐利的轮廓,当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秦鼎竺把符邱邀请进来,对方露出完美的笑容,先是鞠了一躬道,“秦太太,节哀,昨天事出匆忙没来得及道别,今天特意过来看望。” 他坐在沙发另一侧,白虞似是看了他一眼,便盯着倒水的秦鼎竺。 符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忙半起身摆手,“秦老师,不用麻烦了你也先坐下休息吧。” 秦鼎竺道,“没事,你接着说。” 话是如此,但身为客人,对待半个主人总归要客气一点,符邱没说什么,笑了一下推推眼镜。 一直等到秦鼎竺不急不缓地把杯子倒上茶水,又将茶几上约等于无的水滴擦干,水壶放好,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后,他才重新开口。 “秦太太,这次过来我带了些礼物,像是鲜炖燕窝,手工阿胶,都是对身体好的,特别补充营养。”他说着,把手边的几箱礼盒递过去,等待白虞回应。 白虞扫了一眼,颇为疑惑,“你可是在向我行贿?” 他瞧着这人的言行语态,与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员如出一辙,只是手段低劣了些,竟当面邀功取宠。 方才竺郎说有人想见他,他本意是直接回绝,可人都到门口了,竺郎便让他依照规矩见一见,不然太不礼貌。 白虞觉得这很不像他,以往竺郎比他还要不在意体统礼数,现在竟要他遵守这些无用的礼法。 他很不满意,索性把闷着的脾气都发泄在这人身上。 “秦太太你真是说笑了。”符邱呵呵笑了两声,“只是一点心意,我又不用你做什么,哪里算得上行贿。” “收回去吧,我不需要。”白虞随意一挥手,毫不在意。 他已经当过皇帝了,天底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方送的这些,他压根看不上眼。更何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 符邱一时间又懵了一下,没见过送礼物还被退回来的,不过更证明白虞与其他人的不同,他越来越有兴致了。 符邱恢复了笑意盈盈的神态,话语带着怜惜,“秦太太,先不谈这些,我知道你近来可是受苦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虞幽幽怨怨地看了一旁的秦鼎竺一眼。 “确实苦。” 自从前些日子竺郎出皇宫到现在,叫他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生生欺负了他多少次。 他可真是受尽苦了。 秦鼎竺并不言语,看都没看他一眼。 白虞更不高兴了。 他不舒服,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他憋嘴脑筋转了转,随即开口,“你既来看望我,也认识秦老师,你就该知道我是他的师娘,有什么事,你和他说就是了。” 话音落地,秦鼎竺抬眸看向白虞,心知他又在赌气,却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再提他们的关系,毕竟他在车上又哭又闹的,明显是不愿接受。 可是在听到白虞理所应当说他是自己师娘的时候,他心绪也莫名微妙,不是滋味起来,平添了几分难言的意味。 看到白虞微扬起下巴,挑衅的神情,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念及秦正蔚,他不禁心想:老师,您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一家人 符邱不知道其中隐情,听白虞这么说,便转头看向秦鼎竺,“秦老师是秦教授的爱徒,和亲人一样,这自然是谁都知道的。” “只是秦老师还有自己的生活,平日里工作那么忙,恐怕都分不出余力照看。”符邱话语惋惜,眉尾低下表情同情,“秦教授英年早逝,可怜了未亡人呐。” “符某作为秦教授好友又是后辈,为太太排忧解难在所不惜,太太还年轻,阅历尚浅,若有事求助,不论何时何地,符某必定倾尽全力……” 符邱自觉说话中听,信心满满来回看两人,想得到肯定,然而秦鼎竺脸色微沉,白虞一副心不在焉无所谓的样子,甚至都没在看他。 符邱没那么敏感,但还是察觉出气氛微妙起来。他低声咳嗽一下,调整了语气又开口,“秦老师,你要是有其他事情就先去忙吧,这里我可以帮忙。而且毕竟是长辈之间的话,你留下不太合适。” 这是话里话外明明白白的赶人呢。 白虞更是看热闹了,他一手撑在侧脸,懒洋洋地望着秦鼎竺,实则心中冷哼。竺郎最好是找借口待在这里,要是敢走,他在外人面前做出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符邱顺理成章地看过去,秦鼎竺没有动作,只是眉目平淡地说了句,“符老师不用担心,我和师娘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符邱什么心思,白虞可能不懂,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想趁虚而入,他不允许。 白虞才不管别的,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满意舒服了,微微扬起脸,眼尾上挑,连秦鼎竺嘱咐他坐姿要端正都忘掉,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高傲得像只被揉顺了的狸花猫。 符邱听出来秦鼎竺拒绝的意思,尴尬着呵呵笑两声,“秦老师真是负责,但有时候也不能……管得太多了是不是,就算是亲人,也要留一点空间。” 他理由倒是一套一套的,可惜没人会听。 “老师刚走,我想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鼎竺轻描淡写地回过去,不想再提,“符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师娘要休息了。” 他的话才是让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白虞很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洇出些泪花。 符邱见状,没了由头继续坐着,便客气地说,“那就不打扰了,等到下次太太状态好些我再看望。” 秦鼎竺随即起身送他,同时看向白虞,骨子里的规矩让他维持体面,尽管交谈过程并不愉快,他还是示意白虞一同过来送人。 可白虞眼神不好,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朦胧的视野里发觉竺郎在看自己,白虞一摆袖子,起身轻盈地快步迈过来,以一种不太合适的距离靠近在秦鼎竺身侧。 符邱一偏头,就看到两人紧挨着,白虞指尖攥住秦鼎竺一点衣袖,拘谨又热切的样子。 他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怎么样,只觉得是白虞非常信任对方。 秦鼎竺不动声色地抽离,礼貌地把符邱送出去,在他临走前忽地提醒,“符老师,以后如果要来,请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能帮师娘做些准备。” 符邱嘴角停顿一下,又恢复过来,“秦老师说的是。” 不速之客离开,秦鼎竺把白虞带回屋内,他告诉阿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来就说白虞不在,或者找个别的理由把人打发走,总之,不能让他单独见别人,尤其是男人。 白虞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此时他被那句“一家人”哄好了,整个人都变得愉悦又随性,像是块黏糊糊的软糖,寸步不离地跟在秦鼎竺身后,吃饭都顺利了很多。 秦鼎竺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白虞就窝在柔软的椅子里,虽然会一点点靠近,但总体上还是很乖的。 这种平和直到晚上十点,趴在桌面上睡着的白虞依稀听到声响,茫然又警觉地抬头,发现秦鼎竺要走时被打破。 他一把抓住秦鼎竺的手,神色急切,“你要去哪里?” 秦鼎竺回身看向他,书房光线白又亮,清晰照亮白虞的脸庞,他仰着头,被遮挡的轮廓完整显露出来,清透如湖水的眸子,叫人一时失神。 “我该回家了。” 白虞拧起眉心来,目光失措,“你不是说和我是一家人吗,你不是不在意什么师娘吗,为何还要离开?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秦鼎竺摇摇头,不容拒绝。 眼看自己就要脱手,白虞着急得不行,他这两天哭也哭过,吵也吵过,威胁更是别说,一点用都没有,竺郎说走还是会走,他几乎没什么法子了。 “我求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能离开你……” 白虞不断地挽留,秦鼎竺只是对他说,“明天我会回来看你。” 手指被撬开的一刻,情急之下,白虞脱口而出一句,“你走了我会死掉的!” 话音落地,书房安静了,只剩下白虞略显急促的喘息。 片刻后,秦鼎竺看向他,神色难得严肃起来,语气极其郑重,“不可以说这样的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离不开 自秦鼎竺有记忆开始,大多数画面里都浸着香火的气息,伴着袅袅青烟缭绕,依稀看到佛龛上垂眸微笑的菩萨。 秦正蔚的前妻名为桂青虹,一个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女人,普通在她的婚姻和工作。她工作多年,从日化公司的会记升为经理,与同为bate秦正蔚结了婚。 不普通在结婚四年过去,两个人也没有生出孩子,在这期间她辞掉了工作,转而信起了佛,且极度的虔诚和痴迷。 后来秦家终于有了个孩子,一开始对外模棱两可,没说清是不是亲生的,后来主动解释,孩子是收养来的,当作学生和半个儿子抚养。 这便是秦鼎竺的来处。 相比较其他年幼无知的孩子,秦鼎竺一开始似乎就懂事很多。 他经常是不哭也不闹,不论躺着坐着还是站着,都会用黑潭似的眼珠看着周围的人和物,像是在观察熟悉环境。 整个幼年时期,他几乎不用人费心照顾,再加上他的聪明,善于模仿,通常是看过大人做什么事,他下一秒直接就会了,更别说简单的数字和拼音笔画。 以至于见过的人都夸他听话省心能干大事云云,秦正蔚也是如此, 只有桂青虹,她从秦鼎竺刚来不久,就抱有一种警惕,试探的意思。 秦鼎竺几乎没有见过她的笑脸,她一直都是沉重而严肃的,穿着棕色或是灰色的素衣,眉目间像是压着什么事。 她有时会望着他,说他是没有被净化完全的魔鬼,灵魂中还藏着邪恶的因子。而她的任务就是教化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 她告诉秦鼎竺,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有规矩。从早到晚,吃饭、休息、走路、说话……都要恪守礼节。除此之外,初一十五必须吃素,每天早上天亮后上香,天黑前清扫供桌。 但凡有一点出错或遗漏,就必须在家里的佛堂前跪拜祈祷一个时辰,让神佛看到他的虔心悔悟。 秦正蔚拒绝这样的迷信行为,不相信魔鬼之类的话,也因为他的工作忙碌,不经常在家,桂青虹放过了他,所以一切都落在秦鼎竺身上。 在他能听懂看懂大人的意思后,桂青虹前一天告知给他的东西,第二天再出现问题,没有任何余地,必须去跪拜忏悔。 一般小孩子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善,很难做到把逐渐增多的东西记在心里,而秦鼎竺一开始就做的很好,没有表现出一点压抑天性或被约束的苦痛,将那些规则实行得比大人还到位。 比如桌上的菜每一道要吃同样的分量,每天一杯温水,糖和零食更是被严格限制,玩具在规定时间用完收好,说话不能大声,不能说谎和胡言乱语,出门前检查自己的衣着、带的东西是否齐全…… 秦鼎竺几乎挑不出错处,对于一个幼童来说,这种自制力是惊人而可怕的。 按理来说桂青虹应该满意了,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不轻松。她有时会大半日都站在阳台,望着远处神情沉重,不说话也不回应。 直到秦鼎竺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一次班里的同学带来糖果塞给他,他没有吃,放进书包里带回家后被桂青虹看到,她便爆发了。 她认定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有意伪装,他在掩盖灵魂中栖息的魔鬼,他已经被污染了。 秦鼎竺被罚禁闭,在佛堂前跪一晚,时间一长腿又痛又麻,爬都爬不起来,还是家里的阿姨看他可怜,把他捞出来偷偷休息的。 从那以后,秦鼎竺不再事事都做到准确无误,而是偶尔犯些不轻不重的小错,看上去倒像个正常孩子了。 桂青虹逐渐放下怀疑,不再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可仍旧偏执地遵守她的佛家铁律。 最后是秦正蔚无法忍受神经质的妻子,在结婚第九年两人和平离婚。 在那之后,秦鼎竺就没再见过他,随着长大后意识成熟,那些或对或错的规则影响淡去,可某些东西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就像,不可以胡乱说话,尤其有关生和死。 他曾亲眼目睹秦正蔚和桂青虹的争吵,桂青虹歇斯底里地喊道,人被赐予肉身来到世界上,就是要赎罪的,罪过没有赎完前,谁都不能死。 随意说出不尊敬生命的话,会冒犯众神佛,以至言出法随。 - 白虞脱口而出自己会死掉这句话的同时就后悔了。 他知道竺郎的生母是南芜人,南芜最是尊崇天地自然,忌讳谈及生死。 在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他们就因类似的事发生过争执。那时他与竺郎只是好友,他烦躁地叫他离开,现在,他只求他留下。 “不可以说这样的话。”秦鼎竺话语严肃。 白虞慌了,他蓦地起身,恳切地摇头,“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他踉跄地穿过桌椅,站在男人面前,神态很是可怜,“你也清楚的……我是生病了,我离不开你的。” 秦鼎竺沉默下来,片刻后回身出了书房,白虞紧跟在后面,就看到他对阿姨说了什么,阿姨听完点点头,到楼下打电话叫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白虞见他没走才放心了些,至于要送什么,他不在意。 今天晚上,他是伴着淡淡的檀香入睡的,他亲眼看着竺郎坐在床边,睡的很安心。 但是慢慢的,就在睡梦中,檀香变了,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是如此的怪异,让他心生抗拒和厌恶。 他整夜被噩梦折磨,惊醒时,满目漆黑,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那怪异的檀香还源源不断出现。 白虞循着气息寻找,在床尾柜子上,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熏香一样的东西。 就是它,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檀香。 骗子。 他又骗了他。 白虞无力地跪坐下来,握紧手中的赝品砸向地面,啪的一声脆响,物件却安然无恙。 他再次抬手,一次、两次……卧室门从外面被紧急推开,同时,他使尽全身力气,熏香外壳碎裂,锋利尖锐的碎片迸溅。 灯光亮起,阿姨一脸惊慌。 白虞垂眸,清浅的茶色瞳仁没有情绪,而眼角浮现一道红色血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给你 谁能想到,对男宠百依百顺,事事顺从的皇帝,以前最是个骄纵难惹,爱发脾气的主。 此时展现出来,就是赖坐在地上,谁劝都不听,谁都不能往前一步。 “别过来!” 白虞喝止前来的三人,呼吸略微急促,双目失焦,黑发披拂散乱,眼角的划痕清清楚楚,但凡再偏一点,碎片扎破的就是他的左眼。 三位佣人眼睁睁看着他紧紧攥着那团碎裂的玻璃残片,手心淌出鲜血。 “太太,快放手!”他们惊呼,几番想要上前,又怕会刺激到他做出更疯狂的事。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白虞只身跪坐,喃喃自语着,血珠一颗颗滴落在衣衫和地面,染出一片片靡艳的血花。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连他最爱的人也在一次次骗他,明明他只有他了。难道他天生就是孤身一人的命。 这样想着,他眼眶和鼻子酸痛起来。 那缕熟悉好闻的檀香飘散而来的同时,他抬起眼眸,看到大步迈进来的爱人,眼角泪珠瞬时滑落。 秦鼎竺快步行至他跟前,半跪下来,攥住他的手腕。 “白虞,放开。” 他低声说着,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檀香味的信息素制剂应声落地,纤薄的掌心已经被割的血肉模糊。 白虞像是没了痛觉,直直望着眼前的人,摇摇欲坠,目光含着脆弱的哀怨。 秦鼎竺伸手揽住他后腰和腿弯,把他抱到床上。 阿姨们连忙上前收拾查看,秦鼎竺放下白虞,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回身对拿来药箱的男家政说,“清理干净他的伤口,我叫了医生过来,你们去接一下。” “好的,秦先生。” 下一秒,“啪”的一声。 阿姨和男家政下意识望过去,看到秦鼎竺冷峻的脸上沾着血的掌印时都愣住了。 白虞撑坐在床上,身形不稳,长簇睫毛不住抖动,目光由下而上,又拧又倔地望着秦鼎竺。 他抬手指向床尾的狼藉,话语极度痛苦和失落,“你就是如此对我负责的。” 他语气虽轻,却带着明显的质问,显而易见是真的被气到了。 秦鼎竺微顿,站在原地,血液中浓郁的樱桃信息素充斥于他鼻腔,快要渗透进他的骨肉。 白虞对他的信息素有依赖性,他便让人买了檀香味的信息素制剂,普遍观念都认为与真正的信息素基本没有差别。 可惜他低估了白虞的鼻子。 事实上,他从别墅离开后就觉得不妥,以白虞爱折腾的性子,发现他不在肯定又会闹。 于是天还没亮他又返回来,接到这边阿姨的电话时,他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口。 而出门前的三个小时,他跪在净室,为自己白天给白虞释放信息素的行为赎罪。 此时沾染白虞血液的位置逐渐升温,他喉结缓慢滚动。 或许他还要再跪上一晚。 “秦先生……” 三位佣人齐齐噤声,作为打工人,相比秦正蔚,他们更怕的是秦鼎竺。 秦正蔚对很多事一向是放养姿态,对生活中的事物关照不多。 而秦鼎竺不同,他会将所有东西囊括于自身掌控之下,即便相处时间不长,也能感到这个年轻人心思更要缜密周全,也更加让人时刻紧绷不敢放松。 他们没想到会目睹这样的情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都出去。” 秦鼎竺接过药箱,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淡声让人离开。他们猛地回神放下手头的事,快速走人,下意识关门时被秦鼎竺阻止,“开着门。” 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地面的脏污昭示着刚才混乱的一切。 秦鼎竺坐在床边椅子上,有条不紊地将镊子之类器具消过毒后,拉过白虞还在洇洇渗血的手,用沾了碘酒的棉花擦拭伤口边缘。 白虞恍惚着,棕褐色药水渗入,被遗忘的痛感骤然恢复,尖锐扎人的苦楚让他不住往回缩,又被灼热有力的手握住手腕,压在细瘦凸起的腕骨上,牢牢控制着。 秦鼎竺轻轻夹出他残留在伤口中的碎片,专注而严谨,像是在做什么精细的研究,完全忘掉了优越侧脸上的血指痕。 “啊……” 痛意一层层累加,手掌连接着心脏,伤处随着心跳牵起阵阵钝痛,白虞抽着气低低喘息。 直到全部清理好,一圈圈缠上纱布后,两人身上都冒出冷汗。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全神贯注加上担心导致的。 白虞脖颈泛起潮湿的水光,几缕发丝黏在颈侧,脸上失了血色,瞳孔失焦,却染着别样的情.欲。 “你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他淡粉色的唇轻启,望着将器具收进箱子里的人,冷声发问。 他似是已经对他失望了。 秦鼎竺把药箱放在床头柜,起身整理地面的狼藉,同时开口,“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会怎么样。” 白虞眼神黯淡下去,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妥协,还是想要离他而去。 片刻后,他复又抬起头,眼中失意变作了发冷的痴恨,贝齿轻咬唇瓣幽幽出声,“你别想摆脱我,只要我存在一天,就会寻你一天,我永远都会缠着你……因为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你注定是我的。” 他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吗,容许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 他现在恨不得将竺郎囚于宫殿之中,打断腿骨,用锁链捆住双手,让他再也走不掉,逃不脱。 昏冷白光之下,白虞右眼正下方的红色小痣越发清晰,黑发映衬,显得肤色更白了。 思绪沉浸时,他面前晃过一道人影。秦鼎竺重新回到床边,黑而沉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地看着他。 “你想要我的信息素,我给你就是了。” 白虞神色一怔。 “但你要答应我,不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信息素……” 许久后,白虞思索着念道,意识到他所说的信息素大约就是气味。 真是可笑,他现在连闻到对方的气息都是奢求来的。 他从床上歪斜着爬起来,双脚踩在柔软的蚕丝被上,低头望着身前的人。 带着樱桃香味的身体靠近,秦鼎竺见他步子不稳,抬手隔着一段距离环在他两侧。 白虞无机质的眼珠似是蒙上一层雾薄,看着他,又像透过他看向更深处,接着缓缓抬起手,指缝带起几缕黑发抚上他的脸。 秦鼎竺轮廓凌厉而分明,血痕滑落至下颌,将他原本端方的气质模糊,竟多了几分诡异和邪性。 尤其是那双没有杂色的黑眸,红黑交相辉映之下,犯起阴冷的寒意。 白虞根本不怕,一来是他看不清,二来,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注意到的就是那冷到可怕的眼睛。 他指腹按下去,将快要干掉的血抹向更下方,划过温热的脖颈,直到锁骨处,痕迹渐浅,像是被红毛笔画了一道。 他还要往下,指尖已经探入衬衫领口,却被秦鼎竺捉住了。 “白虞,你该休息了。” 给白虞信息素,是他反思后的结果。是他过于冷漠,强硬的把白虞放在不相干的位置,用来证明自己的本心。 或许,他不应该坐视不理,照顾好活着的人同样重要。 他既然做出了承诺,只要白虞需要,他一定会履行的,但不代表对方可以乱来,他必须要保持在可控的范围内。 猝不及防的,白虞另一手攥住他领结,忽然俯身靠近,浓郁的暖香侵染而来,秦鼎竺霎那间几乎能看到他微垂着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在两人唇瓣即将触碰的前一秒,白虞骤然停下,若即若离,灼热的气息交缠。他掀起眼帘,漂亮的眸子直视秦鼎竺,“就只是,信息素吗?” 少年语气和神态都纯澈到极致,很真诚可怜的发问,实际上在这种距离和状态下,谁都清楚他是明晃晃的勾引。 明明再近一毫就能得手,他却非要停住,将选择权交给对方。 omega的信息素不亚于春.药,尤其是对于alpha。闻到喜欢的人的信息素,作用只会更加强烈。 秦鼎竺能洁身自好多年,除了他醉心于工作,以及非常人一般的自制力,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无法接受任何人的信息素,感知后产生的只是厌恶和反感,更别提喜欢。 可是这两天的密集接触之下,即便他不想承认也足够清晰地明白,他并不讨厌白虞的信息素,甚至是有好感的。 这放在以往从来没有过。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他的血肉深处在疯狂叫嚣着、贪婪地吞噬着。 他摆脱掉内心不正常的占有欲,极力压制动物性的欲望,冷静而克制地撤开安全距离,肯定地回答,“只是信息素。” 白虞松开手指,并未过多失望,反而有种了然的意味。 一晚上觉都没睡好,又折腾到现在,他确实累了,索性腿一弯,侧躺蜷缩在床上,对床边的人伸出手,又恢复了之前和好时为所欲为的姿态。 “竺郎,你答应了我的,反正现在你也走不掉了。” 秦鼎竺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思量片刻后,抬手握住完好的那只。 只是牵个手而已,相比白虞刚才的意图,实在算不得什么。 况且,能安抚住他就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难缠 白虞如愿以偿抓到秦鼎竺的手后,就闭上了眼。 这次他睡相很安稳,也可能是根本没睡着,清瘦的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显得格外娇小。 秦鼎竺关了灯,卧室内只有走廊外透进来的一块亮光,他坐在半明半暗之间,背影挺阔而幽暗。 期间阿姨过来看过,觉得他一直坐着也不像个办法,提议要不要轻轻退出去。 秦鼎竺只是抬手阻止,示意她出去,不必费心。 阿姨摇头无奈出去了,谁能想到之前胆小怯懦的白虞,受刺激失忆后会变得这么难搞,疯疯癫癫的闹出一团乱,可怜也叫人没办法。 白虞身量很轻,骨架也小,秦鼎竺的手要比他大上一圈,他指骨纤细分明,能被完全的握起来,像是一片薄薄的质感上好的绸缎。 可就是这么一只看似无力柔和的手,此时正发了狠的掐着他,短而圆润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在阿姨走后,力度才逐渐松懈下来。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半夜无眠,直到天光大亮,秦鼎竺必须要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能悄无声息地退去,而是拉动白虞的手将他唤醒。 白虞睁开眼,眸中清明并无睡意。 他伤口疼得厉害,像是反复用锐利的刀口割开皮肤,随着心跳阵痛,怎么可能睡得着。 秦鼎竺:“我该走了。” 白虞没有问‘你要去哪’这种幼稚的问题,而是直直望着他,更加直接地开口,“我不想让你走。” 他直起身,受伤的手也一齐抓住对方,迫切地询问,“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就这样生活下去不好吗?” 太天真了。 他恐怕还以为这里是他的皇宫,把自己认成皇帝,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任何事。 “白虞,你病了,你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就是不懂什么规则,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暂时忘了。总之,我们就是要在一起,我不在乎规则,我现在就要和你成亲!” 白虞把自己说的越来越急,恨不得立马爬起来,扯着他一拜天地。 “你冷静一点,等你病好之后再说其他的。”秦鼎竺腕上施力,将他小臂反扣着固定在床上。 “我才不和你约定,你要么就留下,要么就带我一起走!” 白虞嘴上不饶人,可即便情绪再激动,他的手都没有试图挣脱过,只是含着怨气攥紧。 他们的争论声吸引了另外三人,在门口反复穿行着,犹豫该不该进来劝说。 秦鼎竺见他脸色倔犟,越发苍白,空气中弥漫着血气和甜香。意识到什么,他掰开白虞使着力的手指,果不其然,纱布上已被染红一片。 早该知道白虞有多难缠,可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在家休息,而不是出门走动。 于是破天荒的,一向敬业,从不缺席工作的秦鼎竺请假调课了。 与此同时,一片老旧小区的居民楼中。 年过四十的女人站在镜子前,抚过眼角越来越明显的纹路,把口红抹在干白的唇上,仔细抿开,鬓角一根碎发别至耳后,踩着低跟黑皮鞋走出门。 一抬头看到路对面站着的人,眉头下意识一皱,目光一扫问道,“你来干什么,没去上班?” 白晏明上前一步,脸色有些沉,“妈,小虞生病了,那个男人……” “别跟我提他!”女人厉声喝止,眉头都竖起来,她恨恨瞪了一眼,转身便要走,鞋跟咯噔咯噔踢在地面。 “秦正蔚死了。” 咯噔声戛然而止。 “小虞也什么都不记得了。”白晏明继续劝说,“我知道你生气,可他还年轻,总不能一直用寡夫的身份住在别人家里。” “我们把他接回来吧。” 杜荣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我脸都被他丢尽了,你现在让我接他回来?你知道人家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吗?说我生了个不声不响干大事的好儿子,自己给老男人送上门,有名又有钱!” 她用力的拍着手,更像在打自己的脸。 白晏明沉默片刻,“你也知道,他在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儿子,我的亲弟弟,之前是我们没把他管教好,不能全都怪他。” 杜荣神色变了变,眼中透着一股狠意,“他不是我儿子了,你也不许再管他,否则,连你我也不认!” 她说完,低哼一声,白着眼转身离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闹人 白虞的伤口上了金创药和止疼药,换上新的纱布。他断断续续地休息,一直到下午四点,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床边坐着的秦鼎竺正在翻看什么书,听到变化的呼吸声抬头,合上书页,“睡醒了?” 白虞被痛意弄得咬了咬牙,缓慢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哼唧着凑上前,对他张开手臂。 秦鼎竺没应他,只是拉过他受伤的手检查,还好没再渗血了。 白虞没能如愿得到拥抱,整个人泄了气,烦闷地炸着乱乱的毛。 有嗡嗡震动声响起,秦鼎竺拿出手机想要出去说,被白虞瞪着眼怒视,还收紧了手。 他只好接通,对面传来司驿焦头烂额的声音,“学长,我们小组负责的部分资金链出了点问题,现在林总来问,我有点……” “出了什么问题,直接图片发给我。”他本想过去看看,但依照白虞的情况,只能隔空处理。 司驿连忙应答,电话挂断后很快就发来消息。 秦鼎竺往书房里走,白虞像个拖油瓶似的跟着他,他坐在电脑前,白虞眼巴巴地望着,离得很近,恨不得两个人挤到一把椅子里。 接着,他就坐在了秦鼎竺扯过来的另一把椅子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事情解决完,据司驿说林总满意地离开了。 偏头一看,白虞百无聊赖挨在他身边,脸微微低下去,若即若离地触碰在他肩膀,没看出一点不耐烦,乖的和昨天摔东西时简直不像一个人。 秦鼎竺第一次觉得他很好被满足。 “我要沐浴。”很好满足的小皇帝开始提要求。 他从昨天到现在,又是跑这跑那又是发脾气,休息也没休好,必须在上好的汤池里好好泡一泡,缓解疲乏的身体。 至于伺候他,定然是罪魁祸首,惹他又气又累的人。 阿姨们昨天就把浴池收拾好了,还制备了香料、草药和花瓣。被秦鼎竺通知后,她们在池里注入温热的水,水面逐渐升高,热气氤氲起来。 原本应是那位男omega家政陪同他沐浴,但两人进去没多久,男omega红着脸,满头是汗无措地退出来,“秦先生,要不还是您来吧,可能是我太笨手笨脚了,惹太太不高兴。” 秦鼎竺知道白虞就是故意闹人,但他又做不到把一个生活能力低下的病号独自扔在浴池。 他让其他人各自离开做事,推开浴室的门,迎面被裹挟着樱桃香气的潮湿白雾浸染了满身。 - 白虞不满秦鼎竺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自己就在这竟然要别人为他沐浴,真是太过分了。 他进来时便脱掉了衣衫,光裸着脚踩阶梯走进浴池,被略高的水温烫得战栗,全身都被奶白色的池水浸泡后,他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那男omega在一旁站着,看到白虞脱衣服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白虞对别人太坦荡了,在这个世界,即便是对同性,也极少有人如此自若的袒露身体。 上次就是这样,他照顾白虞洗澡,自己穿得完完整整,白虞光着一点也不害羞。 “这地面好滑,是想谋害我?”白虞对着阶梯埋怨。 “不好意思,太太,我去拿条毯子铺在上面。”他跑了个来回,堪堪铺好又听白虞说,“水有些凉了。” 他连忙添上热水,白虞又嘶一声,“很烫!” 男omega立刻加凉水,就这么来回几次,再加上白虞硬生生挑出的一堆毛病,他实在是搞不过来了。 这时白虞悠悠说,“你就不会换别人?” 他算是明白了,白虞也是会委婉的,只是这委婉有点累人。 “要阿姨来吗?还是……” 白虞不作声。 “要找同性,只有秦先生,可他是alpha,这不……” “好了,你出去吧。” 白虞一听他的意思,觉得没希望了,瞬间沮丧起来。 他倚靠在池子边缘,背对着门,腿脚被热池濯得有些无力,脸伏在手臂上,黑发湿了大半截,漂浮着披在瘦薄的肩背,影影绰绰可见蚌珠般白腻的皮肤,和细瘦的脖颈。 隐约听到后面的声响,他以为是那人又回来了,想着竺郎不来,谁都是一样的,便声音低软地发令,“我肩背僵痛,你过来,给我按一按。” 被雾气阻隔,他没能闻到对方的气息,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觉得气氛和之前不太一样,他把这归咎为花瓣太香了。 “还有,减去些池里的花,再加点冷水。”片刻后他补充,“若是加多了,你就自己进来试温。” 他可真是太会体贴人了,从哪找他这么体恤平民的好皇帝。 身后响起哗啦哗啦的轻微水声,不近不远,持续落入白虞耳中,“快一点,怎么如此磨蹭。”他还等着按肩呢。 在一缕檀香飘渺地抚过时,身后传来秦鼎竺幽暗的嗓音,“秦太太,不敢太快,否则加多了我还要进去试温。” 白虞一顿,倏地转头,眼尾到脸颊泛着浅粉色,下颌和颈上滴落乳白色水珠,面若桃花,出水芙蓉。 他几乎是听到秦鼎竺声音的同时,心情便雀跃起来,此时不由自主地笑着,湿漉漉的,唇红齿白,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向着秦鼎竺漂来,浓白的池水环绕上身,波动着轻微上下起伏,黑发浮于水面,宛如刚修炼成人形,单纯无辜的狐妖。 一时间,浴室里的雾气似乎更浓重了。 白虞浸在池中,由下往上仰视着半跪于的秦鼎竺。他毫不避讳,手臂抓着光滑的池子边缘,小半身体都向上抬离池面。 该看的不该看的,一齐入了眼。 偏偏白虞完全没有意识到,还空出一只手来抓他衣角,“竺郎,我以为你不会来。” 秦鼎竺关掉冷水开关,视线越过他落向池水中央,面无表情地说,“泡完就出来,这里没人给你按肩。” 洗个澡也是够麻烦的。 “怎么会没人,你不是就在吗?”白虞说着,抓住他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往自己身上放。 他掌心温热湿软,与秦鼎竺有些冷硬的手格外不同,指腹划过他肩颈,如同抚过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触感滑腻,给人一种握都握不住的错觉。 秦鼎竺反手捏住他作乱的手指,僵持半晌,冷冷丢下一句,“我不是你的仆人。” 他放开白虞的手起身要走,可白虞本就是一只手支撑,身子一晃失去平衡,浴池壁面光洁,他没抓住,胡乱挥手找救命稻草。 秦鼎竺余光注意到,下意识又攥回他的手腕,想把人拽出来稳定住。以白虞这点身体重量,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不知怎么,就是僵持着,像是有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 白虞惊呼一声,两只手都紧紧攀握着他,力道骤然一重,须臾之间,身子后仰,连带着秦鼎竺也一起被拽倒,双双坠入池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古一·落水 “噗通——” 身体没入水面,原本温热舒适的汤池骤然变得冰冷,甜香味消散,转而有淡淡的水藻腥气侵入鼻腔。 睁开眼的瞬间,透过浅绿色斑斓的湖水,搜寻到一道身影在下方无声坠落,黄白相间的矜贵衣衫,清秀俊俏的面庞。 他猛地向下游去,拦腰一把捞住少年,用力摇动呼唤,少年却仍旧无知无觉地闭着眼。 他毫不犹豫吻上去,撬开唇齿渡气,同时把人向上带。 浮沉之中,少年恍若睁开过眼。 咕嘟。 河水表面冒出细小的气泡,在片片荷叶遮盖掩藏下,无人察觉。只有茂枝叶繁盛的粗壮松树后,一道身影悄然退去。 哗啦…… 少年被抱上岸边,衣衫脏污凌乱,整齐束好的冠发掉落,垂散在地面沾染了泥土。 “殿下。” 将他救上来的男子年纪相仿,个子却高上不少,劲瘦挺拔,简朴黑衣打扮,材质和款式都差上一些,锋而不芒,收敛着难以察觉的锐利。 男子低声呼唤,寒潭般的黑眸望着昏迷的少年,复又沉下去,似是在思虑什么。 不消片刻,他迅速解开白虞腰间系带,将他领口大开,露出雪白的中衣,随后按压在他胸腹,少年痛苦地皱眉。 见他有反应,男子捏住他下颌,不断地渡气。 咳、咳…… 少年终于咳嗽,断断续续吐出水来,发涨的腹部终于平下去。 他眼皮费力睁开,睫毛低垂,潮湿着黏成几簇,瞳孔凝聚,只见自己肚子上按着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只隔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手的温度。 少年意识还不清醒,下意识便要呵斥,转而见身前手的主人,忽地一愣,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嗓子像是被刀割,火辣辣的痛,磕磕绊绊地说,“你,你怎会……”他抹掉下颌的水,碰到唇角时似是想起什么,耳廓发红,脸色变了又变。 “殿下,臣失礼。” 男子手撤离,下一刻,一大批人跑进御花园,响起快而细碎的脚步声,“快来人哪,四皇子落水了!快传御医!” 皇宫总管温公公和身后众多宫人行至两人跟前,恰好看到男子收回的手。 他惊喊一声,“四皇子殿下,哎呦,您没事吧。”他招呼宫人,“还不快把殿下扶起来送回昭阳殿!小心点,伤到殿下有你们好过的!” 一群宫女侍从团团围上来,黑衣男子早已起身远离,被众人遗忘忽视在角落。 “快帮四殿下理理衣衫,别给冷着了,像什么样子……”温公公念叨着,一行人走远,少年回过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面色犹豫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被簇拥着,越来越远。 御花园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太监丫鬟,总归有看到多半经过的,互相交谈耳语,不时打量黑衣男子。 “质子真是好命,这下救了四殿下,又能得到庇佑了。” “四殿下指不定多厌烦他,你是没见殿下的样子,与光着身子无异,他还在殿下身上摸来摸去,定是有意作乱。” “呵,幸好四殿下是男子,若是女子,怕是名声被毁,都要许配给他了。” “四殿下爱与男子玩乐,他该不会是……” “他竟是打的如此算盘吗……” 四皇子平日寻欢作乐不学无术,他们也不见得多喜欢他,只是宗族团体意识作祟,一致对外罢了。 黑衣男子仿若未闻,独身离去。 入夜,昭阳殿内,来往宫人忙忙碌碌,端着浴盆、锦帕、温补的汤药和暖炉穿行其中。 大晟四皇子白虞落水被救一事很快传遍皇宫,又向整个皇城扩散。 此时四皇子倚靠在床榻间,在仆从周到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好,他却蔫巴巴的,带着一点愁容。 “殿下,身子可还有不适?”他的丫鬟问道。 “无碍,你们都退下去。”白虞恹恹开口,扰人的声音终于消失,只剩殿内烛火幽幽。 自他落水已过去半日,父皇和母后都来看过他,两位皇兄也走了过场,甚至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人都来过了,唯独他最想见的人,一直未出现。 尤其是上一次他们争执之后,已有足月未见,他的气早就消了,就是拉不下脸面来主动去找人,别扭着只等对方先服软。 可惜,对方心又冷又硬,或许是真的不想见他了。 今日他落水被对方救起,又生出了一丝希望,现在这希望眼看又要灭掉。 光是想着,白虞愤愤锤了下金丝被,怨气横生。这人太坏了,凭什么总是要他求着惯着他。 不行,就算是要绝交,也要他先提出来,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撂在一边。 白虞跳下床榻,草草踢上鞋子,快步走向寝殿内门,刚一推开,便看到烛光摇曳中,黑衣男子关殿门的背影。 白虞脚步猛一下顿住。 昭阳殿里没了其他人,他竟然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进来。 秦知衡转过对他行礼,“殿下。” 不像是来求和的,也不像是来看望的,冷冰冰的态度与见到生人无异。 白虞重重哼一声。 “殿下要去何处?” 白虞瘪着嘴,一挥衣袖偏腿坐到桌前,往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水,“要你管,我口渴了出来喝茶不行吗?” 秦知衡没回答行与不行,缓步上前,“殿下今日为何落水?” 白虞目光暗了暗,捏紧杯口,过了一会儿才说,“有人推我。” “谁?” “你的同路人,毕齐君。”白虞瞪眼看他,语气含怨,颇像是在告状。 秦毕齐原姓涂,是北昭涂大将军的遗子,大将军战死后,北昭皇帝念他功高劳苦,为国捐躯,于是嘉奖他的后代,收他唯一的儿子为义子,改为皇姓秦。 大晟要求北昭送来质子时,原本只定下七皇子秦知衡一个,是秦毕齐自告奋勇,极力请奏随同而来。 两位质子同出北昭,对大晟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秦知衡寡言少语,刚来时平日便是与皇宫贵族子弟们伴读,或是待在简陋破败的质子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连被排挤辱骂甚至拳打脚踢时,他都不会反抗,只是在嘲笑鄙夷声中自己默默爬起来,带着浑身的伤离开。 这种境遇在白虞遇到他后才缓解。 秦毕齐却对大晟表现出浓烈的恨意,他怒斥秦知衡毫无家国大义,身为北昭皇室血脉却任人屈辱,在学宫听太师讲当今局势时拍案而起…… 他不与任何人为伍,无论谁对他展现恶意,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甚至因口舌之争打伤过当朝尚书之子,被关进牢狱九死一生。 可至少白虞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他吃喝玩乐的时间还不够,哪有功夫惹怒一个愤青。 这人倒好,莫名其妙的把他骗到河边,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下去。 “他是如何欺骗了殿下。”秦知衡问。 白虞支支吾吾起来,“就是……” 他正借酒浇愁时,秦毕齐找到他,说秦知衡在御花园等他,有事和他说。 白虞起初也在怀疑,秦毕齐向来看不上他们,怎么会给他传话,不过好奇心和急切占了上风,他没有深究。 “我说了你又如何,你会帮我报仇吗?”对着秦知衡他说不出实情,眼尾都泛了红,干脆气急反问。 秦毕齐推他落水一事他没告诉其他人,不然显得自己太蠢,而且他怕被有心之人利用,牵连到秦知衡。 殿内寂静无声,白虞咬紧牙齿,他就知道,他把秦知衡当好友,事事都想着他,不许任何人欺负,对方却根本没有在乎过他。 秦毕齐再怎么说和他同是北昭人,自己又算得了什么,敌国的皇子,说不定还要恨自己呢。 白虞心绪不宁,全然没注意秦知衡何时行至他身侧。 “臣心悦殿下,为殿下报仇理所应当。” “?” 白虞正委屈郁闷着,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顿时睁大了眼,震惊又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你在胡言什么?” “臣自知身份低贱,连殿下的仆人都不如,不敢向殿下表露,又担忧殿下得知后烦扰,反复挣扎这才若即若离。” 白虞彻底傻掉了。 “月前争执一别后,臣思念殿下良久。” 白虞心跳得又急又快,他耳根和脸颊都热烫起来,幸好烛火昏暗得以掩藏。 “不知不觉寻找殿下身影,得知殿下前往御花园,碰巧撞上殿下落水,却未见行凶之人,只好跳入河中相救,见殿下昏迷,情急之下以口渡气……” 白虞咬住下唇,猛地起身就要逃,手中茶杯倾倒,茶水洒落,“住嘴!不要说了。” 他原是可怜对方,把人带在身边护着,后来越发好奇,一个对万事都冷冰冰的人,究竟会因何人何物掀起波澜。 于是他对他万般的好,也没能改变分毫。他将人挂在心上,以挚友之名相称,现在对方却说,对他抱有的是另一种心思。 白虞手腕被一把掐住,抽离不得。 “殿下,不喜臣吗?”秦知衡再次靠近,两人已近在咫尺。 白虞张口想要否认,对上对方的黑眸,又卡住了。 北昭皇帝爱美色,后宫个个是九州大陆广罗来的顶级美人,单拿出任何一位,都能叫花魁黯然失色。 传闻北昭七皇子的生母是南芜流落在外的公主,异族面容,人间绝色,虽不知真假,可一见七皇子的样貌,便知颇为可信。 质子刚来大晟时,路上满是年轻姑娘,拥挤着探头观望,就连世家小姐也赶来皇宫一窥真容。 只怪他性子太冷,几乎不与人交谈,也不出宫门,这才渐渐冷淡下来。 即便如此,贵族子弟们时常会用“长了张好脸净是惹是生非”为由打骂他。 现在面对这样一张脸,白虞如何拒绝。他最初出手相助,也不过是瞧见对方的模样罢了。 “你先放手!”白虞后退一步,撞到椅子上脚步踉跄。 殿内烛火昏黄,一退一进,横在两人之间的微光消失不见。 “愿殿下谅解。” 秦知衡低声道,抬手捧住白虞的脸,“臣此时是情非得已”,气息暧昧交融间,他错身吻下去。 “唔,不……” 白虞哪想到对方敢直接做这事,他完全没有经受过,慌乱无措着屏息,身子僵住动都不会动了。 恍惚看到对方深邃的眉眼,憋不住要喘气,却轻而易举被人撬开齿关,一路攻城略地。 不知过了多久,白虞神迷意乱,无意间攥住对方衣角。 身体一阵发热发抖,感知到眼角的潮湿被抹去,他腿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又被揽住后腰桎梏着,灼热的唇舌落在脖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4-40 第34章 标记面前不知轻重的O…… “唔啊……” 白虞从水中冒出来,惊声喘息着,呛了好几口水。 他紧紧抓着秦鼎竺,紧接着发觉腰后横着的手臂,用像是要把他融进骨肉的力道,按在对方怀中。 他身上片缕未着,娇软的皮肤摩擦在西装布料上,他不住躲了躲,又被人搂得更紧,宽大灼热的手掌握在他腰侧。 很熟悉的感觉,竺郎与他肌肤相亲时,惯常如此,他恍然以为竺郎恢复正常了。 白虞细瘦的手臂环在对方肩颈,凑近过去,香气四溢。 在对方唇瓣触碰到他侧颈的一刻,白虞感觉到对方陡然僵住,呼吸深而重。 秦鼎竺清醒后,意识到目前的情形,一阵电流从心脏直窜头顶,停在白虞腰上的手顿时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光裸的身体被完全拢在他怀里,滑腻的皮肤就在嘴边,他离白虞的腺体只有短短两厘米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到腺体不断涌出的,甘甜的樱桃味Omega信息素。 只需要再靠近一点,他就可以咬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冲刷,标记面前不知轻重的Omega。 或许是从幻境脱离的状态还在延续,此时占有的念头异常强烈。 白虞不明所以,脱力地伏在他身前,垂着眼平复气息,还有闲心挑逗人,“竺郎,你往日摸的可不止是这里。” 他那只好手落下去,牵着对方手腕向下,“你最喜欢的是……” “白虞,够了。”秦鼎竺隐忍着打断他,他收紧拳头,接着将白虞带到池边,托着腰身一把抱了上去。 他不是丧失理智的禽兽,白虞是谁,他自己又是谁,他记得一清二楚。 从温热的水中离开,皮肤突然暴露在湿润的空气里,白虞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蹭了蹭悬在水面上方的腿,膝盖呈现出桃花般的粉红。 秦鼎竺从台阶迈上来,规整的西服潮湿垂坠,稀稀落落的滴着水。他扯下一条浴巾,抬手盖在白虞身前,把他从大腿到脖子捂了个严实。 白虞一点都不冷了。 他原以为竺郎这就要走掉,没想到对方俯身拉过他受伤的手,一圈圈拆下纱布,脸色发沉。 伤口边缘被水浸泡,已经发白发肿,幸好时间不长没有发炎,不过还是要消毒处理干净。 白虞察觉他心情不好,往回缩了缩手,弱弱地说,“我没事。” 秦鼎竺并未应答,扶他起来裹好浴袍,走到门口,开浴室门的前一秒,白虞听到他似有所觉地说。 “你是四皇子。”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秦鼎竺觉得自己也疯了。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落水时进入梦境,又在幻象历经半日后醒来,时间只过几秒。 那场景过于真实,一草一木,一人一景,仿佛都是他亲身经历,亲眼看到的,此时还记忆犹新。 而且,幻境中的故事与白虞的只言片语一一对应。 皇宫,皇子……那些他之前从未放在心里的话。 白虞闻言愣了愣,格外欣喜,认真点头,“我是大晟四皇子,你记起我了。” “没有。”秦鼎竺否认。 “噢……”白虞情绪变化很快,转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无碍,亲一下就想起来了。” 明明失忆解离的是他,现在还要反过来逗人。 秦鼎竺盯着他贴近的脸,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抬手把他狂放大敞的领口拢了拢,开了浴室门让他出去。 佣人们听了秦鼎竺的话,都离开了,浴室附近没人在。 他第一次产生很狼狈心虚的错觉,在白虞跟着他即将走进换衣间时,把人关在了外面。 白虞眨眨眼,隔着门板闷闷地说,“你不必羞涩,毕竟我早都见过了。”甚至了如指掌,他那里有颗痣他都知道,还摸过。 比起眼睛看不清,秦鼎竺更想让他不会说话。 他看得明白,在梦境那时,白虞还是个正常人,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变得眼也瞎了,精神也不好了,只会一门心思依附他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鼎竺顿时感到荒谬。 他打开衣柜门,自己幼年的衣服叠放着,肯定是不能穿的,秦正蔚的衣物没人动,还挂在衣柜的横杆上。 他没有什么过世人衣服不能留的忌讳,只换了最外层的衣物,余下的回家后再处理。 抬头视线划过镜面,撞到镜中自己目光的瞬间,空气骤然阴冷,仿佛跌入谷底,灯光炽白,他的身体似乎与另一道身影重叠。 红色的,冷厉而模糊的,如同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魂。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与他的别无二致。 转瞬即逝。 秦鼎竺没有丝毫惊慌,只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透过那层光洁的镜面看向最深处。 场面再无变化,灯光也柔和下来,他关灯打开了换衣间的门。 从幼年被桂青虹强行信佛至今,他不相信前世今生,神仙鬼怪,却也知道万事万物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白虞变成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或许是他哪里欠了他的。 至于方才镜中的红衣男子,是真的又如何,不过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怨念残魂,掀不起什么风浪。 白虞一点不在意形象,懒洋洋地瘫坐在地上,见他出来立马爬起,顺理成章地挽住他的手臂。 秦鼎竺看了片刻,没有拒绝他。 转身刚走两步,后方传来阿姨惊恐的呼声,以及断断续续怕到说不出的话,“鬼,鬼,鬼啊……” 秦鼎竺拧眉转头,只见在这里工作最久的段阿姨满目恐惧地望着他,头发都炸起来。在看清楚他的脸后,眼神一下清明了,“小秦先生?” 真是要把人吓死了,段阿姨不住拍着胸脯。她先去浴室看了一圈人都不在,往这里一走,就看到秦太太挽着一个穿秦正蔚旧衣服的人,身形和体态也有几分相似。 更过分的是,她见过白虞这样挽过秦正蔚,场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夜深人静,正是阴气足的时候,又只剩她一个人,她来不及辨别,仿佛一阵冷气吹过她后脑勺,惊悚难以言喻,她差点以为自己走到了阴曹地府。 “阿姨,有空去检查一下视力。”秦鼎竺淡淡劝告。 “哎,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秦……” 段阿姨懊悔地拍了下自己这张快嘴,太冒犯了,哪有说活人是鬼的,幸好小秦先生没怪罪,不然她要后悔死了。 白虞也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松缓下来,他差点以为阿姨看出他不是本人,是占据人家□□的异魂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表面若无其事地离开。 走远后,段阿姨姗姗来迟地注意到一件更诡异的事,太太挽着的是小秦先生! 白虞疯就算了,小秦先生就这么由着他。 段阿姨大感震撼,算了算了,主人家的事,她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按照现代医学的解释,白虞大概是有分离焦虑,准确地说是离不开秦鼎竺一个人,一旦分开,就会从心到身的不愉快,不适应。 秦鼎竺深知对待他不能强硬,只能用承诺换得暂时的安宁。 他让白虞坐在床边,自己相对坐于椅子上与他平视,给他伤口清理上药的同时开口,“今晚你自己睡,明天我来见你,好不好。” 白虞抿住嘴巴,秦鼎竺察觉他信息素瞬间起伏不稳。 但他没有立刻闹脾气,经过这几天,他明白境遇与之前大不相同,对方说要走,就是真的要走。 可白虞恐惧那种找不到他感觉,像是漂浮在无边河面的浮木,没有依靠和方向。 “我可以跟你走。”白虞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尾音有些哽咽。 “不可以。”秦鼎竺缓缓摇头,回绝的意思明确。 白虞强忍着发颤的手,“那你亲我一下。” 秦鼎竺垂下目光,包扎着他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气声轻笑。 不可能的,两个人都知道。 “抱一下,也好。”白虞降低要求,强词夺理,“反正你都要走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我。” 两者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白虞却总能让自己很委屈。 秦鼎竺知道不该答应他的,过于情绪化的离别行为,可能会让分离的焦虑更严重。 可是白虞现在很乖,很可怜,眸子清透如同烟色宝石,眼尾低垂,像是某类讨巧卖乖的小兽。 拒绝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略微抬手的下一秒,白虞已经栽到了他怀里。 Omega的身体生来娇小柔软,与alpha和bate不同。在遇到白虞之前,这只是生理课上的一句话,遇到他之后,变成了次次切身的体会。 两道心跳声穿透血肉,逐渐趋于一致时,秦鼎竺想起那句“情非得已”。实际上,他在那时并未感受到任何悸动或是愉悦之情,甚至比现在还不如。 只有一潭死水般的阴沉与腐朽。 白虞实打实地拥在他怀中,得到回应后,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些天他很没有安全感,现在他明确地知道,他在被爱人抱着,便更加不舍了。 “抱过了。”秦鼎竺提醒他。 白虞艰难而迟钝地起身,眼底沁出两滴泪花,极其碍眼。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只不过分开一晚,他就难过成这副样子,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鼎竺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他让白虞别跟着,走到卧室门口时,脚步停顿,回身望向白虞,目光似是多了些什么,语气却听不出不同。 “我叫秦鼎竺,不是秦知衡。” 白虞茫然眨眼,泪珠滑落,便看到对方已经关上了房门。他怔了两秒,忽地转身跑向阳台,向下方四处张望,没过多久,依稀看到熟悉的身影。 上车之前,对方似是向这里看了一眼。 直到车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彻底消失,白虞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他像是被囚禁了起来,不能出门,眼睁睁看着爱的人离开。 他浑浑噩噩回屋,蜷缩在被子里,努力闻着空气中残余的微弱檀香,回想对方的话。 “秦鼎竺。” 原来他是换了名字,难怪前两日唤他秦知衡时,他会是那样的反应。可不论改成什么,也都是他的竺郎罢了。 白虞迷糊想着,许久才陷入昏睡,仍旧断断续续地做噩梦,如同深处无法逃脱的黑暗深渊。终于在一次惊喘中醒来,他不敢再睡了,逃出被子躲在宽大的椅子里。 他意识不清醒,四下无人更难以自控,身子又是之前那样发麻,脑海反复质问为什么他不能和着竺郎一起走? 因为他是白虞,他不正常,他生了病……他们都以为他病了,那是不是,只要病好就可以出去了。 怎样才算好?他拼命回想外面人的样子,冲到镜子面前,首先看到了自己乌黑的长发,若有所思。 这里的男子,似乎都是短发的。 白虞打开柜台抽屉,胡乱翻找一通,没发现自己想要东西,干脆出了卧室。 外面没开照明灯,只有楼道口微弱的夜灯亮着,对白虞来说影响不大。他听到一楼传来声响,扶着栏杆径直跑下去。 底下睡眼惺忪,出来起夜的段阿姨,隐约听到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分不清方向,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段阿姨觉得自从秦正蔚去世后,白虞疯了,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了。 先是好端端把小秦先生认成鬼,睡觉起夜又被太太吓了一大跳。 她对这栋房子轻车熟路,灯都不用开就往卫生间走,也就导致脚步声传来她根本看不见。 只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快速靠近,吓得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黑咕隆咚的眼前浮现白色人影,她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直到熟悉好听的声音略显急切地出现,“阿姨,哪里有剪刀?” 段阿姨又回到了人间,大口呼吸一下,哆嗦着指向一侧,“卫生间抽屉里有。” 白虞生病后他们就把所有尖锐物品收起来了,让他能接触到的地方没有危险。 她说完白虞随之跑掉,段阿姨这才反应过来,大半夜的,太太找剪刀干什么?不会是想起秦正蔚离世,想不开要…… 她简直要尖叫,头皮发麻地往那边跑。 冲到门口,卫生间的灯自动亮起,她看到白虞面对镜子,笨拙地攥着剪刀,扒拉两侧的头发,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卡擦一下,一缕黑发悠悠落地。 这场面着实骇人,段阿姨猛地冲上去夺回剪刀,“太太,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再伤心也不能想不开啊,你还这么年轻,你出事我们怎么交代……” 段阿姨训斥完,念叨着不行不行,快步跑回住处,留下一脸懵的白虞。 他也跟上去,只见阿姨拿着那个发光的东西,“我得赶紧告诉小秦先生。” 白虞瞪大眼睛,连忙阻止,“不要!”他上前抓住阿姨手里的东西,“我没有要想不开!” 现在天还没亮,而且已经道过别了,他不想竺郎为他担心。 “真的?”段阿姨不相信,面露怀疑。 这样一吵,另外两人也醒了,各自从房间出来,惊奇地看着他们。 最终电话没打出去,白虞坐在沙发上,三个人从三个方向盯着他,满脸复杂。 “太太,你要剪头发?”段阿姨问。 白虞点头。 “为什么?” 虽说现在男人基本都是短发,可他们都习惯了,因为白虞是个漂亮的男生,长发没有丝毫违和感。 “剪完我的病就好了,就可以出门了。”白虞说着对她伸出手,“把剪刀给我。” 他们不知道他哪来的歪理,总归他没想不开就好,至于头发,随他去吧。 这个念头在白虞开始动手后烟消云散,他们亲眼看着白虞左一刀右一刀,把自己一头长发剪的七零八落,没有一下是整齐的。 白虞又倔得很,不肯让他们帮忙,非要亲自动手。 段阿姨后悔了,早知道该趁白虞不注意,偷偷打小报告……现在,她只能默默希望秦鼎竺来的时候,多做些心理准备。 东方天光乍亮,第一缕光线冲破云层时,别墅庭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低头打瞌睡的男生,有早起锻炼的叔姨爷奶,路过不禁盯着那颗圆脑袋看了又看。 旁边浇花的阿姨无奈摇摇头。 秦鼎竺还没下车就注意到了,眉头深锁起来,停车径直向他走去。阿姨见状,连忙也跟过来。 白虞迷糊着一睁眼,面前一双笔挺的长腿,他一愣,瞬间清醒过来,带着清冽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站起身骄傲地跟人求夸奖。 “你看,我的病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 阿姨尴尬得不行,解释说,“先生,我们拦不住啊……” 秦鼎竺示意她不用多说,看了白虞片刻,抬手攥住他一点发茬。 阳光倾泻而下,男生皮肤白皙,没了长发遮挡,精致的轮廓和五官完整显露出来,格外亮眼。 他骨架小,T恤领口松松垮垮的,锁骨凸显。姿态文弱却昂扬,带着少年的稚气。若叫不知情的人一看,恐怕以为他是哪个重点高中成绩好好又听话的学生。 只是微风吹过,他脑袋上竖着的几缕毛被吹动,其他头发一撮长一撮短,乱七八糟,方向不一地炸着,准确地让人明白“狗啃”是一种什么发型。 偏偏他还浑然不自知,主动踮脚蹭男人的手心。 仍旧是漂亮的,但略显奇葩…… 阿姨生怕秦鼎竺会生气,责怪他们没有照看好白虞,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说什么。 她甚至产生了错觉,秦鼎竺脸上似乎有一晃而过的笑意。 “去给他买几顶帽子,回来我报销。”秦鼎竺放下手说。 阿姨一愣,如释重负地点头,“好。” 白虞把自己霍霍成这个样子,就算让理发师修也修不好,因为他有些地方太短,全剪齐就和没头发差不多,拿个帽子遮盖一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白虞见秦鼎竺往屋子里走,没有得到回答,他赶忙追上去,“你说过我的病好就可以了,明明我已经恢复正常了。” 进到客厅后,秦鼎竺捏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半身镜前,“你不正常的地方不止是头发。” 如果他再直白一点,就会说他不正常的其实是脑子。 白虞不甘愿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下的红痣引人注目,“那你说,你还要我如何。” 秦鼎竺只是把他带去餐厅吃早饭,随后按医嘱吃药。 阿姨把帽子买回来,米白色的鸭舌帽扣在白虞脑袋上,把那惨不忍睹的头发遮盖,瞬间就变得顺眼明亮了。 白虞一开始不适应,想着这样就可以出去,硬是忍了下来。 他见佣人们都在各自忙碌,转头趁着秦鼎竺打电话,脚步轻巧,不知不觉摸到车旁,乱找一番还真被他开了门,顺势爬上后座。 白虞不知道车窗是防窥的,怕被人发现,蜷着身子窝在座椅里,压抑着呼吸等待秦鼎竺上来把他带走。 段阿姨一回身,就看见白虞往车上爬时留在外面的小腿,脸色一变急忙要喊人,却见通着电话的秦鼎竺手指抵在唇前。 段阿姨了然,没有出声,两个人亲眼看那小腿收进去,砰一声,“轻轻”关上车门。 “真的要让太太出去吗?会不会……”秦鼎竺挂断电话后,段阿姨有些犹豫地询问。 其实白虞不明白,他们却看得分明,如果秦鼎竺不想让他出门,那完全不用买帽子,毕竟在家里他再难看也没人会嫌弃他。见外人就不同了。 可白虞现在的状态,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葬礼时大闹着当皇帝要打人屁股不说,上次偷跑出去最后进了医院,这回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 “我会看好他。”秦鼎竺只是回答。 白虞是个大活人,不可能永远像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他的世界不该只有这样小的一部分。 白虞躲在后座又觉得太明显,干脆把自己缩在地底下,让前座挡着他。听到开门声,他紧张得使劲藏,不小心碰到帽檐,帽子还掉滚到另一边座椅底下。 他吓得咬住嘴不敢动,盯着对面的帽子轮廓,只听前面静了几秒,他险些心脏都要跳出来。 但出乎意料的,车身缓缓启动了,白虞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立马谨慎地捂住嘴。 至于帽子,等竺郎离开的时候他再捡就好。 车子平稳而安静地前行,白虞能感觉到转过几个弯后,车停了,秦鼎竺也下了车。 他静静等待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但他人是出来了。白虞欢欣雀跃,伸手去够对面的帽子,然后,面前的车门开了…… 光亮交错,他慌乱中眯了眯眼,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随之映入瞳孔。 “起来。”秦鼎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背光看不清眸中情绪。 “我,我……不。”白虞脊背都绷直了,惊慌又羞耻地憋出几个字,脖颈憋得发红。 他已经做好了死皮赖脸就是不走的准备。 近在手边的帽子被人拿走,白虞还没反应过来时,前门关闭,几秒后,身后的门开了。 他还撅着身子,着实不雅,纤瘦的脊背线条清晰,直到被握着手肘拽起来。 白虞傻了,就怕他把自己扔下去,情急之下整个人扒在门框,弯着眼尾委屈巴巴地求情,“呜,我不走,别扔下我。” 下一刻帽子盖在他头上,帽檐低垂遮住了他大半视线。 “没让你走。” 秦鼎竺松手,把他扒在门边的手指弄下来塞进车里,“坐好。” 门关了。 白虞静止着,小心翼翼抬头从帽檐下看。 就这么关上了? 岂不是代表他可以继续留在车里。 没过多久,秦鼎竺从一间绿色的屋子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坐到驾驶位,盒子拆开,是一个圆环状的东西。 他回身对白虞说,“过来。” 白虞没什么防备心,还有些好奇地凑近,接着那圆环就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透着银色金属光泽。 他颈部敏感,明确地感知到这东西,叫他不太适应,直颤着缩动。 “这是什么?”他抬手摸上去,触感凉润光滑。 “阻隔信息素的颈环。”更重要的是保护Omega不被强行标记。 白虞摸到连接处的口子,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只能软声跟人讨饶,“不戴好不好。” “等你学会控制信息素的释放,就不用戴了。”秦鼎竺指腹划过颈环,面前少年身体前倾,神情无辜懵懂,腺体被覆盖,樱桃味的信息素渐浅,似有似无地流连。 白虞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了解,他都不懂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更别说控制了。他不戴颈环满身都是信息素,根本出不了门。 以大多数alpha兽性的自制力,根本抵抗不住的。 白虞勉强妥协,一路上来来回回把颈环捏了个遍,直到下车时,他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今天是周六秦鼎竺没有课,考虑到白虞的情况,带他到了校外一处行人不多的街道。 白虞看也看不清,仍旧新奇的东张西望,辨别到与众不同的颜色或是物件,不管在哪都得凑上去看看摸摸。 涂鸦的墙壁、地上的石墩、还站在服装店外和假人模特对峙,半晌后奇怪地问对方为何不动,难道是死掉了。 直至与路边被遛的哈巴狗对望,白虞倏地瞪大了眼,下意识靠近几步想看的更清楚,越看心越凉。 他拉过秦鼎竺的袖子,指着狗不敢置信地告状,“我是不是和它一样?” 秦鼎竺看过去,哈巴狗脖子上套着一个白色绝育圈,随着狗腿颠颠迈步左右轻微摆动,眼神蠢萌,又憨又傻。 确实差不多。 白虞接受不了,当场就拽着颈环要扯下来。 “你比它乖。” 秦鼎竺拦住他,短短四个字就让白虞犹豫了。看到哈巴狗忽然定住不动,主人怎么拽都不走时,他屈从了。 他的确比它乖多了。 只是还有点委委屈屈,不情愿自己和哈巴狗一个形象。 他顺势抱住秦鼎竺的手臂,黏糊地挨在他旁边,“我累了,我们走慢一点。” 白虞习惯性地抬头索吻,因为往日他们就是如此,走路不好好走,从蓬莱殿到政事堂的距离,他们能断续地亲上大半程。 有时亲着亲着就走不动了,连要去哪儿都忘掉,以天为被,地为褥,将一切忘怀……身旁的宫人侍从眼珠都不敢转,匆匆忙忙略过。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秦鼎竺眸光暗了暗,抵着他的帽子把人压下去。 白虞挫败,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没得到回应干脆倚靠在对方肩膀处,行进步伐格外缓慢。 身侧的一家服饰店内,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奇怪张望,对着他们看了又看,招呼一旁几个挑衣服的同伴,“你们看,那男孩是不是有点眼熟。” “什么?” 几人疑惑看过去,男生骨骼清瘦,被帽子遮挡,加上偏着头,只能看到小半张脸。 不过这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杜蓉小儿子吧。” “他之前不是长头发吗,不太像啊。” “他旁边那个男人是谁,不错啊,又傍上新大款了?” “管他呢,先赶紧拍下来。” 最后一个蓝裙女人说着,快步跑到玻璃门前,咔咔拍下几张照片低头观摩,连拿衣服的售货员都被她挥手退去。 女人转头把照片往外发,语音转文字道,【杜姐,这是小白吧,这是调养恢复好了?看着状态还挺好呢。】 “嗡嗡” 其他人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几人一看齐齐震惊喊道,“月姐,你发错了!” “啊?”女人仔细一看,两条消息都发在了学校教职工大群里,她惊呼一声连忙撤回,一着急点成了删除,彻底撤不回去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哪,我删掉了。” “……” “完了,月姐,这下群里三百个人都知道了。” 几人同样无语,看热闹的同时还隐隐幸灾乐祸,“杜姐看到一会儿得气死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她那么长时间不跟我们说话,也不出来逛街,我一下点错了。” “哎?校长撤回了!” 她们闻言惊讶地去看,“还真是。” 不光撤回,还发了句:【私人消息不要发到工作群@如月】 “不是……校长可真及时啊。” 女人咬了咬牙回复:【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叹了口气,像是后怕地说,“还好,这不就没事了。”嘴角笑容却不太自然。 “校长要不是个女的,我都要怀疑和杜蓉有一腿了。” “女的也有可能啊,校长可是女A。” 正说着,群里弹出条新消息。 杜蓉:【贱】。 顿时群里和几人鸦雀无声,校长都不说话了。 这个字在群里待了一分多钟,卡在两分的时候,杜蓉撤回:【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不过直接打去电话,“杜姐,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像你儿子,问你一声还不行了,再说小樊张祎她们都在,你不信就问她们……” “你们在哪?”对面干脆利落地问。 女人迟疑回答,“腾西街的店里,等等……” 杜蓉直接挂断了电话。 女人身后几人隐约听见,惊异地开口,“她不会真要过来吧。” “要不我们先走?她万一打我们怎么办。” 她们说着就开始打退堂鼓,月姐思考后啧一声阻止,“你们傻啊,她明显是过来找她儿子的啊。” “是吗?不太像……” “哎呀谁都不许走,等着看个大热闹呢。” 临近午间,日光越发充足,金色的尘埃毫无目标地浮动。 白虞嫌光盛,赖在一处阴凉地不走了,就大大剌剌地往地面台阶上一坐,一点都不嫌硬怕脏。 秦鼎竺站在他面前,“累了就回家。” “不回,除非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白虞说着,抬手牵住对方垂落的手指,只攥住了两根。 这里很好,全部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但看多了也会觉得乏味。他的精力有限,只能集中在最感兴趣的地方。 寥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一下他们,猜测是闹别扭的情侣,或是什么新的拍照姿势。 秦鼎竺将他的手拉下来,“在外面不可以这么做。” 白虞难得的心情好,也很有耐性,再一次抓过去,“那在家里就可以吗?” 接着前倾过来,猝不及防地在手背亲了一口,“这样也不行吗?” 白虞一脸无害,吃豆腐吃的倒是干脆,不过这样的小把戏,秦鼎竺已经不会有太大反应了,他只是缓缓摇头,明确地否定。 白虞装作看不清,仍旧固执地握着。大约是察觉他近来态度松动,软磨硬泡地哄人,“我喜欢你,你也说过只喜欢我的,我们是……” “白虞!” 一声极具怒气的呼喊炸响,弄得白虞身子一抖,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雷厉风行地大步向他走来。 同时不知从哪儿忽地钻出几个人,又是挥手又是叫喊地跟着跑来。 “杜姐,别生气啊。” “姐别跟孩子发火了,没出事,我们一直都看着呢。” “就是,回家好好说说,不行上几节青少年道德教育课呗。” “……” 她们一窝蜂地说着,声音乱成一团,嘈杂得只能听清几句。 杜蓉看见儿子在大街上亲男人的手,旁边还有几个同事阴阳怪气,整个人怒火中烧,到了爆发的边缘,上去就要给白虞一巴掌。 白虞预感情况不妙,惊惶中被秦鼎竺一拉,踉跄着躲到了他身后,挡住自己,看起来关系着实不一般。 “哎呦,你看看。” 月姐一行人见状眼睛都大了,唏嘘不已。 “人家护着呢。” “刚丧夫又找着下家。” “啧啧……小白桃花真好。” 杜蓉彻底炸了,“白虞,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是你妈,你躲着我?” 白虞听她的声音,与母后有几分相似,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他母后可从来没打过他,也没对他说过重话。 白虞悄悄从侧面望过去,看到怒气冲天的女人,又连忙缩回来,试探着问,“你是我的生母?” 他有种熟悉感,对方发怒责备的样子与他梦里如出一辙。他往日并不害怕母后,现在却发自内心地想逃避。 那就说明,女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杜蓉眉头拧在一起,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把头发剪了?我当初说剪掉你死都不听,现在是怎么,跟男人在一起就听话了?” 她的话着实不好听,白虞知道针对的不完全是他,可恶意的的确确落在他身上,他攥着秦鼎竺的衣袖,无意间收紧手指。 “杜姐,你干嘛和孩子说这话?”旁边几人看得乐呵,恨不得现场掏出几个瓜子,还煞有其事地劝阻。 杜蓉横了一眼,“不用你们管,我比谁都了解他,他都和能当他爹的男人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生下白虞到现在,她就没一天省心过,在周围人眼里,她的脸面早就荡然无存。她狠下心要跟白虞断绝关系,可那是她的亲儿子,她仍旧会被他的所作所为牵动。 “阿姨,请你冷静一下,”秦鼎竺开口,“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争吵。” “你又是谁?”杜蓉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着同时思虑他的身份。 长得是人模人样,气质也不像不三不四的人。可秦正蔚表面也是人样,装了大半辈子,还大学教授呢,实际上还不是个老流氓。 凭借以往的经验,杜蓉完全不相信白虞眼光,对他身边的所有男人都保持怀疑。 “我是秦正蔚的学生。”秦鼎竺回答,偏头看了下冒出一点头的白虞,“老师过世后,师娘的精神出了些问题,我暂时在照顾他。” 杜蓉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秦正蔚的学生?”她又仔细瞧了两眼,语气了然,“哦,我知道了,你是秦正蔚收养的孩子,你小时候我看见过。” “哎?”如月一惊一乍地出声,眼睛放着亮光,“是那个阿竺?都长这么大了,哎呦小时候就好看,长大更是不一般呐。” 秦正蔚早些年并不是直接在南盛工作的,而是和杜蓉如月一起,在中学任职教师,后来考上研究院的博士,被南盛聘请才辞了职。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这样的经历毕竟是少数,她们都看得开。 但在时隔多年后,对方当上南大教授,她们仍是中学教师不说,秦正蔚还骗走她的儿子,闹得人尽皆知,丑名远扬。 杜蓉怎么能不生气。 在场的几位老师里,只有她和如月资历久,和秦正蔚共事过,另外较为年轻了解不多的老师个个听得专注,生怕遗漏什么。 “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我要把我儿子带走。”杜蓉话语强硬,火气一点没消。 “母,母亲,我想和他在一起。”白虞挪出来两步,弱弱开口,一瞬间与那个软弱畏缩的白虞无异。 杜蓉气得拿手指着他,“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你怎么跟谁都想在一起呢?” “我告诉你,别再给我丢脸了,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让白晏明好好给你治治眼睛,真以为自己看上的是什么好东西呢。” 她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意思谁都听得懂,月姐扑哧笑了一下,被瞪了一眼又赶紧捂住嘴。 秦鼎竺更在意的却是那句,“跟谁都想在一起”。 是指他和秦正蔚吗,能被称为老毛病的,听起来不止有两个人。 杜蓉这边解释不通,白虞抓着秦鼎竺小声祈求,“我们走吧。” “你不想回家?”秦鼎竺偏头问。 白虞连连摇头。 秦鼎竺却没有应下他。上次是他哥哥,这次是他妈妈,再不让白虞回家,事情就说不过去了。 见白虞还不听她的,杜蓉火气上来,拉住他手腕就往外扯,“你跟我走!” 白虞抗拒地要逃,硬是抱着秦鼎竺往后躲,“我不要……” 场面一片混乱,几位老师上前劝阻,路人震撼脚步停驻。就在这时,白虞的帽子被碰掉了。 “噢!”如月大喊一声,“这这,头发怎么弄成这样了?” 第35章 含古二阿竺一把扯开他外衫下的腰带…… 众人闻言看去,白虞顶着的狗啃发型入眼,几段压抑不住的低笑随之响起,杜蓉面色铁青。 秦鼎竺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白虞头上。 “我说怪不得要戴帽子,原来是见不得人啊。”月姐捂着嘴低声笑道。 白虞心情同样差到极点,他被母亲骂也罢,还要因为头发被嘲笑,这可是他一刀一刀自己剪的! “有何见不得人?”他放开手向前一步,直直望着如月。 “就……”如月笑容淡下去,还想浑水摸鱼。 白虞唰一下把帽子拿下来,薄雾般的双眸让人无法回避,极其认真而清晰地重复,“阿姨,请你详细告知,我有何见不得人?” 如月嘴角渐渐僵住,后方笑声也停止了,气氛冻得像冰。 她们印象里白虞一直是怯怯嚅嚅的,跟人对视都不敢,更别提这么步步紧逼地对峙。 她们常说白虞不像杜蓉亲生的,这么一下,两人还真有几分母子的样子。 “行了。” 杜蓉脸色倒缓和了点,把白虞拉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帽子挥手盖上,语气还有些责怪,“不是见不得人,但也要有个好形象。” “走,跟我回家。” 一说回家,白虞立马变了态度,恢复成可怜兮兮又死倔的神态,“我要和爱的人在一起。” 杜蓉一听额头青筋生跳,“什么爱不爱的人,你别在大街上丢人了行不行,高中的都还没读完,你能懂什么。” “我懂的……” 他都和竺郎在一起三年了,他怎么可能不懂爱,他真的离不开他。 杜蓉气得头疼,听到秦鼎竺说,“算了,我送他,开车跟在你们后面。”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杜蓉瞧了秦鼎竺两眼,语气微妙,“你不会是相信了他的话吧。他脑子有病你不知道?” 气氛沉寂须臾,秦鼎竺神色丝毫不变,“阿姨,您说笑了,我照顾他,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师娘。” “你……”白虞猛然转头,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你说什么?” 他没有哭,眼下的红痣却像一滴血泪。 杜蓉点点头,“那就好,我可不想到时候人家说,我儿子吃了老草不够,还要把嫩草也吃了。” 白虞眸中湿润,一眨不眨地望着秦鼎竺,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对方却并未与他对视,错开目光。 “走了。”杜蓉说,如月她们也以为没了乐子,先后转过头去。 不想白虞心中委屈和怨气积攒,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他用力摆脱杜蓉的约束,不顾一切扑到秦鼎竺身上,抓着对方肩膀,张口狠狠咬在他侧脸下颌骨上。 “白虞!快放开!”杜蓉反应过来,立刻呵斥,上前要把他拉下来。 几个同事瞪大眼一转头,直接惊喊出声。 “哇!”“呜~”“哎呦哎呦……” 秦鼎竺皱了皱眉,没有挣脱,白虞扑过来的时候,他先是闻到了淡淡的信息素香,随后才感到痛意。 白虞紧紧抱着他,从某些角度看去,倒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在大庭广众下拥吻。然后周围的景物像是放慢了,他们被硬生生扯开,拉远。 白虞一直回头望着,秦鼎竺看到了他眼中绞缠的恨,还有一些他无法明确的情绪。 “真是抱歉。”杜蓉阻隔他们的视线,她拜托几位同事先照看白虞,她则是回来处理,“你快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出。” 秦鼎竺抬手蹭了下侧脸,只有星星点点的血痕,相比起上次咬他手,白虞已经算是留情了。 “没关系。”他回答,片刻后抬眸道,“有件事还要告诉您。” 月姐扶着白虞坐上杜蓉的车,对外面几人道,“你们先去逛吧,我得帮杜姐把小白送回家了。” 她屏退众人,成功留在了吃瓜第一线。 趁着杜蓉没回来,她拍拍白虞的肩膀,“小白,快跟姨说,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上了。” 她可是明眼人,两个人那种黏糊劲,不是认识几天,说个精神有问题就解释得了的。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早就暗通款曲了。 白虞低头沉默,似是未闻。 “你看看你,为了一个男人不至于。”她随口安慰一句,“你快说说,跟秦正蔚结婚是不是为了他。” “李如月,你那张嘴不知道怎么用就缝上!”后座车门砰一下打开,杜蓉脸色差得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给我下来。” “杜姐,你生什么气,我就是跟小白闲聊啊。再说我下去谁帮你照顾儿子。”她好说歹说,坐在座椅上就是不下去。 杜蓉砰一声又重重关上。 回去的路上终于消停了,但安静没五分钟,白虞又开了口,“我想回去。”他嗓音轻轻的,杜蓉听到,刚好绿灯变红,她猛地踩下刹车。 “我看你才是j……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要把你的东西都送回来,他就不想见你,你就是个拖累还不明白吗?” 白虞何尝不知道,杜蓉的话,只是又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我只是想对他说一句话。”他空茫地眨眼,瞳孔失去焦点。 “不行!”杜蓉否决。 月姐察言观色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就让他说吧,小情侣道个别……年轻人之间说个话而已,你不让他说他总得想着。” 杜蓉沉默,这么多年,如月第一次说了句还算有道理的话。 他们返回去时,秦鼎竺还没走,刚从拐角处一家药店出来,迎面看到白虞出现,站在原地眸光微动。 白虞步伐加快,险些撞到行人,直至迈上台阶站在秦鼎竺面前。 他踮起脚,两人距离极具压缩,柔软的唇蹭在秦鼎竺侧脸的牙印,随后微微撤离,眼皮掀起,烟色茶眸看进对方心底。 他又错身靠近,秦鼎竺听到他在耳边说话,气息暧昧流转,犹如挚爱的呢喃,“你说得对,我永远,也只是你的师娘。” 分明是轻柔到极点的声音,秦鼎竺却本能地生出威胁感,像是一道琴弦骤然绷紧,他潜意识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手掌攥紧,骨节分明,青筋毕露,在白虞转身要走时,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掐住那只细瘦的手腕。 “白虞……” 街道对面传来杜蓉的喊声,“还没说完吗?” 白虞偏头垂下眼,看向对方迟迟未放开的手。 秦鼎竺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只是一瞬间产生不能让白虞离开的念头。 或许,他也可以照顾对方一辈子。 就像白虞说的,只有两个人,永远留在一间屋子里。 即便只是存在这些念头,他也犯了错。 在杜蓉察觉不对,向这边走来时,白虞只是稍微拧动手腕,“阿竺,我并不亏欠你。” “又怎么了?”在杜蓉横着眉的注视下,白虞终于从秦鼎竺手里挣脱,手腕明显红了一圈。 从车窗内看,秦鼎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不见。 “哎呦。”月姐回头,遗憾地感叹,“多好的年轻人呐,不比小白以前喜欢的人靠谱多了。而且杜姐,我刚去问了,人家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南盛的博士呢,长得又好,反正小白现在也单身了,你干嘛不让他们……” 杜蓉冷哼一声,从后视镜看到白虞低落的样子,内心不满,“得了吧,秦正蔚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能这么想,小白还是你亲儿子呢,他跟你一点都不像。” 杜蓉声音低下去,“我宁愿他不是亲生的。” 回家的后半程,白虞靠在椅背上,头偏在外侧低垂,一动不动。 她们都以为白虞是睡着了,没再说话,直到车停在楼下,杜蓉喊了他一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们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转过白虞的脸,他昏沉地闭着眼,额角沁出薄汗。 杜蓉抚在他的额头,比她的手温度高上不少,“又发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非要在外面闹。” “要不要送去医院?”如月说,“我也能帮你看着。” “他经常这样,在家里睡两天,吃点药就好了。”杜蓉下车把白虞拽出来,幸好白虞不重,甚至是很轻,两人很容易就把他带上楼。 白虞意识不清地躺在卧室的小床上,旧式的窗户将阳光分割成几块,斜斜地照在他腿上,温暖而熟悉。 旁边有人影走动说话,白虞额头覆盖上冰凉的毛巾,掌心也被擦拭,酒精将热气吸走散发。还有空气中干燥的药苦味,让他更加昏昏欲睡。 “竺郎,阿竺……” 即将陷入沉睡之际,不知是梦境还是他自己在说话,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阿竺?” “你小字叫阿竺?” 穿着华贵衣袍的四皇子话语含笑,歪着身子跪坐于地上的毛毯,右手捏住刚抢过来的信纸,仰着头看上面的字。 “这些字是何意?”他询问着,把泛黄的纸面凑近到眼前。 除了开头的“吾儿阿竺”,剩下的都是他看不懂的字符,一道道弯弯绕绕的线,像是很多条扭曲的小虫缠在一起。 不像是大晟人会书写的文字,他还见过北昭的文书,与这也大不同。 “我的母妃,她说她想念我,问我何日可归家。”低矮木桌前,黑衣男子坐得笔直端正,目光如雨夜天幕般黑沉,落于桌上晃动的烛火。 “噢……”四皇子把信纸拿下来递给他,话语轻轻的,“你给你的母妃回信,我叫驿站快马加鞭送过去。” 秦知衡浸了墨水似的黑眸看向他,接过信纸放在木桌上,“我母妃是南芜人,信佛学,便称我为竺。” 白虞闻言眼睛亮了亮,对于他愿意讲述而万分高兴,“原是如此,那我以后也叫你阿竺好不好?” 还没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又改了主意,“不行,我听那些女子说,夫君要唤郎字,那我就叫你……竺郎。” 暮色渐深,阴冷的质子宫内橙黄色烛火幽幽。白虞面容有片刻模糊,他眉目弯起,眼中希冀,温和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夫君?”秦知衡直直看着他,声音轻而淡地重复。 白虞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藏在披发下的耳朵发热,还要执拗地反问,“不是吗?” 秦知衡也不答话,只是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扯开他外衫下的腰带。 “!”白虞连忙捂住,脸颊也红起来,“你干嘛?” “不是夫君吗。”他将白虞拽到身前,俯身去吻他。 白虞衣衫散乱,腰身细瘦,被他碰的发痒,不住后倾躲避,木桌被碰撞摇晃,“啪咚”一声,桌上烛台翻倒。 他雾眼朦胧,喘息着连忙回身看,蜡油滑落,流淌在信纸上,燃起薄薄的一层透明蓝火,将纸面烧的蜷曲皱缩。 “你的信!” 白虞急着伸手拯救信纸,还没触碰到就被秦知衡拦住,“无碍,一张纸罢了。” “可那是你母妃……” “嘘……”秦知衡指腹抵在他唇瓣上,静了一秒,他揉捏着白虞发烫的耳垂,复又吻咬住他。 桌上信纸的最后一角被烧成灰烬,一片细小的纸屑带着火星飘起,在空中磨灭。半开的殿门中央,是神情由惊愕逐渐转为厌恶的秦毕齐。 对上同路人野兽般黑洞洞的,危险的眼睛,他闭上嘴,无声地关上了殿门。 第36章 含桃北昭皇室的直隶军队 别墅内,段阿姨见秦鼎竺回来,快步上前迎接,“先生,我买了些安神……”话没说完,她惊异地发现秦鼎竺脸上的伤口。 牙印已经不深了,可对于那张俊脸来说,存在感依旧强烈。 两人怎么又咬起来了? 秦鼎竺没有在意她的目光,问道,“买了什么?” 段阿姨回神,“噢,安神香,医生说对睡眠好,今晚给太太试试。” “安神香?”他眉心动了一下。 “对啊,太太不是总做噩梦,整晚都睡不好,哎?”段阿姨向他身后左右观望,“太太怎么还没过来?” “他回家了,把他平时用到的东西整理一下,我送过去。”秦鼎竺神色恢复以往的平淡。 段阿姨有些错愕,“回家了?”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丢了个人。真不怪她多想,她甚至怀疑是小秦先生事先想好了把人送出去的。 但她不敢多说,只是有点可惜。她都习惯了白虞的吵吵闹闹,现在他走了,屋子里冷清下来,她好像都没事做了。 她犹豫地回答,“其实,太太没用到什么。” 像是床品被褥和洗漱用品,白虞家里肯定也有,不会少了他的。除了这些,她还真想不出白虞需要什么。 他就像一阵五颜六色的风,短暂掠过,并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却在他们心里留下难以消散的痕迹。 “那就算了。”秦鼎竺转身离开,后方段阿姨面露迟疑。 她想说要不把那几顶帽子和安神香送去,可看秦鼎竺的样子,又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她还是不要打扰了。 白虞意识沉浮,过往的事零零碎碎地出现,他记不太清了,总之最终又变成混沌黑暗的,被束缚起来逃脱不得的梦魇。 他恍惚睁开眼睛时,闻到了一阵清爽的薄荷香,视线被东西阻挡,他拿掉覆盖着的网纱药包。 凑近鼻尖,泛着凉意的薄荷味浓烈。里面是碎片状的薄荷叶,可能还夹杂了其他的植株叶片,清冽舒爽并不难闻。 在白虞还是他自己时,太医给他开过治眼的药方,其中一味药材就是薄荷叶。 他用了半年多,效用全无,眼睛还是持续恶化直到半瞎,只能凭大片的色彩和嗅觉认人,也就放弃了。 只是现在,他竟然觉得眼前明亮清晰了些,减轻曾经的浑浊。 难道这副身体的眼病和他的不同? 白虞放下药包,从床头柜子开始,一点点环视整个房间。屋子不大,摆设也极其的简单,放在大晟,怕是和冷宫一个水准。 他起身走到类似梳妆台的木桌前,抬手取下来一本书册,表皮五彩斑斓,和他所熟悉的线封书截然不同。 白虞拿近了来看,正中央有两个黑色的宽大字体,他手指顺着笔画一点点描摹过,念了出来,“历、史。” 他心头坠了一下,莫名的不安。 史书? 他攥住书面,犹豫片刻掀开。可是里面的字太小了,无论他离得多近,都是黑乎乎一团,像是成堆的蚂蚁,越看头越晕。 在他踉跄一步险些跌倒时,半掩的房间门被推开。 “小虞。”白晏明见他身形不稳,上前一步扶住他,“快坐下。” 白虞坐到床尾,手里还攥着史书没放,他恍然地抬起头,“太子……哥哥。” 他又忘了,面前的皇兄也和竺郎一样,完全不记得他。 白晏明却是愣怔住,眼中映着白虞单纯而柔和的面容,回不过神。 自从白虞上学,有了自己的主见后,几乎再也没叫过他哥哥了,和他越来越生疏,看他的目光也都是怨恨逃避,简直不像一家人。 他已经做好被白虞抗拒推开的准备,没想到听到对方久违的一声哥哥。 白虞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低头又去看书里的字。 “眼睛不能离书这么近。”白晏明把历史书抽走,“你现在的视力太差了,我尽快安排手术,把你的眼睛治好。” “手术?”白虞疑惑,“就可以治好吗?” “相信我。”白晏明语气恳切,“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还记得吗?” 白虞只是点点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他想起和太子见的最后一面,是对方要出征北昭,与他的道别。 那时太子哥哥名为白长麟,字晏明,比他大上几岁,不苟言笑,骁勇善战,是备受瞩目的储君。 而他还是个年纪尚小,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皇子,他想都没想到太子会专程与他道别。 对方面色沉稳,举重若轻地对他说,要听母后的话,不要出宫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平安地等他战胜归来。 他还说了些其他的,白虞懵懵懂懂听完,最后只记得他给自己的一贯银子,那些叮嘱都随着吃食吞进了肚子里,并在传来军队被围剿覆灭,太子战死北昭的消息时烟消云散。 “咕噜咕噜”白虞肚子发出声响,他抿了抿嘴捂住。 白晏明笑容温和,“你睡了大半天,午饭都没吃,现在饿了吧。” 他说着走出卧室,把客厅餐桌上的东西拿出来摆好,“你还发着烧,最好吃点清淡的,我点了几家店的粥和菜,你都试一下,不喜欢的话我再买些别的。” 白虞缓步走出去,看到了这个家的全貌。并不大的屋子,一张沙发,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物件,便将整个空间填充起来。 略显拥挤,却并不脏乱,规整又有条理。 白晏明把椅子拉开一点,等他安稳坐下,自己才坐在侧面,还将碗里的勺子递给他。 白虞搅了下碗里的粥,里面有肉,还有深深浅浅的很多东西,他在白晏明的目光下含住一口,咽下后轻轻点头。 白晏明松了一口气。 “哥哥,你不吃吗?”白虞吃了一小会儿后问他。他见白晏明只是看着,桌上连另一幅碗筷都没有。 白晏明喉结微微滑动,似是喜悦过望后的欣慰,慢慢抬起嘴角,嗓音轻微的滞涩,“我在医院吃过了。” 他没有说谎,现在将近晚上十点,他中午听杜蓉说把白虞接回来了,硬是挤出午休时间回来照顾他,接着又回医院继续忙科室的事,晚上才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工作到九点下班。 墙上钟表的时针压过10字,白虞低头乖乖吃饭,碗勺碰撞的声响细微却温馨。 因为要冰敷,白虞额前的碎发被拨到头顶和两侧,完整地露出额头,中间却有几缕炸起。 白晏明一直都觉得白虞很漂亮,他刚出生时,就像个脆弱易碎的陶瓷娃娃,医院的工作人员见了都夸。 只是白虞身体太差,显得格外苍白羸弱没有精气神,削弱了几分他的美。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虞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像是惧怕外界的一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到他。 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变成那样,他很心疼这个弟弟,对方从小进医院输液吃药是家常便饭,后来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他想着要帮他弥补他,把零花钱给他,自己好好学习报了眼科的专业,可悄然之间,事情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幸好,白虞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们很久没这么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只是这样看着白虞,白晏明就会感到很满足。 “母亲去哪里了。”白虞好奇问道,他记得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她去买东西了,再晚点回来。”白晏明答,其实杜蓉在他回来后就出去躲清闲了,说看着心烦。 她烦的是儿子病态的样子,还有他过往乱七八糟的事。这些没必要告诉白虞。 “哦。”白虞应一声,吞咽时手指不自觉抚上颈环。 “不舒服就摘掉。”白晏明见状出声,本来白虞睡着的时候他就想摘了,杜蓉说先别动,就这么戴着。 白虞语气迟疑,“可是,我的信息素……” “没事的,我是你哥哥。”他可以接受白虞的一切。 白晏明起身站在他身侧,触碰到颈环的开口时,白虞忽然摇头躲避,“不,我不摘。” 竺郎说要等他可以控制信息素后才能拿掉,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但他还是愿意听对方的话。 白晏明手指停住,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他不会违背白虞的意愿,不想再让他讨厌自己。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放任他去吧。 “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白晏明过去开门,从外面人手里接过一个箱子,道谢后关上,转身对白虞说,“家里没有水果了,我买了些,看看你想吃什么。” 他把保鲜箱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桌面很快就变成水果摊,琳琅满目。 “多吃蓝莓对你眼睛好。”他说着,拿出一盒蓝色的东西, 白虞的视线却落在另一处,他眨了下眼,伸手指向装着红色果实的盒子,“这是,含桃?” 白晏明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下,“对,也叫樱桃。”他拿过来递给白虞,“妈说你喜欢吃。” 白虞表现出明显喜好的东西不多,樱桃是其中一个。 白晏明见白虞定定地看着樱桃,就先到厨房清洗后拿给他,再去处理其他水果。 一颗颗深红色圆润饱满的樱桃,果皮清透的水珠滑落,映出天花板上明亮的白光。 白虞轻轻取出一颗,牙齿咬破果肉时,他闻到了熟悉而遥远的清香,随之复苏的,还有那些尘封的,混乱记忆。 滚落满地的含桃、小婵、蓬莱殿、质子宫…… 分明只过去几日,这些画面却如同蒙上厚厚的灰尘,模糊得他难以看清。 画面迅速一一闪过,骤然定格,他躺在竺郎怀里,视野短暂清明之时,余光里四周围满了穿着玄甲的士兵,威严耸立,银铁遮面只露双目,个个如瞄准了猎物俯冲而下的巨鹰,极富压迫感。 白虞在画册上见过,那是北昭皇室的直隶铁骑,战无不胜的、神武卫。 他呼吸猛地停滞,手指发抖,被咬破的樱桃径直落下,砸在他白色的上衣,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头痛欲裂,不愿再回想,从椅子上站起一晃便摔在地上,手臂死死抱住头,发不出声音。 白晏明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白虞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小虞!” 他大步出去跪在地上,扶起白虞时发觉他浑身都烫得厉害,脸上却毫无血色。 白晏明把他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保暖,一次次擦拭他的颈窝和手心,但半个小时过去,一点温都没降下来。 白虞脸颊苍白,喃喃念着什么,白晏明俯身去听,只辨别出什么“竹”字。 他拧着眉,给白虞穿上外套,背着他下楼,刚好遇到回来的杜蓉,看见他们先是惊讶,很快反应过来,“还没好?” “突然严重了,我送他去医院。”白晏明快速说完要出楼门,杜蓉又拦住他,侧耳靠近白虞,“他在说什么?” “听不清,像是竹。”白晏明回答。 杜蓉皱眉想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你先去,我叫个人。” 第37章 信息素紊乱明目张胆地引诱他的弟弟…… 沉静无声的书房里,秦鼎竺看向面前的一张纸。 上面弯弯曲曲地写了很多字,说是字,其实更像是某种符号,类似古代的象形字,只是极其抽象,难以理解。 秦鼎竺衬衫袖子折至臂弯,手臂线条肌肉分明,他拿起笔,筋脉骨骼时而突显,时而隐去。 笔尖落在纸上,缓慢地写下四个字:吾儿阿竺。 最后一横落下,这封信终于完整。 秦鼎竺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不过在净室跪地赎罪之时,做了一场晦暗不明的梦。 清醒之后,除了梦中人充满爱意的漂亮眸子,以及那声夫君之外,他还记得的,就是这封怪异的信。 他翻阅了几本关于古文字研究的书,也没能对应上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的字符。 和白虞一样让人头疼。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没有备注,他却记得是谁,是今天上午刚添加的,白虞妈妈的号码。 接通后对面传来杜蓉简单直接的声音,“第五医院,有时间来一下,没时间就别来了。” “白虞出什么事了。”秦鼎竺目光微沉。 “发烧又不完全像,我怀疑是你说的腺体的问题。”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秦鼎竺看了眼桌上的纸,拿起夹进了手边的书里,起身穿上外套出门。 诊室里医生在检查,白晏明只好退出来,在门口来回踱步,神色担忧,看到赶来的杜蓉,他疑问道,“妈,你叫了谁过来?医生?” “秦正蔚收养的学生。” “秦正蔚?”白晏明拧眉,回想起前两天白虞身边的男人,“是白虞疯了之后说喜欢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杜蓉烦躁地回身,坐在长椅上,“你没听白虞在喊他名字吗,反正他这个德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哪天又喜欢上别人,先把人喊来安抚他一下。” 她扶住额头,“真是报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孩子。” 白晏明沉默,他早就习惯了杜蓉的言行,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那个叫“zhu”的男人,回想两人亲密的举止,他隐隐觉得,这一次可能是不一样的。 秦鼎竺赶来时,检查已经做完了,母子三人都在病房,白虞输着液睡在病床上,薄薄的眼皮和手指都在轻颤,睡得很不安稳。 “他怎么了?”秦鼎竺问。 杜蓉先起身回答,“医生说是过于紧张焦虑,引发了信息素紊乱,还有,呃……”她忽然犹豫起来。 “妈,别说了。”身后白晏明阻止。 秦鼎竺见他们话语含糊,像是在隐瞒什么,他直问道,“还有什么?不说清楚要我怎么帮他。” “不好意思,白虞不需要你帮忙。”白晏明阻挡在他面前,抬手指向房门,“麻烦你来一趟了。” 秦鼎竺脚步不动,看向在睡梦中挣动的白虞,或许是被那声“夫君”蛊惑,他淡淡回答,“如果你们能解决,他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白晏明脸色变得灰败,在杜蓉让他先出去的时候,他压抑着出声,“妈,我是alpha,我也可以和小虞做基因检测,匹配度高的话……” 杜蓉烦得要死,“你又闹什么,你们是兄弟做什么基因检测,快点给我出去!” 白晏明深深地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目光则灰暗而沉寂,他没再说话,迈步出了门。 病房安静下来,杜蓉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神态疲惫,“坐吧。” “你以前做过基因检测吗?和别人。” “没有。” “也没有过伴侣?” “嗯。” 见秦鼎竺肯定,杜蓉松了口气,“白虞分化晚腺体没发育好,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信息素紊乱,他自己的腺体不起作用,只能依靠外力促进调节,也就是alpha的信息素。” 杜蓉观察他的反应,但看不出分毫,“医生说要信息素匹配度越高越好,我不知道你……” 秦鼎竺半垂着眼,手指轻敲了下扶手,嗓音平淡,“他很喜欢我的信息素。” 杜蓉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你是,同意了?” 她看对方对白虞的态度,还以为他不会答应,何况白虞真的和秦正蔚结过婚,是他名义上的师娘,和师娘检测匹配度……传出去怕是让人瞠目结舌。 秦鼎竺坦然应答,“只能是我了,不对吗?” 他不过是在帮忙而已,他们身边哪还有白虞喜欢又靠谱的alpha,单是第一条,就必须是他。 杜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不满意地反问,“你就不怕秦正蔚泉下有知?” 秦鼎竺沉寂片刻,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波澜,“为了师娘,老师会理解我的。”他自会去秦正蔚的坟前请罪。 杜蓉嘴角一撇,低头暗骂了声不要脸。 “我有个条件。”秦鼎竺起身,走到白虞床边,握住他颤动的手指,“匹配度超过八十,你和他的哥哥,不可以阻止他见我。” 杜蓉刚要反驳他的无理要求,就看见白虞另一只手渐渐平稳下来,连眉心都缓和下去。 她有些惊奇,她自己就是Omega,和丈夫是标准的ao家庭,她知道信息素作用很大,可他们夫妻匹配度只有六十多,刚刚及格的程度,所以几乎没体会过。 她生下白虞的时间晚,现在腺体逐渐退化,她大概猜到秦鼎竺释放了微量信息素,可是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匹配度绝对不会低。 秦鼎竺似乎早有预料,抬头望向她,“可以接受吗。” 杜蓉嘴角抽动,她不接受还能怎么样,不治了? “行。”她硬是答应下来。 “那麻烦阿姨通知一下他哥哥,到时候不要拦着我治疗。” “……好。”杜蓉一瞬间怀疑找他帮忙到底对不对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叫医生,给你们安排做检测。”带着微妙的不安和对信息素作用的惊奇,她起身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白晏明进来,看到秦鼎竺牵着白虞的手,脸色又差了几分。 他站在秦鼎竺对面,语气平直,“治病是治病,等白虞恢复后,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需要,酬劳随你开。” 秦鼎竺不置可否,略微一点头。 白晏明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但毕竟是自己一家需要他帮忙,为了白虞,他无论如何也要忍下来。 杜蓉请了腺体科的医生过来采样,过程很快也很简单,医生说检测结果要在三天后出来,让他们那时去领报告单。 