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叫哥哥!》
1. 第 1 章
七月暑气炎炎,这样燥热的天,连蝉鸣都格外刺耳。
景泰香园是位于南安市西边的一个小区,是早年间第一个开发的楼盘,在当时算得上是比较高端的小区了。
只是南安市高速发展到现在,高楼拔地起,这些年间各种楼盘遍地开花,高端的也是有的。
而景泰香园后续的物业服务跟不上,房子和绿化都没维护好,又因为年轻人长大,出去了便没再回来,或者去买了别的房子安家,景泰香园便渐渐落败了。
如今这里住的都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住户,大家做了十多年邻居,几乎家家户户都认识了。
此时,有道小身影,从大门口一路跑了过去,沿边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乘凉聊天的大叔大妈见状纷纷招呼:“诶!好好!慢点儿!”“是呀!跑这么快做什么,别摔倒了!”
小人手上抱着个熊猫玩偶,边卖力划动小短腿,边还不忘奶声奶气地对众人问好:“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好!”
大家见状,都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原先的话头已经忘了,开口说的都是关于小人的事儿。
“别说,木家这孩子长得可真招人喜欢。”
“可不是,好好这孩子从小就嘴甜。”
众人嘴里的木家,是住在4栋的那户,一家三口,男主人叫做木严,一家人是多年前搬来的。
被叫做好好的小人儿大名叫做木夏之,搬来时才几个月大。
早年间在景泰香园长大的孩子们都出去读书了,再稍大一些的也都还没结婚生娃,于是小区里的娃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木夏之的到来,立刻引发了小区里的大妈大婶们的围观。
木好好小朋友,一出生就是个糯米团子,眼睛大大的,脸蛋红红的,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人见人爱。主要是性格也好,谁都能抱,见人就笑,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
闲的发慌的邻居们纷纷来吸娃,木好好便在众人的宠爱下没惊没险长到了五岁。
木夏之一路跑回了家,她家住五楼,在电梯房盛行的时候,他们这个老小区就显得格外破旧了。她那小短腿爬到五楼立刻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呼呼……妈……呼……妈……”
赵芹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木夏之小脸通红满头大汗,不由疼惜道:“哎哟,那么急干嘛,快去喝口水,喘口气。”
木夏之跑着回家,早上扎好的小辫儿都跑散了一些,头发乱糟糟的。她听话地去拿着自己的小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感觉好了些。她瞪大眼睛,问她妈:“妈妈,楼上的哥哥来了吗?”
赵芹有些无奈,却还是摸了摸木夏之的额头,耐心道:“妈妈还没见着,哥哥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木夏之点点头:“哦!”
她乖巧地翻出了自己的连环画,坐在窗前看书,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往窗外楼下看一眼。
赵芹见她这样,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一些心疼。
虽然小区里的人都很喜欢小木夏之,可在这里生活的没一个适龄小朋友,最小的还是隔壁栋的高三生,十分社恐,也不太喜欢孩子,平时见着木夏之就躲,更别说给木夏之当玩伴了。
小木夏之平时找个人玩都找不着,一个人实在是孤单得很,而她上的幼儿园认识的小朋友也都不住附近。
赵芹随口问道:“去舅舅家玩什么啦?”
小木夏之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小舅妈带我玩了桌游。”又把桌游是怎么玩的,舅妈又说了些什么,竹筐倒豆子似的全说给她妈听。
五年前木夏之的舅舅来到南安市创业,木夏之的爸爸木严也因为工作调动,于是带着全家迁居南安市。两家人为了互相照顾买房子的时候都选择了景泰香园。
木夏之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同小区的舅舅家,没办法,谁叫小舅妈是幼师,会带孩子,木夏之也喜欢和舅妈玩儿。
所以当她听说,他们家楼上会搬来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哥哥就十分期待,有人陪她玩了呢!
赵芹也只是引出个话头,没想到自家小女儿巴拉巴拉一直没个停。她略微头疼,木好好什么都好,性格也十分开朗,就是每天嘴里没个停,整日叭叭的,虽然可爱,可有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有些心烦。
赵芹刚想开口打断她,突然,小木夏之眼睛一亮,她立刻站了起来,开心道:“妈妈妈妈!我看到哥哥了!”
赵芹愣了一下,也顺着往窗外看去。只见楼下小路陈教授提着一个行李袋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男生,背着双肩包。祖孙俩没有交流,赵芹也看不清男孩儿的样貌。只听说,男孩儿已经十来岁了。
赵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木夏之已经欢快地打开了门。
楼下祖孙已经进了门洞,打开门已经能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
木夏之十分期待,就这么开着门巴巴地等着。
赵芹拿她没办法,只得和她一块儿站在门口,心里觉得自己跟酒店迎宾似的,说不准见到人还要鞠个躬。
过了会儿,陈教授终于爬到了五楼,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好,奈何还是住在顶楼,每日爬楼是个难题,所以他不怎么出门。今日是个例外。
木夏之看到陈教授,立刻眉眼弯弯,大声问好:“陈爷爷好!”
陈教授一贯沉默而严肃,老爷子当了一辈子老师,眉间因为习惯性皱眉早已经留有深刻的川字痕迹,不怒自威。
从前小区孩子多的时候,个个都怕他,而实际上,陈教授也不怎么与人交往。邻居们只知道他没老伴儿没子女,独自一人生活,是南安大学的教授,退休后更加深居简出。
没人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家人,结果突然就说他外孙要搬过来一块儿住。
大家都十分惊讶,哪儿就突然冒出个外孙子了。
虽然陈教授看着威严,可面对木夏之也还是不一样的,看到木夏之乖巧的笑脸,他神情松动了一些,眉间刻痕展开了,他摸了摸木夏之的头:“好好乖。”
木夏之迫不及待地往陈教授身后望去,黑葡萄似的眼珠透着欣喜,滴溜溜的转。
陈教授身后男孩儿高挑而瘦弱,皮肤里透着营养不良的白,他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额前,却难掩他精致的五官,和眉间淡淡的忧郁。他身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显得更为单薄,却十分清爽。
木夏之在看清男孩儿的脸后眼睛歘地亮了起来,她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就是哥哥吧!”
陈教授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神情淡淡的,回答道:“是。来,跟妹妹阿姨问好。”
他连头都没回,男孩儿却知道后面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他抿了抿唇,对赵芹和木夏之打了声招呼:“阿姨好,妹妹好。”
赵芹从陈教授的神情里察觉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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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木夏之却没发现,她欣喜于来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以后就能和她一块儿玩了。
她刚要说些什么,赵芹却抢先了一步:“诶诶,好,乖孩子,欢迎你来。一路上累了吧?快跟你外公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陈教授也没再说话,带着小男孩儿继续往上走。
木夏之并不理解为什么没说两句哥哥就要回去了,她还没跟哥哥说上话呢!
可妈妈落在她肩膀上的手用了些力,她奇怪地抬头看了眼妈妈,却还是挣扎开跑上前去拉住了少年的衣摆。
她这一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木夏之的笑容依旧明朗璀璨,她伸出手,对新来的哥哥说:“哥哥给你!这是我舅舅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平时小舅妈只会给我一颗,今天我吃过了,这个给你!”
这是木夏之对付信年说的第一句话,叫的他第一声哥哥。彼时他已经跟着外公上了几个台阶,而木夏之站在台阶下,抬着头看他,眼睛里是亮亮的光。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透着红,脸圆圆的,扎着两个小辫儿,额前刘海被汗湿了,伸出的手看上去也肉肉的,倒像是以前画报上的年画娃娃。
是一张看起来就过得很幸福的脸。
付信年被这灿烂的笑容灼得有些眯了眯眼睛,大约是看他半天也没反应,陈教授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妹妹给你的,你就拿着。”
付信年嘴角动了动,还是抬手接过了小女孩儿手心里的巧克力:“谢谢妹妹。”
这次木夏之没有再拦了,她看着祖孙俩上了楼,关了门,才和赵芹一块儿进了家门。
木夏之还很兴奋,她兴冲冲地对赵芹说:“妈妈妈妈,这个小哥哥长得好好看呀!比清清还好看!”清清是她幼儿园里的好朋友。
赵芹听了有些啼笑皆非:“清清是女孩子,男孩儿怎么能和女孩儿比呢。”
在小木夏之的脑子里并不理解这有什么不一样,她瞪大眼睛道:“怎么不能比呢!哥哥就是更好看呀!”
赵芹听了女儿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结了,她道:“好好好,好好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层之隔,六楼。
付信年随着陈延屏进了门,这是套三居室,看着十分简陋,没多少家具,却收拾得一丝不苟。整间屋子让人感觉到清冷和生硬,多少也能看出点屋主的性格。
陈延屏带着付信年打开了次卧的门,道:“你住这屋。”
付信年点点头。
陈延屏将手上的行李袋放在了门口,便没再多说一句话了,他进了次卧对面的房间。他打开门时,付信年看到了里面的书柜和书桌,是书房。
然而陈延屏进了书房后,便没再出来。
付信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闻到了他房间里弥漫着的一点灰尘气味,他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书桌。
看来这间房间也是匆匆忙忙收拾出来的,幸好书桌靠着窗户,有阳光洒进来,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付信年叹了口气,他望着手里的那颗巧克力,神情动了动,然后拆了开来。因为温度太高,巧克力已经微微融化了,付信年并不在乎,他将巧克力放进了嘴里,是甜的。
他眼前又浮现出小女孩儿给他巧克力时的那个笑,他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2. 第 2 章
木夏之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火燎腚似的急匆匆洗漱,又急匆匆吃早饭。
木严瞧着木夏之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哟,今天好好起这么早啊?平时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会起床。”
木夏之听了,并不为她爸的调侃生气,只说:“爸爸,我要找哥哥去玩。”
赵芹见她一大早这么兴致勃勃,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意,此时无奈地摇摇头,对木严解释道:“昨天陈教授接了他外孙过来了。小孩儿长得挺好,就是瘦了些,好好就总惦记着要去找人家玩儿。”
她不太赞成人家刚来木夏之便去打扰,不过木夏之从小就这样,跟谁都能自来熟,见人第一面就邀请别人上自己家玩。那会儿赵芹就合理怀疑这孩子迟早能给人拐了。
可她都是因为没有玩伴儿,那期待的神情让赵芹又好气又好笑之外又觉得心疼。
昨晚木严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听说这件事儿,这会儿听了不由挑挑眉:“哦?那孩子多大啊?”
赵芹回想了一下,答:“十来岁的样子吧,个头挺高。”
木严原本想说人家孩子比木夏之大了这么多,搞不好也不愿意和她玩儿,说不准就是种打扰。
可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只道:“好好,去陈爷爷家要讲礼貌,别吵爷爷。”
木夏之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木严临出门前还嘱咐赵芹:“要是好好非闹着要去,就拿点东西让她带上。老爷子虽然平日里跟我们不怎么来往,可也住了这么多年,楼上楼下的。不管人家家里情况,那小孩儿来了,住下了,好好万一跟他合得来,少不了要多走动。”
赵芹边把公文包都给他边点头:“我都知道。”
果然,木夏之把早饭狼吞虎咽完,就要上楼去。赵芹连忙叫住她,把家里的一盒茶叶礼盒收拾出来,又找出一套别人送给木严的文房四宝,让木夏之带上。
有的时候,长辈不太会拒绝小辈,有大人在反倒不太好。所以赵芹不打算和木夏之一块儿上去。
木夏之看她妈前前后后的收拾,眼珠子转了转,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饼干。
赵芹看她手里的包装盒,愣了一下,不由道:“这不是舅舅给你的吗?”
“对啊,”木夏之煞有介事道,“妈妈你送礼物给陈爷爷,那我也有礼物送给哥哥嘛。”
赵芹听了忍俊不禁:“行,你的朋友,你做主。”
木夏之双手提了东西上了楼,费力地敲了敲门。
里头隔了会儿才有动静,木夏之听到了拖鞋耷拉的声音,片刻后,门开了,付信年的脸露了出来。
一看到他,木夏之就笑了:“哥哥早上好!”
付信年愣了一下,还没说话,陈延屏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了。他边把老花镜摘下边望向大门。
木夏之虽然个性活泼,却被教得很好,主人没有邀请她便一直站在门口。看到陈延屏也笑得十分灿烂:“陈爷爷好!”
陈延屏面色稍霁:“是小好好呀,怎么这么早来了?快进来吧。”
有了这句话,木夏之才换了鞋子进门。她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陈延屏迟疑了一下,问道:“好好,这是什么意思啊?”
木夏之嘿嘿笑了两声:“陈爷爷,这是我爸妈带给您的,怕我过来打扰您。”
陈延屏沉吟片刻,才道:“你父母太客气了。”
木夏之道:“这些爷爷你都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可真不好意思来了。”
这话赵芹没教她,木夏之无师自通。有些话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效果能加倍,
陈延屏原本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回去了,他知道木夏之的心思,便道:“那爷爷收下了,回去对你父母说声谢谢。”又转过头看了眼付信年,“信年,你陪妹妹玩会儿。”
付信年一直站在门边,听了陈延屏的话,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木夏之一双眼早就忍不住一直瞥付信年,显然已经是按捺不住一颗雀跃的心了。陈延屏知道有自己在大概孩子们也不会自在,便又一声不吭回了书房。
果然,等客厅只剩他们俩后,木夏之开心的蹦跶到付信年身边,说:“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不知为何,面对木夏之的笑脸,付信年总有点无法抗拒的感觉。他舔了舔唇,回答道:“付信年。”
木夏之念了两声,又问是哪三个字,等付信年回答后才指了指自己:“我叫木夏之,你可以叫我好好!”
好好,付信心在心底默念了这两个字,他想,大约她家里对她充满了期待,希望她万事顺遂,才会取这两个字作为她的小名。
木夏之突然想到自己带上来的礼物,便拿出饼干盒子,对付信年道:“哥哥,这个是给你的!”
饼干的盒子是蓝白色的,上面的图案完美显示出货品的秀色可餐。这是木夏之最喜欢的饼干。她舅舅知道自家外甥女喜欢,所以每次只要去港城出差,都会带一盒回来。
付信年望着这盒饼干,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
两人都愣住了。
景泰香园的户型很通透,入户就在客厅和餐厅中间,此时他们俩就站在门边,木夏之的反应很快,她瞅了眼付信年背后的餐桌,上面什么也没有。她小声问道:“哥哥,你没有吃早饭吗?”
付信年摇摇头,没说是因为自己起晚了。
木夏之有点头疼,这会儿还早,小区门口的早餐摊一定还没收摊,可她又没有钱,有心请新来的哥哥吃早饭都没那个实力。
她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突然叮的一声,想到了一个歪点子。
她神秘兮兮地对付信年说:“哥哥,你要不要跟我去找我舅妈玩儿?我们昨天买了个新桌游得三个人玩,可少了一个人,你陪我去玩儿一会儿吧,而且我舅妈还有漫画和游戏机!”
付信年觉得很离谱,她邀请他去她家都算是打扰了,怎么还能去她舅妈家了……
总归还是年纪小,听到游戏机便有些心痒痒,付信年理智上觉得这一定不行,可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书房门。
木夏之小人精似的,一看付信年的神情就明白了。她当机立断,小跑着去敲了书房的门。
“陈爷爷,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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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吗?”
陈延屏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好好,有事吗?”
“爷爷,我能带哥哥出去玩会儿吗?您放心,您可以规定个时间,到时间我一定把哥哥送回来。”她在家就是这样,她爸妈说玩到几点,她就绝不拖延,遵守规则才能长久嘛。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陈延屏看了眼付信年。现在还在暑假,付信年转学的事情还没办妥,也不能每天都把他拘在家里。陈延屏也不愿意看他。
他对木夏之点点头:“可以。午饭前回来。”
“好的爷爷,保证按时回家!”木夏之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成功把陈延屏逗笑。
付信年沉默着看到木夏之轻轻松松就搞定了自己外公,心里有些复杂,看起来,外公好像只对他严厉。
陈延屏并没有对付信年再多嘱咐,只是眼神犀利地看了他一眼。付信年从外公的眼神里看到些警告的意味,知道是在提醒他别玩野了心。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从家里出来,也就一个下楼的功夫,木夏之几乎就把家底给抖落干净了。付信年知道她家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也知道她舅舅家也住这个小区,不过不同栋数,还知道了她家里几口人,都干什么的。
付信年心里想,这孩子多少有点缺心眼。
木夏之带着他一路出了单元楼,往小区另一边走去。小区里依旧聚集着叔伯姑婶的,见到木夏之多少都要逗两句。
“哟,好好,一大早的去哪儿玩呀?”
“又去舅舅家啊?”
“这男娃谁家的啊?”
“……陈教授的外孙子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付信年的身份,各位大叔大妈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木夏之从小受欢迎,虽然机灵,但也不太能看得出大人们有时候带着恶意的眼色。
可付信年对这种神情太熟悉了,他心里不高兴,脸就更冷了。木夏之没有察觉到,跟一众人打完招呼后依旧带着付信年往舅舅家走。
她说了两件自己在幼儿园的趣事,小朋友交朋友就喜欢说个没停,真的假的,动画片里的,自己想象的,聊起天来天马行空。很多时候大人都受不了。
木夏之说了一会儿,没见付信年搭腔,她不由去看了看付信年的脸。看清后,她瞪大了眼睛,闭了嘴,好一会儿才说:“哥哥,你不高兴吗?”
一路下来木夏之实在是过于活泼,简直魔音绕耳,在他耳边说个没停。突然停了他还觉得奇怪,正看了她一眼,却对上了她的眼神。她还小,不知道怎么伪装表情,担心全写在脸上。
她问他是不是不高兴。
付信年看着她亮澄澄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朋友对情绪的变化很敏感,木夏之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只能简单粗暴地归于一个原因。她说:“哥哥你是不是饿了呀?那我们走快些,舅舅家就在前面那栋了。”
她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说别的,只问他是不是饿了,付信年满心烦闷突然之间消失了,那些意味深长瞅他的眼神都影响不了他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个浅笑,他看着木夏之:“好。”
3. 第 3 章
木夏之舅舅家住三楼,与别人家不同,舅舅家的大门早早就安装了可视门铃,还因为照顾木夏之,安装的比一般人家矮一些。
木夏之踮起脚尖来按了门铃,也就响了一下,门就开了。她小舅妈元苑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小好好,今天来这么早呢。”
木夏之特别喜欢小舅妈,兴高采烈道:“小舅妈!我今天带了朋友来!”
元苑看向了站在她旁边的付信年,笑得温柔:“是好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啦,快进来吧。”
木夏之丝毫不讲客气,一进门,她看到自家舅舅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心里不由得意几分。
她就知道!舅舅每天起得晚,吃早饭肯定也慢,果然这会儿还有早饭吃!
她一步一跳走到她舅舅跟前:“舅舅,你现在才吃早饭呀?”
木夏之的舅舅赵齐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好来了。你吃早饭没有?”
木夏之头一摇:“没呢!我也想吃!”
赵齐忍不住打趣:“怎么,现在连早饭都来舅舅家蹭了。”
木夏之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她一屁股坐在了她舅舅对面,拿了跟油条还不忘招呼付信年:“哥哥,快来,我小舅妈自己打的豆浆可好喝了!”
赵齐和元苑都不是小气的人,也知道小孩子都馋嘴的道理,笑着对付信年道:“尝尝吧。”
付信年到现在才明白了木夏之的用意,他本能想拒绝。
他曾经因为他妈不在家关在门外,被邻居看到了,心生怜悯,又正好是饭点,便好心邀请他去吃了一顿饭。
结果被他妈知道了,当晚一边拿衣架子打他一边愤怒朝他吼:“你是乞丐吗吃别人家的饭!”
这件事后,他就得到了个教训,不能吃别人家的东西。
可是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本来就饿得快。他早上没有在外公规定的时间起床,晚了半个小时,起来后,外公告诉他:“时间过了就没有饭了,在我家就得按我的规矩。以后都是这样。”
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过去,他早就饿得不行了,现在实在是无法抗拒这一桌香喷喷的食物。
见他还呆站着,木夏之又从餐桌上跳下来,软乎乎的手牵起了付信年,将他带到了餐桌前,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而元苑早就重新拿了两个干净的小碗给他们俩一人倒了一碗豆浆。
木夏之自己在家吃得肚子溜圆,根本不饿,过来舅舅家蹭饭是给付信年蹭的,可又不敢给大人们知道。
她心里清楚着呢,她可以耍赖贪吃,可是付信年是客人,他一定不能这样。可他是她带过来的,那一定得照顾好。
于是木夏之一直不停给付信年拿东西,嘴里还小声道:“哥哥快吃这个,这个好吃!不然待会我舅舅全吃完了。”
给她小舅都气笑了:“木好好,你全吃了舅舅吃什么呢。”
木夏之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赵齐道:“舅舅,你该上班去了,别一天天的睡懒觉,虽然你是老板,但也不能迟到,知不知道。”
这番话成功逗笑了舅舅舅妈,赵齐笑骂了一句:“人小鬼大。”随后起身了。
见舅舅吃完了,付信年还没开始动筷,木夏之十分着急,她拿了个烧麦直接放到付信年嘴边:“哥哥,快吃呀!”
时间差不多,赵齐的确该出门了,他正收拾着,听到木夏之的声音,不由笑道:“好好,你让你妈给你生个弟弟吧,省的你一天到晚到处找人玩。生个弟弟就有人陪你玩了。”
木夏之想也没想,说;“我才不要。我就喜欢哥哥!让我妈生个哥哥吧!”
这孩子气的话让赵齐和元苑对视而笑,两人摇摇头,像是感叹木夏之的天真。
不过木夏之没察觉到,她看着付信年笑起来:“现在也不用啦,我已经有哥哥了!付哥哥就是哥哥呀!”
有人陪木夏之玩这当然最好不过了,赵齐和元苑也都跟着开心。
赵齐收拾完了,准备换鞋,对木夏之道:“行行行,那你和哥哥好好玩,别吵架。”又对付信年道,“好孩子,别拘束。”
元苑把他送出了门,回头看木夏之的豆浆一口没喝,一直给付信年那吃的,心里明白了。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早饭吃,大概不是家里不管就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元苑心里有点不好受,也坐下来了,给付信年添了点豆浆。而付信年已经在木夏之的热情下,破了防线,略显拘谨地小口吃着烧麦。见状,忙道:“谢谢阿姨。”
谁都喜欢漂亮的事物,元苑看付信年长得好看,又收拾得干净,心里已经喜欢上了几分,便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木夏之抢先道:“舅妈,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陈爷爷家来的哥哥,昨天来的呢!”
得到楼上陈爷爷会把自己的外孙接来住的消息,木夏之就天天在念叨,元苑感觉耳朵里都要被她念出茧子来了,哪儿能不知道。她笑道:“原来就是你呀。你好呀,我们家好好天天念叨你呢,就盼着你来。”
正低头喝豆浆的付信年闻言愣住了,他下意识抬起头去看木夏之。木夏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快乐。
她那样好像真的很期望他似的。付信年想起来前两天第一次见到外公,老人家面容严肃,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冷淡。有人告诉他,这是他的外公,以后都要跟他一块儿生活了。
他当时想的是,这真的是外公吗,是他的亲人吗,可为什么他见到他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预感没有错,接下来几天,外公带他坐车,来到这里,一路上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连个笑脸都吝啬。付信年知道,外公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可是此时看着木夏之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在被期待。
见付信年吃的好好的突然盯着自己看,木夏之奇怪道:“哥哥,怎么了吗?”
付信年咽下嘴里的那口豆浆,摇摇头:“没什么。”
一桌子早点,被木夏之全数喂进了付信年的肚子里。元苑都忍俊不禁:“哎呀,好好,你别把你哥哥撑坏了。”
“怎么会呢!”哥哥吃了就不饿了,就有力气陪她玩了呀!
付信年感觉自己再吃点都要到嗓子眼了,实在是吃不下了,他小声对木夏之道:“我饱了。”
木夏之这才点点头:“哦哦好!不吃了!”
接下来又马不停蹄拿出元苑的游戏机,对付信年道:“哥哥,快来看这个,我教你玩!”
元苑看着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玩,松了口气。有个同龄的玩伴还是挺好的,不然这一天天的,木好好那孩子整日缠着她,让她陪她玩,她可快吃不消了。一个暑假下来,真是比上班还累。
一上午,两个人玩了游戏机,后面元苑又加入了,玩了纸牌桌游。等木夏之闻到了窗外飘过来的饭菜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元苑:“小舅妈,现在几点了?”
元苑看了时间,告诉了她。其实还早,小区里老人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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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也做得早。木夏之想了想,正好这局结束了,便对元苑说:“小舅妈,我答应了陈爷爷午饭前把哥哥送回去,差不多时间了,我们就先走了。”
闻言元苑点点头,把孩子们送走了。
木夏之又一路带着付信年走回去。虽然快到午饭时间了,可他们住的单元楼下还是有几个大妈还坐着,还很巧,是之前拿不太友好的眼神瞅付信年的那几个。木夏之没注意,付信年却记得。
再一次路过,那几个大妈的眼神又有一次饱有深意,盯着付信年打量。木夏之十分欢快地跟阿姨奶奶们打了招呼,而付信年察觉到了,浑身都僵硬了,他感觉自己快同手同脚了。
木夏之没发现其他人的不对劲,倒是能很快发现付信年的不对劲。她奇怪地看了眼付信年捏着拳头的手,正想询问,身后传来那几个大妈的讨论声。
“诶你说,他妈怎么想的啊,陈教授这么正派的人,居然能放任自己女儿干出这种事儿?”
“哪儿能啊,所以陈教授这么多年都没理自己女儿,断绝关系了不是。”
“那怎么又把这孩子接过来了?”
“嗨这事儿……”
这熟门熟路的,显然已经讨论过一轮了。她们声音不大,却丝毫不避讳,还没等人走远就大喇喇的,实在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给人听。
木夏之陡然听到陈教授三个字,回味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付信年,突然明白了这些人讨论的就是付哥哥。
可是好像哥哥不是很高兴。
木夏之不想哥哥不高兴,她想了想,回过身去,又走到了那几个大妈身边。
付信年因为她的举动愣怔了一下,而那几个大妈正聊得火热,突然被木夏之打断了,还吓了一跳。
“陈奶奶,你们在说什么?”
被木夏之点名的那位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竟然有一丝心虚。她笑了笑:“好好啊,怎么了吗?奶奶就聊聊天。”
木夏之充满稚气的脸上异常认真:“你们是不是在说别人坏话?我幼儿园的老师说,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不对的。”
谁也没料到木夏之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那几个大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个小娃娃给整不会了。
“哎,这孩子,我们没说什么呀。”
“是呀,好好,奶奶们就瞎聊,不是说坏话。”
“就是就是。”
木夏之眯起眼睛:“真的吗?”
“真的真的。”
小人儿学起了平日里老师的模样,还伸出手指头指指点点,教训道:“记住了哈,以后可不能随便说人小话了。”
她那模样,半真半假,有着小孩子的天真,又有着一种滑稽,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并不觉得反感,只会认为有趣。
付信年站在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因为家庭的因素,他早熟得厉害,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也能分辨出虚情假意。
只是这个小姑娘,满心赤忱,浑身好像都散发着暖光,就像是……太阳。
他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此时小姑娘又叉着腰装模作样地交代了几个大妈几句,然后小跑着到了他身边。
木夏之自然而然地牵了付信年的手,她仰着头对他笑:“哥哥,我们走吧!”
她的手小小软软的,带着一些汗,那笑容竟比这七月午时的太阳还耀眼。
付信年恍了神,好半晌才有了点反应,他点点头,手不自觉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4. 第 4 章
在约定的时间内木夏之把付信年送了回去,陈延屏开了门,就看见木夏之十分自豪:“爷爷,我没有说谎吧!午饭前把哥哥送回来了!”
她想得很简单,要是这一次能遵守约定,那么下一次再找哥哥玩就简单了。
和祖孙俩道别后,木夏之回了家。她妈在做午饭,见她回来便道:“刚想打电话给你舅妈呢。”
木夏之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她妈说,就站在厨房门口一个劲儿地跟她说话。
赵芹拿木夏之没办法,耳朵都要长茧了,知道她是因为喜欢哥哥,兴奋之下话更多了,便也只能应付着。
“不知道为什么,楼下的奶奶们好像不喜欢哥哥,说他坏话呢!”木夏之想起了这件事,跟她妈告状。
赵芹随口问道:“说什么坏话了?”
木夏之回想了一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记得是坏话,便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是哥哥听到了很不高兴。”
赵芹心里想,都是小孩子,能有什么闲话,况且付信年才搬来。她觉得木夏之在夸大其词,嘴上也只敷衍了一番。
吃完午饭,木夏之没去找付信年,虽然她很想再跟哥哥玩,可是厚脸皮如她也有点觉得老是去陈爷爷家会打扰。
赵芹见平时皮猫似的木夏之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画画,也怪稀奇的。
不过木夏之不知道,也就是过了一个下午,关于付信年的事情就在小区里传了一轮。
赵芹下午出门买菜,听了个全乎。
她回想起木夏之说的“坏话”,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这天木严是准时下班的,一回到家就看到自家女儿小猪似的趴在沙发上睡觉,憨态可掬。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又去看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
赵芹切着菜,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回来了。”
木严松了松领带:“好好怎么睡在沙发上了。”
木夏之平时精力旺盛,两岁后就没睡过午觉了,幼儿园的老师也反映过这个问题,不过她还算好,睡不着自己在被子里玩手指头,不会捣乱。
今天完全是因为太无聊了,快到五点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听了原因,木严哑然失笑。
赵芹突然想到了听到的关于楼上陈延屏家的事情,便挑着给丈夫讲了。
原来陈教授这么多年来独居是因为和女儿断绝了关系。他中年丧妻,有个独女,妻子去世后,女儿就是唯一的亲人了。
然而他含辛茹苦带大了的女儿,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未婚先孕了,陈延屏震怒之余还得知了孩子的父亲居然是个有妇之夫。
陈延屏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为人清白正派,无法接受女儿做出插足别人婚姻这样有违礼义廉耻道德败坏的事情来。
况且她还执迷不悟,不肯和那个男人分手,也不肯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陈延屏一怒之下就和自己女儿断绝关系了,硬是狠下心来这么多年没有联系。
直到前段时期,有人联系上了陈延屏,带来了他女儿因病去世的噩耗,并且留下一个半大的孩子,没人管,因为有亲属福利院也不愿意接收。
所以陈延屏去了女儿所在的城市,处理了丧事,接回了付信年。
木夏之就是在父母细碎的谈话声中醒来的,彼时夕阳西下,客厅里的光线变得昏暗,有余晖洒进来。木夏之躺在沙发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下午,不是早上。
她听到她爸的声音:“……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是啊,大人的事情也别连累孩子嘛。今天我就跟陈姐她们说了,让她们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不是欺负人嘛。”
木夏之满头大汗,她喝了口水,刚想叫妈,就听到了她妈念了下付信年的名字。
“……这么小就没了妈,他爸也不知道是谁。今天好好说,付信年能听懂那些话,直接就不高兴了。孩子虽然小,却都能听懂……”
“妈妈!”木夏之拖鞋都没穿就滴滴哒哒地跑到了厨房,见她爸在帮忙洗菜,她妈在切菜,一片忙碌又有烟火气息的景象。
听到她的声音,夫妻俩同时抬起了头:“好好醒了啊。”
“嗯!”木夏之满心都是付信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付哥哥怎么了吗?”