夜色已深,病房看护用不到三个人,却需要保证休息来轮换,接下来就是谁走谁留的问题。 秦鼎竺能安抚白虞,自然不能走的,白晏明僵持地坐着,看着不像要走的样子。 杜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们看着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她利落地带好东西出了门,临走前盯了白晏明一眼,意思叫他看好两人,也是让他不要惹事。 她以往是很放心白晏明的,这个哥哥做事妥善负责,很让她省心,可一遇到白虞的事,他好像就没有那么理智了。 白晏明沉默着点了下头。 杜蓉走后病房里更是安静,护士过来查了最后一次房,摘掉了白虞手上的针管,他手臂针孔周围很快青了一片,在白净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白晏明不想让白虞受苦,却不能替代他,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别无他法。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和沙发,秦鼎竺没说话,看白虞睡得还好,自觉到沙发躺下休息。 灯光关掉,湛蓝的夜色渐渐从窗户透进来。 白晏明守在白虞身边,目光落在他洁白无暇的脸上,黑暗中他脆弱而飘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病房外值班护士和家属偶然经过,时间缓慢流逝,白虞意识短暂地清晰,他觉得自己又在沉浮中睡了很久。 身体和精神的痛苦难熬,还在拉着他不断下坠,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他像是被困在一副窄小的盒子里,挣脱不得。 直到一阵熟悉的檀香出现,他感到盒子不见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漂浮在无边的深绿之海。 可惜好景不长,檀香幽幽远去,似有似无,却仍旧存在,勾动撩拨着他追寻。 病房响起窸悉簌簌的声响,秦鼎竺无声睁眼,就看到白虞眸子半垂着,迷迷糊糊爬起来,动作又慢又钝,像个仓鼠在找东西。 看起来是醒了,状态却不太对,更像是梦游。 他没有出声或是打断,只是静静看着,白虞下床光脚踩在地面时,出去接电话的白晏明回来了。 门外走廊的光照进来,白晏明看到白虞背对着他下床一怔,以为他是睡醒了有什么需求,刚要开灯喊他,就看到秦鼎竺抬手制止,昏暗中的目光冷厉。 他疑惑之间停住,却注意到白虞的举止,有些异样。 病床和沙发之间有段距离,还隔了张圆形的桌子。白虞步伐很小,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走动,没几步就撞上了圆桌。 白晏明看得皱起眉,幸好撞得不用力,白虞没醒。路走不通他便用手摸索,又开始转悠试图绕过去。 好不容易摸到桌子边缘,又被椅子阻隔,他逐渐有些急了,动作也焦躁不安起来。 白晏明看不下去想帮他,才上前两步,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时猛地僵住,震惊地看向秦鼎竺。 他竟然对白虞释放信息素,在自己这个哥哥还在的时候。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接触到同性的信息素会产生抵触和明显的攻击性,更别说还有Omega在场,两相排斥只会更严重。 白虞是白晏明的弟弟,会自然而然地被他算在保护范围内,可现在,有另一个alpha,侵犯他的领地,明目张胆地引诱他的弟弟! 此时的白虞,却出乎意料地安稳下来,从刚才的炸毛状态变成了顺毛。 接着受到了指引般,缓缓绕过碍事的桌椅,准确无误地走到沙发前,俯身抬腿慢吞吞地往上爬。 沙发并不大,长宽都只放得下一个人,秦鼎竺极轻地侧身,向后移动一点,空出身前狭小的位置。 然后,白虞轻轻地趴下去,手指抓在他肩膀处,身体几乎完全伏在他身上,脸颊贴靠在他胸口,无知无觉地闭上眼。 两个人紧密相依,毫无缝隙,秦鼎竺感到白虞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姿势略歪斜而有些下滑趋势。他便环过白虞的后腰,手掌抵在沙发边缘。 白晏明眼睁睁看着两人的动作,身侧拳头紧握,骨节泛起深重麻木的痛感。 白虞身子软,脑袋毛茸茸的,两截细瘦的胳膊攀在男人肩上,胸膛起伏规律平稳,上衣垂落显出纤细的腰背和脊骨。 他太乖了,让人不自觉地怜惜,轻而易举地原谅一切。 他只是生病了,他在自救。 白晏明下颌紧绷,倏地松开拳头,抬手关上门。最后一线光亮被吞没,他只能看到窗边清浅月色下,亲密依偎的两个人。 以及白虞腰上横亘着的,男人碍眼的手臂。 第38章 念想欲望仍是铺天盖地,无休无止 杜蓉早上六点就到了医院,一进病房,看到眼前情形失去了表情控制。 沙发上两个人交叠,白虞身上盖着不属于他的外衣,底下男人神色无异地闭着眼。 天边倾洒下浅金色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画油画。 坐在病床侧面的白晏明,眼底乌青,面无表情直直望着对面两人,像是一宿没合眼。 场面诡异之中,又维持着别样的平衡。 杜蓉呼吸停滞,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 秦鼎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一晚上几乎没动过,被白虞压在底下的手臂已经僵了。 白虞脑袋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完全的深眠,一夜无梦,身体的每寸骨骼和血肉都放松舒展,意识自然而然地恢复。 身子底下传来沉稳强劲的心跳,感知到灼热的体温和坚硬的胸膛,白虞愣了愣。这种状态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可流淌的暖热檀香又让他熟悉安心。 “醒了?”身下人嗓音低沉。 白虞感到胸腔在与之共鸣,他缓慢眨眨眼,抬起头便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以及棱角分明的俊脸。 白虞意识很清醒,现在却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他怔怔望着面前的人,不知是如何实现了他渴求已久的念想。 每次白虞都想和秦知衡好好待在一起,两个人做些平凡但有乐趣的事,像是喝茶、做木工、看戏逛街……可莫名其妙的,无法自控一般,不论以何开始,最终都会演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之事。 等到他醒来,就变成了独身一人,他完全不知枕边人何时离开。 有时白虞试图强迫自己清醒,以便挽留对方,可亲密过后,他总是抵抗不住疲惫,沉沉睡过去。 他想,若是他们可以躺在床榻上,不做那些,就只是彼此依偎拥抱着,将是何等的幸福。 可他真的控制不住,人欲如同篆刻进骨血中的诅咒,每当他与对方触碰,就会发了疯的渴求,纵知是饮鸠止渴,欲望仍是铺天盖地,无休无止。 就像现在,他收紧指尖,喉咙干涩,脖颈和耳朵染上潮红,视线下移落到对方唇上。 在别人看来,他们距离极近,还对视着,目光一方明亮,一方晦暗,谁都不分开,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去。 “咳……” 杜蓉咳嗽出声,白晏明已经起身走去,握住白虞的臂弯,把他扶了下来。 “小虞,头还疼不疼。”他担心地问。 白虞低下去摇摇头,黑发遮盖泛红的耳尖,他眸中欲色难掩。 秦鼎竺随后起身,单手整理衣服和领口,杜蓉走到他面前,“麻烦你了,想吃什么,我下去买点早饭。” “不用了,我还有事。”秦鼎竺直言,走到病房门口时,他停顿回身,“您昨天,应该有话没说完。” 杜蓉一愣,回忆片刻,是在秦鼎竺刚来的时候,她说了信息素紊乱,后面的“还是”就没了下文。 她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没什么,重要的事已经都说完了。” 秦鼎竺离开后,先是医生过来检查,惊奇地发现白虞状态稳定了很多,证明他和alpha的匹配度绝对不低。 病房气氛轻松中透着异样,但起码他们都不用过于担忧了。 医生还嘱咐信息素紊乱的调节是个长期过程,尤其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尽量保持平和愉悦,一旦波动很有可能更严重。 除此之外,白虞的腺体比其他人敏感脆弱,不能暴露在信息素太多太乱的地方,容易影响伤害到他。 杜蓉和白晏明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白虞独自立在窗边,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检查沟通完后,医生去了别的病房。 杜蓉拿起自己的包,准备下楼买点早饭,白晏明看了白虞一眼,跟杜蓉出了病房,面色沉重地关上门。 “妈,不能让那个人再接触小虞了。”他语气严肃,“他这么做,一定不只是想帮忙,他有别的心思。” 杜蓉不明白他怎么还在纠结,“你也听到了,医生说他的信息素是有用的。” “世界上那么多人,和小虞匹配度高的难道就只有他一个?” 杜蓉啧一声,发出灵魂拷问,“是可能有别人,问题是你去哪里找,再说了,换一个人别说白虞允不允许,你就会允许了吗?” 白晏明无法回答,的确,不管换成谁,只要是个alpha,他都不想让对方碰白虞。只是秦鼎竺让他最难以接受。 对方的态度就像是,理所当然地用信息素安抚白虞,理所当然地拥抱他。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白虞,他是你弟弟更是我儿子,我知道分寸,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先回去休息吧。”杜蓉迈步离开。 白晏明在走廊站了半分钟,心知事情无法改变,决定先进病房陪着白虞,等杜蓉回来再走。 一转身,白虞在门口冒出个头来,扶着门框看他。 “哥哥,我想要历史。” 他本就是少年清丽柔和地音色,最后两个字一顿一顿地念出来,显得呆呆的,认真又乖的样子。 白晏明看着他静了片刻,才分神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反应后明白他说的是昨晚的历史书。 “你现在眼睛不适合再看字,等身体养好,做完手术再看也不晚。”白晏明耐心地解释。 白虞之前对学习就不感兴趣,他脑子笨跟不上,又隔段时间请一次假,和同龄人的知识水平差了一大截。 白晏明是早已经看开了,他的弟弟就是不适合学习,没关系,他可以养着他生活一辈子。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白虞语气恳切。 白晏明还想说什么,望着他执拗而祈求的样子,张口前又变了。 “好,我给你带过来。” 白虞笑起来,眉眼温软,“多谢哥哥。” 他退回病房慢慢关上门,三个小时后,门被推开,秦鼎竺走进办公室。 “我还能说什么,论文都改到第三稿了,怎么还一眼一个格式错误。”罗景同面如死灰地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上的学生论文,眼里都是红血丝。 “看看群里的文件不会死,真的。” 他念叨着,发觉余光的人影抬头,幽幽笑一声,“秦老师也加班来了?不对,你学生不是都写完了吗?为什么别人的学生都这么省心……”他逐渐幽怨。 秦鼎竺拿出一本书,“有个问题问你。” 罗景同面露怀疑,“问我?” “叶浮研究的是古文字。”秦鼎竺掀开书页,将一张纸抽出来,撕掉最上面的四个字后,手指一点推摆到他面前,“他见没见过这种字体。” 听到自己老婆的名字,罗景同下意识回答,顺便低头,“对啊,他研究……喔,这什么东西?鬼画符?” 他语气震惊,不自觉离远了看,一堆长长短短,弯弯绕绕的线条纠缠在一起,看得他眼珠子更疼了。 “你确定这堆东西,是文字?我不信它能有什么含义。” “确定。” 罗景同知道秦鼎竺不会在无意义的东西上浪费时间,又嘶一声道,“可是,我老婆他研究的是金文,你这和金文搭不上边啊。” “文学专业还有其他老师,总有研究方向一致的。” “那倒是,我拍下来让他看看。”罗景同拿起手机,对准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阴阳怪气,“哎,你自己找事做就算了,还拉上我老婆和他们整个专业加班,不太道德吧。” 秦鼎竺淡然开口,“学生论文我替你批,到他们毕业。” “好嘞。”罗景同爽快答应,利索地把照片拍给叶浮。然后把论文全部转发,顿时一身轻松。 秦鼎竺:“你告诉他,这段文字大概有想念在外地的儿子,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的意思。” 罗景同一脸不解,“你这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研究的。” “我认为不止是这些。”秦鼎竺目光越发深暗。 罗景同虽然不理解,还是照他的话原样发送。 叶浮暂时没回复,秦鼎竺回到位置上工作,罗景同解决了一大难题,接着埋头写教案。 一个小时后,叶浮回复了。 【闲的玩上鬼画符了?】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罗景同大呼冤枉,【不是我,我忙着呢,是秦老师,非说这鬼东西是文字,请你们专业老师帮忙看看什么意思。】 对面静了一会儿。 【秦老师啊,那应该是有可能,等我看看。】 罗景同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又怕打扰他,强行按捺下来,丧着脸准备回家一起算账。 又是一小时,叶浮:【我问了几个老师,短时间确定不了文字所属的时期,很难解读,你让秦老师别急,我们再仔细找找。】 罗景同瞥了一眼,【呵呵,他一点都不着急,你们慢点,拖到七月最好。】 一晃到了下午六点,罗景同以非常稳定的时间间隔接收到秦鼎竺批改完的论文,他点开看了眼,从标题到结尾,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被揪了个遍。 他感叹着对方非人的效率,美滋滋地摇头道别,“哎呀,我得回家给我老婆做饭了,不像秦老师,单身能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真遗憾呐。” 秦鼎竺听着他嘴欠,面无表情把电脑里的十份文件粉碎清除,没过多久也起身离开。 谁说他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也有人要照顾的。 “三皇时代神话色彩浓重,其中五帝的事迹……”一板一眼的中年机械大叔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白虞盘腿坐在病床上,面前摆放好几本历史书,中间手机里软件正在读着。 杜蓉瞧着这画面,一天过去还是觉得稀奇,她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努力学习过,住了院还要看书,眼睛看不到还着急,她和白晏明想了听书的办法才糊弄过去。 白虞失忆后言行举止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 机械男声还在往下读,白虞却抚摸着方才紧紧跟随找到的段落文字,久久没能回神。 他的手指下方,写的是:数千年的旧制王朝就此湮灭…… 千年。 距离最后一位皇帝在位,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白虞恍然。 那么大晟,此时是根本不存在的。它早已在千年前甚至更久的时候,被埋葬在滚滚红尘中,甚至在史书中都找不到它的名字。 而他,不仅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还是早就死掉,跨越了千年的魂魄。 白虞看着面前的书页,只觉得脑海天翻地覆般晕眩。 这一切都叫他难以理解,戏楼里的话本都写不出来。 他忽然觉得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鬼,独自被置身万世之外,没任何人能理解他。 他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坐拥万人之上,手握至高权力……所以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疯子,言语怪异的傻子,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门被敲了敲,杜蓉起身开门,秦鼎竺点头致意,走进来时看到白虞抹了下泛红的眼皮。 白虞低着头没看他,他们昨天刚吵了一次架,谁知道早上醒来却是睡在一起,他还有点别扭。 秦鼎竺径直走到他床边,把几本书连带他手里的一起收走放到一边,像是没注意到他按着的那一段。 “2章 ——”机械声戛然而止,手机也被还给杜蓉。 “你……”白虞实在忍不住,抬头不满地瞧着人。 这人真是太坏了,欺负他还要管着他,凭什么连声音也不让他听。 对方熟悉的轮廓映入眼中,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不是秦知衡,是千年之后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却也不同。 对方再不会知晓他们的过往,自然也不知道那时的大晟发生了什么。 至于北昭的神武卫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他已经有了猜测。 北昭包藏祸心已久,定是趁大晟兵力分散之际潜入,路上遇到竺郎回城,便挟持了他,意图借此要挟自己让出皇位和兵权。 他觉得竺郎很可怜,身为皇子却被送来异国,做质子多年父皇不闻不问,还要被利用胁迫。 白虞目光柔软下来,还好,现在的竺郎身世平凡,不必再遭受那些痛苦。 秦鼎竺看不懂他神色的几番变化,毕竟白虞情绪向来丰富,不过看样子脾气已经消了。 “你累了,明天再看。”他说着,抬手落在白虞的颈环上。 今天做检查的时候,颈环摘下来过,其实可以不戴的,在医院里大家都会包容他,但白虞强烈要求戴上,他们也没办法。 秦鼎竺动作没有预兆,白虞一怔心跳快了两下,却没有躲避。 开口在侧前方,男人的指腹不可避免蹭到他脖颈,指骨抵着他下颌微微抬起。 “咔哒”一声轻响,颈环便松动开。 第39章 奖励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 白虞在秦鼎竺面前似乎听话得出奇。 杜蓉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以前不是没见过白虞这幅样子,像是他迷恋秦正蔚的时候,也会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百依百顺。 可那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她会觉得白虞变成了什么小动物,谁给他几口吃的,摸他两下头,就心甘情愿跟人家跑了。 和秦鼎竺交流时,他最起码还是个人。 病房里没有别人,白虞就算逸散信息素也是安全的。 他现在的信息素还乱着,腺体调节不过来,体温要高上一些,被秦鼎竺微凉的手指触碰,他便觉得格外舒适,忍不住想要凑近得到更多。 他对对方的欲望好像更强烈了。 颈环落下,白虞后颈腺体处皮肤轻微肿胀,樱桃香很快轻飘飘地散开。 可是现在的竺郎不喜欢他,甚至是厌烦他的,留在他身边是不得已,因为自己是他的师娘。 白虞嘴角低下去,推开秦鼎竺的手,“我不用你管。”他从另一侧下床,生着闷气坐到圆桌旁的椅子上。 信息素明显波动,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很不好, 医生尤其嘱咐过,要稳定好病人的情绪。白虞身体本来就差,负面情绪如果过重,相当于坏上加坏,到时候信息素紊乱就会演变成其他腺体病症,甚至会影响生育能力。 杜蓉不明所以,好好的又怎么了。她刚要往白虞那边走,却看到秦鼎竺对她摇头示意。 她犹豫了,自己劝多半是没什么用,谁惹了他让谁哄才对。 杜蓉脚步停顿,转身出病房前叮嘱了句,“注意分寸。” 她想起秦鼎竺问她的,昨晚没有说完的话:信息素紊乱治疗过程中会引起的副作用是,性亢奋,也就是□□异常旺盛。 没有告诉他是因为,说出这件事未免太过怪异。 她敢放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不是她相信任何一个人,而是病房里有监控,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也幸好她让白晏明走了,不然还要解决另一个麻烦。 室内秦鼎竺走过圆桌,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白虞半低着头,盯着眼下的白色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桌子惹了他。 秦鼎竺倾身握住他一条椅子腿,手背青筋分明,稍微用力,整把椅子连带上面的人都一齐缓缓移了过来。 动起来时白虞还有点发懵,茫然地被挪过去,接着人又被调了个个,转向了男人正面对。 模糊的视野里,遇上一双深而黑的眸子,白虞呼吸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紧衣角。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对方第一次主动将他拉近。如同被圈进野兽的领地,有无形的威压将他包裹,看似宽容自如,实则密不透风。 以往有人说,觉得秦知衡很可怕。白虞却完全没有,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伤害他。 就像现在,野兽抬起自己的爪子,摆在他面前,嗓音低暗而认真,“你可以咬我。” 血液里有他的信息素,白虞接触到他的血,自然能被安抚。同样,咬他能够很好地发泄情绪,一举两得。 其实他们两人之间,白虞通常是被咬的那个。只是前两次他太生气了,又憋屈,总不能全让他忍下去。 可是哪有主动让人家咬人的,白虞又羞又愤,一把将那只手拍开,“我不咬。” 秦鼎竺被拒绝,片刻后收回手定定望着他,“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白虞别过眼,不想看他,神色倔强,眼下的红痣却将他衬得有些可怜。 气氛僵持,在周身被逐渐厚重的檀香气息环绕时,白虞无力地眨了眨眼,后颈腺体的存在感更加强烈。檀香温和地侵染,将樱桃味都被压制,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你,停下。”白虞难耐地捂住脸,轻声喘息着说。他知道对方可以控制檀香。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秦鼎竺专注地看着他反问。光是说话,檀香味却一点都没少。 “我,不……”白虞咬住下唇,昧不下良心来否认。 清冷而强势的alpha信息素覆盖在他脆弱的腺体皮肤上,没过多久就将混乱无序的Omega信息素抚平,不再漫无目的地逸散在空气中,而是乖乖地,顺从地待在主人周围。 正如此刻的主人本身。 白虞蜷缩成一团,双腿颤颤巍巍踩在地面,在男人面前打着颤,想走都走不掉,宽松的领口下坠,脖颈和锁骨以下若隐若现地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 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信息素在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 缓了很久,白虞只是轻轻缩起指尖,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浸了露水的桃花,嗓音带着不稳的气声说,“你给我读书,我就不生气了。” “读书?”秦鼎竺视线一暗,不太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白虞会提出这么简单朴素的要求,他以为会是亲吻或者其他更过分的事。 白虞空出一只手,指向被他收起来的历史书,肯定地说,“我要听。” 秦鼎竺目光随之移过去,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似是无奈。 两人相对坐在圆桌前,秦鼎竺扫过手里的历史书,从机械声断掉的地方开始读,他声音不急不徐,沉稳悦耳,听得人很舒服。 白虞安安静静地听,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看着确实认真。 场面过于荒谬,怕是杜蓉进来都以为走错病房了。如此和谐向上的画面,主人公竟然是自己儿子。 白虞一开始后仰靠在椅子上,慢慢变成手肘撑着脸,最后整个人趴上桌面。 他侧着脸看起来像睡着了,但秦鼎竺一停下他就抬头,继续又趴下去。 和班上的好学生正好相反,读书好像是用来给他催眠的。 十分钟后,秦鼎竺放下书不读了,白虞等了一会儿,便蜗牛似的直起身,望着他无声质问为什么停下。 “你累了就休息。”秦鼎竺说。 “我不累,你要是不读,就陪我睡。”白虞表情肯定纯洁毫无异样,但经过前几天的了解,秦鼎竺知道他大概不是表面意思。 不过万一是他错了呢,毕竟白虞还病着,他要的可能是昨晚那样的睡。 秦鼎竺略微垂了下眼,指腹划过光滑的书脊,“晚上再说。” 白虞很意外这话题还有商议的余地,他几步绕过中间的障碍,站在秦鼎竺身侧,歪着上身面对他,“何必,你既然也想,就不要等了。” 这种事情哪里有等的,想要就得立刻马上,忍一会儿都不行。 白虞直接伸手落在他衬衣领口处,半瞎着动作倒是利索,向下一拽扯出来一颗扣子,同时快速凑上来要吻他。 秦鼎竺利落地捂住白虞下半张脸,另一边捏住他两只腕子放下,单手把扣子系回。 是他输了,相比白虞,单纯的是他。 白虞大半张脸被骨节分明的手挡住,眼睛无辜而疑惑地眨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拒绝也不同意。 “做些别的。”秦鼎竺说,一直等到白虞勉强点头,确定不会再上前后才放开。 至于做什么,只要不是刚才那一个都可以。 白虞犹豫地搜寻四周,考虑要不要接着读书的时候,想起哥哥还带了支笔来,便从床头柜子拿起,思索要如何写字。 他之前用的都是毛笔,惯性用握毛笔的手法捏住笔杆,尖端落在书的空白页上,因为用力不平衡,出来的横线抖得像蚯蚓。 白虞挫败地放下,一推扔给秦鼎竺。 看到对方用他没见过的姿势握笔,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白虞”两个字一笔一划呈现,字迹遒劲,锋芒有力,堪比教科书般的形态,却隐隐透出打破桎梏的力道。 白虞很入神,整个人都要追着笔画贴在纸面,试图缩短距离去看清。 温热的气息落在秦鼎竺手上,他看着白虞侧脸,以一种若即若离,将吻未吻的距离挨在他手旁,迫使他必须停住。 白虞疑惑偏头,目光催促他继续,下一秒就被捏住了胳膊,强制把他上身直起来。 “我看不到。”白虞不满地挣扎。 秦鼎竺把笔和书攥到一边,让他够也够不着,“站直,还是不写,你选一个。” 白虞伸手抢不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秦鼎竺没有丝毫动容,目光沉而无情。 无声对峙半晌,白虞泄气妥协,指着那边的书和笔让人还回来,语气嗔怪,“我知道了。”听起来更像撒娇。 他重新捏住笔,回想刚才秦鼎竺的样子,努力调整姿势,正要往桌面上趴的时候,想起方才的选择,又若无其事地停住下压的趋势。 白虞什么都看不见,连从笔下划出的长线都是极细的模糊轮廓,仿佛被浓雾包围,很没有成就感。他便来回地胡乱划动,企图将那一块涂黑。 秦鼎竺见他姿势还有些奇怪,直接按住他的手调整,但对于看不清的白虞来说,其他都是摆设,他画着画着就走偏了。看到自己创造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一团,他慢慢地有些烦躁。 “别急。”秦鼎竺说着,环过他后背,握住他手指上方的笔杆,控制着他慢下来。 三道很长的横线出现在纸上,白虞转变方向从上方划下弯曲的竖线时,秦鼎竺才意识到他要写的是“秦”字。 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从一开始只按着笔,到捏住白虞的手指,再到掌心完全将他覆盖包裹,只用了一个巨大的秦字。 白虞很认真,完全没有察觉,他已经完全被笼罩在alpha的气息中。 两手交叠处皮肤紧密相接,严丝合缝,隐约能看到骨骼清晰的宽大手掌下,一段细瘦润白的指节。 白虞心情出奇地平复下来,宁静又喜悦,对于自己已经掌握千年后的写字方法十分自豪。 “秦”字完整落地,白虞嘴角翘起来,转头和人分享愉悦。不知是太高兴还是和alpha信息素接触太久,他脸上飞出淡淡的粉意,唇更加殷红饱满。 秦鼎竺发觉他们离得太近了,和昨晚白虞睡着时不同,现在他们都是清醒的。 白虞才不在意,他望着身侧的人,笑容清丽明媚。 一时兴起,他忽地靠近,奖励似的毫无预兆地吻在秦鼎竺唇上。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却仿佛烙印在了原处。 秦鼎竺瞳孔放大,手心猛地收紧,周身信息素瞬间停滞,又变成狂风骤雨般的猛烈。压抑和亢奋的状态同时出现,彼此交缠,密不可分。 若是此时他的信息素泄露出去,恐怕会将其他低级alpha死死压制,直接痛苦地陷入狂躁中无力反抗。 始作俑者却全无察觉,如同被圈在一个无形的保护罩里,外面巨浪滔天,而他风平浪静。 白虞亲完就回过头,兴致高昂地把笔尖挪到空白的地方,神情专注下笔,写完却嘴角一僵,定住了。 他忙乱了一下,试图划掉补救。 直到秦鼎竺回神,目光落到纸上,看到了他刚才落下的一笔。 很大,即便被划了几下,也能明显看出来,是个撇。 第40章 犯错强行把他压倒下去 “写错了。” 白虞略显尴尬地解释,他下意识就想顺着写下“知衡”,忘记在这里对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 他觉得问题不大,试图稀里糊涂掩盖过去,然而再想动笔却挪不动了,被覆盖着的手牢牢困在原地,整只手越发灼热。 秦鼎竺目光只是定在那一撇上,晦暗中掺杂了很多东西,看不清情绪。 吻了他,心里想的还是旧人。 秦知衡。 他真的可以是他吗?就因为那两场虚无缥缈的梦,他就开始怀疑二十多年来的一切。 白虞这才罕见地察觉气氛不对劲,只好又挣扎狡辩说,“其实,是一样的。” 他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就够了,何必还要在乎名字呢,只是现在他没办法解释。 秦鼎竺攥着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在撇旁边添上去,是一个横。 白虞还有些发愣想要阻止,下一笔却改变了方向。 直到完成了一个“竺”,他们才停下来。 白虞盯着手底下的字,抿住嘴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对方在回应。 他偏过头,呼吸变深变急,视线相交时爱欲犹如凝结出实质,穿透出来丝丝缕缕地交缠。 目光是有温度的,可以将冰融化。 白虞视线落到秦鼎竺唇上,静止着,等到他再也忍耐不住,稍微靠近的下一秒,门口传来白晏明低到谷底的声音,“小虞。” 白虞愣怔地停下,视角偏移,便看到白晏明不知什么时候静静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东西。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错开身子,抽出自己的手,“哥哥。” 白晏明来时,在门外都能感受到信息素的涌动,一进门就看到两人以不正常的距离和姿势挨在一起。 白虞几乎是被男人环抱着,亲密无间,暧昧丛生,后颈还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没有意识到这样有多危险。 而他,身为白虞的哥哥,连一个正式的拥抱都没有。 听到白虞在叫自己,白晏明走进房间,强忍着一拳砸在秦鼎竺脸上的念头,恢复温和的微笑,“感觉怎么样了。” “很好。”白虞笑着回答,还心情愉悦地把被祸害的书页举起来给他看,“我写的字……不,是我们一起写的。” 那页纸上虽然乱,重点却不多,每一个都异常扎眼。 白晏明点头,夸奖道,“不错。”他嘴角有不易觉察的僵硬。 他本以为自己来后秦鼎竺会走,没想到对方拿起放在一旁的颈环,而白虞就乖乖地站着,等他给自己戴上,像是甘愿走进牢笼。 白晏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思虑之后对白虞说,“小虞,不想戴可以不戴,我是你哥哥,你的信息素不会影响我。” 白虞其实不懂气味和哥哥的关系,他只是要听秦鼎竺的。 “就算是家人,也要注意边界。”秦鼎竺把颈环合上,淡淡开口,“毕竟以后会有各自的伴侣。” 白虞认为很有道理,顺从点点头。 空气中混杂的信息素渐渐淡去,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白晏明面色低沉,应了一声,“秦先生说的是,就是不知道您未来的伴侣会不会在意,和Omega师娘单独相处这件事。” 白虞眨了眨眼,望着秦鼎竺等他回答,对方却只是轻笑一声,没有直言的意思,“也许。” 白虞心绪沉了沉,知道他将自己当作师娘,最终还是要与他人在一起。方才自己一时高兴吻了他,指不定他有多生气,准备着要念诵那些规矩礼数。 可惜晚了,他亲已经亲过了,就让对方气着去吧。 白晏明听不懂秦鼎竺的意思,拧起眉。难道他对白虞做了这些事,都没想过负责吗?果然和秦正蔚一家的,哪里能是什么好人。 没过多久杜蓉也回来了,看白虞状态还好,自然放下了心。 秦鼎竺有事要做,简单道别后离开了,一直到晚上十点也没回来。 白虞因药物作用昏昏欲睡,歪着身子靠坐在沙发上,还要面对着窗外。旁边都是他写过的纸,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谁的名字。 他的弟弟已经彻底着魔了。 白晏明坐在他后方心想,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白虞带到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 可惜白虞太过固执,认准了的人,总是要闹得头破血流后才能看清。 或许秦正蔚离世就是天意,他本不应该拥有白虞。他不肯放弃,自然会失去其他东西,只是失去的是只有一次的生命。 杜蓉打断他的思绪,“你回去吧,今晚我守在这。” 白晏明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赶快回去,你是觉得一个精神出问题不够,还要再来另一个。”杜蓉训斥他们向来不留情。 白晏明眉目间心事重重,他起身走到白虞身后,看着他瘦小的一团,和小时候没差别,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归根结底他只是想让白虞过得好些,不要再受以前的苦。白虞迷恋谁都是一样,如果对方敢伤害白虞,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白虞的身体和精神首先要恢复正常,不再轻易被别人迷惑。为了熬过这段时间,他只能容忍秦鼎竺。 白晏明温柔低声劝道,“小虞,去床上休息吧。”他总是坐在沙发上,歪着的姿势会很累。 白虞头撑在胳膊上摇了摇,话音带了些倦意,“在床上我会睡着的,我要等他来。” 白晏明无可奈何,转身询问,“妈,他怎么还不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他妈。”杜蓉也有些烦躁,“电话打不通,不会是要反悔吧。” 白虞只是静静听着,他不愿多想,可控制不住地认为是自己得意忘形,吻了对方才惹得他不高兴了。 千年后的竺郎那么注重礼教,定是彻底厌烦了他。 可分明自己吻了他之后,他没什么反应…… 白虞苦恼着,内心泛上苦涩的水纹。又等待了半个小时,他一边难过,一边趴着昏昏沉沉的时候,秦鼎竺来了。 他没盯住外面,也没听到声音,只隐约闻到熟悉而清浅的檀香,他想要起身去看,但信息素紊乱造成的头晕、无力又在困倦之时悄然出现。 白虞微弱的意识没能挣动起来,整个人还是缩在深灰色的沙发上,看着已经睡着了。 杜蓉和白晏明虽然不满秦鼎竺来迟,但多少松了口气,加上白虞睡着了不想吵到他,便没说什么。 白晏明踟蹰着,回头张望几次后终于离开了房间。 由于白虞是背对着他们,看不出来他此时已经陷入程度较轻的梦魇中,唯独秦鼎竺凭借细微的信息素波动,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对。 秦鼎竺大步上前,俯身握住白虞的肩膀,一瞬间便将他唤醒。 白虞睁开惊慌失措的双眼,看到秦鼎竺一刻,仿佛快要溺死时被捞上来,带着恍惚的喜悦,喘息着一把抱住对方的腰。 他梦到对方来了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他心痛至极,却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挽留不住。 “还好你没走……”白虞闷在秦鼎竺身前,话语劫后余生般庆幸,还带着些鼻音。 杜蓉简直没眼看,她偏过头去,努力装作没看见。 不过相比起白虞抱着秦正蔚,秦鼎竺让人好接受多了,最起码心理上没有那么反感。 第二个晚上,白虞仍旧是扒在秦鼎竺身上睡的,不同的是这次只有白虞躺着,而且是侧躺在人家腿上。 秦鼎竺靠坐在沙发一角,任凭白虞抱着他一只手,另一只则随意搭在扶手上。 杜蓉都要佩服秦鼎竺了,她这个当妈的没熬住,准备到空着的病床上休息。临睡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低声问,“要不把白虞抱到床上,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不用了,他离开我会做噩梦。”秦鼎竺轻描淡写地拒绝。 他垂眸看过去,暖黄的床头灯光揉碎成薄纱,铺洒在白虞微微低着的侧脸上。 白虞五官精致流畅,睫毛长而低垂着,攥着他的手像是找到宝贝后紧紧抱着,生怕丢掉的小狐狸,安心又缺乏安全感。 杜蓉没什么话说,认可但无奈地点点头。 她总不能让两人都去床上睡,那样太……相信秦鼎竺也明白,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床头的灯也关掉,渡过一段入眠期后,秦鼎竺另一只手抚过白虞的手背,那里贴着一小块胶布,是白天输液扎针的地方,如果能看清,此时周围一定是淤血发紫的。 他的皮肤很薄,太容易留下痕迹。 白虞头轻微地动了下,接着慢慢腾腾的,从面向外侧转到正躺,没过一会,又迷糊着转向他,膝盖蜷缩起来,半跪的姿势抓着他的手臂往上攀。 秦鼎竺以为他和昨晚一样,就没有强行把他拽下来,任由柔软清瘦的身子攀附在他身前,坐在腿上得寸进尺地搂住他肩膀。 白虞温热的气息浮现在他耳侧,缠绕流淌。秦鼎竺开始怀疑身上的男生到底有没有睡着。 时间过得缓慢,两个人心跳声交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若擂鼓。 直到白虞唇瓣触在秦鼎竺耳廓,一道轻细的气音传入耳中,“我们出去吧。” 虽然气息拖得略长,但话语清晰明了。 白虞是醒着的。 他亲昵地蹭了蹭秦鼎竺的侧脸,又开始蛊惑,“我们跑出去好不好,我想看看外面。” 黑暗中杜蓉睡着一动未动,而天花板上亮着一个红点,秦鼎竺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目前为止,他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都是在遇到疯了的白虞后一个接一个出现的。 现在,他又要犯错了。 一分钟后,病房里只剩下毫无察觉,睡着的杜蓉。 白虞非常开心,他从黑洞洞的病房里跑了出来,一路镇定自若地穿过走廊,还遇到护士医生,生怕被发现,躲避着不敢看人,接着被关进一个封闭的大盒子,他有些怕。 还好有惊无险,他逃出来了,和心爱的人一起。 他站在浓郁的夜色里,天上有一轮灰茫的月亮,路边有一盏盏白色的月亮。 白虞觉得在千年后,晚上的世界和白天的截然不同,在他眼里远处高楼大厦连成面,高低不弃地矗立。闪耀着的各色光芒像是他掉进了梦中,白天匆忙路过的行人和车辆都缓慢下来。 他在窗台看了很久,不止是在等人。 秦鼎竺跟在白虞身后,面前人纤瘦单薄,如同出世不久的精灵,放松又轻快,行走在路灯下仿若长出了翅膀。 白虞回身笑着,放缓步子等他上前。 两人并排行走,根据白虞随性的选择走过几条街道,看到一处有和路灯不同的,一串串挂在树上的橙暖色光,白虞循着过去,便走到了公园。 最外面有一片小孩子用的游乐设施,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白虞没见过,想玩又不知道怎么弄,直接拉住秦鼎竺的手,尝试着坐上彩色木马。 感受得差不多后就下来,继续踩上一颗颗糖果似的条纹圆球。 秦鼎竺牵着他的手维持平稳,昏暗光线下,白虞神情专注。按理来说早就过了爱玩的年纪,他却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迈到圆球尽头时,白虞想要往下跳,踩到边缘身子一滑,往边上滑倒时惊慌地伸手抱住人。 其实设施很低,完全不会摔伤,秦鼎竺却也同样下意识撑住他。 一俯一仰之间视线相撞,白虞看到对方仿佛透不进光的眸中,隐约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谢谢你。”白虞嘴角扬起来,轻声说着。 夜间有微风渐起,吹动了他额上的碎发,也吹动了洁白的衣角。 秦鼎竺扶着他站稳,白虞迈步下来,自然而然地牵着手,踩在弯弯的林间小路上。 林子里没有了路灯,月影倾斜,树叶在风中簌簌窸动,静谧悠远,不像在人间。 出了树林就到了开阔的草坪,时常有人来露营野餐,现在就有几个帐篷四散着。 白虞看到帐篷有人出来,便拉着秦鼎竺走向无人的远处,懒散地坐在草坪上。 夜空星光熠熠。 白虞望着天,虽然他眼睛看不到,但他相信一定是。 这个世界真好,如果他能看清就更好了。遗憾之中,他转头望向身边还站着的人,晃了晃对方的手,目光祈求,拉扯秦鼎竺坐下来。 得逞之后,安静了一会儿,他又眼尾一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咦?”白虞抬手指向另一边,语气惊奇,“你看那是什么?” 他对什么东西都很新鲜,秦鼎竺没有防备地转头,接着白虞就扑到了他身上,强行把他压倒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喜欢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睡 身处在完全开放的天地间,会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自由。 湛蓝夜色下,男生漂亮的脸又将人扯入凡间。 白虞实在地压在秦鼎竺身上,低声呢喃,“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睡。” 寂静片刻,秦鼎竺看着他,忍耐而坚定地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白虞很意外,“难道你想回去,连躺着都不行。” 秦鼎竺沉默了,白虞还在努力劝着,“我不想让你受苦,我们就躺在地上,想怎么睡都可以。” 他说着把手压在秦鼎竺肩上,像是生怕他跑了。 “你不要害怕,如果妈妈和哥哥问起,我会保护你的。”白虞自觉十分周到,连明天的事都考虑好了,“实在不行就早点起来,再偷偷溜回去,这样就不会被他们发现。” 白虞眨着眼,神情恳切。 “好。”半晌,秦鼎竺终于同意。 白虞欢欣地反身躺在他身侧,一只手与他紧紧交握,一条腿弯起,小狗摇尾巴似的晃着。 他偏头看向秦鼎竺,微微笑起来,没过一会儿,有些小心又好奇地询问,“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很想了解千年后的竺郎,但他觉得对方和旧时一样,永远带着孤寂和疏远,无法轻易接近。 白虞的问题秦鼎竺很难回答,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二十多年来循规蹈矩,做着自己和其他人认为对的事,看似有所成就,实际上不过是空壳。 如果没有白虞,他一生都不会在深夜从医院来到公园,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躺在公共草地上。 白虞许久没等到,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眼中光亮渐渐淡下去,却还是安慰自己慢慢来,总会改变的。 “现在。” 白虞没反应过来,怔怔望过去,意识到他说的是喜欢“现在”后,内心无以复加的惊愉。 对方喜欢的现在,他也在。 “我也喜欢。” 白虞欢快的声音毫不掩饰,在月色下真诚得像是许愿,“还喜欢你。” 潮汐作用下,人的情绪能因简短的四个字掀起惊涛骇浪。 白虞说完,高高兴兴地回头欣赏夜色。 只是对于他来说,一晚上到现在的运动量着实超标了,被强行压抑的疲惫感接连涌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时他偏过身子,用仅存的意识抱住秦鼎竺。 他希望这是有用的,能够醒来睁开眼睛后,看到对方还在自己身边。 凌晨两点,秦鼎竺放轻动作,抽出衣服里嗡嗡响的手机,挂断第三个电话,转而发送了一条短信:他和我在一起,早上安全送他回去。 随后没看对面发过来的质问或是责备,直接收了起来。 在蔚蓝的天际浮现第一缕日光时,白虞悠悠转醒,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就是看身边人还在不在。 万幸的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的竺郎就在身边。 这种感觉很是虚幻,白虞升起无法言喻的兴奋,轻轻地靠近,试图在对方没有发现时得到一个吻,以验证它的真实。 可惜秦鼎竺实在警觉,白虞不过即将触碰到侧脸,对方便无声地睁开眼,悄然躲避。 没亲到,白虞略微失落,更多的是狡黠。他安然舒服地躺回来,看了一场千年后的日出。 等到半边天空变成浅黄色后,秦鼎竺将他拉起来,“回医院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白虞顺从地跟他走,心想着如何解释,没注意到不远处逐渐靠近的中年夫妻。 妇人穿着最平常素净的衣服,鬓角已掺杂不少银发,面色老持严肃,眼角纹路层层坠下,嗓音略显沙哑。 “阿竺?” 秦鼎竺看到他们后,神色越发不轻松。 是桂青虹,秦正蔚的前妻,虔诚忠实的佛教徒。两人离婚后,秦鼎竺也已经多年没见她,现在带着现师娘撞上前师娘,谁也想不到的事。 他按照旧习,称呼了对方一声师母。 桂青虹皱眉打量两人,想起过来时看见他们从草坪起来,便询问秦鼎竺,语调缓慢且怀疑,“他是你的恋人?” “不是。”秦鼎竺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说,“抱歉,我们该走了。” 他不想过多解释和白虞的关系,也不必看到桂青虹怪异厌恶的目光。 他们离开后,桂青虹若有所思地回身,目光落在那位漂亮的Omega身上。她觉得熟悉,好像见过。 “这就是你们收养的孩子?”身旁不解的丈夫问道。 桂青虹没答话,反而回身跟了上去。 病房里,杜蓉和白晏明脸色阴沉着,气氛僵得仿佛点个火星就能炸掉。 在秦鼎竺和白虞走进去后,白晏明先是拉过白虞,神色急切担忧地反复看他,“小虞,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半夜听到杜蓉说两个人从病房消失,一直没回来时,着急又生气,自责他们没看好,更怪秦鼎竺把白虞带走,让他再一次失去弟弟。 他甚至以为两个人是私奔了,担心他们不同意,哪怕决裂也要重蹈覆辙。 即便得到秦鼎竺的答复,他也放不下心,直到白虞安安稳稳站在他面前,他才松了一口气。 “哥哥,我没事。” 白晏明抓着白虞的肩膀,转头看到秦鼎竺时怒火中烧,“为什么要把白虞带出医院,你不知道他还病着吗?” 杜蓉顾及着脸面,没有直接发火,他却容忍不下去了。 白虞见状立刻挡在秦鼎竺面前,“哥哥,是我要他陪我出去的,和他没关系。” “抱歉,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知。”秦鼎竺回答,“既然我和他在一起,就会保证他的安全。” 白晏明见白虞维护他的样子,额头紧绷,牙齿两侧咬得生疼,他语气斩钉截铁,“和你在一起,他才是最不安全的。你根本没把他当作师娘。” 他们不见后医院也怕出事,专门看过监控,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他们亲密的举动,他们早就越过了师娘和学生间该有的距离。 “不是……”白虞摇着头,齿尖抵在下唇,回头望向秦鼎竺,却看不出他的态度。 如果竺郎真的不在乎他们的关系,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没了师娘的身份,对方怕是会彻底离开他。 白虞感到极度压抑,他不想被任何人管束,但他觉得哥哥比太子时亲切很多,母亲虽然很凶,对他也不差。他以往什么都不在乎,来到这个世界,他也想拥有亲人。 现在都是他的错,弄得两方都在为难,再这样下去,更加不会缓和了。 “哥哥,是我逼迫他的,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他正说着,虚掩的房门被打开,门外桂青虹收回手,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最后定在白虞身上。 “原来你就是把秦正蔚害死的残魂。”她沙哑着说,话语如同一把利刀,惊了白虞一跳。 其他人茫然不明所以,唯独白虞心里发憷,又听到桂青虹阴冷地说,“你不该来到这里。” 一瞬间,他几乎窒息,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被发现了,灰飞烟灭! 桂青虹有所动作时,他浑身紧绷着,反应不过来要躲,直到被秦鼎竺回身挡住,捂住他的头时,他听到耳边像是细沙哗哗散落,以及女人犹如恶魔般疯狂的呼喊,“阿竺,你不能被妖鬼迷惑!” 恐惧感蔓延,白虞紧紧闭着眼,被重重地抱在怀中,闻到了对方身上让他感到安全的檀香。 病房里传来呼喝声,好像连医生都来了,楼道里其他病房的人也来看热闹,说着什么不干净,乱搞……一片混乱。 声响逐渐平息时,他才被一点点松开。 白虞急促喘息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到秦鼎竺衣衫上有几片红色,他差点以为对方受伤了,瞪大了眼连忙抚上去,却摸到了像是灰尘的红色粉末。 “疯子,竟然往人身上扔朱砂!”杜蓉气急了对着外面骂道。 意识到桂青虹抓了一把朱砂洒向白虞时,她不至于害怕,只感到浓重的诡异和震惊。 他们连忙阻止,叫来保安把桂青虹赶出去。门口看热闹的人都被她不善的脸色吓跑了。 白晏明从病房外进来,拍打着衣服上的朱砂,向来温和的轮廓也变冷,明显的烦闷嫌弃,“哪里来的神经病,还问我的生辰八字。” 他看见秦鼎竺怀里的白虞,上前一步把他拉过来,没注意到旁边脸色微变的杜蓉。 还好只是朱砂,不是什么刀子毒药。除了白虞自己抹来的,一点都没沾上,被秦鼎竺保护得很好。 他们夜里出病房的事账还没算完,白晏明不好再计较什么,没质问完的话只能再度忍下来,只是,他注意到另一件事。 “那个女人认识你,还说到了秦正蔚,她是跟着你过来的。” 秦鼎竺清理干净衣服回答,“是老师的前妻。” “你们一家人真是……” 白晏明的话在白虞目光下停住,轻声叹气后转变了话题,语气发冷,“明天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后,如果匹配度不高,还请你不要再接近白虞。” 白虞还不知道匹配度是什么,但他听得明白这东西能决定竺郎是否留下。他很努力地争取,“会高的,我们的命天生就是绑在一起的,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 杜蓉没忍住笑了一声,对于他的话只当作儿戏。 白虞被刺痛,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还被人当成笑谈。 秦鼎竺回答,“不用多说,我都清楚。” 如果他帮不了白虞,必定会离开,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下去。而且桂青虹出现,恐怕会影响到白虞。 白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又狠狠伤了心。他一次次劝自己,竺郎是忘掉了他,就像往日最开始遇到秦知衡,只要他坚持,总会慢慢将他感化,让他明白自己才是对的。 甚至在夜里对方说喜欢“现在”时,他以为他快要成功了。 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与前世相比起来落差太大,他很难接受如此反复地被冷落和疏离。 他想要爱人无条件地包容和炽烈的爱。 身体和精神中哪一样需求都得不到回应,白虞不得不冷静下来,像是从头浇了一身冷水。 或许他真的该试着等一等。他自己最知道他有多依赖多放不下竺郎,他忍不了多久的,可即便是一个时辰,他也想试着不再想他。 空中寂静之时,白虞对杜蓉和白晏明轻声开口,“母亲,哥哥,我们回家吧。” 杜蓉正盘算晚上怎么能让两人好好睡觉别乱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回家?病还没治完回家干什么?” 白晏明也皱起眉,“小虞,你先别急,等明天结果出来,不行我再找匹配度更高的人来。” 白虞摇摇头,“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不想看到某个人。 此时的某个人只是看着他,眸光暗了暗。 他们不懂白虞为何转变,但目前一切都要以他的意愿为准。回家就要考虑怎么治疗,药可以继续吃,可一旦信息素紊乱发作或是更严重,他们没办法帮他。 “不行,小虞,这样太危险了。”为了白虞,白晏明必须理智。 “哥哥,我真的想回家……”他祈求的话还没说完,秦鼎竺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胳膊强行转过来,随后抬手抚上他的颈环。 颈环和脖颈之间有细小的缝隙,秦鼎竺手指抵在边缘,触碰他侧后方的皮肤,距离后颈腺体只差半个指节。 alpha的信息素从缝隙涌入,覆盖在脆弱的腺体皮肤上,白虞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第42章 慢一点那你吻我 白虞膝盖软了一下,强撑着一把攥住秦鼎竺的手腕,眸子也湿润起来,被迫面对面的状态下,他的所有细微神情都无所遁形。 他咬住殷红的唇,忍住溢出喉咙边的喘息,想把对方的手拽下来,然而他身体发软没力气,对方又极为冷硬。 白晏明见状皱眉上前阻止,“放开他。” 他没能抓住,秦鼎竺动作很快,将白虞带到了另一边,收回手目光直接,“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回家。” 言外之意是,他根本离不开他。 白虞觉得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冷得扎人,他平复着呼吸,眼睛泛起红意,“那又如何?你不是说过吗,不记得我是谁了?” 总有一条无形的边界横亘在他们之间,只是这两日形状变得柔和,让人无形中将它忽视。 一旦有相关的人和事出现,它就恢复成一堵厚重的、通天的墙,完全将他们阻隔。 白虞冷眼看着,秦鼎竺没有回答。 他轻笑一声,带着讽意,没想到不论千年前还是现在,他们都需要跨过一道线,就是身份和世人眼中的偏见。 那时是敌国皇子,现在是学生和师娘。 可一切都不是他主动选择的,如果可以,他也想做和对方没有矛盾的人,像是学校里那些普通的学生,没有顾及地和爱人在一起。 白虞恍然明白了什么,如果他摆脱掉师娘的身份,他们就不用在意这些了。 他眼中点亮细小的光芒,快步绕到杜蓉和白晏明面前,“我要去学堂,我要做学生。” 杜蓉面色复杂,“你本来就还是学生。”只是中途辍学了,以后肯定还会读完的。 白晏明同样劝阻,“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上学,更别说你的眼睛,你连黑板都看不清。” “不,你们和他们都忘了,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不是他的师娘。”白虞极力否认。 两人只当他是又疯了,看白虞着急地收拾东西要走,他们挽留不了,只好帮他一起。 白虞要拿几本历史书的时候,又被秦鼎竺挡在身后,探究地顶视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回家,我要上学。”白虞认真而恳切地回答,上手去拉人,“你让开,我要把书带走。” “别想了,你去不了。” 秦鼎竺无情斩断他的念想,“好好地留在医院。”学校里人多又混杂,他一个半瞎病号,去了必定会出事。 白虞推不动他,被气得不行,半红着眼,像个炸毛的娃娃。他想,早知道昨天就该咬他一口,“你怎么如此讨厌,你想走就走,我就不行!” 他明明是为了他们两个人,对方不帮他还要奚落他。 秦鼎竺眉目间挣动片刻,似是下了决心后才开口,“我教你。”他语气轻了些,“别走了。” 白虞炸着的毛被顺下来,差点就被他迷惑了,可是对方教他,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奇怪。不,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他目光低了一下,复又抬起,“不走也可以,除非……” 秦鼎竺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什么?” 白虞略微扬起下颌,示意他靠近,秦鼎竺定了一下,犹豫后还是俯下身。 “除非,你和我上床。” 温热的气息浮动,过度暧昧情.色的话钻入耳朵,秦鼎竺眉心拧起,偏头看向他。 白虞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比什么时候都严肃认真。他的要求多么合理,只要对方答应,他就不用再费任何功夫了。 “你明白的,不行。”秦鼎竺同样郑重。 他们两个说着悄悄话,身后的白晏明神情晦暗,“小虞,还要走吗?” 白虞望着秦鼎竺,肯定回应,“哥哥,我们现在就走。” 他看向后面的历史书,算了,拿不到他就不要了。 白虞转过身,下一秒又被握住手腕。 “白虞,我们……慢一点。” 秦鼎竺极度挣扎着,说出这句话,他想要挽留。 白虞的要求与一步登天无异,秦鼎竺亲眼看过他和秦鼎竺挽着手臂走过婚礼红毯,也见过他在秦正蔚的棺木前失声痛哭到晕厥。 现在白虞失忆,精神还出了问题,如果真的做出过分的事,他就是趁人之危。 “慢?”白虞转过身,话语坦然,“好啊,那你吻我。” 他不在乎有没有别人,只要对方也愿意,他可以在万人面前亲吻。 秦鼎竺没有动作,僵持之际,白虞了然,他没有试图挣脱对方的手,而是抬起来,凑近后轻轻在对方指尖落下一吻。 “我不想等。”仿佛深情的告白。 秦鼎竺手掌松开,白虞悄然回身,先一步出了病房。 白晏明追了出去,杜蓉则是边走边开口,“他就是一会儿喜欢的要死,一会儿就忘了,你别在意,要是……有事的话我再联系你。” 房间里彻底空下来,这时护士走进,一看连病人都不在了,一脸懵,“人都去哪了?” “出院了。”秦鼎竺回答,站在床头,抬手拿起历史书,掀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大小横竖不一,但写的一笔一划的他的名字。 目光落到被强行改为“竺”的一撇上。秦知衡,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片刻后,他一点点将那张纸攥皱,撕掉,握在手心。 真实与否又有什么意义,任何事都不会随之改变。 “药还没输完怎么就走了?”护士连忙出去查看,没过多久又匆匆回来,“对了,之前病人因为误用了抑制剂进过医院吧,刚才通知药剂提前到了,你去柜台领一下,” 特质药剂到了,白虞就彻底不需要他了。 本应该轻松起来,秦鼎竺却越发沉重,他带上取好的药剂,问了杜蓉地址后,亲自送了过去。 他没有上楼,杜蓉下来后,手里接过精密包裹的药剂盒,被惊了一下。 里面一共只有七支注射器,比普通抑制剂分量更小更精细,总共半年的剂量,还有一支留作意外的备用。 杜蓉心下明了这东西绝对不便宜,她虽然穷,但也不想欠别人那么大的人情。 “药费多少,我还给你。” “不必了。”秦鼎竺回绝,“我答应过他,会负责他的治疗。” 或许这是他能给白虞做的,最后一件事。也不算愧对秦正蔚了。 秦鼎竺转身离开,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快步跑下来的,楼梯间阴暗处,喘息着望向他的身影。 白虞扶着楼梯栏杆,看到杜蓉拿着东西回来,安静一下才道,“母亲,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学校了。” 他讨厌针尖扎进皮肤的感觉,但如果能让他的身体维持稳定,他愿意承受。 杜蓉叹了口气,没再拒绝,“明天带你去办复学手续。” 杜蓉从生下白虞就盼着他能争气,起码要向白晏明那样,学习好,对外有脸面。 但实际情况和她的预期相差甚远,白虞脑子又笨,身体又差,还不爱说话,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笨蛋,经常打骂他,将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仍旧无药可救,没想到白虞发了疯后,反而主动要去上学了。 她不像白晏明那样无条件地惯着,如果白虞能改变,自然是再好不过,谁能知道她在周围人那受了多少的奚落,丈夫离世,独自养大两个孩子,她又好过到哪里去。 白虞听到她的话,明白一定可以了,就算哥哥不同意,最终还是要听母亲的。 他能够做普通学生了,总有一天,他要让竺郎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 秦鼎竺回南盛大学上完两节课,进到学院的办公室工作,没过多久罗景同也来了。 “我老婆说你那个鬼画符很难搞,估计一时半会真不行,你就慢慢等着吧。”他书往桌上一扔,没个正形地一仰,偏腿靠在椅子上说。 另一边的上了点年纪的教授听见,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鬼画符?” “对啊。”罗景同不嫌事大地把照片翻出来给他看,“就这个,秦老师特地拜托我,专门请我老婆研究的。” 老教授抬了抬眼镜,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有点眼熟。” “啊?真的。”罗景同惊奇。秦鼎竺也抬眸看过来。 老教授深思着摸起头发,一脸正经地回答,“像是我那个茶杯上的画,不,不对……像我孙女练的字。” “……”罗景同无言地收回手机,“还以为是真的呢。” “研究不出来就算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秦鼎竺收回视线,语气毫无起伏。 老教授一人瞥了一眼念叨,“还不信我……” 罗景同一听秦鼎竺的话,立马直起身子,疑惑又不满,“哎我说你这人,昨天搞得那么严肃,现在又说就是个不重要的东西?不会真是你瞎编的吧,你玩我和我老婆呢。”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秦鼎竺淡淡开口。 “这还差不多。”罗景同松了口气,又仰回去。 时间一晃而过,晚风随着落日渐起,秦鼎竺开进地下停车场,开门下来的同时就察觉附近有人。 他没有轻易动作,听到声响回身,却看到桂青虹从柱子旁走来。 她的脸色比上午还要差,眼下乌黑,几根银发垂落,步伐轻得完全听不出声音,穿着黑色旧式上衣,肩膀覆有金色花纹。 停车场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冷风,头顶炽冷的白光暗了一瞬。 “阿竺,你被迷惑了。”桂青虹嗓音干哑,“你会犯下大错。” “我不信佛,没必要对我说这些。”秦鼎竺直视着她,“也不要打扰白虞,他和我没关系。” “你撒谎。”桂青虹忽然放大了声音,“如果你问心无愧,现在就跟我去秦正蔚坟前,和他去说!” 气氛冷寂半晌,秦鼎竺眸光暗了一分,“说了又能如何,老师已经不在了,他什么都听不到。” “你真是不知悔改。” 桂青虹缓缓摇头,像是在看一个还未开化的动物,“那白虞身上阳气不足,命格羸弱,和鬼一样会害人的,你接近他,秦正蔚就是结果!” 秦鼎竺失去与固执佛教徒争执的兴趣,兀自锁上车门,抬手转身之际,却听到桂青虹惊异的声音,“你的血檀怎么不见了?你摘了它?” 秦鼎竺的袖口下,腕上已经空了。 那串葬礼上断掉的檀木珠,他收起来后一直没有再戴。 桂青虹仿佛找到了关键之处,她迈着极轻的步子上前,眼珠缠绕上红血丝,“就是因为你摘了血檀,才会妖鬼被找上门来,纠缠不休。” 秦鼎竺目光沉沉地思索片刻,最终放下手,头顶接触不良的灯彻底暗下,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您应该清楚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就是恶鬼,难道还会在乎被同类纠缠。 桂青虹像是想起什么,哑然无语,望着阴暗处秦鼎竺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 “会酿下大错的……” 第二天一早,医院就通知基因检测的匹配度下来,让他们来医院拿一下纸质报告,或者等到中午上传到系统后自行查看。 秦鼎竺在考虑是否要去的时候,做检测的医生已经打来电话,着急又兴奋地说,“你快把病人一起带过来,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秦鼎竺让他直接说结果是多少,又被他欲盖弥彰地强调,“你们过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 被再三嘱咐一定要尽快来后,秦鼎竺挂断了电话。 而另一边,杜蓉也接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她此时正在新学校的办公室,莫名其妙地放下手机,“检测结果出来了,医生让过去一趟。” 她和白晏明商量过后,决定让白虞转学。之前学校里的人多少听过或真或假的传闻,很可能会影响到他,换一个新的环境对他来说更好。 一旁戴着浅黄色帽子,签完字的白虞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结果是什么?” 他看其他人的态度,这个基因匹配度好像很重要,他也想知道自己和竺郎是如何。 “医生没说,就说他从业以来都没见过。”杜蓉也不明白,到底是有多高或是多低,才能让对方说出这种话。 教务主任看了眼白虞,啧了一声问,“他的眼睛,坐在第一排也看不见黑板吧,没考虑去特殊学校?” 杜蓉不太高兴,“他的眼睛只是病了,手术后能治好的。” “那他现在怎么办,我看过往成绩不太好,会拉低我们学校升学率啊。”主任话语里若有若无地挑剔。 “老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入学,怎么早不说啊?”杜蓉语气逐渐变硬。 主任稍微急了,“我这不也是才看见他失明得这么严重吗,这样吧,你交一笔……” “稍等一下。”杜蓉打断他,又接起电话,沉着脸走出办公室。 教务主任话被憋了回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咚咚”敲门声响起,他还以为这么快就回来了,轻咳一下环着手臂扬起头,就听到男生的声音。 “主任,这是篮球比赛每个班的报名人数。”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径直走向办公桌,背对着的白虞进入他视线时,他稍微放缓了脚步,随后走到跟前把名单递上去。 “文山啊。”教务主任脸色变得和蔼,接过来随便扫了几眼,认可地点点头,“很好,麻烦你了。哦对,你一会儿去各班通知一下,没事的比赛的时候给人加加油,能建个啦啦队最好了。” “好的,主任。”男生微笑着,转头时目光定在白虞身上,像是才注意到他,语气有些惊喜,“白虞?真的是你。” 第43章 古三(1)不愁生育的匹配度…… 白虞正静静等待杜蓉回来,就听到旁边人在叫他名字,他茫然转头,看不清脸。 “你认识我?”他问,忽然想起,对方能叫出他名字,认识的可能是另一个白虞。 昨天被桂青虹吓到后,他脑海里此时只想,不能被看出来。 他猛地低头,帽檐挡住大半张脸,不和对方对视。 男生似乎很好笑,“我是高文山啊,我们在三中是同学,你不会忘了吧。” 见白虞回避,他低下头去看,语气和动作熟稔,“噢,我知道了,你的眼睛还是看不清,为什么不戴眼镜了?” 高文山? 白虞一怔,想起梦里的场景,对方帮他捡过眼镜,还说他的眼睛像狐狸。 不论在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像狐狸这句听起来都不是夸人的话。 而且对方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白虞连忙摇摇头,小声说,“我忘掉了。” “你还是这么迷糊。”高文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教务主任都看愣了,他指指白虞,“文山,你们认识啊。” “主任,我们应该算是朋友。”高文山的话也模棱两可。 主任了然的表情点头,“那真是巧,他刚好要转过来呢,就是成绩不好,眼睛还看不见,我怕拉低学校平均分。” 高文山:“那把他放到一班吧,和我一起,我可以帮他。” “哦哦……那也行。”主任笑得有些勉强,“我还想给他分到人数少的班,老师能多照顾一下,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高文山点点头,“主任,那我先回去上课了。”得到回应后,他偏过身,轻轻拍了下白虞的肩,低声说,“我走了,以后见。” 白虞胡乱应了两声,巴不得他快点走。 高文山出门的同时,杜蓉正好盯着手机错身进来,一脸烦躁,抬头站到主任面前,“老师,您刚才说交什么?” 主任咳一声沉稳地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交了。你们看看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直接来报道吧,我给他分到尖子班带一带。” “呵,不用在尖子班,他跟不上。”杜蓉很实诚,“普通班别是最差的就行了。” 主任嘴角抽了抽,“试试吧,我看他还……挺聪明的,好学生都爱帮助人。” “那可不一定。”杜蓉白眼着反驳了句,主任疑惑地“嗯?”一声。 “没什么,麻烦老师了,我明天就送他过来。” 出学校后,他们又连追带赶地往医院去,主要是医生总在那里催,催得人也一起着急。 不知道还以为发现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了。 此时秦鼎竺已经到了医院,站在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的医生面前,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报告单。 他有把握和白虞的匹配度不会低,可也没想到会高到如此地步。 百分之百。 世界上基因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的伴侣,占比不过亿万分之一,更别说是百分之百这种几乎没有先例的数字。 人和人的基因就像是两片叶子,撕开一半对齐绝对不可能完全契合,就算再微小的偏差也到不了百分百,只会无限接近。 可结果就摆在他面前。 如果报告没有出错,他和白虞,就是一片叶子撕开的两半,又各自长成不同的样子,中间的裂痕永远不会改变。 “确定检测过程或是样本没有出问题吗?”他抬头看向医生。 医生脸激动得发红,“绝对不会有问题,所有程序都没有任何错误,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再测一遍,不然去别的医院试试。” “呵呵不管谁再测,我都是世上第一个检测出百分百匹配度的人,这是业界也是全人类最瞩目的事,我要写一本专著,不……写三本,从开始到结果都要记录下来。” 医生畅想着未来,外面有家属经过,说着什么“百分百呢”,“天生一对”,“羡慕”。 检测结果出来的一瞬间,消息就像瘟疫一般扩散开,把整个医院都炸了一遍。 甚至此时诊室里都站了满满的实习医生护士,振奋地瞪大眼睛,等待着看人类的奇迹。 秦鼎竺收起报告,神色不同于在场任何人,显得有些低沉。 或许他应该在白虞来之前先行离开。 转身出门的一刹,正好走进来的白虞迎面撞到他怀里,抬头视线相触,浅湖色的眸子有片刻茫然,随即又变得喜悦。 白虞性格最好的地方就是一点都不记仇,昨天刚被气到,转头就忘得差不多了。更别说对秦鼎竺,是根本没有底线的。 屋里传来起伏不一的惊呼,俊A靓O,如此相配,必然是百分百匹配度的主人公。 秦鼎竺让开位置,让白虞和杜蓉进来,在一群人的瞩目之下,杜蓉奇怪地看向检测报告。 扫过一片乱七八糟的数值和解释,看到底下的结论处:依据现有理论和分析结果,确认样本间基因匹配概率为>100%。 “?”杜蓉抬起头,“医生这什么意思?” 白虞也好奇地拿过来,凑到眼前看,可惜字太小了,什么也看不清。秦鼎竺下意识给他把纸拿远后,又是一阵惊呼声。 “看不懂吗?”医生挑眉,直白地指指两个人,“病人和他选择的alpha间匹配度是百分百,病人的信息素紊乱不需要任何其他辅助治疗,只靠安抚就够了。” 杜蓉脑袋有点乱,“百分百?不可能吧,没听说过基因匹配有这样的。” “所以我才让你们快点过来,我看病人还有腺体发育程度低,不能用抑制剂的情况。”医生询问。 杜蓉点点头,“对啊。” “你们从今天起,其他的药都停用就行了,没必要。” “那他的病怎么办?”杜蓉不解。 医生简直恨铁不成钢,“啧,你们还没有意识到百分百的匹配度是什么概念吧。相当于只对他一个人有用的万能药!” 没人回应,医生尬住,瞅着气氛不佳的三个人,稀奇又纳闷,“别人在九十以上都能激动得当场结婚,以后腺体还有生育方面根本不用发愁了,你们完全匹配怎么跟要离婚似的。” “医生你别乱说,他还上着学呢生什么孩子。”杜蓉立刻制止。 “生孩子?”白虞却抓住了重点,疑惑地问,“我吗?可我是男子,男子怎能生得出。” 对面一群人低低哄笑,说着:“好萌呀”“omega太可爱了”“想养一个”…… 杜蓉也是无言了,“你先别说话。” 接着对医生说,“他们不是伴侣,不会结婚的,这个检测结果对他们没有用。” 这句话一说,房间里气氛整个低沉下来,医生和后面的人一脸遗憾惋惜,百分之百匹配度的AO,该生出来多么完美漂亮的宝宝。 医生还是试图劝阻,手在空中晃来晃去,苦口婆心给他们上课,“你们也知道,是药三分毒,不管是抑制剂还是再高端的药剂,终究是不属于人体本身的外来物质,但是百分百匹配的信息素不一样,它是完全契合的,不仅没有副作用,还会对身体很好……” 他越说,杜蓉笑容越是牵强,“我们知道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麻烦医生……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在里面人集体懵逼的目光中,三人离开了诊室。 然而如此震撼的事,早就宣扬得人尽皆知。 不止是他们的匹配度,还有他们并不光彩的关系和往事。 白虞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听医生的意思,他和竺郎非常匹配,简直是天造地设,万中无一的一对。 他很高兴,歪头看向身边的人,“我们生来就是绑在一起的,对不对。” 这句话是竺郎对他说的,现在变成他说给对方听。 秦鼎竺眉宇间的沉重挥之不去,他有什么脸面,再站到秦正蔚的坟前。 一场小雨过后,马场里的草地鲜绿清亮,枝叶上挂着透明圆润的露珠,被钉着蹄铁的坚硬马蹄飞速踏过,草片歪斜,露水悄然落地。 “吁……” 缰绳收紧,黑色的高头大马扬起脖子,强劲的马腿不断踩踏,打着响鼻渐渐停在原地。 身着专业马术装备,大约五十岁的男人稳稳落地,身姿挺拔硬朗,头上不见一丝白发,精神面貌与同龄人完全不同。 他将缰绳交给工作人员,看向前来的人,嗓音中气十足,从容和蔼,“小秦,我本来都跟老萧约好了,那家伙说不来就不来,正好你找我,我就把你喊来了。” “方总。”秦鼎竺应道,“抱歉来得晚了些,那边临时出了点情况。” “哎。”方总抬手阻止,“不用这么见外,叫方叔叔就行了。” 他指向不远处的休息室,“边走边聊。” “我昨天刚回国,没来得及去看看秦先生,真是没想到,之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不在了。” “老师在天之灵,会听到您挂念他的。” “斯人已逝,我们也只能向前看。”方总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带你见见老萧的,当时在国外一看见你就觉得眼熟,跟他很像,没想到一晃,好几年都过去了。” 秦鼎竺回答,“有您在,总有机会见到。” 方总呵呵笑起来,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听说秦先生离世后,他的新婚人闹得厉害呢,你可是受苦了吧。” “方叔叔,您说笑了。”秦鼎竺面色依旧。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有意思。”方总笑着摇摇头,走到休息室后,两人谈了些工作上的事。 全都处理完,方总指向外面的马,“时间还早,来一圈?” 秦鼎竺身量修长,衬衫被皮质肩带束起,显出宽肩窄腰,翻身上马时,腰腿肌肉分明。 粗粝的缰绳缠绕在手指,身下红马略显焦躁地动了动,他压制住,看向身侧不远处的方总。 方总微笑着,抬了抬手。 秦鼎竺点头。 “驾”,两匹马同时冲了出去,眼前景物快速靠近又向后略去,马蹄交替落地声越来越快。 艳阳高照,远处成荫的绿树,逐渐变成深重的墨绿色,恍惚之际,秦鼎竺看到了从那密林中,升起的一片惨白浓雾。 白雾迅速翻涌而来,将四周包裹侵蚀。 密林中阴暗潮湿,头顶被层层带着朽气的树叶完全遮蔽,白雾弥漫,看不到太阳,分不清方向,脚下枝干凹凸不平,犹如丑陋坏死的瘤体。 “嗖——” 背后传来骤响,一只箭矢破风而来。 他手臂猛地用力,拦腰抱住身前的人,翻身从疾驰的马背滚落在地,惯性之下数次在坡地翻滚,最后撞上粗壮的树干停下,被掩藏在成片的野草藤蔓中。 身下人传来痛苦的抽气呻.吟声,他抬手捂住对方下半张脸,将声音都压了下来。 坡上有另一道马蹄声飞驰而过,人的呼喝也越来越远,没有停留。 彻底安静后,他才放开手,看向身下的人。 白虞细致的眉心拧着,发丝凌乱,沾了泥土和几片绿叶,与矜贵的四皇子形象格外不符。 他试图揉揉自己被撞得快要散架的骨头,一动发现手背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草叶划破的。 秦知衡起身,扶着他肩膀坐起来,拉过他的手腕,将伤处含在口中。 温热的触感抵过轻微的痛意,白虞抽了抽手,半喘息着小声说,“只是小伤。” 片刻后秦知衡放下,查看他身上,询问,“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 白虞摇摇头,琥珀色的眸子瞳孔变浅,呈现出奇异的颜色。 被处理过伤口后,白虞只觉得身体某处被唤醒,对面前人越发渴求。 他略微一倾,余光里也有什么在游动,下意识偏头,便看到树干上盘着一条约两指宽,红黑相间,正在嘶嘶吐信子的毒蛇! 第44章 古三围猎四皇子当真是断袖! 蛇! 白虞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下一秒就要惊叫出声。 “铮!”一声震耳厉响,尖利的匕首穿透蛇的七寸,深深扎进灰败开裂的树干。 “别怕。” 秦鼎竺将他带远一点,看着蛇猩红的嘴大张,展露出竖利的尖牙,蛇身狰狞地扭曲缠动着,没过一会儿蜷缩起来,蛇尾巴垂落在地。 秦知衡伸手把匕首拔下来,用草片擦干净上面的黏液,放进鞘里,收入腰间。 白虞后怕着,努力地喘息,他颤抖着攥住面前人的衣袖,跪坐着靠近,吻上对方的唇,唇舌紧密相依,津液交换时,他逐渐找回了被吓丢的安全感。 树林里到处都是蛇鼠虫蚁,也不知道围猎为何要选在这地方。 两人起身,白虞郁闷地拍了拍衣衫上的脏污,嫌弃又恐惧地躲避地上的小虫。 秦知衡揽着他一步步迈上矮坡,除去地上杂乱的马蹄印,他们还在草丛角落发现一支折断的箭矢。 白虞捡起来,抚摸着仔细看了又看,触到剑尖的凹陷时,他沉眉道,“是三皇兄的,他会特地在自己的箭上镶嵌一圈金丝。” 三皇兄,为什么要用箭射他们? 难道是失手射错了?可一旦射中,必定不是小伤。 这只是一场皇家围猎,谁捕到的猎物多,谁就拔得了头筹。 白虞性子懒散,体力弱还不会狩猎。他本不愿参加,但世家子弟、高官贵族和重商巨贾们都来了,父皇生着病还要亲自坐镇高台,母后劝了他几番,才终于把他劝来。 白虞说要与秦知衡一起,可对方身为质子本身就要出席的,母后应声,直接随了他的意。 他不想打猎,也懒得和其他人争抢,打主意两人躲到偏远处,等到围猎结束再出来。 大不了就是空着手回去,拿个围猎末位,他不怕被人笑话。 没成想他们都躲到这儿了,没有招惹任何人,却险些被一箭射穿。 白虞心下气闷,想去找三皇兄当面对峙,被秦知衡阻止,“他不会承认的。” “他不认,我就让父皇替我做主。”他怒气冲冲地回答。 “你父皇要的是脸面,你若是一只猎物捕不到,却说是三皇子想害你,他八成以为你是在辩解,嫁祸他人。” 白虞被他说傻了,呆了一会儿弱弱地问,“那我要如何?装作不知情。”他还忍不下这口气。 “跟我来。”秦知衡拿过他手中的箭矢,随着马蹄印记走了一段距离,被他们遗落下的马停下来,焦躁不安地啼鸣。 秦知衡牵住缰绳,两人向树林更深处走去。 另一处,高大的树木掩映下,身着华服的几人分别立着,箭弓拉长紧绷,齐齐指向一只警觉张望的梅花鹿。 终于,在梅花鹿要逃跑时,几处箭矢齐发,陆续射在鹿身上,梅花鹿跪地挣扎,几人争相上前。 “我的箭射断了它的腿,这只猎物该是属于我的。” “二皇兄,你可真是不讲理啊,鹿可是有四条腿,一条断了它也能跑,还是我射在头上的最精准致命。” “两位皇子莫争,不如看看我……” 梅花鹿仍旧在挣动,二皇子趁他们不备,抬起弓箭噔一声,剑身直接穿透了鹿的一只角,鹿角连根断开,二皇子翻身快速捡起。 他踩在生息逐渐停歇的鹿头上,抱拳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人,“诸位,还有异议吗?” 三皇子咬了咬牙,“二皇兄,可谓是有勇有谋啊。” 其他人也改口应和,“呵呵,二皇子,胆识过人。” “确实,这只鹿角长得极好,对身子大补,若是献给皇上,定能……” 二皇子并未多言,在鹿身扎上一只小旗,吹起彻耳的哨响,等待判员来验收带走。 其余几人散去四处,不多时,二皇子听到身侧树丛窸窸簌簌的响动,他举起弓箭,目光狠厉。 距离太近射箭反而不易,他谋划如何将猎物逼至自己布下的陷阱。 白色的衣袍显露,二皇子神色一顿。 “二皇兄!”白虞从树后面跳出来,踉跄一下险些被根茎绊倒,他提起衣摆向二皇子跑过来。 二皇子放下弓箭,眉头松了一些,“四弟。”他见白虞身上空空如也,问道,“你怎么连一个防身的器具都没戴。” “啊?”白虞茫然,“母后只说要我进来等到落日就好了。” 二皇子呵地笑了,抽出一把细刀扔给他,“遇到什么兔子老鼠,就给上一刀。” 白虞手忙脚乱地接过,“可是我不敢抓老鼠。” 二皇子不理他了,看到判员推车过来,立刻走过去。 白虞就紧跟在他身后,话语苦恼,“二皇兄,我捕不到猎物,但我听吴公子他们说,没有猎物会丢皇室的脸面,皇兄,你帮我抓一只好不好。” “你倒是会找人。”二皇子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白虞不好意思地道,“二皇兄,我知你箭术高明,这才到处寻你。” 二皇子眯了眯眼,“嗯?你那个质子呢,你们不是每天都呆在一起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了。” 白虞有些低落又无措,“进来不久遇到一头野猪到处乱撞,我与他便走散了。” 二皇子眉宇闪过一丝不屑,低声嗤着,“废物。” “罢了,我就给你猎一只,省得空着手出去,叫人看笑话。” 白虞笑起来,“多谢皇兄。” 刚说完,他指向另一处,“皇兄,那里有东西在动!” 二皇子谨慎地转身走去,离布下陷阱越来越远,白虞紧跟在他身边,忽地又喊道,“在那!” 箭矢射出,随之一只棕毛兔子倒地挣扎。 “二皇兄,你猎到了!”白虞惊呼着跑过去。 二皇子扬头歪了下嘴角,却听到身后陷阱发动的声音,他猛地转身,熟悉的愤怒叫喊传来。 “这谁弄的陷阱!谁!给我过来!” 二皇子快步回去,白虞见状,兔子都不管了,窃笑着跟上去。 “有没有人!快点拉我上去……” “别喊了。”二皇子阴沉的脸出现在深坑上方,接着白虞也探出头。 只见三皇子浑身杂草脏泥,头发也是散乱成一团,半点没有皇子的气势,脸黑着冲上面喊,“二哥!这是你布的陷阱?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小心点。” “我没怪你坏了我的陷阱,你反倒问起我来了。”二皇子毫不相让。 “你快点拉我上来!我的脚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三皇子一个劲抬腿,在泥地里挣扎。 “底下有绳子,你把它割断就能出来了。”二皇子有些烦躁,围猎还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他的猎物不足以取胜,这次太子不在,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定要夺得父皇的赏识和恩赐,叫天下人看到他。 他说完没管三皇子,转身大步离开了,留下白虞望着坑里偷笑。 三皇子摸了摸自己身上,刀还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手伸进泥里抠了半天,脚上的绳子还是纹丝不动,把他弄得鞋子里都是泥,他便把脚使劲从鞋里拔出来,摔了个屁股蹲。 他狼狈地站起来,焦躁怒骂,一抬头二皇子早就没影了,只好呼喊还在的白虞,“四弟,快找个绳子木头的把我拉上来。” “噢。”白虞应了一声,乖乖从旁边捡了根长树枝,三皇子一看,生气地说,“太细了,拉不动我!” 白虞又摸索来一根粗的,还被骂太短,接连换了好几次,终于拿了根三皇子满意的。 棍子探下来,三皇子攀住往上爬,白虞拽不住,被拉得前倾趴在地上,差点摔进去,他赶紧松开手,于是三皇子又一次摔进了泥里,棍子还砸在了脸上。 三皇子拍开木棍,呸一下吐出嘴里的泥,脸已经被气红了,“四弟!我马上就上去了!你为何放手?” “我抓不住啊,你很重。”白虞很委屈。 三皇子被噎了一下,拳头恨恨砸在泥地里,“叫你平时不多炼体,快去叫别人来!” 白虞连忙爬起来,“三兄,你稍等,我看那边有人,很快就来救你。”接着一溜烟跑远了。 浓雾渐渐退去,林子另一边的二皇子,身姿挺拔有力,站在一处坡地上,四周事物尽收眼底。 这里多是凶猛的野兽,还没有人来狩猎过。 越是危险,他的胜算越大。 他对树上的胖头雀放了一箭,雀吱地叫了一声,径直砸在地上,瞬间惊起林中其他野兽四散逃离,他瞄准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箭矢飞出的一刻,另一道箭无声而来。 “铮!” 霎时穿破血肉,直入后心。 二皇子踉跄一步,用弓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他瞳孔骤然收缩,讶异而惊恐地捂住胸口——摸到了冰冷彻骨的,滴血的箭头。 骨头和脏器破裂,嘴角涌出潺潺鲜血,他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嘶哑,僵直着身子回头,看到孑然站在遥远处的黑衣身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震撼。 手中弓箭落地,他浑身痉挛地倒下去,带着箭矢从坡上滚落。 半个时辰后,三皇子终于等来了白虞。 “三哥,我找来人了,这就拉你上来。” 坐在泥里的三皇子得了救星般眼睛发亮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又生无可恋地低下去,怨气满满。 “你找了这么久,就把你的玩伴找过来了?” 白虞语气恳切,“我们两个一起,总能把你拉上来的,我们还带了绳子来呢。” 他接过秦知衡手里的麻绳,特地摇晃起来,“你看,很结实,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 “行了,你别多嘴了,快点放下来。”三皇子很不耐烦地催促。 不是三皇子自负,他自认勤奋刻苦锻炼多年,力量自然不是他们两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能比的。 果不其然,往上拽的时候很是艰难,差点又把他摔下去,中途亏是把绳子捆在树上,他才借力跳上来。 白虞累得气喘吁吁,就听到三皇子拍打着衣服问,“二哥呢,我掉进他陷阱里了他管都不管我!” 白虞回忆着方向,迷迷糊糊地说,“好像往那边走了。” “我要跟他好好算算帐,掉进去的半个时辰我得损失多少猎物,他定要赔给我……”三皇子忿忿不平地骂着,捡起自己掉落的弓箭,终于是走了。 等他彻底不见后,白虞抿着嘴角望向秦知衡,没忍住扶着树干笑起来,“哈哈哈你看三哥,多狼狈……我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 他欢快地笑着,秦知衡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他,唇边似是晦暗笑意,片刻后迈步上前,掐住他的下颌吻上去。 白虞被迫承受着,渐渐失去力气,后腰却被桎梏,只能发出唔唔的鼻音,隐约听到哪出传来的脚步和惊呼声,接着变成窃窃私语。 “四皇子当真是断袖!” “惊世骇俗……” “如此一见传闻都是真的,难怪整日与那质子厮混……” 白虞耳朵又红又热,难耐地推了下身前人的腰,被捏住手腕,带到身后,看起来像是两人紧紧相拥,难舍难分。 第45章 高文山他对白虞越发渴望了 “吁!” 秦鼎竺瞳孔凝聚,瞬间回神,马仍在飞奔着,很快冲至终点,他收紧缰绳勒止,身侧方总先一步抵达。 马停缓停下来踱步,比开始前情绪安稳了很多。 秦鼎竺望着前方翠绿鲜亮的山林,天边太阳高悬,散发亮光和暖意,倾洒在他身上。 没有浓雾,没有腐烂的树叶,和谐安宁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总牵马走过来,呵呵笑着,“小秦,走神了?还是看我年纪大,故意让我?” 秦鼎竺下马,“抱歉方叔叔,有段时间没骑,生疏了不少。” “这有什么,以后想练随时过来。”方总面色宽容,看起来很愉悦。 拜别方总后,秦鼎竺回到自己车上,却定在原地迟迟没能发动。 又是那样的幻境,又是白虞和秦知衡。 他看到了蛇、中箭倒地的二皇子、爬出坑里的三皇子……一切都如同亲身经历。 还有拥抱白虞的触感,格外真实,仿佛此时还有余温未散。 前两次只是隐隐的预感,这次他更加明确地意识到,秦知衡——另一个或者是前世的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他欺骗了白虞。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被秦知衡影响,还是百分百匹配度隐隐作祟,他对白虞,越发渴望了- 杜蓉和白晏明都去工作,家里只剩下白虞一个,他在自己卧室东摸摸西碰碰,思索上学需要带什么。 一支笔,书本。 就没了吧。 当年他与皇兄及朝臣官员的子弟一同入学宫,也就是带这两样物件,大约差不到哪里去。 他看着书桌上的东西,这么简单就收拾好了,让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人一旦闲下来,空虚感就会逐渐蔓延,欲念也随之横生。 他好想抱住竺郎,再被对方用力回抱,彼此交缠,互相侵染体温。 念头产生后,他的手脚一阵阵发麻,胸腔急剧起伏,呼吸也变得艰难,心绪又和之前一样,焦躁不安起来。 白虞确实生病了,一种不能离开秦鼎竺的病。 他颤抖着捂住胸口,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腿一软,他跪坐在地上,小腿撞到椅子,痛得他发不出声音。 眼皮潮湿,额角汗珠滴落时,白虞想到那盒针剂。 他艰难地爬起来,撑在桌子上,颤颤巍巍地把盒子打开,拔掉针头地罩子,偏头一狠心,扎进自己皮肉里。 他不清楚要如何把药液送入,胡乱摆弄着,针孔处冒出血珠,即将忍受不住尖涩的痛意时,终于把液体推了进去。 手一松针管掉落,他也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倾斜的夕阳落在他身上,温暖的,他的身体里却是难消的寒意。 冰冷侵入到他的血肉和骨头,冷得他忍不住打颤,向来红润的唇也泛白,失去血色。 白虞爬不起来,便挪到床尾,拽起被子围盖在自己身上,也就没注意到针孔外一小圈,皮肤逐渐变得红红白白,他无知无觉地抓挠几下,并未在意。 时间缓慢流逝,寒意和红疹缓慢消散,恢复正常。 晚上白晏明回来,看到白虞目光失神,围着被子静静地靠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娃娃,变成了一具空壳。 “小虞!”白晏明心脏骤停,快步上前,跪在地上抓住白虞肩膀,“你怎么了?” 他抚摸白虞的头发和脸颊,没发现发热的症状,继续唤着,“小虞……” 白虞眼珠转动,瞳孔有了些亮色,声音乖而空茫,“哥哥。” 白晏明这才放心,后知后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他安抚着说,“你没事就好。” 白虞嘴巴一瘪,眼眶盈出泪水,脸颊越发苍白,“哥哥,我好想他……” 他大约是委屈极了,才会把这种话说给别人听。 白晏明心中泛起难言的苦涩,抬手将他揽入自己怀中,轻抚着他的头,温暖的掌心覆在后背,“小虞,没事的。” 白虞脸颊抵在他肩上,呜呜地哭出声,眼泪将他的衣服沾湿,“我想见他,我想吻他……” 白晏明深深闭上眼,再睁开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他压着沙哑的嗓音,咬下牙劝慰,“是他不识好歹。” “可是我很喜欢他……”白虞带着哭腔喃喃念了许久,最后迷迷糊糊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白晏明放缓动作,小心地把他抱到床上,擦干脸上的眼泪,盖被子时却注意到他手臂上血珠干涸的针孔。 他拧了拧眉,回身看到掉在地上的注射剂,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白晏明把白虞伤口消毒清理后,用毛巾裹上冰袋敷了十五分钟,拿掉后抹上些化瘀的软膏,小心地把他手臂放在被子上方,关上窗户,捡起注射剂才轻轻地带门离开。 杜蓉回来时,就看到白晏明一脸沉重地坐在客厅。 “你不是有晚班吗?怎么还在家?”她奇怪地问道。 “小虞睡着了,我请假了。”白晏明语气低沉,整个人都很消极。 “妈,如果,白虞是真的喜欢秦鼎竺,我们怎么办。”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他懂什么喜不喜欢。”杜蓉冷斥,“他就是个傻子,谁说他两句好就巴巴凑上去了,被人家骗得底裤都不剩才甘心。” “可是,他们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度……”白晏明神情挣扎,痛苦又无奈地低下头。 杜蓉走进厨房,声音传出来,“等我退休,不行,等他上完高中,就送到远处上学去,他要是还这么笨我就去看着他,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待了。” 所有认识她不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儿子攀上了老教授,光速克死丈夫不说,转头又缠上人家学生。 她真是丢不起这个脸,恨不得明天就搬走,就算住个破出租屋她也认了。 “只能这么做了。”白晏明消沉地回答。 如果离开能让白虞少受些苦,他愿意放下一切陪着他离开。 “对了。”杜蓉走出来,疑惑地问他,“你们科室主任不是要介绍女朋友给你吗?怎么没消息了。” 之前她正好撞上主任给白晏明打电话,听起来很是赏识他,要介绍人来认识。 “那个女生喜欢同性,拒绝了。”白晏明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那不早说。”杜蓉不满地回了厨房,“现在的人真是,一点准信都没有。你自己平时也注意点,一天天就知道工作和白虞……” 白晏明手心攥得很紧,眼里没什么光亮,显得异常灰沉,“还早。”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灯关着,白虞还闭眼睡着。 一开始还算安稳,慢慢的,黑暗又无法抗拒地侵入他脑海。 他整个人仿佛被绳子牢牢绑住,禁锢在原地,手都抬不起来,嗓子无声,像是哑掉了,身体每一处都不听使唤。 挣扎良久,白虞在急促喘息中醒来,只剩他一人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野。 犹如失重一样的恐惧感袭来,他没有安全感地抱紧被子,蜷缩在床头。 直到窗子透出晨光,他看到外面大片蓝白相间的云,精神才松缓下来,靠在床头睡过去。 早上八点,白晏明敲了敲白虞卧室的门,白虞还窝在床头睡着,听到声音恍惚睁眼,想起今天要去上学,噌一下爬了起来。 “小虞,醒了吗?”白晏明说完,门就从里面开了,白虞头发乱糟糟的抬起头,“哥哥,我是不是迟了。” “不迟。”白晏明安慰他,“你收拾一下,吃完早饭我送你过去,第一天晚点也没关系。” 白虞这才放下心,几天下来,他对洗漱穿衣的流程熟悉得差不多了,稍微仓促地整理完,早饭也吃过,拿上装在包里的书本和笔,跟着白晏明出了门。 车停在学校门口的路上,没到九点,但已经过了上学时间,学校里看不到学生,大概都在教学楼活动。 门卫把白晏明拦下来,让白虞单独进去。 白晏明不放心,让门卫给安排好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叫人过来接一下。 “哥哥,我没事的。”白虞见他迟迟没走,出声示意,“我记得路。” 昨天杜蓉带他来过,主任那里差不多是左拐直走再左拐什么的…… “注意安全。”白晏明犹豫后嘱咐,“有人欺负你要告诉哥哥,好吗?” 白虞点点头,旁边门卫瞥了一眼,应该是不明白都高中生了家里人还要这么担心。 白晏明走后,班主任说正在上课,让他先去办公室报道,等会儿就带他进班。 白虞一语成谶,只好按照自己记忆里的走,想的记住了是一回事,真的要走过去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着面前的路和建筑,只觉得它们长得都好像啊。 白虞看不清细小的地方,按照直觉选了一条路,转了几圈,然后发现他真的走错迷路了。 他不知道办公室在哪栋楼里,外面还一个人都看不到。 他走得腿脚很累,肩上的书包也越来越沉。 “呜——” “哇塞,牛!” 不远处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白虞升起些希望,调转方向循着声音走过去。 绕过最后一栋楼房,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椭圆形的草地,外围是橙色的圈圈,再旁边,就是正在欢呼的人群。 白虞好奇地往那边走,只看到外面一圈人簇拥着,气氛很热烈,而里面有几个人对着杆子跳来跳去。 又是一阵吵闹的声响,随后人群莫名涌动起来,向着中央的人靠近,白虞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前面有人在喊,“文山哥”“高文山”…… 白虞一愣,却不知道从哪飞出一颗球,端端正正地向他砸过来,“砰”一声,径直砸在了他的头上。 白虞顿时头晕目眩,后退一步,帽子歪倒,他伸手一碰就掉了下去。 前面变成了惊异的呼声,白虞努力摇头晃掉眼前的黑影,想起自己的帽子,蹲下去一个劲地摸。 终于摸到边缘的时候,帽子又被另一道力量带了过去。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茫然又着急地说,“我的帽子……” “白虞。”男生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略显无奈的笑意,“没想到你转学第一天就来看我了。” “不是……”白虞试图解释,眼前青青红红的光影终于散去,他看到男生抬手,攥住他的手腕,把帽子戴在他头上说,“小心点,球场外面很危险的。” “啊啊啊!”“我天……”“文山哥!”“那是谁啊?” 前面越发的吵,白虞脑袋嗡嗡响,他后退一步,高文山却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打完最后一场就带你去班里。” 白虞要去的是办公室,不过去班里也可以,等就等吧,还没等他应答,高文山就跑回了人群中间。 白虞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似有似无汇聚在他身上,他不解,离他们又远了点,显得孤零零的,很不合群。 等到白虞站着都累的时候,高文山终于出来了,他对询问的同学说,是朋友,之前的同学,脸色却很无奈地摇摇头,披上校服走向白虞。 后面学生神情各有各的微妙。 于是在白虞进班,被班主任安排在高文山前座,懵懵懂懂上完一节课后。他在旧学校的事迹已经在新学校传了个底朝天。 其中他们最关注的事就是,白虞在三中死皮赖脸追高文山当舔狗,高文山不仅没黑过脸,对他一直都很温柔平和。 但白虞蹬鼻子上脸,不仅追着不放,甚至让高文山标记他,直到把事情闹大,家长都知道后,高文山主动转学平息,没想到半个学期过去,他又追过来了。 第46章 强制发热Omega清纯的校服敞开,…… “没见过他这样的,二十岁的人了还来上高中,还戴着颈环?” 长相精致,眼角上挑的Omega撇起嘴不屑道。 同桌好奇,“他为什么戴颈环,担心alpha标记他吗?” “你没看他那狗啃的发型,哪个alpha下得去口。” “但是他长得确实挺漂亮的……” “你什么审美,你去问问别人,尤其是班长,有人觉得他漂亮吗?” “你说我干什么,他要是不好看,班长为什么一直不拒绝。” “你……哼!” 一上午过去,白虞大脑被前所未有的知识浸染,已经快要停转了,他摆着书,完全不知如何下笔,像是听了几段天书。 放学铃声响起,班主任从门外走到他桌子前,盯着他的帽子说,“学校规定上课是不能戴的,你这个不能摘吗?” 白虞连忙摇摇头,“老师,我的头发,形象不好。” 后面高文山开口,“老师,规定也要考虑特殊情况的,白虞不方便,就让他戴一段时间吧。” 班主任没再说什么,不轻不重地点头,转身走了。 白虞松了口气,对高文山说,“多谢。” 班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出去了,高文山还是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有饭卡吧,用不用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饭卡?食堂?很陌生的词汇,白虞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高文山和白虞先后进来,顿时吸引了周围大片人的目光。 白虞第一天来,没穿校服,格外显眼,跟着高文山走到窗口,对方没问他,直接点了两份一样的饭菜,坐到靠窗的位置。 “班长怎么这么照顾他?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人惊叹。 “不可能。”Omega肯定地冷哼,“他肯定是看文山哥好说话,故意纠缠的!文山哥怎么可能喜欢他。” 于是接下来半天,他就看着高文山给白虞讲解题目,借给他没带的课本,在他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时,挡住坚硬的桌角…… Omega气得脸都扭曲了,终于在倒数第二节,高文山出教室的时候追了出去。 “文山哥!”他挡在高文山面前,脸上不解又委屈,迫切地询问,“你为什么对那个舔狗那么好,你真的喜欢他?” 附近同学也好奇地看过来,高文山没有避讳,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他。” Omega一听,气愤极了,“他果然还是在缠着你!” 众人本就因为传闻对白虞印象不好,如此一见,更是可怜又敬佩高文山了。对死缠烂打的人情绪都能这么稳定,真不愧是他。 “你们别这么说,他毕竟没有坏心,只是太固执了。”他劝阻道。 “文山哥,你就是人太好了,哪有他这样追人的,你就该跟他直说!” “算了,都是同学。”高文山话音刚落,楼道里安静下来,齐齐看着教室门口出来的白虞。 只见白虞攥着一瓶水,视线搜寻着,走到高文山面前抬手,“给你。” 众人一脸果真如此的嫌弃表情。 高文山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时,他们在他脸上看到了勉强。 白虞浑然不知,刚才在教室里,高文山让他一会儿出来拿给他,他心想不过是走几步,对方还帮过他,便答应了。 此时高文山先一步回去,白虞自然也是回教室,看起来就像他紧跟在对方后面。 Omega替高文山打抱不平,厌恶得眉毛都攒动起来。不行,他不能眼看着文山哥被纠缠,他要好好教训警告一下那个不知廉耻的Omega。 白虞殊不知自己第一天就树了敌,放学离校后见到白晏明,在对方问他新学校感觉怎么样时,他认真思索着点点头,“还好,只是他们似乎总是看我。” 那些目光似有似无,在他寻找时又不见了踪影。 白晏明皱了皱眉,“不要和人起冲突,有时就去找老师。” 白虞点点头,两人要离开时,他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他一下转过头,迈步便向另一边跑去。 白晏明反应过来,生怕他撞到人受伤,迅速跟上去。 白虞跑到大半却失去了方向,茫然出神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他走了……” 他感知到了,竺郎方才就在这里,现在却不见了,他一定是不想见到他。 “小虞,不要乱跑,这里人多车多很危险。”白晏明把他带回到自己车上,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心脏一同低沉下来- 秦鼎竺又陷入了另一场幻境,他看到围猎结束时,三皇子大喊大叫惊慌失措地跪趴在地上,而不远处是早已没了声息的二皇子。 当朝皇子被人一箭穿心! 在场所有人惊惧不已,大批官员前来,将围猎场上所有人圈禁,挨个细细盘查,连重病连咳带喘的圣上也亲自前来,看到二皇子的死状,脸色煞白,险些倒在地上。 仵作、刑部、大理寺都来了,最后确定二皇子死因就是那支箭,而箭头上方,有一圈金丝,与三皇子携带的弓箭一致。 三皇子被吓傻了,大喊着是污蔑,有人要陷害他,他来的时候二哥已经死了。 可有人听到两位皇子先前发生过矛盾,三皇子还嚷嚷着要去算账,后面的事谁也不知道了。 盘查一直进行到深夜,围猎场上火光森森,远处狂风呼啸。 白虞呆呆地立在原地,二皇子的尸身被带走,他还是看着那处地方。 他不明白,方才还活生生,给他捕兔子的二哥,怎么会那样脏污可怖,气息全无地躺在那里。 白虞看着比三皇子吓得更厉害,刑部的人一见他,稍微放轻了语气询问,“四殿下,三殿下掉进二殿下的陷阱之后,您可否见过二殿下。” 白虞恍惚地摇摇头,“二哥走后,我便留在坑边,想拉三哥上来……”他颤抖地攥住秦知衡的衣袍,“我们,一起。” “为何半个时辰也没能找到人?”官员皱起眉。 “我只是想捉弄他,便叫附近的人别去……都怨我,要是我早一点把他拉上来,他就不会去找二哥了……”他脸上泪珠倏然滑落。 官员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秦知衡,神情严肃。 “公子和四殿下一直在一起?” 秦知衡:“分开了一段时间。” 官员警惕起来,“何时?” “诱导三皇子掉进陷阱时。” 官员又细细问了些别的,才转向其他人。 离得远了些,他偏头看了眼靠在质子怀里哭的四殿下,询问围猎的世家公子,“你们可有看到四殿下与秦公子?” “见过。”几人讳莫如深,小声说,“就在那个坑旁边,两人吻得如胶似漆呢。” 见官员神色依旧冷肃,他们才收敛了些。 探查一无所获,皇帝命人封锁消息,在场任何人不得谣传。 实际人心中各自有了定论。 现场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他们相信三皇子是被构陷,却也难免揣测。 皇帝重病,太子远赴边地,四皇子年少贪玩,只剩两位皇子坐落高位,必要相争,而三皇子素来习武,臂膀甚是有力,还获得过射箭大赛魁首,定能做到精准一箭将人穿透。 各种佐证在前,即便三皇子不是真凶,也变成了真凶。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隔不久,皇室相残一事便传遍了整个大晟。 三皇子郁郁寡欢,脾气越发敏感易怒,有宫人不小心多看他一眼,他都会怀疑得当场暴跳如雷,要将宫人杀掉惩戒。 直到皇帝拖着病体,亲自到他宫中呵斥制止之后,他没了脾气,好不容易振作一段时间,又消沉下去,整日窝在宫殿不踏出一步,武不练了,饭也不吃了,任谁说都没用,萎靡消瘦得不像皇子,更如流浪汉。 最终,时隔大半年,三皇子的侍从发现他死在了殿里,给他熬制的汤药洒落在地,心口处扎着一支断掉的箭。 两位皇子相继离世,而这,只是大晟堕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开始。 整个皇城的天空,笼罩着一场风雨欲来的阴云。 彼时,秦知衡正在照顾昏迷发热的白虞。 四殿下的眼睛,也蒙上了更深的灰色- 秦鼎竺从学校回来,在净室跪地许久才出门,停顿片刻走到客厅柜台前,那颗红色的果实摆件静静立着,依旧明亮夺目。光洁的表面,映出他的面目轮廓。 他抬手抚过,光影微动,摆件上的影子扭曲变了形。 他发觉,秦知衡,或者说前世的他,似乎是在逼迫他,想起那些丑恶的往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是否还做了其他对不起白虞的事。 白虞有记忆,却对事实全然不知情,还如此坚定恳切,一门心思地爱他。 眼前浮现男生虚弱苍白的脸,现在的他有同理心,即便那些事不是他亲手做的,他还是无法彻底放下白虞,他可怜,愧对于他。 午间,教室里蓝色的窗帘随风拂动。 白虞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明亮的太阳光斜斜照射,光影交错间落在侧脸上,显出精致的五官和细小的绒毛。 他换上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蓝白相间,肩膀和腰身处宽松,骨骼清晰,显得身形越发清瘦单薄。 白虞虽然视力不佳,看人时不但不散,反而专注而真切,让人不自觉陷进那双湖色眼睛里。那只银色的颈环,叫人联想到病弱和束缚,情不自禁地怜惜。 一副单纯诚挚,叫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然而白虞作为舔狗纠缠不休,还有不洁身自好,出卖自己和老男人结婚的事早就传遍了,学生们鄙夷唾弃,纷纷感慨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虞此时却为自己的学业发愁,他发现除了文学历史相关的,其他科目他完全理解不了,和他在学宫时天差地别。 而且除了书和笔,其他人还有很多他不知道东西,桌子里外放得琳琅满目,相比起来他简陋得过分了。 “白虞?” 正苦恼着,听到声音,他下意识抬头,一个和他个子差不多的瘦小男生站到跟前,头发有些长,眼下有两团粉红色。 男生说,“我们给你办一个欢迎新同学的聚会,晚上去吃东西顺便玩玩,放学就别走了,一起去吧。” 白虞懵懂地摇摇头,“哥哥会来接我的。” 男生噗嗤一声笑了,“你都多大人了,还要被家里人管着,只是一起玩一下,不会有什么的。” 白虞没什么兴趣,他和他们又不熟悉,玩也不会开心,“不要。” 男生有点着急生气了,眼睛一转又忍下去,小声指指他后面的空位,“文山哥可是也会去的,你不想和他一起?” 白虞刚要莫名地摇头,就听他又说,“这可是认识大家的好机会,错过了我们以后可就都不和你玩了。” 白虞犹豫了,他来上学就是想拥有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份,如果能让更多人认识他,那目的不就达到了。 他思考片刻,点点头。 男生意味深长地笑起来,“那就说好了,放学我们带你一起。”得到肯定答复,男生回过头,一脸得逞了的笑容。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白虞还在收拾东西,就被那男生催促着拉起来,说,“他们都直接走了,我给你带路。”接着包都没带就出了教室。 走到学校门口,白虞看到在路边等待的白晏明,他连忙挥挥手,“哥哥。” 白晏明见状上前,目光扫过他和旁边男生。 男生一见他,有些愣怔地放开手,迟疑地看了看两人,“真是你哥哥来接你啊。”兄弟二人长得完全不像呢。 白虞:“哥哥,他说要带我和同学们一起玩,你先回去吧。” 刚来新学校,多交朋友是好事,白晏明知道他不该阻拦,但是他不放心,“去哪里,我送你们。”还能顺便看看地方安不安全。 “不用了,我们……”白虞话没说完,男生已经拿出手机道,“哥哥,不用麻烦了,这样,我加你个联系方式,我们到了后拍张照片发给你。” 白晏明本来就是请假出来的,这几天耽误了不少工作,能快点回医院当然最好。 他看这男生也不像乱七八糟的人,应该是个Omega,便点头同意了。 白晏明走后,男生对着手机屏幕翘起嘴角,白虞不明所以地看他,男生摆弄了下手机,轻咳一声,“我们走吧。” 白虞被带到了一家宽阔明亮的店里,找了个位置等待,陆陆续续有人到他们旁边,有的穿着校服但他认不出来。 “楚楚,你还真把他带来了,真有你的。”一个男生坐在白虞旁边,嘴角啜着笑意的视线上下打量。 “那当然了,我厉害吧。”楚楚自得地扬起头,“我还看见他哥哥了,好帅的alpha。” “你可真是花心。”男生啧啧着,起身亲昵地摸了下他的脸。 白虞看着到来的人,大部分是正值青少年,个子高大的男生。 楚楚指着几个人,“你们穿的是什么呀,我还要给他哥哥拍照报备呢,你们站到后面去,前面的给他们挡一下。” 他指的那几个,不是皮衣亮片就是暗黑狂野,仿佛下一秒就要骑着摩托车,比着摇滚首饰飞驰了。他们闻言很不屑,“报备……真是乖宝宝。” 楚楚指挥着他们,为数不多的Omega和女生站前面,后面的露出半张脸,硬是凹出一张阳光青春的照片,给白晏明发了过去。 白虞其实不太明白他们在做什么,看了下这些人,好奇地问道,“高文山呢?” 楚楚埋着头敷衍一句,“他晚点过来。”接着惊呼一声,“他哥哥……给我转钱了,还让我们注意安全,帮忙照顾一下白虞。” 其他人也凑上去看,“呦,他哥哥对他真好,怪不得养得这么单纯呢。” 白虞听了这话,不太舒服,他很单纯? 他已经开始无聊厌烦了,但想着要认识别人,还是忍耐着没走。 楚楚握着手机推脱一番,收了白晏明的钱,态度一下大变,凑到白虞跟前,“这里不好玩,走,跟我们去酒吧,文山哥说他在那等着呢。” 傍晚天色暗下来,白虞被拉着走进店里时,险些被嘈杂震耳的音乐弄得耳朵丧失听力,到时候他真的可以上特殊教育学校了。 拥挤的空间里可以说是群魔乱舞,aaoo眼神暧昧,挨得很近,明里暗里释放信息素吸引注意,交汇涌动,像是很多香料撒在一起,充斥着原始的意味。 红蓝紫各色光又晃又闪,白虞眼睛被照得有点痛,便低下头,跟着一群人挤到边上的沙发上。 楚楚上来倒了杯东西递给他,“果汁,你尝尝。” 白虞抿了一口,甜的,还有些酸,确实是果汁。 “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同学,白虞。”楚楚站起来放大音量,眉飞色舞地说,“他虽然学习不好,现在可是在我们一班,很厉害的。” 其他人应和着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更多人在戏谑地笑。 “看着勾引男人挺厉害的。”一个头顶戴墨镜的男生突然道,众人哄笑起来。 “勾引?”白虞皱了皱眉,这话从何而来,“我有喜欢的人,没有勾引过男人。”也不谁都值得他勾引的。 墨镜男理所当然,“知道,你就看上高文山了嘛。” “为何看上他……”白虞不解地反驳,又被楚楚打断,“行了行了,你们想和白虞交朋友的就留下,没事的就去玩吧。” 几个女生和omega离开了,剩下的a和b互相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此时隔了一条巷子的清吧,流淌着低缓舒适的音乐。 吧台边上,罗景同往被子里兑了好几种酒和饮料,煞有其事地摇晃,嘴上带着坏笑分别推给两侧的人,“尝一下,特意从高端调酒师那学来的。” 离他很近身材匀称的bate谨慎地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捧场地竖起大拇指,挑了挑起眼尾,话音婉转,“不错哎,为了撩哪个o啊?” “老婆,你别自己气自己啊,我都结婚了谁搭理我。”罗景同揽住叶浮的后腰撒娇,表情很委屈。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一旁秦鼎竺充耳不闻,像是被隔在两个世界。 他长相凌厉而优越,黑沉的眸子有种神秘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修长的手指捏在杯口,苦涩的酒液从口腔滑入喉咙,回味泛起清淡的樱桃香。 的确还不错。 罗景同搂着叶浮,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一转头表情诧异,“你怎么快喝完了?这度数不低的。” “醉不了。”秦鼎竺嗓音低低地说。 罗景同十分纳闷,“你天天就跟个苦行僧一样,今天真稀奇,不光出来还喝上了。”以往也就是工作宴会之类的才会见到他喝酒,而且会控制在绝对的范围内,他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场合失态。 秦鼎竺指尖转了转杯身,目光落在杯底残存的酒液上,“我这就走。” “哎哎哎,跟你说着玩的,再坐会儿。”罗景同连忙改口,见秦鼎竺一点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没脾气。 叶浮把罗景同拽过去,附在耳边说,“是不是失恋了?” 罗景同没忍住笑一声,“别闹了老婆,工作狂哪有爱情。” 正说着,一个年轻貌美的男生走了过来,俯身对秦鼎竺说,“帅哥,加个联系方式,交下朋友?” 罗景同和叶浮眼都不眨地看着,却听到秦鼎竺淡淡地说,“不好意思,不喜欢其他人的信息素。” 男生有些遗憾,还是努力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万一我们是绝配呢。” 不会的,秦鼎竺心想,他已经有天生一对的对象了,没有人再比他们相配。 他仍旧拒绝,语气越发冷下来,“抱歉。” 男生无奈走了,罗景同对叶浮摊手摇摇头,“看到没,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失恋。他根本就不会有恋。” 安静待了一会儿。 “哇,好香啊……”“什么味道,樱桃?”“有Omega发热期了。” 忽然从门口或是哪里传来一阵异香,引得原本安静的清吧也喧哗起来。 秦鼎竺拧起眉,抬起头便看到窗外昏暗暮色下,踉跄跑过一道单薄而熟悉的身影。 Omega清纯的校服敞开,满面湿红,一只手捂住后颈,扶着墙无力地向前迈步。 后方跟来几个青年,不紧不慢,表情轻浮,像在看一个玩物,而Omega腿脚一软就要跌倒下去。 第47章 好热好涨求求你救救我……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那些alpha留在白虞周围,颇有兴致地哼笑对视,最后目光落在白虞身上。 楚楚犹犹豫豫地解释,“文山哥临时有事走了,白虞,你不会只是因为他才来,他不在就要走吧。” “和他哪里有关系。”白虞奇怪回答,他又不是只要认识那一个人。 “噢,那就好,我还怕你会怪我。”楚楚说着,指指旁边一圈人,“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在十二班,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们。” 白虞点点头,短暂地走了神,他被这些人挤在中间,不同的气息他都能感受到,太多了,杂乱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只好站起身,对身旁楚楚说,“让我出去一下,我想坐在外面。” “你去哪儿,你坐在这里不就好了。”楚楚没动,反而阻拦他。 墨镜男见状嘴角歪起来摆摆手,适时出声,“没事,让他过来我这边,我陪着他。” 楚楚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墨镜男在最外侧,白虞被拦在了他里面,虽然他也不太喜欢这人,但起码能轻松点,不用被拥挤压抑着。 服务生过来送了好几瓶酒,桌上的杯子都被倒满了,墨镜男偏着腿,手臂搭在白虞身后靠背上,慢悠悠地把酒杯拿到他面前。 “我们这里交朋友是有规矩的。喝一杯,就告诉你一个人的名字,要想全部喝完,得喝……七杯。” 白虞不是没喝过酒,醉成一摊稀里糊涂撒疯的时候也有,但他醉酒后醒来的感觉很不好,头晕还什么都想不起来,渐渐的他就不爱喝了。 “我喝果汁可以吗?”他很真诚地提问。 “呵”“沏……”一行人不屑地嗤笑。 墨镜男脸怼到他面前,直直盯着他质问,“果汁?你是三岁小孩吗?把我们当什么,朋友是那么好交的?” 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白虞侧身躲避开他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酒。反正来都来了,认识一个人也算收获。 他接起酒杯,杯口停在唇边,在他们的催促下一点点仰进口中,辣意蔓延冲击着舌根,嗓子也被灼烧得生疼。 白虞猛地咳嗽,唇角溢出没来得及咽下的酒。 “哎呦你看你急什么。”墨镜男上手就要抹过来,白虞手臂挡开,另一手捂住自己的脸,还是忍不住用力地咳,呛得眼底莹亮着泪花。 楚楚扔了两张纸巾过来,似是看不过去地说,“快擦一下吧。” 白虞接过纸巾断断续续擦干,缓了很久才恢复过劲来,终于把咳意憋下去,他努力地说,“我喝完了。” “真棒。”墨镜男略显敷衍地夸奖,转头又拿过来一杯,“还有呢,继续。” 白虞摇摇头,“我不喝了,你们只说一个人的名字就好。” “规矩不是这样的。”墨镜男叹气,“要七杯一起喝完,我们再一起告诉你。” 白虞瞪大眼,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可你刚才说的不是……” “你没听明白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信问他们。”对方毫不在意地抬手晃了一圈,另外几人随即应和。 “对啊,我们就是这样的。” “你只问一个人也不好吧,当然是要一起啊。” 他们的理由弄得白虞生气却没办法,一杯喝都喝了,可是还要再喝六杯,他会晕死在这里。 交朋友太难了,正在白虞考虑要不要就此放弃,另寻他法的时候,墨镜男似是看出他为难,沉吟一声很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吧,这酒度数高是不太好,给你换个低一点的,不会醉。” 楚楚听后意味深长地说,“卫哥,以前没见你这么怜香惜玉啊。” 其他人也像是不满地说,“就是,哪有变规矩的。” 墨镜男啧一声,“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他不顾其他人阻拦,叫人拿了瓶不像是酒名字的东西过来。 “这种酒不会呛人,也不会醉,你试一下。”墨镜男语气和善。 白虞试探着喝下一口,确实没有什么酒味,也不太辣,相比较刚才喝的,称得上是温和。 他放心了,便将剩下的都灌进去,一杯接着一杯,他认为自己是在喝水,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越发微妙而危险。 直到第七杯喝完,放下酒杯的那一刻,白虞身子重重晃了一下。 他抵住额头,眼前天旋地转。 “是不是醉了啊。”墨镜男靠近他,接住他歪倒下来的身体,“看来你体质不一样,我们喝这个就不会醉。” “行啊你,欲擒故纵真是学会了。”有人笑道。 墨镜男浅笑,“还是你们配合得好。” 白虞迷迷糊糊听到他们的话,意识到不对劲,他抓住茶几,抗拒地硬生生把自己拽起来,一起身晕得更厉害了,他胸口一阵翻涌。 “要吐了要吐了。” 他们扬起嘴角看热闹,楚楚起身越过他们,扶起白虞,“走,我带你去卫生间。” 在一片哄笑声中,白虞被搀扶着,带到了还算安静明亮的卫生间。 他忍不住了,扒着水池,把大半的酒吐了出来,吐得人都没力气了,上半身伏在水池上。 路过的人见怪不怪。 楚楚帮他打开水龙头清洗,在冷水刺激下,白虞才有些清醒过来。 “你们骗我……”他头抬起,晕乎乎地艰难质问。 楚楚开口,“不是,那酒……”他看着镜子里的白虞,不由得呼吸一滞。 少年白皙到反光的脸颊沾上水珠,额头黑发也被打湿,显得唇极致的红。一滴滴透明的水珠顺着光洁的下颌滑落到脖颈,校服领口也潮了一片,帖服在精致的锁骨上。 偏偏眼神是懵懂而清纯的,因为被骗的怒意和醉酒眼尾染上桃红。 他长得过分漂亮了,楚楚虽然不想承认,心里却很清楚。距离变近了,这种感受也就更直观。 楚楚心里升起一股妒意。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给文山哥当舔狗。 招惹上不该惹的人,管你是有个好哥哥还是有张好脸,他必定要给个教训。 “酒如何?”白虞疑惑追问。 楚楚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他们给你的酒虽然度数不高,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是容易醉的啊,没想到你也是。” 白虞费力撑着自己,觉得不是这样,可脑袋又想不出什么,没等他说话,楚楚又道,“我这有解酒药,吃完过一会儿就不晕了。” 白虞看着他拿出来的白色药片,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头晕得厉害,他晃了晃,险些摔下去。 “你看你这副样子,他们告诉你名字你能记得住吗?”楚楚又往前伸了一点,语气蛊惑,“到时候你一个人都认不出来,还能算朋友?” 是有几分道理,白虞恍恍惚惚地抬手,还没接过,楚楚直接送入了他口中,看着他吃下去满意地拍拍手,“这样不就好了,我们现在回去,过个十分钟你的酒就醒了。” 白虞感到心跳重了一分,他被楚楚抓着手臂往回走,脚步虚浮,整个人越来越没力气。 离那些嘈杂的音乐和阴暗闪烁的灯光越近,他的不适和排斥感越强,后颈处有些异样,他努力站住脚步,“等一下……我不去了,我想回家。” “你别着急啊,到时候找个人送你不就好了。”楚楚根本不在意,拽住他的胳膊还是继续走,脚步更快了。 白虞阻止不了,走进欢呼雀跃的舞池时,他的后颈涨得厉害,还泛起轻微却无法忽视的痛意。 他手抚摸过去,被颈环阻挡,他试图将手指穿过颈环,然而缝隙太小,根本触碰不到,越发难受起来。 紧接着,脊柱像是被一阵电流穿过,引起层层颤栗,白虞腿脚一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我不行了,我这里好痛……” 楚楚有些意外地低头,“这么快?”他连忙拉扯白虞,“你先起来,我们回去坐着,马上就到了。” 白虞难忍地抓住颈环,抬头向前方看去,那些男子围坐着,面目似是朝向他,他看不清神情,只觉得那里危险而可怖。 脑海里呼啸着不要过去,楚楚却一个劲拽他,还对那群人呼喊,“你们别光看着了,来帮帮忙啊。” 那些人陆续起身,白虞下意识抗拒地摇头,紧紧攥着颈环,正在这时,手底下的颈环咔哒一声,开了。 他心底一惊,连忙慌乱地按住,然而颈环已经松动开,失去作用,后颈发热发涨的感受更清晰强烈了。 “好香啊……” 周围跃动的人群好奇地四下寻找,白虞整个人又晕又热,心里却是如坠冰窖。 不可以,他还不会控制信息素,不能留在人多的地方…… 一连串的“不”出现,他看到墨镜男已经走到只剩三步的位置,内心求生欲迭起,他一把甩开楚楚的手,撑着地面爬起来,返身跌跌撞撞地逃离。 “哎!他跑了,快去追啊!”楚楚急得要跳起来,对着后面的人喊。 墨镜男几人一脸不屑,“急什么,就他那个样子,能跑到哪去。” 空气中残余的Omega信息素甜美,余韵悠长让人愉悦得浑身发热,他不怀好意地哼笑一声,“可算是捡到宝贝了。” 白虞一路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但他真的顾不上了,理智和清醒快要被热烧干,后颈难受得眼眶都潮湿起来,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 他穿过人群,往来时的方向跑,门口的服务生看到他还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白虞捂着自己的后颈,径直跑了出去,外面是一段不宽的巷路,他只知道不能留下,去哪里,怎么走都是模模糊糊。 身体里涌现汹涌难耐的渴求,他听到声音回头,只见那些人也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逼近,像是在戏弄受伤挣扎的猎物。 怎么回事,不是要认识他做朋友吗?哪里出了问题。 向来被宠着哄着的四皇子不明白,他只是意识到,人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此时白虞的所有感官都膨胀失灵,他扶着粗粝的墙壁,两腿无力又麻木地迈步,踩到一颗小石子,脚踝一软便要摔下去。 然而,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撞进了男人坚硬的怀里。 熟悉的檀香气息传来,白虞顿时怔然,不敢相信,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放松,如梦初醒般仰起头。 他获救了。 他不住喘息着,死死按在后颈的手放下,转而用力地抱住男人。 秦鼎竺快速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牢牢遮住脖子和上身,阻隔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墨镜男一行人见状,不由得脸色一变停下脚步。 对方应该是个alpha,还是等级不低的那种,光是这样站着他们感受到了威压。 可是看到白虞眼尾的潮红,他们又不想放弃,只差最后一步就到口了。于是他嬉皮笑脸地指指白虞,“他是我们同学,喝醉了,我们跟他玩呢。” 秦鼎竺脸色低沉,白虞在他怀里热得像个暖炉,没时间理会他们,他揽住白虞转身要走,那群人急了,“站住!你不能把他带走……” 话音未落,来自顶级alpha的压迫感袭来,像是一层无法推开的厚重屏障,重重压在他们身上。他们大多是等级不高的alpha,完全抵抗不住,产生被掐住脖子般的窒息感。 最前面的墨镜男承受的冲击最大,他咬紧牙关拼命顶着,试图向前一步说些什么,脚刚一抬起,整个人咚一声跪下去,膝盖都快碎了。 秦鼎竺眸光黑得透不进一丝光亮,原本稳重从不在外表露情绪的人,此时叫人感到异常的狠厉。 “唔……”与alpha的感受不同,白虞只觉得腿更软,脖颈更涨了,他攥紧身前人的衣服,难耐地低喘着。 秦鼎竺居高临下地望着扭曲挣扎的人,声音冰冷地念出一个字,“滚。” 随后俯身抱起白虞,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两人拐过巷口,墨镜男几人身上的压迫骤然消失,可他们骨头架子都像被车轮来回碾了一番,大喘着气摊靠在墙上。 “我靠,疼死我了……” “白踏马费力气了,被别人抢走了。” 墨镜男磕磕绊绊地爬起来,膝盖剧痛,他压着火气踢了脚墙,“早知道就该一开始抓住他!” 附近几家店站在门口窗边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看了场抢人大戏,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顶级alpha的威力,还有那位Omega……真香啊。 墨镜男他们察觉众人视线,丢脸极了,连玩的兴致都没有,恨恨地就要走。 躲在后面的楚楚连忙跟上来,“我就说要你们快点,现在人被带走了吧。” 墨镜男烦躁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我去哪儿知道。”楚楚脸色微红,转而眼里变成妒恨,“他已经有个哥哥了,还有顶级alpha,我只有文山哥他还要和我争。” 看过那么帅又有压迫感的alpha,高文山相比起来都不厉害了,他用力跺了一脚,不甘心地咬住唇。 清吧里罗景同和叶浮对视,互相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刚才那还是秦鼎竺吗?明明之前还无情地拒绝了Omega,转头就跟别人抱上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惊讶愣怔着,都不用起身帮忙,人就已经走了。 “那不是白虞吗?”罗景同回忆着男生的脸,他应该没记错,前段时间才看到过。 “白虞?就是你们那个秦教授的……”叶浮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 “就是他,穿校服一点也不违和对不对。”罗景同还在求认同,再一看叶浮挑起眉,轻飘飘地说,“人家本来就是学生啊,而且我记得你夸一个Omega漂亮,就是白虞吧。” 罗景同嘴角紧绷,“呵呵,我什么时候夸他了,你别污蔑我……” 叶浮揪住他耳朵,“有没有?你当我傻?” “疼疼疼,真没有,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是别人说的。”罗景同握住他的手,终于是被放过,转移话题说,“秦老师对他还挺紧张的,之前还一脸冷酷,话都不愿意多说呢。” “真的?”叶浮果然好奇,“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 罗景同好笑地摇头,“不可能,白虞是他亲师娘,他八辈子也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叶浮撇撇嘴不置可否,罗景同突然拿起手机,“我还是问问他什么情况吧,万一要帮忙呢。” 另一边,秦鼎竺把白虞抱到自己车旁,单手开了后座的门,把人放进去便要退出来,可白虞紧紧抱着他,呜呜咽咽地边哼气边说话。 “我好难过,好涨……好热,你别走好不好。” 他像是一块快要融化的樱桃果肉,整个人又湿又软又烫,状态完全不正常,应该是吃了什么药物,被提前强制发热了。 秦鼎竺第一考虑是送他去医院,或者去他家注射特质药剂,转念想到自己喝酒了,开不了车。 白虞还拉着他期期艾艾地念着,纤长的睫毛潮湿,看起来意识很不清醒,颈环松动地挂在脖颈上,隐约可见腺体肿胀,逸散出浓郁的信息素香。 秦鼎竺额角跳了两下,有人看过来,他矮身上车关上了门。 只能叫人来帮忙了,他看到罗景同的消息,回复麻烦对方过来开一下车。 白虞几乎扒到了他身上,不安分地乱动,脑袋凑到他脖颈喉结处,喘息着胡乱吻他,被按住后就变成了啜泣,眼底溢出泪珠来,“竺郎,我好痛,呜呜……” 他抓住秦鼎竺手,带向自己的后颈,眼下潮红,崩溃地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声音委屈,轻到似是呻.吟,“你救救我,求你了……” 第48章 临时标记腺体散发alpha的气息…… 秦鼎竺此生没有遇到过如此进退两难的时刻。 白虞似乎真的等不到去医院了,车里满是香甜的信息素,而百分之百的匹配度昭示着,此时的秦鼎竺也不好过。 他隐忍着疯狂的念头,不愿冒犯白虞,但是对方说了,救救他。 白虞现在很痛苦,他可以帮他解除这种痛苦。 白虞热得厉害,难忍地胡乱拉扯衣服,校服外套掉在臂弯处,内里的T恤下白皙的皮肤显露出来。 “啪嗒”一声,手机被碰到掉落在地。 秦鼎竺按住白虞的肩膀,把他转过来背对着自己,拿掉指纹解锁的颈环,嗓音暗哑低沉,“别动。” 白虞手心抓在座椅边缘,难耐地低下头,后颈处感到灼热的气息。下一刻,发胀的皮肤被咬住,齿间刺入胀痛的腺体,alpha强大的信息素注入,本能地侵袭占有。 “啊……”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的白虞承受不住,手臂一软往前倒,被身后人牢牢握住手臂,身体被冲刷般一阵阵颤栗。 说不清是疼还是爽的,白虞低低哭泣起来,手指抓在秦鼎竺手背,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底下的手机响了一下,外面罗景同没拉开门,敲了敲驾驶位窗户,奇怪地说,“人呢?” 叶浮也在找,绕车走到前面,从挡风玻璃里看到前后排中间有格挡是升起来的。 他站定微微眨了下眼,片刻后对还在左右看的罗景同说,“可能是打车走了吧,忙得看不到消息,一会儿再问问。” 罗景同应了一声,找不到人他们往回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疑惑地说,“我怎么听着有声音呢。” 叶浮拉住他,“啊?你听错了是别的车吧。” 车内,alpha的信息素不断填入白虞的腺体,他受不住了,脸颊潮红着要逃,身子前倾时被男人环抱住,束缚在原地。 “唔……” 还没结束,白虞被强制发热,身体仍旧在渴求,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帮到最后。 出于本能的,秦鼎竺把瘦弱颤抖的Omega禁锢在怀中,支撑着他接受自己的信息素。 百分百的基因匹配,让两种信息素自然而然地交融,汇合成为一体,凝聚在白虞的腺体内,形成一个临时标记。 只是这样,白虞已经哭得不行了。 标记形成的一刻,他啜泣着急促喘息,整个人脱力地往下倒,被轻轻揽回到秦鼎竺身前。 发热期的潮水逐渐褪去,白虞脸上好几道清浅的泪痕,睫毛也湿漉漉的,被折腾得又困又无力,仰起头来寻求安慰,“很痛,你亲亲我……” 一个刚被自己标记过,腺体散发出自己气味的Omega,惹人怜惜地依偎在身前索吻,放在任何一个alpha身上都忍不住。 可白虞是他的师娘,他临时标记对方是不得已,但他做不出来亲吻这种事。 光线昏暗,底下的手机又响起来,打破车内的宁静。 秦鼎竺攥紧手心,青筋脉络根根分明。自从刚才遇到白虞起,他的心情很差,格外烦躁,甚至想将所有扰乱现实的东西都捏碎。 不过他最擅长掩盖情绪,将一切压抑到波澜不惊。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大概能猜测出来是谁,白虞失去联系,最担心想找到他的是—— “喂?白虞和你在一起?”白晏明急切地声音出现。 “哥哥……”白虞闻言出声,呼吸有些不稳。 白晏明听到他的声音,紧张又着急,“小虞?你怎么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们在哪儿?” 白虞被这么一问,也委屈起来,“哥哥,我没事,他们骗我喝了很多酒,我的脖子很难受,是竺郎救了我……” 白晏明越听越不对,“你们不是在餐厅吗?都是高中生还喝酒?” 他觉得白虞在外面的时间太晚了,就问了和他一起去的男生,对方却说有个alpha硬生生把他带走了,他们拦不住。 白虞身边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只剩下秦鼎竺。 没想到事情和那些学生说的不太一样。 白虞为难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带我去了人很多地方……” “别怕,我现在就去接你回家。”白晏明安慰着,就听到秦鼎竺略有寒意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送他。” 话音才落,他挂断了电话却没有动作,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放在白虞臂上的手用力到筋骨突起,然而没有伤到他分毫。 白虞不明所以,却感受到气氛的不同。 “你怎么了?”他关心地询问。 秦鼎竺棋子般的黑瞳看向他,“没事。” 他不想吓到白虞,但他明确意识到,在白虞信息素和标记过程的诱导下,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他也有原始的冲动和欲望,此时白虞沾染着他的信息素,还被他临时标记,某种程度上说,白虞是他的Omega。 但是现在,他要把自己Omega送到别人手中。 他不想,甚至产生了更彻底占有的念头,欲求一旦出现,就很难磨灭,反而会越发旺盛,直至将整个人焚烧殆尽。 白虞目光切切忧虑地看着他,水光潋滟,面若桃花,更像一只诱人堕落的妖。 他跪上座椅,纤细柔软的手指抚上秦鼎竺的侧脸,随后湿润的唇吻在对方唇上。 靠近易感期的alpha,是极度危险的举动,下一刻,就可能被撕碎。 秦鼎竺闭上眼,白虞又湿又软的舌尖轻轻舔舐,像是一只猫儿,在撒娇讨好。 不消片刻,白虞惊呼一声,天翻地覆过后,整个人被压倒在座椅上。 光影交错晦暗,秦鼎竺眼底猩红,喉间溢出些血腥气,手掌紧紧掐住白虞的腰,视线交汇有如实质,如同隐忍待发的野兽,侵犯欲席卷。 白虞一瞬间真有点慌了,但他知道,竺郎绝对不会伤害他,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对方。 秦鼎竺直直看了他很久,最后垂眼缓缓低下头,埋在了白虞的颈窝处。 易感期,alpha也需要安抚,同样的会渴求Omega的气味,忍不住靠近,用对方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白虞反应过来,有点稀奇,仍旧很自然地抱住他。 秦知衡没有展露过这般情形,都是吻咬他的脖颈锁骨,再慢慢往下…… 现在,白虞觉得对方像一只大狗,而他是他的主人。 秦鼎竺埋在他肩窝很久很久,久到白虞已经快睡着了,抱得温暖又舒服,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他听到对方隐忍嘶哑地说了句,“对不起。” 哪有什么对不起他的,白虞望着车顶,视线朦胧地想,他们本来就是伴侣,可以接受对方做任何事。他的所有,不只是他这个人,都是竺郎的。 眼前景物逐渐变化,暖黄的轻纱层层浮动,床榻凌乱,依稀可见一道瘫软的曼妙身影,肤如凝脂,汗湿长发,全身只在腰下盖了件中衣衣角,半遮半掩。 榻上四皇子失神地微微轻喘,缓过来后偏头看向幕帘外。 身着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梳妆台前,身姿修长,衣领大敞,没了年少时端正谨慎的样子,反而随意轻佻,叫人看上一眼便脸红羞涩。 白虞侧过身,屁股被扯痛嘶了一声,他伸手摸过去,在臀尖摸到了一个清晰的牙印。 “殿下。”秦知衡回头,狭长的凤眸浓深,望向他时带了些温和。 “竺郎,你去那里做什么?”白虞出声。 秦知衡回,“臣想拿梳子为殿下梳头,看到了一只玉佩,有两分眼熟。” 白虞闻言掀开轻纱,眯了眯眼,隐约看到他手里一块圆形的红色玉佩。 他有些茫然,眼熟但他也想不起来。他摇摇头,“朕也忘记了,竺郎若是喜欢,便送于你。” 秦知衡转过身,手上没拿稳一松,玉佩随之落地,“啪”的一小声,碎裂成许多个小块。 他低头跪下去,“臣失礼,摔坏了殿下的玉佩,请殿下降罪。” 白虞一见,顾不上疼痛连忙下榻跑过去,将他扶起来,“不必,只是一片普通的玉佩而已,竺郎快起。来人,将此处清扫干净。” 他对内殿门外喊,侍从很快进来,秦知衡则是抱住他,几步将他放到榻上,“殿下,是臣的错。” 他抓握住白虞的脚踝,将才恢复如常的体温又吻得升了起来,白虞虽然疲累,却仍旧迎合地抱住他。 幔帐涌动,碎掉的红玉佩被收走,稍微大块的被宫人分掉,细渣小块则是丢进了渭河水中,随水波沉入河底。 时至今日,白虞也不太记得那玉佩是从何而来的,可他小字红玉,知道这字的人不多,应当是父皇母后随金银赏赐过来的。 碎就碎了,不过是一块玉,天底下的红玉多得是。 白虞胡乱想着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和温度离去,他听到竺郎对谁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有人过来,坐到前面发动了车。 他身上盖着宽大的外衣,强制的发热期余韵最终散去,他变得懒洋洋的,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直到身下车子停住,秦鼎竺看了他一会说,“到家了。” 白虞挣扎了一下才睁开眼,缓缓起身,却看到车窗外焦急等待的白晏明。 他有些恍惚,他好像从没被家人这样关心过。 秦鼎竺打开车门,白虞思绪回归挪动下去,刚一落地,白晏明就走过来,看到他时担忧的神情变成愣怔,随后深深地拧起眉,脸上肉眼可见地染上怒色。 白虞颈环没了,脸颊微红,披着男人的衣服,身上全都是alpha的信息素。 他被标记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晏明已经失去理智,他死死咬紧牙齿,对准秦鼎竺的脸,握住拳头狠狠砸上去。 第49章 跟我走你不是第一个,秦正蔚也不是…… “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晏明一拳砸过去,秦鼎竺偏过头垂眼,抬手碰了下嘴角。 白虞被吓到了,惊慌地上前阻挡,“哥哥,你别打他……”他回身去看,秦鼎竺嘴角已经淤血,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你怎么样,疼不疼?” “小虞,你还心疼他,你是我弟弟,他怎么能标记你!”白晏明气到太阳穴生疼,脖颈的青筋都绷起来。 白虞难过又犯倔,固执地挡在秦鼎竺身前,“我愿意的,哥哥,他是我的爱人,而且他是在帮我……” 白晏明只觉得可笑,他冷哼一声,第一次对他说了重话,“爱人?他有承认过你是他的爱人吗?白虞,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他只会伤害你!” 白虞被刺痛,一个劲地摇头,“不是,他不会伤害我,不是的……” 白晏明对他伸出手,嗓音痛苦却极为坚定,带着恳求说,“小虞,我是你的家人,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回到我身边来。” 白虞犹豫地回头,秦鼎竺目光幽深。 他本来也是要回家的,可他现在很担心,“我走了。”他眼眶微红轻声说。 白虞不舍地别开眼,堪堪迈动一步,被秦鼎竺一把拉了回来。 “跟我走。” 白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对方实实在在地握着他的手腕。 “什么?”白晏明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东西,“你凭什么带他走,这里是他的家,你们什么都不是。” 秦鼎竺并未回答,只是定定看着白虞。 大约是易感期的占有欲望太强,他不希望Omega离开他一步,也可能是内心潜藏的黑暗作祟,他更不想让白虞去到另一个alpha身边,即使对方是白虞哥哥。 “真的吗?你想和我一起?”白虞满怀希冀又不敢相信地问。 “跟我走。”秦鼎竺重复,手上用力,便将他带回车旁,开门上去。 白晏明立刻上前阻止,“放开他!” 车门毫不留情地关上,白晏明只听到白虞仓促的一句,“对不起哥哥,他现在需要我……” “走。”秦鼎竺干脆直接地说,驾驶座代驾反应很快,立刻踩下油门。 外面白晏明着急地喊着什么,但拉不开门,车开动他还在追,最后跟不上时,他猛地砸了下窗户,红着眼不知作何表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驶离。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不见,白晏明低下头,话音几乎不可闻,“小虞,我也需要你。” 他的二十多年无时无刻不被弟弟牵动,白虞是他的引线。 他想过这根线会转去其他方向,终有一天不会再指引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又一次到来,白虞还是被人用卑劣的方式骗走。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白虞感到被爱,接受家人的爱,而不是任何一个人三言两语的蛊惑。 小区楼底下聚了些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互相分享前因后果,见白晏明沉默地往回走,啧啧打趣着说,“小白啊,就是太年轻了,总有这么些力气瞎折腾。” “要我说就别管了,让他吃点亏自己就明白了。” “就是……” 白晏明听了只想冷笑,白虞哪里会觉得自己吃亏,他那么笨,高兴都来不及。 此时的白虞的确很高兴,因为秦鼎竺带他去了他的家,而不是秦正蔚的别墅。 回去的路上白虞还不时看向他的嘴角,忍不住愧疚地开口,“对不起,你的伤……” “和你没关系。”秦鼎竺说。 虽然被安慰了,白虞纠结几番认真道,“是我的错,我替哥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略显沉重的气氛在踏进家门时减轻,白虞被冷清疏离的氛围笼罩,心想对方不在多余的地方花心思的习性延续到了现在。 他的竺郎向来是融入环境而不是改变,像是在质子宫居住许久,除了存放些衣物用度,其他多年都不曾变化,蓬莱殿也是一样,全都是白虞的风格喜好。 说是融入,更像是游离于环境之外,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若是对方忽然走掉,根本找不到他生活的痕迹。 这就让白虞非常害怕他会走,他总是觉得自己留不住他。 秦鼎竺对他说了声随意,就把自己关进了一间屋子。 白虞还担心他的伤,悄悄跟到门口,耳朵凑上去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他便收了心思,转而细细观摩竺郎的住处。 他前世就很好奇,一直有去北昭看看的想法,想了解一下对方的过往,但是被许多事耽误,再加上他的眼睛,全都搁置了。 竺郎也几乎没跟他说过往前的经历,大多是随别的话带出两句他的生母。 白虞一点一点仔细看起来,桌椅、窗台、深灰色的帘子还有……一颗红苹果? 他小心地抚摸上去,触感凉润光滑。 他虽然对房屋摆设并不敏锐,但这样一个东西放在这,多少还是奇怪了些。 白虞探究半晌,还是不明白红苹果存在的意义,又绕去其他地方,只是这房子和主人一样,十分的冰冷强硬,什么都看不出。 时间过去很久,白虞倚靠在沙发边上昏昏欲睡时,秦鼎竺走了出来。 “饿不饿。” 白虞听到他问自己,忽地睁开眼回望,“饿。”说得义正言辞。 他晚上本来就没吃什么,喝了一肚子酒还都吐了,现在就是又晕又饿,还有些想睡。 楼上没有阿姨,只能秦鼎竺来做,他先是温上牛奶给白虞垫垫肚子解酒,再做了饭食和肉汤。 备菜时白虞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鼎竺走远一点他立马跟上,和拖油瓶没区别。 他还边看边吹捧,惊奇地说,“你还会做这些?好厉害。”他只知道竺郎会熬汤药,没想到连御厨的活都会。 “会一些。”秦鼎竺淡淡说,他上学没几年就自己出去住了,做饭只能算是基本技能,被白虞说得像是身怀绝技。 刀落下,胡萝卜块随之滚动,白虞不禁靠近去看,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时,突然来了句,“你的手很长,很好看。”语气比什么都真诚。 秦鼎竺动作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和白虞之间的状态很不对,白虞带着他的临时标记,进到了他家里,看着他给他做饭。 很和谐,但就是这样的和谐,足以让他在净室里悔过一夜。 饭做好后,白虞认真地帮他端过两只饭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完全用手心捧住碗边,结果被蔓延上来温度烫得直缩手。 他又怕饭掉地上想硬挺下来,被秦鼎竺接过碗底放在饭桌上。 白虞惊讶,试探过碗底真的不热后,露出赞扬钦慕的神情,“原来要这样拿。” “不是饿了吗,快吃吧。”秦鼎竺示意他先坐下吃,白虞也不客气,拿过碗筷随性又细致地吃起来。 入口似是被惊艳,他忙里抽空夸了声,“竺郎,我没想到你如此厉害。”然后越吃越顾不上了,把自己空荡荡还有灼烧感的腹部填满,温暖又充实。 酒足饭饱就想睡觉,都不等吃完,秦鼎竺眼看着他吃到后面,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强撑着露出傻里傻气的微笑。 “今晚在这里休息。”他说完,白虞勉强睁大眼,乖乖点头。 他既然决定跟竺郎过来了,自然会接受对方的安排,能留下来他很高兴。 秦鼎竺整理了侧卧的床铺,带他简单洗漱后,白虞躺上床几乎是倒头就睡下了。 在一个alpha的家里,完全没有防备心。 秦鼎竺站在门口关灯,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白虞有了他的临时标记,晚上应该不会做噩梦,可以睡个好觉了。 而他则是被杜蓉喊出来约谈。 秦鼎竺又来到了白虞家楼下,杜蓉就守在旁边,见只有他一个人下来,严肃地问,“白虞呢?我不是让你把他送回来。” “他睡着了。”秦鼎竺回答,“我不想吵醒他。” “你……”杜蓉脸色有些复杂,“你信了他说喜欢你的话?” 秦鼎竺没说话,杜蓉反而无言地摇摇头。他儿子在哄骗男人这方面,又何尝不算有天赋。 “上去谈吧,我们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杜蓉道,她没让白晏明下来,就是怕两人再打起来,可是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 白晏明已经料到秦鼎竺不会轻易把白虞带回来,见到他们上来时,脸色还是沉了沉,终究忍下去是没有发作。 行了简单的待客之礼后,三人分别对坐,安静几秒,杜蓉开门见山地道,“我就直说了,白虞根本就不是喜欢你。” “他只是喜欢有人哄着他,管着他的感觉,他那样性格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被爱,更不会爱别人。” “你被他骗了。”杜蓉直白地下了结论。 “你不是第一个,秦正蔚也不是。” 白虞是个如此单纯而顽固的人,他把家人对他的关心当作伤害,转而在外人身上汲取感情的养分。 他又分不清别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有时把隐藏着恶意的言行当□□他的表现,就像七岁时他们给他买了一辆玩具自行车,邻居小男孩几次看到后,尝试推开他说,“你这么笨会摔断腿,我来替你骑。” 白虞认为那是关爱,就每天把车带出来给对方,还要尽心尽力守在旁边保驾护航,被车轮碾到脚也一声不吭,还给人家分零食,说他很喜欢那个小男孩。 长久下来那个小男孩也被他哄到了,声称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还跟他约定长大后结婚。 初中时放学遇到小混混要钱,那时他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被以为是女孩子,抓着头发差点被强吻,发现他是男生,小混混打量着改口,“长得倒是不错,这样,你每天给我五块钱,我保护你。” 白虞觉得对方很爱他,就真的每天都给人钱,后面钱不够了,胆怯地找白晏明要,他的好哥哥怕他不够吃饭买零食,根本不过问,把自己攒的钱大半都给他,又维系了“保护”好一段时间。 后来被其他家长举报,事情败露,白虞坚持维护对方。小混混说白虞是不一样的,他眼里不是怕他而是仰慕,他都决定让白虞当他女朋友,他要真的保护他一辈子。 杜蓉气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高中生,高……高文山。” 第50章 同住不是白虞还能是谁 不知道高文山给白虞吃了什么迷魂药,白虞非说对方对他很好,他就一直颠颠地追着人家,在别人看来和死缠烂打没区别。 白虞那时刚刚分化,没有和家人说,发热期在学校不知所措,就去找了高文山,被别人撞上,就传成了白虞求着高文山标记他。 “说是什么受欢迎的好学生,解释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倒是成了受害者。” 杜蓉说起来就生气,骂了高文山好一会儿,最后停下来,脸色更是难看,“然后就是秦正蔚,事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客厅一阵沉默,秦鼎竺缓缓开口,“他和我是不一样的。” 白晏明压下怒火,话语直白,“有什么不一样,他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情感依靠,把你当成了下一个而已。” 秦鼎竺自然不能和他们说幻境和四皇子的事,他只是表明了最直观的结果,“我和他的基因完全匹配,我是最可以安抚他的人。” “那又怎么样,你要和他结婚吗?”杜蓉问,“就算你愿意,我还不同意,哪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嫌够的,我们一家人有那么贱吗?” 秦鼎竺:“不会结婚,我只是替老师照顾他。” “他不需要你的照顾。”白晏明站起身,表情失去控制,“你知道他的眼睛如果再不治,就会彻底失明吗?放过他吧,他禁不起折腾了!”- 白虞无梦地睡了整夜,早上醒来,头还有轻微的晕,他从床上起身,缓慢踩上拖鞋,拉开房门出去。 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将蒸腾着白气的瓷碗端到餐桌上时,白虞恍惚以为此时才是梦。 他站定片刻,快步跑上前抱住男人的腰,闻着对方衣衫间的檀香,迷恋地呼吸。 秦鼎竺没有动作,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说,“饭要凉了。” “没事的。”白虞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凉了也好吃。” 磨磨蹭蹭洗漱完吃了早饭,白虞想起时间,顿时惊醒,“我要去上学。”窗外太阳都亮了好久,他又要去迟了。 “给你请了假,在这里休息就好。”秦鼎竺说。 白虞有些懵懂,“为什么?”他又没有生病,怎么又不去了。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留下来修养一段时间。” “留下来?我可以住在这里,和你一起?”白虞很惊奇,他以为对方会把他送回家去,所以非常不舍。 “对,和我住在一起。”秦鼎竺确切地说。 天大的喜讯砸得白虞发懵,幸福来得如此快,他起身站到对方身前,用力地抱住人,又满含期待地试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他目光下落到秦鼎竺的唇,但凡对方点头应允,他下一刻就会亲上去。 “不可以。” 白虞的愿望落空,不过这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不让碰可以慢慢来,不让见面他就没辙了。 秦鼎竺要去工作,临走前给他留了个可以听有声书的东西。 白虞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不觉得难熬了,高高兴兴地听书,在几个开着门的房间转悠,碰碰这碰碰那,饿了随时吃,累了就在哪都能休息。 日子过得简直舒服。 秦鼎竺中午和晚上都会回来,白虞就乖乖地等他,进门就送上温暖的拥抱。他的生活本该是这样,不用费心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晚饭之前,来了一个医生,提着一大箱器具,给白虞做了个详细的检查。 他没在意,医生走后他坐在饭桌前,两人从昨天的相对而坐,到今天离得越来越近,现在白虞和秦鼎竺之间只剩一个拐角。 他还要往近处挪,被秦鼎竺阻止,“坐好。” 白虞安生吃饭,看不清前面的菜筷子总是落空,秦鼎竺给他放到碗里后逐渐不满意了,仰头要求,“你喂我不就好了。” 之前又不是没喂过,他也不会嫌弃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虞发现秦鼎竺对他容忍度高了很多,听了他的话,没有拒绝,只是看了他片刻便拿起他的勺子,舀了东西送到嘴边。 与此同时,医院办公室,白晏明看着屏幕上两人和谐亲昵的画面,握着水壶的手忘记停下,热水从杯子里满了出来,水点溅落到桌面,烫得他回了神。 没过多久,他收到了联系好的医生发来的体检通知。 白虞身体有变好的迹象,但要做手术还是再等等好,补充更多的营养和精力,术后才会恢复得快。 昨晚他让秦鼎竺放过白虞,对方说白虞在他那里才能生活得更好,他可以照顾白虞,直到他的身体适合做手术。至于学校,几天不去算不得什么。 白晏明无法信任秦鼎竺,于是他们得到了他家的监控画面。 大部分场景都能看到,卧室和卫生间不行,不过晚上是分开睡的,问题不大。 只是白晏明看到白虞那么自然主动地亲近对方,他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揪痛。 别无他法,他去到诊室,喊第一个挂号的病人进来,病人没敲门,他看到后皱起眉,“怎么是你?” 穿着浅灰色旧式上衣的桂青虹脚步很轻地走近,头发银灰,领口处纹有苗疆风格似的花纹,她坐在对面椅子上,身上带了些寺庙香火的气息。 桂青虹眼底乌青,嗓音沙哑,“告诉我你和白虞的生辰八字。” 白晏明面容严肃,“这里是医院,您如果没有病要看,就请回吧,不要耽误其他病人。” “他们不能在一起。”桂青虹不为所动,“你们也不能。” 她的目光黑洞洞,却格外凌厉,白晏明眯了眯眼,冷起脸道,“你在说什么?请您出去。” “白虞,他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桂青虹神态丝毫不作假。 白晏明不想再理会这个疯子,拿起电话叫人把她请出去,护士拉着人往外走,桂青虹阴沉的眼睛还在看他,突然诡异地一笑,“你们或许还有可能。” “你……”白晏明猛地站起身,然而人已经走掉。 一个下午,他抽空都在疑虑重重地回想这句话,不知究竟是何意。 直到报告单写错,他划掉后意识到,他怎么可能理解一个疯子,指骨砸向桌面,形成泛红的痕迹。 此时屏幕里的另一边,洗衣机停止工作,秦鼎竺从里面拿出新的浅黄色睡衣短裤,晾在阳台的衣架上,白虞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衣服被扯平整悬挂在头顶,白虞好奇地凑近摸了摸,“为何要买这颜色的。” 他前世时常穿软黄或是黄白相间的衣装,这一世却没有,难道竺郎对他还是有些记忆的? “随意选的。”秦鼎竺回答。 “噢。”白虞打消了念头,因为衣服不只有黄色的,还有其他颜色。 晚上秦鼎竺在书房工作,白虞看不清,仍旧坐在一旁,像是个默默守护,加油鼓劲的小吉祥物。 再晚了些,他就被秦鼎竺赶着去卧室休息,顺便扯走了对方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顺理成章地抱着睡觉。 抱不到真人,总要有个替代品。有了替代品,他的噩梦也减少了很多。 而秦鼎竺走进卫生间,手指抚上白虞换洗下来的校服,最后圈在掌心,用自己的衣服覆盖着带回卧室。 一连过去几天,安宁而平静,日子像是稳定得不会再变,白虞脸颊稍显圆润,情绪也健康而平稳。 同住的确是有用的,而且他们是那样的合适,所有生活习性都能完美契合,简直是天生的匹配,和他们的信息素一样。 周五下午,秦鼎竺在办公室准备离开时,项目结束的公司老板要请他们吃饭。 以往秦鼎竺不会拒绝,现在却只说有事需要回家。一起被邀请的罗景同有点疑惑,“你家有什么事?” 他回家是得赶紧给叶浮做饭。秦鼎竺一个人又不需要,在外面吃完回家不是更方便。 “有人住在我家。”秦鼎竺淡淡地回答。 罗景同更惊奇了,“喔,谁啊?”对方一个界限感那么强的人,居然会愿意别人进到他的地盘。 看秦鼎竺无意告知,他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坏笑地指着他说,“是Omega吧,呵呵,怪不得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这几天莫名的香,原来是有情况。” 秦鼎竺目光一深,“香?” 罗景同惊讶后细细描述,“你不知道?每次你一路过,就会有一阵甜甜浅浅的香味……别告诉我是你的信息素。”那他和所有人估计都会把下巴震惊掉。 秦鼎竺:“还有谁说?” 他一问,罗景同又憋不住笑了,含糊地说,“就是学生们啊。” 他都不好意思说现在论坛都热闹成什么样了,有人说秦老师铁树开花,还有的搞笑说他难怪不泄露信息素,原来是不符合本人气质。 像是那些气味强势的alpha,早就憋不住随地开屏展示了。 秦鼎竺每天离家都会喷上信息素阻隔剂,他以为不会有问题,没想到早就被人发现了。他被白虞的信息素浸染得太多太深,有一些没有被盖住。 罗景同见他没否认,好奇心大发,“什么情况啊到底,哪来的Omega?” “只是暂住。”秦鼎竺不想多谈,道别后就走了。 罗景同啧一声,回去就和遨游在古文字海洋里的叶浮说起这件事,叶浮勉强分出心来回复一句,“还能是谁。” “哎?”罗景同奇怪地看着他,“听你的意思,你知道?” “猜的,别问我,自己想去。”叶浮把他赶走,紧皱眉头写写画画。 罗景同只好缩出到厨房,一边做饭一边翻看论坛,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学生们一个个和侦探一样,抽丝剥茧把什么都扒了个干净。 最开始是有人说秦鼎竺身上的香气熟悉,招来一堆人附和,接着从近期他接触过的人分析,认为信息素主人疑似是白虞,那位寡夫师娘。 没过多久有人发出力证,他说他的亲戚在第五医院工作,说基因检测出一对百分之百匹配的,两个人却不是伴侣,好像关系很混乱,老师师娘什么的。 这个人察觉到巧合,试探地把秦鼎竺和白虞照片发过去,被亲戚确定地证实,就是他们。因为长了这样两张脸,打死他也不会认错。 论坛一片哗然,都不知道该先惊叹百分百匹配度的存在,还是惊异秦老师和师娘做了基因检测,身上还沾染着师娘的信息素。 罗景同脑细胞也要耗尽了,他忽然就明白了叶浮的意思。 对啊,不是白虞,还能是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古四心蛊只有四皇子你不能动 秦鼎竺家里沙发靠背上,搭着一条粉红色的丝质睡衣,是白虞非要出去玩,从商场里自己挑的。 餐桌上摆放着一套花里胡哨的宫廷风餐盘,杯面碗边都是突起的装饰,有钻石和花环,亮晶晶的,白虞吃着饭就能端详摩挲起来。 茶几上有好几只小黄鸭和色彩艳丽大小不一的球,地毯上还有一只红黑相间的熊玩偶,打开开关会突然扭动,吓得白虞把它扔到了地上,一直没捡起来。 这个房子一点点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多了难以忽视的活人气。 秦鼎竺有想过为什么他在秦正蔚家里时没有做过这些,可能是生病了没兴致,失忆对环境不熟悉,但仔细想来,现在也有这两种情况。 于是他问了白虞,对方委屈却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不在那里,你总是要走。” 秦鼎竺从小就被告诫,不要把另一个人作为身心的全部支柱,当那个人倒下,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现在他被别人当成了支柱。 白虞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偏着身子,两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手臂环着秦鼎竺的肩,放松慵懒地倚靠在他身上。 模糊的视野里,柜台上那颗红苹果格外亮眼。 他眸子眨动,声音含混但依稀能听清,“你叫我红玉好不好。” 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经不知多少遍提出这个请求了,但好像只有在临死前被满足了一次。 “红玉。”秦鼎竺低声复述一遍,“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白虞不想说,耳尖微红着掩饰。他们是伴侣,就应该叫彼此小字,旧例向来如此。 秦鼎竺偏头垂眼,抬手将白虞侧颈一根掉落的发丝捻起。 白虞的头发慢慢长起来,前两天去理发店修剪得整齐了些,现在几乎看不出之前胡闹的样子了。 白虞视线跟随他的手指,最后怔怔抬头看向他。 和秦鼎竺同住的这段时间,虽然身体会不时地渴求,但确实是他心境最清的时候。即便对方出了家门,他也没有产生被吞噬的窒息和痛苦,反而是愉悦和期待的。 而且在竺郎的帮助下,他好像学会了一点控制信息素。 他不能离开对方的病似是好了,喜欢却一点都没减少。 想拥抱,想亲嘴。 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映出秦鼎竺的身影,稍稍靠近,眼波流转,灵动而迷蒙。 最终白虞还是没有亲吻,他知道对方会拒绝的。他闭眼复又靠在秦鼎竺肩上,心中遗憾却又满足。 秦鼎竺目光落在白虞脸上,男生睫毛垂下,面容柔和乖顺。和秦知衡在一起后,白虞就再没拒绝否认过对方,也没有对他置过气,脾气变好,顺从依赖得难以置信。 一个人怎么会为另一个人改变本性到如此地步,甚至像是变了个人。 白虞的身体日渐好转,医生检查过后说营养补充了上来,信息素紊乱也缓解了不少。 他不知道养好后就要做手术和回家了,到那时会不会又生气。 秦鼎竺静坐不动,周身气温变冷,眼前闪过一点亮光。 再一睁开,他回到了御花园的湖岸,白虞被太监宫女簇拥,迟疑地回头看他,却没说出什么,两人越来越远。 他站在树丛下的阴暗处,披在肩背的黑发淌落水珠。 悄无声息地回到质子宫偏殿,他从房梁上的小洞取下一只黑色的圆盅,盖子打开一道缝隙,另一手将食指指尖划破,殷红的血滴成串落进盅内。 里面传来粘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缓慢爬动。 殿门外有人走近,他合上盖子,转手藏于袖中,迈出偏殿。 秦毕齐正在关门,转身一高一低地走进来,余光看到了他,绷着脸没说话。 “你不该把四皇子推下去。” 他话语阴沉缓慢,压低了声音,在空寂的宫内有些瘆人。 “不是你说四皇子会是未来的储君,那我就先杀了他。”秦毕齐同样压着嗓音,却眯起眼扫视他,“难道你是心软了,不想杀他?” “他今日若是死了,还如何坐得上皇位。还是你以为杀了他,你我能活命?” 他言语里的厌弃让秦毕齐不满,却说不出什么。 他憎恨大晟的一切,恨不得将这里踏平为北昭双手奉上,只是太不会掩藏心计,屡次与人发生争执,还险些被狱卒打断一条腿。 “你想死我不拦着,只有四皇子你不能动。没有下次。”他冷冷警告,黑沉的瞳孔藏着令人恐惧的东西——杀心。 秦毕齐后退一步,强撑着冷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次是帮了你,让你取得了四皇子的信任,不然他早就把你抛弃了。” 对方没有因这句话掀起任何波澜,甚至不想再理他,警告效果达到后就回了偏殿。 他从腰间取出一张被水泡得褶皱晕染的信纸,并未打开,点燃烛灯悬在焰火上方,直到信纸蜷曲成黑色的一团。 黑色圆盅再次被开出一条缝,他指尖的伤口还残留血迹,却附在盅边。 黏腻的游弋声再次出现,盖子下有两道细小的东西试探靠近,一黑一红,察觉到熟悉的血味,红黑两只先后迅速钻入伤口中,在他的骨血中游动至全身各处。 他闭上眼,额角汗珠流淌,喉间鲜血翻涌。 时间过去很久,直到红色的那只爬入心脏,咬掉一点心肉,并替代那块肉的缺口后,黑色的也安稳下来。 他睁开眼,天色已深,手中的圆盅被捏碎成了渣子。 他洗掉身上的水腥气,换上干净的衣衫,走出质子宫,夜色掩护下堂而皇之地进入昭阳殿。 “臣心悦殿下……” “……思念良久” “殿下不喜臣吗?” “愿殿下谅解,臣此时是情非得已。” 面前四皇子青涩拙稚,被吻住后动都不会动了,无措地喘息,堪堪回神推拒又被吻得更深。 他深而重地欺压吮咬,昏暗光线下,双眸潮湿羞怯的四皇子格外漂亮,叫人垂怜的同时,生出不堪且残忍的念头。 这双眼睛,注定会成为毫无灵气的死物。 他咬在对方柔软的舌尖,出血时白虞吃痛躲避,并未发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口中,侵入他的血肉。 他抬手抹掉白虞眼角的泪花,像是爱抚,像是怜惜。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轻声地呼唤。 秦鼎竺抬起眼,看到白虞担心而讶异的神情,他这才发觉,自己正重重地捏着白虞的手腕。 他倏地放开,“没什么。” 白虞不解,望向他时仍旧担忧,方才竺郎突然用力地抓着他,像是想起身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情极为冷厉。 可对方不愿回应,他没办法。 已经晚上十点,又有医生过来给白虞做了一次检查。他洗漱完就在秦鼎竺的目光下进了卧室,抱着对方的衣服躺在床上,望着窗帘中间细小缝隙透出的月光。 白虞之前每天都睡得不错,今晚却有些失眠了。他觉得竺郎有什么心事,他很担心。 过了很久,外面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安静得让人恐慌。 他忍不住了,他轻悄悄起身,开门走进黑着灯的客厅,目光所及都没有光亮。 难道竺郎已经休息了? 白虞还不太死心,慢慢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推门没动,他便小心地压下把手,门缝里透出光,对方真的在里面。 要不要进去看看,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门从里面拉开了。 白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心虚地缩回手,“你在啊……” “凌晨了还不睡。”秦鼎竺看着他问。 “我,我想看看你,你不是也没睡。”白虞磕磕绊绊地解释,他歪头越过对方向后看,“你在做什么?” 秦鼎竺回答,“有些工作要做。”说完他走动一步,随手关上书房的灯。 视野一下彻底黑掉,白虞没有及时后退,他感知到对方就站在他身前。应该是怕撞到他,也没再向前。 这么好的氛围,不亲近一下岂不可惜。 白虞想到就要做,他先是握住对方手指,不管对着哪里踮脚就亲上去。 应该是亲在了靠近下颌的侧脸,他正要再来一口,被掌心按住了两边脸颊。 秦鼎竺语气晦暗不明,“你真的喜欢我?” 这是什么问题。白虞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 “为什么。” “因为就是喜欢你啊。”白虞直白又茫然,他踮脚有点累,落下去脸颊的软肉便被捧起来。停顿片刻,他回答得有些为难,“你……长得很好看。” “你的眼睛看不见。”秦鼎竺比他还要怀疑。 “我能看到,一点点。”白虞反驳的话音弱下去,“但是我记得你长什么样子。” 秦鼎竺仍旧问,“你只见过我两次,而且眼睛一直是坏的。” “不是,你不知道。”白虞辩驳,“我说过了,我们前世就是恋人。” 趁着夜色,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溢了出来。 几秒后秦鼎竺问,“你喜欢前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白虞疑惑眨眼,“不都是你吗,哪里有区别。” “有些事,不是我做的。”秦鼎竺缓慢开口,试图在黑暗中看清白虞的反应。 白虞语气肯定,“是你,我只当你是忘掉了。” 空气沉默下来,白虞隐约觉出几分不对劲,“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重新踮起脚,一字一句质问,“你在外面有了别人?” 秦鼎竺放开手,绕过他走开,“没有,我忘掉了。” “你……”白虞落地,追着他的身影,脑袋头一次转得灵快,“你忘记怎么会知道没有,你骗我。” 跟着走到卧室门口,他怕被关在外面,猛地上前一步撞上去,秦鼎竺接住他,两人踉跄着退到卧室内,门顺势关上了。 厚重的房间隔绝了一切,静悄悄的,只剩白虞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的后腰被揽住,近在咫尺间,他听到秦鼎竺认真的声音,“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第52章 分开自动就把衣服扒完了 窗帘缓缓拉开,天光大亮。 白虞睡眼惺忪,转头又窝回到被子里。 床的质感和之前不太一样,他迷迷糊糊地想,昨晚他好像不是在原来的卧室睡的。他还抱着真人,不是替代品,很舒服。 白虞忽地睁开眼,清醒过来。 卧室布置大致是一样的,但还是有区别,比如被子是暗灰色,窗台在右边,床上没有他的里衣……不,是有的。 他的短裤和上衣都散乱在被子上,浅色的布料很是显眼。 可是,他应该是穿着它们来的啊。 那他现在只能是光着的。 白虞一低头,果不其然脱得干干净净,他无力地躺下去,也不管大开的窗帘,慢吞吞把自己套上。 一个人睡还好,和秦鼎竺一起,还躺在温暖厚实的床上,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他自动就把衣服扒完了。 不知道有没有扒对方的,白虞不干不净地想。 睡完短暂的回笼觉,他起身走出客厅,餐桌上照旧摆放好了早饭,还是温热的,但是人去哪儿了? 白虞来回转了一圈,没找到,他吃下几口饭,回想起竺郎很晚还在书房,说不清是好奇还是什么,他又去推了下书房的门。 没锁,看来对方还是很相信他。 白虞翘起嘴角,挨个巡视,第一处就是那张很大的办公桌,上面整齐摆放着纸张书册,他上手翻了翻,看不懂。 接着就是书架,一层一层书晃得他眼晕,就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是当皇帝的材料。 他随手一划,碰到了一本没放平,稍微凸出来的书。 拿出来一翻,迎面就是一条又黑又亮,无数个细爪的弯曲大蜈蚣。 很大,一双坏眼睛也足以看得清楚。 白虞心头一震,瞬间把书扔了出去,好一会儿没缓过来,头皮和手脚都在发麻。 他慢腾腾,心有余悸地蹲下去捡起,看到光亮封面上,写的“南疆蛊术”四个字。 白虞无法评价这东西,只是看到那些奇形怪状虫子的图片,他浑身都会毛起来。 他赶紧把书塞回书架,不在那里多停留,走到对面的低矮书柜前。 底下有抽屉,吸取大蜈蚣的教训,他拉开时都放慢了动作,确定里面没有可怕的东西才彻底打开。 大多也是纸张,除此外还有些零碎的物件,其他都能看出来是什么,唯独一个黑色的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盒子是木制的,拿在手里有点重量,白虞研究过后轻轻打开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怔了一下。 红色的血檀木珠子,很多个。 “原来是断掉了。”他怔怔地念着,神情了然。 他就说一定会有的,对方之前还骗他。 看到檀木珠,白虞莫名安心了许多,他抿抿嘴,想拿出来两颗瞧瞧,即将触碰到时,却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虞,小虞?” 白虞愣了下,把盒子盖好放回原位,快步跑出去,看到人更惊讶了,“哥哥?你怎么会来?” 白晏明走向他,“我来接你回家,你的眼睛可以做手术了。” 白虞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先想到,走之前要先告诉秦鼎竺,“哥哥,等竺郎回来,我和他道别再走好不好。” “他已经知道了,而且同意我来接你,不用再等了小虞。”白晏明拉住他的手,“东西就都不要了,回去准备手术。” 白虞愣怔地不知作何回答,他看向沙发、餐桌、地毯上的玩偶,迟疑地轻声问,“他就这么让我走了?他说我可以和他住一起。” “小虞,我们是想让你更健康,医生检查说你身体好了很多,这里就不用再住下去了。” “你们?”白虞这才明白了什么,迟缓眨眼,“他也是为了让我养好身体。” 所以这些天一直惯着他,让喂饭都喂了,是因为他好得越快,就能越早离开吗。 “等你能看到后,一切都会变好的。”白晏明坚定地看着他。到时候白虞就不用依赖别人,不怕被人欺负了。 “原来是这样。” 白虞站在原地,忽然觉得一场美梦被打破了,这段时间对方对他再好,也还是将他放在外人和累赘的位置,从来就不是发自真心的。 甚至现在他要走了,对方早就知情,却没有出现送别。 他站了一会儿,没说话,穿好衣服安静地被白晏明带了下去。 先是去医院做了晶体检查,拿到报告确定没问题,他们便回到家,做术前最后五天的准备工作,给眼睛滴抗生素。 白虞一直心不在焉的,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让他转眼珠就转,让他闭眼就闭,弄完就目光直直地坐在那里。 白晏明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他早就想把白虞接回来了,但他清楚的是,白虞人在这,心却不在。 他不知道白虞怎样才能放下对方,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眼睛看清,至少能转移些注意力。 做完一切白晏明便去工作了,屋子里又是剩下白虞一个人,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他的心情跌落到了地底。 暮色已至,地毯上的熊玩偶被捡起,带向其他地方,最终因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又回到了原位。 秦鼎竺把沙发上柔软的睡衣拿到侧卧,规整地挂进衣柜,再把歪歪扭扭的被子铺平,鼻尖划过清甜的香。宫廷风餐具收进橱柜,与其他纯色碗具对比鲜明。 白虞虽是走了,但房间里不经意就能发现他的痕迹,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哪个房间冒出来,欣喜地抱住他。 监控权限被收回,秦鼎竺没有看白虞走时是什么样子,担心看到后会忍不住把他接回来。 他和白虞没必要再产生交集了,对方可以只是他的师娘。 上班时罗景同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是不是在照顾白虞,一脸八卦的表情,应该连听带猜得差不多了。 虽然荒谬,但实际上,是他离不开白虞。 他在被白虞抚慰。 被对方抱着时,他会产生就这样下去也很好的念头,可是他的老师,半个养父,骨灰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这一切本来应该是秦正蔚的,是被他偷来的。 况且上一世,极有可能是他毁了白虞的眼睛。 书房里的“南疆蛊术”,秦鼎竺翻完了整本,没有找到和上一世蛊虫完全一致的。 只能推测是让被下蛊者听从蛊主,产生爱意,类似情人蛊,可是双目失明并不相符。 加上他两位皇兄的离世的事,如果白虞知道真相,必定会恨他。 或许带着美好的记忆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白虞在家里待了两天,没有出现不舒服发烧的情况,只是情绪明显不佳。 白晏明给他滴完抗生素,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说是白虞请假时间太长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先办休学。而且明天有个很重要的考试,关系到分班,建议他过来参加一下。 白晏明本想拒绝,白虞听到后,接过手机对班主任道,“我知道了老师,明天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白晏明无奈地看着他,“只是一个考试,不去也没关系。” “哥哥,我在家里很无聊。”白虞轻声回答,他不能自己出去玩,电子用品伤眼用不了,他什么都不能做,比上辈子还像个废人。 白晏明没有再阻止他,只是叮嘱,“不要相信之前带你喝酒的同学,保护好自己,有事情就去找老师。” 白虞点点头。 他后颈的临时标记早已消失,没有檀香陪他入睡,他又开始做些意义不明的噩梦。 考试要持续两天,白虞没上学时断断续续学过,还听了不少网课,虽然对他来说还是难,但他自己已经很知足了。 考试座位会分到不同的班,白虞只在走廊里遇到高文山一次,对方看到他便走过来,“白虞,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是生病了还是因为什么……” 他话语里带着试探,白虞有些不懂他想知道什么。 高文山呵笑一声,“我以为你又要和男人结婚了,如果是这样,又何必跟着我转学呢。” 白虞沉默地眨了下眼,“我没有结婚,也不是跟你转学的。” “怎么可能。”高文山歪起嘴角,“你不用在我面前强迫自己,我知道你只是想要被爱。” 走廊有人经过,瞄了他们一眼。 高文山眯起眼,流露出施舍般的目光,“你以后听我的话,我会帮你的,何必自甘下贱让人唾弃。” 白虞脸色很不好了,他沉吟一声,“其实我,不是很记得你是谁,也不想要你的爱。” 他语调轻微起伏,“现在看来,是你更下贱一些。” 白虞继续向前走,没看到高文山逐渐难看的脸。 进到考场里,他就听到周围人忽然一静,紧跟着小声说起话来。 什么alpha、发热、不知廉耻……白虞也不想听这么清楚,但他的耳朵就是比眼睛好用。 他没有理会,两天的考试过去,议论声也慢慢淡了,但是他知道,回到上课的班级,又会掀起新的声音。 那又如何,他不在乎。 白晏明这几天格外的忙碌,他见白虞上学情况还好,下午分不出时间,就让白虞打车回家。 他教过白虞,只要说出地址,到达后付钱就好,上学时还试了一次,没出问题。 即便他总是不放心,但偶尔有紧急手术或者病人出事,他没办法抽身走掉。 幸好白虞懂事聪明了很多,两天下来都按时平稳地回家。 到了手术前最后一天,白虞晚上睡不好,早上他昏沉醒来,天色也暗着,灰蒙蒙的酝酿着一场暴雨。 他进到原来的教室,以为高文山不会理他,没想到对方还是温和地笑,一副什么都没发生,温润有礼的样子。 下课时白虞老实坐在自己位置,教室比较安静,有不少学生在休息,高文山从旁边经过,忽然说,“不对,这道题不是这样做的,我教你。” 白虞根本就没问他。 第53章 娶你来世娶你为妻 高文山动作自如地拿过他桌上的试卷,坐回到后座,白虞想拿回来只能转过身,看起来像是他在问对方问题。 附近的人闻声看过来,气氛有些异样。 白虞上手刚碰到纸面,有道身影快步走过来抓住他的手,颇为用力,语气含怨,“白虞,你都有alpha了,怎么还缠着文山哥。” 白虞抬头一看,是楚楚,对方眼下的粉红更深了,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上次被骗喝酒还不让他走,他已经对楚楚没了好感,便使力抽回手道,“我没有缠着他,我要拿我的东西。” “所以你就是有alpha!是从酒吧把你带走的人,你的发热期不会就是被标记才过去的吧。”楚楚不依不饶,声音大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白虞觉得对方好像变了个人,他眉心皱了皱,“我怎样,应该与你无关。” 楚楚说得话越发难听,“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在学校外面乱搞就算了,还……” “楚楚,别闹了,都是同学。”高文山出声。 一听他说话,楚楚委屈地瘪着嘴,“文山哥,你就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亲眼看到他抱着外面的男人走了,还是发热期,那里全都是他的信息素,你说他能不被人……” 话音至此,分散在各处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往白虞的脖颈上落。 黑发下的颈子细瘦白皙,却因那些话引得人不住产生原始的遐想。 “我就是和别人在一起了。” 白虞有理的声音出现,教室里越发寂静,楚楚也张着嘴愣住,谁也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地说出口。 高文山沉着脸阻止,“白虞,你……” “我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他标记我,有何不可?难道你们没有吗?”白虞说完,又恍然道,“噢……我二十岁了,你们十七确实还不可以。” 他了解过现在的律法,十八岁才能做他们那时十六就可以做的事,虽然他不太清楚为何这么晚,但他自己是不受影响的。 白虞轻飘飘地嘲讽完,在众人无言的表情下抓住试卷,用力夺回。 年龄大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这段话教室里所有人都无力反驳。 楚楚被气得嘴角扭曲,恰好下堂课老师进来,他不得不愤愤地扭头回去。 而高文山双眼眯起,盯着前面白虞清瘦的脊背,逐渐上移,落在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后颈处。 他真的被标记了? 那块皮肤白净光滑,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一定是在赌气,就像之前闹着要休学和老男人结婚的时候,高文山还以为他被自己拒绝后真的疯了,半年过去,还不是装作没事,又跑回到他身边。 白虞就是太喜欢用惹事来吸引他的注意。 高文山心中冷笑摇头,拿笔自然地写下几个字,走出教室时放到了白虞桌上。 白虞一眨眼,面前多了张叠起来的纸,他抬头看到高文山的背影,嫌弃地把纸扔到一边。 下午倒数一二节课自由活动,同学们多数出去玩了,白虞晚了一步,跟在人群末尾即将走到教学楼门口时,眼前出现几个高大散漫的身影,晃悠着向他靠近。 白虞起初没在意,想从侧面绕开,那几人却又围上来,将他堵在了楼梯口。 一人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稀奇地呦了一声,“还真是个瞎子。” 两外几人好奇地凑上来,盯着他眼睛看,纳闷地说,“能看到点吧,走路不是还挺稳的。” “别说,这Omega长得真不错,怪不得人家能攀上教授,嫁进豪门。” “呵,那算什么豪门,你还挺看得起他。” 与楚楚他们不同,不屑、讽刺以及明明白白的恶意钻进白虞耳朵里,他感受到威胁,抓紧楼梯扶手。想到哥哥说不和别人冲突,便转身向楼上跑。 “别走啊。”几人在后面喊着,一下能迈上两节楼梯,却不立即追上他,等到他爬上二楼,往教室去的时候,猛地拽住他手臂,一把扯进旁边的卫生间里。 白虞后腰撞到洗手池边缘,他不禁低头皱眉,抬头时眼中带了些怨气。 “生气了?”一人走到他面前,手背碰了碰他的脸,语气纳闷,“高文山有什么好?装模做样的,不就是学习好点,长得帅点,你们Omega都喜欢这种?” “人家看不上高文山,不是说有个顶级alpha都在抢他吗。” 白虞偏头躲避,训斥道,“让开。” 身居高位的四殿下,哪里见过这种地痞流氓,巴结他还来不及,谁敢这么对他。 “脾气还不小。” 那人笑道,转而捏住他的下颌偏向另一侧,视线在他后颈逡巡,语气不怀好意,“听说你信息素很香,让我们闻一下怎么样?” 他看向另外几人,“你们说是不是。” 他们应和着靠近过来,盯着他的脖颈还要上手,白虞越发感到不适,抬手捂住后颈,浑身警觉起来。 他望向门外,有零星的人影经过。 “别挡着啊,你怕什么……” 有人掰他的手指。 白虞心脏一跳,猛踩了前面两人一人一脚,两声嗷叫响起,他趁他们愣神之际猫腰从缝隙蹿出去。 “站住!” 一阵浓重的橡胶味袭来,白虞顿时头晕,胸口闷堵得直恶心。 他脚步一慢,即将跑出门时胳膊被用力一扯,他身子不稳整个人回身“砰”一声撞在门框上,直接眼前发黑,脑袋嗡嗡的剧痛,他捂住额头,身子当场滑倒在地。 “还想跑?”被踩的人用力跺了下脚,目光愠怒地看向他,“一个Omega,你以为你能跑得出去?” 橡胶味还存续着,试探攻击白虞脆弱的腺体。 “唔……”他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头连绵不断的像是炸了一般的疼,胸口闷堵,他忍不住痛苦地喘息出声,险些失去意识晕厥。 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往上死死扒住门框。 外面路过的学生惊呼,拽他的人却有些点慌了,“呃,不是我啊,他自己撞上去的。” 其余人也有些怀疑,靠近他试探道,“不就是撞了一下吗,装的就赶快起来。” “没时间陪你玩,别装了。” 白虞没有回应,仍旧捂着额头缩在地上,手指缝隙溢出些红色,他们脸色一白。 外面已经有好几个人透过门缝探看,橡胶味信息素淡了些,被踩的人拧眉蹲下去,握住白虞的手臂,稍微拉扯开,就看到他手心下一片鲜红,顺着指骨流下来。 “!” 他赶快退开,与其余人对视,不解地说,“撞出血了?”面面相觑之际,他们注意到刚才白虞撞到的门框上,有一块尖锐的残缺。 橡胶男面色恐慌而沉重,“出事了。” “靠,怎么办?” “我们要不跑吧。” “跑什么,不就小伤吗?” 教学楼外乌云裹挟而来,忽然一阵闷雷炸响,吓得他们一颤。 “去去去别看了。”一人烦躁地对外面聚集的人喊。 这时,一道奇异而甜美的香气不知不觉弥漫在空气中,他们之中的alpha都闻到了,控制不住地浑身发热起来。 他们下意识寻找,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白虞身上。 血液里有信息素,白虞的信息素是樱桃味的,确实很好闻,引诱能力也很强。 他们吞咽口水之时,白虞却埋着头,逐渐不动了。 “他……他不会死了吧。”一人脸色煞白。 “瞎几把说什么呢!” “快去叫人啊,把他弄起来!” 看热闹的人也被吓到了,各自跑来跑去乱作一团。 就在老师被喊过来,几人要拉扯起白虞时,他自己起来了,只是动作缓慢而迟钝,有些异样。 他们僵在原地,看着白虞缓缓放下手,额角鲜红的血流淌,从眼尾晕染进眼眶里,染红了眼珠,再如血泪一般淌下,划过那颗红痣。 所有人呼吸一滞,不住往后退。 天边闪过一道紫光,随即“轰隆——”又是一声巨大的雷响。 白虞的样子看起来可怖却绮丽,他似是后知后觉地爬起来,瘦弱的肩背颤栗着。走廊刮起一阵狂风,他黑发被杂乱吹起,沾染鲜血,相较羊脂玉般白润的皮肤,触目惊心。 周围原本混乱的学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怎么,脚步放缓最后呆立在原地,不自觉地给白虞让开通路,再视线追随。 班主任快步跑过来,震惊地看着他,“白虞?你怎么弄成这样,先别乱动坚持一下,我通知医务室的医生过来。” 白虞耳边还在嗡嗡响,他听不太清老师的话,只是摇摇头,地面砸落一颗颗圆润的血滴,他左侧眼前一片猩红,脑海回荡着一道声音。 那是竺郎要出宫寻找生母前,与他最后一次缠绵完,他万般不舍却依旧疲惫地拉住对方,意识模糊即将昏睡时,听到对方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殿下,若有来世,臣娶你为妻。” 娶你为妻。 白虞醒来后就忘了个干净,没想到撞破了头,阴差阳错想起来了。 狂风大作,白虞脸上的血渐渐变凉变硬,他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散出来了,方才alpha的信息素诱导了他的腺体,他控制不住。 他再次用另一只手捂住后颈,不顾班主任的阻拦,步伐缓慢不稳,却坚持往教室的方向走。 竺郎承诺要娶他,必定是爱他的,只是现在忘了,或是因为其他事情无法兑现。 他要听对方的话,不能让信息素露出来,他要乖乖地等竺郎记起他,来娶他。 第54章 大雨哪个老师的老婆穿校服 白虞脚步虚浮地走进教室,径直到自己的位置旁,俯身下去翻找书包,体力支撑不住便直接跪坐着。 他找出竺郎给他的只用过一次的药剂,拔掉盖子扎在手背上,将药液注射进去。 跟过来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只见白虞注射完后,脱力地靠在背后桌子腿上,用衣袖抹了下脸上的血珠。 没过一会儿樱桃香味逐渐变淡,白虞更紧得蜷缩起来,唇色泛白,浑身发抖像是冷的。 此时医生也来了,和老师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身上异常的凉,一看他手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红疹,再扯开袖子,红疹迅速蔓延到了整只手臂上。 白虞也有些茫然,他用指尖抓了两下,皮肤立刻出现深浅不一抓痕,越发吓人。 他身上问题太多,医生一时间都忙乱了,只能先处理最要紧的,把他额头伤口止血包裹。 看着白虞昏昏沉沉,毫无血色的样子,班主任直冒冷汗,“这不行啊,我得赶紧给他家长打电话,快把他接走。” “不。”白虞低声说完,挣扎着站起来,神情肯定,“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他知道自己现在学不了了,眼珠酸涩,头又晕又痛,手臂还痒,浑身没一处好地方,恨不得立刻倒下去睡觉。 但是母亲和哥哥又很忙,他不想打扰他们。 这时,高文山姗姗来迟,脸色怪异地走向他,“白虞,你……怎么伤成这样?老师,我送他回家。” 他话刚说完,白虞没有理会地绕了过去,学生们诧异之时,门口的人自行避让,白虞走出了门。 “快把他追回来,别让他自己走。”班主任着急开口,拿出手机找杜蓉的联系方式。 高文山听到,马上应下来,“老师,我去找他。” 他穿过人群,追上楼道里的白虞,“等一下。” 他虽说着,却没有阻拦,离人群越来越远后,他压低声音快速问道,“你是不是没看我给你的信。” 白虞走下楼梯,“没有。” “为什么不看!”高文山语气不满又着急。 白虞话音轻却扎人,“你不说那是信,我以为是乱扔的废纸。” 高文山无言咬牙,气急冷笑两声,“好啊,白虞,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你错过了,以后可不要后悔。” 白虞不想听,不为所动地迈步出了教学楼。下一秒,哗拉的雨倾泻而下,瞬间形成了一道雨幕。 高文山伸出去拉人的手收回来,望着跑进雨中的白虞,用力咬紧了牙。 珠子大的雨滴蔓延着一圈圈打湿地面,如果出去,他的衣服会湿,鞋也会脏。 高文山心里的不爽到达顶点,他第一次为一个人退步,甚至写了信说,让白虞自由活动课去体育馆东面楼梯下,他可以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如果表现得好,他还可能同意谈恋爱,只是要悄悄的不能被别人知道。 结果被白虞当废纸扔掉了。 他不会再给对方机会,一个追求他失败的舔狗,就算再使什么手段,不值得他脏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况且门口还有门卫在,肯定不会让白虞出去的,他准备在楼里等着,等白虞自己或是别人把他送回来,他再带回班就好了。 就这么等了几分钟,上面陆续有人下来,白虞却还没出现。 高文山皱起眉,走下教学楼台阶又快步上来,拍打两下袖子上不存在的雨水,对着急的班主任说,“老师,雨太大了,我没找到白虞,不知道他是不是藏在哪里了。” 班主任焦头烂额,果然没顾得上他,让他叫上其他同学都回教室去,白虞就不用他管了。说完便打开伞走进雨里。 然而此时的白虞,已经出了学校大门,暴雨模糊了视线,门卫根本就没看到他,也想不到这种天气会有学生伞都不带就跑出来。 路上车辆过得飞快,路面雨水四溅,没有车停下,白虞根本打不到车。 他不想停留在原地,便根据记忆,沿着学校一侧的人行路走了很久,有人结伴披着雨衣欢笑地从他身边跑过,也有的一言不发匆匆赶路。 现在的情况,谁也无暇顾及他人。 白虞体温缓慢流失,雨水将他从里到外都浸透了,在呼啸的狂风中,他像一只脆弱无力的蝴蝶,似乎随时都会被水珠压倒下去。 还有一段路,白虞想着,但是他好冷,腿软得走不动了。他要等一等,这场风雨停止后才能回家。 他四下寻找,最终躲到一处突起的屋檐下,蹲坐在勉强遮挡住雨水的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 暴风雨来得突然,沿路许多店家都没关门。其中有一家音乐餐吧,聚集着七八个好友,正听着音乐舒适地吃东西,隔着玻璃窗惊叹外面来势汹汹的大雨时,一个柔弱纤细的少年闯入他们的视线。 美丽和脆弱的事物格外引人注目,一时间交谈声都停下来。 他们看着少年浑身湿透,身子颤抖,额角还黏着并不牢固的纱布,血被雨水冲刷稀释,烟丝一般流了下来,汇集到白净的下颌飘落。 少年躲到餐吧和隔壁店中间的台阶上,仿佛被人抛弃的小狗,湿漉漉的,可怜兮兮地窝在墙角避雨。 坐在靠窗位置看得最清楚,其他原本坐得远的人都挤过来,扒在窗边看。 “我去,哪来的弟弟,高中生?” “他受伤了啊,学生怎么这个点跑出来。” 一个穿着花衬衫黄头发的人满脸心疼,边说边撸起袖子,“他一定很难过,让我这个好哥哥去安慰安慰他。” “切……” “还好哥哥,色哥哥差不多。” “哎呀让他快跑。” 其他人阴阳怪气,花衬衫嘴角一翘,站起来就要走,司驿却忽地拦住他皱眉严肃道,“等等,你先别去,我怎么看他这么眼熟呢。” “呦,小司也喜欢长得乖的。”花衬衫调侃。 “我说真的!”司驿很认真,正当他望着少年努力回想时,旁边同伴暗暗戳了他一下,小声口语,“师娘。” 司驿一惊,随即顿悟,“对啊是师娘!” 他只亲眼见过白虞两次,印象都是纯洁无暇,漂亮又年轻的Omega,因为师娘身份的加持变得越发遥远高不可攀。 可现在,白虞就和学校里普通的学生一样,显露出他本来弱小的一面,看起来就不像了。再加上他剪了短发,让人更难认出。 司驿一下没控制住音量,众人听后齐齐看向他,“师娘?” 花衬衫面目不可置信地扭曲,“你哪个老师的老婆还穿校服,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呃……”司驿在同伴示意下住嘴,强行挽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算是,分开了,嗯对,不在一起了。” 他们之中有南盛大学的,分散在不同的学院,还有同市其他学校的,距离一远消息了解得就不足,总有遗漏了的八卦。 他觉得白虞已经被冷嘲热讽够多了,他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结果…… “还是人夫!”花衬衫震惊回头看过去,“纯洁的外表成熟的灵魂,简直是极品的集合体啊,不行,我得赶紧去问候一下。” 司驿傻眼了,一下没拦住被他窜了出去,眼见花衬衫凹着造型站到白虞身侧,他生怕真把师娘拐走,紧急想办法,不知哪根筋搭上想起秦鼎竺,他紧张地偷摸在底下发消息。 【学长,师娘在外面你知道吗,他没带伞就躲在店门口避雨。】 【图片】 秦鼎竺几乎是下一刻便回复:【在哪。】 司驿把位置发送过去。 秦鼎竺:【麻烦照顾他一下,我很快到。】 司驿回复了个收到的表情,抬头看见花衬衫还在那沟通着,过了一会儿摊着手无奈回来,“他不跟我走。” 司驿松了口气,想起学长的话立刻起身,“那我去问问。” 花衬衫一脸不过如此地指着他,“你小子,就知道你打什么算盘。” 司驿无言,雨还是大得厉害,一出门耳边全是哗哗的水声和雨味。 水滴四溅,他用手遮住脸,快走两步蹲到白虞身边,几乎是喊着说,“师娘,先跟我进去避下雨吧。” 白虞听到他的话,迷茫地偏过头,“你认识我?” 司驿勉强听出他的意思,“对,秦教授是我老师。” 白虞一听这名字,拒绝地摇摇头,“不,我不是。”他不想当别人的师娘,那不是他的意愿。 “雨太大了,这么冷会感冒的,我告诉了师兄,他很快就来接你。”司驿仍旧喊着说。 “不要,我要等雨停。”白虞不知道他在说谁,固执地不接受规劝,任他再说什么也不听。 司驿大半裤腿都被打湿了,只好无奈回来,想拿个伞和外套给白虞挡一下,被好友们嘲笑,“真殷勤啊,没看出来你这么怜香惜玉。” “别闹了,他真是长辈。”司驿提着伞转身要推门,却看到雨幕里,黑伞下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逐渐浮现。 男人肩宽腿长,身材极为优越,大步迈向缩在屋檐下的白虞,隐约能看到伞下深邃的眉骨以及锋利的五官。 “呜~” “小司你老师来了?” “长得真帅啊。” 一堆人顿时又眼都不眨地趴回到窗边。 “不是老师,他是我……”司驿见自己说话也无人在意,干脆闭了嘴,收起伞也跟他们看起来。 秦鼎竺半跪到白虞面前,宽大的伞面挡住倾斜而来的雨水,他单手握住男生细瘦的手臂,“白虞。” 灼热掌心下的身子一颤。 第55章 亲吻心心念念的人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白虞迟钝地抬起眼,表情却是恍惚,嗅觉和听觉在大雨中失去作用,他以为面前人是假的,是他头太晕出现的幻觉。 看到白虞额角被浸湿摇摇欲坠的纱布,底下还在冒着血丝,秦鼎竺不禁抚上去,眸光深而黑。 指腹碰过男生又白又凉的脸颊,他收紧齿关,颌骨痛意清晰。 不过几天没见,他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他分明有家人陪着,还去了新学校,离开他却没有任何变好的迹象。 白虞辨认着,似乎才迟迟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幻觉,是真的。他惊喜又害怕,冰凉的指尖轻颤着触碰对方的手。 怕真的是一场梦。 秦鼎竺看到他冷得发紫的手背上明显的针孔,和红白交错的疹子,心痛又复杂。 如果是这样的情形,不如让白虞留在他身边。 白虞嘴角清浅地扬起,眼眶却涌出泪水。 他在被那群人欺负时没有哭,头破血流时没有哭,一个人走在大雨里也没有哭,只有在念及爱人的时候,泪水总会无缘无故滑落。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揽过秦鼎竺的肩颈,脸颊靠在对方身上汲取温度。 从一开始轻微的啜泣,变成止不住的呜咽,环在对方肩上的手也越来越紧,整个人都要依靠上去。 “对不起。”秦鼎竺向他道歉。 为过去发生的一切,也为前世他的所作所为对白虞造成的伤害。 白虞不知情的伤害。 白虞抬起头,柔软泛凉的唇瓣触到秦鼎竺的唇上,带着极细微的轻颤,犹如风中残叶,摇摇欲坠。 秦鼎竺手还停留在白虞侧脸,力道微不可察地重了些。 现在拒绝他,他会有多么伤心。 白虞神情太过可怜,苍白脆弱,纤长的睫毛低垂,让人不敢推开,生怕他会破碎掉,融化在雨水里。 白虞轻轻挨着的他唇,撤开微小的一点距离,抬起浅灰色的眸子,水珠顺着睫毛滑落,他压着嗓音的哽咽,话语似是祈求,又像希望之下的质询。 “我记起了,你说过,你要娶我为妻的,还作数吗?” 秦鼎竺目光深而重地看着他,手指划过他脸颊,转而穿过丝丝缕缕的黑发,抚在他后颈上方。 他没回答,正当白虞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时,他压低下去,吻住了白虞的唇。 不再是肌肤之间表面的触碰,而是实实在在的吻。 灼烫的唇舌将白虞冷得发抖的齿间浸暖,与他完全不同的力量与温度,让他忍不住靠近、依赖,全然地承受,渴求更多。 他心心念念的人第一次主动吻了他,数不尽的委屈和怨恨在此刻释放,最终烟消云散。 他唇间呜咽,喜悦得止不住眼泪,比雨水还汹涌地涌出来,滑落到交缠的唇间,在舌根变成甜蜜的苦涩。 头顶的伞被击打得啪啪作响,充斥于耳中,秦鼎竺手一松将伞扔下,任由雨水将他淋湿,风吹得伞面滚落,指腹只是抹掉白虞眼角的泪。 天空越发阴暗,磅礴大雨将一切掩盖,他们不过是天地间微小的一隅。 “哇哇哇亲了亲了——” “神啊,暴雨中接吻复合,演偶像剧呢!” “绝了真的,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浪漫。” 餐吧里几人的脸贴在玻璃上,挤压得变形也扛不住他们的兴奋和尖叫,弄得前台服务员都频频望过来。 “小司,你老师挺会啊,不过我要是长成这样,我也随地大小亲……小司,小司你咋了?” 说话的人回过头,就看见司驿大张着嘴,一脸惊诧和呆滞,像个定住的雕塑,手里的伞应声落地。 “你干嘛,看戏也不能看成这样吧。”有人好笑地扒拉他一下。 司驿眨眼回过神,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蠢感,他在原地转了两圈,仿佛手机突然连上网,转头瞪大眼睛直直看向商学院的同伴。 不出所料,对方也是神情错愕和复杂。 “认,认错了?”司驿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能那穿着校服的男生就不是他们师娘,只是长得有点像……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他的手机聊天记录里明明白白写着:师娘在外面,甚至贴心地配了图。 学长没反驳,也确实来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可以说是彻底颠覆。 怎么可能,白虞是他的师娘,更是学长的师娘。 就算师娘年纪确实不大吧,他也确实是他们的师娘,和秦教授领证结婚一个户口本上的那种。 现在刚过去……司驿纳闷地掰着手指头算,距离秦教授离世也还不到两个月,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哎亲完了。” “哇靠!背起来了。” “我好想我前女友,我也这么背过她……” 他们的实时反馈让司驿不得不看过去,窗外秦鼎竺背着白虞,白虞一手环着他,一手撑伞,伞面压得很低,两个人距离很近。 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大步踏进灰蒙蒙的骤雨中,逐渐看不清身影。 如果他不知道实情,也会觉得很甜蜜。 司驿苦笑着,就听到有个人奇怪地咦了一声,转头看向他,“我怎么记得前段时间,和年轻Omega结婚的是个快五十岁的教授,婚礼当天还意外离世了。” “还有,那不是你学长吗?” 其他几人一听,立刻转头看过来,眼里发散着对八卦敏锐的光芒。 司驿和同伴僵硬着假笑对视,心里都在想:完了,学长,这下兜不住了- 白晏明带着一身潮湿的雨水回到家中,走进洗手间,用毛巾擦滴水的头发,动作越来越缓慢,最终停下来,两手撑着水池,剩下无尽的沉默。 突然的一场大雨,淋湿的不只有两个人。 杜蓉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白虞受伤后非要自己回家,现在跑出学校他们找不到了。 杜蓉转而告诉了他,两个人先后回到家没看见白虞,等也等不到,白晏明就让杜蓉在家守着,他出去找人。 他沿着学校和家之间的路搜寻,紧盯路边的每个行人生怕遗漏。 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蜷缩起来的白虞。 他心脏像被紧紧攥着,搅得生疼,步子迈出去的下一刻,另一道身影从对侧先行踏过,停在白虞身前。 白晏明知道不该停下的,可当他看到白虞恍惚而喜悦的目光,因为不敢相信而抚摸对方的手时,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他知道如果是他,白虞不会露出这种神情,对方现在是真的开心。 白晏明站在原地不动,在白虞凑近吻上去时,他倏地偏头,移开视线。两只手由于握得太紧逐渐趋于麻木,心跳声缓慢跌落进尘埃。 是他错了,他的弟弟,终究不会属于他。 杜蓉从客厅走过来,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脸色不佳,“白虞人呢,没找到?” “他和秦鼎竺在一起。”白晏明望着水池边缘滑落的水珠,声音低沉。 杜蓉拧起眉,“怎么又是他,白虞身体都养好了,不是说好不让他们再见了吗?你没拦住他?” 白晏明还是说,“等他想回来的时候,我就去接他。” “呵,那你就等着去吧,说不定明天就跟人家领上证了。” 杜蓉骂一句,转头到客厅给秦鼎竺打电话,好半天也打不通,“干什么呢,这一个两个的,谁都不让我省心。” 泛着冷硬暗光的黑色茶几上,手机正在嗡嗡的震动个不停。 半掩着门的浴室里,暖气充足,从冰冷的雨中进到温暖的室内,白虞僵直的四肢都软了下来。 他两脚踩在防滑地毯上,埋头抱着秦鼎竺不放。 “我好累,你陪我休息好不好。” “先洗澡,淋雨会生病的。”秦鼎竺打开淋浴调试温度,任由白虞手上不老实地扒他外套,连带里面的衬衫扣子也扯开,露出坚硬的腹肌和流利美观的人鱼线。 白虞和他才不会见外,他的整个人都是他的。 白虞手指还是很凉,黏在身上的衣服剥掉,有温热的水流浇灌,加上任人采撷的美色在前,他体温渐渐回升,还有点渐高的趋势。 秦鼎竺冲洗时避开他额上的伤,底下漂亮的身体白得晃眼。 在他面前,白虞不需要也不用防备。 樱桃味的Omega信息素缓缓填满浴室,秦鼎竺喉结微动。以往只是觉得不同,知道百分百的匹配度后,那些渴求与压抑的占有欲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天生一对,多么有诱惑力的词语。 他隐忍下那些疯狂的思绪,把白虞裹上浴巾擦干,不让他多走一步,弯腰抱到自己卧室床上。 室内光线柔和明亮,木灰色窗帘完全将窗外景象遮挡,听不到半点雨声。 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 白虞乖乖盘坐在床上,额角传来凉意和轻微的痛感,他没有躲避,而是仰头方便秦鼎竺处理伤口。 因为不确定手臂的红疹是怎么回事,秦鼎竺叫了医生上门查看。 医生诊断是因为免疫力较低,注射过药剂后就会迅速发生排斥反应,要等到药液被身体吸收掉才会好,不是大问题,就是身体会不太舒适,觉得又冷又痒。 治疗办法除了补充营养增加免疫力,就是尽量别用会引发排斥的药。 白虞体力消耗太大,看病时疲惫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医生一走更是直接躺在了床上。 秦鼎竺在客厅接电话的功夫,他差点就睡着了。房间熟悉又安静,对方说话的声音低又好听,助眠效果极好。 白虞强撑着留点意识,在秦鼎竺打完电话进来后,伸手拽住对方,鼻音轻哼,稍微用力拉下来,交换了一个潮湿温和的吻。 第56章 只有我偷来的他也认了 刚一亲完,白虞就彻底昏睡过去,没注意到秦鼎竺有些低沉的情绪。 在如此温暖又安心的环境下,白虞睡得格外好,房间床铺里都是熟悉的檀香,他被环绕包裹起来,噩梦都没有余地侵扰。 秦鼎竺替白虞盖好被子,望着他柔和乖巧的面容迟迟未动,终于在闪电劈开,微弱的光亮映在窗帘上时,他关上灯和门离开了卧室。 客厅一片黑暗,他站在阳台,暴雨不知何时轻缓,变成了淅淅沥沥连绵的中雨,却仍然呼啸着狂风,将路上的树刮得东倒西歪。 他做了无法饶恕的事。 亲吻白虞的一刻,欲求将理智击得粉碎。 他似乎变成了秦知衡,看到白虞流露出可怜祈求的神态,就会自然而然地顺从,只是前世的开始始于利用和不平等,他分不清那些亲昵中藏了多少虚假和计谋。 或许是全部,或许还有一分垂怜的真情。 可现在的他,确实是喜欢上白虞了。不论原因是什么,他是一个罪人,没有人能宽恕他。 秦鼎竺临走前再次看过白虞,他睡得很好,小半张脸埋在被子下,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 他离开荫蔽处,驱车开上寂寥的街道,行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地拍打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圈一圈波荡的涟漪。 开到郊外时,路上完全没了其他车辆,两侧树木低矮,胡乱摇晃着簌簌作响。 最终他停在墓园外,前方一片黑压压的,他没有撑伞,下车走过墓园大门时,看守室里的保安一愣,瞪大眼睛脸色一白,犹豫后敬业地开窗询问,“您好,是,是要祭拜吗?还是有事要……” 秦鼎竺没有看他,只是说了一声,“对。” 保安也不多嘴了,连忙点头放行,“噢噢,好,您请。” 主要是对方样貌衣着看起来不像变态和盗墓贼,顶多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大城市里还真不是稀罕事,他之前还遇见冒着大雪穿红裙子哭着过来的,更吓人。 秦鼎竺迈步进入,雨夜下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他沉重地一步步踏在石阶上,站到了秦正蔚的墓前。 月亮被遮挡得不见踪影,只发出微弱的辉光,将滚滚浓云的轮廓映得厚重而沉闷。 上一次来时还是艳阳高照,微风徐徐。 现在,满地潮湿荒芜。不知是哪里吹来的菊花花瓣,被雨水无力地拍打在碑前的缝隙,狂风刮过,又被猛地吹走,无影无踪。 秦正蔚的照片依旧肃立端正,此时却显得黯淡许多,他似是在看着前方养育多年的学生,像是以往一样,微皱起眉要说些什么。 秦鼎竺缓慢跪下去,风雨狂呼,他在老师碑前跪了整夜- 白虞睡得早,醒的也早了,天色堪堪亮起,没看见秦鼎竺他心里有点慌,怕等一下又要被接走,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他心里空落落的,平静不下来,看到地上的熊玩偶,走过去坐在地毯上,拨弄开关,熊在手中扭动,往地上一放,便一歪一歪地钻到茶几底下。 白虞俯身去拿,刚攥住一条熊腿,便听到轻轻的关门声。 他一愣,心跳加快,下意识抬头忘记处境,噔一下撞上茶几,“啊……嘶。” 旧伤微愈又添新伤,白虞头都大了,眼眶也发酸,刚揉两下就被捏住领口从后面提起来,转过身脚踩在地毯上,还没站稳嘴巴已经被堵住了。 手里刚捡起来的熊随之落地,扭动着爬走。 白虞脑袋还懵着,鼻腔间侵入湿涩的雨水气,唇舌被吮咬时,他视线朦胧,看到秦鼎竺闭着的深沉的眉眼,浸着寒意却认真至极,鼻梁高挺,黑发微湿着垂下。 对方动情时,是最让他心动的样子。 他觉得对方长得好看极了,谁知道他当初把秦知衡带在身边,听到姑娘小姐们的惊叹,还有狐朋狗友微妙的夸赞时,心里有多舒服。 这可是他的人。 不过在他们还是好友时,他骄傲中隐隐有些惆怅,想着对方会和什么样的女子成亲,一定是个绝世妙人。 思来想去,他觉得哪个女子都受不住对方的脾性,不爱理人,冷冰冰的也不会风花雪月,把人惹气了还不知道哄…… 后来在床上他就知道了,这人会哄得很,就是看愿不愿意做。 白虞舌尖被勾缠,嘴巴合不上,唇角溢出些银丝,他唔唔哼了两声,后腰被搂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后脚翘起不稳地站着。 他早就熟悉了对方的节奏,喘息时手指还有闲心钻进对方衣服吃两口豆腐。 手感真的很好,骨架大小和软硬度都堪称完美,用力时还会紧紧绷起来,戳都戳不下去。 白虞兴致被带起来,只是现在理智尚存,因为他察觉对方情绪有些异样,而且身上衣服半干不湿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动手捏了捏,示意对方停下来,睁开湿漉漉的双眼,望着对方低喘着问,“你去哪里了?” 秦鼎竺的眸子如同一块水洗的墨石,定定地看着他,手指按在他两侧颌骨,唇压下重重相碰后才开口,嗓音暗哑,“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只有我。” 就算是偷来的他也认了,他不想放手。 白虞恍惚过后,细致的眉尾轻挑,“你不是说,我是你师娘,绝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连亲一下都不可以……” 秦鼎竺只是说,“我会替老师对你好的。” “怎么替?”白虞目光纯稚,视线直白,气息湿热,又问,“怎么好?” 秦鼎竺复又低下来,咬住他的唇,随即情不自已地向下,吻在纤瘦的脖颈,闻到让人神迷的香。 他在用行动回答。 白虞精巧的喉结微动,下一秒被含在口中,灼烫的唇舌舔湿,又被轻轻咬住引起窒息般刺痛。 他仰头呼吸,宽大的掌心圈住他的腰,接着秦鼎竺却停住了,手指压过他凹陷下去的脊骨。 还是瘦,免疫力也低。 “你还没吃东西。”他低声说着,安抚地揉在白虞侧脸,“我给你做些。” 白虞有点茫然,他腿站累了没力气,对方扶他坐到了沙发上。 他靠着椅背,视线随之转动,秦鼎竺衣服还湿着,就走到半开放的厨房做起饭来。 白虞一时哭笑不得,他没坐一会儿也走过去,拉住对方手臂,“我还不饿,你说过淋雨会生病,先去洗澡。” 看他坚持,秦鼎竺听了他的话,准备快点收拾完出来继续做早饭。 白虞趁这个空,把满地乱爬的熊抓住,关掉开关扔在沙发上。 他走到厨房,想起对方的样子,也想试着弄一弄,便摘下围裙自己套上,背过手系上带子,还挺有模有样地拿起碗。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白虞连忙放下碗走过去,不知道是谁,他犹豫要不要等竺郎出来再开,但门铃响得很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便按下门把手,慢慢打开一道缝看过去,神情一怔,“母亲?” 杜蓉脸色奇差,双臂环在身前,“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我看你早都忘了。” “我没有。”白虞弱弱反驳。 杜蓉推开门走进来,后面是沉默站着的白晏明,他没有动作。 白虞望着他,愧疚道歉,“哥哥,对不起,昨天下雨,我没有打到车。” 白晏明抬起头,看到他身上的围裙,目光被刺痛,声音暗哑下去,“你都会给他做饭了吗?”他都不舍地让他的弟弟做一点事。 白虞有些不好意思,攥了下围裙角,“没有,我只是穿了一下。” 杜蓉冷笑一声,“就他还做饭呢。”她比谁都了解白虞,生活技能方面还不如没进化的野人。 白虞闷声没说话。 “行了,收拾东西回家吧,总是住在别人家像什么话。”杜蓉扫了一眼室内,有些东西明显是白虞的。 白虞连忙摇头,“不,我们……”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秦鼎竺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他从浴室出门,径直走到白虞身边。 白虞咬住嘴,显然是认同的。 杜蓉一口气堵在胸口,她了如指掌地回身对白晏明道,“我说什么了,再不管证都领了。” “母亲,我真的喜欢他。”白虞抓住秦鼎竺的手。 “我也是认真的。”秦鼎竺道,同时用力回握。 杜蓉看着这一幕头疼,只觉得半年前的场景又重演了,只不过是把秦正蔚换成了他的学生。 “我是他妈,我不允许!”她拉住白虞,“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非要我打你是吗?” 她作势抬起手,秦鼎竺立刻将白虞挡在身后,“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 杜蓉瞬间火气冒上来,“你知道错了还和他在一起?你想过你们以后怎么生活吗?所有人都会指着你们骂伤风败俗!” 秦鼎竺并未回避,而是答,“我想过了。”在吻了白虞的那刻,所有的设想的情况他已全盘接受。 杜蓉气得头上冒烟,“你是可以,你要让他也被人欺负?你就用这样的方式喜欢他?” 真是累啊,同样的话要说第二遍,同样的架还要吵第二次。 白虞从秦鼎竺身后站出来,害怕却坚定,“母亲,我不怕的,我不在乎他们。”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杜蓉放弃沟通,“白虞,你现在给我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我真的不认你了!” 