木严和赵芹对视了一眼,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赵芹道:“没什么,就是你付哥哥,挺可怜的,你别老欺负他,对他好点儿。”
听了这话,木夏之不干了:“我怎么会欺负哥哥啊!”
见她炸毛,木严连忙和稀泥:“对对对,好好不会欺负哥哥的。”
木夏之没懂“可怜”是什么意思,又开口道:“那哥哥为什么可怜啊?”
赵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的时候又不太想让孩子知道这么复杂的事,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木严笑了笑,没有回避或者找借口,直接道:“付哥哥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所以才可怜。”
以前木夏之更小的时候就被家长吓唬着出门别乱跑要跟紧爸爸妈妈,不然就会被人贩子拐走了,拐走了最可怕的就是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木夏之当时想象了一下,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情景,直接吓哭了。
所以木夏之一听付信年没有爸爸妈妈就了然地瞪大眼睛,明白了付哥哥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啊!”她有些着急,“为什么付哥哥的爸爸妈妈不和他一起啊?”
“因为……”木严想了一下,“因为大人的一些问题,他们不能陪付哥哥,所以哥哥才和陈爷爷一起住。”
“这样啊……”
“对了,别和哥哥说这些,会让他伤心的。”见木夏之理解了,赵芹又赶紧加了一句,就怕小孩子童言无忌跑去当面问人家,失礼。
木夏之坚定地点点头:“我保证不说!”
木夏之没想到,原来付哥哥这么惨啊,那她一定得对他好一点。
有了这个想法,木夏之跑到自己房间里,翻自己的宝物盒,里面都是平时她收集起来的,自己喜欢的玩具、图画书、还有小零食。
木严看她一言不发跑走了,心里好奇,悄摸地跟着去木夏之房间看了眼。看了会儿,又回了厨房。
赵芹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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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琢磨什么呢?”
木严笑了笑:“看样子是真喜欢那孩子了,居然把自己的宝贝们拿出来了。”
赵芹也笑了起来,一个小朋友的善意也足以增添她的可爱。
木严又道:“有空叫那孩子来吃顿饭吧。”
“嗯,陈老爷子呢?”
“一块儿叫。但他多半也会拒绝,不过他拒绝是他的事,我们还是得邀请的。”
第二天木夏之又是一大早就敲响了六楼的门,过来开门的还是付信年,今天陈延屏没有从书房里出来,而是拿着水壶在阳台浇花。见到木夏之也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好好来了。”
“嗯!陈爷爷早上好!”
木夏之嘴里问着好,眼睛就只忍不住瞥付信年,有些迫不及待的神情。
付信年今天没有错过家里的早饭,但是这个时间段已经吃完了,并且拿出自己的书在看了。
木夏之好奇地看付信年摊在餐桌上的书本,发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她睁大眼睛:“哥哥,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付信年过了暑假就已经要上六年级了,他点点头:“差不多。”
以前他妈经常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他不能出去玩,也出不了门,最大的消遣就是看书,所以,他有很多书,已经认识了很多字了。
听他这么说,木夏之一脸崇拜:“哇,哥哥你太厉害了!”
付信年没有遇到过木夏之这样的小朋友,才一天下来,就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但是木夏之并不在乎,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珠,她递给付信年:“哥哥,给你!”
付信年不明所以:“这是……”
“这是我最最喜欢的玻璃珠子!是清清送给我的呢!”
木夏之可喜欢这颗珠子了,当时求了好久方清清才送给她的。爸爸妈妈说要对哥哥好一点,在小朋友的眼里,对一个人友好,就是分享了。
付信年望着木夏之摊开的小手上的那颗大玻璃珠子,一时之间有点一言难尽。
他该怎么跟她解释,他已经过了玩玻璃珠珠的年纪了……
可是面团似的小人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付信年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接了过来:“谢谢你了。”
木夏之看付信年收下了,十分开心。和哥哥说了会话,她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滴滴哒哒跑去阳台,对陈延屏道:“陈爷爷,我爸爸妈妈今天晚上邀请您和哥哥去我家吃饭!”
闻言陈延屏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又看了眼站在客厅还在端详手里玻璃珠的付信年,明白了木家夫妻的用意。
他沉吟片刻,道:“好的,那我们就叨扰了。”
木夏之不懂“叨扰”的意思,却因为那声“好的”知道陈爷爷是答应了,便兴高采烈地回家去找她妈说了。
这天晚上,赵芹做了一桌菜,用来招待陈延屏爷孙俩,又叫上了木夏之的舅舅舅妈。
付信年跟着陈延屏走进来的时候,看着满屋子的人,差点没敢脱鞋。
5. 第 5 章
木家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木夏之很兴奋,把冰在冰箱的可乐拿了出来,平时她妈不让她喝,但是她拿给付哥哥喝应该没问题吧。
木严和陈延屏在聊天。他们搬来的时候,陈延屏就已经住在这了,平时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交情,从没有现在这样来家里坐过。所以从木夏之嘴里听说陈延屏答应了他们邀约时,木严和赵芹都还挺惊讶的。
陈延屏也就看着严肃,聊起天来就能发现,教授就是教授,十分渊博,也很会聊天,气氛算得上十分融洽。木严心里松了口气。
木严说着话,瞥见了一旁的木夏之给付信年倒了一杯可乐,一脸期待,卖力地推荐,非要哥哥尝尝。
只是付信年还很拘束,在木夏之的强烈要求下,才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喝?”木夏之眼睛闪闪发亮。
付信年抿抿嘴唇,点点头。
“是吧是吧!我不会骗你的!”木夏之盯着付信年,恨不得把“我也想喝”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付信年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杯子往木夏之的方向送了送:“你要尝尝吗?”
达成了目的的木夏之眉开眼笑,眼睛眯了起来,立刻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目睹了一切的木严没忍住笑了起来,陈延屏也关注到了两个小人儿,他看了一会儿,神情柔和了起来,他开口道:“好好是个好孩子。”
木严笑了笑:“这丫头鬼精。”
陈延屏点点头:“挺好的,挺好。”
也不知道是指她“鬼精”好,还是别的什么好。
很快开饭,木家几个大人都通了气,都知道付信年的身世,便没有人往这方面聊,恰到好处表达了善意。
木夏之从头到尾都秉承着“要对哥哥好”的原则,只要是自己喜欢吃的菜都夹给付信年。
付信年望着自己碗里堆起来的饭菜,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妹妹,实在是过于热情了。
元苑是幼师,平时就是跟小朋友打交道,很能及时的就关注到孩子们的情绪变化。她看到木夏之一直不太熟练地用筷子给付信年夹菜,又看到付信年脸上流露出来的为难神色,一下子哭笑不得,连忙制止了木夏之。
“好好,你等哥哥吃完了再夹好不好?”
木夏之看了看哥哥碗里,爽快地点点头:“行!哥哥快吃呀!”
付信年又在心里叹口气,礼尚往来的加了个鸡腿给她:“你也吃。”
一顿饭后,两家人的关系好像就更进一步了。
陈延屏似乎默认了木夏之天天来找付信年的行为,木严和赵芹从饭局里也看出来了陈延屏的态度。
于是这个暑假,木夏之天天都和付信年在一块儿。
每天一睁眼,木夏之就跑上楼找付信年,她带他去找舅妈玩,有时就在她自己家,一块儿玩拼图桌游。天气好的时候,元苑会带孩子们去游乐场。也有安静的时候,如果遇上下雨天,付信年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而木夏之也不打扰他,就在一旁拿着自己的绘本看。
不消说木夏之认为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暑假,其实,这也是付信年从未有过的时光。
以往的假期,他都是被锁在家里,他妈要出门逛街,美容,那男人来的时候还要出去陪他,没空管付信年。付信年在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家里,只有看书这个乐子。再大一些,他能一个人出门了,便还能去一去图书馆,看更多的书。
小区里也还是会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付信年妈妈的事情,但有了第一次木夏之的维护,这些人也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了。
不过时间长了,众人发现付信年不吵不闹,又礼貌讲理,便说来说去,最后只能叹一句“信年这孩子也可怜”。
而木夏之也牢牢记住了她妈妈对她说的那句“对哥哥好点儿”,每次吃到的好吃的零食都会留一份,还拿出自己的压岁钱去给哥哥买礼物,连小舅妈送给她的花裙子也要留着送付信年。
收到花裙子的付信年一时有些无言,偏偏木夏之还在一旁兴奋地问他喜不喜欢。
她的热情让付信年又欣喜又苦恼,每次想要拒绝木夏之的话到了嘴边,可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所幸,这样的日子持续的不久,因为元苑发觉了木夏之的热情过头,她趁着付信年不在的时候,拉着木夏之说悄悄话。
“好好,如果太过热情可能会对别人造成困扰。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哥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哥哥穿不了你的裙子,你买的玩具太贵重,你留给他的零食可能不合他胃口。”
闻言木夏之疑惑的歪歪头:“为什么会不合胃口?”
“比如,”元苑柔声道,“你喜欢巧克力对不对,但是如果舅妈给你好多香蕉,说‘好好快吃吧’,好好还会开心吗?”
木夏之最讨厌香蕉了,听了小脸都皱了起来,连忙摇头。
见她已经懂了,元苑继续说:“所以,以后好好给哥哥礼物和零食的时候,要问问哥哥喜不喜欢。”
木夏之乖巧地点点头。
再下一次,她便摆了一桌子的零食,对付信年道:“哥哥,你喜欢哪个?”
付信年不明所以,却还是在一堆零食里拿了一盒绿豆糕。木夏之眼睛一亮:“哥哥你喜欢吃这个呀,那下次我还给你拿,我小舅妈给我买了好多呢!”
付信年没忍住笑了。
木夏之虽然还是很热情,可是她又有一点变化,她会问他喜不喜欢,行不行,可不可以,也会询问他的喜好。付信年没有被这样珍重的对待过,只是他没告诉木夏之,她拿给他的绿豆糕,是曾经他妈妈买过给他的那个牌子。
是他从他妈妈那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情。
但是这些木夏之都不必知道,她只要需要知道,她的一切好意他都会接受。
夏日午后的南安市转眼便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暴雨顷刻而落。
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付信年看了眼窗外,又将视线移向趴在地上睡着的木夏之。她嫌热,直接坐在地上看绘本,她今天看的是《西游记》,据她所说,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了,然而,再有趣的故事,也抵挡不了午后困乏,于是就这么睡在了地上。
付信年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后脖子,摸到了一手汗。虽说雨下下来了,可气温不降反升,整个南安市像个大蒸笼,十分闷热。
付信年找了把扇子,坐在了木夏之旁边,轻轻摇起了扇子。他望着木夏之被自己睡扁的肉肉脸,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Q弹的手感让他好心情地笑了出来。
原来有个妹妹的感觉是这样的,他想,挺好,这感觉很不错,就像独身一人迷路在巨大的森林里,原以为自己会要一直这样茕茕孑行时,却遇上了一个同类。会发现,原来这就是有人并行的感觉,像是有了依赖。
九月份之前,陈延屏去给付信年办好了转学的事情,开学他就六年级了,正是小升初的时候。
景泰香园的地理位置还挺好,小区对面就有家小学,十分方便。而小学旁边就是木夏之所在的幼儿园。
听说付信年会和她一块儿上下学,木夏之又高兴了一番,别的她不懂,但是她知道,既然哥哥会留在这里念书,那么就代表他不会走了,他还能陪着她。这真是太好啦!
木夏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有哥哥了!
所以开学的第一天,木夏之就告诉了她的好朋友方清清她有哥哥了的这个喜讯。
隔了一个暑假,小朋友们都很想念小伙伴,叽叽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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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的。自由活动时间,木夏之和方清清在积木区聊天。
方清清睁大眼睛,好奇道:“那你哥哥是从哪儿来的呀?”
“嗯……他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的,他告诉我坐了好久的火车呢!”
“哇!火车!那他一直都会在这吗?”
“对啊!他就是我哥哥了啊!肯定会一直在这的!”
“哇哦!”方清清一脸艳羡。
这神情大大取悦了木夏之,她十分得意,这个独生家庭大于多孩家庭的社会现状,能有个弟弟妹妹都算很不错了,她还能有个哥哥,多好!
木夏之继续炫耀:“我哥哥认得可多字儿了!还读了好多书!”
这下方清清更好奇了,木夏之小手一挥,大方的很:“他就在这边上学,下午我带你去看他!”
于是幼儿园放学,赵芹来接木夏之时,木夏之说什么也不愿意走,说要等付信年下课,还牵着方清清一块儿,就站在小学门口等着。
赵芹拿她没办法,方清清家是奶奶来接,老人家更是管不住,只有依着两个女娃娃。
幸好也没等多久,小学的放学铃声响了。片刻后,有学生涌出。
从有人出来起,木夏之就踮起了脚在人流里张望。赵芹知道她和付信年要好,摸了摸她的头,也帮着她找人。
付信年这一天过得不好不坏,他从小性子慢热,而南安二小六年三班的同学们对于这个在最后一个学年转学来的同学十分好奇。但是一天接触下来,发现对方是个闷葫芦,便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了。
但是付信年成绩好,并且没有偏科,哪门都好,这也获得了所有学科老师的关注,和夸奖。
夸他的话里有一句是“付信年来了,不知道柯珂的第一还保不保得住”,当然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老师的本意是激励。但这话落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好听了。
柯珂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她是六三班的常年第一,成绩好,长得漂亮,家世也好,这就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听不了一点别人说她的不好。
她转过头去看坐在后排的付信年,付信年依旧一副冷淡的神情,柯珂脸色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
虽然都还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可学校里的小社会已经初现雏形,有柯珂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天之骄子身边的狗腿子。
所以,当有人知道柯珂不爽付信年后,付信年就被针对了。
不过孩子们都还小,整不出什么花样,对于付信年而言,都算不上什么。他察觉到了自己被孤立了,可也无所谓,他原来也不怎么需要朋友。
只是,这样过的一天,心情还是有些沉闷。
直到放学了,他走出校门,有人轻快又欢喜的喊了他一声:“付哥哥!”
付信年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小豆丁儿似的木夏之正在路边一跳一跳的冲他挥手。
他几乎没有迟疑,抬腿走了过去。
刚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跟赵芹问好,木夏之就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对另一个小豆丁儿道:“清清,这个就是我的哥哥!”
付信年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啼笑皆非,这娃是在炫耀吗?
木夏之又对付信年道:“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清清!”
付信年点点头,很配合地对方清清道:“你好。”
方清清一看付信年跟她说话,脸都红了,半天才吭哧道:“哥哥好。”然后自以为小小声,其实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量对木夏之道:“好好,这个哥哥真的跟你说的一样,长得好好看哦!”
这下轮到付信年尴尬了,而赵芹也没料到,木夏之执着地等付信年放学是为了给方清清炫耀自己的新伙伴的。小小年纪,就展现了显眼包的气质。
真是没眼看。
6. 第 6 章
方清清看到了木夏之心心念念的哥哥,木夏之也满足了巨大的虚荣心,双方友好的道了别,付信年和木夏之母女俩一块儿往小区走去。
木夏之依旧一蹦一跳地不肯好好走路,因为要过马路,赵芹提醒了她两遍都没用,刚想上前拉她,却见付信年轻轻牵住了木夏之的手,道:“过马路了,小心点。”
“哦!好!”木夏之被付信年牵着,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走在付信年身边。
赵芹笑着摇摇头,简直是一物降一物。
幼儿园没作业,但面临小升初的付信年就不一样了,可木夏之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回去。
赵芹有些头疼,还是忍着脾气跟她商量:“哥哥要写作业的,你别去打扰哥哥。”
“我不会!我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保证不打扰哥哥!”
木夏之犯倔的时候简直油盐不进,赵芹一口气提了上来,原本今天接她放学就磨掉了好多时间,这会儿她急着回去做饭,哪儿还有功夫跟她在这耗着。
眼看着赵芹要憋不住河东狮了,付信年对她道:“阿姨,就让好好和我一块儿吧,没事的。”
木夏之看付信年帮她说话了,立刻躲在了他身后。
赵芹气得没话说,但木严也快下班了,她要在那之前做好饭,便只有对付信年说:“那行,就拜托你照看一下妹妹了,待会到饭点我来接她。”说完,又瞪了一眼木夏之,嘱咐道,“别吵哥哥,安分点!”
“知道了——”
木夏之跟着付信年回了家,也说到做到了,不吵他,就如同暑假时候一样,一个人坐在付信年书桌旁,拿着付信年的漫画书看。
付信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自己找出作业来做。
一大一小就这么安静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陈延屏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家,楼道里都是做饭的动静,不知道哪一层在剁排骨,砧板咚咚咚的响,而另一层油锅里炝油的滋啦声也不甘示弱,平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这样的傍晚,是木夏之和付信年一块儿度过的许多个傍晚之一。
时间过得很快,付信年做完了数学题,这时,大门门锁响了,木夏之刷地站了起来,走出房门,欢快道:“陈爷爷好!”
开门进来的人的确是迟归的陈延屏,只是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回应木夏之,他立在原地,摇晃了两下。
木夏之正疑惑着今天的陈爷爷怎么不说话时,陈延屏突然往后倒去,然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手上提着的袋子也一块儿摔在地上,带回来的菜滚了一地。
木夏之瞪大眼睛,下意识喊道:“爷爷!!!”
如很多个下班日一样,木严按时到了家门口,正掏出钥匙,楼上咚咚咚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严还在想谁跑这么急,该不会是好好吧。
下一秒,木夏之出现在楼道,她神色慌张,看到木严后也愣了一下,和自己父亲对视上,她的眼眶刷的红了,一张嘴就是哭腔:“……爸爸!”
木严见她这样也慌了:“出什么事了?”
木夏之在楼梯间不下来,她慌乱地指着楼上,对木严道:“爸爸,陈爷爷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怎么了,呜呜……你去看看好不好……”说完便哭了。
听到她的话,木严也吓了一跳,门也不开了,立刻两步并一步冲上了楼,而门内赵芹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从里面打开了大门:“怎么了……”
“妈妈!陈爷爷晕倒了!”木夏之哭着跟她妈解释。
赵芹也吓了一跳:“哎哟,怎么好端端的……”说着也换了鞋子出来去帮忙。
之后便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混乱。
他们的动静太大,循声而来的邻居们陆续增加,了解到出了什么事后,全都七嘴八舌七手八脚的来帮忙出主意。
陈延屏虽然清瘦,但是个子高,木严试了一下发现够呛抱得动,最后是在其他邻居的帮助下才用背的把人背起来了。
等他下了楼,有人打了120,可此时是晚高峰,救护车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不过小区附近有家医院,开车十分钟的路程,刚到了小区门口,木夏之的舅舅赵齐正好开着车拐进来。
赵齐乍一看这么多人闹哄哄的还吓了一跳,问清楚什么情况后,二话不说让人上了车,一个油门又拐出了小区大门。
付信年跟着上了车。
从陈延屏晕倒,到众人将人合力弄上车,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看上去十分冷静。等到了医院,进了急诊,木严把人交给了医生护士,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他突然瞥见了站在抢救室门口的付信年,看着小少年沉静的脸,木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安慰道:“孩子别怕,你外公会没事的。”
付信年点点头,到底还是没走开,只立在原地,哪怕门关上了,什么也看不到。
木严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便不再劝了。
不多时,停好车的赵齐过来了,身后跟着在门口遇到的赶来的赵芹和木夏之。
木严看了眼木夏之,对赵芹道:“怎么还把好好带来了。”
赵芹无奈:“她非要跟来……”
木夏之脸上还有泪痕,见到木严哭唧唧道:“爸爸,陈爷爷没事吧?”
木严也不知道,他只得摇摇头:“医生伯伯在抢救爷爷,一定会没事的。”可是说完他又心里没底。
老人家年纪大了,这都是说不好的事儿。
他转向妻子,道:“带了钱包吧?”
赵芹知道他的意思,忙点头:“把家里的现金都拿上了。”
赵齐眉间蹙起:“钱的事儿别担心,人最重要。”
木夏之没深究她爸话里的可信度,她正处在大人说什么都信的年龄,所以听到木严这么说,也不怕了。她忽略掉神色凝重的大人们,小跑着到了付信年身边,轻轻牵起了他的手。
突然自己的手被带着汗的小手握住,付信年吓了一跳,他抖了一下,转过头,对上了木夏之狗狗似的湿润的大眼睛。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想对她笑一笑,然而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看到陈延屏倒在地上时,他说不太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陈延屏对他不假辞色,从不多说一句废话。有的时候家里明明有两个人,可安静得像是只有他独自一人似的。
外公不待见他的原因他心里知道,所以也从不多说什么。而直到看到外公双眼紧闭毫无意识地被推入急诊,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唯一的亲人了。
他蓦然握紧了木夏之的小手,嗫嚅了一下,茫然道:“好好……我……”
木夏之像是能感受到他复杂的感情,她靠近了他,将脸靠在了他们握在一块儿的手上,轻轻道:“哥哥别怕,好好陪你。”
她像小动物一样靠着他,温热的触感极大程度安抚了付信年焦躁的心,他望着木夏之,没再说话,却奇迹般冷静了下来。
医院里多的是生离死别,有小孩儿的哭闹声,有女人焦急的呼喊声,也有中年儿子对着年迈的父亲细细叮嘱。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和苦闷,小小的木夏之只隐约懂得这样的情绪,可并不知道“无能为力”这个词到底代表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门打开了,医生从里头走出来,门外等着的几人精神一振,连忙拥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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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家属,医生简单说了两句。
陈延屏情况不算糟糕,晕倒是血压引起的,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血管情况还行,这次没有出现脑梗的状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众人听了也终于放下心来。
陈延屏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大人们商量过后,决定木严晚上在医院陪床,赵芹带着孩子们回家。
原本陈延屏是拒绝的,觉得太麻烦他们了,木严一句“您总不能让信年一个孩子在这熬着吧”,才让固执的教授闭上了嘴。
赵芹把木夏之和付信年带回了家。她之前做好了饭,结果一家人还没坐上桌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九月的气温还是秋老虎,等他们回来,饭菜都还是温热的,她便让孩子们洗了手上桌吃饭。
一顿饭沉闷地吃完,赵芹事先格外装出了两份,收拾完便让孩子们呆在家里,她去医院送饭。
然而她嘱咐完提着饭盒走到门口时,却发现跟在她身后沉默的付信年。赵芹愣了愣,立刻懂了。她蹲下来对付信年道:“信年,今晚上你就别去医院了,有叔叔在,你外公会没事的。”
付信年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沉默的望着她。
赵芹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信年,阿姨要去医院送饭,你要也走了好好就一个人在家里,你看,你能不能在家里帮阿姨看着好好呀?”
提到了木夏之,付信年神情松动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木夏之。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妥协,点了点头。
搞定了大的,赵芹又叫小的听话一点,两个人呆在家里别出门,这才又重新出门。
见自己妈妈匆匆离去后,木夏之望向付信年:“哥哥,你看电视吗?”
付信年摇摇头:“我还有作业。”
木夏之想起来了还有这茬,不由感叹小学生可真辛苦,还是幼儿园好玩。
付信年上楼拿了自己的书包后,就在木家写作业,听了赵芹的话,守着妹妹。
而木夏之只要和付信年在一起,便乖得很,动画片也不看了,就陪在付信年身边。
赵芹从医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晚她也不敢让付信年一个人住在楼上,便让他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在她家住下,付信年也没推辞。
木夏之已经和父母分床睡了,自己已经有了个小房间,赵芹便让付信年睡木夏之的屋。木夏之听了,高兴得要跳起来,却被妈妈下一句:“好好今天和妈妈睡。”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我想和哥哥睡!”木夏之抗议道。
赵芹好声好气和她解释:“你是女孩子,哥哥是男孩子,女孩子和男孩子怎么能睡在一起呢?幼儿园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跟你说过的呀,男女有别。”
平时这些道理木夏之都懂,可今天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她的才不管那些大道理:“我不管,爸爸妈妈不是也睡在一起吗!也是男孩子女孩子啊!”
听了她的傻话,赵芹笑了出来:“爸爸妈妈是夫妻啊。”
木夏之知道“夫妻”的意思,理所当然道:“那我也嫁给哥哥不就好了,就能睡在一起了呀!”
赵芹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快闭嘴吧你!”
无论木夏之怎么撒娇打滚,都没有争取到和哥哥睡一块儿的机会,最后还是付信年答应她明天送她去幼儿园才哄住她。
这一晚上,赵芹去看了付信年一次,确定他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大约是变故太多,年少的付信年稚气的睡颜上染上了些忧悒,梦里似乎也不太安宁。
赵芹心下一软,又叹了口气。
只是无论如何,明日太阳照旧会升起。
7. 第 7 章
第二天,小学上学时间比幼儿园要早半个小时。木夏之为了就付信年的时间,硬生生比平时早起半个小时,就是想让付信年送自己上幼儿园。
结果到了幼儿园门口,没几个人到了,木夏之却不在乎,还很开心地冲付信年挥手:“哥哥拜拜!”
赵芹忍俊不禁。
付信年进了教室,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静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却不动声色,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早读课本和作业拿了出来。
突然角落里发出一阵哄笑声,然后有男生捏起嗓子叫了一声:“付哥哥~”
抑扬顿挫,这搞怪的声音又引发了笑声。
付信年眼皮一跳,看了过去,几个男生围着柯珂和另一个叫杨暖的女生正嘻嘻哈哈。
见付信年看着他们,几个人并不收敛,出头的男生更加起劲了,还拉起另一个男生的手,矫揉做作道:“付哥哥~拜拜~”
笑声更大了,付信年却不吭声,他看向柯珂,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的反应。
两人对视了几秒,付信年便移开了视线。
他吐出一口气,将那些带着恶意的、刺耳的笑声尽力屏蔽掉,然后翻开了书,开始早读。
大概是没看到付信年做出想象中的反应,几人倍感无趣,过了一会儿就散了。
柯珂看着付信年专注的侧脸,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陈延屏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说什么都不肯住了,说跟坐牢似的,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了,就想回家。
医生见状,看他情况都稳定下来了,便同意了。
虽然陈延屏说自己没事了,可木严赵芹夫妇都不放心,一老一幼的,还都是大老爷们,平日里一定不怎么注意,况且虽说付信年懂事,可好歹也还是个孩子,陈延屏年纪大了,要去照顾他,着实是费精力。
于是夫妻两商量了一番,便对陈延屏说,让他们祖孙俩每天上木家吃饭。
陈延屏拒绝了这个建议,双方争执了一番,最后各退一步,让付信年来。陈延屏十分不情愿麻烦人家,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最近的确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沉吟片刻,提出了给木家伙食费,木严夫妇知道他固执,不收钱这事儿也谈不下来,便也同意了。
于是从那天后,付信年每天下了课都会去木夏之家吃饭。对于木家而言,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而最开心的,莫过于木夏之了。
日子过上正轨后,就过得很快。
木夏之觉得,世界真美好,有哥哥的世界更美好,她最喜欢付哥哥了!
付信年在学校的状况并没有改善,但他也不在乎,整日独来独往。学校的老师大概能察觉出来,也知道始作俑者,不过如果没有闹到动手,老师们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老师不会上升到“霸凌”的高度,毕竟作为老师,也总不能控制学生跟谁玩不跟谁玩吧。
况且柯珂父母都在教育局,还有点官职,小姑娘优秀,有点娇蛮嘛,也正常。
所以即便是上体育课的时候,班主任看到了付信年落单,一个人坐在操场边时,也只是走开了。
这天,木夏之所在的幼儿园组织了社会实践活动。她已经上了幼小衔接班,幼儿园为了提前给他们了解即将到来的小学生活,便与旁边的小学合作,让孩子们去实地参观。
木夏之一听是旁边的小学,立刻就想到了付信年,她眼睛一亮,岂不是能看到哥哥了!
在老师的带领下,木夏之跟着小伙伴们进了南安二小的大门。一进去她就兴奋得四处张望,平时都只能在门口看看,今天终于进来了!
木夏之和方清清手牵手,边走边看,方清清小声道:“好好,你哥哥呢?”
木夏之踮脚往前看了眼,摇摇头:“我也在找呢。”
“你知道他读几年级吗?”
“六年级!”
“哇,你哥哥好厉害哦!”
“那当然!”
……
两个人聊着天,完全没听到老师讲他们今天只会参观一年级,还在兴致勃勃的看六年级在哪儿。
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孩子们好奇地探头看,而教室里一年级的小学生也提前知道会有这一环节,十分配合,高度认真听讲,给弟弟妹妹们做了个榜样。
木夏之知道还在一年级,便没什么兴趣,还一直等着待会能去六年级看看。结果等到结束,她才知道不会去看六年级。得知这个消息后,她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肩膀塌了下去,完全没有兴趣了。
方清清知道她不高兴了,便从口袋里拿了颗糖偷偷塞她手里了,木夏之捏着糖果,虽然心里还是失望,可也依旧给了方清清一个笑容。
两个人手牵手跟着队伍从南安二小的操场过,操场上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看起来已经是自由活动了,学生们分成了好几块儿,有女生排着队在跳皮筋,也有男生们拿着篮球在投篮。
木夏之视力很不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操场边的熟悉人影。她眼睛刷地亮了,使劲挥手:“哥哥!付哥哥!!”
自从开学,在木夏之的大力炫耀下,班上的小朋友们都知道她有了个新哥哥。一听是她的付哥哥,所有小朋友都望去。
付信年一个人正捧着书看,听到那熟悉的呼唤声,抬起头,看到了那一队小朋友,木夏之蹦豆儿似的边跳边冲他挥手。
付信年挑起了眉,将书合起来,起身走了过去。
因为木夏之这一声,连老师的注意力也不由转移了过去,见小少年走过来了,老师打趣道:“天天听夏之说她的哥哥,今天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付信年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木夏之整天说了他什么。他捏了一把木夏之的圆脸:“过来参观的?”
“对!”木夏之的脸被捏变形了,也难掩脸上开心的神情,“我还在想能不能见到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哥哥上体育课吗?”