白虞脸色发白,他不想失去家人,更不能和竺郎分开,他张口却说不出来什么,急得有点要哭了。 “妈,算了吧。” 一直没说话的白晏明在身后出声,语气像是彻底放弃了,“别管了,我只是想让小虞做完手术。” 第57章 手术小白的新男朋友? 今天本来是安排好手术的日子,他们应该去医院办手续,可是白虞昨天淋过雨,抗生素还没有滴,又要延后了。 白晏明不明白,他只是想让白虞眼睛好起来,为什么总会被各种事中断。 杜蓉听到也是被气狠了,撂下一句,“好,你是他哥,我不是他妈。”转身快步走掉。 白虞想要挽留,可杜蓉头也不回,他无措地看向两人。 秦鼎竺抱住他,掌心抚在他后脑勺,“没关系,我会和她解释清楚。” 白虞的紧张被缓解,寻求依偎地攥住身前人衣角。 身影交错,门外的白晏明落寞垂下目光,他刚要转身,却听到白虞喊他,“哥哥。” 白虞红着耳朵脱离怀抱,“我可不可以回家后再来这里。” 他不想看两人那么生气失望地离开,若是回家能缓和一下也好。 白晏明闻言,平直的嘴角温和却无力地弯了下,“好。” 他怎么可能拒绝白虞。 白虞也微笑起来,回头看向秦鼎竺。 于是最后白虞家里,一共有四个人。 杜蓉脸上写满了烦躁,刚进门不久拿上包又走了。白晏明则体面地让两人坐下,拿出抗生素药水,小心轻柔地滴在白虞眼睛里。 在白虞闭眼期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他有些不安地牵住身边人的手,熟悉的温度和逐渐加重的力道让他安心。 到了临近午饭的时间,秦鼎竺走进他家的厨房,按照白虞的喜好做饭,白晏明看到了,没有阻拦。 白虞已经睁开眼,安静在客厅坐了一下,视线不住地往厨房里落,白晏明出声,“小虞,你去帮帮忙吧。” 白虞眸子明显亮了,连连点头,“好!” 他钻进厨房,亲密地挨在秦鼎竺身边,那样自然喜悦地笑着相望。 白晏明看过片刻,出了房门,接通白虞班主任的电话。 “那几个学生不承认白虞的伤是被他们弄的,家长也说没有证据证明和他们有关系。” 他们很聪明,专门挑了没有监控的卫生间,只看到他们把白虞拽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 白虞额头的伤流了那么多血,再重一点都要缝线了,他们竟然还不承认。 “报警,让那几个学生认错。”白晏明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 班主任有些为难,“对面家长说不想事情闹大,对孩子影响不好,说你们要是缺钱,他们可以给点补偿。” 谁缺那些补偿,说得像是他们在讹人了。 “不接受,他们怎么对待白虞的,我要他们从头到尾说清楚,给我的弟弟道歉,否则就是故意伤害。” 班主任似乎无话可说了,答应下来,“那我再沟通一下吧,只是……可能不会太容易。” 那边学生家长强硬得很,而且有些人他们惹不起。 挂断电话,楼上买菜回来的方大妈挎着篮子转过楼梯弯,看见白晏明热情招呼,“晏明,今天没去上班啊。” “嗯,有些事。”白晏明道。 方大妈快走两步上来,睁大眼睛打探,“我看楼下有辆车,没见过,是你们家客人的吧。” 其实她买菜的时候都看见了,白虞从那车上下来的,还有个男人,看着不像普通人。 白晏明不想多说,“是。” 方大妈已经自行脑部,讳莫如深地压低声音问,“是小白的新男朋友?” “……” 方大妈懂了,一拍手,“哎呀小白,他就是那个……网上怎么说,恋爱脑!” “……嗯。” 大约是看出白晏明的低沉,她边往楼上走边念叨,“你说这孩子,你跟你妈都不这样。” 白晏明转身的动作一顿。 “就他呀,一点都不像你们……” 像是一滴水汇入海洋,荡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白晏明没少听邻里说过类似的话,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以往他觉得不管像不像白虞都是他弟弟,可是不知为何,今天这段话格外的异样突出。 和桂青虹说的“你们还是有可能的”交缠在一起,层层叠叠不断地回响在他脑海。 如果,白虞真的不是亲生的呢。 他们之间相差五岁,那时父母都忙于工作,白虞出生时他在寄宿制的学前班,周五放学还是邻居去接他,告诉他妈妈生了,他有弟弟了。 他没能赶上白虞出生,甚至不知道杜蓉是什么时候怀的孕,被带去医院后,他看到了被放在保温箱里的白虞,皱皱巴巴的一小团。 医生说白虞体质太弱,还是早产,要在保温箱待到足个月,再看情况接出来。 五岁的他第一次看到那样弱小的生命,手掌贴在玻璃上时,他似乎感受到了白虞的体温和心跳,由他们的血缘紧紧联系在一起。 那时他便决定,他要一辈子照顾好他的弟弟。 他后来不明白杜蓉为什么总是打骂白虞,可如果白虞不是亲生的,事情似乎就合理了。 “哥哥……” 白虞稚嫩的声音浮现,越来越近。 “哥哥,哥哥?” 门内传来模糊疑惑的呼喊,白晏明回神打开门,“在这里。” 白虞恍然看过来,神情由失落变成欢喜,“我还以为你和母亲都走了。” 白晏明走进去,神色如常地安慰他,“怎么会,妈妈很快也会回来的。” 白虞相信了他,随即被秦鼎竺拿走手里的辣椒,拉着到洗手池清洗干净,免得他碰到眼睛。 两人手指交缠,洗手液膨胀出浓密的白色泡泡。 白虞高兴得很,搓揉出一大团在手心捧着,面对镜子吹过去。 他像个纯澈的天使,只是看着就如此美好。 秦鼎竺没有打扰白虞,任由他玩闹。 白虞把双手转向他,轻轻吹了一下,泡泡没动,他便伸手抹在对方脸上,做了坏事似的笑起来。 目光相对,距离逐渐缩短,最后顺理成章地吻在一起,白虞视野里泡泡一点点消失,笑容敛下去,最后变成了委屈。 舌根尝到几丝咸涩,秦鼎竺微微撤离,看到他眼底的泪花,低声询问,“怎么了?” “我好像,真的快看不见了。”白虞话音无措,烟灰色的眸子有片刻失焦。 他何尝不想看清爱人和家人的样子,看到千年后新奇的世界。他也才活了不过二十岁,却有三四年都身处灰暗中,光是这几年,就足以模糊过往的时光。 白虞以为自己习惯了,可以不在意,但是当他距离对方不过毫厘,却看不到泡泡上的光泽时,他知道他的眼睛快要全瞎了。 都已经死而复生了,为何不能给他一个健全的身体。 他眼泪流得越来越凶,秦鼎竺额头与他相抵,“对不起。” 白虞用力摇摇头,“和你没关系……”他仰头吻在对方唇上,用亲昵潮湿的交缠转移注意力,仿佛这样那些难过都不存在了。 听到门锁处传来的声响,秦鼎竺抬起头将他抱在怀里,没过几秒,杜蓉便从厨房门口经过。 她见两人相拥的样子,沉着脸无言,转头看到白晏明,盯着墙上一家人的照片走神。 这一屋子没一个正常人。 最终四个人还是吃了一餐午饭,短暂休息过后,他们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确认明天手术。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何况白虞情况特殊,只有几例病患有参考价值,同科室的医生还劝白晏明不要给家人做,万一失败会更难过自责。 但是白晏明很肯定,他做不到把白虞交给别人,每一个步骤他都会细致到极致,如果真的出错,他用自己的下半生给白虞赔罪。 白虞本身就没报希望,所以做准备时表现得很平静,短短两天他眼里滴了很多次药水,吃的食物都很清淡,早早地就要闭眼睡觉。 第二天白虞穿上了蓝色的手术服,躺在手术室病床上,眼睛被清洗时,他后知后觉感到恐慌。 体内被注射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睛没了知觉,但意识是清醒的,他看到白晏明站在他身边,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他说,“别怕,哥哥陪着你。” 手术室外,杜蓉接到白虞老师的电话,说那几个学生家长在学校,让她现在来一下办公室。 他们推卸责任杜蓉火气还没消,很想说没时间去不了,却听到秦鼎竺说,“阿姨,我去,您留下。” “你?”杜蓉看向他。在她看来,秦鼎竺不过也是个和白虞相差不多的年轻人,对面可是一群老油条,不好解决的。 秦鼎竺道,“您只要告诉我,想要什么结果。” 杜蓉思索了一下,“那你去吧,让他们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学校办公室里,几个男生懒散站着,面色各异的家长则是坐在椅子上。一个穿深蓝色衬衫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打开电脑,眉头紧皱地敲起键盘。 “怎么还不来啊,到底是他们的事还是我们的事,空出时间不是来这里干坐着的。”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神色不满地敲敲桌子。 “家长们再稍等一下,应该很快就到了。”老师安抚赔罪。 蓝衬衫男人接起电话,“哎李助理,请您告诉萧董,我这边很快就处理完了,方案有问题?要不您先发给我……好我现在就回去。”他挂了电话就沉着脸收拾东西。 “家长您要不……”班主任见状劝阻。 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我没时间陪你们闹,找到证据再说赔偿,没有证据别来烦我。” 其他家长见状也应和,“就是,孩子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赖在我们头上。” 几个男生越发硬气,互相对视着点头。 就在家长们吵着要走时,办公室虚掩的门被推开,秦鼎竺走进来道,“没有证据证明没错,就是每一个都有错。” 第58章 恋人刚确认关系不久 班主任一看,连忙对秦鼎竺说,“是家长来了吧,快请坐。” “不必了,大家都很忙,尽快解决最好。”他回答。 室内安静下来,有家长不满道,“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秦鼎竺看向他们,“事情发生时有学生看到了经过,还闻到了不同的信息素。” 他扫视那几个学生,“你们之中,谁的信息素是橡胶。” 公文包男人皱眉转身,男生身子僵了一下。 “就算知道信息素又怎么样。”男人问。 秦鼎竺回视,“这就是认定他伤害了白虞的证据。” 有个家长闻言轻松起来,对公文包男人说,“噢……是你家孩子吧,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可又不是我让他撞的头。”橡胶男生不平,“凭什么是我的责任。” 秦鼎竺抬眸淡淡看向他,“你说是谁的责任。” “是……”男生转头就要喊,虽一下止住,目光却落在了几个学生后方,那人低着头,嘴唇发抖似乎有些紧张。 在这群人里分外明显。 秦鼎竺边说边走过去,“白虞已经住院了,手术费、医药费、路费、误工费……只要,十万。” 说完时,前面几人走开,他站在了那个男生面前,“你觉得如何。”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男生腿都颤了,话音磕巴着回答。 他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来家长的,想要寻求帮助,可视线环顾,只觉得其他人都面容冷漠。 电话铃声响起,公文包男人立马就要走,“既然已经找到问题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不奉陪了。” 随即接通压低声音走到门口。 男生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瞳孔放大指过去,“他们!是他们去摸白虞的腺体,他要跑我才拽了一下,怎么能全怪我!” 他一说出来,另外几人齐齐看向他,目光恼怒。 秦鼎竺眸光暗了暗,“说清楚。” 他大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事已至此,没办法挽回,只能嘴硬道,“我也没看清,反正不能只有我一个赔偿。” “赔偿标准要按行为轻重判断,你认为要怎么分才合理。” “不是我开的头,我只是个跟班的。”男生立刻辩解。 有个学生眯着眼狠狠盯着他,“瞎他妈说什么,要不是你拽他,他什么事都没有,还想推卸责任?” “好了好了,都冷静一下。”班主任赶紧扯开他们。 秦鼎竺目光沉沉看过几人,“既然每个人责任不同,那就请说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否则,全部都是同样的责任。” 家长示意自己孩子快撇干净,于是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最终被拦下来挨个说,一来二去事情的经过都明晰,各自隐瞒的行为都被别人补充了清楚。 门口的公文包男人没走,应了两声后回来,绷着脸听完,商议过结果后,他走向秦鼎竺问,“你是那学生的什么人?” 秦鼎竺面色沉静,“您的问题和我们的协商无关。” 事情处理完,他出校门先是告知看杜蓉,随后接到方总的电话。 对方声音依旧是从容宽和,语气打趣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刚才是在学校吧。” 秦鼎竺回想方才情形,猜测在场应该有方总认识的人,他还是回答,“的确,您怎么会清楚。” “哈哈哈,真是巧了啊。”方总爽朗地笑起来,“你现在要是有时间,来一下宸升实业,正好聊一聊。” 秦鼎竺应下来,驱车驶离。他大概知道方总想做什么,上次说介绍萧总给他认识,而宸升实业就是萧氏名下的,董事长是萧家的家主,萧鸿峥。 萧家已有百年基业,即便身处众多大家族栖身的都城,也称得上当之无愧的豪门。 秦鼎竺站在宸升主楼前,由接待人员指引进入私人电梯,最终停在高层。 皮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会客厅天花板如倒着的莹润湖面,暗棕色光滑的表面映出下方的景象。 方总靠坐在灰色的沙发上,看见他后把茶杯放在圆几,对他招了招手。另一人则是侧对着,低头看文件,鬓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后方有站得笔直一丝不苟的助理。 秦鼎竺点头示意后向前走,越过一段格挡后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怎么样小秦,眼不眼熟啊?”方总微笑着看他。 “眼熟。”秦鼎竺回答,“十分钟前才见过。” 公文包男人也愣住了,看了看他再看看两位老总,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脸上表情不太自在,但还是稍微点头打了招呼。 方总抬手指示,“小秦,这位是萧总,你就叫萧叔叔就好了。” “萧叔叔。” 被叫的人转头,轮廓锋利而厚重,脸上的纹路刻着岁月和磨砺的痕迹,褶皱浓深的眼皮一动,示意他坐在对面,随后接着低头看文件。 方总似是习惯了,“老萧,他就是我那时和你说的,小秦,年轻有为,我都想把他挖到手底下,可是他坚持从师业,不跟我走。” 秦鼎竺道,“方叔叔过奖了。” “谦虚。”方总含着笑说,突然好奇询问,“要是萧叔叔也想收你,你同不同意啊。” 秦鼎竺答得平和,“有机会和两位长辈合作已经是荣幸。” “你啊。”方总一副了然的样子,无奈笑道,“就会糊弄我们这些老的。不过,我有些好奇,在电话里听到你说受伤的高中生是……” “是我的恋人。”秦鼎竺回答得坦诚,最后两个字,语句清晰明了。 方总起了兴致,稀罕地说,“哦?是吗,前段时间见你时,应该还没有吧。” 秦鼎竺:“刚确认关系不久。” “那我可真是要见一见了,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给拿住。”方总笑得愉悦。 秦鼎竺答应下来,“他胆子比较小,等再熟悉一些,就带他和您见面。” 萧总对面色灰沉的公文包男人交代完一些事,便让他出去了,随后抬头看向秦鼎竺,气势不怒自威,“才二十来岁,在南盛大学工作?” 看似注意没在他们的对话上,其实他什么都清楚。 秦鼎竺回答,“对。” “是秦正蔚收养的,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方总脸上笑容淡了淡。 秦鼎竺:“不清楚,老师说是从孤儿院领养的。”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年幼时就明白了这个事实,桂青虹总是会用冷漠的眼神和极端的态度提醒他,他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没想过找一下他们吗?”萧鸿峥道。 “找过,没有结果。”秦鼎竺回。 当年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早已不知去处,留存的记录也并不完善,根本找不到来处。 “见谅,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儿子。”萧鸿峥对李助理道,“最近业务部不是要拓展南岸的市场,投资款项方面的事务,可以向秦先生咨询合作。” “好的董事长。”李助理回答。 方总笑道,“老萧,真不知道你是太相信我还是太相信他,一个开创项目,就这么交出去了。” 萧鸿峥目光深远了些,“我是真的老了,还是要给年轻人机会的。” 秦鼎竺:“谢谢萧叔叔信任。”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事,交谈平和顺利地进行,直到秦鼎竺收到白虞手术做完的消息。他回复很快回去,便对两人道别。 方总说,“去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 萧鸿峥只是略微点头。 秦鼎竺走后,他没有作声,方总则是话语深沉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年轻时候的你,我头一次见他,差点以为回到三十年前了。” 萧鸿峥没有回答。 方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年的事毕竟过去,挽回不了。” 良久后萧鸿峥才说,“如果我儿子还在,现在应该和他一样大了。”- 睫毛轻轻划过眼前的纱布,白虞看到一片空茫的白色,隐约有光影变动,他视线追随却找不到归处。 他脑海钝钝的,不知要思考什么,直到一双手用力握住他的手,灼热的温度传来,白虞渐渐回了神。 手术已经做完了,去除病变部位的过程艰难,好在结果是好的。只需要慢慢减掉纱布,让眼球适应外部光线,状态稳定后再彻底摘掉,白虞就可以正常视物了。 此时他连以往的轮廓都看不到,心中不安渐渐涌上,麻醉药物作用下,他脑袋发晕,话也说不太清楚,字句模糊地说,“我是,看不到了吗。” 秦鼎竺的声音近在身侧,“手术成功了,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我可以看清你?”白虞指尖用力,侧身试图坐起来,只是头实在晕,又无力地躺下去。 秦鼎竺拨开他额角的发丝,“别急,再休息一下。” 白虞偏过脸,唇红齿白,下颌清瘦,含糊地开口,“我想要……亲一亲。” 听到轻微的声响靠近后,他感知到唇上被轻轻触碰,便吻咬上去,用舌尖舔湿对方,直到被完全地捧住脸颊,获得兼具侵占性与温柔的吻。 白虞手指伸入秦鼎竺指缝,两人掌心紧密贴合,彼此体温交融,不分你我。 “噔噔”两声敲门声响起,带着无语又无奈的意味。 杜蓉刚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推门就看见两人吻得难舍难的一幕,“白虞,醒得挺快啊。” 秦鼎竺退开一点,手指抹着白虞唇边的水渍,随后用被子挡住他泛红的脸颊,眼下那颗小痣似乎更加明艳了。 白虞羞耻地别过头,声音闷在被子里,低低叫了声,“母亲。” 他握着秦鼎竺的手没有丝毫松动,些微理智回归,问道,“哥哥去哪里了?” 第59章 皇后皇帝成了皇后 白虞记得他恐慌地躺在手术台上时,哥哥一直在安慰他,其实他记不清对方都说了什么,只是那时的话语确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松缓。 他的哥哥对他很好。 他隐约有种念头,前世的太子哥哥也是这样好的人,可惜的是他们接触不多,他并不了解。 白虞越发认为,当初太子没有死在北昭就好了,他为自己失去一个好哥哥惋惜,也为大晟失去一位明君惋惜。 他问完,杜蓉回答,“做完手术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还看到白晏明出来时,眼睛干得都是红血丝,却没有停留,拿了什么东西匆忙离开。 “噢。”白虞应答。 与他五指相交的手微动,秦鼎竺改变他的思绪问,“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紧接着唇边有勺子送来温水,一点点湿润他发干的口腔和喉咙。 喝完他不由自主地用另一只手碰纱布,被拦下来后委屈道,“眼睛好酸。” 白虞眼珠干干的,像是很久没休息的疲惫,直往外溢眼泪,从纱布下的缝隙洇出来。 “是正常的,忍耐一下,闭眼休息会舒服一些。”秦鼎竺问过医生护士,手术后最重要的是休息,长时间睁眼和按揉会伤害到眼睛。 白虞手被按着动不了,只好用力眨眨眼,最后闭上不睁开了,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就半梦半醒地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恍惚之间,他的身体似乎变轻了,他看到洁白的墙面,不受控制地飘动起来,穿过层层墙壁天花板。 他害怕了,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眼前景物快速变化,屹立的高楼大厦,简陋的低矮老屋,停停走走的车流与人群,巍峨磅礴的山川湖海……无数个黑夜与白天交替。 最终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大晟皇城,此时整座城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持剑看守的卫兵,角落传来呼和喊叫声,深橙色火把猎猎,西风呼啸。 金碧辉煌的含元殿正中央,摆放着一副巨大的灵枢,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帝王入葬才能用的材料。 棺木表面泛着红润的光泽,两侧雕刻凤凰振翅与莲花菩提,栩栩如生,纹路繁复华丽,镶银鎏金,做工精细至极。 身着玄衣暗纹的秦知衡立于棺木一侧,黑发束冠披于后腰,殿内烛火摇曳,他影子延展,更加高大挺拔,将后方事物笼罩于阴影。 光影流转间,隐约可见袍上龙纹鳞甲,逆光之下,他眼中有化不开的阴霾。 身后另有一人戴着墨色长身斗篷,完全将面目遮住,不知男女老幼,静立着低头不见分毫。 一持剑侍从由殿外入,禀报道,“陛下,除百余反抗的刁民关入大狱,皇城内剩余百姓已安置妥当,无人再逆。” 秦知衡回答,“若有人来赎,就放他们去,没有来赎的,一月后再放走。” “陛下,让他们出去,不会再生出事端吗?”侍从犹豫。 “不会。”他并不多言。 有人记挂担忧的自然不会生事,而一月后换朝已成定局,凭个人能力必定无法改变,只得随波逐流。 “是,陛下。”侍从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 “喔……” 一男子身着浓重艳丽的紫色衣袍,手持狂放草书写就的“自在仙人”四字折扇,摇动着慢悠悠走进来,抬头四下打量,稀罕道,“大晟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嘛。” 他懒散走到灵枢旁,折扇哗啦一收指向棺木里的人,颇为惊讶地问,“这就是传闻中独爱男宠一人的四皇子?” 男子说着,目光缓缓落到秦知衡身上,感叹中多了几分唏嘘,“啧啧啧,难怪啊,你选了他。” 沉默良久,秦知衡才答,嗓音沉暗沙哑,“是他选了我。” 男子劝道,“行了,你应该庆幸他躺在这里,不然你就难办了,他毕竟是大晟皇室唯一的后代,名正言顺的皇帝,留或不留,都说不过去。” 他倚靠在棺木上,慢悠悠地说,“趁早找个吉时下葬了去吧,对外就说,他病情加重,长久下来身子撑不住,已不治身亡。” “让开。”秦知衡目光一冷,“别碰到他。” 紫衣男子被驱逐,不满地啧一声,还是老老实实起来了,转而看向身穿斗篷的人,随意伸手一拨帽檐,张口胡说,“怎么,你怕他找你,还特意让巫神作法驱邪?” 隐约晃过一点银白色,里面的人冷漠侧头躲避。 他一愣,却听到秦知衡低暗幽远的声音响起,无可违逆,“红玉,他是我的妻。” “我要他,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不日,大晟前朝皇帝的死讯公告天下,万众震撼。 四海宗祠上报于神祗,佛道藏修者数人念诵经文,伴随梓宫送往皇陵。 满城尽白,百姓皆出,遍地呜呜哭声,或是对前朝旧主堙灭的哀叹,或是活于乱世的庆幸。 没有曝尸荒野,万人唾骂,用的竟是皇后下葬的顶格奠仪。 皇帝成了皇后,闻所未闻。 据说下葬之人着龙袍,戴凤冠,口衔正珠,尸身用纹着陀罗经的彩色绸缎包裹,再披上鲜艳的丝绸。 不过也有醉汉深夜误入陵墓,吓得大喊大叫跑出来,语焉不详地说看见先帝的魂魄只着一身素净白衣,在黑洞洞的墓中飘荡。 究竟是何模样,无人可知。 而新帝与旧王那些人尽皆知的风花雪月,最终成了不可言谈的秘辛,压在层层风雪中,掩埋在厚重的泥沙下。 白虞浑浑噩噩见完多时景象,意识缓缓沉下去,越来越重,眼前的光亮与人群逐渐遥远,直到陷入死水般的黑暗。 他又睡了很久,堪堪醒过来时,身体又恢复了重量,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能闻到混合着药水的檀香。 那些话回荡在他脑海深处,当时没有发觉不对,现在却回过味来,越发惊奇,却只是迟钝地躺在原位,看不出醒了还是睡着。 此时病房来了位不速之客,穿着深棕色西服,背头梳得油光水滑,手提一个花花绿绿的果篮和两盒营养品,端端正正地敲门走进。 杜蓉奇怪地看着他,“您是?” 他扯扯西服衣角,“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符邱,目前南盛大学法学博士在读,如今年纪不过三十,在市中心金色海岸有一套房产,家乡那边……” 杜蓉抬手制止,目光疑惑,“等等,您是来医院相亲的?” “不不,我是来专程探望秦太太的。”符邱摆摆手,“前段时间去国外访学,没来得及看望,回来听说太太手术,这才急着过来。” “你叫谁秦太太呢?”杜蓉叉腰拧起眉。 “这,当然是……”符邱目光看过去,只见秦鼎竺起身,松开白虞的手转头道,“符老师,他现在睡着了,您如果不急就坐下稍等片刻。” “噢,好。”符邱只好点点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空气安静,他不时向躺着的白虞看去,收获杜蓉警觉的目光。 白虞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迟缓地想事情,夜幕落下,他手指动了动。 秦鼎竺发现,便顺着他的意愿将他扶起来。白虞攥住他的衣袖,后知后觉地轻声开口,“你做皇帝了。” 他声音不大,但病房很安静,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杜蓉和符邱都迷惑地竖起耳朵,奇怪地看他。 除了秦鼎竺,他目光深了深,视线落在白虞唇上问道,“什么?” “皇帝。”白虞语句清晰地重复,“大晟的皇帝。” 没等秦鼎竺回答,他嘴角扬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巧,“你好厉害。” “你还让我做了皇后,我们成亲了。” 不知为何,白虞一向认为对方和寻常人不同,那么聪慧沉稳而值得依靠,如果是他的竺郎做敌王,一定也会是位明君。 秦鼎竺停顿了片刻,似是随意回答,又像真的询问,“是吗。” 白虞认真点点头。 另外两人听不懂也插不进去嘴,以为他们在玩什么谜语。 白虞还喜悦着,肚子已经咕咕叫了。秦鼎竺在他睡着时就点了饭,刚好送过来,温度也不汤了,便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杜蓉没说什么,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脸色不上不下。 白虞眼睛蒙着纱布,露出来的半张脸柔和精致,伴着饭汤白雾袅袅,显得几分脆弱可亲。 符邱在旁边欲言又止,心中怜爱满溢,他起身上前伸出手,“秦老师一定很累了吧,不然我来,你也好休息一下。” “不必了。”秦鼎竺的手丝毫未动,“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符邱定在原地,略显尴尬,被杜蓉招呼道,“那个,符老师?你饿的话过来跟我一起吃点。” 他呵呵一笑,“不用,我来之前吃过了。”于是他又回到了窗户边。 吃饭的间隙,白晏明来看过,脸色微沉等待白虞吃完,亲自将他扶起来带到观察室,摘掉纱布用专业的仪器检查。 观察室有些暗,即便没了纱布看东西也是灰蒙蒙的。白虞看到仪器对面的白晏明的身影,真诚地出声道,“哥哥,谢谢你。” 白晏明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看他,“不用谢,都是我答应过你的。” 白虞摇摇头,“不,你对我很好,我知道。” 光线阴暗处,白晏明苦涩难言地笑了一下,接着让他坐好,细细查看他眼睛的情况,确认没问题后,拿药水滴在他眼底。 白虞感到液滴凉润,下意识闭眼,耳边安静之时,他听到白晏明的声音,响起在他身前,嗓音情意浓重,却有祈求之意。 “小虞,等你能看清楚,多看一看我好吗。” 白虞闻言,乖乖地点点头,“好。” 第60章 勾引(修)你这里为什么不一样…… 白虞从观察室回来,刚好遇到要走的符邱。 对方没和他说上几句话,本来情绪低了下去,见白虞被搀扶着,单薄无力却乖巧对他道谢,转而欣喜起来,眉飞色舞地摆手。 “不用客气,这样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有什么想吃想要的都告诉我就好。” 秦鼎竺从他身后走出来,拉住白虞让他脱离白晏明,稳稳地揽在自己身前,“符老师不用麻烦,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同一时间,有三双眼睛落在他环着白虞的手臂上。 “哎呀怎么能事事都让你做。”符邱打趣着回答,“你又不是秦教授的亲儿子,太太肯定也不想占用你这么多时间。” 白虞闻言,善解人意地考虑到他们的同僚关系,不想让竺郎因他为难,便抬手想将对方拉下来,才触碰到,下一刻便被牢牢握住,固定在原位。 “我的确不是老师的亲生儿子,没有做这些的义务。”秦鼎竺直直看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是白虞的男朋友,那就是我该做的。” 空气顿时寂静,白虞纱布下的目光一怔,他还以为,对方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出来的。 白晏明重重皱眉,“你!” 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告诉了别人,一旦传出去,损害的是白虞的名声。 符邱一时没反应过来,满头震惊疑惑地看看他再看看白虞,“你说,你是他男朋友?” “呵呵开什么玩笑,秦老师,你怕不是疯了吧,他是你师娘,秦教授名正言顺的老婆。” 他看向白晏明和身后的杜蓉,却见他们一脸严肃沉默,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对!他是我男朋友。”白虞坚定地回应,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意,“以后我们还会结婚的。” 怎么回事,以前当着众人面做不羞不臊的事他都没有脸红过,就当没人一样,现在只是说了句话,他就忍不住害羞了。 “白虞,你给我闭嘴。”杜蓉出声制止,把正怀疑人生的符邱吓了一跳,“他,你,你们……” “够了,都别说话了。”杜蓉烦躁地话音刚落,白虞偏头用手摸到秦鼎竺的脸,找到位置的同时踮脚,结结实实地吻在对方唇上,得意地翘起嘴角。 他的确没说话,而是用实际证明,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杜蓉无奈又发愁地捂住额头,白晏明脸色差到极点,符邱则是彻底接受了现实,大受打击后神智不太正常地摇摇头,“真是难得一见啊,秦老师你可真是好学生,脾性随了老秦不说,连喜好也一模一样。” 秦鼎竺并不多言,将白虞抱在怀中,“符老师慢走,就不送了,见谅。” 符邱难言僵硬地走了几步后停住,恍然大悟地回身,“我知道了,问题一定是出在他身上。” 他手指向白虞,“是他迷惑了我们,难怪连你和我都被引诱,他就是故意勾引人,见利忘义……” 白虞被骂得有些无措,秦鼎竺却捂住了他的耳朵,声音闷闷的隔在外面。 “你胡说什么?”杜蓉拧眉上前驱赶,“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快走快走。” 还以为这人是个正常人呢,早知道这样该在他相亲时就赶出去。 符邱冷笑,回着头看他们,“呵,绝对是的,老师、学生,怎么能会做出这种事,真是荒唐。” 白晏明紧紧攥住拳头,望着走远的符邱道,“你不该说出来的。” “事实摆在面前,隐瞒有什么用。”秦鼎竺目光晦暗,言语直白,“何况,我就是要让人所有知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白虞的耳朵和脸已经被捂热了,他示意对方手放下来,秦鼎竺便放开带着他进到病房。 白晏明静止在门口,杜蓉神色莫名地走进来,不耐烦地抱怨道,“怎么一来医院就出事。” 天色彻底暗下来,白虞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他想和秦鼎竺待在一起,但他又明白家人不会同意。 如果是前世他会毫不犹豫地走掉,没有人能阻拦他做事。 可是现在,他没办法完全不顾家人,不知不觉间,内心和他们产生了丝丝缕缕的联系,他也怕失去,于是迟迟等在病房不走。 视野藏在纱布下,完全看不到外界,他对秦鼎竺的依赖感又复发起来,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黏在对方身上。 白晏明又走掉了,只剩下杜蓉看着,她冷下脸来,“白虞,跟我回家。” 白虞轻微动了动,抱得更紧了,脸都埋在秦鼎竺肩上。 “你不走是吧,那你就永远也别回家。”杜蓉语气很严厉。 白虞挣扎片刻,只得难过地妥协,他刚一动,忽地身子一轻,被圈住腿弯整个抱起来。 秦鼎竺偏头吻了下他额头,白虞不自觉地放下心来,像是睡着般安静靠在对方身上。 秦鼎竺先是低头道歉,“阿姨对不起,别怪他,是我要带他走的。”说完便迈步抱着白虞离开。 “你……”杜蓉阻拦不成,额头紧绷,生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白虞抓着秦鼎竺侧颈的指尖微凉,收紧后温热起来,察觉走远后,他依偎着低声耳语,清纯却缠绵,“谢谢你。” 收获完医院人群一路的目光,他们回到了自己车上。 白虞被放在副驾驶,虽然看不到,他还是下意识面向秦鼎竺的方向。 回家的路上,白虞难得的沉默,车内光线昏暗,他侧着身子没有动作,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住,秦鼎竺眼中映出星点光亮,问他,“在想什么?” “在想你。”白虞轻轻出声,以为没了下文,却在车身启动时补充道,“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被符邱骂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一想确实如此,就越发委屈起来。他有哪里好的,能让竺郎这么出众的人喜欢他,包括前世和今生。 难道他真是什么妖鬼变的,能迷惑了人家心智。 白虞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害怕,身子缩起来,就听到身侧的人说,“因为你是白虞。” “若我不是呢。” 白虞反问。如果他进到另一个人的壳子里,对方还会在意他,喜欢他吗? “只要你是你,只要你还喜欢我。”秦鼎竺还有半句没说完,即便白虞不喜欢他了,事情也不会改变的。 白虞静了片刻,语气终于轻快了些,“你在对我说情话?你有对别人讲过吗?” 秦鼎竺转过方向盘,“没有,只有你。” 白虞挑起唇角,他觉得对方失去了记忆,在这个世界越来越听他话了,他隐隐有些无法自控,想要现在就触摸到对方。 车身转弯,他上身又倾了些,干脆抓着椅背爬起来,两腿跪到座位上,嗓音轻软像撒娇,“你停一下好不好。” “扶好。”有安全带拦着白虞不会摔,但还是有些危险的,秦鼎竺找到合适的位置停在路边。 白虞一直在拨弄身上的带子,胡乱摸到开关真的解开了,便越过中间格挡爬过去,被秦鼎竺扶着跨坐到对方腿上。 上一次相同的姿势,白虞被对方狠狠扎了一针,明显是讨厌他烦他得很。现在秦鼎竺视线抬起直直看着他,神色接纳而温和。 白虞看不到,只是一点点摸着对方的脸,五官和轮廓都被捏了个遍,凑近后戏笑地问,“你让我做皇后,你有那样爱我?” 秦鼎竺回答,“你不是也想娶我为皇后。” 白虞刚来到时,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他抚摸过对方锋利的眉骨,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前世的竺郎对于名分并不看重,甚至白虞觉得对方完全不在意,只有他自己不时念叨要举行封后大典,叫对方做大晟有史以来唯一的男皇后。 “我很喜欢。”秦鼎竺眸光越来越暗。 白虞挪动了下身子,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也要劝母后答应,让天下人尽皆知。 不过谁来做皇后他都可以,毕竟他没有当皇帝执念。 这样一想,竺郎确实比他适合做君主,对人那么凶,人家看都不敢看一眼。 白虞疑惑,“可是,你是北昭的皇子,你做了大晟的皇帝,你的父王母妃不会生气吗?” “我不知道,不记得,你忘了吗。”秦鼎竺望向他回答。 “噢。”白虞乖乖应一声。指腹向下,一路划过侧脸、下颌和脖颈,手指直直钻进对方领口里,想起什么又退出来,好奇地抚摸他后颈处。 “为什么你这里和我不一样。” 他又反手去摸自己,好像和之前胀痛时也不同了,那块皮肤平整光滑,感不到鼓胀和奇怪的柔软。 秦鼎竺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向下一些,落在衣领覆盖的位置,“在这里。” alpha的腺体要比omega低一些,若是被人触碰,会被本能的认为具有攻击性,从而下意识排斥。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触碰。 “原来如此。”白虞手指碰了又碰,还认真地问他,“我可以咬你吗?上次你就咬了我。” “你想标记我?”秦鼎竺问。 “标记……嗯!”白虞思索后回答得肯定,“我想要标记你。” 不知不觉间,车内檀香气息越发浓重,白虞喉咙吞咽,自己后颈也异样起来。 被攥住脖颈时,灼热的掌心压在他腺体上,接着被按下来,重重地吻上去。 白虞双手撑在对方身前,后颈上的手指有轻有重,不断按揉着,叫他忍不住轻颤,腺体肿起来还发热,他喉间溢出些难耐的喘息,蜷缩着打抖的肩颈。 车内温度持续上升,直将人蒸出薄汗来。 白虞脸颊和脖颈湿红,身子逐渐软倒,无力地倚靠在对方身前,腿腰处被硌得慌,他挪动着要伸手,却被秦鼎竺攥住,轻轻吻在他唇角,嗓音低暗,爱欲丛生,“先回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敏感还不可以流眼泪 白虞身上乱成一团,四肢都没有力气,趴在秦鼎竺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把自己不太对劲的腺体从对方手中救出来,手忙脚乱地爬回副驾驶。 幸好车内灯被调成了暗光,不然路过的行人都看到了。 白虞是不怕,考虑到竺郎现在还会羞涩,不像前世那样被他带跑偏了,行事便也收敛起来。 只是他心底又升起逗弄的心思,窝在副驾驶暗暗地憋着坏。 车正常行驶,不久后开到地下停车场,秦鼎竺下车绕过来的途中,白虞偷偷地快速扯下纱布,副座的门一开,就是明暗交错间,他睁着亮晶晶眼睛含笑看人的画面。 秦鼎竺一顿,像是一只精美的礼盒,自己扯下了包裹的蝴蝶结带子。 白虞把纱布一扔,站在车里上身前倾出来,直接挂在秦鼎竺肩上,唇瓣相依时,恰好后方来了一辆开着大灯的车。 炽白的光照过来,白虞的眼睛手术后不能被强光刺射,秦鼎竺下意识抬手遮挡住他上半张脸,另一手扶着他,没能阻止他作乱的亲吻。 这景象在别人看来,仿佛是两人急不可耐,车都来不及停好就吻在一起。 身侧车辆走远,秦鼎竺缓缓放下手,白虞圆润漂亮的眼眸抬起,与他视线交融。 恍然之时,一瞬间他们仿佛不在阴冷的停车场,而是贴着红双喜的洞房,刚刚放下的不是手,是被喜秤掀开的红盖头。 为什么他没有再早一点认识白虞,如果在秦正蔚遇到他之前,那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了。 “我能看到你了。”白虞轻声说着,目光亲昵流转。 其实符邱说得还是有两分道理的,问题主要出在白虞身上,可惜他不是有意勾引,他光是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都在引着人,何况他毫不避讳情爱之事,与常人不同。 他们是怎么回的家,已经没人记得了,只知道在进门的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关门开灯便吻在一起。 门锁合上的声音响起,白虞上衣被撩起来,卡在胸口的位置,一截细腰温润清瘦,胸口急剧起伏着。 唇舌交缠之间,白虞舌根发麻,黑暗中一道银丝无力地从唇边滑落,两者的信息素交汇,香气涌动,变成彼此的催.情剂,越发滚烫强烈起来。 白虞跪趴在沙发上,上身倾压在厚重的靠背,身后的衣领和衣摆被一齐攥住,秦鼎竺叼住他后颈皮肉,稍一用力他便难忍地哼唧起来。 直到半截腿上的凉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过很快就变得温热。 尖利的犬齿随之刺入,alpha侵占欲极强的信息素冲刷腺体,白虞酸涨得手臂瘫软,脊背颤栗,头埋在椅背呜呜咽咽地哭。 这副身体太敏感了,还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一点风吹草动都叫他经受不住。 秦鼎竺动作停顿,收了牙齿后将被笼罩在怀里的Omega转过来,窗台莹润月光透进来,果不其然白虞脸上都是泪痕。 他一点点擦拭干净,轻轻吻过后把羸弱的Omega抱住,完全锁在怀中,安抚地说,“还不可以流眼泪。” 白虞慢慢止住哭泣,接着秦鼎竺清理他被揉乱的地方,换上干净柔软的衣裤,滴上药水后抱进卧室床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一夜无梦,白虞醒来时,还窝在对方身前,窗帘拉着,他险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秦鼎竺要起床时,他硬是拦着人腻歪了好一会儿,像个慵懒缠人的猫,让人舍不得走。 白虞的眼睛要避光,于是窗帘没拉,照明的白灯也没开,只亮了两盏昏黄的区域灯。 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他跟在秦鼎竺身后,脚步轻巧地踩在地面,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好奇又细致地观察摸索。 和他视力模糊时想象的差不多,但又不一样了。 比如茶几不是全黑,而是带着丝丝缕缕水波似的灰白纹路,熊玩偶的鼻子尖有一点亮光,还有他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收在柜子里。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是真实地在这里生活过,在某个细小的地方,保留着他的痕迹。 心脏说不出的满涨,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来。在看清更大的世界前,他看清了情意栖身之地。 白虞出神地站了片刻,直到秦鼎竺拉过他去洗漱。他慢吞吞地刷牙洗脸,抬头时鬓角有泡沫没洗干净。 秦鼎竺把毛巾沾湿水,又轻又仔细地擦干净。 白虞眼珠缓缓转了转,又冒出些坏心思,然而他面上不动,指尖探入身前人衣摆,划过坚硬的腹部,顺着肌肉线条落在腰间系带上,手上一动扯松开。 他还有东西没看到。 明显感到对方呼吸一滞,目光对视,白虞憋不住地坏笑起来。 昨夜坐在秦鼎竺腿上,还有后来跪在沙发时,隔着两层布料他也感受得很清楚,现在更想亲眼看一看。 这人就是不长记性,被咬的时候哼哼唧唧,眼泪一个劲往下掉,好了就忘个干净,从上到下没点老实。 白虞显然不知道身为被标记过的Omega,撩拨自己alpha的危险性,真到了逃不了的程度,他恐怕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清楚,秦鼎竺却必须控制住。白虞眼睛刚手术完还在恢复期,不能再被刺激了,再被摆弄他肯定又会哭得厉害。 秦鼎竺把毛巾扔在水池边,喉结滚动着,攥住白虞还在向下的手,带到自己后腰上,捏着他下颌深吻,唇齿间满是牙膏清爽的气息。 白虞亲得没劲做别的了,停下时无力地喘气,只好坐在沙发上看对方做饭,喂他吃东西。 恢复过劲来,他就眼巴巴地跟着对方,直到秦鼎竺出门工作,得到一个抚慰的拥抱。 房间安静下来,白虞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先是数宫廷风餐具上的小摆件,又追着熊胡乱走,腿撞到柜子边缘才停下来,撇嘴揉一揉。 他转头看向半开的书房门,想进去看又迟迟未动,不知怎么,他有种本能的抗拒。 他把这归结为看书对眼睛不好,心安理得地猫进卧室。 另一边,秦鼎竺到了学校,在进办公室的走廊上,遇到三两位同院的老师,皆是略显怪异,讳莫如深却佯做正常的样子与他点头致意。 他很清楚是为什么,并不多言,像是根本没看出来。 进到办公室,就看见罗景同一副该说不该说的复杂表情。 秦鼎竺视而不见,如常工作,罗景同一看更憋不住了,脑海做了数次心理斗争,终于压低声音问出口,“你干什么呢,和白虞都被传成什么了。你怎么不赶快澄清一下。” 秦鼎竺:“澄清什么,我和谁在一起,应该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你,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罗景同差点惊掉下巴,“我还以为是误会,或者谁造谣。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听到符邱说两人在一起时,还上去说不可能,阴阳符邱求而不得转而污蔑,结果转头就被正主打脸。 秦鼎竺平静无波地回答,“真的。” 罗景同呈呐喊状抱住脑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嗓子,“我的老天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是秦教授的寡妻,你的师娘,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那又如何,别人可以喜欢他,只有我不行?”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罗景同恍惚地摇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疯得差不多。” 他以为秦正蔚爱上比他小二十多岁白虞,还义无反顾地结了婚已经是离谱至极,原来还有个更过分的。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师承衣钵了。 原来这段时间对方的异常,都是因为白虞。 秦鼎竺淡淡开口,“当初你和叶浮结婚,被两家人反对……” 罗景同立刻清醒过来,感同身受,抬手制止诚恳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咱们各自幸福就够了,我明白。” 耳根总算清静下来,安生工作了一会儿,秦鼎竺准备去教室上课,然而教室里包括外面的走廊都满满当当的,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脑袋。 还没等他走近,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院长的电话,接通后,对方严肃地叫他先不用上课了,到校长办公室来一趟。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两位上司分坐,校长沉着脸示意他坐在对面,随后郑重地开口,“小秦,最近的传闻你应该比我清楚,让你过来就是想彻底处理完这件事。” “还请校长说明,我要怎么做。”秦鼎竺回答。 校长拍拍椅子扶手,目光锐利,“我不管真假,自己的私人感情要清理干净,不能再被人抓住话柄,对外更要滴水不漏地圆过去,总之就是,不能有这样的丑闻发生在南盛。” “我做不到。”秦鼎竺回视,“他和我是恋人关系,清理不干净,也藏不住。” 校长重重吸了一口气,半晌后要挟,“那你就只能,暂时停职了。” “可以。” 听到秦鼎竺毫不犹豫地应下,两人反而一愣,脸色越发难看。 校长:“你要为了一个Omega,放弃自己的工作和事业?” 当初秦正蔚也是不顾他们劝说,坚持和白虞结婚,但他年纪已经大了,资历够深,也不愁未来生活,他们奈何不了他。 但秦鼎竺不一样,他还有大把的年月,怎么能这么短视,只看得到眼前的一点情情爱爱。 秦鼎竺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如果因此又离开白虞,不知道他会难过成什么样子,何况财白虞总是受伤,可怜地哭鼻子。 他不舍得。 第62章 轻咬吻得又深又重 白虞连续三天都要去医院复查,原本他会在中午等到秦鼎竺回来,吃过午饭后再一起出发。 他时刻注意着钟表上的时间,所以很明确地知道,秦鼎竺提前两个小时到家了。 欣喜大过奇怪,他拥抱上去,随后仰头询问,“今天为什么早了。” 秦鼎竺没有直言,而是说,“以后我有更多时间陪着你了。” 白虞不太明白,但对他来说结果总是好的。 去复查前,秦鼎竺给他缠上新的纱布,动作很轻,和揭开他衣服时完全不同。 到了医院即便白晏明就在身旁,也依旧是由秦鼎竺搀扶他走到观察室门口,随后等在外面。 房间只剩下白晏明和白虞,气氛异样的沉默。 白虞没察觉到,该做什么做什么,可他的哥哥一见到他,就敏锐地感知到他身上流动着alpha的气息。 白虞隔着仪器望向白晏明的身影,昨天对方让他多看看他,他照做了,视野里对方的样貌和姿态既熟悉又遥远。 前世太子哥哥还没走时,他的眼睛是好的,所以最后留下的印象也是清晰的,对方略微低垂着头,目光温和,带着兄长的严肃和亲切。 白虞还是认为,如果太子没死就好了,他很想知道对方战死在北昭时是什么情形,那样强盛的军队,有勇有谋的将领,为何一切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仪器检查完,白晏明靠近,给他滴上新的眼药水,白虞下意识闭眼,却在几秒后,感到对方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虞怔怔地坐着,耳边响起轻微收拾东西的声音,似乎随之响起嘱托的话。 “小虞,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在皇裔中年纪最小,记得听母后的话,不要出宫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要随意相信他人,平安地等我回来。” 太子身着素净无华的深蓝色长衫,领口灰白,皮质腰带收紧,手持陨铁秘银制成的剑鞘,站在别人面前,自然生出压迫冷肃感。 虽是同为皇后所出的嫡子,理应是皇子中与他最亲的人,白虞却有些疏远和害怕他。 他们相差五岁,在白虞有记忆时,太子已经和他天差地别,遥不可及。众人皆知太子六艺策论年年魁首,多项拔剑,遑论早早就随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 而白虞身子瘦弱,性格懒散,他完全做不到也不想做那些,于是就成了熠熠月华旁一颗暗淡的星。 明知无法发挥炽热的光,还要不时成为他人口中被比较的闲谈。 幸好白虞心思大条,虽是与太子不亲近,却从未生出什么怨言,吃喝玩乐过得自在。 也许是听别人说得多了,他本能觉得太子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不喜欢他这个行事不端的皇弟。 因此对方出征前来看他,他着实没想到。 宫人禀报时,他先是惊诧,随后急急忙忙由人侍奉穿好衣衫,这才勉强像个样子。 太子给了他不少银两,还有一盒金银玉饰,认真地叮嘱完,白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连忙点头。 对方要走时他还松了一口气,抬眼却发现太子站了片刻又转身回来,他猛地站直身子,呆呆地眨眼。 只见太子从自己腰带中取下一样东西,握在手心低头看一眼,随后抬手郑重递向他。 白虞心思就不在这,以为又是什么财宝,端正接过来,视野里是一只深血红色的圆形玉佩。 “等我回来。”白长麟眸光深重,没有再言其他,转身离去。 白虞彻底放松下来,手里捏着凉润的玉佩,随意放在装饰品的小盒子里。各种宝贝他见得多了,只是一块玉,没什么稀奇的。 他当时没在意,直到后来玉佩破碎,也没想起来它的归处。 此时想起来,心脏被针扎似的发疼。 对方是他的哥哥,骨肉至亲,却死在异国他乡,还不知遭受了多少痛苦,死后又被多少人唾骂,或许连个尸身都保存不住,何等的悲凉。 来到这个世界,白虞淡漠下去的感情,在一点点复苏。 “小虞,你的眼睛有些肿,还是要多休息,避免长时间看……”白晏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白虞抱住了他。 他没有动作,僵住的手许久才放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对不起哥哥。”白虞话音不稳,似是在哽咽。 白晏明却道,“乱说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愿意做的。 “如果有人欺负你,随时来找哥哥。”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范围能保护白虞,让他幸福。 白虞出门时,看不到眼睛,但鼻子是有些红的。 秦鼎竺敏锐地察觉到,目光扫过白晏明,没说话只是揽住白虞,转身向走廊另一侧离开。 白虞低着头,他俯身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白虞抿唇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秦鼎竺深潭般的黑眸一暗,转而询问,“不是关于我的事?” 白虞愣了下,随后破涕为笑,“你的事,我都记得……不,大多都记得。” 他不经意偏头,唇瓣擦过秦鼎竺的侧脸,对方稍微一动,便亲吻在一起。 只有一两秒,却很好地转移了白虞的注意力。 等待眼睛恢复的后两天,两个人几乎每时每秒都腻歪着,白虞明知做不了剧烈运动,还总是各种挑拨人。 经常是他在秦鼎竺身上作乱,又吻又咬又摸,下手没轻没重,非要把火点起来,他又灭不了,反过来一动他就要跑,跑不掉就软着嗓音求饶。 白虞在穿衣上一向大方,有时甚至什么都不穿,毕竟秦鼎竺的家就是他的家,他们都是恋人了,哪还有不能看的。 于是客厅的里的监控也被彻底关了。 此时是晚上十点,白虞刚洗完澡,睡衣都被他扔远了,没东西穿,他直接裸着踩出来,细腻的皮肤上水珠滑落,断续地滚到地上,留下潮湿的水痕。 秦鼎竺在书房工作,应该是在和人交流。门没关,视线后移看到的便是一副漂亮身体,接着是水汪汪的眸子。 他说了句稍等,立刻关掉电脑走出来,把白虞带进卧室,随便扯了件衬衫裹住。 宽大的白衬衣松松垮垮,肩颈处被水滴洇得发透,显出细润的肤白色。昏暗光线下,隐约能看到细瘦弯曲的腰线,衣摆只遮到白虞大腿上半截,露出两条细致笔挺的长腿。 不如不穿。 秦鼎竺目光停滞片刻,白虞茫然地看了看,随后满意地抬起头,手攥着衣摆笑道,“这样也好。” 接着白虞就被人按着退坐到床上,对方用被子把他整个都包住。 秦鼎竺这才分出神回到书房,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才重新打开电脑,和一家公司对接的人商议投资计划。 说了大约十句话,白虞又悄悄地钻了进来,上身倾斜趴在他对面桌子上,领口大开,还没心没肺地对他咧开嘴,仿佛很骄傲自己从被子跑出来。 他不出声,秦鼎竺便没有阻止,收回视线,任由他在周围打转。 书房开的是只照亮桌面区域的灯光,其余空间都是暗的,秦鼎竺和对接人讲话,“现在这个行业短时间处于下行,但还是可以……”说着却突然止住,他眼神微动。 因为白虞矮下身子,悄悄蹲在他身旁,刚好处于视线盲区被挡住。他左手原本放于膝上,被白虞拉起来,含住了他的手指。 温热的口腔将他半截指骨包裹,能感受到其中柔软而潮湿,逐渐地发烫。 “什么?麻烦您再说一遍。”会议对面的人不明所以,以为卡住了或是自己没听见,追问了一句。 秦鼎竺毫无异样地继续往下说,“行业情况不佳,如果吴总想要加入,必须做好长期的准备。” 对接人无奈摇摇头,“的确不是吴总的想法,是小吴总要借公司的名头创业,吴总也很发愁,不如你直接去联系,说不通就顺着他的想法走,再优化优化方案。” 秦鼎竺垂了下眼。 白虞犬牙尖处一下下轻咬,刺激着主人神经。alpha的攻击性强,很不喜欢别人做出伤害性的动作,可底下是过于弱小的Omega,毫无威胁,任谁说都是情趣。 “我告诉你他的号码,你记一下。”对接人报出一段数字,再一看秦鼎竺一点没动。 难道是纯靠脑力记的?他不懂,为了保证不出错又说,“我用信息发送给你吧。” 秦鼎竺低低应一声。 白虞蹲累了,跪坐在地上,懒懒的倚靠在对方膝旁,猫似的舔了两下。 事情交待得差不多,对接人说完两句客套话,关掉了会议,屏幕断开的一瞬间,秦鼎竺掐住白虞的臂弯,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强制性地抓上来。 白虞还懵着,已经两腿张开跨坐在对方身上。 他正是逆光的方向,脸颊处在灰暗中,依旧能看出莹亮潮湿的粉唇。 alpha有了恋人,会本能地想要占有,这是血液里残存的原始而淳朴的欲望。完全匹配的信息素,仿佛在叫嚣着,他们就是最合适,最该融合的。 而完成的唯一途径是,终生标记。 终生标记后,除了白虞的信息素,再没有别的Omega信息素对他有用,他的易感期只能被白虞安抚。 而白虞会怀孕。 秦鼎竺欺身压过来时,白虞后背抵在桌沿,被一只手挡在中间,同时另一只手从上到下依次解开他衬衣扣子。 对方吻得又深又重,唇齿裹挟交缠,白虞被咬得舌根发麻,险些喘不上气,耳边满是暧昧的水声。 与现在相比,他方才咬对方手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63章 爱欲他的承受能力变得好差 白虞无意识地蜷缩肩膀,手心推拒想要缓一缓,然而他衬衣扣子都开了,半掉不掉地挂着,束缚了他的动作。 感知到灼烫的手心下滑,抚过他毫无遮挡的敏感部位,白虞控制不住地并腿,又被生生掰开,勾住腿弯向前一拉,卡在对方腰两侧收不起来。 “等一下……”白虞身子后仰,喘息着说出几个字,手指抓住对方的手,试图让他不要再动,“我,不行。” 然而对方转移了方向。 秦正蔚去世白虞刚发疯时,总是缠着秦鼎竺做些有的没的,现在终于要如愿,他却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得好差。 他想跑。 生跑是跑不掉的,白虞颤颤巍巍揽住对方脖颈,鼻息不稳,“我们休息一下,等一等。” “没关系,你可以休息。”秦鼎竺抬起头,亮光照得他漆黑的眼底格外清晰,白虞好像很久没在这种时候如此清楚地看过他的眼睛。 原本浸着寒意,冷厉的凤眸,此时也暖热起来,沾染爱欲之色。 原来他们相爱时,对方都是这样的神色。 “不,我们一起休息,去睡觉……”白虞话语一下,察觉压着的地方越来越强硬时,求生欲顿起,又连忙补充,“我说的是谁也不动,闭上眼的睡觉。”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吗。”秦鼎竺将他带到近处,若即若离地吻在他肩膀,抚摸又逐渐肿胀的后颈,那里不断渗透出甜香的信息素。 “我眼睛有点难受。”白虞弱弱却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知道搬出这个理由,对方就不会继续下去。 其实一连休息了两天,眼药水按时滴着,观察室也每天都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别怕,不进去。” 秦鼎竺最终还是妥协了,终生标记后Omega很大概率怀孕,更何况他们的信息素完全匹配,受孕的可能更高。 他要做好足够的准备,才能做这件事。 …… 白虞手背被覆盖,带动着环抱住面前的人,他太熟练了,即便累得有些敷衍,还是本能反应地动作。这是做了多少次才会有的程度。 秦鼎竺目光越发幽深,望着他汗湿的脸颊,动情时迷离的双眸。 前世的他和白虞实在亲密,他几乎能想象到,他们无数次紧密结合,将彼此完全侵占,可是他还没有彻底拥有。 他竟然在嫉妒前世地自己。 刚才的克制险些溃散,秦鼎竺深深闭上眼,将身前虚弱的omega抱住,重重呼吸,用他的信息素平息躁动不安。 又折腾了很久白虞才把人按下去,到最后他手腕都酸了,被对方带着动,力气不够只能借用其他地方,比如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腿。 上衣也皱巴成一团,掉在地上后没人把它捡起来。好不容易清洗干净,白虞浑身光溜,皮肤凉润地挪上床,几乎是倒头就睡。 晚上被折腾狠了,他早上迟迟没醒过来,睡得很沉,却还紧紧地抱着人。 秦鼎竺轻缓地将他从身上拨下来,独自走出卧室,接到了罗景同的电话。 “不是,你真不来了啊?”对面背景声嘈杂,罗景同压着嗓子,惊异地问他。 昨天秦鼎竺说是去上课,就一去不回了。很快就听说是被校长叫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第二天校长就给他们开会,说对他做出了停职处理,要在座各位引以为戒,不要胡作非为,损害学校声誉。 “停职,还去做什么。”秦鼎竺语气听不出生气或是不满,罗景同甚至觉得他很满意。 “我真是服了,你到底怎么想的,白虞呢?他就同意你这么做?”罗景同越发迷惑。 “他累了,还在睡。”秦鼎竺从门口看了看卧室。 “……” 罗景同无语翻了个白眼,大早上的累什么,同为alpha他一听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呵呵冷笑一声,反倒有了怨言,“你可是自在了,抱得师娘归,都不知道因为你那个破鬼画符,叶浮都半个多月没理我!” 秦鼎竺目光一暗,“我不是说让他不用研究了。” 罗景同冤枉又无奈,“你说有什么用,他就学这个的,非说可能真的有段时期用过这个文字,只是现在还没发现。” “他整个人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有点空闲时间全用在那上面了。” 秦鼎竺:“他知道那些符号的意思吗?” “没有,他说弄不明白,还跑了好几家研究所呢。”罗景同很憋屈,“你能不能告诉他那是你瞎写的,让他别琢磨了。” 沉默片刻,“不行。” 罗景同不满,“哎?你不是都不想弄了吗?撒个小谎又没事。” 秦鼎竺:“我现在又想知道了。” 对话无疾而终,罗景同啧一声放下手机,半点不知道自己究竟问明白个什么。 秦鼎竺关上卧室门,转而走进书房,拿出压在教案下,一本残破泛黄的薄薄书册。 停职或不停对他来说都无异,他不是靠这份工作生活的,那些公司的高层都是主动联系他。 现在时间宽裕下来,他就有空寻找前世的因果了。 这本书是他从民间寻到的,不知被往下传了多少代,现在在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手中。 封面没有文字,只有手画的一只灰色的蜘蛛,寥寥几笔却形态尽显,指甲盖大小的身子,有八条细细的长着绒毛的长腿,延伸到书册边缘。 里面记载的是一些早已失传的蛊术。禁传的蛊术要么是太过凶恶残忍,像是噬骨钻脑,不允许私自使用。 要么是对蛊主反噬过重,极少人想在身上放一个掌控不住,甚至会害到自己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就断掉了。 秦鼎竺掀开其中一页,注视书面上画得很简单的两条小虫。 一红一黑,旁边注释说明了蛊的情况,与他前世下给白虞的蛊表现一致,名为心蛊。 要养心蛊的两只虫,必须是在多场厮杀中活下来的,分两层被关在一起,黑色在下,红色在上,中间用薄透的纱料隔开。 让他们时刻感受到对方存在,却又无法撕咬残杀。 以蛊主的心血喂食,等到他们完全熟悉对方,可以和谐共存后,再去掉布料,吃蛊主的血水即可。不过因为层级关系,黑虫会渴求红虫的气味,本能地追随依附。 心蛊之所以失传,一是它下蛊时要蛊主承受非人的痛苦。 虫以主人的血液为生,较强的红虫会自发向血液最蓬勃充裕的地方钻,生生撕咬血肉。 二是下蛊之后,蛊主相当于把自己搭进去,并且没有任何办法挽回,除非将心脏挖出来。 一旦下成,黑色一方会发了疯地渴望红虫和蛊主的气味,离得近还好,远了就会很焦躁,到处爬动,胡乱啃噬宿主的血肉,让宿主浑身疼痛,心脏紧缩甚至窒息。 久而久之像是产生极致的爱意,失去自我,将所有的注意和感知都放在蛊主身上。嗅觉主导后,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视力下降,到近乎失明的程度。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个被鬼迷了心窍的半瞎。 之所以说蛊主的代价很大,是因为那红虫,也离不开黑虫,只不过程度较轻。 而这也是它的高明之处。 两者都很想要融合,离得越近,越能被对方气息舒缓。(两只虫子它能干的了什么,只是想靠近一点点!) 这表现,与白虞刚开始纠缠他时完全一致。 原来他不是生病和或发疯,而是控住不住,身不由己。 再往深处究,可能白虞都不在知道他到底爱不爱,只是误把分开的痛苦当成爱的证明。 秦鼎竺心脏彻底沉下去,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白虞遭受的所有折磨,都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白虞本可以不承受这些。 秦鼎竺mie住纸页,却注意到靠近缝线夹角的地方,还有一道小字:传闻有一物可短暂缓解分离之苦,可惜年月已久,具体是何物尚未可知。 “咦?”白虞弯着身子在门口探头,看到他在才愉悦地走进来,懒懒打了个哈欠,眼角湿润,“你在看什么啊。” 如果对方没在里面,白虞是不会想自己一人身处其中的。 他好奇地随口一问,视线向下投过来时,秦鼎竺早已将书册合上,压在半截手指厚的资料下。 “都是工作用的东西。”秦鼎竺回答。 白虞应声点头,“噢。”接着上前拉住他的手,“现在还早,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秦鼎竺回握,“好。” 书房的门被秦鼎竺彻底关上,桌面上层层整齐的纸张下,露着一点褶皱的纸角。 不论真假,前世今生,都是他亏欠白虞。 白虞没想到他同意得这么快,还以为他又要催他吃东西,意料之外可以抱着人多躺一会儿,他觉得很满足。 只是刚走进卧室,门铃便响起来,声声催促着。 听到门铃,白虞连忙躲进卧室,秦鼎竺打开门,看到杜蓉面色不善地站着,没看到白虞,他直接问道,“白虞呢?让他出来。” “稍等,他还在休息。”秦鼎竺让她进来暂时在客厅坐一下,他则是找出白虞散落在各处的衣服,送进卧室里让他穿好。 过了一会儿白虞略显心虚,慢吞吞地走出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我看我不来你是真不打算回家。”杜蓉语气责备,“你眼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老老实实回家上学了吧。” 她还是不能彻底放下自己的孩子,想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住在这里也是一样,我可以送他。”秦鼎竺道。 真是不像话,哪有omega没结婚就住在alpha家里的,万一闹出个未婚先孕,他们家又是个大笑话了。 第64章 血缘我可以喜欢他了 白虞连连附和秦鼎竺,“对,我现在就去学校。” 他刚说完跑去卫生间,加快动作洗漱收拾,还是手忙脚乱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 杜蓉烦躁又无奈,她不明白白虞怎么能因为男人这么不听话,姓秦的到底有什么好…… 她目光一瞥,秦鼎竺去帮白虞了。 的确长得是不错,能力也可以,还不是五十多岁。但是,他是秦正蔚收养的学生啊,他们再说也不能在一起,而且还是孤儿,家里一点帮助都没有,只能靠自己。 现在白虞找新男朋友的事已经在小区传开了,加上他好久不回家,邻里同事又开始八卦,每天一到下午楼底下就聚一堆,不用想就知道讨论的主角有他。 她同事如月消息灵通,不知从哪听说秦鼎竺的消息,还撺掇她,“人家这条件好多了啊,至少比老头强,人都不在乎白虞结过婚,你还挑什么。” 气得杜蓉骂了她一顿,接连几天没搭理她。 更可气的是不只有她,不少好事的人也这么说,还让她不要有偏见,孩子幸福就好。 对别人的家事倒是开明,真落到自己头上说不定比她还难受。但耳旁风吹多了,弄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先过来看看情况。 还有白晏明,这两天总共没说上几句话,好像一直在想什么事。 她管不过来,烦得真想狠心谁都不理了。 杜蓉压下一口气,这时收到如月的消息。嗖嗖发来好几条,她剔除那些讨厌的八卦和惊叹,表达的就只剩一件事。 听说白虞的新男朋友因为私人生活混乱被学校开除了。 杜蓉拧起眉头,抬头看过去,话题中心的人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开除的样子,反而神情平和,游刃有余地照顾白虞。 如月本人不靠谱,她怀疑这消息的可信度。 但事情总不会空穴来风,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如月:“就是听别人说的啊,还是校长亲自开会宣布的,无凭无据的话我怎么会瞎说。” 她脸色低沉下去,见两人收拾好走出来,没说话跟着他们下楼,等待白虞坐上车之后,她站在外面询问秦鼎竺,“你被学校开除了?” 秦鼎竺平稳回答,“如果停职和开除是一样的话。” 杜蓉暗骂如月果然瞎传,但还是绷着脸,“我就直说吧,你现在的情况,我是决不允许白虞和你在一起的。觉得我们拜金也好,见利忘义也罢,我是不想白虞再过苦日子了。” 叫谁来看,白虞现在过的也不是苦日子。 换成别人估计要极力证明自身的条件,而秦鼎竺只是认真点头回复,“我会努力,不让他过苦日子。” 把杜蓉想好怼过来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她不想气势上落下风,还是否认,“只努力有什么用,像我一样打工大半辈子能买到的东西,人家刚出生就有了。再找个身体不好短命的伴,最后就剩下一个人。” 秦鼎竺道,“白虞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如果我死了,剩下的东西也能保证他衣食无忧。” 向来避讳谈及生死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做出承诺。 杜蓉噎住,找不出话来回答。 车里白虞见他们一直站在外面说话,担心会出什么事,试图开门出去,然而门是锁着的。 秦鼎竺对上他担忧的目光,礼貌对杜蓉道,“失陪,我去送他,您自便。”接着返身上车。 白虞视线追随,在他进来后连忙问,“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他不想对方为难。 “她要我好好照顾你。”秦鼎竺说着启动车子。 “只是这样吗?”白虞还不太相信。 “对。” 车身微微一动时,杜蓉向旁边退了两步,车窗落下,她拧着眉对里面喊道,“路上慢点。” 白虞乖乖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 结果车子刚转过去,向前行驶了不过一两米,迎面开来一辆车,直直地对着他们冲来,眼看就要撞上。 白虞惊慌又讶然,杜蓉则是睁大眼睛,大声呼喊阻止。 他们都看到了坐在驾驶位的人,白晏明。 秦鼎竺眯了下眼,将车子向后倒退,而白晏明踩住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吱声。 最终两辆车之间只差约半米的缝隙。 白虞惊疑未定,看到白晏明压抑冷肃的表情,抓紧手中安全带,无措又不解。 直到秦鼎竺握住他的手,将他发冷的指尖温暖回来。 白晏明下车后,杜蓉大步迈上去,后怕又生气,眼睛直冒火,抬手给了白晏明一巴掌,“你疯了是吧?” 对方几乎没什么反应,平静中隐藏着疯狂,“妈,放心,我不会伤害小虞。”他说完越过杜蓉,站在两车中间白虞的正对面,直直相望,却一句话也不说。 白虞心底逐渐平复下来,与白晏明对视,明明是荒谬的场面,他却对方眼中看出一点难过与荒凉。 他指尖才一动,秦鼎竺松开刹车继续向后退,随后绕过前面的人,干脆利落地离开。 白虞愣怔地回头,深灰色的后窗外,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哥哥……” 白虞看不出来,秦鼎竺却很清楚,白晏明刚才的眼神不像看家人,更像是求而不得的懊悔和压制不住的占有欲。 他绝不会让白虞下车,给一个别有所求的人得到的机会。 “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哥哥他好像很好。”白虞犹豫开口。 秦鼎竺没有停下的意思,“有你妈妈在,不会有问题,安心去上学,中午我接你回家。” 白虞低低噢一声,眨眨眼同意了。 他们很快消失在川流的车辆里,白晏明仍旧站在原地。 杜蓉火气可还没消,瞪着他骂,“你怎么回事,最近是被白虞传染了吗?莫名其妙的。” 白晏明没有躲避,而是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妈,我喜欢小虞。” 仿佛一声炸雷,将周围的空气都震了个干净。 “啊?”杜蓉奇怪又怀疑地盯着他,思索着皱眉出声,“你们是兄弟,喜欢……担心他也不能这么偏激啊。” “不是对家人的喜欢。”白晏明继续道,打碎了她所有掩饰,“是对恋人的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 周围一片死寂。 良久杜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门一边使劲压着一边像要吼出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是你弟弟!” 她说完这句话,内心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愿意承认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其实第六感早就给了她答案。 白晏明小时候就对白虞很上心,有什么吃的玩的都会带给他,放学一回家就要看他,这都很正常。 她的丈夫去世,她一个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时不时对白虞发脾气,白晏明懂事照顾白虞,多少能替她分担一点。 后来白虞因为各种原因疏远白晏明,两个人一点都不亲近,半个月说不上两句话。 白晏明志愿选的眼科,杜蓉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白虞迷上秦正蔚,即便断绝关系也要走的那几天,是她见过白晏明最萎靡的时候,接着就是最近几个月,兴致也不高,还有逃避什么的意思,言行举止都很怪异。 这叛逆期比别人来得晚,也严重很多。 别人疯了没不知道,杜蓉是真的要疯了,她抓狂地质问,“我是养了两个神经病吗?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妈,没关系的。”白晏明望向她继续说,说出更让人震惊的话,“毕竟我和白虞不是亲兄弟,只要把户口迁出来,我就可以没有顾及地喜欢他了。” 杜蓉僵住,脸色明显变了,眼神越发沉重,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和白虞没有血缘关系。”白晏明说着,从车里拿出两张纸递过去。 杜蓉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检验结果后彻底明白了,冷笑一声,“所以你这两天忙活的就是这件事?” 她其实根本就不用看,真相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妈,我和小虞,究竟谁不是你亲生的,”白晏明追根究底。 他刚产生怀疑时,以为白虞是收养来的,仔细一想发现逻辑有误。收养孩子的家长原因无非是自己生不出,可自己当时已经四五岁了,没道理再养一个非亲非故的。 但不排除有其他可能,为了确定,他在手术后,用白虞的血和自己做了鉴定,期间也没有闲着,他从家里找到了杜蓉怀孕时的报告单。 早产八周,体质差,送到保温箱里,还有时间也和白虞出生时完全一致。 他又翻遍了整个家,也没能找到和自己幼时相关的东西。 今天拿到检测结果,他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是理应如此。杜蓉对待他和对待白虞的态度截然不同,放养放心自己,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打骂白虞,则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能变好。 对于这一切,白晏明都欣然接受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白虞,察觉自己真实心意后,挣扎痛苦了很久。 现在大雾揭开,那些纠结都烟消云散,他可以把对白虞的喜欢放在阳光下,不必藏匿在难忍的黑暗角落里。 同时他又无法自抑地痛恨和愤怒,他怎么可以把白虞交到别的男人手上,在他们每一次靠近,亲密时,他都应该阻止,将白虞拉回到自己这边。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白虞一定是被骗了,秦鼎竺绝不可信。 杜蓉没有回答,白晏明已经不在乎真相,他大步回到车上,临走前对杜蓉说,“妈,你放心,我会把小虞带回来的。” 第65章 古故人殿下不以为他很吓人吗? 白虞走进学校,回头看到秦鼎竺站在学校门口,望着他向里走。 眼睛恢复后,他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东西,视野变得宽阔,被许多丰富的人、物填满,杂乱却生动。 从各个方向连绵不断走来的学生,路边枝叶摇曳的大树,干净的地面…… 同时他的视线也更精确了,不管被什么吸引,他都可以专注地看到那一个人。相应的,他也知道对方在别人眼中也很难忽视。 秦鼎竺单手插在西裤口袋,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劲瘦,只是站在那里,周身透着一种冷清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却忍不住注视。 这样的人,目光唯独落在白虞身上,从未偏移过分毫。 白虞走路步子小又慢,自己还不着急,慢吞吞的终于是走到拐角处,身影远远消失在层叠建筑物后。 手术之前的考试结果早就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白虞成绩不会好到哪里去,根据成绩分班他没赶上,走到原来的教室,发现别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他的位置被别人坐了,东西也不知道在哪,高文山从他身后走来,看似表情温和地笑一下,肩膀不小心撞到白虞,却抿起嘴快速走开,像是嫌弃。 白虞没理他,对坐在那里的人说,“你好,这是我的……”对方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低下头,拒绝沟通的样子。 白虞只身站立,环顾四周有些迷茫,这时前排有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紧握着笔,犹豫后抬头,声音很小地说,“你被分到12班了,书本在后面右边的柜子里。” 白虞了然,点头真诚道,“多谢。” 他拿回自己的东西,转头走出教室,一路寻找,走到三楼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他望着门上的班级号,停在了最吵的一间教室门口。 刚迈进去一步,迎面飞来一个东西,白虞下意识抬手挡住,那东西轻但是冲过来有些力道,撞在他手背有轻微痛感,掉在地上一看,是一张折起来的形状奇怪的纸。 后排大笑的人猛地停住,像是嘎了一声,随即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或站或坐的学生们陆续转头,看白虞缓缓俯身捡起那只纸飞机,向着脚踩在凳子上的人走来,递给他,“你的东西。” 男生长得人高马大,见状愣住,看他几眼的功夫脸好像红了,把踩凳子的一条腿收起来,下意识地低头接过,“谢,谢谢。” “你知道我坐在哪里吗?”白虞问,想着自己帮他捡了东西,对方应该会礼尚往来告诉他,没想到男生呆愣出神地问,“你坐在哪里啊。” “?”白虞也懵了。 “噗——” “哈哈哈哈……” “什么鬼?” 男生反应过来,一瞬间耳朵也红了,连忙摆摆手说,“我不,我也不知道。” 有别人给指了个空位,白虞道谢过去,身后那男生咚一下坐回位子,挠了挠头神色又羞又恼,眼神还不自觉往旁边瞟。 被同伴抓到挑眉嘲笑时,他啧一声气愤地扭过头。 这教室是两人坐在一起的,白虞走到靠窗的倒数第三排,就看到里面有个人歪靠着一侧肩膀抵在墙面,低着头手放在桌洞的书包里,看样是在找东西。 白虞没有打扰,坐下后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旁边的人好像一直没动。 有点奇怪,他悄悄看过去,男生头发是棕褐色的,边角略长遮盖住眼睛,下颌骨清瘦,伸在书桌里的手偶尔轻微抽动一下。 白虞目光落在他左手手腕,顿时愣住,瞳孔放大抓住他,“聂陵?” 男生一抖,猛地睁开眼却生生控制着没动,依靠头发遮挡试探地看过来,依稀见是个学生松了口气,装作一直醒着从墙上坐直,顺手扯出一本书,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他转头看清后才发现不对劲,奇怪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白虞,你不记得我了?”白虞经历过几次这情形,心中有了预想,但知道对方不认识他,心中还是难言的惆怅与失落。 “白虞?”男生念叨一声,声音清亮好笑地说,“我都没见过你。哎,你怎么知道我的,难不成我的大名传遍整个学校了?” “我之前见过你。” 白虞模棱两可地回答,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聂陵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一块暗红色不规则的疤。 男生察觉到,也顺着他视线看过来,坦然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你害怕啊。” 白虞摇摇头,犹豫地问,“是被烫伤的?” 聂陵更惊奇了,转念一想正常人都能猜到,这样的疤烫出来可能性最大,也就淡定了。 “对啊,我之前做饭不小心碰到锅了,你都不知道有多疼,后来这块肉都烂掉差点截肢,幸好从我头上剌下来一层皮才把它缝起来。” 他添油加醋地说完,见白虞脸色很沉重,立马绷不住了笑道,“你真信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傻,我跟那么多人说过你是第二个信的,咦,第一个是谁来着……” 眼看话题要跑偏,他连忙掰回来,“是谁不重要,你还没说你怎么坐到我旁边来的。” 白虞神色复杂地看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我考试成绩不好,被分过来的,他们说你这里空着,让我先坐过来。” 其实每个班分完都有花名册挂在后面黑板上,新转过来的自然也有名字,稍微留心就知道班里来了新人。 但他按照他对聂陵的了解,对方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一般来讲差生班是比尖子班还要稳定的存在,白虞眼下看来,里面的人除了吃喝就是玩睡,稍微上进一点的怕是都跳出去了。 确实很符合聂陵的习性。 他上一世就是这副懒懒散散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认识他时白虞还没瞎,经常和一群小伙伴游街赏玩,逛了东街绕西街,把皇城都能转个遍。 第一次遇见聂陵,是在远离皇城繁华之地的偏远酒楼,再准确一点说应该是驿站,宾客不多,基本是来往歇脚的外乡人。 按理来说白虞不会注意到如此普通的地方,但不寻常的是,那里有个瘆人的传说,到夜半时总是在各种地方看见尸体,把人吓跑后缓过神再回去一看,尸体又自己消失了。 看到的人一合计,确定尸体是同一个,更惊悚了。 可久而久之传开,引得大家都想一观尸体真容,但来的人变多,尸体却很少出现了。 更离谱的是这事引来了个说书先生,用那尸体起家,专门讲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慢慢的还真让他混上口饭吃,当上了那客栈的专职说书人,来听的宾客络绎不绝。 白虞当然要凑热闹,于是在那里认识了做小厮的聂陵。 对方眼下乌黑,走路晃悠悠地端来饭菜和茶水,把毛巾往肩上一甩,话都不说就走开。 与一般习惯讨好客人,至少也要说句好话的小厮完全不同。 白虞初始没在意过他,直到有次听得晚了忘记时辰,在说书先生喝茶休憩的间隙去如厕,却听到后厨聂陵愤愤不平又抱怨的话,“天已经黑了,我说不干就是不干,他们要是还不走老板您自去服侍吧。” 那老板还劝他,指指窗外的余晖,“那太阳还没落下,你再等等又如何呢。” 聂陵说着把手里抹布一扔,很是硬气,“不管,我要回去睡觉,你不让我走,我现在就出去死给你看!” “行行行,祖宗你快下去吧。”老板连忙挥手。 聂陵转身迈上下行的狭窄楼梯,里面大概是佣人住的地方,结果没过一息,就传来咕隆咕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滚下去了。 那老板一听,瞪大眼睛从楼梯看,顿时大惊失色,挪动胖胖的身子往下跑。 白虞也很好奇,便也走过去,只看到老板最后把什么拖走的身影,他还要进去瞧瞧,被赶过来的老板阻止,“哎呀贵客,这不是您该进的地方,会把您身上弄脏的。” 他有意阻挡,白虞只好退回来,在客栈定了一间上方睡下,第二天就看到聂陵跨着脸,眼下乌青更重了,鼻子额头还青青紫紫的。 白虞这才有意关注他,觉得这人的确硬气,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厮,甚至不是老板的家人亲戚,却每天都在天都没黑时就走掉,多一会儿都要抱怨说要睡觉,白天更是半死不活的。 白虞时不时和他说上两句话,对方倒是还算客气。 至于对方手腕的疤,是白虞亲眼看到他被烫伤的。 有个富家子弟出城游山玩水,路遇客栈暂时休息,专挑看着穷苦的年轻男女出言不逊,还上手揩油。 临近傍晚,白虞知道聂陵又要回去睡了,说了两句话作别。 没成想聂陵去那富家子弟的雅间上菜,被拦下了,说什么都不让走,甚至惊动了老板。 对方一点不怕,还明里暗里威胁,拉扯之间桌上的砂锅歪倒,刚好聂陵被侍从压撞上去,手腕挡在灼烫的锅底,顿时嗞拉一声,传来血肉焦糊的气味。 白虞听闻过去看时,聂陵那整块肉都被黏住,最后是硬生生扯下来,锅上粘着一层血肉模糊的皮。 聂陵捏着胳膊,用很烦躁的目光瞪富家子弟,看了眼窗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这场面说是酷刑也不为过,在场之人多少有些发寒,就看见聂陵走到半路,腿脚一软,径直倒下去。 白虞快步走去时,老板先一步拽走聂陵,抬头打着马虎眼熟练道,“各位别怕,他就是……啊,怕血,也可能是疼晕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白虞把这事直接报给刑部尚书,在皇子威压下,强制彻查那富家子弟,揪出他害了数不清的良家男女,无可辩驳,被关进牢狱。 在那之后,白虞有好几天没看到聂陵,他甚至以为对方是死了。 等到聂陵再次出现时,用一层黑布遮住脸,除此之外没有不同,还是那副睡意浓重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看到白虞后,他还道了声谢。 两人越来越熟,白虞还会邀请他去别处寻欢作乐,自然就发现他挺有意思的。 对什么都见惯不惯,知道他是皇子只是恍然地啊一声,就没了反应。不爱钱财不爱美人,把睡觉当成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却也冷不丁逗乐吐槽。 白虞喜欢和他玩,把他当成好友之一。 唯独在白虞把秦知衡带去时,聂陵多看了两眼,当时没言语,过后稀奇古怪又难言地咂舌,“殿下不以为他很……吓人吗?” 第66章 弥补他上一世的遗憾 “吓人?” 白虞听后却有些好笑,“他哪里吓人,他生得多俊啊。” “与长相无关,”聂陵沉吟片刻,认真地解释,“殿下可听闻,许多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都长相俊美,风流倜傥,人们得知后都很惊奇,认为他们不可能做如此可怖的事。” “噢。”白虞似懂非懂,思索后反对,“可是,他是被欺负的那个,我都保护他好多回了,这你一定没看出。” 聂陵神色莫名,“嗯……是吗?” 那更奇怪了,对方看起来不像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任人欺辱的心性,那双黑色的眼睛,冷而深得可怕。 白虞认真点点头,“他身处别国,自然不会像在北昭时受人尊敬,我要照应好他,绝不允许别人欺他。” 见他坚持,聂陵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白虞越发关注秦知衡,但也不时与聂陵和其他玩伴见面,当然是带着秦知衡一起的。 不知是哪次聂陵突然拜见他,犹豫过后说,“我听一位北昭人言,顺宜年后,便要求他们皇室子嗣自幼学武。殿下,你那位秦公子,恰好出生于这时,可他手上,没有练武痕迹。” 习武离不开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任何一样都需要用到手,练上不超过半月,就会有茧子、伤口等各种迹象。 秦知衡手上什么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 白虞没听明白,懵里懵噔地回答,“为何,难道是他没学,或是太不用功?” 聂陵无奈望天叹息,“殿下,你未免太天真了。” 他解开衣袖上绑着的束带,露出被烫伤后的疤痕,白虞立马转过头。他之前见过,全是红红白白的烂肉,瘆得他浑身发麻,不敢再看。 聂陵坚持伸到他面前,白虞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惊讶出声,“哎?好得这么快。” 聂陵手腕烂肉几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生的,深粉色的皮肤。 “殿下,若是那样烂着,伤要很久才会好,可是,我把它们都刮去了。”聂陵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伤口就会长出干净的,新肉。” “原来如此。”白虞若有所思地感叹,又仿佛自己体会到了般,还面露心疼,“你刮肉时定是很痛,我叫御膳房做些补身体的汤来。” 聂陵彻底无言了,崩溃地捂住额头,沉默过后直言说,“殿下别怨我多心,此人身上有诸多可疑之处,殿下还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你怎会来?”白虞语气明显欢欣起来,起身一提腿侧衣摆,向殿门快步跑去。 聂陵闻言身上一毛,略显僵硬地转过身,就见他刚说坏话的主人公站在门口,对白虞行礼。 在白虞转身让对方进来时,他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在他脸上定了一瞬。 此刻他无比庆幸没有指名道姓,恢复镇定道别,“殿下既然来客,小人就先走了。” 白虞本想亲自送他出宫,被他连连摆手拒绝,临走前他郑重道,“还望殿下再仔细想想小人的话。” 白虞很认真地答应了,于是在聂陵离开,殿内只剩下他和秦知衡相对而坐时,他真切地问道,“你可有练过武?” “不曾。”秦知衡回答。 白虞应了一声,他就说可能是如此吧。 秦知衡问:“可是有人对殿下说了什么。” 白虞迟疑后摇摇头,眉眼明朗地笑起来,“无人,只是我想知道。” “臣自幼时便与母妃一同生息于南芜,七岁被寻回入北昭,父皇命我与几位兄长练学兵甲,可惜根骨不佳,比不上父兄,不得父皇青睐。” 秦知衡目光幽远,“或许这就是为何,父皇选了我为质子。” 白虞听得咬住嘴巴,面上满是愧疚之色,“抱歉,我不是有意叫你难过的,我和你一样,不如兄长,但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还没有出过皇城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来大晟,我很高兴,不然,我可能永远不会认识你。” 秦知衡难得有了些笑意,“谢殿下安慰。” 在这之后几天,白虞见过一次聂陵,再后就是他和秦知衡闹了矛盾,面上不说,全身心都记挂着,茶不思饭不想。最后秦毕齐推他落水被秦知衡救起,他稀里糊涂地跟人在一起了。 期间事情又多又扰人,白虞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再也没见过聂陵。 后知后觉,与对方的往来竟成了前世的事,现在想来也奇怪,他是有些佩服欣赏聂陵的,怎么那么彻底地把人忘了个干净,连对方后来如何了都全然不知。 思绪回归,白虞心绪失落。 眼睁睁看聂陵捂嘴打了个哈欠,强睁着困倦的眼睛反驳道,“谁说我旁边没人,我同桌只是怀孕回去生孩子了,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他的回答打断了白虞的情绪,这话明显超出他现在理解能力,他发自本心的反应,“啊,是这样吗?女生在上学时就可以怀孕?” “我同桌是个男o……算了。”聂陵纠正完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你先在这待着吧,我要休息了。”他刚说完,下一秒就闭上眼睛没了声。 白虞茫然抬起头,可现在是该上第一节课的时间,预备铃响起,老师已经进来了。 把教室里躁动杂乱的声音压下去后,老师扫一眼底下,看见白虞却没说话,上课后直接自顾自讲起来。 聂陵就那么安然睡着,白虞后面一直有来自各处,细细簌簌的说话声。他发现这个班的人都很有“特色”,和之前班级的学生完全不同。 很难说,他还挺适应这种环境的,乱中有序他很喜欢。 大半节课过去,声音逐渐变大,老师突然发作,以白虞没看清的速度,挥手扔出一样东西,直直划过他肩膀,啪嗒一声砸落在他身后某处。 “没完了是吧,知道快下课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老师发火道,接着又转移火力,“聂陵!还有你,从上课就开始睡觉,我看你上辈子是睡神转世!” 白虞心中默默认同。 聂陵被喊声吵醒,从桌子上起来,还迷糊着就下意识说,“老师我没睡。”他拿起一支笔动了动,“我在听课呢。” 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理他们,警告一句后就接着上课,终于熬到铃响,收起讲台上的书本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有个问题白虞想问聂陵很久了,趁这时对方还醒着赶紧开口,“你为何每天都那么困?” “当然是没睡够要补觉啊。”聂陵回答得理所当然,虽然说了句没用的话。 “为什么睡不够,你不是日落后就要休息吗?” “我……”聂陵刚说出一个字,忽然怀疑地看向他,别有深意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睡觉,你调查我,跟踪我,暗恋我是不是。” 白虞立刻果断地摇头。 “呵,还不承认。”聂陵撩了一下头发,“你别看我是个b,我可会疼人了。” 天天睡觉确实会让人头疼,不过,“b是什么?”白虞好奇地问。 聂陵瞬间破功,不可置信地大笑,“你不知道b?bate!你是还没进化的元前人吗?天真的小王子。” 白虞回答不上来,却觉得对方和前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由自主地也翘起嘴角。 聂陵大概暂时是不困了,饶有兴致地跟他叨叨,瞥见他语文试卷上的字,伸手扯过来,“呦,你写字还挺好看的,练过书法?” 白虞回,“算是练过。” 毕竟他上一世就是要用毛笔写字,刚来时还不习惯他们的握笔方式。 “你再写一个我瞅瞅。” 白虞不理解为什么写字给他看,拿起笔又被阻止,聂陵说,“我是说写个书法。” “可是这不是毛笔。”白虞抬起眼,颇为难办。 “你就把他当成毛笔不就行了。”聂陵说着,把试卷放回到他身前。 白虞便用拿毛笔的手势握笔,思索片刻落下,渐渐显出两个字:众卿。写完他不自觉地就坐直了,仿佛此时身处在他还是天子时的御书房。 “当上皇帝啦?”聂陵语气调侃,随口一说却引得白虞回忆,自己登基时,对方还在大晟吗?或者说,还活着吗? 自己忘记了聂陵,可聂陵是会主动找他的,但那后来一直没有。 为什么。 白虞忽地一阵恶心,手指一抖扔下笔,捂住胸口,抑制不住地深深喘息起来,把聂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别逗我啊。” 他皱了皱眉,最后压低声音小心试探,“难道你也怀孕了?” 白虞无言又不解地看他一眼,慢慢缓下来反驳,“我怎么会,你别胡言。” “不会就不会嘛。”聂陵吐槽一句,默默退回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把作业补上,好不容易完整上完一节课,转头又安详地歇了。 能再遇到他,也算是圆了白虞的上一世的遗憾。 中午快放学时,聂陵问他要不要结伴去食堂吃饭,白虞想答应,但已经说好回家吃,他只能拒绝。 聂陵爽快地走了,白虞则是出教学楼,走向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秦鼎竺在等他,他轻笑着加快步子迈去。 然而在对方不远处,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白虞心跳一顿,不由自主地慢下来,望着脸色不佳的那人——白晏明。 两人站在学校门口两侧,引得一众学生停驻侧目,白虞走得再慢也终究到了近处,他站住脚步不动,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小虞,跟哥哥回家。”白晏明开口,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 “可是……”白虞很为难,话还没说出口,秦鼎竺对他伸出手,“和我走,红玉。” 第67章 阻隔剂哪个野男人给的 一声红玉,将白虞的记忆唤回过往。时至今日,他总算得偿所愿。 可是现在他要如何做,才能让爱人和哥哥都不伤心。 白虞犹豫片刻,先是往向白晏明迈了两步,觉得不对便停下,望着他道,“哥哥,你再等等我。” 他没注意到,秦鼎竺的目光暗了一下。 “小虞,我会等你的,不论多久都可以。”白晏明恳切承诺,话语却一转,“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白虞无法理解,为何他的家人都阻止他,“我真的喜欢他。” 白晏明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你要相信哥哥,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白虞脑袋有些乱,这时秦鼎竺直接向他走过来,揽住他的腰身带向自己。他没有反抗,只是在即将与白晏明错过时,偏头恳切地说,“哥哥,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他也不知道为何说这句话,只是想让对方安心,也让自己安心。 白晏明异常急切,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虞,我……” 没等他说完,秦鼎竺却抵住白虞的侧脸,吻在他唇上。 即便身处人群也毫不避讳,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做任何事。 白晏明的话堵在喉咙深处,他还攥着白虞的手臂,却只能看着他们接吻。 白虞被迫仰着头,唔唔两声,一侧被压制着,他只能抽出手来,按住秦鼎竺的侧脸,似是他在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秦鼎竺放开他,随即将他带上车,动作表情都异常凌厉,白虞反应过来时已经坐上了后座,身侧车门砰一声关上。 他偏头看向窗外,与白晏明的距离骤然变远,他下意识抓住门把手,却没能推开。 白虞整个人都很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等一下。”他身子前倾看向秦鼎竺开口,“我想回去问一下哥哥……”对方到底是怎么了,分明之前态度还没有如此偏激。 “我不想你去。”秦鼎竺声音低暗地回答。 很稀奇的,白虞听出对方心情不太好,他又往前凑了凑,卡在前座中间仰头,歪着视线看他,“为什么?” 秦鼎竺静了片刻才回答,“你只能是我的。”他不允许任何别有心思的同类接近白虞。 白虞不由得无奈地笑起来,“我知道,我是你的,可他是我哥哥,我总不能永远不见他。” 秦鼎竺不说话,望着前面的路很久,久到白虞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道,“你想离开我吗。” 白虞莫名听出一种失落,他都坐回后座了,闻声又向前,扒在椅背旁看过去,用软软的脸颊蹭蹭对方,语气柔和地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忘了我有多喜欢你吗?” 这些话没能把秦鼎竺安抚下来,等车停下后,白虞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想着趁对方不注意回家看一下,此时安然无恙地一起上楼。 然而踏上属于他们楼层的地面,周围再没有别人时,一直走在白虞身后的秦鼎竺重重从背后抱住他,灼热的气息落在后颈,下一刻尖利的犬齿便刺了进去。 白虞完全没预料,一瞬间的痛意和难言的湿热让他忍不住蜷缩,两腿一软本能地要逃,秦鼎竺紧紧圈着他,将他困在原地。 白虞的全部重量都靠对方支撑着,身体下意识的逃避被压住,转而变成源源不断的颤栗,一阵阵冲刷他的血肉,引得他呻.吟出身。 他被强制发热了。 白虞体温快速升高,急促喘息。他很需要alpha的信息素作为临时标记,此时秦鼎竺却收回了牙齿,若即若离地吻他腺体外的皮肤,还要问他话。 “你想去白晏明那里,你要扔下我。” 秦鼎竺看到白虞迈向另一侧的步子时,无法确定他的选择。如果白虞真的没有选他,他会当场将人标记。 “没,我没有……” 白虞浑身发热发软,樱桃味的信息素涌出来,他抬手无力地攀住秦鼎竺臂弯,半喘不喘的解释,“我只是想安稳一下哥哥。” alpha近在身后,明知他的欲求,只是在他脖颈上摩挲,并不咬下去,嗓音低哑弄得他耳朵发痒,“我也需要你安慰。” “我知道,你,能不能……”白虞话还没说完,体内的热浪冲击而来,他脑袋一阵发昏,原本的话从放开变成了,“咬我一下。” 没人能拒绝爱人Omega的请求,秦鼎竺弯腰将他抱起,大步走进房间,重重压在床上。 白虞瘦小的身体,完全被对方笼罩在床上,听到耳后传来近在咫尺,没有安全感的声音,“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对吗。” “嗯……喜欢你。”他虽不明白为何对方要他承诺,还是顺从地安抚。随后如愿得到对方的吻咬。 即便放轻了动作,信息素注入的一刻,白虞还是难耐地攥住被子,眼眶漫出泪花。 秦鼎竺得知心蛊的存在后,怕的不是白虞会不会变心,而是,他可能根本不喜欢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虞被苦苦折磨时产生的假象。 他错了,前世的他更是错了。 终身标记的念头再一次出现,比上一次还要强烈。幸好他还有办法,让白虞彻底属于他。 身下才度过发热期的Omega虚弱地趴伏着,呼吸逐渐平稳。他那么柔弱,在床上没有丝毫体型优势,可他却很放心,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脑海的想法。 白虞下颌被掰过来,交换了一个缠绵潮湿的吻。 最后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两腿也盘上去,脸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像是沾染雾气的玉石,朦胧中沁着微微的凉润,纤长的睫毛轻颤。 秦鼎竺把饭一次次送到他嘴边,他就张口乖乖吃下去。吃完沉沉睡了好一会儿,醒来刚好赶上下午上学的时间。 白虞从车里出来,踏上校园之后,便察觉到很多人在看他,尤其是他走近之后,像是在找什么,实现停在他身上。 他也下意识低头瞧瞧自己,穿得得体而正常,再抹一把脸,也没有什么脏东西。 白虞不明所以,只好忽视他们的目光, 走进教室后,刚一坐到还在睡觉的聂陵旁边,对方竟然醒了过来,迷糊着用鼻子嗅了嗅,凑到他近处睁大眼睛问,“我靠,你怎么喷这么重的香水。” 白虞茫然,“我没有啊。”他闻了下自己的袖子,只是有点秦鼎竺的檀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这哪是香水,你们b就是这么没见识。”前座人嘲笑地转头,目光不太友善,“明明是alpha的信息素,等级还不低的那种。” 感知到同类的气息,前座a连带着对白虞都产生敌意和臣服的本性。 “是吗?”聂陵一听,立马躲远了些,“原来你有alpha,听说他们就跟狗撒尿圈地盘似的,你可别沾上我的味儿,我怕挨打。” 白虞知道聂陵在故意夸张,他真的没觉得味道很重,但狗圈地盘这个说法着实难听,便解释一句,“哪有,他不会打人的。” 聂陵意味不明地咦了一声。 前后的窗户都开着,气味应该很快散掉,白虞没怎么担心,正常上完两节课,忽然有个人走到他桌旁,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递向他。 白虞抬起头,是他早上进来时扔纸飞机的男生,对方磕巴了一下道,“这个,给你用。” 白虞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应该是什么药剂,椭圆形的,上面的字是,他一个一个看下去。 阻隔剂。 “这是……”白虞不太理解。 男生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是怕他嫌弃,解释说,“是新的,我刚买的,你放心用,就当是谢谢你帮我捡东西。” 他说完放下东西就匆匆跑了,聂陵一脸看热闹地笑,“你魅力够大的啊,alpha送阻隔剂,真新鲜。” 就算他是b也知道,a和a之间向来是互相排斥的,ao身上沾了信息素,他们就知道对方已经有主了,会自觉敬而远之,更别说贴心地送阻隔剂。 白虞拿过来仔细瞧这小瓶子,试着把盖子拔下来,“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说完,聂陵直接伸手接来,叮嘱一句,“先别睁眼呼吸啊。”接着喷头对着他猛猛喷几下,功成身退,“可以了,就这么用的,把你身上的味盖住,省得刺激到别人。” 白虞眯着眼,等到周围的水汽消散,憋不住了深深吸气,闻到清雅的桂花香,他点头应道,“原来如此。” 白虞发现这东西很有用,放学后走在路上,明显很少人看他了。他颇为新奇地准备和秦鼎竺分享,小步跑到对方面前,“你看,你知道这个吗?” 在秦鼎竺眼里,他“不经意”留在白虞身上的信息素没了,白虞还拿着个不哪来的阻隔剂给他看,眼睛亮闪闪的,“班里一个同学给我的,能把你和我的味道遮盖住,这样以后就不用怕染上了。” 外面野男人给的东西,他还当成宝贝。 秦鼎竺安静地听他讲完,垂了下眼道,“你嫌弃我。” 他可是带了白虞的信息素很久。 白虞嘴角一顿,意外问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哪有嫌弃对方了。 秦鼎竺下了定论,“你不想要我的信息素。” 白虞连连摇头证明自己,“我想要的,我很喜欢。” “你抱我。”秦鼎竺看着他要求道。 白虞眨眨眼,上前一步松松环在对方的腰间,接着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阻隔剂就被拿走了。 他哎一声放开,就见秦鼎竺不冷不热地走向墙边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丢进去。 “不……”白虞抬手刚要阻止,对上秦鼎竺的目光,又停下嘴,手指一蜷收回来。 第68章 胎记你做一件错事,就…… 白虞觉得阻隔剂扔了怪可惜的,新的才刚用了几下,后面还可能用到呢。他不明白秦鼎竺怎么会和一个物件置气。 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于是前后连接起来就显得他像是不高兴。 到家里后在准备睡觉前都一切如常,直到洗澡的时候,秦鼎竺和他一同站在浴室里,将他浑身反复冲洗了个遍,一点阻隔剂的味道都没剩下。 白虞自以为自己干净得和水里的千年鹅卵石没差别,这样对方还不满意,抱着他又亲又咬,直到他白皙的皮肤上红痕遍布,重新沾满对方的气息才停下。 白虞虽累得慌,兴致却被勾起来,他不想走,被强行送回到卧室床上,躺着歇了一下,又慢吞吞爬起来。 他光脚踩在地上,轻巧缓慢地走到浴室门前,敲了两下问,“为何把我关在外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里面隐约传来些水声,他笑道,“你竟还有如此羞涩的时候。” 羞涩。 秦鼎竺黑眸盯着倾泻而下的水雾,头一次这个词汇用在他身上。 如果白虞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会这么说吗? 见过那些幻境里的情形,就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白虞和前世的他只会更亲密,相比起此时,他确实差得还远。 磨砂玻璃门上透出白虞的模糊的轮廓,腰肢纤细,两腿修长,懒散地倚靠在门边,还在说着,“我帮你不好?以往我们经常一起沐浴,然后你抱着我……” 话没说完,门突然一开,白虞猝不及防差点歪倒,接着一头撞进了秦鼎竺的怀里,被掐着腰坐到水池台面上。 浸满热水的浴巾铺在大理石上,稍高的温度弄他浑身一激,抓住人要往下跳。 可是秦鼎竺挡在他面前,他踩不到地面,要掉不掉地挂在人身上,又被托住后腰卡得严严实实。 白虞腿上皮肤细嫩不禁烫,他抽着气身子后仰,两条腿努力盘上去。 他背后就是宽大的镜子,雾气弥漫下,若隐若现地映出纤瘦的腰肢弧线,挺直圆润的肩背,在男人的身形对比下显得格外娇小。 白虞被折腾得喘了两声,掐着面前人手臂的硬肉,抬眼看过去,眸子波光淋漓,“你做什么,想开了?” 毕竟人生与春宵都苦短,好事情做一次少一次。 “不是。” 秦鼎竺神色有些低沉,墨潭似的黑眸直直看着他,反而问道,“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白虞思索着回应,“错事?你指的是扔掉了阻隔剂,或是不让我和哥哥说话?” 这些算得上什么,况且秦鼎竺不觉得这些是错事。 “不对。”他回答。 “那就是……明知我是你师娘,还这样对我?”他说着话,湿漉漉的目光低下又抬起,挑眉示意。 “不止。” 前世的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心蛊这种害人害己的狠辣手段,完全没有留退路,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白虞。 至少在下蛊的当时,他对白虞是没有感情的,有的只是利用和控制。这无可辩驳。 更何况后来做了那么多伤害白虞和他家人的事,一旦他知道,会多心痛。 白虞瞧他郑重,目光定了定,莫名感到气氛有些严肃。对方似乎是认真的,可是他想不到除了他方才说的,竺郎还能做什么。 “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他不自觉小声询问。 秦鼎竺深深地看着他,“很可怕,无法饶恕。” 白虞越发奇怪,心里也不安起来,他理解不了,便玩笑着说,“不原谅。” 秦鼎竺不说话了。 白虞见状轻轻吐出口气,又思索道,“这样如何,你做一件错事,就……”他示意对方靠近,凑在耳边用气声说完,神情调笑又期待地看人的反应。 秦鼎竺偏过头,墨色地眼瞳要看进他深处,“你确定。” 白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嘴角还上扬着,丝毫没察觉对方的语气有多危险。 两人都没再说话,心照不宣地做了约定。 晚上相安无事地睡在一起,白虞脑袋还很清醒,几乎没有睡意,他睁眼盯着空中的黑暗,无端地想起聂陵。 现在聂陵一定早就睡了,他睡那么久,白天还犯困。 白虞出神时,秦鼎竺动了下相握的手,“在想什么。” 白虞思绪回转,缓缓回答,“我遇到了一位故人。你也认识他,虽然你现在不记得。” 秦鼎竺知道他这样说,一定又是和前世相关的。怎么白晏明不够,又来一个。 秦鼎竺:“什么人。” 白虞没说,无奈笑道,“你又不清楚,也不认识他。” “我想了解你的一切。”秦鼎竺道。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只见过白虞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只是听别人述说,以及猜测的。 在白虞的眼里,他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 白虞沉吟一声,“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有点奇怪,每天一日落就睡了,但白天还是那么困,我担心他是生了什么病。” 似乎在他看来,周围所有人都是好人,甚至自发地替对方考虑事情。 “或许他日落后并没有睡,只是躺着,像我们现在一样。”秦鼎竺顺应地回答。 白虞恍然地点点头,“的确可能是如此,那我明日去告诉他,叫他晚上早点闭眼。” 秦鼎竺听到了关键。 他说明日,所以那人是学校里的,而且才遇到,就是换完班之后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怪不得会想起对方。 秦鼎竺不想让他去上学了,即便白虞在家,他也能让他接受所有基本的知识。 不用想,他知道白虞不会愿意的。 不过他没在白虞身上闻到a或o的信息素,只是bate的话,没有什么威胁。 第二天准时地送白虞到学校后,秦鼎竺去了萧鸿峥的公司,参与他们新开发的项目。 早在南盛大学校长宣布他被停职的那天,萧鸿峥和方总便叫他过去见面,方总爽朗地笑道,“停职了好啊,就有更多时间做该做的事,不用在那些繁复无用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两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停职是什么原因,只是不在意,或者说,没必要在意。年轻人谈恋爱而已,又没有出轨乱搞之类的道德问题,对方是谁有什么关系。 相比起方总,萧鸿峥则是更为寡言,每当看到秦鼎竺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他眉宇间就会显露压抑不住的深沉。 第一次见秦鼎竺时,他有意隐藏了一些东西。 如果他的儿子还在,现在应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了。 二十年前他的妻子生孩子时,因突发胎动紧急剖腹,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却在两天后意外离世。 他偷偷举行葬礼,瞒了半个月才让妻子得知,她早有预感,大哭一场后,在当天夜里跳了楼。 一月之内失去两个至亲之人,再强大的人也难以接受,然而萧鸿峥却没有停下任何工作,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一心扑在事业上。 别人表面不言,私下却揣度他的可怕冷血。 萧家毕竟是个大家族,萧鸿峥又是独子,回归单身后必定有数不清的男女涌上,只是一晃事情过去多年,他成了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还是没人能走进他心里。 众人这才发觉,他只爱那亡妻一个人。 此时遇到肖似自己的年轻人,萧鸿峥心中触景生情,念想不由得回到往日。 如果他的孩子没有死,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可他的妻儿,现在躺在冷冰冰的骨灰盒里,留下他自己独活。 他看着秦鼎竺,目光不由得落在对方卷起衣袖的手臂上。在腕骨下方,有一点并不明显,很容易忽视的红痕。 萧鸿峥眯了下眼,没有声张。 在项目会开完后,他让助理带秦鼎竺来到休息室。说了些关于工作的话,随后闲聊似的谈起,我看你手腕上有些发红,是不是刚才磕碰到哪里了。 秦鼎竺抬起手看去,用另一只手指腹抹过,那红痕仍旧存在,“这是我的胎记。” 萧鸿峥貌似奇怪地问,“你的胎记没有消失?我听医生说,像是你这种胎记,出生不久就会自己不见。” “萧叔叔,您说的应该是大多数情况,我在有记忆后,胎记就一直存在。不过,现在也变浅了很多。” 秦鼎竺回答完,萧鸿峥默默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赞同说,“确实,每个人都不同。” 半个小时后,休息室只剩下萧鸿峥,方总大步踏进来,不见外地坐在他对面,“我看你对小秦很是上心呐,放在以前,哪个年轻人能被萧总这么赏识。” 萧鸿峥放下手中的茶杯,半晌一抬眼沉思着道,“如果我想收他为义子,你觉得如何。” “义子?”方总嘴角放下,面容严肃起来,“自然是可以,但你确定要这么做?不说你那个外甥,怕是整个京都都会翻天。” 萧鸿峥没有后代,只有一个不亲近且不学无术的外甥,偌大的萧家,他一手撑起来的家业,如果落到对方手里,怕是会毁得彻底,他不甘心。 有钱人收义子并不少见,但对于萧鸿峥来说,相当于告诉别人,那是他选择的继承人。 一个异姓的外人,才和他认识不久,对方凭什么获得如此泼天的权力和财富。 只怕会有人悔恨没能先一步认识结交萧鸿峥,夺得义子的身份。 萧鸿峥没有明确回答,而是叫助理进来,“你叫人去查一下他的身份,看看他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他要调查清楚对方有没有说谎,以及身世背景是否清白,才能做出决定。 第69章 隐瞒他讨厌他了吗? 自从换了班,白虞上学倒是舒服了,一到下课,班里同学们都各自欢笑玩闹,气氛轻松又不会互相打扰。 他同桌聂陵更是睡得昏天黑地,桌子仿佛不是桌子,而是一张床,他总能睡出各种姿势来,在白虞都没注意时就失去了意识。 白虞觉得上辈子当小厮真是为难他,按照这程度他得多辛苦。 于是他只能趁对方好不容易醒来的间隙说上两句话,问问他现在的情况。 对方时常胡言乱语,他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比如他父母都很忙,在外地打工一年只有年末才能抽空回来两天,他家还住在五十年前的老小区,房子破得能掉渣,他还被碎掉的窗户玻璃砸过。 他家里没钱,所以一放学就要去打工,挣点饭钱,吃饭都是吃食堂最便宜的馒头咸菜。 白虞接连被他震惊,眨眼片刻后,指着他书桌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那这些呢?” 聂陵惭愧地一笑,“毕竟打工的时间不短了,也是攒了点的。不过啊,都是小钱,修窗户都不够。” “……” 那白虞估摸着他也没攒出多少。 聂陵还要狡辩证明,“窗户可以忍一忍,但零食是时代的进步,不多尝尝怎么对得起它出现。” 白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反正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没吃过他说的是时代进步的东西。 聂陵见状偷偷拆开一大包辣条,“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吃垃圾食品,快,试一下。” 他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热切地递过来,白虞闻到上面散发的呛人的气味,连忙摇摇头回绝,“我好像不能吃辣。” 他待过的两个身体都弱,上辈子御膳房按照他的情况,专门精心制作菜肴,出去玩也从来不吃辛辣。这辈子几乎都是爱人和家人做的,自然会特意照顾他。 而且他见别人吃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下意识觉得吃了会很不舒服,所以向来叛逆的他,在这件事情上意外的听话。 “不辣,是甜的。”聂陵特意强调,“快啊,你就吃一口就知道了。” “那好吧。” 白虞想拿过来却不知道从哪下手,纠结半天聂陵直接塞给他,“你就别看了,吃完洗手呗。” 都到这了,白虞只好硬着头皮从上面咬一口,小心翼翼地感受。 是有一点点辣的,不过和聂陵说的一样,主要是香和回甘。他眼睛逐渐亮起来,对着满脸期待的聂陵点头,“很好吃。” 他放心地又咬下一口。 “我就说吧,怎么会有人抵抗得了……”聂陵话没说完,后面同学闻着味凑过来,“好香啊,你们居然在偷吃辣条!” “昂。”聂陵说着,把袋子递向他,那人抽出一条,道谢后高高兴兴退回去。 不过事情没有结束,白虞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靠近,得到辣条后带着笑脸离开,就和河里一簇簇的锦鲤等喂食似的。 喂到后面,聂陵已经面无表情,把最后一根连带袋子扔给前座眼馋却嘴硬的alpha后,他摊手看向白虞,目光平淡如水,“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快吃了吧。” 白虞忽然就明白他为何囤那么多了。 手上都是辣椒油,两人去卫生间洗手,三楼水池坏了有工人在修,他们便下到第二层,结果进去就撞上高文山。 高文山有些意外,视线扫过白虞和聂陵,满眼轻蔑地出去了。 白虞不明所以,却没想到对方会等到楼道里,在即将上课其他同学匆匆赶路时,对方淡淡嗤笑一声,“白虞,你这是找不到alpha,凑合用bate替代了。” 他也就是敢在别人没注意时说,不然就得罪了世上的大部分人,他的全能温和学霸也当不成了。 聂陵听到,目光平淡地打量过去,毫不客气地回怼,“我们bate招你惹你了,多长个器官把你牛坏了。” 上课铃声响起,白虞拉住他,走之前疑惑地对高文山说了句,“我没看出你和bate有什么区别。” 两人说完跑上楼梯,聂陵哈哈笑着,回头瞧一眼幸灾乐祸地说,“你看他脸都青了,说他像b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他们赶在上课铃停止的前一秒跑进教室,刚好听见任课老师嫌弃地说,“你们班里这什么味啊,谁又吃东西了?” 两人偷偷摸摸回到座位,小半个班的人都讳莫如深,没人回答,老师只好推开窗户,警告道,“不许在教室吃味大的东西了啊。” 于是,到了下课时间,两个人很听话地躲进安全通道里吃。既能散掉辣味,还能有效避免别人虎口夺食。 不过一个上午,他们就把聂陵的库存吃没了大半,除了辣条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直接打开了白虞新世界的大门。 他现在承认聂陵是对的了,这东西的确是时代的进步。 放学的前一节课,两人借同学的洗手液,把手上脸上的辣味都洗了个干净,聂陵还特意叮嘱他,“千万别被你家人知道,不会他们会骂你乱吃的。” 白虞郑重点头,谨记在心,但越是告诫自己不要表现出异样,面上越是不自在。 在秦鼎竺来接他,敏锐察觉到哪里不对时询问,“怎么了?” 白虞觉得他鼻子好,怕他闻出来,退后一步,心虚躲避地说,“没什么啊。” 秦鼎竺看看他没说话,走近握住他的手,他却抗拒得挣脱开,“你别离我这么近。” 白虞脸颊发热,低头时,发现自己衣摆溅上了一点辣椒油,连忙用手攥住,躲得更远了。 一路用手紧张按着到家,马不停蹄地钻进卫生间,埋头在里面又洗又搓,放了各种清洁液就是消不下去,弄得衣服潮湿一半,松开手只见蔓延出的大块深色印子。 “完了……”白虞傻眼,喃喃念叨。这个样子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必须把衣服藏起来。 他想着刚一拉下拉链,门外影子走近,敲了下门后推开,秦鼎竺看到他只穿着短袖,神色惊慌地把校服外套藏在身后,抬眼无措地看向他。 他在掩饰什么。 秦鼎竺走到白虞面前,身侧两只紧握的拳头倏然松开,捧住他的脸低头舔吻,而白虞的手自始至终背在后面,甚至有些躲避他的吻。 白虞胳膊僵硬得发抖,唇瓣触碰时,听到秦鼎竺对他说,“你要抛弃我吗?不要躲着我。” “我,我没有……” 他不太自然地回答,下一秒被迫拉近,短袖长裤根本挡不住什么,他感知着灼烫的手指,以及对方揉捏时收敛的力道。 短袖衣摆垂落在对方脸上,白虞一声不吭地咬着牙,头都不敢低一下,却隐隐从齿关泻出零碎的抽噎。 他耳尖绯红,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外套最终落入对方手中。 犯罪证据被缴获,白虞还是咬着牙怎么也不说,简单清洗收拾干净后,他换了身衣服,坐在餐厅里,一只脚踩在身下椅子上,没力气地倚靠着。 倦意涌上来,加上上午吃的零食,他咽下没几口饭就饱了,懒懒地摇头拒绝秦鼎竺送来的下一勺。 他腿落下去,很贴心地抱了下秦鼎竺后转身走进卧室午休。 秦鼎竺看着他的背影,以及桌上动了没多少的饭菜,神色越发沉暗。 白虞今天的饭量明显变少了,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厌倦讨厌了他。 那件衣服,究竟藏着什么。 秦鼎竺将被他揉皱巴的外套展开,注意到几乎完全湿掉了,白虞是想洗掉什么?他靠近去闻布料,只有混杂着各种清洗剂的香气。 他是沾上别人的信息素了吗。 秦鼎竺静静看着外衣,平静无波的目光下,内里的狂风巨浪似是要将它撕碎。 过了许久,一切异样消散无踪,他把衣服洗得一尘不染,再用熨斗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干净如新,只是深色处有些掉色泛白。 不管白虞做了什么,他绝不会放他离开自己。 白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醒又没心没肺去上学了,一想到又可以吃零食,整个人状态都愉悦起来,临别前还主动亲了下秦鼎竺的侧脸。 离了他就那么开心。 秦鼎竺站在原地,看着白虞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此时,校长却给他打来电话,让他现在回学校一趟。 一进办公室,校长正襟危坐,另外还有书记主任几人,也都一脸沉重。 “坐。”校长抬手示意。 秦鼎竺坐在他们对面。 校长先是客套了几句,接着进入正题。 “我们这两天专门商讨过了,之前跟你合作的几家企业时间一长,都比较信任你,现在也到了关键时候,再转给其他人确实不合适。所以我们想给你恢复正职,只是大家都还关注你的事,你就暂时不用上课了,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再说。” 校长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其实说白了,就是企业那边拒绝换人,他们处理不了才把他叫回来。 秦鼎竺应下,“这毕竟是我的工作,我会做好的,但如果不需要上课,就没必要一只留在学校,您说对吗。” 校长自然点头,只要能维系住那些老板,其他的都是小事情。 他看到别人使眼色,一下想起什么,试探地问道,“还有,你和宸升的萧总,是也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务往来吗?” 秦鼎竺道,“是工作,但与学校无关,校长可以放心。” 这话直接把校长堵了回去,他就是想问,能不能做个桥梁,在萧总和学校之间搭个线,要是能得到宸升的投资,那学校又能建一栋教学楼了。 校长还在琢磨怎么提起,秦鼎竺已经准备离开。 这边弄完,他就要看看白虞究竟在隐瞒什么了。 第70章 不公平对我呢 白虞和聂陵把剩下的零食存货吃掉,又趁着下课跑去校内的超市买了些,都是聂陵花的钱,他手上分毛没有。 锦衣玉食的皇帝第一次体会到捉襟见肘的窘迫。 白虞不好意思又认真地承诺,“等我有钱,一定加倍还给你。” 聂陵啧一声,“你就别想了。” 白虞担心他打工的钱都被自己吃完,想省一点,被聂陵知道,又豁达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大不了我白天逃课去挣钱,买点吃的没关系。” 白虞很想替他家破碎的窗户说句话,但美味到了嘴边上,他知道说也没用了,两人又躲在楼道狼狈为奸两节课。 一天之内没好好吃饭,净吃些刺激没营养的东西,这就造成倒数第二节课时,白虞肚子理所当然地发出抗议。 一开始只是不舒服,慢慢的越来越重,甚至绞痛起来。 他脑袋快要趴在桌子上,手用力捂着肚子,聂陵刚睡醒,见状奇怪地拍了他一下胳膊,凑过来小声问,“你也困了?” 白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稍微一偏头,脸色煞白,额头上淌下汗珠。 聂陵一下瞪大了眼,“你不舒服啊。” 白虞艰难地点头,气若游丝,“肚子痛。” 聂陵连忙起身报告,“老师,白虞肚子疼,我送他去看医生。” 本来白虞想着很快就放学了,不愿意麻烦,计划再等等直接回家,但一提起医生,他下意识想到白晏明,回忆起之前的反常。 现在正是好时机,他要是去哥哥工作的医院,刚好能问问对方发生什么了。而且,一想到肚子疼是因为瞒着竺郎吃坏了东西,他就有点心虚,能在对方发现前治好就没事了。 于是他断断续续,满身虚弱地应和,“老师,我想去外面的医院,我家人在那里。” 白虞的脸色很有说服力,老师怕他下一秒就痛晕倒,赶快让他走了。 出教室聂陵想带他就近去医务室,但白虞坚持出校,聂陵就陪他打了辆车,一路上怪自责地念叨,“都是我的错,不该给你吃那么多垃圾的,你这小身板真禁不住啊。” 白虞很想反驳他也没强壮到哪去,可他捂着肚子已经没力气开口。 总算熬到第五医院,聂陵搀着脚步虚浮的他挂号,到门诊检查打针输液,一顿忙活下来好长时间过去。 幸好输液时白虞已经不疼了,他看到窗外渐暗的天色,在加快速度输完后让聂陵先回家,他则是马不停蹄地找去白晏明所在的楼层。 他做眼睛手术时来过,隐约记得对方办公室的位置,一路摸过去却没见到人,反而有个白晏明的同事认出他来,惊讶又疑惑地出声,“你不是白虞吗?今天这么早就……放学。” “我来找我哥哥,你有看到他吗?”白虞问道。 对方闻言更纳闷了,“他不是去学校接你了吗?你没看见他,不对,那你怎么过来的。” “他去学校接我?”白虞更是茫然。 “对啊,他中午下午都去,现在刚走没多久……”同事一脸懵,看白虞的样子不像是接上了的,那这两天白晏明在做什么,到底接的谁。 不会是撞鬼了吧。 同事打了个寒颤,“你先坐下等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白虞是没心情坐了,他回想对方的话。觉得哥哥应该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想不出其他可能,那就是这几次放学白晏明去了,但是都和他错过了。 白虞更觉对不起他,十分钟后白晏明赶回来,见面后同样怔住。他还以为同事在开玩笑,白虞怎么可能会来见他。 “小虞,你……”白晏明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同事就在旁边看着,奇怪地问,“什么情况,你弟弟还没用你接就自己到了。” 白虞先一步回答,“我今天肚子有些痛,就请假提前出来,忘记和哥哥说了。” 他看起来的确虚弱,同事这才了然,“原来这样,给我吓一跳,我差点以为有两个白虞。” 白晏明下意识皱起眉,走到他跟前扶住他,“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现在还疼不疼。” 说完才明白过来,白虞是因为刚好要来医院,所以才顺便见他,否则,他满心满眼只能看得见秦鼎竺,根本不会想起他。 同事随便聊两句后,有事走开了。 白晏明带白虞进了一个小型的休息室,气氛略有沉默,白虞揉了揉裤子两侧的白线,愧疚地开口,“哥哥,我不知道你有来接过我。” 白晏明勉强扯了下嘴角,“如果你知道,你会跟我走吗。” “我……”白虞没能回答上来。 白晏明不想让他为难,可现在,他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改变这个答案。 白虞哪里做过如此难的抉择,他努力地思索半晌,“我可以,每隔一天就回家一次。”他在尽力平衡了,这样两边都不会太伤心。 白晏明轻笑一下,“小虞,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什么?”白虞被突然改变的话题弄得一愣,他该怀疑什么。 “我喜欢你。”白虞望着他说出来,“不是兄弟间的喜欢。” 白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脑袋很是混乱,“哥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紧紧抓住手指,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实在太差了。 “小虞,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白晏明没有留下退后的余地,“但事实是,我们不是亲兄弟,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白虞的责任和爱护逐渐变质,成为了另一种层面的喜爱。他清晰地意识到,他离不开白虞了。 白虞瞳孔放大,惊异于他的话,“怎么会,我们是亲兄弟啊,是母……”话音戛然而止,一直以来,他都无意识地把前世的情形带到这里。 在他的观念中,他和太子同是母后所出,对方就是他同胞的兄长。 然而这里是千年后,哥哥不是太子,杜蓉不是母妃,一切都可能不同。 白晏明解释,“我是爸妈从外面收养的,你放心,我不会骗你。”他只恨没有早点发现真相,如果说明实情,白虞也不会完全把他当亲人。 不过现在,要挽回也不晚。 白晏明身子前倾,握住白虞的手,用力却珍视,以略微俯视的姿态直直看他,“小虞,我现在,是以追求者的身份对你说话,不要再把我当成哥哥了。” 难怪对方总是反对他和竺郎在一起,这段时间的反复无常也有了答案。 白虞一时间难以接受,心里像麻花似的别着劲,他看着对方与前世相差无几的面容,做不到将他当作没有亲缘的外人。 他恍惚地摇头,抽出自己的手,“不,不行……” 白晏明手心空下来,出神又了然地低头,他有预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的发生时,心口还是缺了块般酸涩痛苦。 白虞已经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他不敢想象未来没有白虞,他会不会活成行尸走肉。 看到他失落苦闷的样子,白虞试图回转,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带着祈求,“哥哥,我们当作没发生好不好,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今天,不,明天就回家。” 白晏明摇摇头,“小虞,已经回不去了。”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水泼出来,没办法当作看或听不到。 “我想让你明白,不管我是不是你的亲哥哥,都会永远照顾你,爱你的。” “可是,还有母亲……”白虞慌张又难过,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此刻简直是一团乱麻。 “我已经向她坦白了。”白晏明安慰着,看到他无措之间,惶然湿润的眼眶,心同样疼起来,“小虞,别哭。” 白虞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身体本能作出反应,回应事情带给他的不安。他该如何是好,他既不想失去哥哥,又不想面对发生的一切。 白晏明靠近他,抬手缓缓抱住,抚过他的后背,将他揽在身前,依靠在温暖宽和的肩膀上,“你不需要立刻做出选择,时间会证明的。” 究竟谁对他才是真心,上天自会分辨。 白虞理智尚存,稍微起身偏过头,不想让他们之间产生不该有的东西。 白晏明却轻轻抹掉他脸上滑落的泪珠,“白虞,我等你。”他改换了称呼,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是白虞的哥哥了。 “可是,这样不好。”白虞还是没忍住,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白晏明眼中怅然却明晰,“白虞,人必须要做出决定的,而喜欢你就是我的决定。” “你不要喜欢我,我没办法……这对你不公平。” 白虞明确知道自己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也知道不管是哪种身份,白晏明都为他付出太多,再持续下去,只是单方面的牺牲,他没办法彻底忽视对方的存在。 话音刚落,在他的余光里,休息室的门缓缓打开,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黑压压地站在门口。 白虞心跳无端一空,他望过去时,脑海里完全白了。 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他没注意时间,现在已经放学了,他忘记对方会去学校接他。 竺郎一定是等了很久没等到,着急又担心地问别人,这才来到医院。 白虞自己想出事情的经过,羞愧难当,张嘴却卡住,找不出一个词缓和冰冷诡异的气氛。 秦鼎竺无声收回推门的手,从始至终望着白虞一个人,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白虞却清晰看到他眼底的猩红,听到他压抑的声音。 “对他不公平,对我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欺负你可以欺负我 白虞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他仓促站起身,因为白晏明离得近,不小心还碰到了对方的腿。 “不是,你误会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他言语忙乱,急着一股脑说清楚,也不知道对方听懂没有。 秦鼎竺很早就去了学校,比他想象的还要早。他想知道白虞平时的情况,进到学校里却没有找到他,问过别人才知道他去了医院。 他原本只是担心,白虞中午没怎么吃饭,食欲不好,他应该早点察觉的,可他要敏锐很多,在听到白虞去的是第五医院后,他就明白了。 白虞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在每天放学他接走白虞的同时,白晏明就在不远处看着。 或许是他们遇到了,又说了什么,才会让白虞对他改变态度。 秦鼎竺知道不该怀疑自己的恋人,可是今天的白虞太过反常,以至于他内心滋生出疯狂的嫉恨,以无法忽视的速度将他的理智侵蚀干净。 现在他听到了“不公平”。 凭什么要对别人公平。 同为alpha,白晏明隐约感到他身上透出的危险。 他一把拉住白虞的手,起身挡在他面前,“不要过去,他会伤害你。” 秦鼎竺盯着白虞被他握住的地方,霎时间有无形的东西在翻涌。 “不……”白虞脸色苍白地摇头,缓慢却坚定地挣开手,“我知道他不会。” 秦鼎竺向前踏出一步,与后方白虞对视,眼中黑暗到透不进半点光亮,分明是叫人望而却步的神情。 不由自主地,白虞却走向他。 白晏明将他拦住,防备地盯着秦鼎竺,“你想做什么?” 秦鼎竺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带他回家。” “就是因为有你他才会不舒服,我不会让你欺负他,你别想带他走。”白晏明眯起眼,话语也不留情。 空气中仿佛全是针刺,稍不留神就会将对方扎得遍体鳞伤。 如果不是白虞这个Omega在场,担心伤到他,两个alpha恐怕会直接释放信息素对抗。 即便如此,压迫感同样强烈。 这时,一只手搭在白晏明阻拦的手臂上,力道不重,却缓缓将他压下去。白晏明一愣,回头时听到白虞说,“哥哥,你相信我,他对我很好的。” 他还是叫他哥哥,他想装作刚才的事都没发生过,在自己此时的恋人面前,保留一点体面。 与此同时,秦鼎竺抚住白虞的后颈,Omega体外最敏感的部位,不容拒绝地将他带向自己,拦在怀中向门外离去。 白虞回过头,眸光湿润,似是不舍又是怜悯,最后张口无声地说,“不要喜欢我。”身影便消失在白晏明面前。 回家的路上,白虞收拾心中杂乱的思绪,准备好好解释清楚,他不想让秦鼎竺因此难过。 没想到一路的沉寂,在回家的一刻彻底爆发。 白虞刚一开口就被堵住了嘴,他下意识的推拒换来更深重的吻,已经不能称之为吻,而是恨不得将人融于血肉,吞入腹中的吮咬。 “唔……”白虞只能用鼻腔发出声音示意,然而眼瞅着音调变了味道。 后颈被咬了好几次,他身上完全被alpha的信息素占满,发热发软得他根本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易嘴巴空闲出来,他捡起脑海里的思绪,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不是故意让你等的,去医院找哥哥是因为……” 后面的话变成难耐的气声,这副青涩的身体在承受前所未有的东西。 过程太过缓慢,犹如一块巨石磨过细小的砂砾,他身体被碾成细粉,两条腿滑下去,又被扣住腿弯抬起,压得更紧。 直到最后,久违的欢愉犹如一道闪电,直直从他尾骨劈划上来。 白虞本能寻找依靠,眼睫湿润,无助地抱住对方。 秦鼎竺压低下来,望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神情,偏执地逼问,“我在欺负你吗。” 白虞残存的清醒被搅得七零八落,但他又最懂怎么哄好对方,于是伴着气音,他出自本能地说,“你,你可以欺负我。” 他忘了现在是何种情形,这句话换来的又会是什么。 总之,应了他的话,他被欺负狠了。 幸亏他们基因匹配度高,双方信息素调节之下,几乎没有痛苦,全是□□。 停下来白虞昏昏欲睡时,秦鼎竺身着浴袍,将私厨送来的热汤送到他唇边,流失的体力补充回来,他又被按着来了不知多少次。 既来之则安之,白虞决定安心受着,出乎意料地是虽然筋疲力尽,他却没有像前世一样完全失去意识。 这身体还挺……抗造的。 白虞被放过后再次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他是被吻醒的,面色白皙莹亮,眸中却还带着情.欲之色。 他意识慢腾腾的,下意识抱住对方,忽然想起来他没上学,猛地起身猝不及防的,腰酸背痛某处酸软一齐袭上来,他嘶一声,又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 秦鼎竺将他扯回来,白虞浑身无力半趴在他身上,被揽住腰起不来。 显然一晚过去,对方心情好了很多。 一只宽大灼热的手抚摸白虞的腹部,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秦鼎竺问,“还疼不疼。” 白虞一愣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他记得自己从来没对他说过,转念想起来,他能找去医院,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自然连带着会把原因也说出来。 所以对方从昨天还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吃零食弄坏了肚子,看到他和哥哥在一起还要生气。 白虞忽然很冤枉,对方每次都这样,因为一些他根本没做的事,让他被迫哄人。 秦鼎竺还没说话,他不满地掰开腰间的手,反身找不到衣服,便捂着酸痛的后腰一瘸一拐下床。 走出客厅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洗好了,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他刚披上一件上衣,秦鼎竺已经站在他身后,附在他耳侧问,“学校里有医务室,为什么不去。” 对方总能抓住一些关键的东西,白虞缩了下肩膀,支吾两声,生硬地回答,“就是不想去。” “给我一个理由。”秦鼎竺说完咬在他侧颈上。 白虞有种自己不说实话他就不松口的错觉,他紧急地胡乱编了一个,“不喜欢那里的医生。” “所以,喜欢外面的医生。”秦鼎竺淡淡收回牙齿,不轻不重地补充。 白虞反应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白晏明,话里的深意不禁让他气恼,“你让开。” 他反手推了一下对方,没推动更生气了,只好抓起衣裤转身自己走。 刚到卧室门口,连人带东西都被抵在门板上,秦鼎竺指腹蹭过他脸颊,动作亲昵,话语却是请求,“对不起。” “别讨厌我。” 白虞听到对方的话,心立马就软了,他就是会无底线地纵容竺郎。 秦鼎竺拉着他坐到床上,揉他的腰和肚子,缓解他身体的疲乏,按着按着,两人都不太对劲起来。 白虞起身挣扎一下,“我今天还没去学校……” 他实在是太懈怠了,比前世还浑水摸鱼,三天两头不干正事,前几次还能说是受伤手术什么的耽误,这次是真没正经由头了。 见白虞坚持,秦鼎竺强制留下一个缠绵的吻才放他走,白虞快步躲到卫生间,连忙关上门,生怕稍微犹豫就走不成了。 他特地调低水温,洗了个不冷不热的澡才静下心来,出来后老老实实吃饭,赶着第二节课的尾巴溜进教室。 本该睡着的聂陵此时竟然是醒着的,但也没听课,低头转手里的笔,不知道在愁什么。 听到旁边有动静,他无意识转头,看见白虞瞪大眼被吓一跳,差点没压住声音,“你来了!” 讲台上老师不善地目光投来,白虞赶快示意他闭上嘴。 聂陵了然地点点头,轻轻拍了下自己嘴巴,企图说悄悄话又被阴阳一番。 几分钟后下课,他早就按捺不住了,没管老师还没下台,后怕又惊奇地对白虞说,“你没来,我还以为吃辣条把你吃不行了。” “不会,昨天我不是说过已经不痛了么。”白虞安慰他,“你别担心。”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聂陵很疑惑,没见过请假到最后还回来上两节的。 “我……”白虞移开视线,“有点事情耽搁了。”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不会又有檀香吧,毕竟昨晚纠缠那么久,被浸透了他可能都不知道。 他悄悄拎起外套衣摆,闻了闻,幸好只有洗涤剂的味道。 聂陵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不过见他真没事也就放松下来,“照你的样子,以后还是别再吃零食了。” 白虞多少有点不舍,他和聂陵跑去超市时,看到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吃食,他见都没见过。 这就是千年后的幸福吗,他惦记着,准备等有钱后每样都买来尝尝- 萧鸿峥的办公室,刚处理完一批项目文件,助理面色微沉地走进来,将手中几页资料交给他。 “萧总,您要的信息,有了些眉目。” 萧鸿峥瞧了他一眼,敏锐觉察,“怎么?他身世有问题?” 助理示意道,“您可以先看看资料,就明白了。” 萧鸿峥不多话,直接掀开,前面的事和秦鼎竺说的一样,他在孤儿院留了很短的时间,被秦正蔚夫妻带走生活。 关键就出在他是怎么来到孤儿院的。 当初的院长离世,医护人员几乎都不在职了,很难找到去处,然而有一个小孩子,一直在孤儿院生活长大,不久前回来当了幼教。 她见过送秦鼎竺来的人的样子。 是个戴白色口罩的中年男人,体型偏胖,低着眉头只说过几句话,在院长和他商议时摘下口罩。她偷偷躲在门口,看到男人下颌一颗黑色的,又圆又大的痣。 “我按照她的描述,找到了一些符合特征的人。”助理犹豫片刻开口,“其中一位,是当年您夫人生育时,医院妇产科的副主任。” 第72章 打工你好像,事情不太妙 其实不需要助理说,萧鸿峥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当时只见过几面的副主任。 对方从哪里来的孩子,又恰好那么巧,时间和他夫人生产一致。 萧鸿峥心中涌起忐忑的怒火,但他面上不见分毫,他点了点男人的照片,“必须查清楚,这个人从哪里来的孩子,为什么送到孤儿院,他家里,他的工作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萧总。”助理离开。 办公室安静下来,萧鸿峥望着一点逐渐出神。 世界上的事玄之又玄,莫名的,在二十年前他和秦鼎竺因为这个人联系起来,现在,一条无形的线又把他们带到一起- 学校通知一个协会要办书法大赛,统一在线下场地进行。班主任例行公事顺嘴提了一句,以他们班的情况,根本不会有人参加的,估计还得是一班的好学生拿奖。 聂陵一听反倒兴奋起来,对白虞说,“正好你可以去参加哎。” “书法大赛?”白虞有点蒙,没想到这东西还有比赛,毕竟千年前人人提笔都是书法,是很平常的事,不需要比较。 聂陵说:“对啊,你写得多好看,不去就浪费了。” 白虞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听他的点点头,向老师报了名。 班主任很诧异地盯着他,“你会书法?比赛不是闹着玩的,你上去乱写一通一点用都没有,不如用这个时间好好学习。” 白虞认真地回答,“我会写,写过好多年了。” 班主任还是保持怀疑,不过他执意要去,也只能把名单上报。 可是想要比赛并不简单,首先是平常的练习,毛笔墨水印章……各种东西他都没有。稍微了解过价格后,白虞自闭了。 他还不想主动开口跟别人要钱,因为钱从来都是送到他手里。 他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幸好他适应现在书写方式的时间不长,没把书法忘干净,不然到场上笔都不会提,还怎么和人相比。 聂陵得知,非要出钱给他买,把白虞弄得连连摆手,“不用,零食的还没给你,我不能再欠你钱了。” “说的什么话,钱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用处,你需要给你就行了。”聂陵回答得很无所谓。 白虞知道他对金钱一向不热衷,可也有点太放松了。他担心聂陵真的会风吹日晒,实在不忍心拿他的钱,于是灵机一动想到,“你带我一起打工吧,我想自己挣钱。” 聂陵稀奇地打量他,“你?要去打工。”他怎么这么不信呢,一看这细皮嫩肉就知道完全吃不了苦,别把人累死了。 “对啊,这样我就可以用自己的钱,还能把借你的还上。”白虞很执着,“你就带我去你打工的地方就好了。” “好好……”聂陵无奈只得应两声,“我带你去。” 方法有了,怎么让秦鼎竺同意才是让他头疼的大问题,但不管有多难搞,他都要试一下。 放学时走到学校门口,白虞让聂陵先在旁边等一下,他要去做思想工作了。 白虞站到秦鼎竺面前,又直接又委婉地开口,“我暂时不回家了,你不要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秦鼎竺甚至都没问他去哪里,两个字回答了一切,“不行。” 白虞欲言又止,还有点不满,反问道,“为什么?” “再晚你会有危险。”只要白虞单独离开,他就会想起上次在酒吧,那些alpha戏弄他的情形。 如果当时他不在场,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不会的,有人陪着我。”白虞企图反抗,转头看向不远处打哈欠的聂陵,聂陵见状摇了摇手。 秦鼎竺目光随之定了一下,“他就是你说的故人?” “对啊,他人很好的。”白虞极力证实,“我早就认识他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秦鼎竺没记错,上辈子他见过那人说他坏话,之后,他就让秦毕齐在十天左右将人杀了,再也没让他出现在白虞面前。 从对方让白虞警惕前世的自己来看,的确是诚心对他的。 但毕竟是转过世了,所有东西都可能改变,他不能放心地让白虞跟人走。 秦鼎竺眸光沉了沉,“好。” 白虞大喜过望,低下的唇角立马抬起来,他哪里想到这么简单对方就同意了,还以为大费一番口舌都不一定成功。 他眼睛亮得像星,高兴地踮起脚,主动吻在秦鼎竺唇上,颇有种奖励的意思。亲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拉住聂陵说,“我们可以走了。” “那是你男朋友?”聂陵瞧着问了一句。 “嗯。”白虞丝毫不掩饰地点头。 聂陵莫名轻笑着摇摇头,“你真是……” “怎么了?”白虞不明所以。 “没什么,就是觉你看人的眼光,好。” “那是自然。”白虞笑得如意,但是没走过两分钟,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隔着草丛块的车道上,一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侧后方,始终保持相差无几的距离。 白虞一转头,就看见秦鼎竺面无表情,冷冷捏着方向盘的样子。 “呃……”聂陵明白过来也沉默了,看来思想工作没完全做好,“要不你再去劝劝他?这么跟着也不像回事。” 白虞隔着一排树与秦鼎竺对视,神情不满无声地抗议。 对方看到了,就和没看到一样,同样表示了他的态度。 白虞气不过,脑筋一转想出主意,他身子几乎没动,小声问聂陵,“还有多远。” “从路口前面拐弯,走一段再拐就到了。” 聂陵抬手就要指,被白虞连忙按下去,“那我们跑吧。” “啊?” 白虞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快跑。” 聂陵被他带了一下,茫然之中下意识大步迈开跟上去,两人快速绕过前面的弯,进到稍窄一些的路,仍旧飞速快跑,一边躲避行人,一边还要回头看车有没有跟上来。 直到进入最后一条小路,白虞筋疲力尽地靠墙停下,这段路看着近,实际跑起来,真是要他半条小命。 他两辈子除了在床上,总共也没有这么大的体力消耗。 聂陵也在喘息,扶着膝盖平缓,颇为不解地问,“你确定这样,以后不会更难出来了吗?” “不,不会的……我有办法让他答应。”白虞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他回头看过去,没见到熟悉的车辆影子,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地方在哪?” “就在你旁边。”聂陵起身回答,指了指他靠的墙。 白虞惊讶地抬头看,是一家做家常菜的饭馆,此时还没到晚饭时间,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 聂陵带他走进去,在后厨走进走出的是个中年阿姨,看见他们打招呼,“小聂来了?今天怎么还早了点。” 聂陵没好意思说他们一路狂奔过来的,无奈笑道,“一放学就着急赶过来,孙姨,我同学也想兼职,你看还有没时间安排给他。” 孙姨闻言看向旁边的白虞,男生乖巧地向她问好,“孙姨好。” 孙姨就喜欢他们这样的少年,见状心都软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白,名虞,无虞的虞。” “姨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嘛,那姨就叫你小鱼吧。”孙姨笑起来。 聂陵无奈地纠正,“姨,人家不是那个鱼,是……虞美人的虞。” “那就是小虞。”孙姨一点意见都没有,语重心长又认真地对白虞说,“小虞啊,这店里可不像家里,稍微收拾就干净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厨师喊去上菜,上完回来把两人带去离客人远点的地方,压低声音说,“很难弄的,都是油啊吃剩的饭菜骨头,不是一般的脏,你能受得了吗。” 聂陵也有同样的担忧,他觉得白虞刚一进后厨就得被烟熏火烤得跑掉。 坦然说白虞是一点没干过,但是对方越这么怀疑,他就越想试试。于是肯定地点头,“我可以的。” 大不了就是不行,最坏的结果摆在这,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还有些好奇,转头问聂陵,“你一开始就可以做好吗?” 没等聂陵回答,孙姨先一步开口,“他不是自己家开过店吗,做得可是干净熟练了。” 家里开店? 白虞目光惊奇,聂陵不是说他父母都在外地,一年到头回不来两次,穷得窗户都没了还能开店? 据他所知,要经营一家店铺是很费钱的,不光地契房契的大头,还有原料设施雇小厮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开始就需要投入大笔花销。 所以能开得起店的,绝对不是穷得叮当响的那种。 聂陵一听,感知到白虞的视线,抿嘴微笑着没说话。 孙姨接着说,“那你就先试试吧,刚好,小聂是六到七点,那你先和他一起,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能帮你。” 两人没有异议,安排完时间孙姨又急着走了,聂陵无法忽视白虞质问地眼神,“哎呀,我不是骗你。” 他啧一声,挨在白虞耳边小声说,“我就是想证明我有工作经验才这么说的,我家哪有钱开店……你别告诉孙姨啊。” 白虞的怀疑降下去一点,“那你为什么很熟练。” 聂陵呵一下笑了,自信地揉揉手腕,“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你相信吗,我从刚生下来就很会做家务。” 白虞彻底信了,“好吧。” 小厮不是白当的。 快到六点,聂陵要去准备了,先一步转身却停在原地,迟疑后稍微偏头对白虞说,“你好像,事情不太妙。” “?” 白虞也回过身,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秦鼎竺站在离他只有几步的地方,脸色沉下去,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第73章 失焦你已经咬过我了 此时店里客人陆续多起来,秦鼎竺与这里的气场格外不符,招来了很多目光。 白虞连忙上前,拉过人就往外走,直到躲进餐馆另一侧的小巷,他停住问,“你怎么还进去了?” 秦鼎竺皱了下眉,“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出来不让他跟着,想尽办法摆脱他,现在他自己找过来,还要被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虞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你看你站在那里,会影响到客人吃饭的。” 秦鼎竺道,“我可以坐下。” “……” “而且你丢下我跑掉的事,还没有说清楚。” “我,我现在很忙,等晚点再……”白虞含糊两声,想浑水摸鱼过去,就听到秦鼎竺一字一顿地说,“好,那就等晚上。” 白虞眨眨眼,脑袋嗡一声,完了,对方理解错了。 他立刻摆手,却有口难言,“不是,我是说……” 顶着秦鼎竺要将他扒干净的目光,白虞完全卡壳,耳尖泛红抬手捂住对方的眼睛,“你别这么看着我。” 他转身要逃,秦鼎竺精准拦住他的腰。 白虞踉跄一步,“我要回去,时间快到了。”他气恼地放下手,怒视对方。 “你吻我一下,就放你走。”秦鼎竺偏头看他。 相比起来,一个吻简直是太轻易的事。白虞望向巷子前后,不时有人经过,他一咬牙覆上去,只轻轻触碰一下,想退开却不成了。 他的后腰和脖颈都被牢牢禁锢住,动不得分毫。秦鼎竺吮咬他的唇瓣,撬开他的齿关纠缠欺压。 白虞已经听到后方的惊叹声,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算了,认命吧,只不过和前世一样名扬天下,还能有什么。 他正走着神,下唇骤然刺痛,下一刻他便尝到一点血腥味。 “唔!” 白虞用力推开人,手背蹭过唇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眼眶疼得直冒出泪花,瞪着对方的神情被这点莹亮拖累,变得全无威慑力,还怪可怜的。 秦鼎竺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又把他拽过来,低头把浮在唇上的血吮掉,舔得他破口处又涩又痛,眨眼一滴泪就掉下来。 “乖,去吧。”秦鼎竺退开,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唇瓣和明显的伤口,如愿地开口。 白虞被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也张嘴咬回去。 思绪转了又转才终于压下,自己跑了是不占理在先,而且反咬一口有失风度,显得他像个没有理智的兽类。 还是忍一忍。 余下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白虞冷哼一声,大步绕过他回到店里。 聂陵正着急等他呢,见他回来匆忙递过去一件围裙,还是嫩粉黄交替的可爱格子款,中间还画了个小猫。 白虞多端详了一眼,聂陵忍笑解释说,“是孙姨女儿的,店里没有其他的了,你先将就一下。” 白虞只是觉得这颜色亮亮的,他眼睛没好的话应该会很喜欢。他应下来,按照聂陵的样子,把绳子挂上脖颈,腰两侧有样学样地绑起来。 聂陵领着他走进后厨,跟他说盘子锅什么的都怎么收拾,忽然话音一顿,“哎?你嘴怎么,磕破了?刚来的时候还没有吧。” 他们一开始是背着光的,聂陵没看清也就没注意,现在光线变化,那块伤口清晰露出来。 聂陵给了白虞一个很好的理由,他抿住嘴连连点头,“对,出门的时候,在外面撞到了。” 其实伤处很靠近唇缝内侧了,撞到这里,只能说角度非常刁钻。 还好聂陵没多想,有客人离开,就带着他去了外面,结果又看见秦鼎竺坐在一张桌子前,是能看到整家餐馆的绝佳位置。 白虞惊讶,用力地盯了对方一眼,想让他快走,没用,不仅被盯了回来,还上下扫视着,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 他扯了扯围裙,双手戴进手套,学着聂陵一起收拾。 可接下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弄得他浑身不自在,手忙脚乱,脑袋迟钝起来。 到了七点聂陵准时就要走,白虞犹豫后道,“我还不太熟悉,想再晚一点。” 聂陵答应得很快,“那就八点?我去帮你和孙姨说一声。” 白虞点头,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 “点单。”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虞正擦着桌子,不由得一顿,堪堪回头时见孙姨过去,悄悄松了口气,结果没过半分钟,他刚要去后厨,就听到孙姨招呼道,“小虞,你来。” 白虞维持着和善表情转身,拿着抹布走过去。 孙姨热络地说,“小虞,你给客人点吧,点完记得把单子给厨师。” “好。”白虞乖乖答应,在孙姨走后略微一歪头瞧秦鼎竺,语气疑惑且不佳,“你还要吃饭?” “我不是机器,插电就会动。” “……” 真是谁有理谁大牌,白虞发现对方越来越能欺负他了。 他嘴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胳膊酸腿疼的,这人还敢坐在这如此过分地跟他讲话! 白虞摸起桌上的菜单,架势又重又狠地往下拍,最后很轻的“啪”一声落在对方面前。不敢真使劲,因为怕吓到别的客人。 随后他表情凶狠地指着说,“吃!”今天吃不完别想走。 秦鼎竺上身仰靠,只是淡淡略过一眼,便抬眸问他,“你想吃什么。” 隔壁桌客人都听迷惑了,没见过客人问服务员想吃什么的。 白虞也有点懵,但他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还真有点饿了。 秦鼎竺握住他手臂,带到自己身边,把菜单正对着他。 白虞原本还要拒绝,看见几道菜名犹豫起来,索性挨个挑选。而秦鼎竺的手,顺理成章落在他后腰上。 白虞虽然纠结,速度还是很快的,他推给秦鼎竺看他意见,对方只是交还给他,“告诉他们八点做好,我带走。” 白虞闻言怔了怔,“你不是现在吃吗?” “那你呢。”秦鼎竺回望他,反问道。 白虞别开视线,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把菜单送去后厨,要做别的事时孙姨过来,拍拍他脸色复杂地说,“虞啊,以后点菜别离客人那么近,一是对你不好,二是……叫人看见,以为咱们不是什么正经店呢。” 她刚才眼看着几乎猫到男人怀里,对方的手摸都上来了,他也不知道躲一下,尤其还穿得花花绿绿的,更莫名其妙了。 白虞倏地脸红了,“不是,他是……我们认识的,孙姨您误会了。” 他没有直说是恋人,不想让孙姨觉得他带男朋友过来,在影响店里的工作。 “噢噢,原来认识啊。”孙姨尴尬地笑笑,“那没事了,你去忙吧。” 怪不得点菜的时候,男人直勾勾盯着白虞,就要他过来呢。 熬过晚上的饭点,客人总算少了,店里却没有清闲,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整理。 白虞手上没停过,已经无暇关注秦鼎竺,等到八点过十来分钟,孙姨把他叫回神过来。 “小虞,都有点晚了,你快洗洗手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太晚也不安全。我去把你的工资拿来。” 对白虞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他摘下手套,手上到腕骨的皮肤又白了两分,指腹被闷得皱巴起来。 来不及管这些,他仔细洗干净手,背过去试图解开绳结,但左拽右扯的弄了几下,反而越来越紧了。 他解不开绳子,急得心下烦躁起来,回过头努力地辨认。 他好像打了个死结。 恰好这时孙姨喊他,“小虞?” 白虞应一声,连忙走出去。 “这你的工资,看看对不对。你怎么了?”孙姨把现金递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他背着手,焦头烂额的样子。 “围裙解不开了。”白虞憋屈地回答。 “我看看。”孙姨刚说完,余光一道身影靠近过来,她偏头,看到来人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一步。 秦鼎竺将白虞转过去,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落在绳结上。白虞似乎也不气了,老老实实站着,还有点委屈的样子。 秦鼎竺观察着稍微动过后,没有直接解开,而是牵起白虞的手,带着他的指尖摸向一根绳头捏住,“这里。” 白虞用力一扯,绳子真的开了。他胸口终于轻松下来,转身把围裙摘下,看着对方眼里笑意横生。 孙姨惊奇得都睁大了眼,目光不断在他们周身逡巡。 怎么男人一过来,这俩人就跟自动开了什么结界一样,别人根本就融不进去。 他们绝对不是一般关系,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鼎竺走远一些,让他们有正常说话的空间,孙姨回过神来,把钱递给白虞,“每小时都一样的,你看看。” 聂陵早就对白虞说过了,大概的钱数他知道,就这点不用数就知道多了五块,白虞抽出来径直送回去。 “孙姨,您给多了。” 孙姨和善地说,“这不是晚了会儿呐,拿好,是你应得的。” 白虞今天可太高兴了,虽然浑身上下都累,但他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份报酬。 回家的路上,车内安静舒适,他开始还兴奋着,没过一会儿,头一偏睡着了。 他再迷迷糊糊睁眼时,发现自己在秦鼎竺怀里,正在一步步往楼上走。 白虞猛地清醒过来,但强压着装作无意识,伏在对方肩膀处。 直到被送到床上,依稀感觉校服外套拉链拉开,被脱下来后上身仅剩的衣服一动,男人的手触碰到他腰侧皮肤时,他头皮一麻,不敢再装睡了。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视线上方的人,像是刚醒下意识攥住对方的手,“你做什么。” “先别睡,还没吃饭。”秦鼎竺自上而下看他,手并没有收回。 白虞又困又饿,闻言借力坐起来,两人到餐厅吃了格外安详一顿饭,吃完他倚在沙发上打盹,接着半梦半醒地“主动”洗澡。 本以为事情就结束了,直到他被按着翻过来趴在床上,腰下垫起蓬松的枕头时,他身子陡然一震。 白虞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挪,抓起枕头紧紧抱着,扯过被子盖到腰腹后才警告地说,“你干嘛?我要睡觉了。” 秦鼎竺坦然地说,“下午的账还没算完,不能留到明天。” “算什么帐?”白虞念叨,随后想起来,眼神很冤枉地开口,“可是你已经咬过我了。” 他以为半路跑掉的事随之过去了。 秦鼎竺并不认同,“那不算,你说的,晚上再解决。” 总之,一切解释权在他这里。 白虞再怎么也说不过他,不满起来,唠唠叨叨地抱怨,“你就会骗我,看我好欺负……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才这么为非唔唔,唔……” 他抱着枕头又被强行翻过来,一层被子根本抵抗不住什么,由盖在他身上,变成盖在秦鼎竺劲瘦的腰间,两侧空余出一大块…… 白虞膝盖陷进床单里,额头无力地抵在自己手背。 太深了,在险些撞到床头时,他漂亮迷离的眼睛有片刻失焦。 第74章 进展我家还有很多呢 秦鼎竺扣着他的腰胯往后拽了拽,白虞垂着头,眼尾飞出靡艳的红色,犹如花丛中纷飞的蝶。 白虞庆幸他底下有只枕头,不然整个人整个人趴下去姿势着实不太雅观。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很注重形象的贵气小皇子,现在一去不复返了。 “做完……休息。”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又问,“听到没有。” 他必须要得到保证才放心,毕竟对方就喜欢折腾他,把他所有力气榨得一点不剩才满意。 “什么?”秦鼎竺俯身靠近他耳侧,低沉性感的声音响起。 白虞努力地重复,“我说,做完我要睡觉。”他气息不稳,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喘,显得更加脆弱惹人。 于是话音未落,他感到有东西更硬更胀了。 “……”白虞有点崩溃,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结束。 秦鼎竺揉搓他的耳朵,叫它充血肿起来,“不要和别人靠那么近。” 白虞听到后,用浆糊似的脑子思索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聂陵是对着他这只耳朵说的话,他反驳,“我们只是正常讲话,你总是乱想。” 秦鼎竺答应一声,还没等白虞意外他如此听话时,就听到他极其偏执认真地说,“那家店,我不准你去。” 白虞一愣,立刻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他如此幸运地找到理想工作,还能赚钱还债,现在第一天还没过,凭什么就不让他去了。 秦鼎竺看他还有劲得很,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深入。 白虞答案还没得到,心中不满的思绪却被撞成碎片,“不行,你先等一下,说清楚……” 他脊背弓成一道弧线,宛如新生的月牙,脖颈汗珠滑落,攥紧试图枕头阻止。 秦鼎竺手指按在眼前凹陷下去的圆窝里,丈量白天被围裙束缚住的尺寸。 那时白虞带子系得有点紧,显得他腰出奇的细,纤瘦单薄的漂亮少年,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焦点。 很多男人的目光都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秦鼎竺当时就想把他带走,但只是退而求其次,将他叫到自己身边,用看似宣誓主权的行为,将那些目光屏退。 他捏着白虞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坐在腿上,掰过他的下颌接吻。 白虞头顶发昏,指甲扎进秦鼎竺的手臂,鼻腔泄出含混的呜咽。 秦鼎竺在他身子绷紧要逃时,强行按下来,凝视着他失神的眼睛,薄唇蹭了蹭他的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没必要为了几十块钱折磨自己。” 白虞许久才意识到他的说了什么,语气迟缓地说,“不,你的是你的。” 他气息不稳话语却坚定,他上辈子就是如此,从未向对方索要什么,而且他自己有的是钱,反而会添置些东西给竺郎。 那时他觉得身为皇帝,照顾自己的爱妃是理所当然。观念成形,他现在自然也不好意思要对方的钱。 秦鼎竺知道他执拗,捏着他下颌,换了个说辞威胁,“你想去,除非终身标记。” “终身标记,会怎么样。”白虞茫然发问。他只知道临时标记会被咬,终身标记却从来没有听过。 秦鼎竺深潭似的黑眸盯着他,“我就永远只是你的了。” 他的话很有诱惑力,白虞却地回答,“可是,你本来就是我的……” 秦鼎竺盯着他蒙上一层水雾的鹿眼,深处那样干净纯澈,像是一汪湖水中的圆月。 白虞是真心这么说的。 他又抱得更紧了些,逼迫白虞承诺,“那你答应,不会再离开我。” 白虞胡乱地点头,“我不离开。” 他以为这么说了,对方会冷静下来,两人就打工的事和平地理论一番,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但忘记了在床上,任何承诺都会变成情.药,于是他陷入了新一轮的崩溃。 太累有一个好处是,睡觉很沉,他身体完整地沾到床面后,整个人立马昏睡过去,连一丝清醒的记忆都不剩。 他最后的想法是,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第二天他艰难地扒开眼皮,盯着空中的虚无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omega身体在做完某些事后,总是能很快地恢复,以至于他现在比昨晚刚打完工要轻松很多。 他嘴唇上结了一小块痂,弄得伤口周围都紧绷绷的。 起床后他犹豫不决,今天是周五,意味着不止今天晚上,明后两天,他都可以去打工。只是秦鼎竺说不许他去,他就为难起来。 白虞很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可对方的想法他同样在乎,不然昨晚不会挣扎那么久。 他磨磨蹭蹭靠近对方,犹豫委婉地开口,“你今天下午,就别来接我了,我认得路。” “还有明天,我想回家看看母亲。” 白虞说完立刻保证,“事情结束我马上就回来,不会在外面耽误时间。” 秦鼎竺将早餐放到盘子里,摆正餐点,抬眼看向他,“你不适合那样的生活,我也不想让你做。” 白虞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子,世上其他人毕生追求的东西,他轻而易举地握在手里,他怎么能受得了一无所有,用体力来换取薪资。 “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我做得不是很好吗?”白虞认真发问。 谁第一次做事情都会不熟悉,他见过后来名动京城的才女,初时学琴,被琴弦割得手指都是血的样子。 他也明白自己有些地方的确不足,孙姨不仅没嫌弃,还多给了他报酬,是他遇到了好人,所以应该更珍惜才对。 白虞打定主意,伸手抱住对方重重吻一下,“放心,我可以的,为了让你尽快适应,早上我自己去学校。” 秦鼎竺深深看着他没说话。 因为要自己上学,白虞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他见过好多次长长的大车,里面装了好多人,他觉得那很有意思,惦记很久了,终于有机会能试试。 他走过一条街,到站了好几个人的公交站台,有模有样地看路线图。他搜寻到学校的名字,来回看对应的车号,一刻不停地默念。 一抬头,挂着他念的数字的大车吭哧一声停在面前。 前面两人依次把小卡片贴在发亮的东西上,白虞没有,拿着昨天挣到的钱,茫然看向司机。 司机也看着他,手指比了个一,又指向他前面银亮的箱子。 白虞试探地抽出最小的五元,司机摆摆手,声音传出来,“有没有给他换一块零钱。” 白虞还没反应过来,坐得最近的女生起身,“我替他刷一下吧。” 莹亮的机器发出滴的一声,司机发动,车身晃晃悠悠地动起来,白虞惊奇地体会到如此新鲜的感受。 他是可以站在上面的。 不过他还没忘记正事,把五块钱递给女生,“谢谢。” 女对方见状说,“你先扶好别摔了。”她看着白虞手心的现金,“不用了,你是没带手机吧,记得以后多换点零钱。” 白虞点头答应,认真记下恩人的样子,攥着旁边的栏杆。 几站之后,人也越来越多,他慢慢后挪到中间,身边是拥挤的人群,直到播报声念到学校的名字,中央车门哗啦一下打开,同样穿校服的下车,他连忙跟上去。 隔着两道树荫,他看到熟悉的大门,是他自己找过来的。 对于寻常学生来说,这是再简单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对于他,是跨出了前所未有的一步。 即将走进学校大门时,白虞回过身,对来时方向笑着轻轻摆手。他知道秦鼎竺一直跟随在他身后。 他明白在秦鼎竺眼里,他是个什么都搞不清做不好的笨蛋。让对方亲眼看到,这样一来,也能放心了。 看着白虞转身走进去,秦鼎竺目光遥远,片刻后调转方向,往南盛大学的方向驶去。 罗景同告诉他,文字的事情有进展。 他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罗景同和叶浮两个人齐齐埋着头,眉头紧锁盯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听到声响,两人转头看来,罗景同激动地招呼道,“你快看,这东西好像真的是真的!我们发现新文字了!” 本来就是真的,秦鼎竺丝毫不意外,坐到他们对面,看到他们手上是一张文物图。 像是陶土的碎片,拼凑起来形成一个残破的,像碗又不完全一样的东西。 “这上面的符号,跟你写的字形几乎一致。”叶浮惊叹地说,“但之前因为除了这个,再也没有类似的符号出现,想研究都没有对比参考,找不出任何意义只能当作装饰用的花纹,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这段时间,为几个字苦苦寻觅良久,把所有研究都翻了个遍,正一筹莫展时,一个考古学的朋友偶然注意到,觉得有点诡异的眼熟,这才从犄角旮旯找出一张文物图来。 文字可并不单纯是文字,它背后藏着的,可能是一个没有被看到的族群、国家甚至朝代。 果然成就伟大还是要靠运气的,他以后,就是新历史的发现者了。 两个人天花乱坠地解说一通,秦鼎竺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所以,那段话究竟在说什么。” 成功把一件天大的事情拽回到地面。 罗景同也眼睛放光地看着叶浮,就听他卡顿一下说,“具体什么还不清楚,按照你给的大致表述,只能说明,这个碗上说的不是母亲思念儿子……” “哎呀,你着什么急。”罗景同对秦鼎竺说,“这不是刚开始嘛,一个文物都找到了,后面还不是越来越多,对不对宝宝。” 他说着带着笑脸凑过去,然而叶浮正襟危坐,很是严肃,“对,我必须再得到更多依据,把它的意思解释清楚,才能证明是文字。” 罗景同听着气闷又心疼,立马转变说法,“你都忙了那么久,休息一下吧,这玩意儿又不是人家喝水的杯子,哪有那么好找。”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鼎竺神色低暗片刻,拿起手机给同院老教授打电话,“石教授,我听您之前说杯子上有符号,能拍张照片吗?” 罗景同和叶浮一听,震惊得睁大眼,觉得他脑子坏了,能荒谬到这种程度。 对面教授闻言,爽快地答应了,摆弄一会儿手机,真给发来一张图片。 秦鼎竺望着手机静静观摩,两人不相信却也好奇,正要探头时,秦鼎竺推到他们面前说,“一样的。” “!” 这时老教授嗡嗡的和蔼声音传来,“你们喜欢啊,我家里还有很多呢。” “!” 叶浮差点给他跪了,罗景同连忙扶住他,“别急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三人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出了门。 第75章 迟了快要抓不住他的失去感 石教授老家是远郊的一处宅院,接近城市外围,他只在休假时回来,平时工作住在城里儿女的楼房。 老教授特地等在门口,远远就笑着冲他们摆手,等他们陆续下车后打趣,“你们还真来了,就不怕是我乱说的。” 叶浮捂着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脏回答,“叔,您现在要说是假的,我反而更相信,也更放心了。” “那要让你失望了,它还真是真的。”石教授把三人带进来,宅院装饰古朴,红砖黑瓦,虽被修缮过,还保留着久远的厚重与沉寂。 教授请他们坐在茶几旁,秦鼎竺的目光几乎是立刻落在几面的一套茶具上。 “石教授,多有打扰。”他问候一句,向对方请示能否拿起茶具细看。 教授一抬手,“你们看吧,反正本来也是给你们倒茶的。” 罗景同和叶浮都震惊地看过去,各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杯子,看架势还以为这玩意是沙子做的,一用力就能捏碎。 “真的和那些字一样。”叶浮捏着杯子左右绕圈惊叹。 他看了那鬼画符不知道多少遍,所有的笔画形状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的杯子上只有短短一两句,有的则是刻满了一圈。不是完全相同规整的,符合古人习惯的写作方式。 罗景同点头煞有其事地说,“老婆,你的顶刊有着落了。” 石教授都看乐了,笑两声说,“你们可真是有意思,不就是几个杯子嘛,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 “老师您不懂,这不是普通的杯子,是刻着字的杯子。”叶浮缓缓开口,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叔,杯子是从哪里来的?” “家里的。”石教授回答得简单,“从我记事起,它们就一直在。” 叶浮放下茶杯重点描述,“我是说,它是怎么到您家的。” 石教授略微扬起头,沉吟着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我的长辈说过,家中的祖先曾经遇到一个逃难过来的外族人。那人说话没人能听懂,祖先看他可怜收留下他,叫他在府上做些杂事,后来他慢慢会说当地的语言,为了不忘记他本来的话,就烧制了茶具刻下来。” 叶浮听得入神,紧接着问,“这么说,这套茶具就是当时……”要真是几千年前的文物,那可是无价之宝了。 石教授无奈地笑道,“当然不是,据说当时茶具损毁得厉害,后来又做了新的仿照下来,你们拿的,已经不知道是仿了多少次的。” 他们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难怪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台面上,还用来喝水,原来是假的。 石教授见他们个个面容认真,不由得解释,“这只是一个流传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你们不用把它当真。” 他甚至觉得是为了那些符号,反过来编的,不然怎么会有字长这副样子。 一直沉默着的秦鼎竺开口,“那位外族人后来怎么样了。” 石教授思索道,“或许是平淡地过完了一生?”当初他也这样问过长辈,得到的就是稀里糊涂的回答,显得更假了。 秦鼎竺点头后道,“石教授,我们需要借您的杯子一用。” 没见过有人把工艺品茶杯当宝贝,石教授摆摆手,“用吧,记得给我还回来就行。” 他们还要用来喝水呢。 “放心吧叔叔,我记录好就让罗景同给你。”叶浮早就蠢蠢欲动,边说边把茶杯茶壶一个个收进单独封装的盒子里,打包带回了研究室。 虽然还不知道信是什么意思,但也算有不小的收获。 秦鼎竺离开南盛大学,去往一家公司的路上,脑海浮现那些小巧的杯子,不知怎么,他在一瞬间产生毁灭它们的念头。 他想让这些痕迹彻底消失在世上,再也无人知晓- 白虞到学校后,很快就把聂陵的钱还上了,到手的工资少了小半,只剩两张薄薄的纸,他难免有种落差感。 钱太难挣,花得也太快。就这点都不够他买一只好些的毛笔。 到餐馆后白虞明显比昨天要得心应手,按照记着的流程,挨个把每件事做好。 最让他欣慰的是,秦鼎竺没有盯着他,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做自己的事,晚上还可以坐公交回家。 在车水马龙,两旁灯光闪烁的马路边行走,白虞觉得他终于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不再像个疯子般违和,他只是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人。 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回到家后转化为爱意,黏在秦鼎竺身上又亲又抱。到床上还手脚并用地扒住他,没等做什么就沉沉睡过去。 秦鼎竺却很清醒,察觉白虞呼吸平稳后,他缓缓转头,看着男生安静乖巧的面容。 他去了那家餐馆,只是没让白虞发现。 之前他认为白虞离不开他,需要他的爱和照顾,就像秦正蔚生前叮嘱他的。可是现在,即使没有他,白虞也可以很好地生活。 他有种快要抓不住他的失去感。 秦鼎竺抚摸白虞的侧脸,吻上他的唇,他手指穿插进白虞的黑发,吻得愈发用力。 白虞在睡梦中无意识哼出声,身体却并未反抗,而是全然地接纳他,连带抚平那些不安的情绪。 一夜安眠。 白虞难得睡了个懒觉,伴着温暖舒适的阳光起床梳洗。 他本想自己回家,却被秦鼎竺轻描淡写地否决了。 “我们结婚后,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回家,这是传统。” 白虞骨子里古人意识崛起,成功被他传统理论说服,更别说还有那句结婚后。 回家前,他们事先联系了杜蓉,对方在电话里语气不善地说,“还回来做什么,我不在家。” 她想起自己一团乱的家庭就来气,丈夫早早一走了之,好不容易养大两个孩子,一个不回家,一个还要移出户口。 她忙活了大半辈子,落得个人财两空,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对两人说了别来,实际等白虞两人上楼后,看到的是杜蓉背对着他们,骂骂咧咧开门的景象。 白虞抿起嘴角走上前,“妈妈。” 他看到孙姨的女儿就是这样叫的。 杜蓉冷着脸进门,没关就相当于默许他们进来。 白虞眼睛恢复后,只在家里待过很短的时间,但他还是察觉到,家里少了些东西。 白晏明卧室的房门紧紧闭着,柜子上的那张全家福,也被按倒下去。 白虞缓慢走去,把照片扶起来,似有所觉地问,“妈妈,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杜蓉还有些意外,转而生气又无言地说,“你哥哥要搬出去了,户口也要移走,他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为什么?”白虞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想起前两天白晏明对他说,不要再把他当哥哥的话。对方是认真的,并且真的这么做了。 白虞还是很难接受,他想问杜蓉,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白晏明怎么就不是他的亲哥哥了。 然而刚一张口,就想起秦鼎竺还在。他不想让对方听到这样的事。 “说吧,我已经知道了。”秦鼎竺的声音落入他耳中,白虞发愣地转过头,“什么,你怎么会……” 早在秦鼎竺去医院那天,他就知道得差不多了,甚至都不用故意打探。因为白晏明是主动昭告天下的,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和白虞没有血缘关系,他可以喜欢一同生活二十年的弟弟。 白虞羞愧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生气。” 秦鼎竺牵住他的手,目光定定,“只要你是喜欢我的,别人怎样都没有关系。” “我当然喜欢你,你要相信我。”白虞回望他。 “好了好了。”杜蓉深深闭眼,真是看不惯,不想再听他们腻歪,“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白虞赶忙说,“妈妈,我们只是想来看你的,可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担心你们,也想知道实情。” 这话倒还中听一些,杜蓉让他们都坐下,倒来两杯水后,面色微沉地说,白晏明确实不是我亲生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你爸爸外面的私生子。” 白虞目光惊奇,怎么还和私生子扯上关系。 “你爸爸和我结婚前有个前女友,我听说他们怀过孕,心里总是不舒服,没想到结婚一年,他就抱来一个孩子,说是从外面捡到的。” “我当时怀疑,但还是把孩子养下来,没想到那孩子聪明又懂事,根本没用我多费心,邻里都夸我有福气,生了个好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是。” “我越来越生气,终于在四年后,怀上了你。” 杜蓉叹了口气,她当时也没想到,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白虞也明白得差不多了。 自己哪里都不好,还总是做蠢事,比不上优秀的哥哥,被周围的人两相比较,什么都不是。 人家越是夸奖白晏明,对白虞唏嘘,杜蓉就越不满,恨不得让白虞立马脱胎换骨,将她以为的私生子超过去,干脆又打又骂,不断地寄予希望却换来更大的失望。 她对两个孩子都产生了怨恨,或许在外人看来,她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好像成了她的报应。 因为她畸形的对待,白虞根本不亲近她,而白晏明可怜白虞,对他的感情超过了兄弟间的帮扶爱护。 杜蓉叹了口气,心如死灰地说,“都是我咎由自取。” 白虞用力摇摇头,“妈妈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太笨了。” 就和前世一样,区别是太子的确是他亲皇兄,他们都是母后的孩子,母后也就不会由此不平衡,只需要专心培养太子,将他放养到一边就可以。 他不论讲什么话,都给人很真诚的感觉。 杜蓉看了他许久,才觉得白虞真是长大了,不知不觉,对两个人的固执的怨念也都消散,变成了欣慰又可惜的泪光。 可惜,现在一切都迟了。 不止他们,她的同事、邻居都知道,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还和以往发疯的小儿子一样,闹着要跟她断绝关系。 第76章 孩子轻吻在他腹部 是个人都在等着看他家的热闹。 白虞原本还不理解这句话,直到响起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就看到杜蓉脸色变得很差。 她不开门,白虞便好奇走过去,一拉开,外面簇拥着少说三五个人叔姨爷奶,正热络地探头看。见到他在,两眼更是冒起亮光。 “小白有空回来啦,怎么样啊,你哥哥在家吗?” 白虞僵住片刻,摇摇头道,“他不在。”随后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关上了门。 “哎……”外面人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敢这么说话,还把他们关在外面。 有人晃过室内的景象,连忙说道,“那是不是小白的新男朋友,又带回家了。” 别人应和,“看来杜蓉哪有那么不乐意,说不定可高兴儿子找了个正常人。” 等了一会儿没人来理,他们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楼下,坐在各自的小板凳上继续唠。 白虞悄悄开门,见都走干净才放心。他们真是过分,聚上门来打探,别人的家事有那么好听吗? 杜蓉已经习惯了,白虞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就像在他出生不久后,他的父亲去世,众人都说他克父。 秦正蔚和他结婚当天出事后,更离谱了,甚至夸张到认为白虞会克身边的所有亲近的男人。 这些话她没有对白虞说过,她也不相信,但潜意识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是有关联的。 白虞总有让男人异常的魔力。 如果白虞知道这些,会不会主动和秦鼎竺分手。可他那么固执,结果就只有两个,一是他们分开了,二是还在一起,心里却因为这件事扎一根刺,到最后还是不舒服。 杜蓉已经很亏待他了,就像邻居说的,好不容易遇见个正常人,先任他去吧。如果什么时候,别人都不敢议论他们,那她也不用在意了。 短暂休息过后,临近午饭时间白虞要去打工,秦鼎竺送他,杜蓉也赶忙出了门,她可不想被堵在家里闷一天。 秦鼎竺站在孙姨家店门口,看着白虞进店后,忙而不慌地穿戴好,在后厨和前厅来回穿梭,神情专注,都忘了自己这个男朋友还没走。 他在白虞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似乎任何一件事都能排在他前面。 等到白虞给靠窗的客人上菜,抬头一眼撞上才想起来他。白虞惊讶地匆忙挥挥手,顾不上多待,转身又走了。 一连几天过去,他充实得不行,秦鼎竺则是处于被半忽视的状态。 白虞还一点不觉得,认为自己回家就和竺郎亲近一番,两边都没有落下。 他用了大部分钱,先买了笔墨和几种纸做尝试,落笔时还是和前世有些许不同,但也够用了。 他准备书法大赛的事不知怎么传进高文山的耳朵里,而高文山是每年前三名的有力争夺者。 于是很多人都以为,白虞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要跟到比赛上丢人现眼了。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沉迷于三点一线的生活无法自拔。 一周后的星期天,白虞坐在书房,练习完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随意写东西。他习惯批阅奏折时懒散的样子,稍不注意本性就显露出来。 秦鼎竺接到一个电话要走,于是白虞也坐不住了,他不想单独留在书房,索性出门坐公交来到餐馆工作。 另一边的秦鼎竺,则是走在一处私人会馆铺满静音地毯的走廊上,脚步落下,没有半点声息。 这段时间他一直和宸升保持联系,基本是有关项目的事,和负责人以及他的秘书交谈。这次是萧鸿峥让他到这里见他。 他疑心是哪里出了差错,被服务人员带到房间门口,进门看到的却是萧鸿峥疲惫的脸,和渺远的神情。 萧鸿峥抬了下手,示意他坐在对面,藏着红血丝的眼睛出神地望着秦鼎竺许久,艰难却直白地开口,“你可能难以接受,但你的确是我萧家,我萧鸿峥的孩子。” 秦鼎竺眉心低了一下,“什么?” 话说出口,萧鸿峥整个人都如释重负,“我已经查清楚,当年你妈妈在医院生下你,科室的副主任妻子同时生产,是他把你和自己的孩子做了替换。” 萧家九死一生的留下的子嗣,自然会严家看守,放在高级保温室,除了医护人员谁都无法靠近。 副主任的孩子同样在那里,他的妻子得了严重的产后焦虑,总是想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多次险些酿成惨剧后。 他一时鬼迷心窍,在给孩子检查时,给两边调换了位置,以免妻子真的害死孩子。 却不想出现意外,他们的孩子因病去世,他大受打击,掉包的事情被堵住彻底说不出来。 他本想将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装作毫不知情,抚养萧家的孩子。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承受不住,一看到那个婴儿,就会想起自己可怜的宝宝,死后还要被埋葬在别人家的坟墓。 他痛不欲生,索性偷偷将孩子带走,以捡到的名义交给孤儿院。他的隐瞒被妻子发现后,崩溃痛恨到晕厥,无力揭穿他的所作所为,最终选择离婚。 萧鸿峥已经查清了一切,这个被隐藏二十多年的秘密。 峰回路转,他萧鸿峥没有断子绝孙,他能给萧家,给死去的夫人一个交代了。 副主任这些年过得同样不好,夜里闭上眼,就有两道婴儿的啼哭环绕,在告诉他,他毁掉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被埋葬在别人家的坟墓,另一个,离开原本富庶的家庭,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多年过去,他两者都没看上一眼。 在被找上门后,他反而轻松了,坦然地说出一切,接受刑罚,最后的要求是,把自己孩子的骨灰迁移出来,回归到自家门下。 得知萧鸿峥找到了亲生儿子,他只是无言地叹息。 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觉得事情漫长又曲折,总算得到了一个好结局。但萧家人永远不会原谅副主任,他不仅害得萧家子嗣流落在外无家可归,还害死了他的母亲。 他们本可以拥有圆满的家庭。 秦鼎竺沉默片刻,他知道以萧鸿峥这种严谨的管理者性格,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绝对可靠依据的。 像是亲子鉴定之类东西,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而且,对方没必要骗他。 他曾经也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有秦正蔚和桂青虹做例子,他没有实际的概念,现在知道实情,似乎也没有多意外。 萧鸿峥郑重地开口,“等事情彻底结束,我就办一场家宴,让你认祖归宗。” 对萧家来说,这是件顶天的好事,用不着藏着掖着,他们一家没有任何错处,完全是可怜的受害者。 于是消息传扬得比想象中更快更广,就连各大媒体杂志都在竞相报道。 不是无凭无据的奇闻轶事,是萧家家主亲自承认的,说要在家宴之时,邀请各大亲友前来,共同见证他们家族的兴旺。 就连修养生息多年的萧老爷子都出山了,不可谓不隆重。 最灵通的还属与萧家同阶层的其他家族,以及宸升合作过的公司企业,他们对萧家贺喜,同时主动联系秦鼎竺祝贺。 对普通人来说,萧家距离他们很遥远,也就是看个热闹,认识当事人的就不同了,各个捕风捉影,势如猛虎。 毕竟身边要真出个顶级豪门的后代,那就是落难的凤凰,一朝翻天覆地,谁能不闲聊八卦两句。 近来拜访秦鼎竺的大人物不计其数,南盛大学的管理层得知,差点惊掉下巴,再三确认事情的可靠性后,急得团团乱转。 他们前段时间把秦鼎竺停了职,现在虽然复位,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上课,要是被萧家知道,不得责怪他们滥用职权。 一想到这,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立马把秦鼎竺请回来,二话不说恢复了正常工作。 一时间风起云涌,关于秦鼎竺的身世、性格、经历……真真假假丰富得能写出一本长文来。 身为对方的男朋友,而且是前师娘上位,白虞成功受到了牵连。 他原本心思不在家,大概知道秦鼎竺找到了亲生父亲,且家境不是一般殷实。 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打工写书法,却有好多人堵在教室和餐馆门口看他,闹闹哄哄的,赶都赶不走。 孙姨倒是很高兴,人多了总有顺便吃饭的,店里的流水蒸蒸日上,她天天盼着白虞这个活招牌过来,忙得热火朝天。 传言就变成了,豪门后代的Omega糟糠男友疑似被抛弃,每天上着学还辛苦打工,坐公交就为了攒吃饭钱。是被即将回归的男友嫌弃,还是萧家不满他师娘的身份败坏家族名声,又或者已经有了心仪的联姻对象…… 从电视上得知消息时,白虞正被当事人压在沙发上亲,他气喘吁吁,还分神地去听屏幕上主持人的话。 好不容易亲完,他连忙拢住散乱的睡衣,手心抵在秦鼎竺的肩上,嘴唇透着莹亮的红,义正言辞地问道,“你不是要抛弃我吗?” 秦鼎竺目光深深地盯着他,“谁说的。” “学校的人,妈妈,孙姨还有……很多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股脑涌到了他身边,很难想象这世上还能如此热闹。 秦鼎竺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就是怕他会受影响,再更加疏远自己。 是他不想被白虞抛弃,居然还有人反过来造谣他。他现在只恨不能和白虞结婚,还在老师的守孝期之内。 白虞努力地侧身爬起来,“不行,我要去练书法了。” 他脚刚一落地,又被圈住腿弯,堪堪站稳后发现秦鼎竺隔着布料轻吻在他腹部,微垂着眼,“我想要你为我生个孩子。” 第77章 怀了你啊,健康得很 白虞哑然失笑,无奈地说,“我怎么给你生,我又不会生。不然……你去路边捡一个,我和你一起养。” 秦鼎竺没有继续说,他只是突然想用卑劣的方式,通过孩子把白虞留在身边,只是现在,他还羞于启齿。 白虞拽住他几根手指,拉扯他起身一起走进书房,等待对方坐好,他端正地拿起毛笔,一笔一画落到毛边纸上。 当初当皇帝不屑于此,不好好珍惜,现在条件差了他反而觉得很有趣。流畅黑亮的字形在他手底下逐渐显现,让人格外有成就感。 他没注意身边人有些低沉的情绪,一晃时间过去,第二天晚上店里人见少时,一对怀了孕的夫妻缓慢从店门口经过,丈夫抬手托在妻子肚子上,满眼温柔。 白虞才迟迟反应过来,秦鼎竺似乎是认真的。 他低头回忆昨晚的情形,抚上自己扁扁的肚子。 如果他能怀孕,是不是也会像那对夫妻一样,一家人慢慢地散步,等待在肚子里生长的孩子。 他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被暗中观察他的人发现,拍下来转头传出去,还添油加醋地夸张说,豪门独子的师娘男友疑似怀孕,萧家有福气了,一下认祖归宗两个后代。 这人抱着戏谑的态度说话,却不想掀起轩然大波,以讹传讹下去,大半的人都信了。 白虞刚下班,走出两条小路,眼前忽地停下一辆车,吓得他不禁后退一步。 车门迅速打开,白晏明脸色阴沉地走向他,紧紧握住他手臂,“什么时候的事?” 白虞都被他问懵了,前些日子白晏明不时来这里看他,知道秦鼎竺的身份后,劝了他很多次,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对方的家世不会允许和他一个无名无权的普通人在一起。 白虞倒是很乐观,反正人家现在都没通知他不能在一起,他还担忧那些做什么。 再说,通知了他又不会听。 突然见白晏明如此严肃的神情,白虞茫然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白晏明一刻不眨地盯着他,极其艰难地问,“你们,终身标记了?” 一般来说,终身标记后的Omega信息素是混杂的,是能被发现的。但白虞身上时常有alpha的气息,让人难以分辨他们究竟到何种程度了。 但一旦怀孕,就必定是终身标记。 白虞无法再给予其他alpha抚慰,身体里永远刻着对方的痕迹。 白晏明恨不得杀了秦鼎竺,他怎么敢在还没有结婚时标记白虞,现在还怀了孕,如果以后出什么差错,受伤的只有白虞。 路边店面的灯光映出白晏明发红的双眼,白虞下意识摇摇头,“没有……” 然而话音未落,后方一辆深黑色的车悄然停下,身着西装的人下车行至白虞面前,“白先生,萧董事长请您上车一叙。” 白虞更加凌乱,萧董事长来找他做什么?他知道秦鼎竺原本应该姓萧,难道这么巧,是他父亲找过来,警告他不能和对方在一起? 白虞犹豫纠结着并未动作,白晏明闻言却阻止,警觉地问,“萧家?你们想做什么?” 恐怕是得知白虞怀孕的消息,不想白虞威胁纠缠,要逼他打掉孩子。即便Omega的生育能力强,可硬生生取掉一块血肉,对身体的伤害同样大,他不能让白虞被如此对待。 面前的人微笑,态度叫人挑不出错,“先生,萧董事长有事相商,您不必担心。” “你们要把他带走,我怎么放心。”白晏明不松口。 “萧先生只是有些家事,您放松就好,何况您是他的哥哥,和萧家也算一家人,若是实在不放心,稍等片刻就好。” 话说到这种程度,再阻拦就显得无理取闹了,白晏明想要纠正“哥哥”那句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虞反而高兴起来,他听到了“家事”两个字满意了,安抚白晏明,“哥哥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 他跟随那人走到车前,对方帮他打开后座的门,刚一迈上去,白虞就被惊讶到了。 车内气息温润舒适,座椅宽敞又干净,灯光昏暗,处于不费眼就也看清的程度,车门一关,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寂静无声。 白虞看向身侧的人,是个头发短且花白的老人。干瘪的手中撑着一根祥云木杖,身子微微前倾着。 “您是?”白虞好奇地问道。 他心里怀疑,秦鼎竺的父亲不至于这么老吧。 老人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因肌肉流失,瘦削却威严的脸。遇上白虞的视线,微微地笑一下,减轻了些许肃穆,也变得和蔼起来。 “你就是白虞?”老人声音沙哑却气如洪钟。 “对啊。”白虞道。 “和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白虞掰着手指头数,“如果是现在,应该有三四月了。”要是算上前世,就变成三四年。 老人并未在这话上多言了,而是转移话题道,“听说你会写书法,还报名了比赛?” 白虞稍微谦虚一下,“只是以前写过。” “不知道老爷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观赏一番。”老人微直起身,扬了下头。 白虞思索后有些为难地说,“嗯……现在估计已经绝版,找不到了。” “绝版?”老爷子听后忽地笑起来,语气爽朗而干脆,“你这孩子,确实有几分意思。” 车里两人相谈甚欢,白晏明眼看白虞上车,不安地等待片刻,却见对方车子缓缓动起来,看着是要走。 他立刻便要阻止,然而司机灵活地躲开,向远处疾驰而去。 “站住!”白晏明用力呼喊,两手攥得死紧,转头坐上自己的车,跟随对方驶去。 他一边开着不禁暗骂,不愧和秦鼎竺是一家人,全都是强盗属性,答应过的事可以说反悔就反悔。 白虞和老人聊着,几乎没注意车子已经开了,不知怎么谈到问诊看面一事,老人道,“我年轻时学过几年把脉,现在都快忘掉了。” 白虞立刻积极地开口,并撸起袖子奉上自己的手腕,“爷爷,您可以试一下我,看看我有什么病。” 放在前世他都习惯了,身上各种大病小病不断,有时连续几天都要叫太医来把脉。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接着恢复平静,笑着点头。他抬起没有多少肉,褶皱长斑的左手,中指指腹轻轻搭在白虞腕处,闭眼沉思。 不知怎么白虞还有点紧张,直到对方了然地收回手,“你啊,健康得很。” 老人语气依旧宽厚平和,白虞莫名从对方微低的眉眼看出两分失望。健康还不好吗? 白虞又聊了些莫须有的东西,老人对他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就送你到这,有时间下次再谈。” 白虞以为对方要走,道别后下车,却发现自己身处在秦鼎竺家楼下。他怎么过来的,自己都没察觉,光顾着跟人聊天了。 西装男下车要送他上去,白虞连忙摆摆手,“不用,只是上楼而已。”他可比对方熟悉这里得多了。 西装男坚持时,目光注意到白虞身后,鞠躬恭敬道,“少爷。” 白虞转过身,就看到秦鼎竺走过来。他对于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先是向车内老人打过招呼,随后退回,自然而然地搂住白虞的腰。 白晏明从后面追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平静的一幕。 白虞被安全地送到秦鼎竺身边,仿佛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凭什么对方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和白虞在一起,白晏明从身到心都在涌动着不甘愿三个字。他已经不是白虞的哥哥了,却仍旧在别人说起时无法反驳。 两人亲近地走在一起,背影逐渐远去,白晏明的心脏也逐渐冷下来。 “他和你说了什么?”秦鼎竺问白虞。 “谁,你爷爷?”白虞疑问,反应过来回答,“他问我何时和你在一起的,还说起书法,摸脉……” 秦鼎竺眯了下眼,重复道,“摸脉。” “对,他说以前有学过,我便让他看我有什么病。”白虞目光无辜单纯。 秦鼎竺顿时明晰,难怪刚才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你还要再努力啊。” 白虞也很奇怪,“你爷爷怎会想起来见我。” 两人刚走进电梯,转身就看到外面杜蓉瞪着眼睛大步跑进来,指着他们道,“站住!” 电梯门一动,杜蓉更着急了,秦鼎竺抬手挡住,和白虞一起下去。 杜蓉这才松了口气,听到白虞不解又惊奇地问她,“妈妈,你怎么会来这里?” 杜蓉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你还说,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先前只是离家出走结婚,现在连崽子都搞出来了。” “哎?”白虞茫然看向秦鼎竺,“什么意思?” “说你长大了,不像是小孩子了。”秦鼎竺看着他认真回答。 “是吗?” 杜蓉亲耳听两人说瞎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以为白虞真的变好,变懂事了,猝不及防又来这一出,她甚至是从隔壁班班主任嘴里知道的。 “你们说这下怎么办!”她用力拍着手问道。 两个人都在守孝期,是结不了婚的,孩子打掉伤身又残忍,生下来妥妥未婚先孕没保障。简直是三难的抉择。 白虞知道她着急,却不知道具体为什么。 没等他开口,就听到秦鼎竺说,“阿姨,现在担心时间有些早,的。我会做该做的事,毕竟终身标记约束的是alpha。” 他这句话信息量大了些,杜蓉得挨个思考。时间早是刚怀孕?该做的事又是什么,至于最后一句,常识她也清楚。 没想出个结果,定睛一看面前两人又亲上了。 “……”真是完全不带避讳人的,她早该想到,照两人这种不加节制的程度,怀上是迟早的事。 第78章 孽缘会蛊惑人心的妖怪 见多了一晚上的迷惑行为,白虞发现越来越多人对他说听不懂的话。 幸好他还有个好同桌,在对方目光第无数次落在他肚子,欲言又止的时候,白虞转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啊,真的可以吗。”聂陵意外地回答。 他还以为那些大家族,私事都不许往外传呢。 “可以。”白虞一字一顿地说,他真是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陵啧一声,“你之前说不会怀孕,我差点就信了。”这才刚过去多久,都能摸出来了。 “……”白虞无奈,“我就是不会怀啊。” “那现在什么情况。”聂陵问完,冷不丁想到一种可能,惊讶地小声问,“你不会是想假孕,好奉子成婚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白虞肯定地解释,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你们都觉得,我是怀了子?” 他很迷茫,为什么别人都以为他能生,可男子都是不能生的啊。 说来也巧,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个怀孕的男Omega都没见过,可能是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也可能是他不在意忽略了。 导致他仍旧以为男生子是天方夜谭,对于他们的猜测只觉离谱。 “你真没有啊。”聂陵惊讶,随后摇摇头叹息道,“照这个传播程度,现在你没有也是有了。” 白虞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明确知道明天周末,而他要去参加书法大赛了。 他按照班主任告知的,把东西带好,提前出发到举办的场地。是一个室内的场馆,桌子排布得整齐,形形色色的人先后走进来。 比赛不能临摹,要自己带好书写内容的资料。白虞想写上辈子太师教学的一封策论,练习时过了几遍,发现能记得就没有另外带,接待的人还惊讶一下,因为比赛规定的字数比较多,完全记住还得保证不出错,还是很有难度的。 白虞找到自己的位置,规整好笔墨纸砚,等待的间隙注意到旁边人似有似无的视线。 他转头看去,发现中间陌生人的另一侧,是沉着脸的高文山。 实在是有点巧。 白虞看完又回过头来,到时间后比赛开始,喧闹的场馆变得安静,他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下纸笔上,写完时监管的人刚好宣布时间到了,整个人顿时轻松。 写满流畅文书的纸交上去,白虞准备拿好东西离开,一抬头,高文山走到他旁边,用质问的语气说,“白虞,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虞手里攥着笔,满眼困惑,“我做什么了?” 高文山拧紧眉头盯着他,话语里还藏着气愤,“你既然都怀孕了,还这么费尽心思地跟着我,你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一句话里有两半句都是错的,白虞一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高文山见他左右观望,更烦躁了,“你在找什么?” “我看这里有没有另一个白虞。”他认真回答。 “什么意思?”高文山拧眉。 “因为我没有怀孕,也没有跟着你。”白虞说着,把桌上东西都带上,最后补充了一句,“我好像和你不熟。” 他自从认识高文山,就都是礼貌性的说话,而且对方有时流露出勉为其难,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这人也不想和他交流,结果现在态度越来越奇怪了。 高文山脸色不佳,却依旧不屑,指着他的包说,“你把我当成傻子吗?你以前哪里会这些,连基本的字体都分不清楚吧,还来参加书法比赛?你知道吗,写得太差会被直接扔进垃圾桶的。” 白虞无动于衷,“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对方在哪。 “白虞,我没想到你这么嘴硬。”高文山微微眯起眼,“如果不是我每年都参加,你又被踢出一班接触不到我,你还会报名吗?” “我当然会,至于你,想想怎么能不被扔垃圾桶吧。” 白虞无意再和他纠缠,提起背包微扬起头说了句,“我是皇帝,我想来就来。”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高文山心脏轻轻一跳,神情愣怔,下意识张口叫他,却见他小跑到后面,直直扑到一个肩宽腿长,长相拔群的男人怀中,脸上满溢出亲昵的笑。 高文山从来没有看过白虞这样,以前跟在他身后,总是小心翼翼的,头都不敢抬,把自己压得又低又小。 现在如此完整地看清他的脸,高文山忽然发现,白虞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场馆里冷白的灯带下,他眸子明亮,皮肤白皙得似乎在发光,笑容干净又明媚。 可惜那样的笑不是对着他的。 忽地感知到阴冷的视线,他身上骤然一凉,像是猎物被捕捉前瞬间的感应。 他对上了白虞身边人的目光,呼吸越发艰难之际,对方移开视线揽着白虞离开,时间很短,可以说转瞬即逝,他却觉得格外漫长。 不止白虞变了,有这样的人在,他们注定回不到从前了。 高文山甚至无地自容,身边还有同学以为白虞喜欢他,连他自己也觉得,直到亲眼看见两人,那些臆想彻底破灭。 世上从来不缺好事者,秦鼎竺出现在现场,和白虞姿态亲近的同时,消息就被同步散播出去了。 于是周一上学当天,白虞放学前被班主任叫住,犹豫且严肃地通知他,“你被举报品行不端,有可能会取消比赛资格。” “品行不端?”白虞惊讶地疑问。 班主任给他看主办方发来的文件,里面的举报理由写:和自己前夫的学生关系不当,攀附权贵,败坏风气,这样的人都能参加比赛出风头,得带坏多少孩子的价值观。 举报是匿名的,对方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要故意施压不让他参赛。 白虞生气的同时多少有点郁闷,他们两个的身份又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一来就在这副身体里了,想跳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他哪有出风头,连个成绩都还没出来,万一他的作品被扔进垃圾桶里,对方估计都后悔费心思举报他。 班主任劝他说,“现在只是盲审阶段,不知道哪副是你的,你可以先解释一下,还有挽回的机会,主办方也是怕影响不好,毕竟你们的事闹得挺大” 白虞不喜欢挽回,某个人除外,因为就像是他做错了一般,可这又怪不得他。 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是他练习多少天的心血,不能无缘无故的白费。 他绞尽脑汁地写下一篇回复,生动情切地编出自己在前夫去世时多难过,伤心欲绝下秦鼎竺陪伴照顾他,慢慢才产生情谊,并不是他们所说肮脏的关系,而是真心实意纯洁的情感。 本以为自己解释得够好了,结果发布到网上,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 甚至有更过分地说,是白虞有意勾引师生二人,他先把秦教授骗到手,在对方意外离世后立马对学生动歪心思,三番几次引诱,把向来规矩稳重的人都迷惑了,他才是罪魁祸首。 现在的所有说辞都是在美化自己。 白虞得知后,彻底无言以对。 随便吧,反正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妖怪,会蛊惑人心的那种。 他不管了,有些人却不允许,比如杜蓉,在白虞一再证明没有怀孕后,她终于放下心来,对他的要求都降低了,只要别弄出人命来,做什么不可以? 她对说三道四的人更有怨言,现在有没有吃他们家的饭,管得倒是挺宽。 她明白白虞被骂这么狠,很大的原因在于秦鼎竺传闻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他们的事怎么会被牵连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她还在尝试劝白虞暂时和他分开,避一避风波也好。 白虞非但不听,还越发猖狂,因为秦鼎竺告诉他,他会得到应有的公平,他很相信。 而且他上学打工……做什么事时都会被指指点点,还琢磨没人打他或是对他扔菜叶子,要是在千年前,他不是皇帝的话,恐怕要被囚车关着游街示众了。 直到萧家家宴定下,白虞被秦鼎竺带上宴会后,对他的辱骂和不平一下减少了大半。 一是对秦鼎竺的身份盖棺定论,他的确是萧家失散多年的后代,可以说必定是下一任掌权者。 二是,他们觉得秦鼎竺会和白虞分手,萧家也不会允许他进门,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地针对他。 没想到白虞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了家宴,相当于萧家承认了他的身份,对引诱欺骗之类的言论熟视无睹。 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再说岂不成了太监。而且背靠萧家这座大山,他们自然会收敛很多。 白虞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只发现身边的人对他都隐隐和善了,仿佛回到当皇帝的时候,唯独聂陵还是昏睡不醒。 不知怎么,杜蓉却没有放下心,她一边应付别人虚与委蛇的羡慕,解释白虞找男人的手段不是她教的,也教不了对方,一边还劝白虞再想想。 她一直都不愿意白虞和秦鼎竺相处,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觉得他们就不该在一起。 白虞没有听,在又一次逃脱开街坊邻里满眼放光的追问,出小区往公交站走去时,余光划过一道身影,直愣愣地挡在他侧前方。 白虞一转头,被一双阴沉毫无生气的眼睛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瘦小僵直的人却紧跟着向前。 “你这残魂,害人不浅呐。”桂青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皮耷拉一点,语气阴森得格外瘆人, 白虞只见过她一次,就被她撒了一把朱砂,说实话他真的很怕她,不光是外在的印象,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知道他是死而复生。 他心跳加快,迈步试图绕过桂青虹,对方却一把嵌住他的手腕,本能抗拒下,他皮肤一圈有种火烧般的灼痛。 白虞用力扯开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孽缘!”桂青虹突然瞪着他大声嘶吼,眼里红血丝吓人,“你们是孽缘,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79章 古太子已死杀了他们,称王 “你的养母来找过我。” 白虞站在柜子前,手里攥着那颗状似苹果的摆件,随口提起。 后方秦鼎竺面对锅中冒袅袅白气的锅,眸光一顿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白虞犹豫着回答,“她说我不该存在,还说我们是孽缘。” 他神情不可避免的低落,被桂青虹吓到后,不敢多留快步跑掉,还能听到对方在背后的怒喊。 此时回到安全的地方,他心里始终没有平静。 