付信年嗯了一声,又摸了摸被他捏红的地方。
木夏之奇怪道:“那哥哥怎么不去和同学们打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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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们都在玩篮球呢。”
付信年的眼神闪了闪,笑了一下:“我看会书,待会再去玩。”
“哦哦哦……”
聊了两句,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师带队要将小朋友们带回幼儿园。木夏之看到了付信年,也满足了,乖乖地冲付信年挥手道别,跟着队伍走了。
付信年看着小豆丁们走出一段距离了,才转过身。一转身,却看到原本在玩篮球的几个同学全都盯着他看,其中一个拿着球,挑衅地冲付信年扬了扬眉。
他认出来了,那几个都是和柯珂交好的,拿球那个也是上次在教室里“哥哥哥哥”阴阳怪气的。
那几个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手上拿球的男生举起了手,他手上的球对准了正在缓步离开操场的小朋友。
付信年脸色沉了一下,他们认出了木夏之。之前就知道,他们模仿木夏之叫他来取笑他,那就一定是看到过木夏之,但是他没有料到,他们会用伤害木夏之来找他的不痛快,并且也不在乎,这个举动很可能不止伤害到木夏之一个人
他扭头看了眼,小朋友们已经开始拐出操场了。
就在那男生要把球砸出去之前,付信年动作更快,他直接把手里的书砸了过去,砸的很准,那本书的书脊砸到了男生的额角。
变故很快,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那被砸了的男生瞬间吃痛地捂住了头。
木夏之跟随着伙伴和老师一块儿走出了二小的操场,走出去的时候她还想回头去看哥哥,然而一幢教学楼挡住了视线。啊,看不到哥哥了……不过没关系,放学了就能看到啦!
付信年打了轰轰烈烈一场架,连老师也没料到他看起来文弱内向,打起架来这么狠,一打四都能把别人揍得鼻血横流。
惹事的几个都是平时不怎么服管的,虽说老师心里还是偏向成绩好的付信年,可事情发生在操场上,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其他同学老师作证,就是付信年先动手的。
老师知道当中肯定有原因,如果付信年说出来了,他为什么动手,那么作为老师,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各打五十大板,这件事就能小事化了了。
然而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付信年没事找事,付信年也知道,对方心怀恶意却还没来得及实行,但是他先动手是事实,他无法辩驳。
老师看付信年不吭声,而被他打了的那个同学看上去确实受伤更重,额角磕破了,口子不大,却流了满脸的血。
老师叹了口气,对付信年道:“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付信年没说话,只是等其他人离开办公室后,他才迟疑着对老师说:“李老师,我可以不叫家长吗?其他的都行,去道歉,写检讨。”
李老师瞅了他半天,才道:“你把人家打伤了,他家里人肯定不会罢休,这事儿还得找大人,你一个人会被欺负的。”
付信年听了沉默了,李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别动手了,你跟他们不一样,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
付信年看着老师离开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点无奈。
8. 第 8 章
这天回了家,付信年脸上的痕迹瞒不过,他没敢回自己家,直接去的木家。
木夏之兴冲冲地来开门,然而一看到付信年的脸就皱起了眉,她往后看了看,她妈在厨房没出来,才小声对付信年道:“哥哥,你打架啦?”
付信年不太想让她知道这些,只闷声嗯了一声。
木夏之急了:“那、那有没有受伤?哪里打坏了没有?哥哥你告诉我,我知道我家急救箱在哪儿,我给你去拿,不告诉我妈。”
看她满眼都是担心的模样,付信年心里一软,他摸了摸她的头顶,微微笑着:“哥哥没受伤。”
木夏之眨巴了一下眼,道:“哥哥赢了吗?”
付信年没忍住笑了一下,他点点头:“赢了。”
“哇,哥哥真厉害!”
这也厉害,付信年有些哭笑不得。
赵芹这个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听到了门铃声,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便出来看看情况。
结果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门口正小声叽叽喳喳,其中一个还灰头土脸,校服上还有污渍,赵芹吓了一跳:“信年出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付信年抬头看向她,赵芹又被他脸上的淤青惊了惊。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打架了。
赵芹沉默了一下,对付信年道:“去洗把脸吧。”
付信年点点头,去了卫生间。
木夏之虽然显眼包,可也知道,打架是不好的,也有心维护付信年,便主动对她妈道:“哥哥回家路上摔了一跤。”
赵芹一言难尽地看着木夏之,反问道:“你看见了?”
木夏之理直气壮:“我就是知道!”
“哥哥告诉你了?”
“我想的!”
赵芹无言片刻,看着自家女儿一脸得意,磨了磨牙,最后忍住敲她头的冲动,冲她道:“快去洗手,你爸回来了就开饭。”
木严回来后,赵芹跟他说了这件事。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打算等付信年自己开口。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们能看出付信年不是那种会主动惹是生非的孩子。
而晚饭过后,付信年果然趁着赵芹洗碗的时候找到了她。
他一脸犹疑,半天也不吭声。
赵芹知道他有话说,也不催他,过了会儿,付信年才下定决心般,道:“赵阿姨,您明天能去趟我学校吗?”
赵芹笑了笑:“被请家长了?”
付信年知道自己给人家惹了麻烦,有些难堪,但还是点点头。
赵芹依旧温柔道:“那你总得告诉阿姨,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叫家长了吧?”
“打架。”
“嗯,看出来了,”赵芹看了眼他的脸,“能说说为什么打架吗?”
付信年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赵芹心里有数了,小孩子的矛盾那就那么些,付信年不说赵芹也能猜得到,也不是她滤镜,但是能惹毛付信年,那一定是对方太过分了。
见付信年不想说,赵芹便放弃了,又问:“那,为什么要叫阿姨去呢?”
这次付信年没有隐瞒:“……外公身体不好,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外公生气。”
赵芹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对付信年道:“行吧,这事儿阿姨帮你了。”
听到这话,付信年才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转身要离开时,赵芹又叫住了他。
“信年,阿姨知道你是个懂事孩子,不会主动惹事,但是以后别冲动了,受伤了你外公会担心的。”
付信年闻言点点头。
这一天晚上付信年没有回家,是在木夏之家住的,木严和赵芹明白付信年是怕陈延屏知道打架的事儿,也有心帮他瞒了下来。
第二天是赵芹去了付信年学校,果然,对方家长气焰嚣张,大有不依不挠之势。
赵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面对对方狂风暴雨的输出却不卑不亢,等对面骂完了,她才轻声细语道:“首先我先为我家孩子道个歉,他先动手打人是不对的。真的很抱歉。不过,”她话锋一转,“我家孩子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的,才这么些日子,估计班上的人都没认全呢。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我家孩子不是那种惹事的,到底是什么矛盾,我孩子才会动手呢,我觉得各位家长也可以想一下。况且就如你们所说,我们家就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我孩子哪能这么不识抬举惹各位少爷呢,再说了,他也受了伤的。”
对方反应过来赵芹话中的意思后,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正要再一次开口输出,赵芹又道:“当然,孩子的医药费我们家肯定会负责。”
那几个母亲被噎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赵芹倒是显得更为从容。旁边的付信年一听要赔钱,咬了咬嘴唇。
最后还算是顺利,那被付信年砸了的男生额头的伤口也就是昨天看起来吓人,处理过后今天口子就结痂了,况且是四个对一个,说出去怎么着也说不上是付信年欺负人。
赵芹象征性地赔了些钱,事情解决后,付信年和赵芹一块儿走出了学校。付信年忍了又忍,才开口道:“赵阿姨,这钱……”
赵芹笑了笑:“别操心那么多了,安心念书。”
付信年沉默了一下,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打架的事情也没能瞒过陈延屏,因为付信年不可能一直住在木家,所以一回家,脸上伤痕遮掩不住,陈延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面目严肃,却不再看付信年,他指了指角落,没有说话。付信年放下了书包,一声不吭地跪在了角落。
陈延屏的语气十分平静,他缓缓道:“我跟你说过,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么大了也清楚。清白做人,坦荡做事,别和你那个妈一样。”
付信年垂着眼,面壁思过。
几场秋雨过后,南安市渐渐萧索。
自从打架事件过后,付信年在班上的状况也没有什么改变,他依旧独来独往,柯珂也还是会针对他。只不过大约是见识过他打架的狠劲,也不太有人敢惹他了。
当然,这些木夏之都不知道,她还是最快乐的小姑娘。在她心里,最大的事当属于她的六岁生日了。
从穿上了外套开始,木夏之就每天问一次她妈距离十二月二十五日还有多久。给赵芹烦得不行,便弄了个小的日历,在她生日那天涂了个粉红色的爱心,于是木夏之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数日历。
照木夏之这样的显眼包性格,理所当然,身边的人都知道了她快过生日了,包括付信年。没办法,架不住小姑娘每天眨巴着大眼睛问:“哥哥你送什么礼物给我呀?”
陈延屏在生活方面并不亏待付信年,只是平日里的零花钱不多,付信年不怎么花钱,也攒了一些。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家买生日礼物,还是小姑娘的,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幸好时间还宽裕,付信年便观察同班的女孩子们平时都喜欢什么。
经过了段时日的观察,他终于选中了一件礼物。现在女孩儿中流行一种发夹,叫做流沙发夹,透明壳子里有闪亮亮的流沙亮片,在光下波光粼粼的,价格不贵,又很吸睛。
付信年中午午休时,便去二小附近的一家饰品店了,这也是他从班上女生那儿听来的。
样式很多,付信年有些挑花了眼,他回想了一下平时木夏之的喜好,然后挑了一对小兔子的。小兔子的装饰品是立体的,两个大大的耳朵,他想木夏之一定会喜欢。
回到教室后,付信年将买好的礼物放进了书包里,下午有节体育课,他怕东西放口袋里会掉。
然而,等体育课上完,付信年回到教室,却发现以柯珂为首一群人围住了他的课桌。
付信年下意识皱起了眉,众人见他来了,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柯珂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我有一对发夹丢了,我怀疑是你拿的。”
她一提到发夹,付信年的心就沉了下去。他保持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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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调,道:“你怎么证明?”
柯珂娇蛮道:“你给我搜搜你的书包不就行了。”
付信年点点头:“我包里是有一对发夹,但不是你的。”
柯珂笑了起来:“我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我的了。”
她周围的同学也起哄了,之前和付信年打了架的男生嘲笑:“你一个男的,包里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发夹呢,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他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嗤笑声。
付信年并不搭理他,只看着柯珂,问:“你能说说你的发夹是什么样的吗?”
柯珂闻言愣了一下,她哪儿知道是什么样的。
她就是来找付信年不痛快的。杨暖说看见他中午去买了发夹,自从上次打架事件后,他们谁不知道付信年有个妹妹,发夹肯定就是买给他妹妹的。
柯珂在学校门口见过,那个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实在是让人很讨厌。付信年还会给她买发夹,凭什么。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什么样,只要是付信年书包里的搜出来的,她就能说是她的。
她冷笑一声:“你不给我看我怎么能确定不是我的呢?”
“就是,别废话了,你打开书包给我们看一眼。”杨暖也帮腔道。
他们正对峙着,班上的同学都静静看着,一时之间气氛也紧张起来。此时上课铃声响起,柯珂也不动,挑衅地和付信年对视。
这一节是班主任的课,铃声刚落,班主任走进来,见人都还站着,奇怪道:“怎么了,上课了还不坐下?”
柯珂嘴一撅,对班主任道:“老师,付信年偷了我的发夹,就在他书包里。”
“对,他亲口承认的。”
班主任在几人之间巡视了一番,语气犹豫:“付信年,是这样吗?”
“他自己说了他书包里有发夹,但是他不让人看。”
“就是,给我们看看不就得了,也就能说清楚嘛。”
等众人都说完了后,付信年才开口:“老师,她说她丢了发夹,我只说我有一对,但是她又不说是什么样的。我包里的是我今天买的,她也不能证明这对就是她的。”
“我就说你打开书包给我看一眼嘛,我不看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啊。”柯珂一副“不搜书包誓不罢休”的模样。
班主任心里其实已经也明白了,她看了眼柯珂,对付信年道:“要不你就打开书包给大家看一眼。”
付信年深深看了眼班主任,随后点点头,一脸无所谓,从书桌里拿出自己的书包。在众目睽睽下,他将包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他的东西不多,就是课本本子和文具盒,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付信年将包口朝下,抖了两下,表示包里空了。然后拿起那个礼品盒对柯珂道:“你看到了,没有你的发夹。如果你说这个,这是我中午去礼品店里买的,店主亲自给我包装的,我自己买的自己知道是什么样的,证明这个的确是我自己的。如果再不信,我们可以去问店老板,他应该对我有印象。”
柯珂没料到这一出,中午杨暖只说他买了发夹,但是她离开的时候只看到付信年付钱,没看到后续,不知道他还让老板包好了。
柯柯瞪了一眼杨暖,没吭声。
班主任打了个圆场:“好了,没事了就都去坐下吧。”
柯珂看了眼付信年,心里还是气不过去,走过他的时候她用力撞了一下他的手。付信年手里还拿着礼盒,也毫无防备,被她这么撞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瞬间飞出去了。
精致的小盒子摔在了地上,付信年连忙蹲下去捡,捡起来的时候他就直觉不好,里面有点异响。
柯珂只要付信年难受她就开心,刚刚吃的瘪这一下子也气顺了。她脸上微微笑着,轻飘飘道:“不好意思哈,不小心的。”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道:“收拾一下开始上课了。”
付信年叹了口气,握紧了小盒子。
9. 第 9 章
木夏之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了自己的生日,而且那天还是个周末,又因为连日阴雨连绵终于放晴,是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天时地利人和,木夏之早上一睁眼看到阳光洒在自己床上立刻就兴奋起来。
她冲出房门,快乐地冲赵芹和木严道:“爸爸妈妈早!”
赵芹和木严早就起床了,正在做早饭,听到木夏之的声音都笑了起来:“好好早上好,生日快乐呀!”
小的时候生日就意味着成长,每个人都盼望着长大,好像大一岁都不一样。木夏之大而圆的眼睛里透着光:“我今天就六岁啦!”
赵芹忍俊不禁,摸了一把她的脸:“是是是,好好长大啦。快去洗漱吧,妈妈给你做好了长寿面。生日就得吃长寿面。”
这一天中午,来给木夏之庆生的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人。
有亲人有哥哥,她感觉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付信年坐在一旁看着,木夏之穿着的是她的舅妈送给她的大红色的羊毛大衣,头发被赵芹织了好看的辫子,头上带着生日皇冠,众人围着她,拍着手唱生日歌。她眼前的生日蛋糕还是双层的,是她舅舅特意去定的。
他想,公主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木夏之切了一大块蛋糕,第一块就分给了付信年,付信年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精致的蛋糕。他抿了抿唇,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木夏之:“好好,祝你生日快乐。”
木夏之惊喜地接过来:“呀,是礼物!”
她十分坦荡地拆了包装,里面是一只小兔子形状的流沙发夹。木夏之立刻夹在了头上:“妈妈妈妈快看好不好看?”