在白虞没察觉时,秦鼎竺走到他身后,捧住他的脸转过来,低头轻轻吻下去,末了望着他潮湿的眼睛说,“能让我们在一起,孽缘又有什么关系。” 白虞莫名安心下来,也是,至少现在他们好好的。 他以为秦鼎竺并不在意这件事,乖乖把自己喂饱后,到了床上才发现对方并不像面上那样冷静。 白虞发热期本来都过去了,现在硬是被秦鼎竺的信息素弄得再次发作,他又气不起来,嗓音含怨带泣地让对方咬自己。 秦鼎竺没有顺从他,而是诱导着说,还有另一种方式,让他以后都不会难受。 白虞听他说过终身标记,但因为不清楚身体的构造,他不明白这种行为要如何做到。 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器官。 白虞被紧紧抱着,满身湿汗淋漓。他感到那门被强硬地推开,且卡住不动时,下意识地慌乱推拒,发出无助的鼻音。 幸好入侵者没有留下的意图,及时离去,那门又关上了。 白虞累到半夜,终于用“我们就该在一起”这句话,把对方哄好了,陷入怀抱中沉沉睡去。 结果周末一连两天,他都被秦鼎竺以发热期不安全为由,关在家里不允许出门,时不时还要安抚一下。 说不上谁安抚谁,总算是熬到双方上学上班的时候,白虞整个人被檀香浸透了,像是刚从寺庙古刹里出来,好好修行了一番。 他在秦鼎竺的目光下,狠狠往自己身上喷了阻隔剂,才不至于太招摇。 秦鼎竺恢复萧家人身份后,仍旧在南盛大学上课,从以前的风云人物,变成了更夸张的风云人物。 场场课程爆满,本班学生都差点挤不进来,在学校干预下情况才缓解。 罗景同每天看到他都要啧一声,“你都是豪门天价继承人了,不去管理家族企业,还待在这地方干嘛?” 秦鼎竺仍旧保持原来的生活习性,身上还带着学者的气息,与纯粹的商人不同。 他只说,“没必要。” 现在萧鸿峥身体还很好,认回亲生儿子后整个人更有劲了,看起来都年轻了十岁。 他不用过多插手,只要在对方需要时,做一些事情就够了。 而且这件事以来,萧鸿峥都要和方总当拜把子挚交了,如果不是方总把秦鼎竺介绍给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相认,可能永远都不会。 两个同龄人更有共同话题,合作交流越发多起来,挤占了更多时间。 秦鼎竺抬头问,“那些文字,叶浮研究得怎么样了。” 自从石教授那里拿到茶杯,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还没有听到消息。 “呵。” 罗景同顶着要杀人的笑,“你还好意思问,我老婆现在除了睡觉前的晚安,都有一个月没跟我正常说过话了。” 连他和秦鼎竺最开始约定的学生毕业时间过去,这事都没有结束,他真是悔不当初啊,怎么能为了轻松那一会儿,把自己未来的幸福都搭进去。 说什么来什么,他刚抱怨完,就接到叶浮的电话,对方急切又如释重负地说,“你们都来古文研究院,快点。” 罗景同听后,连忙把秦鼎竺喊起来,去研究院的路上,只预感自己正常快乐的生活要回来了。进去看见围坐在桌子旁,一圈皱眉思索的老头,都觉得赏心悦目,更别说看见叶浮了。 然而叶浮就没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微笑看向秦鼎竺说,表情似有深意,“你当时说信里有母亲思念在外孩子的意思对吧。” 秦鼎竺察觉异样,“不对吗?” “它哪里是不对啊,是根本不沾边。” 叶浮把纸放在他面前桌上,简直要被无语笑了,“你真是跟我闹呢,你都不知道我们绕了多少弯路,就想往你这个方向上靠,结果一点没靠上,硬是熬到现在。” “就是!怎么这么不靠谱呢,亏我老婆这么信任你。”罗景同闻言连忙凑上去,抱住叶浮安慰,“老婆消消气,以后可千万别信他了。” 叶浮推了他一下,嫌弃地看着他,“你还说,你也没好到哪去。” 秦鼎竺缓缓伸手拿起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一层古文一层对照翻译,反复涂了又改,最终拼接出一段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惊的话- 晟太子已死,敌队已灭,吾儿务必尽快行动,在消息传回之前,将他们皇室掌控于手中,让晟一蹶不振。再等待时机,南芜会助我们夺取北昭帝位,杀了那冷血负心的帝王,将天下收入囊中- 吾儿,你我母子被人欺辱至今,血液里流淌的只有仇恨,万不可心软妥协。你只知我是南芜人,却不知我是神女一族,我们容不得如此作贱,屈居于卑劣昏庸的帝王身下,忍受世俗之人的欺压嘲讽- 我恨他们,你也必须要恨,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即便身死,也要杀了他们,称王。 见秦鼎竺表情不同寻常,罗景同也好奇起来,走过去拿来看,越看越怪异,不由得咦了一声,反手赶紧塞回给他,“怎么像是邪恶的洗脑话术。” “我到现在都觉得阴森森的。”叶浮同意,抿了口杯子里的热水,“应该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为了报仇都疯了,还要把自己孩子变得跟她一样。” “我不理解。”罗景同琢磨着说,“她说身死也要报仇,身体死了人不就没了吗?还怎么报啊,变成厉鬼索命?” 几个老头也陆续参与进来,分析信上的内容。 “她说的南芜有没有可能是现在的西南。” “确实,南部有些民族信奉自然神,认为身死魂不灭,倒是有点类似。” “……” 他们商议得热闹,唯独秦鼎竺,直到现在也没说一个字。 信开头被轻飘飘带过的半句话,只有他注意到了。 太子已死,敌军已灭。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比整个大晟得知战败早了半年的时间。 北昭有意封锁消息,就是要让大晟掉以轻心,给两个质子行动的机会,否则他们早该被抓捕,处死泄愤了。 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逐渐远去,右手传来钻心般的剧痛,秦鼎竺抬起手,便看到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深处能见白骨。 他的手变小了,是六七岁男童才有的长度,骨骼清瘦,都还没有长开,却成了这幅可怖的模样。 另一只手痛意接连而来,寸寸摩擦开裂般响起“嚓嚓”的声音,听的人牙根发酸,心里胆寒。 秦鼎竺半边身子近乎麻木,意识却被疼痛刺激得无比清醒,他视线逐渐聚焦,视野里是干净朴素的木屋,光从支着的木窗毫无遮拦地透进来,将浮动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 而他面前身着暗紫色衣袍,五官深邃,容貌年轻绮丽的女子,正俯身坐于光下,姿态典雅优美,神情专注。 她攥着一块粗粝的石头,生生磨掉他手上的茧,任由鲜血淋漓落在身下的竹席。 将两只手都磨干净,她细致地用麻布擦干净所有血迹,轻柔摸摸他全无血色的脸,“阿竺,到北昭后绝不可声张,要蛰伏,在你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娘亲。”秦鼎竺听到自己年少的声音回答。 “我要你养的蛊虫呢?”女子期盼地问。 “在这里。”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只小盅。 女子起身,命他跟随出门,走到外面围着的栅栏处,对着里面的甩尾巴的老牛道,“让娘看看你的蛊虫养得如何。” 秦鼎竺握着盅没有动作,女子低头看他,唇角轻笑,“阿竺,可是心疼它了。” 她语调悠远地感叹,“是啊,它为我们下地种田,还拉车载过你,干了一生的活,劳苦功高,怎能杀掉它呢。” “娘,我只是在想,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吗。” 秦鼎竺语气毫无波澜,掀开盅的盖子,阳光下,一只很小的黑棕色蝎子,缓缓爬出来,试探地附在他掌心,啃食洇出的血和残肉。 他没有阻拦它进食最后一餐,在蝎子吃饱后,他轻声说了一个字,“去。” 毒物竟然凭空长出翅膀,径直飞到老牛头上,钻进它不断摆动的耳朵里。 “至少它不知道,是你杀了它。” 女子回答,满意地看着秦鼎竺,“吾儿,你果然像我,身为南芜血脉,就该无悲无喜,无念无忧。” 若不是被该死的凡人皇帝玷污,她的子嗣会更加完美。 向来脾性温和的老牛突然躁动起来,用力地疯狂甩动脑袋,甚至四处乱撞,连粮草都掀了,将棚子弄得砰砰作响,尘土飞扬。 直到它倒地痛苦挣扎,七窍冒出汩汩鲜血,秦鼎竺只是微微闭了下眼。 从蝎子钻进去到老牛彻底失去声息,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可要养这样一只杀伤力极强的蛊虫,要耗费一到三年之久。 蛊虫完成了它的使命,会爬出寄主的身体,藏在角落悄然死去。 “很好。”女子夸奖道,又讳莫如深地教导,“只是阿竺,去了北方,就不能再用这样的蛊了。要在不造成任何慌乱,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达成你的目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娘亲。”秦鼎竺回答。 院外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涟,云涟……大晟有皇宫贵族来了,听说还是大皇子呢。” 衣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一脸新奇地跑来,看到秦鼎竺一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阿竺也在,今日怎得没去山上。” 云涟温和地回应,“我叫阿竺歇歇,不日就要去北昭见他的生父了,我准备带他去集市,归置打扮一下,多少瞧着顺眼一些。” 男子脸上笑意变浅,稍显低落又不喜地说,“云涟,你可是南芜的……公主,怎能和寻常女子一样,入狗皇帝的后宫,做争宠夺艳的妃子。” 云涟带着秦鼎竺走到男子面前,眸光潋滟,真挚得叫人垂怜,“我知晓,我也不情愿。可若有人欺负我们母子,南芜定会为我做主,对吗。” “那是自然!”男子肯定地点头,“只要你开口,全族在所不惜。” 云涟回给他夺目的笑容,低头温和地问秦鼎竺,“娘带你看看晟人如何,他们可是比北昭乖多了。” 第80章 红嫁衣多么美好的景象 正是大晟南北征战,名冠天下的时候。南芜因为环境潮湿闷热,且多为山地,交通不便,人口也不多,常年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们不生事好战,安生过自己的日子。 稀奇的是,这样一个羸弱小国,每当有人试图攻打占领,总会莫名地失败离去,南芜并不追逐反击,仍旧固守在原地,叫人丝毫感受不到威胁。 而出来的人,则会说里面神神鬼鬼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慢慢的,真的没人惦记他们了。 大晟帝王也想过拿下南芜,考虑后认为是友非敌,便在与他国交锋间隙,命人去南芜拜访。 恰好,大皇子白长麟就在其中。 南芜王帐内,绣着深蓝色繁复花纹的布条垂落,掀开帘幕,清风吹拂微微飘动。 秦鼎竺和云涟走进帐中,见到几个身着相同武将服制的人,没看出哪位是皇子,只是觉得晟人长得和他们并无区别。 他没多留就离开了,沿着一道蜿蜒小路,走过雾气弥漫的溪水,进入低矮山坡间的土路后,却听到有人在说话。 “殿下,您又想起四皇子殿下了吗?” 十岁有余的太子虽未变声,话语间已经有了昂然的英气,谈起话中人,又带着叹息,“四弟若是身子再强壮些,我就带他四处走走逛逛了。” “可是四殿下,似乎志不在此。”陪同的侍从说完,反应过来立马道歉,“殿下,小人不该胡言。” “无碍,都是营中兄弟,不用拘泥,” 太子安抚,接着说,“四弟年纪尚小,自然贪玩,不过若是他想如此,我就平定天下,庇护他一辈子,叫他什么都不必理会,想做何事都可以。” 侍从眼里流露出艳羡,“殿下,四殿下有您做兄长,已经很有福气了。” 太子不言地摇摇头,从袖袋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一只暗红色的,晶莹透亮的玉佩。 陪同惊叹一声,却只能干巴地称赞,“殿下,这玉可真好。” 太子手指轻轻一按,玉佩从中央一分为二,一只为镂空的圈,一只为较小的圆。 “是子母玉,你说我送与四弟,他会喜欢吗?”太子望着玉石,眼里满是温柔,“恰好他小字为红玉,和他有缘。” “殿下,玉都认主的。”侍从真诚地说,“它一定会保佑四殿下平安顺遂。” 秦鼎竺没有再听,继续向后走去。 常言道人死玉碎,可若是出现裂痕并未断折,就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或许在某个时刻,玉上便有了细纹。 当时的秦鼎竺没有任何感想,只知道远在万里之外,有位被兄长宠爱挂念的小皇子,字为红玉。 后来,也是他亲手将子玉碾为残渣。 “这信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来的?”罗景同喊了秦鼎竺一声,疑惑地问,“不会是你联合石教授,在这编故事呢。” 叶浮思考着说,“我也在想,现在历史上根本没有信上的几个国名,就算存活的时间短,不至于一点记录都没有吧。” 秦鼎竺垂下眸光,问了另一个问题,“杯子上写的是什么。” 叶浮惊讶地哎一声,一拍手道,“这个说来就巧了。杯子上的字不多,但是对照一看,刚好它上面有的,信上差不多都有。” “要么你和石教授一起玩我们,要么就属于玄学范畴了。” 其实谁都知道秦鼎竺不会无聊到弄些假东西逗人,不然一群专家不会耗费大量时间和脑细胞琢磨这东西。 可惜现在字找不到来处,国家找不到时代,研究陷入死胡同,唯一还能说道,有点希望的就是,信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 秦鼎竺拿起桌上的纸,转身往后走。 他们见状还说,“你别带走啊啊——”齐齐尖叫呼喊声响起,他们眼睁睁看着信被放进碎纸机里,机器启动,短促地嗡一声,出口掉落下碎粉般的纸屑。 “你干什么?”罗景同震惊地问。 其他人也迟迟没缓过神来,还保持张大嘴的状态。虽然内容他们都记得清很楚,古文也有照片,可一瞬间还是紧张与惋惜。 秦鼎竺望着那团碎纸,语气低沉,“抱歉,都是假的,不要白费力气,也别再让它出现。” 研究室里一阵沉寂,他们看着秦鼎竺走掉,好久没能组织起来语言。 最后叶浮指向门口,发自内心地问罗景同,“他最近是不是不太正常。” “老婆别管,他就是有点疯了。”罗景同安慰道- 白虞意外等到了自己书法比赛的名次,二等奖。公布时连带作品一起展示出来,令人没想到的是,他被夸了。 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说他的笔墨很有古人的风格,没有刻意效仿雕琢的痕迹,散漫不羁却克制,努力表现出规矩工整的样子。 虽然是夸奖,白虞却很难接受对方的说法,什么叫努力表现规矩,他不是为了让人看清楚吗。 不过能得奖,他还挺高兴的,孙姨不知从哪听来的,喊他教教自己女儿,还要给他补课费。 白虞哪会教别人东西,没接受她给的钱,只说可以陪她女儿先试着写写。 于是人少时,他就坐在店里,和她女儿待在角落桌子上写书法,聂陵调侃他还弄出副副业了,白虞倒是乐得其所。 孙姨女儿叫欣欣,和她妈妈一样开朗,能说会道,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等她分化成alpha要罩着白虞。 白虞本来当作玩笑,得知基因检测她有较大可能成为alpha后惊呆了。 很难想象,因为他意识到,欣欣和秦鼎竺可以是一个性别。 完全搞不清楚,白虞干脆不想了。他一天比一天忙活,时常很晚才到家,终于在一天周六被秦鼎竺堵在店门口,他被迫提前下班了。 白虞很有先见之明,再三承诺以后一定在九点前到家,可能是他说的时间太晚,被秦鼎竺按着折腾到半夜,嗓子哭哑了才改口到八点。 第二天他时不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桌旁忍不住捂腰。欣欣观察他几番,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问他,“是不是昨天那个人欺负你了,他打你了?” 后厨的孙姨闻声立马探头,“怎么啦,谁打人?” 白虞连忙慌张地摆手,“没有。” “妈昨天有个……”欣欣张口就喊,结果嘴里被塞了一大块面包,话语戛然而止。 “孙姨放心,没事。”白虞回头解释,孙姨这才应声走掉。 白虞对上欣欣气愤幽怨的视线,连声道歉示意她先冷静坐下,他自己一坐,又差点弹起来。 欣欣拿掉面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还说没有被打。” 白虞撑着桌子无奈解释,“他是我男朋友。”他没有说太多,毕竟具体内容是少儿不宜的。 没想到欣欣瞪大眼睛,一脸认真严肃,“他家暴你?” “……”白虞抿抿嘴,无言地摇手,“不是,真的不是。” 欣欣一看他维护的态度,更生气了,“你不会还要和他结婚吧,你怎么这么恋爱脑。” 跟十三四的小孩说不通。 “欣欣,你就别管了好吗,我不疼,一点都不疼。”白虞目光真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掉刚才的事情。” 欣欣简直恨铁不成钢到极点,“你也太傻了,你爸爸妈妈知道吗,就让你被人欺负?” 白虞呼吸一窒,视线有片刻游移,“他们都知道的。” 他每次一会去见杜蓉,她都打探他们关系怎么样了,巴不得两人赶快分开。 至于白晏明,上一次大概在半月前对方找到他,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嘱咐他不要太累,还给他钱,白虞没有收。 意外的是白晏明没提起要他和秦鼎竺分手的事,而是目光沉沉地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伤心难过的时候,一定要想起他,他会永远无条件地帮助。 欣欣不平地还要说,白虞先一步开口,“你误会了,他对我很好的,不会伤害我。” 欣欣无言以对,跟恋爱脑说不通。 不知道怎么,白虞发现秦鼎竺对他越发盯得紧,说是要他自己早点回家,结果还没到时间,对方却出现在他面前。 白虞生怕欣欣看见他会生气,紧赶慢赶拉着人走远,小心翼翼地说,“别让欣欣看到。” 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男朋友,弄得和偷情一样心虚。 秦鼎竺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不能?” 白虞耳根一红,“还不是因为你晚上……欣欣以为你打我。” “你告诉她,今天晚上你打了回来。” 白虞更红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杜蓉大概是见他难得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受欺负,不再劝他分手了,而是欲言又止地提醒他避孕。 白虞觉得她实在想多了,他们哪里像会养孩子的。 他走出家门,在楼道里接到白晏明的电话,他们这段时间都没有见面,只通过手机简短地问候。 对方的声音依旧熟悉,却难掩沉重和落寞,“小虞,有空的话,来医院复查一下眼睛。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会有其他医生给你检查。” 白虞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连忙说,“我没有不想见你。” 对面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轻笑,温和地说,“好,我等你。” 白虞关掉电话,犹豫后觉决定不告诉告诉秦鼎竺。只是去医院检查眼睛,特地说一下,倒像是在强调什么,叫人多想。 他轻车熟路地坐公交,到达医院踏上电梯,进门诊室后,一位有些眼熟的医生叫他先去里面等等,白晏明在照看其他病人,一会就会回来。 白虞走进侧面的屋子,应该是个休息室,有两张单人床,两侧都被蓝色的帘子隔开。 他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着,思索见到白晏明要说些什么。 就这么坐着,他忽然垂了下眼皮,竟然昏昏欲睡起来。 稍微控制着清醒后觉得是这里太闷,便想起身开窗。窗户怎么也拉不开,白虞只好坐回到原位,手臂撑着下巴,头越来越重,直到无力地后仰靠在椅背上。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些响动,眼皮抬了抬,在狭小的视野中,看到穿着灰黑色衣服,发丝夹杂银白色,瘦小的人背对他关门。 闭上再睁开,那人转过来,露出干枯灰败的容貌向他靠近,是桂青虹。 白虞潜意识想起身,可手脚完全动弹不得,眼看桂青虹越来越近,他连最后这点挣扎的念头都消散,视线彻底黑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白晏明在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没关系,有哥哥在,他不会有事的。 白虞安慰自己,可梦魇的感觉太过熟悉而痛苦,他又被困在经久不散的牢笼中,浑身绑覆着,头转不了,手指动不了,连张嘴说一句都做不到。 他内心越发恐惧,委屈得想要哭喊,却像是坠入无边的深渊,层层死水漫上来将他包裹缠绕。 倏然之间,他身体一轻,像是整个慢悠悠飘起来。 白虞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缓缓转身向下看去。 只见隔着半空的地面,自己穿着一身金缕银线制成的旧式红嫁衣,头戴玉石镶嵌的正冠,周身金银翡翠环绕,十指葱细如玉,交叠于腹部。 面色白皙红润,嫣然的唇比平时还亮浓。 多么美好的景象。如果他是睁着眼,没有躺在棺材里的话。 他像是睡着一般,安静端庄如画。 而棺椁侧面,一只修长劲瘦的手伸来,衣袖宽大层叠,似是暗红的新郎官华服。 那手寸寸抚摸过他的脸,爱意与留恋漫溢于指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走慢一点如同耳鬓厮磨 白虞瞳孔放大,心脏骤停,天旋地转之间,来不及害怕和抵抗,他又被猛地拉扯向下,拽回那副精致华丽的身体。 直到再次醒来,他头痛欲裂,松动着僵硬麻木的身体,手心撑在身下实处,被尖锐的小石子刺痛,他猛地收回。 向四周环视过去,却发现他又看不清了,久违的一片模糊。 白虞心中惊慌,由奢入俭难,他早都习惯了清晰明亮的世界,怎么会容易接受以往的样子。 他踉跄地起身,依稀看出自己是在一间破旧的寺庙里,满屋灰尘,门窗破损开裂,转身就是三座比人还高,肃穆盘坐的神佛。 白虞不安地后退一步,回身抓住庙门想要离开,可不论推还是拉,残破的门只是嘎吱作响,却纹丝不动。 他被桂青虹绑架了,意识到这一点。面前的门被一把从外拉开,弄得他险些摔倒。 桂青虹脸色青灰,盯着他走进,负手关上门。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虞警惕地向后退。 桂青虹嗓音嘶哑,“看清楚了吗,你早就应该死了。” 白虞脑海浮现棺材里穿着嫁衣的自己,心脏被刺痛,回视她反驳道,“那又如何,我现在还活着。” 桂青虹阴冷地笑一声,“你就不想知道,你生前死后,都发生了什么。”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难道你知道。”白虞顶嘴,不想顺着她的话走。 桂青虹紧紧盯着他,眼中翻涌着恶意,“如果我说,是有人害死了你,害死了你的父兄与王朝,你还会这么说吗。” 白虞目光震颤,桂青虹怎么会知道千年前的事情,自己分明是穿越过来死而复生的,难不成她也是。 他压抑着声音,气息颤抖防备地问,“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的信徒。” 桂青虹幽幽回答,“神悲天悯人,即便你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但你也有权知道真相。” 白虞摇着头,扶着佛台向侧方小心地走,“你别想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他和桂青虹非亲非故,对方完全就是个疯子,他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你不信我当然可以。”桂青虹语调一转,话里带着讽刺,“连你的哥哥都不信吗?” “哥哥……”白虞怔住,心跳加快两分,斥责道,“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能轻松地把你从医院带出来,是因为谁。”桂青虹意味不明地说,观察白虞几番变化的神情。 他在昏迷时听到了白晏明的声音,醒来没有看到对方,他以为是哥哥没有找到救下他,可桂青虹说的,又确实有些可疑。 而且他的眼睛,为什么又看不到了。 片刻后白虞还是坚持否认,“我不想听你所谓的真相,不管是关于谁的。” 桂青虹似乎在看死性不改的顽童,感叹着说,“你可真是十足的蠢笨,难怪会被人骗到国破家亡。” 最后四个字像是磐石,将白虞整个人拉拽,重重往下一坠,他蜷缩在佛台下,眼皮垂落,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说,不要告诉我……” 桂青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喊着什么,可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劲摇头,喃喃自语。 不知过去多久,在他发觉周围没有一丝响动,安静得诡异时,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睁开眼,破庙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白虞放下手缓慢站起身,他不知道腿脚都麻木了,向前迈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他踉跄着撑住墙面,不抱希望地按在门板上,意外的是还没用力,嘎吱一声,棕灰色的木门就在他眼前开了一条缝。 白虞怔怔推得更远,一片迷蒙的远山绿树映入眼帘。 桂青虹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 他想不出结果,只好趁着没人,越过稍高的门槛跑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声音。 “你既然不想听,就自己去看吧。”桂青虹就站在寺庙门的侧面,盯着他僵住的身形,“去看你相信的人,毕竟他不会骗你。等你看清一切,眼睛也自然会好。” 白虞脸色苍白,“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有一样东西你一定知道。”桂青虹说着向他靠近,一字一顿地说,“血檀木佛珠。” 白虞心里被针扎了一下,他仓皇退开,已经无力过问她为什么连这些都知道。 他转过身逃离似的,沿着高矮起伏的山路往下跑,因为眼睛还没有恢复,慌乱生疏中摔倒几次,沾了满身灰尘。 终于看到宽阔的地面时,白虞松了口气,然而沿着路走了一会,一个人都没看到,想问个方向都不行。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越走越慢。恍然听到身后车辆飞驰的声音,堪堪转头,车刹停在他身侧,熟悉的身影出现,大步走来将他揽在怀中。 感知到秦鼎竺极速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白虞身体像是被融化,禁不住地发颤,后知后觉地落下泪来。 他缓缓回抱住秦鼎竺,忍下可怜的哭腔,反而安慰对方道,“我没事。” 回到家后,白虞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浑浑噩噩,持续发了几天低烧。 他来来回回看到的,都是那一个场景——自己穿着嫁衣躺在棺材里,旁边人爱抚地触碰他,仿佛是在新婚的洞房花烛夜。 那冰冷的身体从艳丽无暇,逐渐变得青黑、腐烂,长出片片粉红色的小斑,像是零落的樱花瓣。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牵住他皮肉脱落,露出生生白骨的手,甚至踏进棺材,紧密地将他相拥。 好像他还活着。 每当这时,白虞都会惊喘着醒来,冷汗浸透,头晕到快要听不清声音,本就模糊的景象在他眼前晃动旋转,弄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秦鼎竺时刻守在他身边,将无助的他扶起来。他整个人脱力地依靠在对方身前,被不断地安抚,平复急促的呼吸。 又一次漂浮在半空中,凝望自己死后的样子时,白虞已经麻木了,他清晰地知道他在做梦。 他转移开视线,望向身处的环境,那些以往他无暇顾及,晦暗不清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不同的模样。 青灰色冷硬的壁面,瓦石砌成的地台,看不到丝毫阳光,却有高低不一的蜡烛次第摆放,暖黄色的火焰直直燃烧,冲淡了其中的阴暗孤寂。 烛火光芒微动,戴着银铁面具的人走进,目不斜视,俯身参拜道,“陛下,前太后在寝宫吵着要见您,扬言不放了她就以死明志。” 身着红袍的男人吻了吻白虞细瘦的指尖,“好生照顾着,告诉她,出去后,她的死生才是未知数。” “是,陛下。”那人退开,烛火又缓缓恢复平静。 白虞定定望着男人,他第一次如此完整地看到对方,以往都只是一部分,现在除去脸,他几乎都瞧见了。 “是你吗……”白虞恍然问了出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心下可笑自己怎会傻到和梦中人对话,难掩失落时,对方竟似有所感的,一点点抬头,目光幽深遥远,却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方向。 如果梦境有实体,白虞现在心跳已如擂鼓,他呼吸凝滞,一动不动,与那熟悉的眉眼相对,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他。 不受控制的,他慢慢向上漂浮,距离对方越来越远。 白虞下意识伸手,那人在他即将离去时轻轻开口,用他听到过无数次暗哑的声音,如同耳鬓厮磨一般说,“走慢一点。” 话音隔着中间的空气,缓缓传到他耳中,他第一次听出,对方隐忍着哽咽的挽留。 白虞睁开眼时,失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杜蓉走到他,无奈叹息一声说,“怎么又哭啊。” 睡着哭,醒了也哭。 她用温热的毛巾擦去白虞滑落耳根的泪痕,枕头上满是明显的水渍。 杜蓉拿掉压在他颈窝的体温计,仔细看着说,“好像降下去了,头还晕不晕。” 白虞迟滞地摇摇头。 杜蓉松了口气,安慰道,“别害怕,桂青虹被关到精神病院了,她就是有病。” 白虞没什么反应,杜蓉看着他消瘦下来的面庞,俯下身询问,“饿了吧,妈妈喂你吃点东西。” 她搀着白虞的肩膀,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 还好这次白虞多吃了点东西,除去不说话,看着气色恢复不少,她终于能稍微放下心。 吃完饭,白虞自己走下床进到卫生间,看到了镜中朦胧的身形。 对方眼里空中的他,是不是也这副样子。 眼眶又泛上来酸意,他连忙止住念头,出去问杜蓉,“妈妈,他去哪里了。” “你就别担心别人了,快把你自己照顾好。”杜蓉说完,看到白虞殷切的目光,只好说,“到萧家去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白虞生病以来,她是最能看到秦鼎竺态度的,几乎成了连轴转。白虞情况稳定时,就由她看着出去忙工作,不稳定时眼都不眨地守着。 要她来都做不到这样。 白虞听后松缓下来,片刻后又问,“那……哥哥呢。” 杜蓉回想着说,“医院弄了个什么交流项目,他前几天去南边了,还有十天半个月的。” “前几天?什么时候?”白虞神色微动,疑惑地问。 杜蓉思索着说,“就是你被绑架的那天,他正好走,我告诉他的时候都在飞机上了。” “可是……”白虞很奇怪,那天白晏明叫他去检查眼睛,他还听到对方的声音,虽然不能确定,可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吧。 他想起寺庙的情形,试探地问,“桂青虹,有没有提起别人。” “别人?没有啊。”杜蓉先是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眉心一动看向他,“你说什么别人,除了她还有人绑架你?” 白虞见状连忙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疯子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杜蓉厌恶地说。 没再谈起这个话题,白虞慢慢回到卧室,拉开半掩的窗帘,眼前是空茫的,杂乱的色彩交叠,融合成难看的,毫无生气的灰色。 许久后,他轻声开口,“妈妈,我又看不到了。” 第82章 甘愿你想让我看见吗? 白虞被带去几家医院看了好几次,翻来覆去检查却找不出问题,医生都说治不了。 后来他已经不想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恢复视力,就要按照桂青虹说的,他亲眼看到真相。 什么真相,他不想知道,甚至对此抗拒排斥的心理,比他重新看清的需求更浓重。 就瞎着吧,就当是过了段梦里的好日子,现在醒过来,也就被收回了。 然而他看不清楚,影响到的不止一点。 他很难跟上课程的进度,没法再去孙姨那里打工,也不能和欣欣一起写字。 他的生活被彻底打回原点。 白虞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比以前笑得更多了。 聂陵在学校睡的觉都少了,因为要把自己听到的知识一点点传达给他,孙姨和欣欣时常邀请他去店里,不管看见看不见,叫他拿起笔挥手就写,还热情十足地鼓掌夸奖。 唯独秦鼎竺,白虞能感受到他周身气氛的沉重。 白虞不想让他担心,一回家就跟人腻歪在一起。秦鼎竺做饭时他凑在旁边,到浴室阳台也跟着,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还想证明自己没事,争着端饭碗时不小心摔个稀烂,碎片划了下小腿,出现一道浅浅的红痕。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秦鼎竺抱到碎片和狼藉的范围外,没有半点责怪。 白虞望着对方细致地处理伤口,又去收拾地面的身影,后来就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了。 在别的地方证明不了,白虞只能在某事上越发缠人,导致他们动不动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都要筋疲力竭才停下。 然而睡着后,他梦中却全是前世的事,他和秦知衡过往零散的碎片,断断续续拼凑的记忆。 虽然除了一开始,他们的很多交流,都是与床事一起进行的,谈不上有什么意义。 可醒着时与秦鼎竺一起,睡着又梦到与另一人,时间一久,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对方没有记忆,白虞想倾诉交谈都无从说起,让他产生一种很强的割裂感,仿佛对方是两个人。 他在和秦鼎竺在一起时,心里还想着别人。可他又无法忘怀前世。 两种情感互相拉扯,叫他更加难以启齿,面对秦鼎竺时,总隐隐含着愧疚,越发想要补偿,对人简直是予取予求。 在他走进教室,打着哈欠坐在位置上时,聂陵好奇地问他,“不是,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困,你天天几点休息。” 白虞含糊地说,“凌晨左右。” “睡那么晚做什么,白天肯定要犯困。”聂陵念叨了一句,想起来又道,“对了,孙姨亲戚家的孩子听说你看不清还会写毛笔字,觉得你是个神人,吵着要见你呢。” 白虞近来去孙姨家的时候少,不知道这些,闻言只是答应,“他要见来就是了。” “你都不出现他去哪啊。”聂陵吐槽,“别天天围着你男朋友转了,你想啊,盲人书法这个词,一听就很有艺术气息,说不定下一个大师就是你。” “盲人?”白虞捕捉到词汇,“你说得我好像是真瞎了,我不是完全看不见的。” 聂陵一摆手,“管他呢,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就利用一下,装看不到嘛。” 于是在聂陵的撺掇下,他变成了半真半假的瞎子,在小朋友面前招摇撞骗,名声还真就传出去了,不少小孩跑到孙姨店里,围观他闭着眼写字,和街头卖艺的颇为相像。 再加上白虞时来时不来,很有神秘感,把人吊足了胃口。更离谱的是,有个教书法的私人机构,叫他过去当老师。 聂陵知道后在他耳边哈哈哈了好半天,“你看我就说吧,多么有艺术感啊,不止小孩,大人都信了。” 白虞无言以对,就他的水平和身体情况,真去教别人恐怕会被当要饭的打回来。 聂陵安慰他,“你别太在意,越是不同就越独特,他们说不定就喜欢这种感觉。” 白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去多久,萧爷爷派人把他接去了萧家的老宅。 家宴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掺合,白虞没再和萧家人正式见面过。 他眼睛刚坏掉的那天,他们是想让秦鼎竺搬回老宅的。 可白虞不是他家的人,也没有名正言顺的位分,如果跟着对方一起搬,就显得很不合礼仪。 不管白虞出没出事,秦鼎竺都会拒绝,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没想到这次萧爷爷会直接将他接进家里,白虞想到要面对的是秦鼎竺的家人,多少有些忐忑。 千年前他没能和竺郎的家人接触过,现在终于有机会,做一对正常的恋人。 说是老宅,其实只是上了年岁,内里各种东西应有尽有,光是打扫收拾的佣人就一大把,风格古朴典雅,装饰得别有一番韵味。 白虞踏进去时,恍然觉得自己走在旧时王爷的府中。 绕过院里的小石山,随着潺潺流水进入客厅里,只见屏风遮挡后,袅袅的熏香缭绕,萧爷爷就坐在木桌前,持着一根较大的毛笔写什么。 白虞走到他面前,轻声问了句好,老人便示意他在对侧坐下。 他觉得老人和上次在车里时不太一天,或许是他眼睛的问题,好像对方腰更弯了,也更瘦了些。 老人行笔结实有力,一笔一划都落到实处,写完停笔后,他将东西都规制整齐,严谨一丝不苟。 白虞当皇帝时都没做到这种程度,向来是随手一放,由竺郎或是下人们收拾去,自己则是瘫在一旁,懒散地吃东西看着。 虽然现在情况有改善,但他和萧爷爷相比,还是太懒了。 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谦逊地开口,“见笑了,上次听你说会书法,我以为只是兴趣,没想到那么厉害。” 白虞耳朵后的毛都炸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半吊子水平,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爷爷笑了两声,先是换了张新纸,再把笔尾端转向他。 白虞怔怔眨眼,硬着头皮接过,抱着忽悠小朋友的想法,闭了闭眼,抚摸纸张边缘,稍微放松后落了上去。 写完睁开眼,隐约见两列字还算端正乖顺,虽松了口气,还是提着颗心不安地放下笔。 还没来得及看对方,萧爷爷便老持稳重地鼓起掌来,仔细观赏后说,“不错啊,比我写得好。” 白虞连忙回答,“写字这种事,哪里能比较得出,只是风格不同而已,就算分出先后,看的也不过是评判者的喜好。” 萧爷爷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你这孩子倒是通透。” 老人问了不少关于他写书法的事情,白虞只能凭上辈子的经验,再编造一些自己学习的经历,绞尽脑汁终于是糊弄过去。 “我听说,你母亲也是老师。”萧爷爷转而询问。 白虞应声点头,“对。” 老人垂眼思索后缓缓点头,像是认可了什么,“算是半个书香之家。” 白虞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夸赞,没想到接下来对方说,“等你们结婚后,就都搬来这里,让宅子添点人气。” 萧鸿峥很早就不在老宅住了,现在里面只有他一个主人。他已经快走到尽头,宅子却不能,它需要新鲜旺盛的气息支撑,否则,和人一样都会老化死掉的。 白虞一愣,“结婚。” “怎么,没有考虑过吗?”萧爷爷抬眼看他。 白虞目光略有失神,连忙解释,“不,我只是一下,有点太高兴了……”他没想到对方会亲口提起,甚至担心萧家人并不喜欢他。 原来被认可是这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人心情变好,自然也就放松了,他不再费尽心思地让自己表现得合情合理,而是发自内心地与对方交谈。 窗外不时响起清脆悦耳的鸟鸣。临近尾声,萧爷爷关心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病是天生的?” 白虞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长了什么东西,手术后治好了一次,后来出了点意外,就有变成了这样。” 萧爷爷了然地叹气,眉眼沉重地思索说,“我认识一些国内外顶级的眼科医生,这段时间让他们给你看看,能恢复是最好,治不了也要确定遗不遗传,毕竟不能影响到孩子。” 白虞听到后面的话顿时怔住,对方再说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只是本能地应和点头,直到被人小心引导着,走出宅院坐上车。 他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清丽明亮的眸子染上潮色。 眼睛…… 萧爷爷接受了他的一切,他差距如此大的,不完美的人生,却还是在意他的眼睛。 老人都喜欢新生命,喜欢孩子,如果他的病真的会遗传,是不是就不允许他和竺郎结婚了。 一路上包括回家后,他都是闷闷不乐的,等到秦鼎竺回来,他迫切地上前拥吻,用对方的体温寻求安慰。 他扯开秦鼎竺衬衫的扣子,将自己裹在对方腰腹间。 秦鼎竺捧住他脸颊,用力吻咬后错开,抵着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这段时间白虞的情绪都不太对,但他又总是装出没事的样子,今天格外明显。 白虞呼吸很急,他掩盖似的又吻上去,不过又被阻止,他便有些崩溃地出声,“你想让我看见吗?” 秦鼎竺指腹抹过他的眼尾,紧紧抱住他,“我知道你想。” 任何人都清楚的道理,没人想让自己的身体有残缺,即便白虞装得再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落寞,与病症带来不便时的难过,都让人看得分明。 别人也不过是在哄他开心罢了。 只有在眼睛能看清时,白虞的快乐才是真实的。 第83章 佛珠你都记得,对不对…… 白虞一听,更止不住了,他仍旧在否认,“不,我不想看清……” 他身体不停地发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抗拒。 一整晚秦鼎竺都抱着他,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基本都是我不需要、没关系之类的自我安慰。 可谁都明白,越是强调就越是反常。 在这之后,表面平静无波地过了几天,白虞情绪没再失控,只是,他连秦鼎竺在时,都会站在书房门口犹豫,最终选择离开,远远望着。 秦鼎竺将他抱起坐到书房桌子上,俯身吻他时,他则会抓住对方衣领,别过头小声地说,“出去,别在这里。” “为什么。”秦鼎竺跟随着他的目光。 “没有,只是不喜欢。”白虞面露祈求,揽住他的肩膀,“在外面,哪里都可以。” 秦鼎竺看了他几秒,没有拒绝。 白虞在力竭之后沉沉谁去,殊不知秦鼎竺在他呼吸平稳后,再一次走进书房,望着其中一只橱柜站立许久。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白虞从杜蓉口中得知,白晏明回来了。他前后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和对方谈一谈,他选择的地方仍旧是医院。 于是白晏明刚从一个手术台下来,去洗手的路上,在走廊和白虞迎面相望,他神色一顿,走到跟前时,他低声对白虞说,“稍等我一下。” 白虞微微转动视线,语气没有起伏地询问他,“要去休息室里等你吗?” 白晏明被刺痛,眉心低下去,“小虞……” “我知道了。”白虞打断他,“我就在这里等你。” 最终他们出了医院的楼,坐在草坪的长椅上。 “你当时很害怕吧,对不起。”白晏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嗓音已经沙哑,“但是我决不可能做害你的事。” “所以,你只是治好我的眼睛,又把它毁掉了。”白虞望着地面模糊的绿草,“你就算相信桂青虹,也不相信我的选择。” 白晏明张口半晌,最终认命一般说,“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当我是自私,我喜欢你,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 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听从桂青虹莫须有的话,只是本能觉得,白虞绝对不能和秦鼎竺相爱。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白虞话音不稳,眼角泪水滑落,到最后几乎成了气声。 白晏明瞬间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要抱住他安慰,顾虑到他可能不愿意,又缓缓放下手,无力又恳求地说,“你就当是,为了我。” 他都不奢求在白虞心里有他一席之地,这句话不过是垂死挣扎。 白虞自己用衣袖抹掉眼泪,两人沉默许久,谁都没再开口。 直到白虞起身要离开时,白晏明才出声,“我要调职去南方了,我在等你。” 白虞脚步停顿,低低应了一声,“好。” 回去的路上,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坐上公交车最后一排,失去力气倚靠在窗上。 听着车里的播报声,快要到达时,他甚至有些不想下车,就这样一直飘荡下去,仿佛就不用面对什么。 最终他还是睁开眼,走进他的家。 秦鼎竺不在,白虞关门后不管不顾地躺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一阵眩晕,屋子里静得吓人,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 恢复了些力气,他不知怎么地爬起来,恍恍惚惚站在了书房门口。 面前似乎有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他抬手扶住门框,只是迈出一步都重如磐石,极其困难。 走到那只低矮橱柜前,他胸口一阵发闷,整个人都要被抽干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让他身子越来越低,最后是跪坐在地上,一点点将抽屉打开拉到最底端。 视野里没有那只木盒,白虞愣怔地眨了眨眼,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可现在到了最后一步,他只得伸出手去寻找。 真的没有。 他直直望着稍微翻乱的抽屉,怀疑自己是记错了,但临到此时,他再没有勇气去拉开下一只抽屉。 或许就该如此,一切都是天意。 白虞把东西仔细耐心地整理好,扶着柜子起身出门,感到异常轻松。 他习惯性地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以往每一天,只要他先回家都是如此。 因为这里是最快知道秦鼎竺回来的地方,他抬眼就能看到玄关处,随即快步跑去,对爱人献上拥抱和亲吻。 沙发上本来只有那只小熊,白虞坐下时,大腿压到了什么东西,他奇怪之间,无意识地伸手摸出来,眼前是一只黑色的,棱角分明的盒子。 白虞还没反应过来,拿近来看,意识到手里是什么的瞬间,他浑身一震,头皮发麻,仿佛这是什么吃人的毒蛇,反手甩了出去。 盒子撞在茶几上,砰一声响后,盒盖掉落分散,里面的东西也显露出来,是一串完好的,血檀木佛珠。 此刻珠串静静躺在地上,分明是个死物,却让白虞心惊肉跳。 他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完全地僵在原地,上身本能地向后躲,眼里满是惊惧与迟疑。 佛珠,怎么会在这里。 所以他方才忙乱半晌,其实完全不需要,只用在进门时多看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得到。 桂青虹说拿到佛珠他的眼睛就能好,白晏明也为此恳求他,白虞需要的东西即将到手,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压下心中的抗拒,将佛珠捡起来。 僵持了不知多久,天色都有些发暗,白虞胳膊肩膀酸痛起来,他转身从另一侧离开客厅,走进厨房倒了一点水,任由盒子和佛珠躺在地上。 只是喝口水的功夫,他就被呛到嗓子,捂住灼烧的喉咙用力咳嗽。 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可是,他现在究竟该做什么,谁可以告诉他,谁能来帮帮他。 没有人回应。 太阳彻底落下,白虞平复好心绪,几乎是麻木了,回身走到茶几旁,望着地上犹如一道血痕的珠串。 他迟缓地俯身,手指颤动着,触碰到一颗颗圆润的珠子。 佛珠似乎整圈亮了一瞬,下一刻,白虞脑海涌现出过往的画面。只不过有略微不同,因为那不是他的视角,而是,秦知衡眼里的一切,对方眼里的他。 杂乱的景象一股脑地塞到他眼前。 落水、下蛊、生母的来信、围猎、射箭、二皇子、三皇子、皇帝、最后是,他……白虞。 一个愚蠢的,值得被利用,才侥幸活下来的皇子。 对方也的确这么做了,而且比所有人都利用得彻底。最可笑的是,对方似乎真的爱上了他这个棋子。 直到最后一幕,秦知衡站在他的尸首前,手中攥着那串佛珠,看着他说,“红玉,我的记忆,都留存在这里,你恨我怨我都好,不要忘了我。” …… 白虞轻笑着,泪珠径直砸落到地上,他彻底瘫软在地,死死抱住快要炸开的头。 “骗我,你骗我……都是假的。” 对方实在太了解他,知道他不愿意主动寻找,放在他必定会触及到的地方,硬生生撕开残破的血肉,将血淋淋的真相放到他眼前。 他一直抗拒的,从来都只有对方的利用。 或许在想起临死前四周的神武卫时,或是想起聂陵提醒他的话时,或是更早,和对方在一起突然产生的心惊和异样感,他就已经有了预感。 只是固执地掩耳盗铃,将自己的心蒙起来。 他一步步迈进对方的圈套,连带着家人一起,拽进无边的深渊- 零点之前,秦鼎竺推开了家门,不出预料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半点声息也没有,连温度都凉下来。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给了白虞充足的,逃离的时间。 白虞从千年前到来的那一刻,佛珠就已经不同了,只是还未履行使命,就断得七零八落。 现在,它完成了该做的事——让白虞看清。 白虞一定恨死他了,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可他又不想放手,即便白虞离开,他也会找到他,不论何处。 秦鼎竺负手关上门,看到地上装佛珠的盒子。望了片刻,走向卧室,窗外月光被遮掩,显得他身影更为落寞。 打开房间里的灯,依旧是空无一人,所有东西都保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唯独人不在了。 床上还放着他留给白虞的衣服,因为白虞发热期临近了,他担心自己不在,白虞没办法及时缓解。 他将衣服收起,转身出门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樱桃香。 这个家里早就被白虞的气息染过,不知道哪里就可能沾上他的信息素,可是此时,却足以叫人心头一怔。 秦鼎竺几乎是同时循着方向转过头,下一刻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黑洞洞的视野中,角落里有一小团更深的影子,蜷缩着,隐隐颤抖发出细弱的呼吸。 秦鼎竺大步上前将他拉起,手触碰到时才发现他衣服湿透了,冰冷地黏在身上,感受不到一点体温。 他用力抱住白虞,颈侧相贴,将怀里的人暖热,声音暗哑,后知后觉地说,“你没走。” 白虞缓缓抬起手,却冷得无力推开对方,他脸色苍白到极点,已然哭得失声,“你都记得,对不对……” 他明白千年前的一切后,甚至抱着能被天打雷劈的侥幸心理,认为如此长的时间过去,转世之后就是另一个人了,他不该怪到对方头上。 可是这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是秦鼎竺亲自把佛珠送到他手边的。 秦鼎竺扶着他的后背,与他的手紧紧交握,“我只记得,你看到的这些。” 那些日常的,和白虞的相处,他完全不知道。 “你骗了我两世。” 白虞痛苦而艰难地道出这句话,字字泣血,“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都做了什么。” 第84章 妻子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 秦鼎竺在他耳边道歉,无论白虞再哭泣和挣扎都不放手。 白虞发热期已经到了,后颈不断溢出信息素,他不想用秦鼎竺的衣服缓解,便把自己关在浴室,硬生生用冷水浇在身上,压□□内的难耐。 然而此时alpha到来,他的身体被信息素影响逐渐回暖,发热期作用下越发没有力气。 他抓住秦鼎竺的衣袖,满是哭腔地开口,“你放开我,我要,我要说……” 极力征求下,才得到一丝放松的空隙,白虞手抵在对方身前,向另一侧踉跄躲避,碰到灯光开光,柔雾色黄光亮起,他眼中浸着痛苦与决绝。 “我要走,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白虞目光从秦鼎竺脸上划过,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像是要将对方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他转身向浴室门口走,手扶着墙壁,堪堪迈出去,整个人从身后又被完全圈住锁在原地。 “红玉,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耳后的声音变得偏执,烫得白虞不禁发抖,吻落在他的后颈上,下一刻牙齿刺破了腺体。 他既然留下,秦鼎竺怎么甘愿再放他从自己眼前离开。 白虞仰起头,脖颈细瘦,犹如濒死的天鹅,发出最后的啼鸣。 他依稀记得在梦中,秦知衡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刻,已经变成了同一个人。 “你哪里有把我当过妻子,我只是你的工具……” 白虞呜咽着控诉,全身的血液都成了苦水,“你杀了我的父皇兄长,让我无人可依,踏破我的国门,将它据为己有,你还给我下蛊呜呜……可是明明不需要这么做,我也会爱你的。” 他声音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出来,满腔的怨都化作了委屈。 他被残疾的眼睛和无法自控的身体折磨良久,到头来竟是枕边人的精心操控。 甚至换过一副身体后,他还是在心里作用下,被迫感受着同样的痛苦。 他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了笑话,连个名副其实的人都称不上,牲畜都比他强。 秦鼎竺将他抱得更紧,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最大的心结就是,如果不下蛊,白虞是否还喜欢他。即便是有超越友情之上的片刻心动,对他而言也足够了。 “我错了,我后悔所有的一切,我只想要你。”如果重来,他绝不可能再伤害欺骗白虞,他要用生生世世来弥补。 “你要我怎么面对你……”白虞闭上眼,泪水不住地往外冒,他拉住秦鼎竺的手臂,却拽不开分毫。 发热期还在持续,他的身体本能产生渴求,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可是秦鼎竺不断吻在他脖颈和肩膀,将他浸了水后湿重的外衣揭下,越发瘦弱的Omega在他身前颤抖,随即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即便用尽了力气,也只留下猫抓似的痕迹。 秦鼎竺体内alpha信息素不断释放,在白虞腿软之时,将他捞住强行抱到卧室床上,跪压在他身后,感受到层层颤栗的脊骨。 白虞被抵着下颌深吻,并不凶狠,甚至充满爱意,只是缠得他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哼着气,任由咸涩的眼泪混入唇舌。 他两条大腿几乎呈一条线,窗外不知何时划过一道闪电,云浪翻涌,直劈到最深处。 白虞泄愤一般死死抓着对方的手,指甲边缘几乎嵌到对方皮肉里,近在咫尺的声音钻入他耳中,“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不要,你要是敢,我,我就……” 白虞不住地念着,他想要警告,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惩罚,说不出狠话。 直到宫门被破开,最后属于他的领地被彻底占领,白虞满身湿汗,忽地发出一声啜泣,“不!你出去……” 秦鼎竺锁住怀中逃的Omega,不断亲吻安抚,牢牢卡在原地。终身标记的最后一步很痛苦,要在体内留存很久,不能分开。 白虞里里外外都裹满了对方的信息素,然而说不上是身体还是心里更难受。 他怎么可以和自己的仇人行苟且之事,不知情时可以说遭人蒙骗,可现在真相他都知道了,他再也没办法祈求被伤害的家人原谅。 成结的过程格外清晰,一点点在他体内刻下终生无法磨灭的痕迹。 中间白虞有无数次想要逃,全都被按住,接着更深更紧,他恶狠狠地咬住对方,不肯求饶,抵死缠绵。 眼泪留得再猛,他也只是艰难地说,“你让我走……” 秦鼎竺抚摸他略微隆起的小腹,吻在轻颤的胛骨上,“我不可能给你机会忘记我。” 许久过去,白虞额头垂在柔软的枕头上,周身都被汗水黏湿,他明显感知到身体里有哪里不一样了,来不及分辨,他满腔的怨气和恨意涌出,在秦鼎竺稍微松动时,反手挥在对方脸上。 “滚!” 其实这里是对方的家,要走也应该是他走,但口不择言时,都已经没有理智了。 不论秦鼎竺还是秦知衡,恐怕都不喜欢这样侮辱的方式责骂,可如果是白虞,他们没资格反驳。 秦鼎竺再次吻咬住他,没有控制他的手,白虞一开始只是推拒反抗,慢慢的加重了力道,攥成拳打在对方身上。 可惜他仅剩的力气都耗尽了,最后成了委屈地发泄,很快他又被按着第二次,好不容易结束,白虞失神地缓了一会儿,勉强爬出来撑起自己,一抹腿上全是湿的。 他知道真的不能再留下去,脚刚踩在地面,秦鼎竺又揽住他的腰身拖拽回来。 整个晚上,每当他产生离开的意图时,都在开始就失败,仿佛是无尽的循环。 白虞收不住了,几乎崩溃,“你究竟要如何,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秦鼎竺只是固执地抱住他,“我不想让你走。” 他这么说的,也的确这么做了,把家里的门窗彻底锁住,收掉一些电子用品,将他浑身上下咬得全是牙印。 白虞早该想到他会疯掉,比桂青虹还可怕,他想等到对方回来再走的想法,完全是个错误。 很久后他才反应过来,秦鼎竺应该是被激起了易感期。对方不停地黏着困着他,每时每刻都想做,疯狗似的往深里捣。 现在床上床下一片狼藉,差不多是刚收拾干净,对方就又失控起来。 白虞也是想不通,他们之间就逃不开这件事,无论千年前还是现在,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不过他们有国仇家恨挡在中间,再也回不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白虞用不吃饭不喝水反抗,在秦鼎竺硬是亲口喂给他后妥协了,变成了用东西砸门砸窗,可这屋子隔音出奇的好,几天都没有人找上门。 终于在一天夜里,白虞夺过地上摔碎的碗瓷片,挡在秦鼎竺面前,目光已是灰败与决绝,“让我走。” 然而秦鼎竺一步步迈向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对准他的锋利碎片,白虞呼吸紧张地向后退,“我必须要走,你别过来。” 他抓着的手用力,瓷片断裂处粗糙不平的地方划破掌心,瞬间就洇出血来。 秦鼎竺看着他的手,眉头微微拧起,“你受伤了。” “我不用你管!”白虞红着眼斥责道,他转身快步跑到门口,转而抵在自己脖颈,微仰着头威胁,“把门打开!” 秦鼎竺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目光变得深暗,“我可以开门,但是你受伤了,不能就这样走。” “我说过了,不用你管我,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白虞说完,死死咬着唇,将瓷片更用力地压在侧颈。 秦鼎竺几乎没有犹豫,“好,我开,你放下手。” 勉强达成一致,白虞让开位置,眼看着对方开了门锁,拉出一道缝隙。他下一刻便扯住门板,快速从里面挤出去。 然而抓着瓷片一侧的手肘不知道被掐在哪,半只胳膊顿时发麻,他手指松动,碎片便掉落在地上,坠地的下一秒,就被踢走滑至远处的墙边。 白虞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想功亏一篑,猛地向前扒在楼梯的围栏上,硬是让自己僵持在中间。 他回头愤恨地说,“你答应了我,还拦我做什么。” 秦鼎竺将他掌心翻转过来,肉都被割开了,伤口并不浅,如果不管,可能会失血甚至感染。 他抬眸望向白虞,“处理好伤再走,好不好。” 白虞是第二次听到他用恳请的语气说话,仿佛这是他最重要的事。 沉默之后,白虞冷冷地笑一下说,“有必要吗?你对我做的事,哪一件不必这伤更重,现在心软什么。” “做错事都要赎罪,你总要给我一些弥补的机会。” 秦鼎竺望着他,慢慢走近,寸寸抚过他的手臂,直到揽住肩膀,身体挨靠在一起。 这是几天以来,两人最平静的一次拥抱。 “即便要暂时分开,我也想让你安全,体面。”秦鼎竺说。 白虞忍了很久的泪水从眼眶滴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晚了……” “等我,很快。” 秦鼎竺说完,轻轻吻在他耳尖上,停顿片刻后,才放手走进屋子里。 白虞无力地抱着围栏,坐到地上,除了对方,他还恨的就是自己无底线的听信和心软,这才是毁了他一切的东西。 他该如何拒绝,或许在此时走掉,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然而白虞没有,在秦鼎竺拿着酒精纱布之类东西出来,要清洗他的伤时,他伸手接过,眼底还湿着却坚定地说,“我可以自己处理的,我现在没有被下蛊,不需要时时刻刻依附你。” 他转身,扶着栏杆,稳稳迈步踏上向下的楼梯。 走到拐弯处时,一直由上而下看着他的秦鼎竺,忽然出声道,“红玉。” 白虞抬起头,与他恰好相对于一条直线,目光隔空相望,他听到对方说。 “不论到哪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第85章 荒唐你们吵架了? 楼层很高,白虞不管不顾地跑下好了几层,脑袋一片空白,连电梯都忘记了。 直到气喘吁吁,看着台阶一阵眩晕时,他不敢再往下迈,恐怕会滚下去摔死。 他靠在一旁休息,看向手中的酒精纱布,伤口传来源源不断的钝痛,可是他不能停留,万一对方反悔,他再被抓回去就完了。 来不及处理,他跑到电梯前,按亮向下的灯。 电梯很快到了,里面有人,看到他这副脸色苍白,手上带血的样子被吓了一跳,犹豫过后问他要不要帮忙。 白虞摇头,在抵达一楼开门的下一刻便跑了出去,留下一道清幽的风。 大步迈出小区后,他身体顿时松懈下来,疲惫感涌上,险些站都站不稳。 他慢慢往前走着,已经很晚了,行人不多,他便停在一处路灯下,哆嗦着打开酒精,闭眼直接倒在伤口处。 霎那间的剧痛让他整只胳膊都发麻,差点把瓶子都扔出去。 手里有棉签,可是他很胆小,不敢看自己割开的血肉,刚才说的硬话不过是逞强,他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他又忍着痛意又倒了几下,手上都快失去知觉了,最后勉强用纱布缠上,低头看到满地脏污的血水。 路过的人看到,怕是会被吓一跳。 白虞固执地将最明显的地方擦去。 他就像这团污渍一样,显得那样多余而累赘。 他不想回家去,不想让杜蓉担心,对方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了,是他一意孤行才造成今天的结果。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无颜面对家人,尤其是白晏明。 白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路上,碰到口袋里的东西,伸手攥住拿出来。 是那串佛珠。 此时已经安静地躺在他手心,和其他佛珠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来到千年后,它没有断掉的话,说不定当天就可以知道一切,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他该怎么想,对方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千算万算没预料到会有如此微小却直接的意外。 想着想着,白虞便笑了起来,在黑夜之中显得难堪而凄凉。 真是太荒唐了,他是多么信任,才会将一个敌国质子留在身边,引火烧身,逃脱不得,连累他的家人和大晟的百姓。 甚至到在千年后,要对方亲自告知实情,才姗姗来迟地醒悟。 隔着遥远的年月,他想做些什么挽回,都无处着手。从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那些惨痛的过往,最终成了被风吹散的渺小尘埃。 若是还在皇宫,他必定要先杀了秦知衡,再以死谢罪,给因他而死的人一个交代。 白虞心里有满腔的怨与苦,压得他快要垮掉,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死后大晟究竟如何了,他的母后又如何。 从秦知衡的记忆来看,母后应该是还在皇宫,可她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他人侵占家族和国门。 她一定也很痛苦。 白虞在外面晃荡许久,气温都凉下来,他不在乎自己在哪,反正天亮之后,他能找到回家的路。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还牵着一只大狗,白虞躲避着让开,却听到其中一人出声,“白虞?” 他抬起头,看到陌生的脸上诧异的神情,“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白虞不认识这两个人,奇怪地问,“你们是?” “我是秦教授的同事啊,我姓罗,这是我老婆。”对方向他介绍,身旁的人也向他点头示意。 原来是秦正蔚的熟人。 “不好意思,我一下忘了。”白虞回应后垂下眼,“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你是要回家吗?”姓罗的人开口,“不然让我老婆送你,车离得很近。” “不用,我……” 白虞还没说完,另一个男生应和道,“对啊,你看现在都没人了,多不安全,我载你吧。” 白虞还是坚持,“我真的不用。”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家大福偷吃八条咸鱼,刚刚狂拉了一路,我真是受不了,正好去送你我就不管了。” 男生说着,那只毛发旺盛的黄色大狗凑到男生腿边,又被罗先生一把拽了回去。 “老婆,你这么说大福会生气的。” “你快走吧,它又要拉了。”男生挥手嫌弃地让他远点,还嘱咐说,“拉完都带好收拾干净啊。” “知道了,你小心点。” 白虞都没说上两句话,只觉得夫妻二人格外热情和自来熟。但没说清楚话,他又不好兀自走掉。 男生啧一声回过头,和白虞指着后面吐槽,“都怪他,吃完东西不放好,再有下次我非打他一顿。” 白虞轻声缓缓说,“你们感情很好吧。” 男生一愣,“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鲜活,热闹,是真实的。” 虽然他只看到了一小部分,但无数个碎片就能拼凑成完整的样子。两人都是坦然,有交流的,不会顾及对方从而藏着掖着。 不沟通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安静,彼此都触及不到对方的心,身体越近,屏障反而越厚。 就像他和秦知衡,或许根本就不了解互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们吵架都是好事了。”男生笑着回答,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你叫白虞对吧,我姓叶,叶浮,漂浮的浮。” 白虞点点头,复述了一句,“叶浮。”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在……”白虞说不出来,“其实我不想回家。” 他以为别人听到,会下意识问为什么,没想到叶浮闻言却说,“不想回那就不回嘛,正好我有点饿,我们去弄点宵夜吃吧。” 白虞就稀里糊涂地被他带进一家还营业的烧烤店,哐哐点了一大堆后把菜单递给他,“你看你还想吃什么。” 白虞扫了一眼,觉得叶浮快把东西点了个遍,他摇摇头,“够了。” 等菜的间隙,叶浮时而吐槽伴侣招人烦的行为,时而诉说工作的不顺心,白虞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他听进去了,还很认真。 他觉得对方的生活很有趣,总有无穷无尽的事要做,有话要说。 不像他,看起来也是活着,可到现在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各种肉串和菜陆续摆满一桌,香味随着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勾得白虞沉寂多时的胃□□泛起来。 “你放心大胆地吃,我请你的。”叶浮说着,把几根又几根摆在他面前。 店内还有另外一桌,应该是一大家人聚餐,笑闹和酒杯碰撞声交替,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很难不放松下来。 白虞身体逐渐回暖,真的和叶浮一起吃了一餐,也被带动着,简短讲了些自己的事。 另一家人吃完离开,在叶浮第二次拿起手机快速敲击后,白虞看向店内的钟表,从进店到现在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 他对叶浮说,“你该回家了吧。” “我不着急啊,还没吃完呢。”叶浮抬起头说。 “你男朋友在找你。”白虞目光落在他手机背面,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浮笑了一下,放下手机,“没事,他就是问我把你送到了没。这家店一直开到凌晨四点……” “是秦鼎竺让你们找我的吧。”白虞忽然开口,他没有错过叶浮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慌乱。 白虞了然,还真的是这样。就算一开始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该反应过来了。 两人说是秦正蔚的同事,可秦鼎竺是秦正蔚的学生,还在一个学校工作,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而且前段时间他们在一起时闹得沸沸扬扬,熟悉的人就算提起,也会先想到秦鼎竺,不是已经过去很久的秦正蔚。 更明显的是,自己对他们来说与耳闻过的陌生人无异,偶然遇到,就算察觉不对劲,打个招呼稍微关心两句也就过去了,哪里能像这样,又是要送他回家,又请他吃东西还准备通宵到凌晨的。 热情过头就成了反常。 叶浮否认道,“啊?不是,很巧我们下来遛狗的。” “明天是周五,你还要工作吧。”白虞话音没有起伏,“这么晚不睡,就为了陪着我?” 叶浮和他对视了半晌,无奈妥协着解释,“小白,你误会了,虽然他是有找过我们,但我家狗真的吃了八条咸鱼。就是……稍微多绕了一点路,也是能让它多上厕所呀。” 对方说稍微绕一点路,那很可能是走了很大一块并不需要走的地方。 叶浮还在诚恳劝说,“跟你吃饭我挺开心的啊,偶尔熬个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虞能感觉到他是爱说话的人,可一边吃饭还要活跃气氛,时刻注意话题,不影响他的情绪……这是负担,根本就不会轻松开心的。 他站起身,认真对叶浮说,“谢谢你,但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他走向前台,问收银员要了一张纸回来,“能不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毕竟算是认识了,叶浮没有拒绝,他写完后白虞端端正正折起收好,“以后我会把钱还给你。” 叶浮赶忙摆手,“不用,我请你的。” 白虞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转身走向门口,叶浮望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口,一下没忍住问道,“你们怎么着,吵架了?” 秦鼎竺让他们到那条街找白虞时,两个人都震惊了,没听过对方如此卑微的样子。 自己不敢去,还嘱托他们不要说起他,也别提为什么不回家之类的话,要照顾好他,别让他再受伤。 幸好两人本身就自来熟,不然早就被当骗子变态了。 之前憋着不能说,现在被白虞看穿,干脆破罐子破摔。 白虞微微偏过头,侧脸轮廓柔和而分明,话语决绝。 “我们什么都不是了。” 第86章 圆润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点 白虞走出店门,叶浮跟上前劝说,“你要去哪里啊,不回家的话我还是陪你吧,实在不行你先在我们家住一晚。” 罗景同匆匆赶过来,见状询问,“怎么了老婆?什么情况?” 叶浮急着小声说,“他看出来了,现在要走,我说让他在咱家住一晚。” “可以啊。”罗景同来不及惊讶,应和着说,“就是,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真的不行,起码到明天天亮,我们就不管你了。” 白虞明白他们是好心,可他做不到在刚认识的人家里休息,再这样纠缠下去,谁都别想睡安稳了。 “那就拜托你们,送我回家吧。” 罗景同和叶浮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和白虞不熟,但算得上是亲友行列,哪怕秦鼎竺没有请求,他们也不能放任不理。 他们开车把白虞送到居民楼下,眼看着他走进楼道里才放心,回程路上和秦鼎竺打电话,叫他不用担心,白虞已经回家了。 秦鼎竺道了谢,叶浮啧一声谴责道,“你怎么把他欺负得那么可怜。” 白虞伤心得太明显了,整个人失魂落魄,还要在他们面前强撑着,让人忍不住怜惜心疼。 两个人恋爱不是谈得好好的,护得和宝贝似的,怎么会闹成这副样子。 秦鼎竺沉默下来,他们发生的事没办法解释,谁能相信,他们是上一世的仇恨。 他做不到欺瞒白虞,和前世白虞死时想的一样,他要永远弥补,愧疚但干净地爱他。 能让白虞的眼睛恢复,再恨他也没关系- 白虞沉重地一步步迈上台阶,最终站在家门前,迟迟没有动作。他没带钥匙,杜蓉应该已经睡着了,如果现在敲门,她会被吓到的吧。 他缓缓退后,靠在角落的墙壁中间,蹲坐在地上,想等到天亮,杜蓉自己醒后再说。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轻微的声响,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下一刻门竟真的开了。 杜蓉神色茫然而沉重,眉间压着什么心事,她向外探看,在昏暗的光线下,注意到一团弱小的身影。 “白虞?”她目光一怔,按亮客厅的灯,快步走出来将他扶起,“你怎么回家也不进来啊。”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几天心里总是不安稳,尤其是刚才夜里,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像是有感应一般,就想开门看看。 没成想这么一看,自己亲儿子可怜地蹲在家门口。 “妈妈,对不起,我怕打扰你……”白虞出声,话音带着哽咽,“我错了,我不能再回去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杜蓉心都快碎了,搀着他的手臂说,“我是你亲妈,你就该打扰我。走,先回家。” 白虞坐在沙发上,杜蓉忙前忙后地倒热水,给他拿干净睡衣,用热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还要给他做点吃的。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的。”杜蓉心疼地问道。 “有人用车送我的。”白虞回答,起身阻止她,“妈妈,你别忙了,我吃过东西现在不饿。” 杜蓉听后停下来,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没问发生了什么,简单收拾后就让他回卧室睡了。 但这一晚,没人能真的睡着。 第二天杜蓉就请了假,专门在家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她还在想要不要让白晏明回来,又怕白虞会不愿意,没想到白虞主动说,叫哥哥回家一起吃。 白晏明在医院接到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地赶回家,见到眼前情形显然也很意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 白虞走到他面前,“哥哥,我回来了。”他抬手轻轻抱住对方,深深闭上眼,“我一直都对不起你。” 不论是太子哥哥还是白晏明,他都伤了他们太多。 对方那样挂念他,甚至想要平定天下,就为让他轻松自在地享乐,还有那只红玉佩,生生在他面前碎成残渣,他都没当回事。 “别这么说。”白晏明动作很轻地回抱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恍然,“你能回来就好。对了,你的眼睛能看到了?” 白虞退开看向他,眼眶微红地说,“对,我能看清了。” 白晏明和杜蓉心照不宣地没有问他变化的缘由,他们终于又恢复成完整的家的模样。 白虞每天安安生生地上学,假期后空闲多了,就去孙姨店里打工,还在一家兴趣班里做教书法的小助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想,即便不时就在家门口和店外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他和秦鼎竺分手的事就传开了。 可能是邻居叔婆发现他一直住在家,好奇上前询问,他直言的时候,也可能是在外面,有人见他和秦鼎竺形同陌路…… 总之,他们被猜测揣度了好一番,觉得他终于是被抛弃了,也有理智分析的,认为有其他问题,毕竟抛弃的一方不会反过来追被抛弃方。 白虞已经不管别人想什么,有谁问起原因,他都闭口不谈,可以说除了他和秦鼎竺,没人知道真正的症结所在。 就这样到了七月底,白晏明调职的计划落实,三个月后,他就会去南方工作,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 白虞得知后很平静,他说,“那我和你走。” 这个决定一出,家里三个人都忙碌起来,白晏明要去南边看房子,杜蓉向学校申请了提前退休,并安排白虞转学的事。 平静无波的家像是砸进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 白虞一天从学校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就看见聂陵一副不舍,难以接受的样子瞧他,“你真的要走了?你才来多久,半个学期都没到。” 白虞点头,“对,下个月我就要去南方了。” 聂陵苦闷着脸叹息,一节课过去,他突然打鸡血了似的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哎,我也搬过去。” “?” 白虞奇怪地看向他,“什么?你要和我走?” 不怪他不相信,主要这一世他和聂陵虽然关系不错,但也只是同学,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哪是一句话就能背井离乡的。 “对啊,我跟你是好朋友,不可以吗?”聂陵理所当然,“而且我总有种很久前就认识你的感觉。” “可是……你家在这啊。”白虞虽然认同,也有些混乱,“你走后要住哪里,还有你父母。” 聂陵轻飘飘揭过去,“都是小事,我父母又不回家,没关系的。” 白虞都不懂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再追问下去,对方只是让他别担心,还说,“我就是太无聊了,跟你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白虞想不明白,当聂陵是在开玩笑。 周六早上他去教学机构,出楼迎面撞上秦鼎竺,他脚步一顿,攥紧自己背包的带子,移开目光从旁边绕过,接着就被抓住了手腕。 “你放开我。”白虞回头拧起眉头。 秦鼎竺眸中压抑着浓重的情绪,没有放手,而是问他,“你要走?” “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白虞语气冷淡,用力拉扯自己。 秦鼎竺半点不松,一把将他带回来,捏住后颈吻下去。 已经两个月没有亲吻触碰到爱人,甚至连句话都没说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折磨。 白虞使劲推拒挣扎,对方却纹丝不动,疯了一般欺压舔咬,撬开他的齿关勾缠。 他们对彼此的气息太熟悉了,几乎融进自己的骨血,再次靠近,本能地追随依恋。 秦鼎竺把他抱得太紧,没有一点缝隙,白虞手推在他身上,看起来却像抓着他。 小区里有奶奶牵着小孩经过,看见他们一连哎呦几声,小声念念叨叨,“真是不羞啊,在外面就搞上了……乖宝不能看,快捂上眼睛。” 小孩拿手盖住脸,分别在两只眼睛处留出一道空,奶奶以防万一,还把孙儿耳朵也捂住,拉着人匆匆离去。 白虞耳朵憋得发红,不想任由对方胡作非为,而且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迟到了。 他不管不顾地狠狠咬上去,嘴里瞬间弥散开血腥味,秦鼎竺略微停顿,接着重重碾过他的唇,意味不明地说出三个字。 “不可能。” 白虞视线径直与他相撞,看到他眼中的欲望与野心。 白虞呼吸一紧,抬手抵住他喉咙,“你疯了?” 秦鼎竺丝毫不动,目光紧锁着他。 此时要好的邻居阿姨看见,连忙跑上前把白虞拽出来,拉远后不住来回看两人,见白虞没事才说,“这是做什么呢,大白天还怪吓人的。” “姨,没事的。”白虞安抚着,和她一起快步离开,路上还嘱咐说别告诉杜蓉和白晏明。 他遥遥回头,看到秦鼎竺仍旧望着他的身影,此时才逐渐明白,对方说的不可能,是在回答他的话。 他要走。 不可能。 和你没关系。 不可能。 在对方看来,他们从来就没有分手。 白虞走着神,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嘴里的血腥气全都咽了下去。 算了,他身体里对方的东西还少吗,也不差这些了。 和阿姨分开后,白虞为了赶时间,打车赶到机构。上课的老师是位和善的女bate,已经结婚,有时会谈起她的孩子,还会给他看宝宝日常笑闹的照片。 老师见他进来打了声招呼,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 天气见冷,白虞多穿了一件外套,现在室内很暖和,他就把外衣脱下来挂在一边,只穿着短袖。 老师瞧见他,闲聊似的提起,“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点。” “有吗?”白虞闻言低头,看见自己细瘦的胳膊腿。 “也不是,就是觉得好像……圆润了?”老师自觉用词有些怪,摇摇头说,“你没看一下多少斤?” “前段时间称过一次,没有太大变化。”那还是家里感冒药的过期,他去药店买时顺便称的。 不过他这段时间吃饭确实一直很好,还喜欢吃些零食,杜蓉欣慰地说能东西就没事,起码身体和心气不会垮。他好像也没生过病了,健康很多。 第87章 烟火你最近饭量见长啊 搬家的时间一天天临近,家里暂时用不到的都被收拾成包裹,放在一旁等待下午的快递员上门,将它们运送去南方。 走前第三天,杜蓉准备叫关系不错的邻居朋友吃个饭,于是和白虞一起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东西。 有几家摊子的老板他们都认识,看见就能说上几句话,杜蓉买完肉菜又走到水果摊前,挑选葡萄西瓜什么的。 白虞扫过面前的水果,视线落在几块黄澄澄的大块饱满果肉上。 他是穿越过来后才知道这种气味不太美妙的水果,以往闻到他会觉得很臭,今天却有些好奇它的味道。 水果摊主很有眼色,见状直接拿了一小块试吃的递给他,“来,尝尝好不好吃。” 白虞没想到对方如此热情,看向杜蓉,见她微笑着没说什么,就先道了声谢接过来,试探着凑到嘴巴前,屏息将果肉咬进去。 奇怪的口感和味道传至他舌根,他喉头一哽,捂着嘴没忍住直接吐在手里。 杜蓉和摊主见状还笑,杜蓉拿给他一块纸,“你一直都不爱吃榴莲,还总想尝。” 白擦干净嘴和手,抱歉地看向摊主,“不好意思,我以为不会的……” 摊主很大度地摆手,“这有什么,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 杜蓉买完水果,两人转身往回走,白虞忽然觉得肚子动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过,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午饭前白虞和杜蓉一起洗菜做饭,有先来的客人看着他说,“小白变化真大,比以前懂事太多了。你妈之前可是发愁你,天天都记挂着放不下。” 杜蓉说,“都多久的事,别提了。” “你看看,她啊就是最心疼你。”客人看得分明。 白虞把淘洗干净的米放进饭煲,“我知道,但是她也关心我哥哥的。” “好好,你们一家人都好。”客人笑着应和,有其他人进来便转过去聊天。 杜蓉到客厅招待了,厨房灶台上盐用光,白虞从头顶的橱柜里拿,不小心碰到瓶瓶罐罐的,盐袋掉在了地上。 他自然而然地弯腰去捡,却觉得腹部有些异样,不疼不痒,像是什么东西挡着。 白虞把堆起来的衣服下摆扯平,阻隔感稍微减轻。 杜蓉走进来,看到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盐掉在地上了。”白虞说着捡起来,如常地和她继续忙碌。 一桌人满满当当围坐吃饭,话题不时转移到他和白晏明身上,有的说他们都很有出息,夸他们长得好看。 这次一走,说不定就再也不回来了,每个人脸上话里都带着善意。 白虞先一步吃完,说自己还没收拾好,下桌回到卧室,关门后停住脚步,低头缓缓掀开衣服。 他的肚子平平的,刚吃饱也只是稍微鼓起,他站在穿衣镜前,腰身还是很细瘦,人也是薄薄一片,没有一点怪异的地方。 可是他心里莫名地不安,想到还要等两天再走,就觉得时间太过漫长。 在客人陆续走掉,快递员上门把大小件都带走后,一看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杜蓉还拾掇着空掉大半的屋子,看到白虞出来,让他想想明天想吃什么,就听见白虞认真地说,“妈妈,我们今天就走。” 杜蓉片刻的讶异,转身面向他,“什么?机票是大后天的。” 白虞神情带着慌乱,自己也说不清楚,“我有点害怕。” 杜蓉很快冷静下来,让他别担心,两人快速看了机票,确定可以改签今天晚上,立刻就决定,随后告诉白晏明他们晚上就走。 本来对方是要比他们早一天的,先过去准备着,现在变成了迟一天。 白晏明没有追问原因,下班后就回来接他们,直接送去机场,两人就这么紧赶慢赶地坐上了飞机。 手上的电子设备不再更新,周围只剩下安静的机舱,舒适的温度,望着窗外的地面越来越远,白虞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还是离开了。 除了飞机降落时有些紧张,总体来看还是很容易渡过的。两人走下飞机时已经到了凌晨。 天边月光皎洁,感受到凉爽湿润的空气,白虞把挽起的袖子放下。 深夜里比较难打车,两人在路边等着好不容易接单的司机,杜蓉问他冷不冷,接着从包里拿出两件外套,分别穿上。 可能是黑暗容易激发人的情绪,白虞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不禁怀疑自己真的走了吗,原来现在去到相隔很远的地方,这么简单。 走进白晏明告诉他们的房子里,新鲜感才盖过疑虑。 他们会住在新家,慢慢认识周围的人,融入环境,他们那么渺小,在广阔的天地间没有人会发现。 在白晏明到达之后,他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因为临时改变行程,走得匆忙,来之前只顾得上和聂陵打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接,他就知道应该是睡着了。 天亮之后对方才打过来,语气没多意外,让他先忙着,第二天再联系。到了时间就听见聂陵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白虞忽然有种预感,犹疑地回答,“不会是,我家门口吧。” 之前对方询问,因为不清楚情况,他就说了大概的位置。 聂陵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我在市里的一个早市,离你家应该挺近的,你不出来逛逛?” 白虞还真被他勾起几分兴致,此时天光蒙蒙亮,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和卫生间里的白晏明打了声招呼,快速洗漱后就要溜出门,却被对方叫住,脸色略显沉重,犹豫后说,“注意安全。” 白虞干脆地应了一声,快步迈出去。 刚来一天,他对这座城市还新鲜得厉害,昨天都没来得及逛,就忙着收拾东西了,今天出来一瞧,和之前的确不同。 路边断续坐着聊天的老人,各种晨起的声音响起,鲜活却不嘈杂,小桥流水,温婉而朦胧。 他走在其中,像个从来没出过洞的小动物,动瞅瞅西望望。 实际上他确实没怎么出过远门,两世都是在一个小圈圈里转悠。想到以后都可以住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加快了脚步,往早市那边赶。 看到聂陵的时候,他正一手抓着烧卖,一手捧着豆浆,吃得叫一个畅快。 看见白虞过来,他腾出手指,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生煎和馄饨,一股脑塞进他手里,“正好你来了,不然我都吃不完,我们坐在那边吃。” 摊子旁边有桌椅,两人相对而坐,你一口我一口,暖得白虞身体都活了起来。 旁边行人说了话走动,远近处店面叫卖,而他就置身于人间烟火之中。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早市?”他问聂陵。 “我之前来过。”聂陵很平淡地回答。 “你来过?什么时候?”白虞真的意外了。 聂陵沉吟一声,思索道,“很久了,我还在这住了……很长时间。” 白虞越发认为他是个神人,不管前世还是现在,总能让他惊奇。 “你父母到底在哪,不会就在这工作吧。” “那不是。”聂陵回答得很快,却没解答白虞的疑惑,相反还要问他,“你就这么走了,你那个男朋友知道吗?” “他不是我男朋友了。”白虞垂眸道。 聂陵知道他们俩分手的事,但是不论白虞说什么都不相信是彻底断了,觉得以他之前腻歪的样子,总有一天会死灰复燃。 聂陵一脸八卦的表情,“我跟你说,昨天你们走后,我听到风声说萧家在找人呢,你哥哥肯定也知道,他没跟你说?” 白虞缓缓摇头,思索道,“找人,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真的不想自作多情,但想起和萧爷爷还有两面之缘,又有些不忍心。对方年纪那么大了,还认真地以为他会和秦鼎竺结婚,甚至在想婚后的事,结果他就这样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没打。 他和秦鼎竺分手也只是两人之间的问题,没必要迁怒影响他人。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和爷爷说一声抱歉,他不会住进他们家的大宅子了。 只是还能有机会吗。 白虞闷闷不乐的,看到别人买了个糍饭团,眼馋嘴也馋,摸出几块零钱来,给自己和聂陵一人买了一个。 他眼睛水汪汪地咬下一大口,抬头看见聂陵仰靠在椅子上,按着肚子瞪大了眼看他。 “怎么了?”白虞不明所以。 “我发现你最近饭量见长啊。”聂陵又稀奇地打量着,“不过怎么一点没胖,你平时锻炼吗?” 白虞摇摇头,“我懒得动,但是前些天还有人说我胖了。” 聂陵不相信,非拉着他找秤去,白虞边走边吃,被他遛了两条街,总算找到一家药店。 他站到体重秤上聂陵数着格子看,还有点遗憾地说,“才沉了重两斤嘛。” 白虞望了望身上多加的衣服,还有手里剩的一小点饭团。 其实他根本就没重吧,不过饭团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肚子。 白虞准备往家里带些早餐回去,和聂陵约定下次去家里玩,两人各自分开,白虞带着好几样亲选的早饭,进门时听见杜蓉在和白晏明说话。 他关门后说话声就停了,两人走出来,杜蓉惊讶地说,“这么多饭呀。” “很好吃的,你们快尝一下。”白虞喊他们都坐下,顺便问道,“妈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空气安静一瞬,杜蓉起身去洗了把手道,“说这边天气有点凉,出门多穿点。对了小虞,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啊。” 第88章 恶劣终身标记完成得彻底 肚子? “没有呀。”白虞迷茫地看着他们,“为什么会问这个?” 一直低着头的白晏明说,“昨晚我们吃完饭都有些痛,可能是不太干净,想问你有没有事。” “噢。”白虞应了一声,乖乖地讨论,“我没感觉,是不是因为那瓶果汁,只有我没有喝。” 杜蓉附和,“应该是,那我今天就把它扔了。” 白虞看着他们吃完,收拾干净后睡了个回笼觉,准备醒就去新学校看看,明天周一正好报道。 他还联系了好几家书法培训班,空闲时就去教教小朋友,主要不是为挣钱,而是让自己还保持书写的习惯,以免时间一长,被其他事情填满他就把书法忘了。 聂陵也和他转来同一所学校,虽然不是一个班,但距离很近,想见面总能碰到一起。 这边学习进度要稍快,很多制度都和以前不同,刚来比较难适应,白虞的压力陡然增加,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关注别的事,只能在周末硬挤出空来,去一趟培训班。 就这样过去将近三周,杜蓉在他早上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小虞,你发热期快到了吧,药剂还够用吗?” 白虞还是想了一下才记起她说的药剂,沉思着说,“够用,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杜蓉惊讶地啊一声,皱起眉头连忙走到他跟前,“那你发热期怎么过去的?” 白虞颊边微红,“之前是临时标记,然后现在,我不是很难受了。” 他这四个多月,每次到时间,只是会觉得有些累,身体出汗,另外某些欲望增强,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像之前那么痛苦难熬。 杜蓉脸色腾地难看起来,“小虞,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 白虞下意识睁大眼,惊讶地回答,“没有啊,为什么又说我怀孕?” 他反应和态度都很真实,杜蓉的怀疑降低了些,但越发严肃,“你不用药剂,怎么会轻松地度过发热期?不是终身标记?” “终身标记……”白虞喃喃自语,想起他和秦鼎竺分手时,最后那场糟糕却激烈的□□,似乎和平时的确实不同,不会那就是终身标记吧。 见他犹豫,杜蓉脑袋里一根弦绷紧,连忙拽着他说,“快走,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吧妈,怀孕这种事情,我自己还能不知道?”白虞认真拒绝,回身拿起自己的包来,“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个孩子。” “你真的没有?”杜蓉拧眉,她也很奇怪,“我看一下你的肚子。” 白虞坦然地撩起衣服来,他腹部光洁又平坦,两侧还有弧线,只是稍微有些肉。 要是按他们还在一起的时间算,都有将近五个月了,理论上是应该要显怀的。 虽然有理有据,杜蓉总觉得不安生。 白虞赶时间去机构,放下衣服拎着书包就跑了,看他动作轻快没有异样,杜蓉才勉强放下心。 一般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的,行动上下意识都会注意,避免磕碰到,白虞应该是真没有。 她也不想平白无故怀疑自己孩子,会产生这方面的担忧,主要是在白晏明飞来的那天,秦鼎竺找过他,亲口说白虞怀孕了的。 白虞跑出房门,脚步逐渐放缓下来,他有些无措又慌乱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在和杜蓉说完话后,里面就轻轻动了一下,不是饿了,也不是肚子痛,而是有东西在动。 他一害怕,担心杜蓉看出来连忙跑了。此时下腹感到轻微的垂坠感,白虞心慌意乱。 他勉强集中注意力,在机构里待到下午,吃完饭后感觉更强烈了,无奈之下,他请假离开。 他不敢去大医院,自己一个人搜寻到路边的诊所,试探着走进去,看到五六十岁,头发见白的男医生,他硬着头皮上前。 医生问他是看什么病的,白虞难言地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怀孕了。” 医生叫他把手伸出来,放在桌上的垫子处,手指一搭,找了找位置,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虞被他弄得越发慌乱,连忙求证,“我没有怀孕吧。” 医生先是抬眼打量着问他,“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白虞紧紧看着对方回答。 医生面上不动声色,“快把你的alpha叫来,胎儿很健康,是留还是去,都别自己担着。” 白虞听懵了,慌里慌张地抽手站起来,“什么胎儿,我,我没有……” 他转身逃避地要走,想起还没给钱,忍耐下来问,“医生,诊费是多少。” 医生起身从里面架子上拿出两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不信我,就自己测。” 最后白虞付了两盒检测剂的钱,他心里没底,不敢回家去用,便躲到公共卫生间,测了第一次,焦急等待后按说明对比,显示的是怀孕,他不甘愿地用了第二个,还是同样的结果。 白虞愤愤地把手里的棍棍扔掉,跑出卫生间,此时天都黑了,他再不回家,恐怕杜蓉会担心。 他脚步沉重地踏上公交,坐在中间靠后的单人座位,手隔着衣服碰到腰腹,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真的感到隆起的弧度。 一定是出错了,他低着头,脑海里乱乱的,勉强安慰自己。 他是男子,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他又想起自己回答的年龄,二十是这具身体的,不是他的,他恰好在八月十四出生,明天正是他的生辰。 白虞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窗玻璃映照出他失神的表情。 在这里没人知道他的生日,唯一可能知道的,是个远隔万里之外的坏人。 他眼眶红了两分,思绪低落飘散,直到车停在他要下的站点前一站,门开时,他闻到一丝清幽的檀香。 愣愣地抬起头,白虞看到刚才还想着的坏人迈上来,直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野。 白虞一瞬间大脑宕机,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觉得他现在身处梦中。 秦鼎竺是怎么找到他的,对方不应该在北方吗,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知道他在坐车。 他的诧异和惊慌转瞬变成抗拒,猛地别过眼,起身逃避着要走,秦鼎竺拦住了他,恰巧公交车速度放缓,一转弯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被轻轻一拽,踉跄着撞进对方怀里。 白虞抵着对方试图起身,幸好秦鼎竺没用力,捏着他胳膊按到座椅上,低声说了句,“坐好。” 白虞没再动作,车身微微晃悠,最终到达目的地,他果断地错身离开,秦鼎竺跟在他后面。 在白虞快步向小区跑时,忽地停下脚步,他要是就这么进去,对方就知道他住在哪了。 不行,若是以后对方再来,会影响到白晏明和杜蓉,影响到他们以后的生活。 他思量着转身,望向身后的人,斩钉截铁又嫌弃地说,“你别跟着我。” 秦鼎竺几步便缩短了距离,走到他面前,“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白虞瞳孔骤然放大,立刻否决,“你胡说,我没有孩子!” 秦鼎竺没给他冷静的机会,抬手放轻动作揽住他的腰,吻在他耳侧。 灼热的气息烫得白虞耳朵发痒,他刚想躲,就听到对方暗哑的声音,“终身标记,会射.进你的子宫里。” 白虞呼吸顿时变得艰难,他眼睛红了一圈,偏头用力推了下对方,“你……” 对方在一切大白后似乎变了,此时明晃晃地显露出恶劣的本性。 他们的最后一次,他在他体内停留了那么久,想逃都不行,结束时他肚子鼓起,里面满是对方的东西,稍微一动就流出来。 在那期间,他子宫里已经成结,终身标记完成得彻底。 白虞再也无法将对方的痕迹抹去,他是秦鼎竺的omega,永远都是。 幽暗月色下,树影摇曳。白虞眼里含着委屈的泪光,唇齿张开又闭合间,抬手攥着衣角,无力地说出一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想怀孕的……” 他们是仇人,他被对方骗得团团转,你死我活都不过分,可对方偏要折磨他,让他根本摆脱不掉过往,良心难安。 秦鼎竺抚弄他的后颈,语气恢复了平和,只是暗藏着深意,“不想让家人担心,就告诉他们你今晚住在同学家里。” 白虞知道今天是非走不可了,他的确不想让杜蓉知道,分明已经决定分手,现在又藕断丝连。 更过分的是,万一他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他站在小区外围,望向里面的楼打电话,沟通得还算顺利,因为杜蓉知道有个同学也搬过来了,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多叮嘱几句后,就放他去了。 白虞挂断电话的下一秒,秦鼎竺便捏着他的下颌吻住,不像过去那样重,反而是缱绻缠绵的轻吻,带着安抚的意味。 白虞被攥着手腕,不言不语地偏过头,拒绝得很明显。 秦鼎竺并未坚持,而是牵着他的手,反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白虞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只是拐过几道弯后,面前出现一道蜿蜒的溪流,顺着流水望去,两侧是古色古香的房屋,青砖灰瓦,幽幽的火光,灯火相得益彰。 人群聚集走动,相互谈笑,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装饰典雅朴素的乌篷船经过,恍然间,白虞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大晟。 明明这里离他家不远,怎么他没有发现。 白虞目光接连被吸引,糖葫芦、糖人、剪纸,还有好多漂亮的花形小点心……他不自觉地被牵着走,等到秦鼎竺站定,他回过头,一簇簇荷花灯满满当当地撞进眼底。 是一个小摊子,老板笑呵呵地看他们,对秦鼎竺说,“您爱人长得真的好看,怪不得要全买下来送给他呢。” 白虞注意力先是在前半句上,下意识反驳,“我不是他的爱人。”随即才反应过来,转头讶异地反问,“全买下来?为什么?一人一个还不够?” 自从没了皇族身份,他可是勤俭节省,现在一听真是太浪费钱了。 老板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混乱,不是爱人还牵着手?问话的时候还那么有管事的意思? 秦鼎竺抬手拿起一只鱼形状的小河灯,眸光低沉而深远,“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对了,这每个河灯上的祈福语都不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老板卖力而敬业地向白虞展示,“也没有有害物质,不会污染环境。” 白虞只是盯着秦鼎竺手里的小鱼,想起上辈子,他拉着对方逛灯会时,就买了一只差不多的灯。 但没顾得上放掉,因为上船之后,他们就做起了别的事,灯估计都被压坏了。 第89章 不够一切他都要占据 白虞耳根发热地别开眼,心里祈祷秦鼎竺不记得这些事。 气氛一下变得微妙,摊子老板瞅着两人不言不语,神情各异,他不明所以。 “这样吧,我拿个袋子给你们装一下。”老板从底下的背包里,翻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礼品袋,把河灯规规整整地摆放进去,提着递给他们。 秦鼎竺手里有小鱼灯,白虞只好接过来,但是又被对方拉住,把小鱼灯换给了他。 白虞看着对方没什么意义的行为,心里无端烦乱起来,而且他意识到,他没必要顺从对方一直牵着手。 他气闷地抽回,加快一步走在秦鼎竺身前,免得看见人就生气。 沿路岸上随处可见放灯的人,白虞自顾自地往前走,逐渐远离人群到了边缘。 手腕被扯住,迫使他停止下来,秦鼎竺拉着他缓步走下几道石阶,把自己的外衣叠起铺在地上,让他能坐在溪流前。 他们挑了几只河灯放进水中,看着那几处暖黄的光点缓缓向远处游走,其中就有那只小鱼,上面写的是,安康。 秦鼎竺买下的河灯太多,光是他们都放不过来,遇到在不远处玩闹的小孩,就分出一两只去,有大人还会过来买,最后也就没剩几个了。 白虞全程神情蔫蔫的,他总是会想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他用今天的检查都不准来安慰自己,想等明天再去看看。 秦鼎竺带他吃东西,把沿街的食物几乎都买了个遍,白虞确实饿了,又不想浪费,吃掉大半后胃里饱了,心里的郁结消去不少。 但他还憋着劲,硬是往对方手里塞了一沓钱。 他不需要仇人给他买东西吃。 他们走进一家装饰成茶馆的饭店,相对坐在二楼窗前,白虞闷着声一句话也不说,他就等对方折磨满意后放他走。 店员端上来小碗的精致饭菜茶点,量少但种类多,非常适合他这种吃得差不多,还能吃进去的。 二楼饭桌之间相隔比较远,能听到四处阵阵的欢笑声,唯独他们这里,一片沉寂,显得非常异类。 店员怕是以为他们吵架了,上菜时都小心翼翼的。 白虞吃东西的间隙,无意抬起头,就发现秦鼎竺一直在看着他,他又无声地低下头。 秦鼎竺观察到白虞从刚才起,就断断续续吃东西,直到现在也没停。 他以前怎么可能吃的得下这些,正常人饭量不会变化这么大,他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吃出将近两人的分量了,还嘴硬说没怀孕。 安静过后,秦鼎竺先开了口,“你是打算永远不和我说话了吗。” 白虞沉默地咽下食物,“不然呢,难道我要装作全都忘了吗?” “你可以恨我,怨我,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分开的。”秦鼎竺说。 白虞越发生出对着干的意思,“我就不,你就算把我困住拴起来,我也还是会走的。” 他打不过还躲不起了,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宁愿同归于尽。 秦鼎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窗外,语气凝重而深长,“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时间一到也许就开始或是结束了。” 白虞听不懂他想说什么,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河水对岸,人群中有一家人穿行而过,其中一个青年男人冷着脸,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喋喋不休吵闹着讲话。 “我都说了要早点订那家酒店,现在没空房间了吧。” “我说不要电竞房,你听不懂吗?” “电竞房怎么你了,你要不想睡你自己单住不就行了。” “行了行了你们别打架,住哪个房都行……” “就是,都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 两个人还是不服不忿的,各自较劲互不理解,他们走得很快,没几步就要跨出白虞的视线范围。 他失神地直直望着,见状倏地站起身,嘴里念着什么转头就要跑出去。 秦鼎竺一把将他拽住,“别去。” 白虞焦急推他,“你放开我,那是我皇兄,他们也在这里……” “他们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秦鼎竺强硬地抱住他,“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白虞狂跳的心脏因为这句话逐渐平复下来,他不敢闭眼,因为黑暗里,脑海会浮现二皇兄被一箭穿心,三皇兄满身脏污,在散乱的床榻惨死的样子。 他用力从秦鼎竺怀中挣脱,眼睛红起来,恨恨地望着他说,“你想说什么,他们就该死对吗?” 他和二哥三哥不是一母所出,他知道两人也许会瞧不上他,觉得他不学无术,但他们没有亏欠他什么,甚至会因为他年纪小包容不少。 他希望他们能安稳地度过一生,起码不要那样不堪地死去。 秦鼎竺没有回避他的质问,而是直视他说,“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愧疚。” 前世他利用了白虞,一步步杀掉他身边的人,白虞也是受害者,却反而把错归到自己身上,觉得愧对家人,信任了不该相信的人。 可若不是下蛊让他理智全无,谁能说清事情会不会不同。 秦鼎竺希望白虞恨他就够了,不要太苛责自己。 白虞眼底坠下一滴泪,径直砸落在地上。他怎么能不愧疚呢,他这段时间一直用忙碌填满思绪,可还是忍不住认为,家人的死都和他逃不开关系,他是帮凶。 如果他没有存在过,他们是不是就能安稳地活下去。 刚才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 白虞苦笑一声,“没有我,他们确实活得很好。” “错了。”秦鼎竺接着他的话,“是没有我。” 再准确地说,是没有足够致死的利益纠葛,只是这句话,他并没有讲出来。 他握住白虞的手重新坐下,方才的争执引得其他人转头观望,店员也紧赶上来,见他们没事松了口气,还送上两杯清热降火的花茶。 白虞激烈的情绪缓慢平息,此时竟感到腹部有轻微的鼓动,比以往每一次都清晰。 他本能地慌乱害怕,呼吸紧促地攥紧肚子外的衣服,想让它恢复宁静。 秦鼎竺敏锐地察觉到,起身快步走到他身侧,想看看他的情况,白虞下意识抗拒地阻止,“我不用你管……” 秦鼎竺在外侧坐下,环抱着他强行搂过来,另一只手抚摸在他外衣下的腹部。宽大的掌心覆盖,体温穿透薄薄的短袖布料,将他发冷的皮肉暖热起来。 白虞原本还在挣扎,发现他的肚子慢慢恢复平稳后,他额头抵在秦鼎竺肩膀上,深深呼吸着,后怕的情绪反扑而来。 他眼睫毛都湿了,无力地呜咽发泄,“都怨你,我怎么办……” “我还在。”秦鼎竺轻轻吻了下他的头发。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到了深夜,赶上中秋节,街道上的人依旧很多,白虞似是在惊吓之后睡着了,伴着热闹却并不嘈杂的人声,倚靠在秦鼎竺怀里。 白虞迷糊着将醒未醒之时,听到身旁的人附在他耳边道,“生辰快乐。” 随即一声炮鸣的哨音响起,拉高到最顶峰时,白虞恰好睁开了眼,嘭一下炸开,在湛蓝色的夜空中,盛大绚丽的烟花填满整个窗户,占据他全部视野。 屋内屋外,都是人们惊叹的呼声。 白虞知道自己不该贪恋,可还是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他的体温已经与对方一致,秋夜的天气微凉,他也在祈求更多温暖。 烟花接连绽放许久,在所有人大饱眼福后,渐渐停歇,人群也在变少,彻底平静之前,白虞坐直身子,眼里变得像冰一般冷,“够了吗?” 他陪秦鼎竺走完了过场,现在是时候分开,断绝一切。 秦鼎竺仍旧攥着他的手腕,眸光透不进丝毫光亮,“你说呢。” 白虞咬牙挣开,从桌子前面的缝隙挤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下楼梯,还险些撞到上前询问的服务生。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跑过溪流岸边,因为害怕再慢一点,就真的走不掉了。 终于离开那片梦似的地方,白虞停下来,只能扶着路旁的树喘息,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企图将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封存在原地。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走到家的小区外围时,一辆车直接在路旁靠前的位置站停。 他眼看着秦鼎竺下车向他走来,别无选择只能向后退,在他即将迈上马路时,对方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二话不说弯腰抱起。 白虞使劲抓着他肩膀抵抗,“我生辰过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鼎竺抱着他大步走到车边,直接将他塞进后座,压在宽厚的座位上,反手重重地关上车门。 白虞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你放开我!” 他两手挡在身前推人,对方却握住他的手指亲吻,随后按在头顶,直直地落向他的唇。 白虞偏头用力闭上眼,两秒后,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并未到来,他呼吸紧张地掀开眼皮。 车内光线昏暗,借着玻璃外幽幽的路灯,他看到了那双叫他无处可逃的,锐利而深邃的凤眸。 秦鼎竺轻轻蹭过他的唇角,声音低暗模糊,像是直传进他的骨头里,“我告诉你,不够。” “我要的更多,你的全部都是我的。” 他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白虞的真心、时间、身体……一切他都要占据,在上面刻满他的名字。 白虞目光没有退让,狠心训斥道,“别想了,我不可能原谅你,除非你再对我下一次蛊,或者干脆直接杀了唔……” 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前,嘴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半点话都说不出,只剩下鼻腔里的闷哼。 秦鼎竺另一只手顺着他腰侧下滑,按掐在窄瘦的后腰,往上抬了抬。 两人身子紧贴着,却完全没有重量压在白虞肚子上。 第90章 我和你养怀孕养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 白虞有种缺氧的错觉,整个人像是飘在水面的浮木,只想抓住什么平稳下来。 秦鼎竺抚摸他的肚子,最后吻了吻他的侧脸,臂弯一用力,将两人位置调转,让白虞趴坐在他身上休息。 白虞手脚无力,胸前略急的起伏,很长一会儿才平息,他开口时,声音已经成了带着哭腔的麻木,“你放过我吧。” 不要再纠缠他了,他的良心都在经受折磨。 秦鼎竺抚摸在他后腰,近在咫尺的话音传来,给他判了死刑,“你还没有放过自己,我怎么会放了你。” 白虞咬住嘴不再说话,相拥平复后,秦鼎竺将他带到了一处酒店睡觉。 睡着时白虞是被抱着的,醒来人却不见了踪影,他坐在空荡荡的床上,起身时看到床头柜上的字条:餐厅里有早饭,不吃会浪费。 白虞摸着已经空掉的肚子,在温暖的房间里穿着单衣走进用餐区域,各种样式的早点摆放齐全。 白虞的思绪不在这里,他猜秦鼎竺应该是有急事要做,可能已经回了北方,短期不会再来找他了。 正想着,门铃被按响,酒店的服务人员声音响起,“您好,客房服务。” 白虞以为是来收拾房间的,快步走过去打开,发现不止一个人,是三四个,手里拿着锅碗,还有他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茫然地侧身将人放进来,只见一人去整理,另外的人走到餐厅,有条不紊地将桌面的饭食加热,同时温和地请他坐下,餐盘都摆放整齐,就差送到他嘴里。 白虞也就在皇宫见到过这样的阵仗,弄得他都不好意思走了。幸好他的胃口也很给面子,把早饭吃完七八分。 他心里是装着事情的,现在时间还早,赶回家之前,他必须要去医院,真正地搞清楚。 当白虞一个人踏进医院,到窗口接过挂号单时,看到自己发抖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无措。 他走进产科的候诊室,里面不少年轻的和青年男女,肚子大小程度各异,唯独白虞,像个陪家人来的弟弟,但他坐了很久也都只有他一个人。 护士喊名字时,他因为心神不宁差点没听到。 终于忐忑地走进检查室,他脱下外套躺在病床上,按医生说的掀开衣服,看到自己肚子上抹了又凉又滑的东西,接着仪器覆在上面移动。 “长得真好。” 听到医生的话,白虞一顿,深吸了口气才转头,在旁边屏幕黑白线条闪动之间,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光裸的小胎儿。 他顿时僵住了,怔怔望着机器,怀疑是不是搞错了,这显示的不是他的肚子。 “都有19周了,之前没做过检查吗?”医生问他,同时挪动仪器,多方位观察胎儿的状态。 白虞视线发直,艰难地开口,“没做过……我没有感觉。” 每一次异常,都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你这肚子太小了,体重也不达标。”医生瞅着他的小身板,“家属呢,孩子另一位家长没来?” 白虞眨了下眼,摇摇头,“没有。” “让你家人再给你多补补,”医生又看了下报告单,“宝宝非常健康,你没感觉就是因为它长得好,你和你爱人的匹配度应该很高,才让你没有孕反。” 白虞佩服她能看出来这么多,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说或做什么了。 “匹配度高也得注意,这都快五个月了,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你家属也是,自己男朋友怀孕都不知道。” 白虞这才无意识地回答,“他知道……”而且是很早,甚至刚开始就确定他会怀孕了,对方就是故意的。 医生啧一声,大约是很费解,便接按例询问,“孕期有吃过什么药吗?” “没吃过。”他这几个月身体格外好,根本没生过病。 “其他倒没什么,就是现在到了中后期,多注意一点,体重也该往上涨涨了。”医生又说了不少嘱咐的话,让他下次产检带家属来。 白虞轻轻应一声,下床后拿过检查结果和光片,神情低落地往回走,要出门的时候他脚步停顿,彷徨地回头问出来,“我可以不要它吗?” 医生都准备叫下一位进来了,闻言有些惊讶,“你想引产?目前看孩子很健康的,而且引产对你身体的影响不比妊娠小。” 她注意到白虞的状态,忽地明白了什么,没再坚持,“最终肯定还是你来做决定的,如果你觉得时机不对也没有办法,但还是劝你和家人再商量下,毕竟怀孕养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 白虞慢慢走出诊室,离开医院大厅,肚子只在刚才他说话时动了,只有一下,似乎是听出他的意思,更小心地把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白虞的失魂落魄的站在医院大门口,思绪一片空白,好久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要怎么和家人解释,他在不知不觉中,怀孕了将近五个月。明明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否认,杜蓉和白晏明得知后该有多惊慌失望。 那不是别的什么物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让它就此离开,白虞于心不忍,可若是生下,他就必须要和它一起生活,照顾养育,可注定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白虞整个人都要瘫软下去,他勉强向前走,不成想撞在一个人身上,还没回神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虞。” 白虞抬眼便看到白晏明关切担忧的目光,“你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他还以为看错了,结果真的是白虞。 白虞心里本来就害怕,一见他顿时睁大眼,又注意到自己装产检单的袋子就捏在手里,瞬间慌乱起来,手脚忙成一团要把单子藏住。 他这样的表现更加可疑,白晏明表情越发严肃,抓住白虞挡在背后的袋子,“出了什么问题?” 白虞恳求地摇头,“哥哥,我求你别看。” 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唯独事关他的身体,白晏明没办法视而不见,他白虞祈求的声音和话语中,把东西一点点抽出来。 看到上面的文字前,白晏明隐隐有了预感,可看到结果上写的孕十九周,以及光片上胎儿的影像时,他手指骨头都快要捏碎了。 他良久才开口,“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找他们,让他对你负责。”白晏明眼底血红一片,拉住他转身就要走。 白虞抗拒地阻止,“哥哥,不要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白晏明回过身来,语气很郑重,“白虞,你怀孕了,你明白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的……”白虞依旧不答应,眼里已经泛出水光,“可是我真的不想,还有妈妈,不要告诉她。” 白晏明算是听明白了,手里的纸被他捏出层层褶皱,话语冷下来。 “如果不是被我撞上,你恐怕连我也不会说。你想去找谁?那个姓秦的?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是要重新在一起?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分开!为什么要跟我过来?” 白虞心里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苦涩地咬着嘴,望向白晏明,以往对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看来他是真的做错了。 白晏明质问后,看到他脸上滑落的泪,忽然清醒过来,松开手抱住他,安抚地揉着他的后脑勺,“对不起,我说错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白虞更加泣不成声,他最终扛不住了,埋在白晏明身前哭了很久,起来时眼睛都是红肿的。 他不想顶着这副样子回家,白晏明就把他带去了自己科室休息,中午在医院不远处的店里吃饭。杜蓉打电话问起,白虞也能有个交代。 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起码能好好谈一谈这件事,可关键就在于,白虞自己不知道是去是留,也就谈不出个结论。 白虞上午的检查就只是个笼统的结果,还有很多具体的项目没做,他们便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白晏明请了假,和白虞一起又来到了产科。上午那位医生看见他,还说家属可算是来了,顺带责怪他对爱人一点也不上心。 白晏明沉默着没说话,白虞脸色苍白,摇头解释,“他是我哥哥,和他没关系。” 医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顿折腾下来把之前落下的检查都做完,医生思索着说,“你的身体基础本来很差,如果这次引产,要再想怀孕,或者怀这么健康得宝宝就难了。” “现在你感觉没问题,主要是你们的基因匹配度高,对方的信息素能给你调节。所以也要考虑,换伴侣的话,孕反可能会很严重。” 医生的话不算隐晦,是个人都能听懂,他的情况如果想要孩子,这一次是对他而言最好的。 两人道过谢后离开科室,白虞很久没说话,是白晏明先开口打破沉默,“如果你想生下来,我和你一起养。” 他是深思熟虑后才说的。白虞是个Omega,就算现在不生,体质摆在那里,以后也必定会有个孩子。既然现在对他和宝宝的伤害最小,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他本就喜欢白虞,即便不能在在一起,也决定终身不娶,他可以把全部奉献给白虞和孩子,当作亲生的一样照顾。 他能看得出来,白虞是不舍得失去宝宝的,否则不会这么纠结,犹豫变相意味着决定。 虽然不知道白虞为什么分手,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力帮助保护他。 白虞头垂下去,肩颈显得异常单薄无助。 白晏明只觉得心疼,白虞还年轻,对很多事情的理解也慢,这是天生的,无法改变了。他更恨的是让他怀孕的人,居然让他承受这样的煎熬,早早就要成为人父。 “哥哥,谢谢你。”白虞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刮过颤抖的树叶。 他们回家后,杜蓉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相继走进,脸色略显沉重,“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白晏明顾及白虞的想法,想等他愿意了再说,但白虞主动走向前,话语轻颤对杜蓉坦白,“妈,我真的怀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你敢我们是怎么有的孩子 杜蓉被气得头晕,“我就知道,我倒想看你还瞒我到什么时候,都多久了?” 白虞低眉垂眼,“十九周。” “快五个月了,你非要等到生出来才告诉我吗?”杜蓉面色青黑,眉头深深拧着。 白虞认错低头,白晏明替他解释,“妈,他自己也是才知道,这不能怪他。” 杜蓉气急了手指着他们,半晌没说出一句话,猛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 “你们要我怎么说才好,可算离那些风言风语远远的,现在又突然冒出个孩子,你以后就是个未婚先孕的单亲爸爸,还能好好生活吗?” “妈,你冷静一点,别气坏了。”白晏明劝道,“再说就算别人不管他,我也会养他的。” 杜蓉有些难以置信,“你们还真想生下来?” 在她看来,在肚子里的一律不算人,而且打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 “妈,如果这次不要,白虞以后再想要孩子会很痛苦。”白晏明想为他的将来考虑。 杜蓉眉头紧绷着,房间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她才平复,叹气后起身,往厨房走去。 白晏明安慰白虞,“别担心,先坐下休息。” 白虞擦了下脸颊,“没事,我可以做饭。”他说完跟着走进厨房,杜蓉默许了,三个人都勉强收拾好状态,做着自己往常做的事,入夜简单收拾后各自回到卧室。 白虞侧躺在床上,房间里半点声响也没有,此时他感到小腹微微的下坠,提醒着他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存在。 原来怀孕是这样的,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孕期就过了一半。 他知道的孕妇都是挺着肚子,行动不便浑身不舒服,今天在医院,就看到一个孕妇不能走路了,要被推着病床才行。 白虞很难想象自己过段时间也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不会怀孕,也就不用纠结恐慌了。他难过又迷茫,在他的观念里,男子就不该怀孕的,这副身体和这个世界,都让他难以接受。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千年前的人,亲自生下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有悖纲常天道。 白虞越发焦虑痛苦,他好多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晚上,在天亮之时,逐渐清醒平静下来。 杜蓉和白晏明起来后,闻到一阵浓郁的饭香,接着看到了桌子上丰盛的早餐。 白虞就安稳地坐在餐桌前,等他们吃完,才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不生了。” 见两人皱起的眉头,他继续补充,“以后也不生了。” 既然孩子的存在带来的是痛苦,他不愿意接受,他就该随性地做个无拘无束的人,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斩断这种痛苦。 “小虞,你怎么突然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白晏明更多的是担心他的状态,他越是平静就越反常。 “没有,我只是想清楚了。” 他可以选择做现在的白虞,也可以做千年前的自己。或许将来会改变,但现在他很明确。 一直没说话的杜蓉开口,“你可要想好,一旦引产,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白虞轻声说,“我知道。但是我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另一个人。” 至于是谁,他们都明白。 那还不如将所有相关的都抛弃,自己一个人倒也轻松。幸好他还有家人,不论他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帮助他。 引产得越早,对身体的伤害也越小,他们简单准备后,就带着白虞去了医院。 医生护士们得知他的情况,不禁也惋惜了下。父母两者的基因匹配度那么高,得是多难得一遇的完美宝宝,可惜还没看到就要没了。 医生让他们办了住院手续,申请手术走流程,时间在三天后,而这期间,要吃药打针。 白虞自觉身体没事,听到附近病房传来的惨叫浑身发麻,便离开那片区域,躲在楼梯间里。 楼上楼下不时有人走动,白虞放空思绪,听到路过人的交谈声。 “终身标记了还怎么离婚?” “生熬呗,我不理解现在终身标记都跟闹着玩似的,喜欢的时候要死要活,转头又要洗掉,这东西哪有那么好洗。” “就是啊,万一洗不掉,以后发热期易感期怎么办,要是扛不住还得找前妻前夫帮忙。”那人说着笑起来,“还是当个bate好。” “Omega倒是没什么事,主要是alpha受不了,你是没见过,有alpha易感期疯得能把自己搞进医院,手上砸得都是血。” “天哪这么吓人……” 两人逐渐往楼梯下走远,边上的白虞不自觉握紧手指,肚子里轻微抽动一下,他回神,听到杜蓉在叫自己。 他应了一声,走出楼梯间一起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 护士拿药过来让他吃,白虞刚要接过,对方有些犹豫地说,“吃下后,会对胎儿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你想好了吗?而且要连续吃三天,直到引产结束。” 白虞伸出去的手指悬在空中,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现在是最后反悔的机会,吃下药再说什么都晚了。 白虞抚住自己的肚子,眸中片刻失神。他想明白了,但感情上还是会煎熬。不过他更担心的是,生下来后他面对孩子时,会控制不住的哀愁,这样对谁都不好。 如果他给不了平和健康的家庭生活,还不如早早让它离开。 “想好了。”他回答,在众人的目光中继续接过药,一狠心闭眼便往嘴里放。 唇齿触碰到药片的一刻,他听到大步而来的声响,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药被一把夺过。 他被吓了一跳,在周围人惊呼声中,讶异愣怔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压抑而猩红的冷眸,此刻里面涌动着猛烈说不清的情绪。 秦鼎竺视野里只剩下白虞一人,嗓音低哑到极点,“我要是不来,你就真的要吃了。” 白虞心脏瞬间跳起,又缓缓回落,恢复方才的死寂,毫不回避地答,“我就是要吃,怎么了。” 秦鼎竺松开手,药片径直滑掉落到地上,轻声说,“那是我们的孩子。” 白虞偏过头,语气决绝,“不是,它亲生父亲已经死了。” 秦鼎竺俯身将他抱住,亲吻在他耳侧缠绵地低语,“好,我死了,你留下它。” “你……”白虞气闷地看向他,“你又没有真死!” 明摆着是在耍赖。 “那就和我在一起,我照顾你们。” 白虞无话可说,一抬头看见旁边几人神色各异。 因为病房用得到不多,就和其他两位孕夫住的多人间,此时连带着家属都往这边看。 护士目光发亮地来回晃,“那两位就再商量商量?” 杜蓉一直瞧着,虽沉着脸,却无端松了口气。 白晏明则是阻止,“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无权干预白虞的决定。” “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秦鼎竺起身看向他们。 白虞出声阻止,“你别再胡说了。” 杜蓉一脸严肃,“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要分就断得干干净净,别弄得不清不楚,还有孩子,要不要留,今天必须决定。” “留下。”秦鼎竺先白虞一步肯定地开口,郑重望着杜蓉说,“相信您也明白,他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虞反驳,“谁让你说了,我自己也可以很好。” 他话音刚落,就被秦鼎竺搂抱起来,手按在下颌挡住,深深地吻咬下去。 房间里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白虞耳朵顿时红得能滴血,他又羞于发出声音抗议,只好两手死死掐在对方腰间。 他觉得这人又彻底恢复成秦知衡的本性,在何时何地,都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白虞清晰地听着暧昧交缠的水声时秦鼎竺终于停下来,若即若离地挨在他急促喘息的唇边,气息暗哑,“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介意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有的孩子。” 白虞呼吸一滞,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真能做得出来。 他视线转移和秦鼎竺交错,低声警告道,“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秦鼎竺指腹擦过他唇瓣,眸光定定划过,终于放开他看向众人,“我们不会分手的。” 杜蓉和白晏明都紧紧望着白虞,想知道他的态度,可他张了张口,却只说,“我想,等一下再说。” 他准备拖延着,等秦鼎竺走后再做正事,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犹豫了,还没考虑好。 几人心思各异,事情消停后看热闹的人也散开了。白虞一直等到晚上,秦鼎竺也没走,他很想要逃回家去。 然而不止对方人没走,还来得更多了。白虞正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透口气,就听到病房外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近。 他奇怪地转身,恰好买晚饭回来的杜蓉和白晏明先一步进门,也在疑惑地看。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轮椅的两个轮子,速度不慢地转动,再往上,是老式的皮鞋和一丝不苟的西装裤腿。 黑银发掺杂的萧爷爷坐在轮椅上,背后有一人推着,还有两个在门口停下,都是穿统一的服制。 萧爷爷看到窗边的白虞,亲自操纵轮椅,面容庄重径直向他而来。 白虞都被惊呆了,反应过来连忙上前,“爷爷,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家……” 秦鼎竺皱着眉走来,在旁边扶着萧爷爷,已经耄耋之年的老人,硬生生撑着站起来,最后还要放开手,脸上褶皱深刻,低垂略微浑浊的眼睛郑重地看着白虞。 “爷爷,您别站起来了。”白虞连忙阻止,他实在没想到萧爷爷这么大年纪,会来这么远的地方。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看起来竟然又苍老很多。 而且仅有的两次见面,萧爷爷都是坐着的,他腿脚应该不太好,现在站起来,才发现对方比他想象中还瘦,身上肌肉流失大半,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老人伸出窄瘦的手,白虞赶快回握住,就听到对方嘶哑的声音道,“我听说你住院了,就想过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第92章 回萧家还饿不饿? “我……还好。”白虞看萧爷爷的样子,有些愧疚又羞耻,低了下头说,“您先坐下吧。” 这是孕夫病房,对方肯定是知道他怀孕了。 “是我们家亏待了你,让你伤心受苦了。”萧爷爷坚持向他道歉。 白虞不知所措,看向秦鼎竺求助,在两人搀扶下老人终于坐回轮椅。 老人与杜蓉和白晏明简单地寒暄过,说出自己来的意图,“我这次过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想让白虞进萧家。” 这下不止白虞被惊到,杜蓉也不解又无奈地笑道,“您也看到现在的情况,他们俩其实已经分开了,白虞怎么能回去。” “我知道,白虞肯定是受了委屈,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萧爷爷目光深远,带着垂怜,“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但他既然怀了孕,萧家人就一定会对他负责。” 杜蓉想直言,“我们家在考虑把孩子……” “妈。”白虞出声打断,“先别说了。” 他知道所有的老人都很看重孩子,不忍心提起如此残忍的事情。 萧爷爷点了点头,眼中似是懂了什么,“不管白虞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决定了,当不了孙媳,我就收他为义孙,总之让他名正言顺地留在萧家。” “两位是他的亲人,随时可以看他,陪他一起住。我们会给他最好的生活。” 白虞吃惊得说不出话,片刻才紧张又断续地回答,“爷爷,不用的,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和他……各自相安就好了。” 他下意识瞧了秦鼎竺一眼,没想到对方脸色也不好。 “爷爷,您误会了。”秦鼎竺攥住白虞的手用力握着,“我们还在一起,您不能收他为义孙。” 白虞试图抽出手,没成功。 他顾虑到老人的心情,没再出口否认。 萧爷爷总算松了口气,语气和表情都平和下来,“那当然好,白虞,他要是欺负你,随时告诉爷爷,我替你做主。” 犹豫过后,白虞轻轻点头回答,“好。” “到萧家去,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担心,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听你的,你做你想做的事,也没有人会阻拦。”萧爷爷苍老的脸上满是期盼。 安静多时,每个人心里都紧绷着,最终听到白虞说,“我答应您。” 白虞是后来才知道,萧爷爷得了肺癌,情况好能坚持一年,不好的话就只剩两个月。 他此时还在南方,商量过后准备停留两天再走,主要是和认识的人道个别。 “你这遛的是我呀。”聂陵听他说完控诉道,“刚来才不到一个月,你就又要跑了?” 白虞神情纠结,“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怀孕了。” “什么?”聂陵被惊得一脸呆滞,“你怀孕了?” 两人正走在路边人行道上,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白虞的肚子,“看不出来啊?刚有的?” “不是,在我搬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白虞没必要跟他隐瞒。 聂陵十分不解,“我记得我上个怀孕的同桌,每天反应可明显了,你怎么一点也没有?而且你们AO不是都有信息素吗?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标记,好像都没人发现?” 白虞和秦鼎竺在一起后,养成了常用阻隔剂的习惯,身上几乎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别人自然不知道,他已经被终身标记了。 “我们情况比较特殊。”白虞不好意思详细解释,毕竟他也没想过,有孕后比孕前身体还好的。 而且他在不知情时东奔西走,每天忙得闲不下来,这样胎儿一点都没有受影响,该说是它太顽强了吗。 聂陵无言望天,“难道我成送子观音了?来一个送一个。” 白虞难得笑起来,“和你又没关系。” 聂陵叹息着说,“你以后还回不回来,我是留下来等你,还是再跟你一起走。” 白虞思索半晌才回答,“我也不确定,对了,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哪里最好,你最喜欢。” “嗯……看多了就觉得都一样,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聂陵的回答让白虞也有些茫然,“会吗?”他只居住过两个城市,就被其中的不同之处吸引,想去更多地方看看。 “不过你还单纯年轻,肯定不会像我这样。” “你比我还小啊。”白虞无奈地翘起嘴角,“怎么一副上了年纪的样子。” “哦我忘了,我总觉得我比你大。”聂陵一笔带过,又琢磨起来,“那我就是你孩子的叔叔了,不行,要不,让它认我当干爸爸怎么样。” “可以。” 白虞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在天边染上一片红霞后道别。 即将分开时,白虞迟疑着回身叫住聂陵,“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聂陵还没走,偏头看向他认真地说,“我能做到的当然会帮你。”- 白虞的行李只装了两个箱子,接他的人一手拎一个就下楼了,剩下一个书包他随身背着,完全不用他们一家人干活。 杜蓉脸上有几分惆怅,白晏明视线落在他身上很久没动,家里气氛太过安静沉闷,白虞站在门旁,手指无意识捏着衣摆。 来的时候还是一家三口人一起,现在要走的却只有白虞一个。 白晏明是要工作的,他不能离开,至于杜蓉,她本想过去照顾白虞,但转念思索,觉得在萧家哪里还用得上她。何况白虞和秦鼎竺还没正式结婚,她跟着就不像一回事。 她拿起白虞的书包,到卧室里塞了些钱,好好拉上拉链递还给他,眼里满是担忧,“路上注意安全,到那边也小心点机灵点,别被人欺负。” “妈,我知道的,而且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白虞回答。 “说什么傻话,时间很快的,两三个月你就该走不动路了,还怎么回来,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杜蓉有时觉得白虞还没完全成熟,明明才出生二十来年,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看着他纯澈的眼睛,心疼得再说不出话来,转头走进厨房,只留下一个背影。 白虞正想跟上安慰她,门外忽地出现一道身影,他回神时秦鼎竺已经进来,牵住了他的手,接着顺理成章地向他的家人问好。 在他们的目光下,白虞没有挣扎,他担心对方又会发疯,威胁他当场演示什么。 白虞一直克制到与两人道别,不得不走的时候。他不舍地望着他们,电梯门缓缓关闭,一丝缝隙都没有,将里外完全隔绝。 白虞怔怔地眨了下眼,恢复思绪后,试图收回自己的手,然而不管推还是拉都没能成功。 他盯住秦鼎竺,忍耐着咬牙说,“我们没有和好,你应该明白吧。” 他不过是抵不住萧爷爷的希冀,不想让老人失望,才会同意他们去萧家,装一装样子罢了,怎么现在成了理所当然。 “爷爷会和我们一起走。”秦鼎竺只说了这句话,白虞一愣,恰好此时电梯门打开,他匆忙转过头,目光环视外面一圈却没看到人。 “在哪?”他偏头问道。 “前面等我们。”秦鼎竺拉着他走。 白虞将信将疑,一直到了上了车,他也没看见除司机之外的身影,而秦鼎竺就面不改色地牵着他。 进机场值机再上飞机,一整套流程走完,白虞进单独房间的舱里没看见萧爷爷,彻底失去耐心,“你又骗我,你对我能不能有一句真话。” 秦鼎竺望着他没说话,反而是他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虞,他骗你什么了,我替你教训他。” 白虞呼吸一顿,仓促回身,看见半躺卧在座椅上的萧爷爷,正撑着扶手要坐起来。 他连忙走近阻止,解释道,“没有,我们……是开玩笑的,您别担心,休息就好了。” 劝说好一会儿,事情总算过去,白虞坐在前面座位的内侧,秦鼎竺坐下时,他偏过头,耳根微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次是他误会花了。 秦鼎竺把他的安全带扣好,语气没有起伏,“没关系,毕竟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满口谎话,只会骗你的人。” 话是没有错,白虞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扭头瞪了对方一眼,念叨着说本来就是,接着转头闭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他以为对方会点到为止,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消停,攥住他环在身前的手腕,硬生生拉过来掌心相对。 萧爷爷在后面,白虞不能跟他吵架,便无声挣脱,恼怒时低头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秦鼎竺就和没有知觉似的,眉间微动,仍旧固执地不放,五指穿过白虞的指缝,和他严丝合缝地交握。 “放开!”白虞压低嗓音,几乎是用气声呵斥。 “什么?”秦鼎竺看向他,没听清的表情不像作假。 “我让你放开。”白虞只好稍微放大音量,眼里冒火。 后方萧爷爷询问,“小虞,怎么了?” 白虞瞬间哑火,听到有细细簌簌的声响,他扯松安全带起身,撑在椅背上看到老人的眉头,和支在地上的拐杖,连忙安抚,“没怎么,就是我有点饿了,爷爷您不用起来。” 爷爷更严肃了,想说话却用力咳嗽几下,平复后道,“鼎竺,小虞是你的爱人,还怀有身孕,你怎么能让他饿着,还总是惹他生气。” “我明白了。”秦鼎竺与白虞对视,看着他缓缓坐下来,既是对爷爷说,也是对他说,“我会让他舒服,高兴的。” “这还差不多。”爷爷说着,眉心松了点。 两人的手还十指紧握,白虞却没再挣扎,也不想骂他了。 在对方抚摸他的侧脸,靠近过来吻在他唇间,撬开齿关吮吸碾咬时,他用力忍耐,不发出一点怪异的声响。 缠人的吻结束,白虞觉得他们掌心相贴出,热得快要烧着了。 他看着对方墨潭似的眸子,听到对方靠近后附在他耳侧,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问,“舒服吗?还饿不饿?” 饿个鬼,刚过完中午,白虞吃了两大碗饭,刚才就是乱扯了个理由,萧爷爷当真了。 现在秦鼎竺就是故意借这话,知道他不会反抗了,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做人怎么能这么坏。 白虞眼底发红,任由对方再说什么也不理。 舱内温度适宜,但对于怀着孕的白虞来说,稍微有些凉。 秦鼎竺让机组人员调高了点温度,并用他自己的衣服盖在白虞身上,温热的手掌落在衣服上,隔着布料,抚摸下方已经有了微小弧度的肚子。 第93章 体内外刺激促使宫口收缩后打开…… 抚摸时,一直安安静静,动都不动一下的肚子,此时中间轻微地鼓起,接着转移去其他方向。 像是胎儿放松地舒展身体,也可能是在给外界回应。 白虞如此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身旁男人的,他们有无形的连接和感应。 他莫名羞耻,往上扯了扯衣服盖住自己的脸。 飞机平稳降落,白虞一路被护送着,来到萧家的大宅子,从门口穿过小路到客厅,见到的佣人都喊他一声太太。人数太多,白虞想纠正都纠不过来。 他的房间早就被安顿得舒适干净,衣物有专人打理,吃饭有保姆做营养又好吃的饭,他什么都不用挂念。 晚上洗漱出卫生间,就看到秦鼎竺站在屋内,脱下的外衣收进衣篓。 “你进来做什么?”白虞扣住睡衣上最后两颗扣子,警惕地问道。 “睡觉休息。”秦鼎竺继续解开衬衫。 白虞毫不留情地驱赶,“这不是我的房间吗?你去别的地方睡。” “爷爷就在楼下。”秦鼎竺向他走近,眸光低沉,“我们是恋人,你觉得是同房睡合理,还是分房合理。” 白虞也不妥协,“那不一样,我现在怀孕了,还是分开的好。” “一个人不安全,我要是照顾不好你,会被爷爷责怪。” 白虞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一个人在屋里睡觉怎么会不安全。他算是明白了,对方借口有的是,不管自己说什么,总能找到理由回过来。 他眼珠一转,“可以,先说好,你睡地上不许碰我。” 他是故意说的,就想让对方拒绝再生气离开,结果秦鼎竺眼都不眨地答应,“好。” 白虞还意外他这次这么老实,就见他转身向外走,不远处的保姆走来询问,秦鼎竺说,“再拿一套被褥来,我要铺在地上。” 保姆奇怪,“好的,先生,但为什么铺在地上?” “我要……”秦鼎竺刚说出两个字,被察觉不对快步赶来的白虞一把捂住嘴,目光威胁,转而对保姆笑着说,“他是怕我会掉下去,没事的阿姨,你去拿吧,麻烦了。” 保姆恍然明白过来,“噢,对啊,我怎么就忘了。” 她走后,白虞放开手,轻手轻脚掩上门盯着秦鼎竺质问,“你就是故意气我。” 他们俩假装和好也不能被佣人看出来,不然人多口杂,萧爷爷早晚会知道。 秦鼎竺握住他肩膀,将他带到身前环住,像是大型动物蹭他的脸颊,“可是我喜欢你,如果不这么做,你还会理我吗。” 他语气并不是问句,两个人都知道答案。白虞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甚至再也不会见他。 白虞听到那句喜欢,眼睫毛颤了颤,曾经对方也说过心悦他,还不是为了利用和欺骗。 当时的他太过单纯,辨不出好坏,现在他会怀疑,对方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他怀了孩子,才会这么挽留他。 他真的回不到过去了。 保姆拿着被褥过来,敲门时晃了一下看见他们正抱着,笑容更灿烂了,“先生太太,我给你们铺上。” 白虞推开秦鼎竺,掩饰地说,“不用了阿姨,你放下就好。” 保姆应声离开了,他们还听到她跟人八卦说,“感情真是好啊,时时刻刻都得黏着……” 白虞把门锁住,把毯子被子接连扔在地上,才不管如何直接上床。他已经很有风度了,在秦鼎竺收拾好后才关的灯。 对方进到卫生间洗澡,微弱的光透出来,白虞从开始的全无睡意,到闻着周身浅浅的檀香,意识本能地放松,昏昏欲睡。 脑海里隐约浮现的念头是,这张床好像本来是秦鼎竺的,他鸠占鹊巢不说,还把人赶到了地上。 那又如何,他肚子里又不是无端冒出个孩子,对方都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他就睡一下床怎么了。 白虞思绪慢慢沉下去,即将睡着时,忽然感到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踝,灼热有力,弄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只不过他有意没睁眼,想让对方有点自知之明。 可惜秦鼎竺只会变本加厉。 那手完全圈住他的踝骨还有富余,缓慢向上。睡裤都很宽松轻透,能一直撸到底,对方便划过他的小腿、膝盖、直到大腿侧内。 白虞被蹭得发痒,腿根抽动一下,忍无可忍,抓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秦鼎竺没挡,也没放手,捏住掌下少有的饱满细腻的皮肉。 白虞重重喘息一下,拧着枕头,在黑暗的光线中骂道,“你就是个流氓。” 秦鼎竺拉开被子,将他腿弯抬起俯身轻吻,在黑夜中说,“我喜欢你,也包括你的身体,你不是吗?” “不是,”白虞斩钉截铁地回答,“谁像你一样。” 实际上他最初就是看上对方的脸,才主动地接近的。 白虞从对方手心挣扎出来,翻身滚到床另一边,“我要睡了,你要是再碰我,我就要搬出去。” 他撂下威胁的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离人八百米远。 大概是狠话起了作用,一整晚白虞都没被打扰,睡到差不多自然醒的时间,他听到外面佣人敲门,说萧爷爷来看他们了。 白虞正迷糊着,一句话在耳朵里转了一圈,几秒后猛地惊醒。 爷爷要是发现他们在卧室还分开睡,那他做的努力,演的戏就白费了。 他慌忙起身,顾不上自己为什么睡到了靠里的一侧,转身看向地上的人。秦鼎竺侧身还闭着眼,白虞着急去拽他,“你快起来。” 他拉不动,挪得越来越靠边,秦鼎竺手臂一转,他重心不稳竟然真的掉了下去。 不过床本就不高,又有对方的手的力道缓冲,他没磕碰到哪,此时秦鼎竺也睁开了眼。 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又听到轻微的响声,担心出什么事,在萧爷爷示意下,小心翼翼推开门。 床上没人,也没在别处见到,佣人虽然疑惑,但出于礼貌没进去,就在他们要出声呼唤时,萧爷爷视线一动,划过散乱的被子后道,“走吧,他们出去了。” “哎?没看见啊。”佣人奇怪念叨着关上门,搀扶老人缓慢离去。 白虞捂着秦鼎竺的嘴,紧张地回头,目光越过床铺往外看,见人彻底走后才松了口气。注意力转移回来,他发现对方的按在他腰窝处,还有逐渐向下的趋势。 白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挣扎着怒视,“干什么?” 秦鼎竺神情入场,“是你先碰的我。” 白虞忍耐下来,瞪了他一眼,迈出去绕过床洗漱,他本想直接出去,但为了维持和好的状态,只得等秦鼎竺一起出门。 幸好萧爷爷不在,白虞就不那么谨慎了。他发现爷爷虽然上了年纪,平时要忙活的还不少,属于闲不下来的那种。 老人在时他就装装样子,看不到他就不管了,时间一长便松懈下来,出卧室也不和秦鼎竺说几句话,显得有些冷漠。 在萧家什么事都不用他动手,他觉得自己快要废了,就提出想上学,被人劝了下来,说他毕竟到了孕中期,肚子显出来了。 学校人多,万一被撞一下摔了,不光伤害自己,还会影响到别人。 于是秦鼎竺请了一位退休的资深教师上门给他补习,在白虞的要求下,又增加了一位书法老师。 萧爷爷得知后,邀请他们来茶室写。 白虞受宠若惊,不过对方都没感到打扰,他也不想那么多了。 三个人平静地写写画画,偶尔交流几句,场面非常和谐,在老师到时间离开后,萧爷爷反而叫住了他,请他坐在茶几对面。 白虞扶着肚子小心盘坐,听爷爷和蔼地问他,“最近觉得怎么样?” “很好。”他认真说,“吃穿都很周到。” “那人呢。” 白虞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当然是对你最重要的人,你的爱人。”老人接着道,“你们最近感情怎么样,是变好了还是越来越差。” 白虞一下有点无措,没想到爷爷会问起这件事,“我们,还是……” “还是没恢复,对吧。”爷爷替他说完后面的话。 白虞想解释挽回,但张口后发现好像没什么必要了,用沉默表示回应。 “我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这是你们的事,我这个长辈能做的,就是让你不受苦,让萧家替他承担一部分责任。” 他说着,将一张卡放在白虞面前,“里面的钱,能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白虞的震惊无以复加,立刻摆手,“爷爷,您不用这样,我不需要的。” “你可以不用,但我不能不给。”老人话语像是一阵悠久的叹息,“收下吧,就当是,我给孩子的礼金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白虞没法再拒绝。因为萧爷爷的态度和那张卡,他勉强控制自己对秦鼎竺露出些好脸色。 时间眨眼就过去,白虞起身要下意识扶着东西借力时,才恍惚发觉,他已经到人家扫一眼就知道怀孕了的程度。 长得太快了,一周就能变个样子。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有一个月多一点,他就要生了。 脑海里出现生产的画面,他头皮发麻,担心会很痛,这种担忧时不时出现,但在到了预产期的时候,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穿着宽松的衣服躺在床上,头发长得长了些,被他拢到后面,露出柔和白皙的面容。偏头看到秦鼎竺领着医生进来,他神态有些许害怕。 医生检查后却说没什么问题,就是孩子自己不想出来,不动如山的,可能是在肚子里待习惯了。 白虞很认同,这孩子一直都不怎么爱动,一定是个沉稳安定的性子。 问起怎么解决时,医生的回答却隐晦起来,“一般正常生产不建议用药或针剂,可以用体内外物理刺激的方式,促使宫口收缩后打开。” 第94章 乐山“他是不要我了。” 该怎么说呢,白虞没听懂。 而旁边站着的一位佣人,悄悄红了耳朵。 医生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提醒他们要尽快了,再拖下去会越来越不好生。 秦鼎竺出去送客,佣人帮他盖被子时,白虞便随口问,“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难道是要用手推出去。” 佣人含糊其辞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太太,还是问先生吧。” “噢。”白虞没多想就应下。 他身上乏力,晚饭都没吃多少,坐在床上手按着肚子,试图体外驱动,还没使劲被秦鼎竺看见拦下来,“不能用力,会伤到你。” 白虞望向他,“我想让它出来,医生不是说了要刺激一下。” “刺激不是这么做的。”秦鼎竺说着将他扶上床躺好,转身走进浴室。 白虞不明所以,抚摸着肚子发呆,等到秦鼎竺出来,他视线移动,跟随对方到他旁边。 手触碰到他腰腹时,白虞以为要帮他加快进度,便没反抗。 秦鼎竺动作很轻,他正疑惑要发问时,身子一僵,睁大了眼瞧他,“你干嘛?” “刺激是这个意思。”对方目光深深,下一秒低头堵住他的嘴。 白虞脑袋晕乎乎的,逐渐回过味来,但还没正式开始人就快受不住了,他试图阻止,“不行,别,用别的方法,我去吃药……” “是药三分毒,对你身体不好。” 秦鼎竺说着,抚过他汗津津的身子,一路向下握住腿弯。 白虞从来没这样做过,他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全由对方摆弄,还总有种诡异的羞耻感,仿佛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交融的信息素填满整个房间,暖热生香,厮磨穿透。 白虞最终放弃抵抗,闭上被汗水沾湿的双眸。算了,就当是最后一次,他送给对方的两个礼物- 产房内响起嘹亮的哭声时,秦鼎竺就站在门口一步之遥的位置。 陪同的不止杜蓉和白晏明,萧家人也都在,无一例外提着一颗心。和萧爷爷跟过来的佣人欣喜激动地说,“生了,太太生了。” 病床上白虞艰难地眨着眼,偏头看向医生抱着的,光裸的婴儿。 真的很不好看,皱皱巴巴的,身上还脏兮兮,他只定了一眼,便扭头移开目光。 他重活一次也是值了,还能体验到生孩子的痛苦。 正失神想着,眼前走来一道身影,用温热柔软的毛巾小心擦拭他额头、颈侧的汗。 “你怎么不去看孩子。”他轻声开口。 “他爷爷和太爷爷在看。”秦鼎竺将他脸上的汗擦掉,又展开他无力蜷着的手,揉了揉他的指骨,片刻后问他,“我们结婚,好不好。” 白虞沉默后才说,“之前讲过了,不用。” 萧家人向他提过好几次让他们结婚,被他以还要上学不方便拒绝了。现在孩子都生出来,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他还是不同意。 谁能想到之前,是白虞最想给对方一个名分。 杜蓉和白晏明也在旁边,白虞此时身体就跟被揍了一顿,散架似的没力气,但意识却很清醒,他知道他们一直陪着他。身上收拾干净回到单人病房,秦鼎竺给他喂吃的恢复体力。 在护士抱着挥动小胳膊腿的婴儿过来时,白虞只是轻轻攥了一下摇晃的小腿,没过一会儿就说,“我困了,想休息。” 大概是吃的饭都到了孩子身上,他整个人和孕前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更消瘦了些。 护士本想让他给孩子喂一下奶,刚才突然哭闹起来,应该是饿的,但看白虞的状态,暂时是喂不了母乳了。 幸好萧家除了有钱就是有人,专业的月嫂保姆都在,交给他们都不用操心。 白虞闭眼听着余音绕梁的哭声,动了下秦鼎竺牵着他的手,“你去哄哄他。” 秦鼎竺没动,“已经有人在了,我去多余。” 白虞转头与他对视,浅褐色的眸子温润漂亮,却很强硬,“可你是他爸爸。” 几秒后,秦鼎竺起身去另一边接过孩子,在保姆喂过奶,哭闹声低下来后,他抱着婴儿返身回到白虞床前。 杜蓉还心疼着,白虞反而安慰道,“妈,我没事,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杜蓉无奈又自责,“我们有什么累的,你省省力气别费心思管我们,困就快点睡。” 宝宝不再哭了,却仍旧很活跃,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来回转打量周围的人个物,一股伶俐的聪明劲。 白虞睁着眼似乎在出神,多时后,身体放松终于睡去。 所有人都睡了安心的一晚,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白虞不见了。 众人慌乱着急,医院和萧家都在找,可就是迟迟没找到,他们已经准备报警了,就在这时,秦鼎竺在医院的一家生活超市,看见穿着拖鞋睡衣的白虞,正在结算一大包零食。 秦鼎竺缓步上前,白虞似有所觉地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你想走。”秦鼎竺不是在问,却像是陈述一件事实。 白虞给收银员付了钱,脸上笑着摇头,“我都已经生完孩子了,还走什么。”他接下满满的袋子绕过对方,“别多想。” 在他即将走上电梯时,被秦鼎竺带进旁边的楼梯间,将他紧紧抱住,声音在他耳后响起,“不是生完就可以走了,白虞,我是想用孩子留下你,你明白吗。” 白虞神色微怔,良久后难得一点点抬起手,回抱住对方。 当两人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日子安定无漾地过下去。白虞没再消失不见,白天逗宝宝玩,晚上哄睡再放在小床上。 保姆还见到他拉着孩子的手,眼中满是爱意,轻声细语地玩笑呢喃,“你爸爸是个坏人,不要理他。” 他们都说白虞不一样了,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亲和力,不再是个长不大的少年。 只有秦鼎竺,眉宇间时常带着沉重与不安。 宝宝名叫乐山,是白虞起的,想让他成为一座快乐的、坚强的大山。 小乐山出乎意料的不是个安稳性子,爱动爱玩,跟在肚子里时完全不一样。可能是物极必反,在里面憋坏了,生怕白虞不高兴不要他,出来就没了这种压力。 白虞尝试过几次母乳,但他奶水不多,又觉得喂奶很异样,最终还是选择其他奶替代。 生产完第二个月,一个平常的工作日,白虞穿着简单居家的长衣长裤,看过婴儿房里扒拉玩具的孩子,在每个人各自忙碌时,走出了萧家大半宅院。 “太太,您去哪里啊?我叫司机送你。”一个佣人看见他询问。 白虞指向门口,“我有一个朋友来了,我在这等他。”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聂陵摆手冲他打招呼,“白虞,我来了。” 白虞上前迎接,“怎么这么晚。” “路上人有点多,没事,现在刚好。”聂陵轻笑着走进来。 两人久别未见,白虞带他上楼看完宝宝,又逛起萧家宅子,和见到的人都打了圈招呼,最后和一起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还叫人拿了垫子和外套。 秋日阳光正好,暖和舒服,两人说说笑笑,有大把没说完的话。旁边小桌上摆着一个果盘,附近打理花草的叔叔偶尔听一嘴,外面偶尔响起两声轻细的猫叫,场面和谐而放松。 直到夕阳西下,秦鼎竺回到家看见石桌上的东西,心脏狠狠一跳,问佣人,“太太在哪?” 佣人回头指向长椅,“就在那啊……”话音没落,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哎?怎么不在,应该是进屋去了吧。” 秦鼎竺大步踏进客厅内,刚好遇见往外走的保姆,“先生,我去叫太太吃完饭。” “他没有回来吗?” 保姆茫然,“没回来啊,太太不是正在和朋友聊天吗?” “他不在,叫人去找。”秦鼎竺说完快步上楼,走进婴儿房间。 小床上的乐山正乖乖睡觉,秦鼎竺目光落在孩子松松捏着的小手上,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他看了片刻,握住那只小手,将指头缓慢展开。 里面是一颗熟悉的,暗红色的珠子。 他的妻子还是走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一段无法释怀的过往- 萧家那位母凭子贵的夫人离家出走了。 后来的两三个月,这件事还时常在人们口中提起,因为当时闹得太大了,萧家几乎把天地都给翻了一遍,可无论怎么找,就是没有白虞的消息。 就连他的家人也毫不知情,是下了狠心要斩断一切,走得干净彻底。 不过之后又发生了另一件事,萧家的老家主去世了,刚好在重孙儿过完百天之后。大家这才明白老人就是在强撑着,不想让喜事与丧事撞上,想让孩子有一个吉利的百天。 短短时间失去两个重要的人,任谁都不禁为秦鼎竺唏嘘两声。 一晃就到了半年后,杜蓉正在南方的房子里,整理白虞的卧室,拉开柜子,一看到他曾穿过的衣服,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忽地响起来。 她下意识走出去,屏幕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都准备好接通后是骚扰电话,没成想对面安静片刻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妈,你们最近怎么样。” “白虞?”杜蓉一顿,瞬间就冒出泪来,“你这个孩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你不管别人就算了,连你妈也说都不说一句。” “对不起妈妈。”白虞声音像是微风般飘渺,“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走的,但他会发现。” 三个人的目标太大了,况且白晏明要工作,怎么也逃不开身份信息出现,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只有他自己,也只能他自己,才有可能把一切都隐瞒下来。 “你现在在哪?”杜蓉赶忙问。 “别担心,我生活得很好,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看您的。”白虞不说,杜蓉根本没法知道。 她又生气又没办法,“钱还够不够用。” 她这段时间经常往白虞的卡里转钱,但是没过多久又会被退回来。 “我有钱。白虞安慰她,再说了些话后,他道别匆匆挂断了。” 杜蓉再打回去,就变成了空号。她无力地放下手机,喃喃念着,“真是和你爸一样,心都是硬的。” 再难过也没办法,杜蓉知道秦鼎竺一直在找白虞,整个人除了外表正常,实际上就和疯了没差别。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秦鼎竺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妈,白虞刚才联系过您吗?” 杜蓉从刚开始不习惯听对方叫妈,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没有,是个卖保健品的骗子,我骂了他一顿。” 再怎么说,她还是护着自己的亲儿子。白虞既然决心改变,她不能拖他后腿。反正现在打不通,死无对证了。 本以为开了一个口子,慢慢的联系会多起来,结果白虞比她想的还谨慎,每次都在她产生他是不是出事了的念头时,告诉她还好好的,她想找都无处下手。 比起担忧不舍,杜蓉更心疼的是尚在襁褓中的乐山,他还不知道生下他的爸爸已经离他远去,可能再也不会相认了。 她时常去看望自己的外孙,每次去都觉得长大了一点点,会坐起来,会爬,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会晃晃悠悠地走…… 再到会口齿清晰地喊她一句“姥姥”时,她恍然惊觉,竟已经过去了三年。 乐山要上幼儿园,杜蓉肩负起第一次送他的重任,当然他爸爸也在,否则他是不会听话老实上学的。 这崽子进校园时活蹦乱跳,还跟别的小朋友撞了个屁股蹲,自己拍拍裤子利落地起来,把小朋友也拉起,在老师带领下越走越远。 背影与小时候白虞上学时的样子渐渐重叠。 他们都觉得以他熊孩子的性格,上学要担心的只有惹事,没想到下午,他一脸低落,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轮番追问下,孩子才模模糊糊地问出来,“爸爸,姥姥,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才走掉不想要我的。” 人多口杂,乐山是秦鼎竺和白虞孩子的事,肯定会有人知道,萧家向来是事件的中心,他一出现在大家眼中,自然会被关注。 至于传播最广的,就是他离家出走的omega爸爸。 从他有意识开始,秦鼎竺就告诉他,他还有另一个爸爸,只是现在不在家,要他一定要记住白虞的名字和样子,不能忘了他。 大人说话都会注意分寸,但经过小孩口中加工转述的就不一样了。 乐山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版本,比如白虞不喜欢他,刚生完没多久就把他抛弃了,他是没有两个家长的孩子。 秦鼎竺看着乐山泪汪汪的眼睛,将他抱起来,沉默许久后道,“他是不要我了。” 第95章 两世是不是有之前的记忆 白虞从萧家出来时,身上除了衣服,就只有他打工时攒下的一点现金。 他很感谢萧爷爷给他的卡,但是他不敢用,因为不确定会不会通过钱的支出查到他的位置,所以一起留在了萧家。 幸好还有聂陵帮他,才不至于孑然一身。 聂陵对很多地方都熟悉,带他走的都是人最少,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路。他们先是在市区边缘的小旅馆住了两天,听到萧家找人的风声后很快离开,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走,距家越来越远。 白虞坐在疾驰的车上,车窗大开将他头发和衣衫吹得散乱,风声呼呼作响。 他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身后看不到尽头的公路,深红色的夕阳悬停在地平线。 他还是落荒而逃了,成为一个担不起责任地胆小鬼。 再这样留在萧家,他背负的仇恨很快会被遗忘。他没办法否认的是,自己对秦鼎竺还有感情,抹不掉的依恋与爱意。 更别提他花那么大力气,亲自生下来的孩子。 白虞当然可以选择一家三口,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当作忘记原谅了一切。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如果这样简单地过去,他以往的痛苦,他失去的亲人又算什么。 他的确愚笨,但不是没有感情。 乐山留在萧家,他不需要担心,从此以后他只关注一件事,就是如何安稳地独自活下去。 一开始白虞想去的是最南边,距离佛教发源地最近的城市,亲眼看看他的恋人幼年生活的地方。 即将到达的时候他犹豫了,因为担心自己会时时刻刻想起对方,那就偏离他了逃走的本意。 最终他偏离方向,进入了更西南方位的高原,海拔刚开始上升时他还没感觉,直到感冒加呕吐不止,发烧三天,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只剩下骨头,躺在牧民家简陋的屋子里,爬都爬不起来。 眼前眩晕,头脑发热,白虞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想也好,早点解脱,他也好原谅自己。 只是老天又饶了他一命,从只能喝点粥饭,到吃些红薯番茄,能量一点点补了回来,终于能正常出门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停下,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他们坐在牛车上,翻过一座山坡,眼前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浓厚的白云停驻,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人间,山谷间雾气缭绕,宛若置身仙境。 “叔叔,就停在这里吧。” 他叫住前方拉车的人,和聂陵一起下车,踩过陡峭的坡路,脚底被又硬又锋利的石头硌得生疼。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抵达山下平地处的小城,路上都是摊点铺子,居民质朴纯净,绕上多半天就能转个遍,网络和信号在这里用处不大。 聂陵把他送到后就走了,白虞一开始处于半流浪的状态,不断寻找租金最便宜的住所,各种破烂的环境都睡过,甚至会在打完工后,直接裹着买来的棉衣,在草地上蜷缩一晚。 很痛苦,却让他感受到,他是真实活着的,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将近年底他给旅馆写过一副对联,被老板连连称赞,他主动说可以多写几幅送给亲人朋友。 老板也很给力,走街串巷带着他展示,慢慢的外面来了个书法家的消息就传开了。 趁着年前的热闹氛围,白虞在店里写,摆摊去外面写,还拓展了业务在各种物件上写。 捉襟见肘的情况终于得到缓解,白虞有了放松的余地,在这期间,他进了当地少有的艺术品制作店铺,写书法时兼顾陪同外地来的游客,其他时间就是继续自己的学业。 他买了一个只能打电话的手机,在聂陵远程指导下,办了新的身份证明,重新参加高考,两年后考上了城镇所在市区的一所大学。 此后的日子平淡而和谐,白虞住宿学习,交际在舍友和几个同学的小圈子里,他们当地人居多,大部分上完学都会留下。 白虞被问到毕业后想去哪,他说不走,就留在这时,他们都很惊讶。 虽然白虞和人相处的不错,性子像是柔和却有力量的溪水,他们喜欢白虞,却总觉得他和荒凉的土地不相融,他应该去更繁华热闹的地方。 不论他们怎么劝说,白虞还是践行了自己的话,考进一所青少年兴趣教育中心,做书法和文艺课的老师。 里面最小的孩子才三四岁,有天生个子比较小的,白虞会不自觉地关注他们,擦眼泪,逗笑,吃好吃的……渐渐的小孩们都格外依赖他,还会在家长面前念叨小白老师怎样怎样。 他欣慰的同时也很惆怅,照顾得了别人家孩子,却有两年多没见过自己宝宝了。 即便有机会看到,他也可能根本就认不出来,不知道乐山长成什么样子。 每当有人满怀期待地追求他,向他表白,他都会直接拒绝,多数知难而退了,剩下比较坚持的,白虞会说得一清二楚,比如他有一个两岁的孩子,比如他心里还有旧人。 说完,所有追求者都陆续不见了踪影。 然而逢年过节才是最苦的,每家每户团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时,白虞忍受着孤独,整个人游离在喜悦之外。 他需要克制着,才能不给杜蓉和白晏明打去电话,压制住见孩子的冲动。 原来即使他逃得那么远,也躲不开心底的思念。 白虞对时间的感知很慢,几年过去,他却似乎停在了离开萧家的那一刻,后来的一切,又在不经意间变成一场梦。 “白老师,你字写得真好,是从小就练过吗?”新进来的年轻同事好奇问道。 “学过,不过后来差点扔掉了,还是我一个朋友提醒的我,才重新练起来。” “那你朋友真好,有先见之明。”同事认同地回答,“不然浪费了天赋多可惜。” “他的确很聪明,帮我了很多。”白虞说着,捏起纸张边缘,将它透在光下轻轻摇晃晾干,一瞬间有些恍惚。 聂陵叫他参加书法比赛,带他打工,陪他去南方,还帮他逃跑,全世界唯一知道自己在哪儿的也只有他了,他还能保守秘密这么久。 太巧了,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少了聂陵他很难做成这些事。 聂陵的确是个好人,平心而论,白虞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如此对待一个认识不久的同学。 对方也还刚成年,怎么有勇气陪他跑到离家万里的地方,他的父母不会担忧吗? 白虞相信聂陵,听对方的话,是因为他有前世的记忆。 那么聂陵呢。 白虞心中忽地升起一阵寒意。实际上在来到高原的途中,每次一到下午即将入夜的时候,聂陵就会不见踪影,第二天天亮就出现。 白虞问起时,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他睡相很不好,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白虞说不介意,被他摇头拒绝,此后仍旧固执地消失在黑夜。 那时白虞心力交瘁,根本没劲考虑其他的,便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忽视。 现在他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聂陵好像,见不得月亮。 下班后,白虞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拿起手机看着里面寥寥无几的号码,最终还是拨打过去。 “你还在南方吗?” “在呀,不过我准备下周搬去东北避暑了。”聂陵语气一如既往的调笑,“要不要和我一起。” “好,我明天就去见你。” 白虞的回答让聂陵一愣,“真的假的,你要从那山里面出来了?” 白虞语气缓慢,“确实晚了点,你等一下我。” 聂陵停顿片刻后回答,“好。” 挂断电话,白虞迅速地规划请假,出门的路线和交通安排,接着收拾东西,转过几趟车后,在晚上十点踏上回去的飞机。 聂陵看见他时,显然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白虞被聂陵拉着走进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饭店包厢,一边点早饭一边说,“这里可是离你家很近,你小心点别被发现。” 白虞出神地望着,没有预告地直言,“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没告诉我。” “什么事?噢,忘了跟你说我又找了份新工作,事少钱不多。”聂陵低头盯着菜单道。 聂陵在学习上比他还要随性散漫,不过去年毕业后,尝试了很多工作,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加班的。 白虞掉头,犹豫再三询问,“你是不是有之前的记忆。” 聂陵表情奇怪又好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有失忆过。”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六年前。” “那是几年啊,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聂陵仍旧轻笑着看他。 白虞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努力呼吸一下才开口,“你没死对不对,你究竟是谁,不对……你是什么?” 聂陵手指一松,菜单落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我是什么很重要吗?我们不还是好朋友。” 白虞压抑着呼吸,艰难地说,“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会害怕,你在隐瞒什么,你是不是还知道千年前的事。” 聂陵沉吟一声思索道,“应该是比你知道的要多一点,但那不重要,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吗。” “我要的是真相,不是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白虞情绪难以控制,眼眶霎时间红了一片,“他骗我,你也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房间里安静许久,直到服务员过来询问,打破了僵硬的沉默。 聂陵随便指了几个饭,服务员走后他说,“别多想了,明白太多对你也不好。” 白虞产生一种浓重的无力感,仿佛有好几堵墙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弄得他喘不过气,“我求你了,我知道我身上没什么让你利用的,你就当是再帮我一下,毕竟我们做了很久的朋友。” 聂陵静静望着他,白虞逐渐失去希望。 “你真的把两世都活得很惨。” “但可能,这就是你的命。” 第96章 爸爸你从照片里走出来了………… 贵为一国皇子,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却被害得家破人亡。 因果循环,他转世后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关心他的家人,却因为薄弱的灵魂,变得缺爱,只得向外索取。 在千百年来芸芸众生历经的苦难里,也许是不值一提的经历,但对于白虞和他周围的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痛。 聂陵眼看着他走向衰落,直到万劫不复。 世间有言,不懂世事,不辨是非的人,可能是什么有灵性的小动物投胎,体验过人间的喜怒哀乐,就该安心回去了。 在聂陵看来,白虞就是如此。 面前的小动物略显紧张,却装作平静地问他,“你是后来才有了记忆,还是一直都活着。” 比上一世聪明了不少。 聂陵很欣慰,“如果当时你心爱的男宠把我杀掉的话,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可惜他派来的人没得手。” 白虞话音微颤,“所以,你真的从那时活到了现在。” “也不算,处于一种……”聂陵思索着说,“半死半活的状态。” 白虞被他吓到了,睁大眼睛迟迟没动作,僵硬地开口,“你是认真的吗?你没有又骗我?” “说都说了,还骗你干什么,你要是不信,晚上到我家看看。” 白虞没应答,聂陵便逗笑着问,“你是不是害怕?” 他都不知道聂陵住在哪,对方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加上半生半死的话,他脑海浮现出不太好的画面,害怕也是很合理的。 不过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白虞答应下来,“我和你去。” 点的饭被送上来,白虞没心情,勉强塞下几口。时间不早,聂陵该去上班了,两人约定好地点,就此分开。 白虞站在路口,望着前方和远处密集的车流,和六年前每天相差无几的画面,记忆变得清晰,恍惚间他好像从来没有离开,他久久没动,因为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他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看和家人住过的小区,却连他们还在不在这里都不清楚。 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还剩下大半天,白虞思虑过后,慢慢转身,走过一条熟悉的街道,听到不远处更为热闹的人声。 小河两侧的人比他来时多了一倍,那时主要是中秋节的活动,现在似乎变成了专门的旅游区。正是放暑假的时候,随处可见牵着小孩子的父母。 气温逐渐升高,白虞想到室内度过剩下的时间,沿路看过店铺,最终停在茶馆前,就是他曾经和秦鼎竺来过的那家。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睹物思人。 白虞走到前台问单独的房间,可是早就已经没有了,他这才发觉自己有多傻,这地方游客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有空余。 他点头道谢准备离开,转身时余光晃到旁边楼梯处的身影,一个小朋友低着头迈台阶,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脚步却不慢。结果躲避上楼的人的功夫,身子晃悠一下,来不及扶眼看就要摔下去。 只剩下两级台阶,不至于受多大的伤,但白虞还是下意识跑过去,伸手拎住孩子摇摇欲坠的胳膊。 小孩也被吓到了,借力走下楼梯后炸着毛抬头。 白虞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愣怔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放开手。 小朋友捧着一块黏糊糊的糕点,手指头用力,拧得糕点全黏在手上,还浑然不觉,呆呆地望着他。 白虞以为他被吓傻了,刚想安慰一句,就听到他喃喃地念出声,“爸爸,你从照片里走出来了……” 白虞浑身一僵,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爸爸!你来找我了。”小孩话说得非常清晰,脸上的惊喜根本藏不住,他一把抱住白虞,回头对楼上喊,“爸爸快来!爸爸来找我们了,爸爸……” 白虞瞬间慌了神,连楼梯上都不敢看一眼,用力将孩子拉下来,匆匆说了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爸爸。”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出店门。 小孩见他扔下自己跑了,刚才还笑着的脸顿时皱巴起来,呜呜地呼唤,“爸爸,你别走……” 来往的游客看去,正当服务员要过来安慰他时,一道身影从楼上走来,大步行至孩子旁边,牵起他的手。 男人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容貌也是难得一见的惊人,和小孩轮廓上有几分相似,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只是男人脸色发沉,仔细看的话还能瞧见裤腿上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牵着小孩往门口走去,路上已经没有了他们要找的人。 小孩不甘心地东张西望,还要挣开他跑,但男人没放开,路上人太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看不见他了。 乐山顿时委屈起来,边责备边哭,“爸爸你怎么不快点来,我爸爸走了……” 这时从楼上跟过来的服务生说,“先生,您要继续换衣服的话,直接进休息室就好,脏衣服已经送到洗衣店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谢谢,不用了。”男人回答完,低头看向跟他耍赖的小孩,兔崽子也听见了,表情逐渐心虚地收敛了哭声,仍旧可怜巴巴地抽泣,手里捏的糕点已经不成样子。 两人没有回去,而是往白虞跑掉的方向走,可惜人影层层叠叠,根本分辨不出来。 男人望着前方的路,目光越发幽深。 “你确定没有认错。”他问。 “没有,他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认错。”乐山据理力争,“而且他身上香香的,还有你的味道。” 那就好说了。 秦鼎竺低头与他对视,“我会找到他,带他回家。”- 白虞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胡乱拐了几道弯,筋疲力竭地靠在墙上喘息。 孩子喊出爸爸的时候,他整个脑海都空白了,他是个胆小鬼,甚至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乐山,便再一次逃跑。 六年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小孩子却能变得截然不同,从一个躺在他怀里,只有几斤重的小婴儿,变成能跑会跳,干净漂亮的男孩。 白虞如此实在地感知到,他缺席了自己孩子人生最开始的六年。 他深深地闭上眼,平复还在狂跳的心脏,终于收拾好心绪要走时,却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上,蹭了一块东西。 他愣了一下才发觉,是男孩手里的糕点,抱住他的时候黏上的。 堪堪静下来的心再一次掀动,白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无力地滑落蜷在地上,隐忍无助地流下眼泪。 后来的半天,他没有到处乱逛,而是去到人少的老城区,开了一间酒店房间休息吃饭。从昨晚在飞机上他就没睡好,精神一直紧绷着,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闹钟响起,他醒过来简单收拾,在六点时出门,到达和聂陵约好的地方,对方已经在等他了。 “跟我走。”聂陵带他走进居民楼,上到最高层,白虞开始还有些忐忑,看到各处都和平常的差不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时,隐隐放下心来。 聂陵家不大,窗户却很宽阔,而且顶楼视野极佳,能看到天边的云,远处的楼和地上蚂蚁一般大的人。 “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聂陵踩着拖鞋,从冰箱里取出冰水递给他,“不是深山野林,也不是荒野墓地。” “不止,我还想你会开很多灯。”白虞环视房间。 “灯?为什么?”聂陵真是没想到。 白虞认真说,“因为你只出现在白天,我以为你怕黑。” 聂陵哈哈笑两下,“不是我怕,是你该害怕了。” 白虞心里没底,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看向侧面神色如常,还在喝饮料的聂陵。 对方提醒他,“厨房里还有很多冰块,你需要的话就去拿。” “我现在哪有心情。”白虞闷闷地吐槽,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去,他总觉得不安,起身走动顺便拉上点窗帘,挡一下大片灰蒙的夜空。 转过身回来,看见聂陵胳膊撑着扶手闭眼休息。 白虞没出声,重新坐下安静待着,过了一会他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太阳彻底落下,然而非常平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正想问聂陵是不是在骗他,看见对方还倚靠着,猛地发觉,对方直到现在都没动过,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白虞身上涌出一阵寒意,迟疑忐忑起来,他试探着喊了聂陵两声,对方没反应。 他只好靠近伸手触碰,可刚一挨到肩膀,对方撑着的手臂一摊,径直歪倒下去,头垂在沙发外侧。 白虞瞬间缩回来,望着聂陵毫无知觉的样子,越发感到诡异,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手指发颤着悬在对方鼻子外。 一二三秒过去,没有任何气息。 白虞惊呼一声,浑身寒毛倒竖起,后退着撞到茶几上,被绊倒顾不上爬起来,满眼恐惧地看着聂陵。 聂陵死了?怎么可能?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他没有受伤,没有生病,难道是……喝的水里有毒? “医生,我要找人来救他……” 白虞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拼命思考,慌乱抓着沙发起身,跑到房门口握住门把手时,他骤然停住,眸中惊疑不定,似是逐渐明白了什么。 聂陵说该害怕的是他,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吧。 半生半死,是假死吗? 白虞心里生出一点希望,可能聂陵只是在戏弄他,一会儿就自己醒过来了。 他缓缓回过头,双腿发抖又走到沙发旁,“你,你别闹了。” 他说着谨慎地伸手,强压住惊恐拉扯聂陵,但是不管怎么做,对方身体都一片死寂,心跳脉搏全部消失。 第97章 神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白虞陷入巨大的恐慌和不知所措,这是现代世界,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是要找警察的。但他不确定聂陵之前是不是在暗示他,万一在外人在时对方又活了过来,岂不是会被当成怪物。 白虞左右挣扎很久,僵直在原地,现在正是八月,气温很高,虽然客厅开着冷气,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时间一久,聂陵的身体可能会腐烂。 想起聂陵说厨房的冰水,他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抱着满怀的冰杯和冰袋回来,覆盖在对方身上,他手指冻得泛白,又陆续往外拿冰块,把聂陵全身都贴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聂陵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做了极其荒谬的事。 对方可是死掉了,他竟然认为死后还能活过来,还要给尸体降温。 白虞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体不知觉地躲远,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瞳孔不禁发颤。 直到双腿已经痛麻,他无力地滑落,瘫坐在地上,目光还盯着沙发一侧,看向聂陵垂下来的手,无望地祈求聂他快点醒过来。 黑夜格外难熬,和一个失去生命的同类身处同一个空间,人会发自本能地恐惧,更何况那是他很熟悉的人。 白虞脸色煞白,从一开始的窒息般的恐慌,到后面逐渐麻木,恍惚回神注意到时间,凌晨三点。 外面依旧很黑,仿佛没有尽头。 然而随着夜色变浅,白虞又有了另一种担忧和自责,如果天亮对方还没恢复怎么办,他岂不是眼睁睁看着聂陵死的。 他已经开始害怕后面的未知,甚至希望太阳来得慢一点。 窗外变成浅灰色,白虞视线发直,呼吸又急又重,越是临近天亮,心跳就越快,整个人开始烦躁不安,把自己的头发都抓得一团乱。 黎明的微光乍现,聂陵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白虞眼眶里毫无预兆地落下泪。完了,都完了,他又害死了自己最后的朋友。 “噔噔” 背后门板被敲动,白虞正处于失神状态,被震动吓得一抖,猛地窜起来反身对着门。 他喉咙紧绷说不出话,外面的人没听到回应,出声询问,“你好?你点的饭到了。” 白虞茫然,嗓音干哑紧张地说,“我没有,你走错了。” 他现在绝对不敢开门,至少短期内不能被别人发现。 对方似是疑惑,“哎?没有啊,就是你家,是不是你家人点的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房间里除了他,就只剩下死了的聂陵。 “不是……”白虞说着突然停下,脑海里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一秒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靠,冻死我了。” 哗啦哗啦的掉落声响起,白虞瞪大了眼睛回头,就看到聂陵跳起来,边抖边蹿过他前面拉开门,哆嗦着接过外卖说,“谢谢,是我的,他不知道。” 小哥多看了两眼,大概是奇怪大暑的天气,这人怎么跟待在北极似的。 门关上,聂陵自如地坐回沙发,拆着外卖袋子看向傻在原地的白虞,“过来坐吧,你应该也忙活一晚上了。” 白虞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脑海一团混乱,好像前面将近十个小时都是一场糟糕又可怕的梦。 他庆幸聂陵醒过来,又惊异于发生的一切。他艰难地迈步走过去,许久才发出声音,“你,一直都是这样?从千年前开始?” “如你所见。”聂陵歪了歪头。 “你不怕吗?” 白虞直到现在僵着的身体才缓慢复苏,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如复一日地在夜里死掉,又在白天醒过来,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我都死了还知道什么,再说不是能活吗。” “那怎么能一样。”白虞无法理解,“如果醒不过来呢?或者被别人发现,把你抓起来。” 聂陵淡然回答,“正好不就解脱了。” 白虞沉默下来,他明白了对方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没有办法,只能不在乎。 聂陵把一碗馄饨推到他面前,“你先吃,我收拾一下。” 他把沙发和地上散落的冰袋和水瓶捡走,到卧室换了身干净温暖的衣服,回来白虞还走着神一动不动,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白虞眼珠堪堪转动,浅棕色的眸子看向他,轻声问,“为什么。”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连在虚构的故事里都没听过,比他借尸还魂还离奇。 “这就是我的命,天生的。” 白虞皱眉,显然是不懂。 聂陵神色难得认真了些,却在两秒后道,“先吃东西吧,吃完再说,我饿了。” 白虞没再追问,两人安各自安静静吃完早饭,把客厅和自己的都打理好,终于是恢复了正常。 白虞强行运转了一整晚的大脑放松下来,困意和疲惫涌上,还在等聂陵的解释,但对方接个电话,就准备走了,还让白虞在他家休息,等他回来再说。 白虞点头答应,他是真的困,睡到下午三点才醒过来,好不容易六点多聂陵回家,结果没待多久又死了过去。 白虞开始的两三天仍旧紧张,总是担心聂陵哪天一睡不起,可又过两天,他就开始适应且着急了,因为这样下去,他永远听不到真相。 终于在第六天,他挡在客厅门口直言,“你是不想告诉我。” 聂陵无奈,“不是,我真的有事。” “可是你之前说,这份工作很轻松。”白虞直视他,“如果这么忙,还不如别去了再换一个。” 相望半晌,聂陵败下阵来,“算了,告诉你还不行。” 寂静过后,他叹了口气,“我是神月族的后人。” “什么?神月族?”白虞不解地重复,再一回想,竟觉得这个词有些似曾相识,可究竟在哪听过见过,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们族的人都这样,所以我也是。”聂陵真诚又无辜地看向他,“你懂了吧。” 白虞肯定地反驳,“我不懂,什么是神月族,你们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聂陵细细盯了他一眼,回身时纳闷地念叨,“怎么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时没这么聪明。” 白虞拧眉跟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聂陵好像一直都不满意秦鼎竺,从千年前到现在都是。 但他能理解,毕竟秦知衡是真的对聂陵下过杀手。 两人再次侧对而坐,聂陵静了片刻才开口,“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会在日落后死去,吸收月的力量。你现在见到的,是我刚成年的样子,如果我有了孩子,就会恢复正常,开始生长衰老,最后真正地死亡。” 白虞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你永生的能力会……” “传给我的孩子。”聂陵眨眼点头,“我就是这样得来的。” 白虞了然,至少不是完全无解的。 可转念一想,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不一定谁都会喜欢,孩子出生时是不知情的,他要长大后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奇诡而可怕的身体。 永远看不到黑夜,看不到月亮和星光,一到下午就要躲躲藏藏。 看似永生,实则付出了自己一半的生命。 白虞猜测聂陵也是这样想的,他对外人都那么好,更别说自己的孩子。 “反正现在我还没活够,挺好的。”聂陵一拍手,“行了,都说清楚了吧,我真的要走了。” 白虞见聂陵说话不像作假,没有很坚定地阻拦,只是问道,“你知道我死后都发生什么了吗?” 聂陵起身后沉吟道,“我那时被人救走带到别处了,不过有听说,他把你封为了皇后。” “你后来在哪。” 聂陵回忆道,“太久了记不清,应该是一个山村,还有个寺庙。” “好,我明白了,你去工作吧。”白虞说,“还有,事情搞清楚我就该走了,已经买了晚上的机票。” 聂陵这才偏过头,认同地说,“也是,时间一长就该遇到熟人了。” 无需多言,道别后聂陵出了门,白虞简单收好自己的行李,放在客厅一旁,戴上帽子独身出门。 这些天他尽可能避免出现在公共场合,现在是必须这么做。他想起桂青虹把他绑走时说的话。 她是一个普通的,神的信徒。 其他人把她当疯子,只有白虞知道,她说的极有可能都是真的,因为在那座寺庙里,他看到了前世的记忆。 白虞在手机地图上查,从距离最近的精神病院开始找。院里的工作人员不愿配合,他就说可能是朋友的妈妈,走散很久一直在找,对方就会帮着看看。 幸运的是才到第二家,就问到了消息,说是桂青虹被送进来大概一年半后,她丈夫把她接回家了。 当时负责照看她的护士还在,隐隐有些印象,琢磨着说,“她其实情绪还挺稳定的,不像有幻想症,早就能回家了,但她就是不走,突然有一天又同意,让我叫家人接她。” 白虞不愿意这么想,但一年半,正是他生完孩子,彻底逃离萧家的时候。 他沉默着,护士喊了他一声,他顺势低头抹了下眼皮,声音低低地说,“能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吗。” 护士有些犹豫,“这不……” 白虞抬眸目光恳切,“我朋友和家人走散很久了,她有可能是他妈妈,我想帮他找找。” 护士轻叹一声,从电脑搜索出桂青虹的住址,让白虞自己记住,说,“已经是五年前的了,不能保证他们现在没有搬走。” “没关系,只要有希望就好。”白虞说着,对照地址一字一字写下,真诚道谢后快步离开。 一般上了年纪的人是不爱搬家的,白虞毫不犹豫地赶过去,途径商店还买了两盒礼品。 他敲门后静静等待,里面传来响动,过了一会儿房门缓缓打开,是个头发半白的伯伯。 “你是?”对方多瞧了他两眼,有点眼熟。 “我是秦先生的学生,来找桂阿姨。”白虞礼貌地回答。 “噢噢,我就说看见过。”伯伯侧身让他进来,脸上带笑推脱他带的东西,指向右边的主卧,“你桂阿姨在那屋。” 白虞走过去时,听到伯伯声音和蔼地叹道,“很久都没人来过啦……” 白虞抬眼看向屋内,入目的便是越发干枯瘦弱,枯木般的胳膊和双腿。 第98章 老婆我是你的什么,情人?男宠?…… 桂青虹老了很多,本就不强壮的身体越发羸弱,手上脸上皱纹也多了,靠坐在床头,膝窝下垫着枕头,像是在按摩。 看见白虞时,她显然愣住,微微起身严肃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可以回来吗?”白虞缓步走进,伯父迎着他坐在椅子上,又去外面倒茶水。 桂青虹面色发沉,“你来找我做什么?” 白虞直视她,“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说的神是谁。” 桂青虹眉心拧起,目光有些戒备,嗓音沙哑地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聂陵。” 白虞说出这三个字时,注意到桂青虹眼里一闪而过的阴影。他恍然地点点头,“原来真的是。” “不好意思,你说的人我不认识。”桂青虹回答。 白虞神情很平淡,“没事的,你直说就好,他已经告诉我一切了,比如朝生暮死,比如神月族。” 他越说,桂青虹脸色就越难看,等到伯父端着茶具进来时,气氛宁静得诡异。 桂青虹对她丈夫说,“我不太舒服,先送客吧。” 伯父疑惑,同时扶着她躺下,“这是怎么了?” 桂青虹闭上眼拒不应答,伯父无奈,只好对白虞说,“要不先在客厅坐一下,你桂阿姨经常头疼的,得休息一会儿。” 白虞略微点头,起身出门前看向侧躺着的桂青虹,轻声说,“阿姨,我只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难道关于我自己的事,我都没权利知晓吗?” 他出来后,伯父关上卧室门,两人闲坐了半个多小时,桂青虹还是没有动静,伯父去看了几次,说是还在睡着。 天色逐渐暗下,白虞慢慢失去希望,看来一个忠实的信徒,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他起身道别,伯父将他送到门口,却听到卧室传来重响,两人一怔快步赶去,就看见桂青虹摔倒在地上。 他们赶快把人扶起来,确定没摔出什么问题才放下心。 伯父唠叨着说让她去里面睡,桂青虹却鹰一样盯着白虞,瘆人又带了丝怜悯,深紫色的唇微启。 白虞听到她说,“神月族自己能死而复生,也就能让别人做到。” 白虞霎时间睁大了眼,“什么?” 他还要再追问,桂青虹又闭口不言,躺回到床上。 伯父心累地摇头,讳莫如深地示意他出去,走远了才指指自己的脑子小声说,“桂阿姨这里不太正常,整天说些神叨叨的话,你别在意。” 白虞只得应和,天已黑,他没有理由再打扰下去,便勉强维持镇定,实则思绪混乱地离开。 桂青虹说的是真是假,能让别人复活,神月族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那岂不是想救谁都可以,天下怎么能有如此轻松的事。 白虞不肯相信,桂青虹一定还有所隐瞒。 更可怕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的重生,也许是和聂陵有关。他以为的幸运、意外,其实都是人为,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很想冲回去问清楚,站在楼底下却一片迷茫。 如果真的是聂陵救了他,就是他的恩人,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他有什么理由质问,何况聂陵根本没有告知他的意思。 白虞移动脚步,缓慢远离,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踏过他走过的路,站在桂青虹家门前,门铃响起,伯父应着走近,“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看到外面的人一愣,“你?”他反应过来,“噢,是来看你养母的吧。” 他将人邀请进来,念叨道,“怎么一来还扎堆。”- 白虞像是刻意逃避,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才回到聂陵家,看见他像睡着般躺在沙发上,应该是在等自己。 白虞握住行李箱的把手,不自觉放轻动作,明明聂陵根本不会醒,他还怕吵到对方。 坐上去往机场的车,他靠在后座走神,机场距离市区比较远,要在郊区公路开将近一小时。 途中白虞偶然注意到,司机在频繁地向后瞥,确定不是自己多疑后,他也回头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也不太肯定,“好像有车一直跟着。” 白虞除了后方远近不一的几道亮光,其他都看不出什么,他犹豫地说,“只是顺路吧。” 这条路很长,拐弯的地方又少,同路不是很正常。 司机啧一声,“你不开车吧,被跟着是能感觉到的,不信我给你示范一下。” 白虞就见司机靠了靠边,将车速放得很慢,后面的车陆续超过,只剩一辆还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再猛地加快速度,那车仍跟随着。 司机了然地说,“看见了吧。” 白虞也有点慌,“那怎么办。” “我接别人的时候还没有,是找你的吧,要不停下你跟他说一声。” 白虞疑惑,心里还没底,“不会吧。” 司机看出他不愿意,便说,“那我快点把你送到机场就没事了。”他把车速提上去,在幽长的道路上飞驰。 白虞被他弄得更紧张了,不断地回头看,却见那对明亮的灯光一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径直靠近过来。 他震惊地睁大眼,在那车逼近危险距离,从侧面将他们超过时,他看清了坐在驾驶位的人。 昏暗的视野里,唯独那一小块是亮着的。男人轮廓在光影下显得极为冷厉,深邃的眉眼望向前方,和六年前相差不大,只是更成熟沉稳了些,而且没什么表情,白虞莫名觉得对方心情很差。 他心脏揪起来,浑身发麻。在他来不及反应时,秦鼎竺已经超到出租车前方,猝不及防地横转,硬生生将他们别停下来。 司机死踩刹车,惊魂未定地喘气,紧握着方向盘,看向两车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拍拍自己的胸脯。 差一点,差点就撞上,他就交代在这儿了。 后座的白虞,清晰看到车里秦鼎竺缓缓偏过头,黑得透彻的冷眸准确无误地与他对视。他们分明很近,却又隔得那么遥远。 白虞呼吸发紧,瞬间像是有什么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如何挣扎都逃不脱。 司机从要死了的后怕里回神,转而一阵怒火中烧,冲下车砰一声关门,绕到前面指指点点骂骂咧咧起来。 对方车窗降下,他俯身眼里冒火地喊道,“是不是找死啊,你想死我还没活够……” 低头一瞧,男人把腕表解下来,递到他面前,“抱歉,这是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对方态度好得出奇,甚至过于平静,弄得司机一愣,强调说,“啊?不是……我说这样很危险……” 一沓艳红的现金出现在他面前,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嘴里。 “我老婆要跑了,一时情急。”秦鼎竺示意他看向身后,司机回头,只见白虞猛地偏过头,躲在前座后,“麻烦你把他送下来。” “这……”司机完全懵了,现金和表到了手里,后知后觉地应声,咳嗽两下道,“原来是你老婆啊,情有可,不是,算了我去叫他。” 司机上车把东西揣进口袋,毫无怨言地对白虞说,“你老公来找你了,快跟他回家去吧。” 白虞用力咬着牙,“他不是,他骗你的。” “怎么可能。”司机嗤笑一声,“你不是他老婆,他能给我这么多,命都不要了。” 白虞不想再争论这个问题,“你先送我去机场,飞机快要开了。” “那把单取消,让你老公送你呗。”司机很无所谓。 白虞快要急死了,“我给你加钱,别让他跟着我。” 六年没见,现在要是被抓住,他都不敢想对方会疯成什么样。 “不是……你们两口子当慈善家呢?”司机好笑地说,甚至点起根烟,“搞什么呢在这,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还能两头吃?” “你,你要是不开车,我就投诉你。”白虞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狠话。 “嘿!” “果然这钱还是不好赚呐。”司机面上抱怨,动了动方向盘,似乎要把车开过去。 白虞刚松了口气,余光里秦鼎竺下车走过来,他呼吸一滞,催促司机,“快点。” “不行啊,前面挡得太近了。”司机抬头努力地调整,白虞眼看秦鼎竺走到他旁边,已经抬手伸向把手。 白虞庆幸自己把门锁上了,可下一秒,噔一声,门锁齐刷刷开了。 他脑子瞬间白了,震惊地看向后视镜,司机神色略显心虚。 来不及说话,身侧车门打开,白虞脑海里只剩不能被抓到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反应这么快,飞速蹿到另一边,迅雷不及掩耳地开门下车,头都不回跑进路旁树林。 身后还有司机的呼喊,“手滑,别投诉我啊。” 白虞在林中穿梭,总有种秦鼎竺就跟在他身后的错觉,月色倾洒,树影黯淡,他跑得两腿沉重,还是扶着树干往前走,不愿停下。 他以为这里只是低矮山林,出乎意料地遇上一条小路,还越走越似曾相识。 这里和北方通往寺庙的路太像了,除了植物不同,方向、高度都相差无几,直到站在一座别无二致的寺庙前,他险些恍惚自己究竟在哪。 难道不知不觉中,他又穿越了? 从桂青虹家里出来时,他还有过回寺庙看看的想法,但太远了,而且萧家在那,也不确定秦鼎竺和乐山回去没有,他不想撞上,便收了心思,没成想巧合下找到了个翻版。 白虞绕到另一侧,试探地推开庙门,灰尘被掀动飘扬在半空,弥漫开淡淡的朽气。 他捂住鼻子打开手电筒往里看,黑漆漆的屋子被白光照出移动的圆圈,隐约可见盘坐的神像,古朴的供桌。这里空气更潮湿,木板底部和边缘爬上了深绿的青苔。 白虞很奇怪,两个地方相隔这么远,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寺庙,难道是有人故意建的? 尘土缓缓落下,他迈步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生。他回忆上次被桂青虹绑架后,是怎么梦到上一世,可他都是半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虞怀疑庙里有机关,便细细观察,想碰一下神像,可上面都落了灰,犹豫之际,他听到寂静的四周哪处传出碎响。 心里咯噔一下,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他现在是在躲着秦鼎竺。 手电筒的光晃动,显得极为扎眼,他连忙关掉,瞳孔一时不适应,眼前完全黑洞洞的。他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企图先离开这儿,找回行李安顿好再来看。 手拉住庙门的一刻,他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可惜已经晚了,一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毫无预兆撞进他的视野。 白虞骤然睁大眼,心里想着快关门,手上还不及动作,便被一把攥住反剪在后腰,脚步被迫后退,下一秒秦鼎竺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唇。 白虞即将撞到神像时,秦鼎竺将他扼停,完完全全地拥在怀里,力道重得像是要把他揉碎融进身体。 白虞口鼻间满是对方的气息,强势地侵占而来。 他用力后仰,偏头躲避,秦鼎竺便空出一只手掐住他下颌,勾了下他的舌尖放开,额头与他紧紧相抵,嗓音低暗直传到他骨头里,“终于舍得回来了。” 白虞浑身都暖热起来,他用力挣扎,微微喘息着说,“你放开我。” “可能吗。”秦鼎竺说着,吻他的脸颊、下颌、侧颈,含舔他的喉结,白虞忍不住吞咽,喉结一动对方直接咬下去。 白虞疼得呜咽一声,像是被叼住命脉的猎物,一动不敢动,不知怎么他鼻子发酸了。 他觉得秦鼎竺不止是惩罚他怨他,更有种不知如何表达的痛苦。 六年的时间浓缩在这一刻,他们互相感同身受到对方的煎熬。 “你先冷静一下。”白虞眼眶泪光莹润,艰难开口。 秦鼎竺终于松口,在黑暗中盯着他轻声问,“冷静?好再一次让你跑掉吗?” 白虞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全无可信度,狠下心直言,“对,别再打扰我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秦鼎竺垂了下眼,低头挨在他肩窝上,“可是你也有家人,孩子和丈夫,你都不要了吗?” 白虞反驳道,“我对不起家人和孩子,但我没有丈夫。” “那我是你的什么,情人?男宠?”秦鼎竺想起什么,从口袋拿出一个东西,放在白虞眼前,话语嘲讽,“把我的佛珠带走,只给我留下一颗,这就是你给我的补偿?” 圆润的檀木珠落在对方掌心,白虞目光被扎了一下,偏头冷硬地回答,“你的佛珠丢了,只剩一颗物归原主。” 秦鼎竺认命地点头,“好,还有一样东西你没有还给我。” “什么?”白虞语气不太好,他自觉不欠对方了,连孩子都在对方那,还有什么没还的。 秦鼎竺灼热的气息落在他耳后,低声一字一顿清晰地回答,“你自己。” 话音刚落,白虞手腕的禁锢松开,他正慌乱着,秦鼎竺已经脱下外套,反手覆盖在他后背往下,直接遮了大腿多一半。 白虞还不明白对方的意图,直到被轻松抱起来坐到桌上,刚好隔着外套时,他脑袋嗡一下有了预感,连忙警告,“你干什么,别乱来。” 秦鼎竺再次制住他的手,腰卡在他两腿间,“你说呢,老婆,小别胜新婚,我们是久别。” 白虞使劲摇头,“不行,不行,你等一下……” 夏天的衣裤很轻薄,隔着两层布料,他都能感受到令人生畏的温度和轮廓。 他的外衫宽松,对方的手抚过侧腰和后背,在他反复拒绝时堵住他的嘴。 白虞后方是端庄的神像,他再躲就挨上去了,进退两难。 他心中涌出羞耻,这里再破再旧也是寺庙,他身下还是供桌。而且他知道世上真有聂陵那样的神族后,就觉得说不定此刻就有神仙在场。 他鼻腔呜呜响,手脚挣动,无意间余光扫过狭窄的木窗,竟看到天际悬挂的是一轮巨大的深红色血月。 第99章 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白虞望着红月,眼前忽然眩晕,他手指动了动,想告诉秦鼎竺发现的异常。 而对方忽地用力地将他抱住,白虞浑身没有力气了。 他像是预感到什么,在失去意识前,努力攥住对方的衣角。 混沌之间,身体逐渐变得轻松,毫无方向地飘荡,有万人诵经的声音传进耳中,庄严肃穆,他并不害怕,甚至被安抚了身心,仿佛声声经文有超出现实的神力。 悠然飘忽之时,又有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将他硬生生往下拽。一开始白虞还不明所以,但越往下,上下之间的对峙越强,他也越抗拒。 他挣扎逃避,抵抗向下的力量,努力往上爬。最终他成功了,身体恢复轻松,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融于天地万物中。 “我做不到。” 一道似是来自地底的混哑声响起,如同上了百岁年纪的老人,声带撕裂,话却叫人听得清楚。 白虞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处朦胧虚幻的碎片。 里面烛火摇曳,有两道身影,着暗墨色龙纹衣袍的秦鼎竺,蒙着巨大斗篷,看不到面目的黑衣人。 不……是三道,还有躺在棺材里,只着素色中衣的他。 “你是说,你复活得了别人,唯独救不活他。”秦鼎竺缓缓转头,凤眸望着黑衣人。 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应当知道,复活别人的代价是什么。” 秦鼎竺瞳色如浸着寒冰的曜石,透着彻骨的冷静,“以命换命。” 世间大道讲究的就是平衡,一圆一缺,一生一死。如果真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活命的法子,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抱憾了。 人们大多在亲人爱人死去时痛不欲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他们回来,可真到关键时刻,内心本能的恐慌和后悔也是实在的。 有些当场就变卦了,也有硬撑着应诺的,可即便如此,他们的灵魂也是不甘愿,不纯粹的。 这样的人,同样复活不了别人。 光是不惧死,毫无悔意这一条,就足够筛选掉几乎全部。毕竟怕死是生物的天性,无法违逆。 “你当真做好,换命的准备了吗。”黑衣人纹丝不动,苍老的声音弛缓如古钟。 