赵芹点点头:“信年的眼光真不错,之前好好就想买一对这样的发夹呢。”
付信年松了口气,上次被柯珂一闹,一对发夹坏了一个,其中一只的小兔子耳朵摔坏了。虽然他已经修补好了,可也不太好再将有裂痕的礼物送给木夏之。不过幸好也没人问为什么只有一只。
下午是去游乐场玩,付信年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好像是那个他要叫爸爸的人带着他去的。只是玩的时候的开心已经不太记得了,倒是对回家后被妈妈歇斯底里的打骂印象深刻。
不过这一回,从进园开始,他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滤镜,和木夏之一块儿坐海盗船,一起开碰碰车,一人举着一个冰淇淋在城堡前合影,还坐了儿童过山车,和木夏之最喜欢的旋转木马。
这一下午,他不知道如何过去的,只是往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不知是太过快乐还是日光太绚烂,这个下午的回忆竟然都带着闪闪的金光。
发夹的事情付信年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坏的那只他也没扔,就放在了书桌上。结果第二天木夏之小尾巴跟着他回去,一眼就看到了。
“咦!这不是哥哥你送给我的发夹嘛,怎么还有一个,是一对的吗?”木夏之拿着看来看去,她摸了摸头上夹着的发夹,确定是同一款。
付信年见状,也只能承认:“本来是买了一对,但是我不小心弄坏了。”
“坏了?看不出来呀。”木夏之奇怪道。
付信年指出了那道裂痕,木夏之看了看,却道:“我不管,你送我的就是我的了,坏的我也要。况且也看不出呀。”
付信年愣了愣,随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行,送你的,就是你的。”
木夏之也笑了,将发夹递给付信年:“那哥哥帮我夹上吧!”
木夏之的生日过后,天气越来越冷。这一年的新年,依旧是他们两家一块儿过的。
付信年曾经以为,世界就如他所看见的那样,冷峻又刻板。他的母亲并不怎么给他温情,一心只有那个有家室也还让她早早产子的爱人。
他有限的人生经验里,过年也就是母亲难得下厨煮出来的一碗饺子。而母亲过世后,外公来接他,外公更为古板,他从来不渴求什么。
可是他没料到会遇上木家。
好像他所缺失的,木家都补给了他。
比如,他知道了,过年要穿新衣服,赵芹给木夏之买的时候顺手买了一件给他。羽绒服柔软温暖,木夏之的是粉红色,他的是暖黄色。赵芹说,小孩儿就得穿亮色。
比如,大家坐了一桌一块儿吃年夜饭,饭菜香味织成烟火气息,暖色灯光下,连陈延屏严肃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比如,木严给了他和木夏之两个大红包,说是压岁钱,而赵齐作为舅舅,也掏出了压岁钱,当然,依旧准备了他的。
比如,吃完年夜饭后,赵齐元苑带着他和木夏之一块儿下楼放烟花。彼时还南安市没有禁燃,赵齐托朋友买了一大箱烟花,大的小的,为的就是过年的时候给木夏之玩的。
于是,赵齐负责点火,元苑负责照顾孩子们,木夏之和付信年负责“哇”。
烟花一束一束在夜幕里绽放,木夏之牵着付信年的手,兴奋得眼睛里闪亮亮,脸蛋红扑扑的,她抬头笑着问付信年:“哥哥,好不好看?”
付信年点点头,他想,他从小的亲人只有母亲,后来有人告诉他他还有外公,现在他觉得他什么都有了。
真好啊,他往后的年岁里,有很多很多亲人,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妹妹。
新的一年来临,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
这一年,木夏之如愿升入二小,成为一名小学生。她开心极了,以为终于可以和付信年在一个学校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付信年毕业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南安一中,却离家有些远,公交车得坐半个小时。
木夏之一听,瘪了嘴就要哭。有没有天理啊,她不能和付信年一块儿上学放学就算了,现在还离得这么远,据说初中还放学更晚,以后不得面都见不着。
赵芹一直安慰她,告诉她来日方长。可是最后木夏之绝望的发现,她读完小学付信年都快高中毕业了,她永远也跟他上不了一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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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
赵芹没想到这茬,越安慰越糟,木夏之忍了又忍,这个认知冲击太大,这是她第一次具象地认识到她和付信年的年龄差距。木夏之眼泪转了两圈,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
最后依旧是付信年出面,向她做出了每周五来接她放学的承诺才哄好。
然后小学生木夏之和中学生付信年就这样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
木夏之班上的同学她一个不认识,原来幼儿园里的同学都没有在二小,倒是方清清去了隔壁班。
这倒是让木夏之开心坏了,之前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她还因为以后不能再见到方清清难过了一会儿呢,谁成想又能在一块儿了,虽然不是一个班,可下课还是能说上话的。
木夏之这样的性格,到哪都吃得开。开学没多久,她就收获了一群朋友。她很受欢迎,又聪明,学习也主动,老师同学都喜欢她,日子过得十分顺遂。
而付信年的处境也好很多了,他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一中的,幸运的是班上没有原来二小的同学,没有了莫名其妙针对他的人,班上的氛围也挺好,同学们都专注于学习,根本没空搞欺负人那一套,都是良性竞争。
付信年松了口气,只是某一天他在操场远远看到了柯珂,她的身边依旧是众星捧月。付信年眉头也没皱一下,便转开了视线。
因为每周五付信年放了学都会去接木夏之,很快,木夏之的同学们就知道了她有个已经读初中的哥哥了。
这年头,多是独生子女,要不就是家里只有弟弟妹妹,有个哥哥得有多稀奇啊。
木夏之没解释他们俩并没有血缘关系,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每次谈起她的付哥哥都是一脸骄傲。
一中初一一班的同学们也都知道,他们的班长大人每周五下午雷打不动都得去接妹妹,付信年的朋友笑他看起来冷脸冷面的居然还是个妹控。
印启笑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也看看你妹妹啊?”印启跟付信年是前后桌,平时就是个逗比,却出乎意料的和付信年合得来,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为了朋友。
付信年看了他一眼,继续写题:“没有这种时候。”
“哟,还护着呢,看一眼又不少块肉。”印启每次看他一本正经的就想逗他。
付信年这回一眼都不施舍给他了,随口道:“那是我妹妹。”
印启气笑了:“有个妹妹了不起啊!”
“嗯,了不起。”
印启没想到付信年这么护犊子,他心里犯嘀咕,谁家妹妹还带藏起来的啊。后来某一个周三下午放学,他和付信年一块儿出了校门,旁边突然有个声音快乐地大喊道:“付哥哥!”
印启和付信年一块儿循声扭头,看到了戴着白色毛线帽的圆脸女孩儿,毛线帽两边还有两个小球垂着。女孩儿脸红扑扑的,在原地欢天喜地的冲付信年挥手,像个小蹦豆儿似的。
印启那会儿想,难怪付信年要藏,这样的妹妹谁不想要啊!
10. 第 10 章
木夏之换第一颗牙齿是和付信年在街边一块儿吃梅花糕的时候。梅花糕刚烤出来,又烫又糯,木夏之一口下去还没感觉,乱七八糟嚼了两口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梅花糕上插着的一颗小米牙。
她瞅着那颗牙齿好半天,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啥玩意儿”,第二个念头是“哪里来的牙齿”。
她愣愣地叫了声:“哥哥。”
付信年将零钱给了摊主后才转过身来:“怎么了好好?”
木夏之将咬了一口的梅花糕递过去,付信年一开始没注意,但是他看到了她嘴巴上的血迹,吓得连忙扶住了她的手:“怎么流血了?咬到舌头了吗?”
木夏之十分莫名,啊了一声。
于是付信年和一旁的印启都看见了她缺了的门牙。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印启打破沉默,他十分快乐地指着木夏之笑道:“没牙婆儿!”
付信年不赞同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而木夏之意识到了什么,又被印启嘲笑了,顿时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再加一个付信年都哄不好木夏之。她哭着说:“没有牙齿了,好丑呜呜呜呜……”
任由其他人安慰什么都没用,什么“换牙代表好好长大啦”,什么“大家都要换牙的,不要担心”,什么“好好是最可爱的小姑娘,别伤心,牙齿会长出来的”,之类的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然而木夏之还是哭唧唧的。
最后付信年让大人们离开了房间,他关上房门和木夏之道:“好好,是不是因为被印启哥哥笑了,才难为情的?”
木夏之抽抽搭搭道:“他才不是哥哥!”
付信年笑了起来:“别气了,我给你买巧克力吃。”
木夏之更伤心了:“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掉牙了还能吃巧克力吗!”
“只是掉了一颗门牙,不影响的。”付信年认真看着她,接着把换牙期的注意事项又细细说了。
他的声音温和,给人一种安心感,木夏之不哭了,睫毛沾着泪珠,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付信年。
等他说完了,木夏之问道:“那哥哥也换了牙?”
“当然,印启哥哥也换了的。”
“都说了他不是哥哥,”木夏之不满道,又说,“那哥哥换牙也好看,哥哥最好看了。”
付信年忍俊不禁,说:“好好也好看的,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木夏之接受了现实,但是情绪还是低落的,也不肯照镜子。
付信年带她上了楼顶,将掉的那颗乳牙扔在了对面的楼顶上,又买了冰激凌给她。
木夏之这样的性格,第二天就又恢复成了小太阳。
不过和印启的梁子就此结下,每每看见印启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偏偏印启又欠得慌,就喜欢逗木夏之让她叫他哥哥,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这一年,付信年送给木夏之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小小的熊猫玩偶,因为小木夏之迷上了大熊猫,喜欢一切大熊猫的东西。那个小玩偶一送到木夏之手上她就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春去冬来,付信年和木夏之已经互相陪伴两年了。
二年级的暑假,期末成绩出来,木严和赵芹就气不打一处来。木夏之小小年纪就出现了偏科的陋习,木严和赵芹拿她没办法,只有拜托付信年利用暑假帮她补课。
于是付信年每天带着木夏之去图书馆,辅导她写作业。为什么非得去图书馆,因为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木夏之看着对着她眉开眼笑的印启就没好气:“付哥哥,为什么这个人也在?”
付信年还没来得及开腔,印启就不干了:“怎么你叫他是哥哥,我就是‘这个人’啊?”
木夏之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付信年向她解释道:“印启哥哥数学也不太好,我也帮他补补课。”
木夏之从来不放过能嘲笑印启的机会,乜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这么大了都学不好数学吗。”
印启气得直叫岂有此理:“你不也学不好吗!”
趁着两人这嘴还没斗起来,付信年及时按住了。
“好好,要不要喝奶茶?”付信年用上了注意力转移大法,用来对付木夏之百试百灵。
果然木夏之一听,连忙点头:“我要多一份脆啵啵!”
付信年看一眼印启,对方倒是很识眼色,站了起来:“行行行,我去买。真是欠了你们俩兄妹的。”
木夏之轻轻哼了一声。
其实她没说,她看不惯印启的主要原因是,他是付信年的好朋友,她和付信年认识这么久,印启是第一个出现在付信年身边的朋友。这让木夏之意识到,她对于付信年来说已经不是唯一了。
况且印启和付信年是同学,每天都在一块儿,这可让木夏之太嫉妒了!
无论木夏之如何不满,从这一天起,他们三个就开始了组团学习。
小学二年级的数学在付信年这里简直闭着眼就能教,木夏之只是不喜欢数学,人还是非常聪明的,只要认真学了,她就一定能学会。
倒是印启问题大一点,他还得补物理,付信年每天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给他讲题。
木夏之在心里又记上了印启一笔,他平时在学校里占用付哥哥就算了,现在放假了也霸着,还有没有道理了。
她瞪了印启一眼,嘟囔道:“这么差的成绩怎么和付哥哥一个班的。”
她声音不大,但那边付信年正好讲完一个题,大家都没有说话,这安静的氛围里就显得她的声音特别突兀了。
付信年和印启闻言都愣了,反应过来后印启自尊心大大受挫,他悲愤道:“这是什么话!”
天地良心,他就只是数学物理两门功课拖了点后腿,其他科目的成绩还是很好的!
木夏之背后说人小话被当场抓包,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把书立起来挡住脸。
付信年也有点发笑,他摸了把木夏之的头,以示安慰。
不过大概是老天听到了木夏之的愿望,过了几天,付信年就接到了印启的电话,说是他爸妈带他去旅游,要跟付信年请一周假。
得到消息的木夏之眉开眼笑,她终于可以和付信年单独相处了。
原本只有他们俩,付信年在家就能把木夏之辅导了。可是木夏之不干,她非说图书馆有学习氛围,题都做的更快。付信年知道她应该是馋图书馆旁边那家店的果脯了,也没拆穿她。于是这天早饭过后,便带着她出门了。
两人坐公交车到了地方。南安市图书馆是前几年在新区新建的,之前老区也有一家图书馆,不过年代久远,虽然离他们住的景泰香园不远,可环境不太好。更多的是一些老人家去哪儿看报纸。
而新建的这家不一样,有自习室,宽大明亮,环境和条件都不错。正是暑假,像木夏之和付信年这样的来学习的学生不少,还有各类备考的考生,每天自习室都是人满为患。
人一多,每天早上图书馆还没开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所以他们得提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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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公交站台离图书馆不远。木夏之跟着付信年一路到了图书馆,果不其然,今天又是排起长队,两人乖乖排在了队尾。
付信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他往不远处看了看,思忖片刻后对木夏之道:“好好,你先在这里排着,我去给你买点杏脯。”
木夏之一听,连忙点点头,她之前买的都吃没了。
付信年离开长队去不远处刚开门的果脯店,木夏之看着他走远,又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这个暑假,她过得实在是不自由。往年假期,她爸妈都会带她出去玩,方清清也跟她说她去她外婆家过暑假了。方清清的外婆家在海边,这可眼馋死木夏之了,她也想去看海。
可惜因为这次期末考没考好,木严夫妇已经把她这个假期的旅游权利给剥夺了。想起这个她就想叹气,她本来放假前还在想这次能不能求爸妈带上付信年一块儿出去玩,还跟方清清约好了,一块儿去。
现在好了,哪儿都去不成了。
木夏之悔恨不已,心里又默默记上了数学一笔,可恶。
正当她还在懊恼自己学不好数学时,突然一个小姑娘走到她跟前,怯生生道:“姐姐,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木夏之往四周看了看,才确定她的确是在问自己,便道:“怎么啦,小妹妹?”
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面黄肌瘦头发打结衣服还有污渍,看得出来是受过难的。
木夏之一下就心软了,知道小姑娘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果然,小姑娘眨了眨眼,对木夏之小声道:“姐姐,我和奶奶走散了,你能帮我找找奶奶吗?”
木夏之闻言心里也有些着急:“走散了?哪儿走散的啊?”
“前几天我奶奶带着我从宁白乡过来城里找我大伯,然后在汽车站走散了。我来过一次大伯家,印象里就在这一块。只是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姐姐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木夏之心疼坏了,但她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可以果腹的食物,当即便道:“我带你去买点吧。”
小姑娘眼睛瞬间发亮,忙点头。
木夏之看着付信年离开的方向又迟疑起来,她考虑着要不等哥哥回来再说,毕竟这个队伍排长了,她离开后又得重新排,搞不好就没位子了。可小姑娘满眼期待,她就有种帮助弱小的侠义气充斥心间,立刻就上头了。
木夏之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就要往前方的商铺走去,她记得付信年去买果脯的店铺旁边就有家包子铺。
可是小姑娘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木夏之不明所以,有点疑惑地望向她。小姑娘舔了舔嘴唇,说:“姐姐,我之前看了那边有家小超市,我不敢让你破费,你买个小面包给我就行。”
木夏之道:“你不想吃包子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了姐姐,那个小超市的临期面包很便宜,一块钱有两大袋呢。”
木夏之:“哇这么便宜呢。要不我给你一块钱你自己去买吧。”正好她有一块钱零钱,况且这样她也不用离开队伍了。
小姑娘突然急了:“不行姐姐。我刚刚去过了,我没钱身上又脏,老板以为我是乞丐,就很凶,我……我现在不敢去了,姐姐你和我一起吧。”
木夏之看了看她身上,大概是流浪了好几天,的确不太干净,又是盛夏,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了然地点点头,一边又觉得老板没有善心,便牵紧了小姑娘的手:“别怕,我带你去买。”
就这样,木夏之被小姑娘带离了人群。
11. 第 11 章
这里是新区,许多地方都还在建设,周围楼盘多,却入住率低,人烟稀少。木夏之平时就在图书馆附近活动没察觉到,此时小姑娘带她走进了一条小道,越走越安静,她不由心里打起了鼓,问道:“小妹妹,那个超市在哪儿啊?”她怎么觉得这块儿不像有店铺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木夏之的错觉,小姑娘浑身僵硬,手掌心也有些汗,她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音,她说:“就在前面了。”
木夏之心生奇怪,小姑娘怎么感觉有些慌张。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木夏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感觉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压制住她将她拖进了一条巷子里。
付信年提着一小袋杏脯走回了图书馆门前的队伍,显然他离开后又来了不少人,队伍变得更长了。
他凭着记忆找队伍里的木夏之,可是扫了两眼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应该早就要察觉到不对劲的,因为往常只要他离开又回来,木夏之隔老远就已经会叫他哥哥了,此时,他再三确认了,木夏之不在队伍里了。
这个认知让付信年立刻就担忧起来,木夏之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跑开的。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当时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人排在他们身后,他记性好,一下就找到了那人。
那人年纪也不大,看起来是个高中生,站在队伍里还拿着单词卡在背。
听了付信年的询问,男生推了推眼镜,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一直在背单词,对周遭的事情不太关注。
付信年额角已经沁出汗,他压下内心焦躁,希冀对方能想起点什么。
那男生也没辜负他,想了一瞬才找出点印象,对他说:“我记得有个小朋友过来找她,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最后离开了。”
小朋友?付信年面色凝重,还没来得及再问,男生又说:“我记得她们往那边走了。”
付信年看了看他指的方向,忙道了谢,便快步离去了。
此时,图书馆已经开门了,长队缓慢移动着,付信年却已经没有了关注其他事情的心情。他面露焦急,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妹妹。
付信年按照男生指的方向寻去,只是越走他心越凉。照男生说的,一个比木夏之小不了多少的小朋友,两个小土豆的步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走到他追不上。
除非……
付信年控制住自己的念头,强制让自己不去想不好的结果。他想,没有除非,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正想着,突然小道深处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叫声,付信年来不及高兴,忙小跑两步,然后他目睹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手捂住木夏之的嘴一手抓住她将她掳走了。
而木夏之身边的小姑娘警惕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付信年下意识往旁边的建筑物躲了一下。
他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千万别被一网打尽。
如果他贸贸然冲上去,先不说对方是不是团伙作案,单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就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从他手上抢回木夏之。
这块非常偏僻,根本没有人路过,不远处倒是有个工地,能叫来人帮忙。可这个念头只转了一瞬,付信年就放弃了。他没有办法此时丢下被掳走的木夏之去找人求救,他怕他一离开,就再也不知道木夏之去哪儿了。
他不敢就这样去求救,无论是人贩子还是绑匪,或者更坏的人,最起码他要多收集些信息,这样才能增大救出木夏之的概率。
付信年深吸一口气,悄悄探出头,发现那小姑娘已经低着头跟在了那高大男人身后,两人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木夏之还在挣扎,可男人手上青筋爆出,一看就知道力气非常大,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下,她被压制得如同小鸡仔,根本就无法挣脱。而她嘴巴也被捂住,那人手掌宽大,一掌捂住,木夏之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
付信年握紧了手心,却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个走神就跟丢了。而幸好,情况不是太糟糕,付信年预想中人贩子掳了人就塞上面包车出城的场景没有出现,男人带着小姑娘把木夏之抓进了一间屋子,门被从里面关紧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付信年还没松口气,突然又想到不好的事情,他立刻又紧张起来。就算不是人贩子,也可能……
他立刻观察周边的环境。
这里大约是刚被政府买下扩建的地,还没来得及拆,一些平房稀稀落落的。他们进去的地方就是一间平房。
付信年忍住心焦等了一会儿,对方好似没有其余的团伙了。
他脚步放轻,走到门口凑上前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又绕到房子另一边,终于看到了一个小窗子,只是太高了。
他一面担心着发出动静被发现,一面又要想办法找东西垫高。烈日越爬越高,几乎要灼伤着大地,付信年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湿了,发间也闪着水珠,但是他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随便抹了把,又去搬了块石头。
很快他就垒好了石块,小心地站了上去。他运气很好,一下就看到了木夏之。
没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木夏之就好好的坐在那儿,只是编好的辫子有些松散,脸上还有惶惶然残余。
令付信年吃惊的是,房间里不止木夏之一个孩子,另一个角落还坐着一个比木夏之小一点的男孩儿。看样子的确是人贩子了。
付信年没有打草惊蛇,他心中有了计较,从石块上跳了下来。
此时,屋内。
木夏之还有些愣,她没想到,她一个善心就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
蠢死算了。
她看了眼坐在她不远处的小姑娘,看着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忍不住气愤道:“你怎么能这样?”
小姑娘不敢抬头看她,嗫嚅了一下,才小声道:“对不起姐姐。”
木夏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那小姑娘那样子实在让人骂不起来,她似乎也是被人拐来的,身上还有伤,木夏之也不是能口出恶言的人,憋了半天,也只怄得自己翻了个白眼。
她没再看那骗人的小姑娘,将视线移向角落里另外一个人,她冲他打了个招呼:“小弟弟你也是被他们骗过来的吗?”
那小男孩儿比木夏之还矮一个头,脸上还有婴儿肥,长得十分精致,却一脸淡漠,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静。木夏之甚至能从他看她的眼神里看出点鄙视,她震惊了,一瞬间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处境。
见他不理她,木夏之也没再吭声了,她在心里思索了一番,自己大概率是遇上人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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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有里外两间房,他们三个所在的房间就是里间。抓木夏之来的男人把她放在这里后放了两句狠话就关门出去了。
木夏之起身去试了下门把手,果然是锁住了,她索性用力拍了拍门,大喊道:“叔叔你放我回去吧!我可以跟我爸妈说给你钱,你别卖我!”
她喊了好几声,外面的男人怒吼道:“他妈的给我闭嘴!再吵打死你!”
木夏之吓得立刻就不敢动了,小姑娘见状,迟疑着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姐姐,别喊了,他……他真的会打人。”
木夏之信了,那人穷凶极恶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她也怕挨打,于是便不敢再吭声了。
她颓然的坐了回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想,不知道付哥哥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呢。
木夏之正惦记的付信年此时就躲在平房外,他不确定人贩子会在这里逗留多久,他想出去报警,又怕警察还没来人贩子就转移了,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正当他还在犹疑时,平房的大门被打开来了,男人打着电话从里面走出来。
付信年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男人说话。
那男人似乎是和同伙打电话,嘴里不干不净的抱怨:“……我有什么办法,那边要得急……现在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好拐,有个女孩儿不错了……年龄大点有什么关系,女孩儿有女孩儿的好,记不记事不要紧,去了那边哪儿还能回得来不成……你中午来的时候带点吃的……随便吧,几个崽子饿个一顿两顿的饿不死……”
付信年呼出一口气,心中焦虑稍平,看来还有时间。
男人打完电话后又回屋了,付信年决定去报警。他想得很清楚,他现在不信任其他成年人,说不好别人会不会为了明哲保身不帮他,万一遇到的人就是一伙的他可上哪儿说理去。报警是最稳妥的办法。
付信年跑出了平房区,又来到了图书馆附近,人流量多了些,他的心定了定。他走到之前买果脯的店铺里,老板娘年纪不大,付信年买过好几次了,今天更是一大早就来了,所以老板娘对他很有印象。
此时老板娘见他笑了一下,道:“你妹妹又想吃什么?”
付信年拧着眉,对老板娘道:“阿姨,我能借您电话打一下吗?”
老板娘:“怎么了?”
付信年迟疑片刻,见店里没人,才对老板娘说了人贩子的事情。
老板娘原本还以为只是小孩儿借电话找家长,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儿,吓得她连忙拨打了110,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误会,可事关孩子,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付信年见老板娘拨通了电话,便冷静沉着地将路线地点转述给了接警员。等报完警,付信年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想了一下对老板娘道:“阿姨,我怕会出变故,我先到那儿去盯着。警察叔叔来了就麻烦您让他们直接过来。”
老板娘又吓了一跳:“孩子别去,万一你被发现了多危险,这些事都交给警察吧,一定没事的,啊。”
付信年摇摇头,语气坚定:“不行,我不能丢下我妹妹。”
老板娘还想劝点什么,付信年已经跑走了,看着他消失在对面小道的背影,老板娘也只能干着急,只盼着警察能快些赶到。
12. 第 12 章
离午餐时间还有很久,木夏之并不知道人贩子有同伙。她在小房间里转了一圈,她不想坐以待毙,但是却还是毫无办法。
她想到自己被卖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舅舅舅妈还有陈爷爷和哥哥了,一下子红了眼眶。
可是一味害怕并不能改变什么,木夏之想要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不想搭理小姑娘,只有跟另外一个小男孩儿搭话:“小弟弟,你是从哪儿被骗来的啊?”
小男孩儿依旧维持着冷脸,不说话。
木夏之并不气馁,她的嘴闲不下来,继续问道:“你来几天了?你家里人没找你吗?你多大了?”
大概是被烦着了,小男孩儿皱了皱眉,刚想开口,突然肚子发出一阵鸣响。
这声响在小房间内简直是余音绕梁。
木夏之闭上了嘴,她偷偷看了眼小男孩儿,他白净的脸上透出红来,耳垂也是红得要滴血,还是年纪小,懊恼根本掩饰不了。
木夏之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她忍不住问小姑娘:“你们这……还不让吃饭啊?”
小姑娘也跟着看了看小男孩儿,小声道:“早上是送了的,但是弟弟他……他嫌难吃,就没吃……”
木夏之:“……”看来是个小少爷,人贩子手上还能这么硬气呢。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了一块绿豆糕。她本来是带给付信年吃的,这会也不能眼看着小弟弟挨饿。
木夏之走过去,将绿豆糕递给了小男孩儿,说:“给,这个很好吃,我哥哥最喜欢了,你尝尝,是甜的。”
小男孩儿看了看绿豆糕,又看了看木夏之,犹豫再三自尊还是没压过肚子里的馋虫,他接了过来,嘴角嗫嚅:“……谢谢。”
木夏之摆摆手,又坐了回去,大概是绿豆糕又让她想起了付信年,兴致缺缺的,也不再说话了。
付信年又回到了平房区。他小心的隐匿起来。他盯着门观察了一会儿,屋子里没什么动静,看来对方的同伙还没有到。
他想的是,一个人肯定比两个人好对付,况且刚刚那个男人只是打了通电话,并不能确认他的团伙到底有几人。虽然从通话内容里能确认他的同伙是午饭的时候来,所以警察会比他的同伙更早到。可就怕犯罪团伙会提前到,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付信年不知道的计划。
所以即便是报了警,付信年也不放心。
他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那间平房,也不敢暴露自己。气温灼热,阳光泛白,付信年的汗都流进了眼睛里,刺得他猛闭了下双眼,他连忙拿衣服擦了,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湿透了。
他看了眼手表,其实距离报警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可越焦躁时间就过得越慢,时间越慢他心里就越焦躁。
付信年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边告诉自己,还有时间,别着急,还有时间。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耐住再去窗户边看看木夏之的冲动。
正当他劝慰自己时,平房的大门再一次被人从里头拉了开来,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操蛋玩意儿,把烟都抽完了也不说,害得老子要出去买,艹。”
付信年一开始吓了一跳,怕是变故,等听清楚男人的话,才又安了心。等男人走远,他又望向大门,忽然呼吸一窒,男人走的时候没有关紧门。
男人已经不见了人影,而四周也十分安静,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半死不活。在这安经理,付信年听见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反应了一会儿,他才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那一指宽的门缝,呼吸也逐渐加重。
这是个诱惑,他已经顾不上是不是陷阱了,就算是对方早就发现了他,故意留个门,实际门后是早就埋伏好的人贩子,付信年也无法思考过多了。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无法确认警察什么时候能到,搞不好这是唯一能救木夏之的机会。
几个呼吸间,付信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平房,他先是在门缝里看了看,因为视线受阻,并不能看出屋内情况。付信年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往后环顾了一番,幸好没有那个男人突然冲出来揪住他狂笑道“终于抓住你了”的可怕场景出现。
付信年轻轻推开了门,屋内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外就剩角落里的一张行军床了,桌子上也是许多食物垃圾,在这炎热的天气下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不是陷阱,里面真的没有人。
付信年现在倒是更镇静了,他望向屋里的门,里面只有一间房,木夏之就在里面。付信年走过去,意外的发现房门就一个门栓,并没有锁。
也不知人贩子是太自信还是故意的,付信年知道,他的时间不多,已经走出这一步就不能够犹豫。
他将门栓打开,推开了门。
门内三个孩子早就听到了动静,纷纷如受惊的鹌鹑一般,缩着脖子等待未知的遭遇。
然而门缓缓打开,木夏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外的付信年。
“哥哥!!”
付信年看到木夏之这一刻心才落回实处,他冲进去抓住木夏之的手,对她道:“快走!”
木夏之心中的震惊和欣喜混在一起,只愣愣的随着付信年快步离开了关住她的平房。
付信年不敢耽搁,生怕撞上那个男人回来,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他不敢走原路,所幸这片还未开发,地形复杂,小路多,付信年带着木夏之随便钻进了一条路。
跑出了一段距离木夏之突然停了下来,付信年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好好?”
“哥哥,”木夏之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惶然,她说,“哥哥,还有那两个弟弟妹妹,他们怎么办?”
付信年意识到自己放了个错误,居然就这么把两个年龄更小的孩子扔在了那儿。他一瞬间有些懊恼,却又不想带着木夏之再入险境。
他想了一瞬,对木夏之道:“你顺着这条路,去大路上去,找图书馆旁边的果脯店的阿姨,我已经请求她报警了,你去找她,其他谁也别信!”
木夏之睁大眼:“那哥哥呢?”
“我去把那两个弟弟妹妹带出来。”
“别!”木夏之想起那个小姑娘,“那个妹妹是他们一伙的,就是她骗我过来的。”
付信年沉默片刻,道:“她应该也是被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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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你去找阿姨,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快去!”
木夏之眼睁睁看着付信年往回跑,突然后悔起来,可是天生的正义感又不允许她毫无负担的撇下两个比她小的娃娃。
进退两难间,木夏之一咬牙一跺脚,只能听付信年的,往巷子外跑去。
付信年跑回平房区没用多少时间,他看见那间平房依旧大门大开,里面不像有人的样子,瞬间松了口气,看来是机灵的,知道跑。
可没等他彻底放心,忽然有小女孩的哭喊声传来:“我错了叔叔,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别打我,我错了……”
付信年一愣,转过身去,正好瞧见男人抓鸡崽子似的一手一个,右边的小姑娘踉跄着边走边喊,而左边的小男孩挥动着小拳头挣扎,却并不开口求饶。
男人颇为气急败坏,嘴巴里一直在骂。
他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视线,一时之间几人都有些愣怔。倒是小姑娘反应最快,她指着付信年道:“叔叔就是他打开的门,他把小姐姐救走了!”