秦鼎竺答,“自然,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何做不到。” “这是他的最后一世,他魂魄分离,人魂已经消散,再无来生。”声音久久回荡,将宽阔的陵墓衬得更为幽寂,“何况,他不愿意回到这副身体里。” “为什么。”秦鼎竺目光回落到白虞身上,“他不想见我吗?” 黑衣人静了片刻才道,“你以为你做过的事,他知道真相后会原谅你?” 秦鼎竺话里不见悔改,“他原不原谅我都好,但必须留在我身边,他离不开我。” 黑衣人摇了下头,喃喃感叹,“世人真是不可理喻。” 秦鼎竺并未给他慨叹的时间,衣袍上玄色云纹随着他的转身,在烛火下寸寸流光。他语气越发重起来,“人魂消散,就还有其他魂魄,不愿意回这副身体,就用别人的,总会有方法。” 黑衣人的声音也变得严肃,“用别人的身体?那是有违天道的事。” “你们将人复活,本就违逆天道。”秦鼎竺视线锋利,“还在乎多做一些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呵,一个无知的凡人,做尽恶事也不懂得收敛。你背负的罪孽太多,想让他活命,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话里的嫌恨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秦鼎竺没有反驳,“你只需要告知我,能否做到。” 黑衣人沉默下去,缓缓迈动步子,在宽大的黑袍下,不见腿脚,仿佛是飘着的。 他在棺材四周环绕一圈,又更大范围地游弋过陵墓后说,“他的三魂七魄,除去消散的人魂,只剩下地魂和两魄留在这里,其余的都跑掉了。光是这些,撑不起一个活人的身体。” 秦鼎竺问,“怎么找回来。” “也许在天南海北的任何地方,找不回的。”黑衣人道。 白虞的魂魄已接近虚无,使用强制的召回办法作用不大,甚至可能伤到他,加剧消亡。 秦鼎竺眸光动也不动,“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的确有召唤魂魄的阵法,但距离有限,不可能将所有唤回来。”黑衣人抬了抬手,“倘若以这陵墓做阵眼,只能覆盖至皇城。” 秦鼎竺说,“那就做一个,将全部地界囊括进来的阵法。” 黑衣人并未答话,而是面对石台俯身,宽大的袖袍自然垂落,稍微移开后,石台上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石子,他变换位置,一颗又一颗石子落下,最终形成一个似圆似方的蛛网形状。 “要在每一方置魂玉,念诵回魂经文,才能使魂魄无恙地回到阵眼。”他说着,将位于中心的石子落下,一个阵形才算完整。 以陵墓为阵尚且难做,何况是不知边际,渺茫的“全部”。没人知道白虞的魂魄会去哪,世间广阔,人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涉足,完全覆盖的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怕是直到你死,也完不成。”黑衣人幽幽摇头,“放过他吧。” 他说完无声移动,走出殿门到陵墓出口前,被两个看守拦住。 秦鼎竺的声音在深长的墓中回荡,“你忘了我是谁,他人或许做不到,但只有我可以。” 人族的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劝你不要胡来。”黑衣人稍微偏过头,语气郑重。 “你该考虑的是,如何留下他在墓里的魂魄。”秦鼎竺环视四周,似是在寻找。 黑衣人明白了,和对方再解释也是无用,告诉这人前面有一堵墙,他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罢休。 他施术将陵墓封闭,保证白虞的魂魄出不去,外面的孤魂野鬼进不来。又把相较活跃的两魄锁进尸身,地魂本性不爱动,便放心地让他待在外面,无聊了还能转一转,即便这墓里没什么好转的。 黑衣人对秦鼎竺解释后,被侍卫请走前,最后说了句,“魂是能感知到外界的,甚至是看到听到你。此时他的地魂就在……” 他袖袍缓慢移动,指向一处黑洞洞的角落。 “在那里。” 黑衣人没说的是,魂的力量很强才可以做到,像白虞的情况,还只是个孤零零的地魂,对活人是没有感知力的。 他说完便离开,只剩秦鼎竺顿在原地,望着方才被指过的一角,许久没有上前。 那里看不到任何实际的东西,只有两面石墙的夹角。烛火微微晃动下,似乎真的有了模糊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秦鼎竺才迈出步子。 白虞眼前的碎片越来越近,将他环绕包裹,直到他完全进入陵墓中,看着秦鼎竺走到他面前。 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往,千年的距离消弭不见。 他听到秦鼎竺在晦暗中开口,声音沙哑,低落到谷底,“白虞,我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我替你去死。” “你回来亲手杀了我。” “……” 白虞望着对方,视野里越来越模糊,他伸手抹了下,没有眼泪。确实,他现在只是一个魂魄,怎么可能会哭呢。 “别说了。” 他想要阻止,没有任何声响发出来,他闭上眼无声地道,“我们回不去了。” 耳边的话语缓慢变远变小,他睁开眼,自己正从陵墓碎片抽离出来,画面逐渐发生变化,他看到了整片皇城,不,是整个大晟乃至世间万物的景象。 曾经一团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大晟,竟然变了另一番样子。车水马龙,行人熙攘,房屋齐整,田间地头都是农人的吆喝,街道上的人们衣着素净,脸上带着淳朴而灿烂的笑。 国土与北昭南芜相连,边际越发广阔,稻田金黄,山河湖海,不见战乱。 这场面,说是太平盛世也不为过。 白虞感到几分茫然,他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场景,后来则是一年不如一年,路上的乞丐增多,偏僻的小巷里还能见到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尸体。 他一时分不清何年何月,直到看见从长乐宫走出来的人,他彻底怔住了。 是他的母后,已经满头白发,脸上和颈上满是皱纹,腰背略微弓,手指戴着金子制成的护甲,攥着拐杖走路,侍女分立两侧追随。 途中遇上与官员交谈的秦鼎竺,眼都不眨一下,冷哼完等对方停下,行礼称呼过岳母,让开道路后,再不紧不慢地踱步离开。 太后走到御花园的凉亭中,斜斜倚靠在躺椅上,手一挥侍女们麻利地动作,一个扇扇子,一个喂葡萄,底下还有唱戏的伶人在亭下咿咿呀呀。 侍女又递来一颗葡萄,太后摆摆手,侧躺下来舒适地睡去,伶人放低了声音,依旧连绵不绝,直至日落西山。 白虞清楚地看到,他母后的胸腹一点点平缓,最终再无起伏,神情是那样的平和。 他的母后不仅没事,还是寿终正寝,是再好不过的喜丧! 白虞的惊喜难以言喻,还没等他多看一眼,画面竟灰暗下去,再度亮起,就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一群身着简朴麻布衣,手臂小腿上缠着布条的青壮年男子,在搬动木料灰土,用工具敲敲打打,像是在修筑什么东西。 白虞一开始没瞧出来,在男子们叮叮咚咚干到晌午,把毛巾往黝黑的脖子上一搭吃饭去后,他隐约看出了点雏形。 一个不大的房子,周围都是深绿的山林。单是这些,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可还是不太敢相信。 房子大致建成,三座巨大的石神像被运送而来,端正立在中间。完工后空无一人时,秦鼎竺出现,观摩检查房屋的一丝一毫。 白虞连续看着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建房子,城镇内、山野里,小河旁、峡谷里雪山上…… 他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这房子就是他们此时位于的寺庙。庙的结构完全相同,神像正对庙门,无论庙在哪,门朝向的全部是一个地方,大晟皇城,更准确地说,是那座陵墓。 第100章 撕裂我的命已经是你的了 原来不止两座相同的寺庙,还有很多,按照某种规律建在世间各地,随着时间推移,地形变化,大多坍塌碎裂,掩埋在厚重的尘土下不见踪迹。 但在刚建成时,每一间庙里都有几位僧人,日夜念经诵佛,一天又一天,直到阵法形成,所有寺庙冥冥中互相连接,形成一个整体。 神像内的魂玉散发莹润的光芒,回魂经文沿无形的线汇聚,越发强盛。 白虞薄弱到看不清形状,变成一团团能动的灰色光影的魂魄,在声声召唤下回到陵墓中,重新封锁进尸身。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步骤,却花费二十余年之久。 二十年足够世人将之前种种淡忘,幼儿长大,青年变老,新旧交替,他们自然而然接受现下的生活,而二十年前的战乱、皇室的波动,全都成为了书中秘闻,茶余饭后的闲谈。 却不知故事里的新皇旧主,都被困在过往的陵墓中。 在法术的加持下,白虞的身体保存依旧完好,青丝如瀑,肤若凝玉,再添上微微红的唇脂,如活着一样生动漂亮。 而秦鼎竺已经不再年轻了。 “陛下,昨夜闯入皇陵的贼……人已被抓捕。” 秦鼎竺攥着白虞的手指道,“带下去。” “是。但陛下……”侍卫脸上有犹豫之色,还没等他说完,外面传来喊叫声,“皇叔!皇叔是我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嘛。” 秦鼎竺目光示意,侍卫了然,出门挥散押守的人。十几岁的小皇子一见乐了,蹭蹭跑进来,眼里好奇得冒光,还先耐着性子规矩行礼,“皇叔。” 少年是北昭已死四皇兄的后代,名为安志,父亲死时,他还是个刚满周岁的幼儿,秦鼎竺收养他直到现在。 “谁让你来的。” 秦鼎竺出声询问,安志才开口解释,“皇叔,没有人让我来,我听闻这里有前朝皇帝的幽魂,才想偷偷瞧一眼。” 许是察觉周围气氛低沉,他声音越来越小。 “瞧见了吗?” “并未,只见到一位美人躺在……”安志说着,不自觉瞄了一眼棺材。他就看了一次,那纯洁娇艳的面容便深深印在脑海里,此时想起,竟有些面红。 “起来。” 安志听到秦鼎竺命令,麻利地起身,见皇叔不言转身,他胆子大起来,鬼鬼祟祟上前,凑到棺材一旁。 相较明亮的光线下,美人一身白纱素衣,又添了几分羸弱的清冷之意。不像大半夜看到时,有种叫人生寒的艳鬼感。 安志看得呆住了,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抚摸对方的脸颊,指尖穿过柔软的黑发。 “他是你的皇嫂。” 身旁秦鼎竺平静开口,安志愣了一下才回神,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他浑身一凉,跟被雷劈了似的,“皇,皇嫂?” “皇叔,你,他……”安志来回看,简短的四个字里蕴藏了太多。 “可是他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而且已经死了。” 秦鼎竺淡淡看着他,“其余的你不用多管,现在知道该叫他什么了吗。” 安志一脸震惊,却又不敢违逆,霜打的茄子般老实喊道,“皇嫂。” “下去。以后再进来扰他,打断你的腿。” “是,皇叔。” 安志平时敢玩闹顶嘴,现在听出来,皇叔是认真的。他喉头一哽,连忙应下,余光瞥了白虞一眼,忙不迭地后退跑掉。 墓里恢复平静,许久后,一阵几乎觉察不到的微风抚过,秦鼎竺敏锐地侧身,眼前缓缓经过一团浮动的灰影,有部分还从他身体穿过,飘到棺材旁边。 “最后一片魂魄回来了。” 后方传来苍老的人言,黑衣人袖袍挥动,灰影便钻进了白虞的身体。 “若你此刻还想复活他,就要付出你的命了。” “他会去哪里?活在谁身上?”秦鼎竺问。 黑衣人闭眼感知后回答,“他生母千年后转世本无子嗣,只有夭折的婴儿,将他的魂魄送到胎儿身上,便可活下来。” “千年后。”秦鼎竺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在骗我。” “这是唯一的法子,他身弱命薄,若强行送入无缘之人体内,只怕还会魂飞魄散,他经不起折腾了。” 黑衣人说得清清楚楚,除了这条路,再无其他可走。 秦鼎竺眸光定在白虞身上,“好。” 语毕他对黑衣人威胁,“若你没有做到,或是出了任何差错,你应当知晓会有什么后果。” 不论对方是神还是鬼,掘地三尺他也会挖出来,毕竟他命硬得很,早在决定换命时,黑衣人就算过,他还有许多世轮回,无穷无尽。 “切莫心急。”黑衣人幽幽道,“到时你自会知晓。” 复活仪式定在正午,阳气最强盛,魂魄最容易操控的时候。 身为人族的帝王,秦鼎竺还有事需要交代处理。 他将皇位传给安志的兄长,平日言谈不多的北昭二皇子,为人做事比安志沉稳许多,也更有城府,是眼下登基最好的人选。 他退位一事并未昭告天下,甚至朝中大臣都不得知,他想要的是彻底消失。 以往帝王不论成事大小,追求的大多是名垂千古,可对他来说,是挖进骨肉里的痛和悔。 世人赞颂的太平盛世,引以为傲的广阔国界……他的一切荣誉,都建立在当初对白虞的欺骗,他害死了自己的爱人,噬骨钻心,不得好死也是应当的。 他不值得称赞,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将功绩书写进史书,供后世传颂。 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白虞了,有的只是民间野史上寥寥几笔,写的全是风流浪荡的低俗秘辛。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被人记住。 晌午已至,外面忽地刮起大风,猎猎呼啸,城里的人往家跑,陵墓里安静得半点声响也没有。 白虞素衣上落下几滴鲜红的血,绽开后犹如朵朵盛放的花。 “啪嗒” “啪嗒” 血液源源不断地淌下,逐渐将棺材底部浸满,接着染上白虞的身体,净白的衣衫仿佛变成了嫁衣。 秦鼎竺惨不忍睹的手腕上,伤口深到可见可怖的白骨,他静立在棺木旁,直到伤处再也流不出血,手臂无力地垂下。 “不要,不要……” 白虞望着碎片里他的身影,眼角的泪滴滑落,他拼命摇头,试图用手去抓,然而他碰不到碎片,也根本没有实体,他只是一个意识,看到的全是已经发生,无力改变的事实。 秦鼎竺放轻动作踏进棺材,怕惊扰到白虞,一点点俯身侧躺下,将他揽进怀里。 他指尖沾了血,爱抚地抹在面前人饱满的唇上,最后十指交握,靠近到唇瓣相触,闭上眼再无声息。 黑衣人站在石台上,看到所有的经过,他口中喃喃念了什么,棺木内侧散发出莹莹红光,持续许久,光芒越来越盛,几乎将陵墓都穿透。 黑衣人退至墓外,红光一瞬间强到白日都刺眼。他停下转身离开,下一刻,后方陵墓骤然坍塌,外围山石滚落倾倒。 红光暗下去,皇城角落的一隅被掩埋,再无人烟。 不知何时,那矮山上也建出一座小寺庙。偶尔有路过的人,会进去短暂歇歇,便好像能在夜深时听到情人的耳语。 黑衣人再也没来过,却有一个熟悉的,穿着打杂麻布衣的少年人走进,低头看向手里的血檀木,不由得冷嘲一声,“命多真是好啊,两世说给就给,早做什么去了。” 不过没办法,收了钱就要办事。 他站在门旁,眺望漫无边际的皇城,风和日丽,此时有摆摊吆喝的老板,有高谈阔论的权贵,骑马射箭的青年……随着他闭眼,在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有某段记忆淡化,并在短短时间内消散干净。 除此之外,书籍上的记载,器物上的刻字,关于两个人生命的全部,乃至于旧时南芜的存在,都被抹去成为空白,再逐渐被另一些模糊的东西替代。 少年哎一声,“千年,何时才能到达……” 悠远的叹息与落叶一同飘摇,即将坠地之时,被一只小小的手接住,蹲在地上的一小团孩童,用圆圆的杏眼出神瞧着。 白虞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泪眼朦胧,恍惚间有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视若珍宝,温柔地将泪水拂去。 “为什么还要救我……” 原来前世今生哪一个白虞都是他,或许他还有执念停留在死去的一刻,当这点薄弱的意识回到身体里,他才恢复记忆,重新变得完整。 他之前体弱多病,反应迟钝,甚至缺爱索取,也是因为魂魄不全,撑不起一个鲜活的身子。 桂青虹说的没错,他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人,他本应成为一缕飘渺的云雾,或是一粒沙子,就此覆灭,如同一颗星星再也不会亮起。 秦鼎竺抚上他的后颈,额头相抵缠绵,“自从你救我开始,我的命就已经是你的了。” 那时他初到大晟皇宫,身为质子处处被人针对瞧不起,地位低的不敢帮他,高位之人更是不屑一顾。 不过他的心脏早就成了死水沼泽,一切展露在外的,都是企图将人拉下去,至于死地的假象。 在白虞把打他的人抓住惩罚,伸手想拉起他时,他想的是,一只毫无防备心的猫上钩了,相信水里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同类。 他将沼泽搅得更脏更稠,一点点将干净高贵的猫染黑吞噬,以为对方会和其他人一样,消失得了无痕迹,然而,他没想到死水也会波动,淤泥里会长出新鲜的幼芽。 他动了把猫拽出来,好好养着的心思,可是已经晚了,他只能把自己赔给他。 “你不该这么做的……” 白虞几乎是哭着恳求,若秦鼎竺在他死后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没有如此愧疚和折磨,甚至用后世的命交换,他也就不用纠结,也不会活着,还得知一切真相。 他现在无法理所当然地憎恨对方了,一闭上眼,就有鲜红的血珠接连不断滴落。 “我要你健康自在地度过一生,前提是,留在我身边,不管你是恨还是爱我。” 秦鼎竺面颊低下去,轻轻吻在白虞湿润的唇上,咸涩的泪水在舌齿间弥散,越来越深。 白虞脑海混乱而空白,瘦薄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得无助。 秦鼎竺吻了他许久,却没有其他逾越的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 直到白虞缓慢抬手,发抖地揽在他肩上,一些明晃晃的东西被直接撕碎,两个人都彻底败了。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晦暗的视线下,按压碾转间,染上桃花似的红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04 第101章 玩笑刚好再生几个 白虞自暴自弃地想,他这条命是借来的,下辈子就没有他了……不,他随时可能会死去,脱离人类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就允许他放纵最后一次,当个被唾弃的白眼狼,做些想做的事。 他掌心撑在台面铺着的衣服上,仰头喃喃地说,“我们都是罪人,都该下地狱。” 耳边所有声音都隐去,他像是被数层厚厚的茧包裹,反应都变得迟钝。 秦鼎竺得到他的允许,压抑多时的贪恋和疯狂释放,将他拥入怀抱,似乎要把缺失的都弥补回来。 白虞全身的重量都由对方支撑,寺庙环境影响,加上他性情内敛柔和了些,不愿太过分,只是努力忍耐着,后来无力地咬了咬牙,断续地说,“够了,我不想这样死掉。” “死不了,你应该喊我什么。”秦鼎竺问他,他咬着唇闭口不答,直到对方把他抱得更紧,他喉间不由得溢出哽咽声,“算我求你。” “求我没用,你该求它。” 白虞耳朵红得要滴血,眼尾染上薄薄的欲色,“我们六年没见,你就这么对我。” “不然呢。”秦鼎竺若即若离地吻在他唇角,低声回答,“好不容易抓到你,我还有什么方式证明你的存在。” 白虞一走就和人间蒸发一样,弄的人毫无方向,心都没有归处。 现在他回来,表面的交谈拥抱,花前月下根本起不了作用,只能用最直接的行动占有,至少此时的每一刻白虞都完全属于他。 一方狭小的空间,神像目光肃立悲悯。 白虞求了很久,秦鼎竺捏着他的脸偏执地说,“刚好再生几个。” 白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喘息着质问,“你疯了,生几个?” “四个,五个都可以。”他回得很认真。他算过了,加上修养时间,在超过最佳生育年龄后停下。 “我不是在问你!我——”白虞话语刹那间停住,推拒着他艰难阻止,“你先别,唔……我不生。” 一个接一个,他还有空闲吗?真是魔怔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鼎竺按着他,跑不掉。白虞发泄地狠狠咬在他脖颈上。 “只要怀孕,你就不会走。” 秦鼎竺用力地抱着他,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白虞这才明白他什么心思,想用孩子留住他。他屏息片刻冷硬地说,“你别想了,我不可能再生的,只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样的痛苦他不愿意承受第二次。 “你都没有看到乐山长大,你知道他有多想你吗。”秦鼎竺鼻尖蹭他的脸颊,“生而不养,抛妻弃子,是要被关起来的。” 白虞张张嘴,无话可说。 他最终是被背下山的,身子静静伏着,一只手臂垂落在秦鼎竺肩上。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来还要漫长,圆月恢复洁白,银色辉光洒落引入林间的小路,静谧深远。 伴着沉稳的脚步声,白虞听到秦鼎竺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谁。”他闭着眼,声音很轻。 “秦知衡。” 白虞顿了片刻,忽地浅笑,“你不就是他。” “不是。” 秦鼎竺否认,“我只是有他的部分记忆。”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一直存在,最开始的三年,和白虞在一起的不是他,日夜相伴,亲密至极的不是他,甚至那些痛苦悔恨,直接面向的人也不是他。 转世后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他始终觉得白虞更偏心秦知衡,自己不过是对方的替身。 当白虞没有和对方的经历,可能根本就不会接触认识他,形同陌路。 “那我呢。”白虞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和没有记忆的我,你更喜欢谁。” “你。没有记忆的你很怕我,喜欢的是我的老师。”秦鼎竺话语间气压低沉。 不止是他,连白虞自己都没想到,他是真的爱上过秦正蔚。说是爱,其实更像依赖,他身心都极度薄弱匮乏,需要能保护他,给他安全感的人,越是成熟可靠越好。 如果白虞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秦正蔚也没有出事,他们或许真的能安稳生活下去,也就轮不到他了。 即便这只是合理设想,秦鼎竺此时都无法接受,“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你会选择我吗。” 白虞思索后认真回答,“不会。” 沉默的时间格外深刻,秦鼎竺声音暗哑,“为什么。” “你太坏了,我怕你。”白虞低语。 没有记忆的他做事更依赖本能,便是趋利避害,更何况他们身份差距大,又不像秦正蔚人到中年的亲和力,带给他的全是压迫感。 现在看来,不论前世今生,他们都该没有交集,可命运无常,他们偏偏就是拧在一起。 白虞偏头望向天空,浓深的云层叠,他双目蒙上水雾,更底下却是一片悲凉。 路再长也会走到尽头,白虞上车后睡着了,回到秦鼎竺在这边的住宅时,对方把他抱下来,穿过院子走进室内房间。 天蒙蒙亮,只有值守的佣人看到他们。 秦鼎竺把他抱到浴室清洗,换上干净的衣服躺下,自己则是出门交代事情。 白虞没有睡着,在关门声响起后,他睁开眼,过了几分钟下床,小心地走出去。看到秦鼎竺在楼下,他靠着墙边走,依照记忆找到并打开一扇门。 里面半拉着窗帘,浅浅的自然光透进来,床上蜷缩着一个幼小的身影。果然,乐山还是睡在他走时的房间,到现在也没有变。 白虞把门掩上,缓步靠近,看到那张前几天刚见过的小脸,心里更多的是喜悦和酸涩。 真的是他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俯身仔细看着,稚嫩的面颊,纤长浓密的睫毛……各处都有他的影子。 白虞鼻子和眼眶酸痛,他用力捂住半张脸,不想发出声音吵到乐山。 只是,小孩眼皮动了动,像是有感应般睁开,黑亮亮的眸子转动,半梦半醒看到白虞不仅没害怕,反而弯起眉眼惊喜地笑起来,轻声细语地喊道,“爸爸?” 白虞看到乐山从被子里伸出手,犹豫后颤抖地握上去,小手温温软软的,一碰到便用力抓住他,像反倒怕他跑了。 “爸爸,你真的回来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乐山把他手拉过来,枕在自己脸颊下,可怜兮兮地求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的。”白虞眸中含着水光,专注地看着他。 “爸爸告诉我的。”乐山动作麻利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照片递给他,“爸爸让我记住你的样子,我每天都看。” 他神情还有点小骄傲,白虞爱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再看向那些照片时却怔住了。 他以为会是证件照什么的,没想到除那之外,全是他生活里的照片。有之前在楼上时,他穿着睡衣盘坐在沙发上、立在餐桌前吃东西、从阳台拽晾着的衣服,还有穿校服出学校,在孙姨店里打工…… 看到照片,六年前逐渐被覆盖的记忆在脑海翻涌。白虞此时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是什么样子,多半是微微地笑,看着犯傻不太聪明。 秦鼎竺怎么拍下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爸爸,你真好看。”乐山望着他入神,奶声奶气地夸人,他太过真诚,白虞不好意思地偏过目光应和,“是吗。” “嗯嗯!”乐山肯定地点头,“你是最好看的爸爸。” 小孩不在乎其他的,只会用“最”这样夸张的词表达认可。 白虞忐忑而艰难地问,“我离开你这么久,你怨不怨我。” 乐山摇摇头,“爸爸是有别的事要做,等忙完就回来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白虞张开手臂弱弱请求,“爸爸,抱抱我好不好。” 白虞轻颤着把他搂进怀里,眼眶湿润了一片,“对不起。” 他又开始后悔了,不过悔的不是离开,而是没有走得彻底,他不该回来的,给他们平白留下希望。 白虞拍拍乐山的后背,视线落在虚空处,挣扎之后才说出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乐山懵了,两秒后看向白虞,“可是,爸爸他……” “没关系。”白虞打断他的话,深深出了口气安慰道,“爸爸是开玩笑的,你还没睡好吧,快躺下再睡一会儿。” 乐山眼里的不安和迷茫渐渐消退,白虞和他一起把照片收好,盖上被子,窗帘拉到底,温柔地看着他,随后开门走出去。 小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敏锐很多,乐山一定也能察觉到,他的两个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他不能再问了,乐山会害怕伤心的。 几乎整夜没睡,白虞出门时满眼的疲惫浮现,目光撞上站在一侧的秦鼎竺,他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说,“我想看看他。” 秦鼎竺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你也该休息了。” 他没提起白虞趁着他没注意过来,也没问他和乐山说了什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握住他的手回到卧室。 刚进门白虞就被他抱住,关了灯,两人脚步凌乱地倒在床上,白虞气息急了些,身上人深深埋在他颈窝,只是抱着,再无别的动作。 过了许久,白虞推了他一下,“很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秦鼎竺便把他往上拖了些,扭过来相对抱着,白虞是不被压着了,可对方体温比他高,弄得他越来越热,而且他早就习惯一个人睡,现在多出一个拢着他,还真有些不自在。 可这次他再怎么推,秦鼎竺也不放他了。 白虞困极,挣扎无效只得适应,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下午三点醒来,他头晕脑胀的,揉着额角把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看到聂陵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还有留言问他到哪里了。 白虞愣怔地静了片刻,给他回过去:昨晚出了点事,没赶上飞机。 聂陵立刻直接打来,“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我……”白虞看到推门走进的秦鼎竺,迟缓地说,“我遇到他了。” 对面安静几秒,语气微妙而了然,“你们和好了?” 第102章 恶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不是。”白虞不知道怎么向聂陵解释,他知道了从前发生的事,包括他起死回生的经过。 他觉得聂陵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可对方关于这些一直闭口不谈。 他找了很多理由,比如神仙的作为不能随便告诉凡人,比如不想让他害怕……但他还是想亲耳听聂陵的回答。 只是还没问出口,秦鼎竺走到他面前,“餐厅有给你准备好的饭,要是不想起,我叫人送上来。” 白虞慌了一下,捂住手机听筒,示意他先别说话,但聂陵已经听到了,态度如常地平和,“好吧,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不走了?” “我……”两边僵持下,白虞没有肯定地答复,他偏过头,低声说,“我还有工作。” 不知怎么,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聂陵,对方从认识到现在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变成这样,他莫名的心虚。 聂陵不置可否,电话挂断,白虞缓缓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秦鼎竺,“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让你吃饭。” 白虞直视着他,“好啊,我不止要吃饭,我还要吃避孕药。” 秦鼎竺与他对望,一言不发。 白虞起身下床,忽地门口传来喊声,“爸爸。” 他下意识看去,乐山推门进来,欢快地跑向他们,手脚麻利地爬上床扒在他身上。 白虞怕他摔了,小心扶着。乐山小脑袋在他肩窝揉蹭,像是小猫蹭妈妈,身上还带着孩子独有的香味。 白虞知道他没有安全感,安抚地拍过他后背,乐山得寸进尺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结果半路就被揪住衣领,骨碌扔到一边,懵登地看向秦鼎竺,“爸爸!” “先让你爸爸吃东西。”男人脸上有轻微的嫌弃。 “噢。”乐山委屈巴巴地应声。 白虞瞧了秦鼎竺一眼,却没有阻止,只是拍拍乐山的手,轻声安慰,“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乐山用力点点头。 白虞洗漱吃饭的过程中都沉默着,乐山在偌大的房子里转悠,上楼下楼忙得不亦乐乎,还不时到餐厅看他吃完了没有。 幸好后来有个同学来找他玩,俩人跑到后院去,不然白虞再拖,吃下的都消化完了。 可惜他骗得过孩子,骗不了大人。 秦鼎竺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前面的碗筷上,“为什么不陪他,你恨我,也不喜欢他。” “不是。”白虞立刻否认,接着有些回避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他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不敢承诺什么。因为不想带给乐山希望却无法兑现,让他更伤心失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疏远些,再发生什么,感情上也容易接受。 白虞没提避孕药的事,他知道这个家不可能会有。他叫秦鼎竺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换上一身衣服出门。 然而他走到哪,秦鼎竺就跟到哪,他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有自主意识的狗,正被他遛着。 他走进一家药店,买了Omega专用的,作用更强的避孕药,付钱后当场就拆开塞进嘴里。 秦鼎竺没有阻拦,只是在他出来时低声说,“你可以吃,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 白虞听着生气,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秦鼎竺说,“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白虞忍下这口气,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同时试图说服他,“我的行李都在你家,我怎么可能不回去。” “东西丢了可以再买,人丢了,要我去哪里找。”秦鼎竺停顿,“而且,那也是你家。” 就这么把自己排除在外,怎么能让人放心。 “我只是说顺口了。”白虞冷冷敷衍,“我现在真的不能带着你。” 秦鼎竺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要去见那个朋友,是吗。” 白虞沉默。 “他骗了你,有意拆散我们。” “他只是在帮我,算了……我说不明白,总之你别再跟着我了。”白虞说完快步走远,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离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变远变模糊。 车停在聂陵家楼下,白虞已经联系过对方,得到肯定回答才来的,只是他敲了敲门,却迟迟没得到回应,房间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白虞又给聂陵打去电话,没接。 难道是临时有事顾不上?他正奇怪,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个头发斑白的大娘,正抱着一床被子,腿脚不便扶着栏杆往下走。 白虞连忙上前相助,大娘和蔼地说,“没事没事,就快到了。” 下到平层,大娘走到和聂陵家相对的门前,白虞趁着帮她开门的间隙询问,“您有没有看到对门男生去哪儿了。” 大娘闻声指指上面,“小聂?应该还在楼顶呢,刚才帮我收被子去了。” 白虞恍然点头道谢,把被子搬进去转身上楼。 果然是有事耽误了。 聂陵家本来楼层就高,他不需要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上去,推开沉重的白门,眼睛被突然变亮的光线闪得刺痛。 白虞低头缓了下,才继续迈上去。 楼顶中央有几排晾衣杆,高层住户会把大件的被褥床单搭在上面,各色布料在太阳下安稳垂落着,显得干净而温馨。旁边是器械杂物室,除此外就没什么了。 几乎是一览无余的场所,白虞却没看到聂陵。 他喊了两声,四周静悄悄的,心里有些不安,试着再一次打去电话,然而这次,他听到了响铃的声音,就在附近。 白虞怔了怔,四下寻找,循着铃声的方向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靠近楼顶的护栏,看见在栏杆外狭小的台面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眼看再震就要掉下去,来不及反应,白虞伸手越过去捡,已经触碰到屏幕的一刻,护栏忽地松动向前一倾。 白虞瞬间呼吸停滞,不敢再用力,捏着手机一角缓缓回缩。半途他似有所感地回头,聂陵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表情说不上来的怪,像是遗憾又像在笑。 “你……” 白虞心头一颤,下一秒,聂陵没有任何预兆地伸手,一把按在他后背上。 “!” 他猛地撞上护栏,本就摇摇欲坠的围栏彻底翻倒,失重感席卷,心脏骤停,他几乎是头朝下看到楼底的景象。 二十层楼的高度,连地面都看不清,毫无遮挡的楼体,掉下去会粉身碎骨。 本能的惊恐下,放手后手机直接飞了出去,在他眼前放慢一般落下,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墨水一般扩散,迅速将地面、大楼,由近到远全部染黑。白虞看到了遍布荆棘的深渊,和星星点点的白色。 是什么,野花吗? 白色变近逐渐清晰,长的、圆的,形状各异,那些……全都是人骨! 画面距离急剧拉近,侧对着他的骷髅头竟转过来,正对着他齿骨大张,猛地冲来。 白虞惊骇得发不出声音,嗓子被死死扼住般,气都喘不上来。 眨眼间,黑色如潮水退散,他感知到肩膀被抓住,不是推,而是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白虞双腿早就软得站不住,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呼吸,手撑在地上拼命后退。 他浑身寒毛倒竖,头发都炸起来。分明是午后,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遍体冰冷。 聂陵就在他前方站着,环起手臂歪头看他,语气格外温和,眸中带笑像是在哄小孩子,“吓坏了。” 白虞缓了很久,直到耳边尖锐嗡鸣淡去,嗓音才磕磕绊绊地问出,“那是什么?” 聂陵有些意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害你。” “你把我救回来了。”白虞唇瓣全无血色,眼睛生理性的潮湿,却并不畏惧地直视他。 聂陵幽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临时反悔,真的想杀了你。” 白虞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望着他说,“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这么久。” 对方想害他利用他,以前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没必要等好几年。况且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只有他疑似和秦鼎竺和好的事算变故。 聂陵故意吓他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让他看见深渊和累累白骨。 “谁说你没有。”聂陵靠近他几步,话语直白且古怪,“你的爱人,不也是装了三年,你都没发现吗。” 白虞平复呼吸,神色确切又不解,“你果然是因为他,你好像比我还要恨他,为什么?” 聂陵眸光一点点低下去,感叹似的道,“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白虞撑着地面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他便抓住晾衣杆,勉强支着自己,看着聂陵踱步的身影,“别再瞒着我了,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聂陵脚步停顿,“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 白虞瞪大眼,“什么?” “不,应该是爱你。” “就像对小猫小狗,花花草草的爱。”聂陵偏头看他,眼中真的有神佛俯视众生的垂怜,“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出生,走路,说话,每天都被人欺负……” 聂陵说着笑起来,“总是像个蔫巴的小苦瓜,又傻又愁的。” 白虞呆住了。 “永生的时光太长了,见证一个凡人的一生,勉强算得上是有意思的事。所以,我等了你上千年。” “为了让你顺利复生,我找到你兄弟缘未散的哥哥,让他再次成为你的家人。感应到你的时候,我有种终于等来的恍惚和欣喜,就好像,你就是我孕育了很久的孩子。” 白虞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前因后果串连到一起,险些把他烧坏。 聂陵柔和地看着他,“我不能掺和太多你的生活,决定只是默默看着你。可是你能想到,你守护着一朵花发芽破土,长出枝丫,却在即将开花的时候,被一条恶狗毁掉吗。” 白虞听着他一点点冷下来的话,身体也变得僵硬,“所以,你让桂青虹绑架我,逼我知道真相,处处帮我离开他。” 聂陵轻声质问,“你被他骗了一世,家破人亡还不够,要主动送上第二次?” “我没有。”白虞试图否认,底气却不太足,想解释又怕聂陵觉得他狡辩,在袒护对方。 “人的本性不同,有些人是天生的恶魔,骨子里流的是黑色的血。”聂陵视线划过他双目,“你刚才看到的,是我母亲亲身经历的。” 白虞神情一怔,“你母亲掉在那里面?” “对,她被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亲手推下去的” “你们不是不会死吗?”白虞惊奇又不解。 “她那时已经生下了我。” 聂陵转身走到方才楼顶边缘,握住倒下大半的护栏,望向天空暖橙色的太阳,“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你猜我明天早上还会不会醒。” 白虞看着他的动作,手脚都开始打颤。他松开晾衣杆,硬着头皮上前把聂陵拉回来,“我知道了,你不用走那么近,我们去楼里说吧。”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一层,以后再也不到高层来。 幸好聂陵情绪稳定,跟他下了楼。 环境安全了,白虞心里却放松不下来,“你母亲被推下去后就……” “嗯,是族里的神女做的。” 白虞眉头拧了拧,“神女?”这个词给他的熟悉感更强烈了,他努力在脑海搜寻,最终在一张古旧的信纸上找到由来。 秦知衡的生母写过,他们是神女一族。 白虞感到不可思议,“你也是南芜人。” 聂陵欣然点头,“是,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我母亲的孩子。” 神月族是严禁出南芜地界的,虽然复活成功的可能少之又少,但他们也不会允许长生不死的机会流落到别处。尤其他母亲会医术,更不可能放她。 他母亲在南芜生活上百年,不想她的孩子也像个幽灵,永无尽头地被囚禁。于是偷偷生下他后,装作是捡来的,由他生父带出了南芜。 很多年后生父病死,他得知身世再次回来,却得知母亲生子的事被族人发现,他们履行族规,判她背叛全族的罪名,由神女审判,将她推入恶渊。 恶渊是惩罚南芜惩罚入侵者和叛徒的地方,深不见底,荆棘遍野,掉下去除了摔得粉身碎骨,就是被尖刺扎出满身血窟窿。 就算侥幸活下,里面也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气温又极低,只能饱受折磨后饿死冻死。 聂陵说,“神女,是他们选出来的凡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神。” 无知而落后的族人,拥护一个黑心肠的恶鬼,听她的教唆,任由她将治病救人,已经变成普通人的女子打上叛徒的名头,再置于死地。 白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神月族可是真的能将人复活,永生的神,身为凡人必定是敬畏而崇拜的。 可时间一长,人类将对方的善良和付出理所应当占有,并认为神仙也不过如此,甚至觉得能轻而易举掌控的时候,人的劣根性便将那点仰望击得粉碎。 “神女,就是……”白虞声音不稳地开口。 聂陵平静补充他的话,“是你爱人的生母。” 白虞顿时失去力气,两只手却紧紧攥着衣摆,喉咙又哑又痛,断续地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你没关系,你那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呢。”聂陵靠在沙发上偏头看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可以不认同,但事实做不了假。” “当初他被送到大晟做质子,除去他娘从中作梗,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北昭皇帝疑心重,不愿把失控的人留在身边,刚好送走搅乱大晟的水。” “你猜北昭皇帝看到了什么?”聂陵靠近些,眸中多了深意。 白虞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你直说吧。” 聂陵不言,抬手覆在他眼前,白虞下意识闭上,耳边顷刻电闪雷鸣,他看到风雨交加,树影疯狂摇动的黑夜,冰冷刺骨的雨滴砸在脸颊。 紫色的闪电劈下,一闪而过的前方,少年劲瘦的身影半跪在泥地,手中握着锋利的石头,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地上人的咽喉狠狠锥下,鲜血混着污水四溅。 白虞瞳孔骤缩,恐惧地闭上眼,雨声和雷声戛然而止。 聂陵放下手,他缓缓睁开,目光静静地停在原处,难过而凄楚。 他的确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大晟皇宫之外的残忍,弱肉强食他一概不知,更别提亲身去经历。 “以前不像现在,你死我活,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聂陵安慰他,话锋一转,“但是,你的家人也在其中,你还能接受吗?” 白虞怎会不清楚他的话,他看过秦知衡的记忆。他的二哥被一箭穿心时,满眼惊惧,三哥强健的肌肉萎缩成薄薄的一层皮,浑身青紫地瘫倒在污秽中,还有到死都没再见一面的太子哥哥,他的父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恢复前世的记忆。”聂陵看到他眼中痛苦,摇了下头。 白虞是被复生来的,前世是他的一部分,无论再阻止都不会改变,他早晚都会想起。也就意味着,他注定会和秦鼎竺产生联系。 就像河流汇入大海,是无法扭转的既定事实。 白虞安静了很久,眼珠干涩得发红,他起身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聂陵没有看他,微低着头说,“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白虞停顿片刻说,“我没觉得你是打扰我。” 他开门离去,聂陵抬头,只从门缝看到一点侧影。 屋子里静得仿佛没人存在,在太阳还剩小半遗留在地平线上时,聂陵走到宽阔的窗台前,打开一扇踩了上去。 第103章 了结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 白虞独自走过街道,进入一家商店,走走停停拿了大堆食物和日用品,结账时用了两个加大号的购物袋才装下。 他打了一辆车,径直来到了杜蓉和白晏明住的地方。白虞直觉他们不会搬走,也的确如此,他用家门钥匙一拧就开了。 屋子里没有人在,他把东西放好,进卧室看了看,从桌上找出纸笔,没过多久听到外面有些响动。 “这么早就回来了。” 杜蓉声音闷闷的,有种自说自话的意思,转而变成了奇怪,“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白晏明?” 没得到回答,她走近察看,“哪去了……白虞?” 话音和脚步一起顿住,杜蓉震惊又恍惚地睁大眼,快步冲上前抓住他,“白虞,你回来了!” 杜蓉两鬓冒出青丝,被梳起来掩藏到耳后,口红不用了,矮高跟也彻底换成了平底鞋。 “妈,对不起。”白虞望着她开口,小心地抬手,祈求宽恕和拥抱。 杜蓉重重地抱住他,难掩激动与伤感,“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了。” “我过得很好,别担心了。” 杜蓉知道他不会主动倾诉,拉着他问东问西,大到地点工作,小到衣食住行,将细枝末节的事问了个遍,才慢慢地了解了情况。 她听得很着急,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把白虞找回来,得知他自己熬过去,能独立地好好生活,即便苦涩也总归安心下来。 “妈,我很快就要回去了。”白虞打断杜蓉的思绪,“可能……很久不回来。” 杜蓉刚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闻言眼神的光都黯淡下来,“你刚回家,那么着急做什么,而且一个工作,你在这边重新找一个就是了,你一下子几年不回,让我们怎么办。” “对不起。”白虞再次道歉,可态度却很坚决。 杜蓉看出来他去意已定,明白再挽留也是徒劳,转头无力地说,“随便你吧,我去做点晚饭。” 白虞把买来的东西大致放好,走到门口时看了看厨房,杜蓉边忙碌边走着神,他没有说话推门出去。 门锁轻声落下,杜蓉摇摇头,觉得好像没了假装的力气。 她勉强地把大米清洗好,下锅定时,劝慰自己的同时收拾食材,十来分钟后门打开,杜蓉下意识看去,是白晏明。 他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同,看到常年关着白虞房间的门打开了一半,心脏悬空起来,就听到杜蓉说,“白虞回来了。” 白晏明怔住,反应过来大步走向白虞卧室,用力推开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他刚才出去了。”杜蓉补充,语气没有多少喜悦。 白晏明心脏跳得很快,急切地问,“在哪里,他还回来吗?” “回,但他说很快又要走了。” 白晏明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到现在也没有见白虞一面,对方好不容易回来,他又这样错过。 “那我等他。” 白晏明环视白虞的卧室,这个房间沉寂已久,终于又等到了它的主人。他的视线落在窗边的桌子,上面似乎有一张纸。 之前是没有的。 他心生疑惑,走过去拿起,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对不起,妈妈,哥哥,我又要辜负你们了,不要难过,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白晏明顿生不好的预感,更别提文字下方,还有一小串数字,看着像是什么密码。 他偏过头,他拿起的纸张底下,是一张银行卡。 发生什么了?白虞要是好好的,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语气像是再也不和他们见面了。 白晏明立刻拿着东西冲出去,“妈,你看小虞留下的。” 杜蓉见他严肃的样子,胡乱用围裙抹了把手上的水,接过来脸色越来越沉重。 “这孩子又要做什么?” 杜蓉不安地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其他事都顾不上了,换上鞋相继出门,分别往两个方向寻找白虞- 半个小时前,白虞迎着渐浓的暮色,走在古河的岸边,水波荡漾泛起层层亮光,流动声轻缓悦耳。 他望着不远处拱形桥上的身影,烟色宝石般的眸中,也如河面涟漪。 秦鼎竺站在桥上,与他目光相对,两人都没有移开。 这片区域算是个开放型的公园,一侧有低矮的人工林,里面是蜿蜒的小路,另一侧更宽阔,分散着小喷泉花圃之类观赏设施。 此时正是人们放学下班,需要吃饭休息的时候,经过的人多,但停留的很少。 这座被称为情人桥的地方,驻足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过就算有人,白虞也不在乎了。 他径直迈上拱形桥,感受底下木材的弧度,脚步轻而缓。 他站在秦鼎竺面前,只是静静看着,几分钟过去也没说话。秦鼎竺抬手抚过他的额头和侧脸,低声询问,“怎么了。” 白虞轻轻地眨眼,“如果我不和你在一起,你会后悔救我吗?” 秦鼎竺直视着他,神情难得的柔和,“那是我该还给你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后悔。” 停顿片刻,白虞问道,“乐山在做什么?” “在家里,他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吃饭。” “他有没有很喜欢的叔叔阿姨。” 白虞问出这话,秦鼎竺微皱了下眉,“什么?” “我想能找人陪他玩,免得无聊。”白虞话语平淡。 秦鼎竺道,“他有同学朋友,有我们。”说完,轻轻牵住他的手,逐渐用力,像是处在暧昧期的心动,无法自抑,只能试探着征求对方的允许。 白虞没有拒绝,还抬起头慢慢地靠近,秦鼎竺便顺应他,两人唇瓣触碰,纯稚到仿佛刚确认关系的恋人。 白虞另一只手环过对方腰间,颤抖着抱住。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过了,甚至是深深地闭上眼,舔咬对方的唇瓣。 不远处传来嬉笑声,白虞拥得更紧,下一秒,他骤然停下,急促喘息着看向面前的人。 秦鼎竺黑色的眸子动了动,仍旧看着他,“就只是这样吗?我死不了。” 白虞眼珠红血丝蔓延,闻言狠狠咬着牙,落在他背后的手用力抵下去,他手心手指感知到一股热流,顺着腕骨缓慢淌下。 他身子一僵,眼眶里毫无预兆的泪珠滴落,颤抖着放开手,手心的水果刀悬在秦鼎竺的后心,只能看到崭新的刀柄。 白虞惶然无措地后退,然而秦鼎竺牢牢将他禁锢在原地,甚至反过来夸他,“很好,现在应该可以了。” “你……你怎么知道。”白虞挣扎起来,带着血的手反抗,将对方的衬衣干净的地方染上大片鲜红。 秦鼎竺吻着他耳廓,本应是情人相会的耳语,却因衣服上的血色,显得如此诡异。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 他有多了解白虞,在他主动提起见面时,就有预感了。 白虞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挣脱,嗓子紧绷得险些说不出话,“我必须这么做,是你欠他们的,该做个了结,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好。”秦鼎竺低声回应,反手将刀拔下来,刀柄递向他,“还差三次,做完可以原谅我了吗。” 白虞呼吸很急,他视线从带血的刀刃上移开,眼睁睁看着桥面滴落深色的血点,在暗下来的光线里格外扎眼。 他神情惶惑地后退,与此同时,有路人发现他们的异样,靠近观望后惊恐地大喊,“啊!杀人了!” 接二连三地人转过头,尖叫惊叹声顿时此起彼伏。 “我靠那都是血吗?” “快报警啊……” “先叫救护车!” 白虞低着头,在夜色掩护中,从另一面下桥,沿着河边快步离去。 秦鼎竺望着他的背影,收回水果刀,只是将刀柄转过来,反复摩梭按揉,直到上面被血完全洗了几遍,才抬手扔进了河里。 有路人医生上前帮他止血,他扶着桥边的护栏,一点点跪倒下去。 杜蓉和白晏明循着救护车和人群骚乱找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脸色大变,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没办法问出口,而且还被医护人员挡在外面。 幸好秦鼎竺是清醒的,看到他们后对医生说了什么,才放他们过来。 杜蓉浑身都在打颤,压着声音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白虞。” “不是,我没见过他。”秦鼎竺回答得干脆,他被扶起来,往救护车的方向走。 “怎么可能……”杜蓉拧着眉,被白晏明握住手臂后猛地停下来,已然明白真相。 她面上沉默而急切,内心不住地懊悔怎么没发现白虞的异常,让他做出这么吓人的事。 人群正哄闹着,没人注意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 “落水了!” “有人掉水里了!救命啊——” 已经迈上救护车的秦鼎竺动作一顿,制止要关门的护士,不消片刻,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你不能动!” “你失血过多了需要输血!” 秦鼎竺不顾他们的阻拦,从人群中闯出去,大步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猜错了,这一次真的错了。 白虞问他的那些话,不是因为要杀他,而是要自己离开。了结一切,包括他自己。 “怎么回事?” “那边有人落水了?” “这人不要命了吧……” 众人不断议论着,却跃跃欲试地想跟去看热闹,还没行动起来,就见两个人忽地也冲了出去。 河流临近入海口的地方,出了广场范围,没有灯光,秦鼎竺看到有三五个人聚集,拿着棍子、网什么的,在岸边来回摇动。 他们看到有人过来,以为能帮上忙了,近了才发现这人身上缠着大片的绷带,因为剧烈奔跑,后背伤口处洇出灼目的血。 “哎?还有没有别人来啊,刚才这站着一个人,我还没反应过来啪一下就跳下去……” 好心人指着河里,话音没落,噗通一声,伤员已经进了水里,只有一道水花昭示着刚才他确实存在。 第104章 面目全非我是他的妻子 进入河水的一刻,所有感官都被隔绝,蒙上一层厚重的茧。 靠近海岸的地方水流更急,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冲进海里,更难回来。河边的几人水性不好,不敢贸然下水救人。 可跳下去的,也许就是白虞,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秦鼎竺也必须下水。 河道相较城中的深了很多,泥沙混浊悬浮,要费力地游近才能看清。 秦鼎竺不断地深入寻找,后背传来尖锐的痛感,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应该立即离开。 但没有找到白虞,他绝不会走。 到水面换气时,岸边是此起彼伏呼唤的人声,有人试图捞他,没想到他再一次潜进去,甚至游到更靠海的方向。 波涛无情地起伏,与之相抵抗的,是一颗残破的心脏。 场景似曾相识,像是回到皇宫的湖里,区别是,那时他是带有目的的,而现在只想找到白虞,让他活下来。 河水外面投来光亮,一晃而过,他看到底部有团黑影,便毫不犹豫地压下,越来越近…… 黑色的衣裤浮动,身形略高略胖。 不是白虞。 不知为何,秦鼎竺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抓住那人,却沉重得根本浮不上来。情况不对,他仔细寻找,那人腰上绑着条粗绳,绳子直绷绷坠下去,最底部是两大块石头。 秦鼎竺摸索到绳结,在肺部最后一丝空气榨干前,他扔开绳子,拖着人浮上去。 围观的人一看还真找到了,一股脑地跑过来接应。 秦鼎竺已经进到了海域边缘,翻涌的潮水表面温和,实际裹挟的力量能直接将人卷走。 这里岸要高不少,他先是拖着溺水的人,想把垂下来的救援绳缠上。 那人接触到空气,竟然微微动了下,剧烈咳嗽起来,恢复了点意识知道自己被救了,反而边咳水边挣扎,疯狂地胡乱挥动,甚至想把秦鼎竺也带下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哎!” “人家在救你啊,不识好歹……” “狼心狗肺就不该管你!” 逐渐增多的围观群众,见状接连出声喝止。只见秦鼎竺重重把人按到石堤上,水花四溅,一句话没说,那人嗷了一声,总算晕乎地消停下来。 秦鼎竺给他系得紧紧的,直到人被拽上平面,他抓住倾斜的石堤缝隙,人声喧哗他却不再有动作,半低着头像是要沉下去。 赶来的杜蓉和白晏明看见被救的人,长出一口气,幸好不是白虞。 转而心脏又提起来,那白虞在哪? 他们知道秦鼎竺在河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他救上来送去医院,可是别人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过一下,不好意思……” 白虞绕过急救溺水者的人,从旁边挤过来,杜蓉看见他,着急地跑来询问,“你刚才去哪里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没事。”白虞态度回避,并未多言。 他有所觉察地转头,看到底下的情况,脑袋像是被锤子狠敲了一下,俯身跪下去不可置信地喊道,“你怎么在这?!” 秦鼎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照明灯晃过他眼睛,他像是没有感觉到,望着白虞的方向轻言,“你没事就好。” “我有没有事都不用你管!”白虞胸口犹如被一坨棉花堵起来,连带着胃也在搅痛,他扒在岸边向下伸手,“你快点上来!” 他旁边就是绳子,秦鼎竺抬手,缓慢而准确地触碰到白虞指尖。 白虞整个人是向下倾斜的,他立刻反手握住,用力拉拽,可是卯足了劲对方也纹丝不动,甚至一阵浪涌过,他险些也被拖下去。 “你动一下啊!”白虞气急了,死咬着牙,手臂和脖颈根根筋脉突起。 黑暗中秦鼎竺似是笑了一下,“老婆,我动不了了……你要好好活着。” 其他人企图帮忙,又一股海浪平生,白虞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霎时间滑落,他猛地向前一抓,什么都没抓到,眨眼间秦鼎竺整个人随着翻涌的浪消失不见。 白虞不可思议地盯着下方,空空如也,他耳边一阵轰鸣,什么冷静理智都没有了,爬起来就要跳下去,被几只手按住拦在原地。 杜蓉急忙喊道,“白虞!” “不行,很危险。”白晏明环住他肩膀。 就连路人也劝说,“别……” “不能跳啊,救援的很快就到了。” “原来是夫妻啊,好可怜。” 白虞望着无边无际深墨色的海水,嘶声痛哭地呼喊,“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不明白,分明他已经做了该做的事,对方也得到了报应,可是他没有丝毫欣慰,反而坠入了黑暗,永无止境。 在场的人不禁侧目,纷纷提着心,期望赶快来专业人士救人,可秦鼎竺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他身上有那么重的伤,还下水把一个大活人带上来,现在卷入海中,怎么想生还的可能都很低。 风浪越发汹涌,天空浓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铺天盖地地压来,所有声音都被挤缩吞噬。 珠子似的水滴成串落下来,白虞哭到力竭,随之大雨滂沱。 天气变得太突然,附近没有躲避的地方,人们也没带雨具,救援队到达,冒着大雨看新闻不值得,于是很快围观的人几乎走完了。 白虞无力地跪坐在岸边,任杜蓉和白晏明再劝说,生拉硬拽也摇头反抗,甚至越哭越凶,眼里只剩下打捞的救援队,崩溃地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要等他回来。” 他们怎么能放心留下他一个人,生怕他想不开做什么傻事,白晏明脱下外套挡在白虞身上,对杜蓉说,“妈,我看着他,你去拿雨披和厚点的衣服过来。” 杜蓉应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四十分钟后赶回来,白晏明撑着好心路人给的伞,勉强遮住两个人,但他们身上早就被迸溅的水滴浸透了。 白虞目光直直地望着远处,闪烁的照明灯晃动,雨线密集,海面仿佛被击打出一层浓雾。 杜蓉把衣服递给白晏明,接过伞支撑,让他帮白虞披上,自己也换好。 她看着白虞无知无觉的样子,心疼又生气,“白虞,先回家去,你一直守在这不是办法。” 刚回家就出这样的事,她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真该找个道士驱驱邪。 白虞喃喃道,“没事的,我再等一等。” 杜蓉恨铁不成钢地质问,“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等下去吗?” 那可是海,浪直往远处打,找个人本来就不容易,还是雨夜,可见度很低,探查打捞更是难上加难。 “会找到的,会找到……”白虞只是轻声重复。 杜蓉俯身用力抓住他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白虞,你就听一次我的话,你六年没回家,让我和你哥哥每天担心,现在变成这样,你要我们怎么办?你写那些话是要做什么,还有银行卡,你是不是想……”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晏明出声打断,“妈别说了,你回家去,我陪着他。” 白虞视野里是杜蓉朦胧模糊的脸,他意识清醒了些,偏过头难掩啜泣,整个人越缩越小,蜷成一团。 不知几分钟过去,白虞咬着下唇抬头,手撑住地面缓缓起身。 杜蓉愣了一下,连忙搀扶着他,如释重负地安抚,“这就对了,你回去等也是一样,我们都陪你,还有乐山,他那么久见不到你们会害怕的。” 白虞迈动麻木的腿,话语里只剩下痛苦,“妈,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面对他吗。” 杜蓉无言,用力握住他的手。 走出去大约一百米,后方的海浪渐渐远去,忽地传来模糊的呼声和喧闹,救护车停在岸上,有几位医护匆忙跳下来跑去,还说了什么话。 白虞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催促,他立刻回转,反身毫不犹豫地跟随。 他看到救援的人抬着什么上担架,急忙要去看,却被人阻拦下挡住视线,“现在不能过去,会影响救人。” “找到了是不是?”白虞专注而急切地望着他,“他还活着是吗?” “还不确定,我们会尽快送往医院确认。” 白虞用力指着自己,语气祈求,“我是……我是他的妻子,我可以跟车一起走的。” 对方仍愧疚地拒接,“很抱歉,您不能上去。” “为什么?”白虞不及质问,眼看救护车关上门,蓝色灯光闪烁,犹如在黑夜破开的一道口子,淌下冰冷的血液。 赶往医院的路上,白虞持续心慌不安,失神地望着挡风玻璃上胡乱砸落的雨滴。 他不断劝告自己,事情本该如此,他根本不必悔恨难过,否则刺进对方身体的那一刀,就是没有意义的。 到达医院,他问了前台抢救室的位置,直奔上楼,看到里面走出来的护士,白虞急促喘息着询问,“他人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护士迟疑地说。 “我……你说什么?”白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重复,“死者?” 护士抱歉地低下头,“请您节哀,病人确认已经死亡了。” “不可能。”白虞坚定地摇头,脸色煞白,“他不可能死的,他命硬得很,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跟着他来的白晏明扶住他险些栽倒的身体,带到靠墙的椅子上,“白虞,你冷静一点。” 然而白虞整个人都失去力气,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直不起身子来,底下白花花的地板,在他眼里纠缠旋转。 他真的很累,有几瞬想着,就这么睡过去,醒过来发现都是一场梦最好了。 乐山怎么办,自己失职已久,现在一直陪着他的爸爸不在了,他怎么向一个小孩子交代。 还有萧家,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的独生子,却要再一次失去。 他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一切。 不远处传来起伏的痛哭和哀嚎,白虞也想哭,可能是眼泪流得太多,他感受到灼烧般的疼。 他看着从急救室走出来的医生,徒劳地恳求,“医生,把他救回来,求求你。” “病人心脏停跳,回不来了,你们家属再去多看看吧。”医生说完鞠了一躬,向相反方向离开。 白虞死死捂住脸,泛着凉意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一道低沉的厚重嗓音,伴着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响起,站停在前方,“我看不懂你,究竟是爱不爱他。” 白虞恍惚地抬起头,眼珠边缘布满了红血丝。看清面前人,他无措地抓着扶手起身,低头哽咽地道歉,“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萧鸿峥眼角层层纹路微动,目光直接而严肃,嗓音洪重,“以前你们的小打小闹,离家出走,我不管,现在连命都不要,就是你们的感情吗?” 的确像他说的,白虞甚至都没见过对方几次。萧鸿峥对于他和秦鼎竺之间的事,比萧爷爷关注得还要少。 白虞自觉是他不足以让对方花费时间和精力,况且他本就打算离开,自然也不在意。 可现在不同了,秦鼎竺的死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他是以罪人的身份面对对方的父亲。 萧鸿峥问的话,他都无法回答,那些平白无故的折腾,在外人看来,或许和疯子没两样。 “我不管,是以为你们心里有数,看来是我想多了。”萧鸿峥脸色沉重。 白虞嘴唇咬得充血,憋不住往下坠的泪,强压着呼吸说,“我也没办法,我没有选择……” 白晏明轻轻抱住他,劝慰着说,“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不知何时楼道里安静下来,很久很久,只剩下白虞压抑的呜咽。 一个穿西装的人快步走来,在萧鸿峥耳边说了什么。萧鸿峥转身迈步,同时说了句,“行了,他还没死。” 白虞一时没听见,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什么?” 他愣怔地看向萧鸿峥,见人要走,立刻追上去,“他没死?可是医生说他心脏停跳了。” “医生说是他了吗。”萧鸿峥只问出这一句,白虞便傻掉了,他一时想哭又想笑,还有些害怕是空欢喜一场。 一直到进入另一间急救室,白虞隔着玻璃看到熟悉的面容,才终于轻松了点。 “我能不能进去看他。”白虞期望地开口。 萧鸿峥道,“不行,他情况还不稳定,随时可能出问题。况且,我不能保证你不会再给他一刀。” 他声音冷漠又突然,白虞呼吸凝滞,“我……” 他知道自己应该为此道歉,可刺进秦鼎竺的心脏,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道歉就说明他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不能这么做。 幸好萧鸿峥说完便走到旁边,看起来并不想再和他说话。 白虞压下一口气,手指覆在玻璃上,指尖划过秦鼎竺的轮廓,甲面用力到泛白。 接下来医生紧急抢救了两三次,旁边的血袋源源不断地输血,鲜红刺目。每次抢救白虞的心都提起来,只恨自己不能冲进去帮忙。 转眼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杜蓉没来医院,回去照顾乐山了。在他的劝说下,白晏明也在午夜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白虞,和这位理论上是他孩子爷爷的长辈。得到医生的肯定,两人总算能进去了。 白虞快步走到秦鼎竺床边,想要喊他握住他的手,胳膊抬了一半,又克制地收回来。 萧鸿峥视而不见。医生对他们说,“伤者失血过多,加上持续的窒息,大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白虞转瞬如坠冰窖,“那不就是……” “植物人。”医生下了定论。 白虞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他无法想象对方会永远睡下去,不能睁眼说话起身,只是一副还有气息的躯壳。 他感情上接受不了,不过相比起真的死掉,活着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医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满脸疲惫地离开。白虞听到萧鸿峥带着无形威压的话语,“你说你没有选择,我就给你两个选择。” 白虞心头一跳,转头问,“什么。” “一是安生地和他在一起,二是,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选择后者,我可以帮你做到。” 白虞知道萧鸿峥是认真的,以萧家的手段和势力,能让他和秦鼎竺彻底地隔绝,他再也不用纠结了。 分明有两个明确的结果摆在他面前,他仍旧选不出来,声音细微颤抖着回答,“等他醒过来好不好,他醒了我就走。” 萧鸿峥不置可否,“你没有听到医生的话吗,你留下,我会默认你选了前者。” “我明白……但是万一呢,让我再等等。”白虞语无伦次,还在努力争取。 萧鸿峥没有回答,白虞看不出他的态度,便硬着头皮待在这。 一夜无眠,第二天萧鸿峥命人来接,把秦鼎竺送回萧家本部的高级私立医院。白虞眼看他们要上车离开,在关门之前咬牙挤了上去,降低存在感缩在一边。 萧鸿峥大概是不想和他计较,扫了一眼没说话,他的下属便无声驱车驶离,随后转上私人飞机,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时隔多年白虞又回到了京市,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医院里生活设施完备,病房隔壁就是休息室,和酒店房间没两样,但白虞大多是待在病房,以便秦鼎竺有异动时,他能第一时间发现。 杜蓉也陪着乐山过来了,住在萧家的老宅里。 白虞接到杜蓉的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乐山,好几天两个爸爸都没见到,小孩子委屈又无助,虽然没有哭闹,但很明显的情绪低落。 白虞应下,目光无神地静坐几分钟,无法再逃避,他不得不起身出了医院。 乐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扒拉蔫巴的花瓣,宅子里面传来小孩的笑闹声。 白虞收拾出温和的笑容,走到他面前一起坐下,“姥姥说你的同学来了,怎么不去和他们玩。” 乐山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眼睛亮了一下,“爸爸!”他看向白虞身后,没有别人,白虞没忽视他眼里闪过的失落。 乐山闷声说,“我想静一静,他们有点吵。爸爸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要我了。” “爸爸最近有事要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白虞摸摸他的后脑勺,“你还小,不用为我们担心。” “可是爸爸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的,现在没有了。”乐山说着,嘴巴瘪起来,眼眶里盛出一泡泪花。 白虞把他搂进怀里,没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 “你再等一等,会有的。” 一晃将近一个月过去,白虞本想直接辞掉那边的工作,但上司让他安心留着,就当是用了以后的年假。 白虞由衷地道了谢。 不知何时,秦鼎竺重伤昏迷的事传了出去,范围由小扩大,一时间八卦议论叠起,白虞想瞒也瞒不住了。 乐山跑到病房外敲了敲门,白虞开门就看见他脸上青紫色的伤痕,可怜又倔强的样子。 白虞连忙俯身,抚着他脸上的伤问心疼地问,“怎么受伤了,谁打你了?” 乐山摇摇头,抹掉眼泪哽咽地问,“爸爸是不是死了。” 白虞安慰着把他带进来,“没有,他没死,你别着急,先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乐山低下头,“不小心摔到的。” 白虞看出他没说实话,只能先让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拿出药箱给他擦药。 “爸爸。”乐山叫了他一声,眼巴巴望着病床上的秦鼎竺,“爸爸为什么会受伤?” 白虞手指轻微地缩了缩才说,“他为了救落水的人,掉进了海里。” “真的吗,他救了别人,他做了好事。”乐山神情多了些崇敬,见白虞点头,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摇了摇秦鼎竺的手臂,“爸爸你快醒醒……” 秦鼎竺没有反应,只有电子屏幕上起伏的线,昭示他还活着。 乐山呼喊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白虞,“爸爸,你不走了对不对,你会和我们在一起。” 白虞收起药箱,轻声回答,“乐山,人和人不会一直在一起,你要习惯这件事。” 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显然难以接受,他只是意识到白虞还会离开,一边抓着他,一边用力摇秦鼎竺,“爸爸要走了,爸爸你别睡了快醒过来。” 白虞嘘声阻止他,“乐山,让爸爸休息。” 这是杜蓉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见孩子安全在这,终于松了口气。 白虞看见她,是对乐山说,“你就在这里陪爸爸,可以小声地说话,不要吵好吗。” 乐山抿着嘴巴乖乖点头,白虞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这孩子放学自己跑出来了,我就知道他会往这来。”杜蓉无奈地叹气。 白虞问,“妈,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杜蓉闻言面色犹豫。 “说吧,他是我生的,我也该知道他的情况。”白虞语气平淡。 “老师说是他跟同学打架弄的,因为那个小孩说……你克夫。” 杜蓉还是简略说的,她看了监控,那小孩说得恶毒得多,什么天煞孤星,天生的寡夫,索命的鬼都冒了出来,她看着都想暴打一顿,更别提乐山。 她说完便骂道,“你别在意,肯定是有大人乱嚼舌根子被学去了,和你哪有关系。” 白虞无言地笑了一下,却又像无可奈何的苦闷,“确实,命硬的应该是我。” “你别这么想。”杜蓉无力地劝导,刚说完就听到病房里乐山惊慌而急切的喊声。 两人心脏一沉,立刻回身推门进入,乐山瞪大眼睛,指着秦鼎竺的手说,“爸爸动了!” 白虞呼吸加快,紧张地看过去,男人骨骼分明的手背上,有类似身体本能反应的筋脉跳动。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了然,他逐渐冷静下来,心跳慢慢平复。 “乐山,爸爸在恢复了,你别急。” 白虞揉揉他的脑袋,无意识地抬头,视线撞进一双缓慢睁开的,黑冷而恍惚的眸子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05章【完结】 第105章 完结章中心点从始至终只有…… “爸爸醒了!” 乐山欢快地扑上去,扒在秦鼎竺身上,“我好想你啊,爸爸他要走了,你快求他别走……” 稚嫩的声音接连不断回荡,白虞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很紧。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他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秦鼎竺微微皱眉看了乐山一眼,没有动作,微不可察地打量四周,最后又落回到白虞身上,片刻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师娘?” 他很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沙哑,然而此时没人想起给他倒杯水,因为全都怔住了。 “我……”白虞无措地看着秦鼎竺。那双眼睛里有谨慎、意外,甚至是冷漠,如果他没猜错,他刚穿越来时,对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乐山一脸茫然,“爸爸,你在说什么?” 杜蓉也意识到不对劲,上前一步质问,“你不会是把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吧。” 秦鼎竺同样陌生地看向她,“我做了什么。”没有回避,而是真的疑惑地询问。 杜蓉颇为离奇地反问,“你和白虞,你们都……” 她指着乐山,差点就说出来时,白虞一把拉住她打断,“妈!” 杜蓉拧着眉和他对视,见他缓慢却坚定地摇头,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打算就这么让他忘了,不清不楚的吧。” 白虞道,“挺好的,我本来就该走了,记不记得都一样。” 是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们断得更干脆,他就当他要报仇的人已经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扯上关系。 杜蓉又气又不解,“那乐山呢,你也带走?” 乐山听到他们的交谈,也慌张起来,“爸爸,你怎么能忘了,你不是最爱爸爸了吗!” 秦鼎竺忍着头疼看向乐山,“你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孩子。” 乐山一听崩溃了,“你就是我爸爸啊……” 病房里一团混乱,医生监测到数据变化很快来了,萧鸿峥收到消息,放下工作快速到达。 医生做了些简单的询问和检查,确定秦鼎竺失去了几年的记忆。 现在屋子里的一圈人,他只认识白虞,不过这个认识,停留在只见过几面,白虞和秦正蔚结婚的阶段,没强到哪里去。 在他的印象里,他刚参加完两人的婚礼,秦正蔚车祸离世,他要准备葬礼,安排老师的所有后事,包括晕倒过去的师娘。 他几乎忙到天亮,短暂地闭眼休息就要起来接待宾客,没想到再次睁眼,自己躺在医院,头痛欲裂,面前还都是不认识的人,白虞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们告诉他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七年,秦正蔚早就下葬了,姓萧的中年男人说他是他的父亲,小孩是他的孩子,不过没说是和谁生的。 秦鼎竺靠坐在床头,视线在几人身上巡视,看不出究竟相不相信,过了几分钟,他看向独自静坐在角落的白虞,“师娘,都是真的吗。” 或许在他眼里,白虞是最容易被看穿的,无论是真是假,都能给他些参考依据。 白虞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嗯,他们没有骗你,你受伤忘记了。” “我是怎么受伤的。” “你救掉进河里的人,溺水了。” “溺水。”秦鼎竺点头重复,冷眸探究地直视他,“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脏很疼。” 病房里寂静得落针可闻,白虞张了张口,别过头声音轻小,“我不知道。” 几个大人都没再说话,就乐山不停念叨爸爸,白虞直接起身,和杜蓉一起带着他走到隔壁。 杜蓉憋得难受,关上门等不及了说,“你听听他叫你什么,孩子都能打两轮酱油了,还师娘,生的时候怎么想不起你是师娘呢!” “妈,你小点声。”白虞连忙阻止她,看了眼底下好奇又委屈的孩子,伸手捂住他耳朵,“乐山还在这呢。” 杜蓉看他捂住着,更是控制不住了,“你也是,你直说不就行了,他说忘就忘,那你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算什么?白给他亲嘴上床生孩子,什么都没要他的现在连个好都落不着。” 白虞别说耳朵,脖颈都红了,他手上越来越用力,乐山睁着大眼睛可怜地碰碰他,“爸爸,我脸疼。” 白虞连忙放手揉揉他的脸颊,“对不起。” 杜蓉声音小了点,还在絮絮地打抱不平,噔噔两下的敲门声响起,白虞以为是医生来问他情况,毫无防备地转身两步开门,接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穿着病号服的秦鼎竺站在距他不到三公寸的门外,肩膀抵在门框外侧,眸子低垂,姿态显得几分沉闷懒散。 白虞一瞬间又慌又懵,他真的没想到对方刚醒就下床,而且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杜蓉说的话有没有听到。 “你怎么来了。”白虞强忍羞耻,毛着脑袋开口,听到身后杜蓉的声音,他情急之下迈出来,反手带上门,结果这一下就把自己撞进秦鼎竺怀里。 清浅的檀香不讲道理地钻入他鼻尖,他顿时更慌乱了,匆忙错开,秦鼎竺也很配合地向后两步,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 白虞看到他的动作,以及没有一丝异样的神情,被泼了盆冰水般冷静下来。 对方现在和他没有感情,他有什么必要慌张。 秦鼎竺如常开口,“师娘,你说老师下葬了,可以带我去他的墓地吗?” 他的问题才是真的为难白虞,最开始他们以为穿越来的他得了精神病,没强迫让他去墓地祭拜。 后来和秦鼎竺在一起,对方知道他的情况,更是没带他去过,以至于直到现在,白虞都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亡夫墓地在哪。 他是有理由,可直接这样说出来,失忆的秦鼎竺不一定会理解,毕竟真的夫妻,怎么可能在对方死后一次都没去看过,连爱人墓地的位置都不知道。 白虞有口难言,“现在不行……你先恢复好,过几天再说吧。” 他抱着能拖则拖的想法,准备趁这期间去问秦正蔚的同事。秦鼎竺没答应也没拒绝,安静地看着他。 白虞以为他看破了自己的遮掩,险些羞愧地落荒而逃,就听到他说,“好,师娘你也早点休息。” 白虞匆忙低下头,应了一声,他这段时间经常失眠睡不着,有时就会到病房去看他,眼底下都有乌青了。 秦鼎竺说完绕过他回到病房,他这次醒了大约两个小时,接着睡了将近一天,医生说是大脑还伤着,清醒时会耗费很大精力,休息时间相应的会增多。 检查得出的结果是,损伤是不可逆的,虽然没有影响正常生活和智力,但失去的那段记忆,极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虞听到反而很轻松,他准备出医院打听秦正蔚墓地的时候,萧鸿峥叫住他,说要和他谈谈。 白虞深呼吸了下,直接道,“我可以现在就走,您不用多说。”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秦鼎竺醒来,他该履行最初的承诺,彻底地离开不再打扰。 “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再多陪他一段时间。”萧鸿峥面色沉重且严肃。 白虞惊讶地看向他,“您让我留在这?” “你也看到他失忆了,现在对我这个父亲都很警惕,他相信的只有你。”在病房里时,萧鸿峥看他只问白虞,还不顾头疼下床跟到隔壁,就知道白虞必须留下。 白虞沉默片刻,“您理解错了,他也不相信我,说不定还讨厌我,不过是只认识我,需要通过我得到消息。” “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想,有个熟人在也能让他安心一点。”萧鸿峥坚持,此时更像身为长辈的劝解,“何况还有乐山,你真的想看他不认自己的孩子吗。” 白虞略重的呼吸了下,抚住自己一只手臂,指尖微凉,“好,我会帮他接受现实,或者他恢复记忆我再走。” 和萧鸿峥交谈完,他来到南盛大学,和学生们打听秦正蔚工作的地方,走进公用的办公室,看到了曾经见过一面罗景同。 罗景同一回头,惊讶得不是一点半点,“白,白虞?你回来了?” 还记得他,那就好说了。 白虞提出到没人地方细说,两人便进了一间会议室。得知这一个月发生的事,罗景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我就说他这么久没来,肯定是有情况。” 前段时间萧家有意封锁消息,给学校的说法是出国暂停工作,而近期的泄露,据说是萧家企业的内部人员有意传出的,萧鸿峥正在查源头。 就算白虞不来,罗景同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 “他在哪家医院,我下班去看看。” 白虞停顿一下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他失忆了,你……不要在他面前提我和他的事。” 罗景同有点没听明白,“你和他什么事?” 白虞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在一起过的事,他现在只记得我是他师娘。” 罗景同傻眼了,“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夫老妻的孩子都有了,瞒着他干嘛?迟早会知道啊。” “总之你答应我就够了,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白虞无意再多说,语气坚持。 罗景同只好应下来。 白虞拿到秦正蔚墓地地址,先一步离开回到医院,就看见病房里乐山趴在靠坐在床头的秦鼎竺旁边。 白虞站在门口没作声,他昨晚特意叮嘱过乐山,不能说自己是他爸爸,不知道他能不能记住。 乐山仰着头认真地问,“爸爸,你还是不记得我吗?” 秦鼎竺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微眯起眼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乐山身子一震,磕巴着躲避起来,“不小心碰到的。” “刚好碰到了别人拳头上。” 乐山害怕又委屈,小声说,“是他先说爸爸的。” 秦鼎竺问,“我?” “不,是另一个爸爸。”乐山摇摇头。 病房里静了下,白虞不自觉地攥住手指。 “谁是你另一个爸爸。” 秦鼎竺问出来的下一刻,白虞差点没忍住冲进去打断,强行控制下来,想听乐山的回答。 乐山更委屈了,“爸爸不让我告诉你。” “……” 白虞松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想笑, 秦鼎竺淡声说,“你想让我记起你,必须要先记起你爸爸,对不对。” “……对。” 乐山竟然觉得这因果逻辑非常对,他想让爸爸记得他,可是又答应了爸爸不说,纠结得几根手指头都缠在一起,快急哭了。 “不想说没关系,把你姥姥叫过来,带你回家去吃饭吧。” 秦鼎竺似乎是谅解了他,乐山轻松了,要用他的手表打电话,白虞一怔,连忙走进去说,“他姥姥好像离得很远,还是我先陪着他吧。” 乐山迷茫地抬头,“姥姥在……”见白虞盯着他,抿嘴不说话了。 这崽子,记是记住了,不过还是太菜,傻傻的过不了一会儿全都能被套出来。 白虞昨天在秦鼎竺面前叫过杜蓉妈,乐山要是把杜蓉叫过来喊姥姥,那什么也不用说了,傻子都能看出真相。 看来这段时间,杜蓉不能再来医院了。 秦鼎竺没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白虞把乐山带到隔壁吃饭,吃得差不多时,秦鼎竺过来问他,“现在能去看老师了吗?” 白虞转头说可以,递给乐山纸巾擦嘴,把饭收拾完和他一起出了医院, 秦鼎竺买了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他现在开不了车,打车后白虞正要告诉司机地址,秦鼎竺已经平淡地说了出来,和白虞背了好几遍的地名分毫不差。 白虞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他以为对方是不知道位置,才要和他一起。而且不应该啊,秦正蔚下葬在他现存的记忆节点之后。 除非有人告诉他,否则白虞要怀疑对方已经恢复记忆了。 “老师的墓地是我选的。”秦鼎竺神色平静,“如果过程没有改变,结果也不会变。” 白虞听懂了,他有选址的记忆,没有下葬的。片刻的恍然后,他皱眉问,“那你还要我带你?” 这人貌似在试探他什么。 “你是师娘,不应该去吗。”秦鼎竺反问。 白虞一瞬间被气到了,扭过头不看他,免得想给他一巴掌,叫他看看自己究竟是谁的娘。 车子里气氛诡异而冷硬,一直到墓地大门,白虞下车也没管他,独自走进去,按照指示迈上层层台阶。 站在一排墓碑的侧面,白虞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哪一个是秦正蔚的,因为碑前的花和秦鼎竺刚才买的一模一样,只是已经凋零枯萎了。 走得越近,白虞就越察觉出不同,秦正蔚的墓相较于周围其他的,要干净明亮不少,花虽然枯了,但估算一下时间,大概也就有一个多月。 过了一会儿,秦鼎竺才步伐缓慢地到来,他望着墓碑,静立许久把花放下,用带来的纸巾扶掉碑上薄薄的灰,最后把枯掉的花拿起。 白虞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在秦鼎竺昏迷的一个月前,或许就来看望过秦正蔚。 秦鼎竺看向上面一层的墓碑,其中一个的刻字时间是,今年年初。 “过去七年了。”他目光幽深。 白虞没说话,让他自己领悟,接着就听到他问,“七年,师娘为什么没有再嫁。” 白虞抬头毫不示弱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在医院陪我,和我的孩子。”秦鼎竺语气探究。 按照常理讲,七年时间他们早就该各过各的,分道扬镳。他受伤,白虞身为前师娘来看他一眼就算有情义了,不可能照顾他一个月之久,还和他那个傻儿子那么熟。 白虞瞳孔轻颤了一下,手指捏在身侧,“这是我的工作,我收了你父亲的钱,不应该留下吗?当然你要是看不顺眼,我随时可以走,但是你要补偿我下个月的工资。” 秦鼎竺定定地看他,似乎是在辨别他话的真假,白虞呼吸紧张时,对方侧身走开了。 白虞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走了,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我没有钱。”- 傍晚罗景同来了,作为共事两三年的同事,他的出现是最有说服力的。 他给秦鼎竺说了些七年中发生的事,里面绝大部分关于白虞的他都尽力避开了,但这样听下来,就显得他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事了。 尤其是在南盛大学工作完,还要在认祖归宗的萧家工作。 白虞在一旁默默听着,无端汗颜。 当事人也认为自己的生活有些无聊,便指向趴在他腿上睡觉的乐山问,“那他是怎么来的。” “呃。”罗景同看着睡得安稳的男孩,嘶了一声,目光渐渐转移到白虞那边,“他是怎么来的……呢?” 白虞低着头像是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罗景同又把视线转回来,破罐子破摔地摆手,“你的娃我哪知道你从哪弄来的,可能是路边捡的,你自己想去吧。” “我结婚了吗。”秦鼎竺换了个问题。 罗景同深思起来,“这个嘛,你应该算没有结婚。” 秦鼎竺眸光沉了沉,罗景同来这一趟,看似解答了他的疑惑,可又没什么用,关键的东西一样都没说出来。 而且他们似乎都在有意隐瞒什么。 “借用一下你的手机。”秦鼎竺开口。 “你要干什么?”罗景同谨慎地捂住口袋。 “我的掉进水里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工作没完成。”秦鼎竺表情认真。 罗景同忍不住吐槽,“你都住院了还关心工作?没必要吧。” 见秦鼎竺还伸手在他面前,无奈递给他,几分钟过去他便还了回来,罗景同顺口问,“事情多不多啊。” “还好。”秦鼎竺回答得简略。 罗景同没看出什么不对,没当一回事,又聊了一阵就走了。 医生随后过来例行检查,秦鼎竺却让医生稍等一下,解开乐山的手表带。 白虞见状有些不安,他之前还庆幸秦鼎竺的手机找不到了,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小孩的智能手表,可气的是他现在连阻止的身份和理由都没有。 白虞安慰自己应该没关系,但秦鼎竺足足盯了手表半个小时。 他为了转移力,起身走进卫生间,冷水浇在手上,他看着镜子吐出一口气,稍微冷静了点,转身拉开门,一道身影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 白虞下意识退后一步,本该在床上的秦鼎竺顺理成章踏进来,背着手缓缓关上门。 “你先让我出去。”白虞以为他要用卫生间,低头试图从侧面躲过去,却被对方握住手臂。 白虞顿时僵住,以秦鼎竺的情况不可能主动碰他的,难道对方恢复记忆了。 秦鼎竺掌心抚着他一点点向上,划过肩膀、脖颈,直到下颌。他轻轻抬起白虞的脸,目光细细地描摹过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 白虞呼吸越发艰难,就听到秦鼎竺真切地说,“他长得很像你。” “谁?” “乐山,你们口中我的孩子。”秦鼎竺回答。 白虞不自然地呼吸,拍掉他的手,态度生硬,“你要是不想认就算了,也不用找这种借口。” “我有说过不认吗?”秦鼎竺盯着他,深黑色的眸中荡起涟漪,“我总要知道谁是他另一个爸爸,就这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自己不记得怨得了谁。”白虞冷言冷语地推开他,开门走出去。 乐山迷迷糊糊地醒了,看见白虞下意识地念叨,“爸爸……” 白虞对他比了小声的手势,佯装镇定实则忙乱地离开两人的视野,直接迈出病房。 秦鼎竺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重地走到乐山面前,“你叫他爸爸了。” 乐山被白虞提醒,理智回归,立刻瞪大眼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我没有叫他爸爸。” 另一边罗景同回家后,正做着饭,叶浮回来后奇怪地问他,“秦鼎竺怎么了,突然问我很莫名其妙的话。” 罗景同闻言一下懵了,“嗯?他什么时候问你的?” 叶浮回想,“就半个小时前吧,还是发的短信。” 罗景同不敢相信,半小时前,是他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怪不得秦鼎竺借他手机,是忘了叶浮的手机号,要从他备忘录看! 失忆了心眼一点没少。 “靠。”罗景同不可思议地感叹一声,赶紧把锅盖上,边擦手边出来说,“他都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乐山的爸爸。” 罗景同满眼紧张,“那你说……” “我说见过啊,白虞嘛,你们分手的时候我还跟他吃过夜宵。”叶浮对他眨眨眼。 “完了。”罗景同捂住额头,没想到秦鼎竺来缓兵之计这一手。 叶浮不解,“什么完了,难道孩子不是白虞生的?” “不是,是他……”罗景同一时卡壳,“算了,不管他们,完的又不是我。” 他无所谓了,那两口子的事让他们自己闹去吧,他和叶浮也算一人帮了一个忙- 秦鼎竺的伤在逐渐好转,他对萧家的事没有多大反应了,但关于乐山却一直没有松口。 就连萧鸿峥也劝,乐山确实是他亲生的,他要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秦鼎竺否认,“和这些东西无关,我必须知道谁是他爸爸。” 萧鸿峥都想替白虞说清楚了,大不了分开就是,何苦跟他较劲。 只是白虞一如既往地坚持,他已经决定了,秦鼎竺不接受,他就把乐山带去工作的地方,虽然没有萧家富裕的条件,但他不会少了乐山什么。 白虞决心离开的前一夜,乐山失落地待在医院,怎么说都不走,紧紧抓着秦鼎竺的手恳求,“爸爸,我想要有两个爸爸……爸爸要带我走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白虞在旁边看着,目光沉静。 秦鼎竺道,“你求他别走,就有两个爸爸了。” 乐山闻言泪眼汪汪看向白虞,他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孩,能憋到现在很不错了,一听真的要分开,他哪里还控制得住。 白虞站了几秒,走向乐山抹掉他的眼泪,安抚说,“你先去隔壁房间睡觉,等一下爸爸。” 乐山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磨磨蹭蹭走出门。 门关上后,病房安静下来。 白虞看都没看秦鼎竺,拿上乐山的书包和衣服就要走,“啪”一声,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白虞顿住,眼睛努力适应光线,听到秦鼎竺问,“你要去哪里。” 窗户透进来轻白的月光,白虞向着他说,“和你应该没关系。” “你没听到吗,乐山要我和你们一起走。” 白虞瞳孔放大,半晌后冷笑一声,“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他早就怀疑秦鼎竺知道实情,只是有意不想承认乐山,刚才他都不掩饰了。 “我只想听你说。”秦鼎竺一字一顿。 “有什么好说的,非要我告诉你,你和你的师娘在一起过,还生了孩子?”白虞发火了,走到他床边质问,“很荒谬,但就是你做的事,我说出来你能接受吗?” 黑夜里,一安静就容易滋生消极的情绪和暗示。 白虞咬了咬牙,捏着书包转身。 “我接受。” 白虞脚步停住,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记得很清楚,刚穿越来的时候,秦鼎竺有多抗拒厌烦他,他花了多久才缓和过来。 他现在没有心力再从头开始了。 可这才不到一个月,秦鼎竺怎么可能相信他。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你是我的Omega。” 白虞这才发觉,房间里满是檀香的气息。他身体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信息素,并且接纳为自身的一部分。 秦鼎竺不知何时起身,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坐在床上,却没有放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带着细微的,不稳的呼吸。 “我一看到你,就想吻你、抱你……进入你。” “你——滚!”白虞偏头瞪他,手里的书包砸到他身上,起身又被扣住走不脱。 秦鼎竺攥住他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腕上。 一阵清晰有力的脉搏鼓动传到白虞指尖,又如电流一般蹿到他心里,慢慢的重合成一样的节奏。 “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跳会加快。”秦鼎竺轻轻吻了下他的指尖,是低下去的,臣服的姿态。 “我很确定我喜欢你,不论你是什么身份。” 温热的呼吸落在皮肤上,白虞握紧手指抽出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就不会分手。”秦鼎竺小心地环住他的腰,吻在他腹部,话语含着祈求和不解,“你既然是我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想要我了。” 白虞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而且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人,还非要蜷着抱他,搞得他难受还挣不开。 “你先放开我。”白虞抓着他头发阻止。 “我不放,你都要走了,我有多傻才会放开。”秦鼎竺谴责着,手就像开了自动巡航,从衣摆探进去抚住底下光洁的细腰。 白虞重重喘息了下,进退不得,“你还记得这是医院吗。” 秦鼎竺把他扯过来,拽倒在自己身上,白虞支撑不及,整个人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黑夜里白虞却恍惚看清了对方的眼睛,真挚而浓烈的,里面全部都是他。 “我不做其他的,我只想亲你。”秦鼎竺仰视着他,声音近在咫尺,却没有动作,而是问他,“可以吗,白虞。” 白虞不理解,对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和他刚来时完全不同,是被过去七年的经历影响的吗。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一直在装。毕竟今天之前,对方表现出来的也是对他没有好感。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白虞不禁疑问。 “我喜欢你,喜欢我和你的孩子,喜欢你生气骂我,喜欢你的所有。”秦鼎竺压了压他的后颈,嗓音沙哑,“求你,让我亲一下。” 白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不管同意还是拒绝都很奇怪,他手臂撑在对方两侧,稍微一动有起身的意思,秦鼎竺便凑上来轻轻触碰他的唇角,还喊他的名字。 “白虞,好不好。” 白虞被他磨得受不了,起不来胳膊都麻了,低头准备敷衍地挨一下就离开,没想到吻过去的同时,就被牢牢锁住,再也动弹不得。 秦鼎竺得偿所愿,直接反客为主,捂着他的后脑勺,舔咬他的唇瓣,撬开齿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熟练地和吃饭喝水一样。 白虞手肘麻得没知觉还发疼,他动了动,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压在底下,正好歪斜着枕在枕头上。 这下手臂彻底瘫着不能用了,秦鼎竺吻得越发深入,白虞闷哼出声,头脑意识混乱时,听到门口传来些动静。 是杜蓉由模糊到清晰的声音,“还是得跟他们谈谈……哎怎么灯都关了。” “睡着就叫起来,门口有开关。”萧鸿峥严肃地回答。 白虞脑海警铃大作,来不及阻止,“啪”一声,病房亮了。 “我们有事要和……”萧鸿峥的话戛然而止,杜蓉也呆住了。 白虞感觉自己要熟透了,他狠狠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不是自己。 不过萧鸿峥和杜蓉是见过大场面的成年人,很快冷静下来,沉默地转身出门,还不忘给他们关上灯。 两人站在门口,杜蓉呵笑一下,“这还谈什么,早该想到他们的德行,就多余操心。” 萧鸿峥认同地点了下头。 今天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秦鼎竺说的亲一下,就是足足亲到白虞嘴累了,人也快昏睡过去,因为到后来,对方不撒手地抱着他,盯着他看,还得时不时咬上几下。 就这样缠到黎明,白虞困得没劲跟他计较,微微闭着眼说,“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秦鼎竺意识到自己之前让他不满意了,立刻道歉,“对不起,以后我每天抱你,亲你,你别生气。” 白虞掀开眼皮,眸中清明了几分,“我是说,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也别想起来。” 秦鼎竺看着他,也认真答应,“好,我每天祈祷。” 白虞重新闭上眼,安生地睡了一会儿,太阳完全升起后,他从秦鼎竺怀里挣脱出来,问他,“你后背的伤好了吗?” “好了。” “我要看。” 秦鼎竺定了下,起身下床,同时解开衣服扣子,脱下背对着他。 他腰腹肌肉还是很明显,也不知道怎么保持的,白虞移开视线,看向他后背一条半截手指长的,粗糙鼓起的疤。 他伸手抚摸,手指一点点擦过,“疼吗?” “不疼。” “是我扎的。”白虞直言,随即轻声问,“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秦鼎竺稍微侧过头,只说了一个字,“想。” 白虞吐出一口气,拾起衣服扔给他,“穿好,我去看看乐山。” 他推开房间门,以为乐山还没醒,没想到这孩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穿戴整齐,还洗漱了,就是表情有点愣,盯着桌面呆呆眨眼。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白虞上前揉了下他头。 “爸爸,我跟你走。”乐山抬头认真望着他,“不带爸爸了。” 白虞被他的转变惊讶到,“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公平,我要和两个爸爸过一样的时间。”孩子声音挚诚,眼神纯澈而肯定。 白虞看了他许久才说,“好,爸爸很高兴。” 当天晚上,两人各自提着行李箱,踏上去往西边的飞机。他们座位是挨着的,白虞靠窗,乐山在中间。 乐山拿着张地图研究,指着一片深绿的地方,“爸爸,我们是要去这里吗?” 白虞把他手指往左挪了点,“在这儿。” 乐山琢磨起来,“老师说这里很冷,爸爸我们带的衣服太薄了。” “爸爸还带了一点,够用了,还可以再买。”白虞解释。 乐山了然地点头,没过一会儿又说,“爸爸这里有马,我会骑马。” “真棒,爸爸总是骑不好,要别人带着才可以。”白虞语气温和。 乐山很骄傲,“是另一个爸爸教我的,我教你。” 白虞捧场地答应,乐山一天都有点过于兴奋,现在坐在封闭安静的空间,再看地图上的小字就开始犯困。 白虞把他座椅放平了些,给他盖上自己拿的小毯子,地图叠好收进背包。 乘客还在陆陆续续进入,乐山隐约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本想挪开一点,可对方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他更困了,不知不觉无梦睡到天亮。 白虞轻声叫醒他时,他还糊涂着,飞机降落他便跟着白虞拿东西排队。直到手里的小箱子被身后的人夺走,他一下清醒了,以为遇到了强盗要抢他的东西。 “爸爸我的行李被抢了……”他拉住白虞求助,同时惊慌地看向身后,仰头看见强盗的脸,皱巴的脸慢慢放松,变成了震惊地张大嘴。 “爸爸!” 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响起,秦鼎竺掐了下他的脸,“终于知道是我了。” 乐山一把抱住他的腿,“爸爸你怎么也来了。” 秦鼎竺看向前方轻笑的白虞,“我要跟着你爸爸。”- 开春四月,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草叶生长得蓬勃而茂盛,远远看去,青绿色一片。 前方是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小孩在撒欢地往前跑,后面略显单薄的身影慢慢追,如同一副漂亮纯净的水彩画,映入最后方的男人眼中。 中心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男人望向天边,闭了下眼。随后大步迈向前方,追随上去,将人搂进怀里亲吻。 小男孩回头瞧见,激动又害羞地捂住眼睛,欢快地跑开- 白虞,只要你想,我永远不会想起那七年。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