付信年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看见他倒是分外眼红,他骂了一句,松开了两个小崽子,大步朝付信年走来:“他娘的胆子还挺大,还敢回来!”
付信年瞟了眼男人身后的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猛地朝男人身后冲去。他不敢乱跑,警察来一定是会从他说的那条路进来。
男人见付信年冲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等他路过了他才勃然大怒:“小比崽子你能跑到哪里去!等我抓到你就打死你!”
付信年几乎是跑出了吃奶的劲儿,然而毕竟他年纪小,虽然这个暑假长高了许多,可对比起成年男人来说,还是太弱了些。
那男人本就生得高大,腿也长,付信年被烈日暴晒了一上午,又精神紧张和缺水,体力早就不支了,直到现在也只是强撑而已。
那人贩子边追边骂,付信年已经能感觉到嘴巴里的血腥气,可是那人的骂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在耳边了。
他咬紧牙,再想提速,然而却没了机会。他感觉到一股大力揪住了他的衣领,卡住了他的脖子。
“小比崽子还挺能跑!”男人一手揪住付信年的衣服,一手削了他脑袋一下。
付信年不吭声,只奋力反抗。用尽了全力,男人也有些控制不住他,不由恼怒地把他甩了出去。
付信年狠狠摔在了地上,他感觉到膝盖和手掌都火辣辣的,眼前也一阵金星。一时之间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男人只觉得一上午倒霉极了,本就是一肚子火,恨不得要发泄一番。他瞅着地上的小子,目露凶光。他抬起腿,猛地朝付信年踢了一脚。
付信年吃痛地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弯成了虾米。
“艹,再跑啊!哪里来的小畜生多管闲事!”男人正想再踢一脚泄愤时,有清亮的小姑娘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警察叔叔,就是前面!”之后就是纷杂的脚步声。
男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啐了一口,往后跑了。
付信年仰起头,看到了木夏之和警察出现在了巷子里,他狠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
木夏之看到付信年倒在地上,惊惧地大喊:“哥哥!!”
13. 第 13 章
临近中午,赵芹正在做午饭,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由皱了皱眉。今天两个孩子晚了一些。
不过她想到付信年又放下了心,只要有他在,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正想着,她的手机响了,赵芹看着陌生的号码有些迟疑,然而接起后,还没说两句,她的神情凝重起来。
等赵芹和从单位赶过来的木严一块儿到了市医院看到了好好的木夏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你惹什么事儿了!”赵芹的声音都是颤着的,喉头堵着,她清了下嗓子,“你付哥哥呢?”
木夏之本来还算镇定,一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好好别哭,爸爸在呢!”
木夏之这一哭,又吓了赵芹和木严一跳,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木夏之身边的女警察才对木严赵芹道:“还有个孩子受了点伤,在里面检查呢。”接着便把事情始末都告诉了他们。
“后来又正好撞上来送饭的人贩子的同伙,一网打尽了。这伙人是上过通缉令的,这次孩子们是立功了。幸亏那孩子机灵,有勇有谋的,不然还没有那么顺利能打掉一个犯罪团伙呢。就是孩子受了点伤,这会儿正在检查。”
提起付信年木夏之又忍不住掉眼泪,她打着嗝道:“哥、哥哥腰都直不起了呜呜呜呜……”
闻言女警察又笑了起来:“小姑娘和哥哥感情真好,一看她哥哥被打了,就要冲过去跟那个罪犯拼命,我拦都拦不住。”
这时,付信年做完检查出来了,大家都拥了上去。医生说幸好没伤及内脏,但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晚上。
之后的事情,因为有监护人在,一些后续的手续和流程便都交给了木严。
付信年在医院住了一晚上,他对赵芹说:“赵阿姨,能不能别告诉我外公?他身体不好……”
赵芹爽快地答应了。
而木夏之看到付信年肚子上一大块淤青又哭了一通,付信年哄了好久才止住眼泪。
他正好被踹到了胃,吃不下东西,赵芹又急忙回去熬了粥送过来。
木夏之一直陪着付信年,被她妈妈说也不肯离开,付信年便让她留下来了。等病房里空了,付信年摸了摸木夏之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除了一开始见到父母哭过后,见到付信年后木夏之的情绪一直都不高。此时曾耷拉着头不吭声。
听到付信年询问,木夏之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又热起来,一开口依旧是哭腔:“哥哥,以后别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一个人跑回去,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诶,”眼看着木夏之又要掉眼泪,付信年无奈的笑起来,“怎么又掉金豆豆了,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哭,羞死了。”
“才没有!”木夏之连忙揉了揉眼睛,“我没哭,就是眼睛有点疼。”
“那别揉了,手上有细菌。”付信年拉住了她的手,见她止住了泪,才慢慢道,“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是最重要的。”
闻言木夏之反手也拉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你也很重要呀。”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对于我来说,哥哥也很重要,所以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付信年看着她还带着泪的眼睛,心底变得异常柔软,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此时,病房门被推开。木夏之以为自己妈妈来了,转过身看清来人后扬了扬眉。
进来的人是一老一小,小的那个依旧是头发打结衣服脏脏的模样,一双大眼睛还算机灵,怯生生地望着房内的人。
木夏之不太高兴:“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身旁的老人家脸上布满沟壑,穿着十分朴素,脸上的笑却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我们特意来感谢两位救命恩人的,小蓉跟我说了,多亏了两位,不然她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蓉冲木夏之和付信年鞠了一躬,对木夏之道:“对不起姐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和这位哥哥,谢谢你们。”
木夏之从警察姐姐那里听说了,骗她的小姑娘就叫小蓉,她当时骗木夏之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和奶奶一块儿从乡下来城里找她大伯,结果被人贩子拐了。
小蓉人还算机灵,但是对方是人贩子,她避免不了挨了人贩子的打,还被迫当做工具骗了那个小男孩儿和木夏之。
木夏之虽然还记恨小蓉骗她的事情,可是她看到过小蓉身上的淤青,现在又看着她的奶奶,知道是吃了苦的人,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想活下去。
见她嘟着嘴不说话,付信年握着她的手指摆了摆。木夏之回过神来,垂下头看他,付信年用眼神示意:“还气呢?”
木夏之想了一下,摇摇头。
付信年便懂了,他对那一老一小道:“奶奶,不用谢,我也是为了救我妹妹。小妹妹也吃了苦头,赶快回家去吧。”
对方又是一阵千言万谢。
等这两祖孙离开病房后,付信年观察着木夏之的神色,问道:“会难过吗?”
木夏之知道他指的什么,虽然人有些垂头丧气的,可还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难过还是会难过的,不过她也是没有办法嘛。不过如果下一次还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去找警察叔叔!”她说到后面语气不再沮丧。
付信年点点头,笑了:“嗯,好好真聪明。”他其实不太想木夏之因为这件事草木皆兵,收起自己的善意,用恶意去看待这个世界,但是幸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过木夏之没再见过那个小男孩儿了,她还去问了警察姐姐,被告知当天就被家长接走了。木夏之心里还犯嘀咕,毕竟大家算得上是患难与共过,连声道别都没有,真是没良心。不过她想起他那张冷淡的脸,耸耸肩,便忘在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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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而当大人们知道木夏之是因为什么而遇上人贩子后,轮番地跟她说教。木夏之每天都要听她的亲人们教她别轻易相信别人,除了别有用心的人,没有谁会找个小学生寻求帮助的。她简直要听得耳朵起茧。
等印启回来,听说了这档子事,还大呼可惜可惜,他没能和付信年一块儿化身儿童守护者将人贩子绳之以法。
虽然付信年说他要来了就是两个人一起住院,但印启坚决不承认。
这件事把赵芹吓个不轻,说什么也不让木夏之再出门了。然而暑假还有这么长,木夏之也才这么小,总不能一辈子都拘着她。
木夏之倒是心大,说什么也不干,笑话,她一个人在家怎么坐得住,她还要跟哥哥出去学习呢。
付信年出院后,木夏之和赵芹母女俩就在家里吵架。晚上木严回来,发现家里气氛凝滞还十分疑惑。等了解完事情的始末便有些哭笑不得,叫来了赵齐和元苑一块儿来劝架。
木夏之还气嘟嘟的,不理她妈。元苑负责开导她,而木严和赵齐负责赵芹。
元苑摸着木夏之的头还没说两句,就听见赵芹的怒吼:“她才几岁啊,就已经不听我的话了!我是为了她好!她乱跑出去再丢了怎么办,这次也是多亏了信年那孩子,要是再来一次可怎么办,这次还连累人家受伤,这丫头怎么就不反思反思、安分守己呢!”
木夏之听了,还十分不服气,隔空又要跟她妈吵起来了:“你们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都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就不能不再说这事儿了?我是出去学习的,又不是一个人,干嘛把我跟看犯人似的啊!”
赵芹听了勃然大怒,立刻站了起来就要来教训木夏之,木严和赵齐连忙拉住了。木夏之心里还是怕的,忙往元苑怀里躲。
又是一阵吵闹,最后木严和赵齐不知说了啥才好不容易劝住赵芹。而木夏之满眼含泪,一脸不服气。
元苑叹了口气,对她道:“好好,别怪你妈妈,她也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你。”
这话一出,木夏之像被安抚了的受惊的猫似的,身上的毛都顺了下来。她重复道:“害怕?”
“对呀。”
木夏之睁大眼睛:“那小舅妈也会害怕吗?”
“那当然,你可是我们的宝贝,独一无二的好好。”元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们都会害怕失去你,你受点伤我们都会心疼的。”
从小木夏之这样的话就听了不少,此时也是撒娇地挽着元苑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知道了小舅妈。”
最后纷争是以赵芹的妥协结束的,木严的一句话让她想开了,他说:“孩子只会越来越大,好好这孩子从小就注意大,你能关得了她一辈子吗?她后面还有青春期,你要怎么和她相处?孩子也会记恨父母,你要学会放手的。”
即便是赵芹有千万分的担心,她也认为,试着放手才应该是父母最该学会的一件事。
14. 第 14 章
最开心的当然还是木夏之了。
她被她妈关了一天,都没被允许出去,她这一天都没见到付信年。于是晚饭过后,木夏之便出门上楼找付信年了。
她走到门口,却发现大门虚掩,大约是没关紧门。木夏之正疑惑着,陈延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虽有些中气不足,却十分严厉:“你这一次没有保护好妹妹,又托大没有保护好自己。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可以逞能,有些不可以。”
木夏之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敲门,而是凑到门缝里去看,只见付信年面对着墙,跪在了玄关处。木夏之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难言的情绪在翻涌。
她一直都知道陈延屏对付信年严厉,可是她不知道会这样,哥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陈延屏又道:“自己好好反思,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这次是你运气好,但不是次次都运气好!”说到最后他似是有些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
付信年背脊挺直,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我知道了外公,您去歇着吧。”
陈延屏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回了房间。
有斜晖照进客厅,付信年整个人被橙色的光束拢住。木夏之心里涌起愧疚感,都是因为她,总是这样,明明是她惹祸,哥哥却要受惩罚,她以后再也不淘气了。
这一天,没有人知道,小小的木夏之就坐在付信年家门口的楼梯台阶上,他跪了多久,木夏之就陪了多久。她想,她还要对哥哥更好一点,再好一点,一辈子。
第二日,暑假学习小组重聚。印启特别讲义气,带了很多特产给他们,还非要看付信年肚子上的伤,不过被付信年一只手制住了,他让他别乱摸。
印启很不服气:“我这是在关心你!”
付信年看了他一眼:“我好得很。倒是你,落下了进度,今天要多做一张卷子。”
印启哀嚎一声,大骂付信年没人性。
倒是木夏之十分乖巧,让做什么做什么,付信年给她布置的数学题做得又快又好。
印启又忍不住犯贱:“哎哟喂,咱们的好好妹妹真是成长了,今天这么乖啊。”
木夏之看着他就烦,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妹。”
“嗐,”印启嘻嘻笑,“都自家兄妹,别那么无情嘛。”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付信年站了起来,迅速收好了书包,牵上木夏之就离开了。临走前他指了指印启:“记得把另一张卷子做完。”
印启咬着牙点点头:“好好好,你就护犊子吧,谁能护得过你呀!”
夏日的白天尤其长,已经快临近傍晚了,可大太阳还十分卖力,空气里都是暖风。木夏之抬手遮了遮,叹口气:“好热呀。”
付信年笑了一下:“那哥哥请你吃冰激凌。”
木夏之一脸惊喜,但又迟疑:“……不是说今天已经吃了一个了,不准再吃了吗?”
付信年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看你今天表现很好,奖励你的。”
木夏之一脸坚定:“那我来付钱,我请哥哥吃!”
这下付信年稀奇了:“这么大方啊。”
“嗯!”木夏之认真地看着他,“我又很多零花钱的,我可以养哥哥的。”
付信年的笑更灿烂了,他摸了摸木夏之的头,道:“那就要多赖小好好的照顾了,我吃的很少的,特别好养。”
木夏之感觉有种使命感油然而生:“我一定会把哥哥你养得很好哒!”
暑假就在这一点一点,一天一天的快乐中过去,即便是偶有阴霾,却好像也不会影响到木夏之和付信年。
转眼,木夏之上三年级了,付信年也开始准备中考。
拐卖团伙的事件在南安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开学后同学们凑在一块儿聊天,攒了一个暑假的话,每个人都像憋坏了似的。
也有人说起拐卖团伙的事情,个个都七嘴八舌。这件事事关未成年人,虽说新闻媒体抓住这次的事件报道了几轮,却隐去了木夏之和付信年的信息。大家津津有味的讨论的是这次这样的案件居然是被两个有勇有谋的学生给破的。
印启知道更多的内幕,一肚子秘密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全吐出来,但是付信年在旁边看着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就能轻松压制住他,印启抓耳挠腮的,好歹没把秘密泄露。
他们已经是初三,面临升学,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前途。在这个年岁,读书上大学是能看到的最远的未来了。
付信年所在的一班卷得厉害,平日里都是低头猛冲的类型,此时也是少有的天真活泼。
“那当然还是在一中啊。”
“一中是南安最好的学校,能考上就读咯。”
“那大学呢?”
“这也太远了吧,还有三年呢!”
“这不是瞎聊天嘛,聊天又不犯法。”
“那你以后想干嘛?”
“这题我知道!”印启吊儿郎当还是没忍住犯贱,嘿嘿一声,“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富婆包养我!”
几个相熟的同学都知道他什么德行,根本不指望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闻言纷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嘘他。
印启还不以为意:“人生的终极目标不就是吃穿不愁嘛,我这不就一步到位!”说着还用手肘拐了拐在一旁的付信年,“是不是啊老付?”
付信年正在翻新课本,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笑,他回应道:“的确,不过我已经有人养了。”
印启问完付信年根本没有期待他会回他,毕竟他经常这样胡言乱语,问付信年是因为知道他懒得理他,他问他啥都不会否认他,是最好的工具人。
结果这次付信年不仅回他的话,还口出狂言。
平时付信年不苟言笑,这种聊天根本不会参加,更别说开玩笑了,其他几人愣了一下,还是有个同学反应比较快,干笑了两声:“哇……班长大人好厉害。”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道:“啊真的呢,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不愧是班长啊!”
“就是就是~”
印启不满道:“怎么回事啊你们,我说就是不要脸,怎么老付说就是好厉害,不带这样的啊,孤立我是不是!”
“是啊是啊~”
“你就是不要脸!”
“……”
身边的同学们还在吵吵闹闹,付信年兀自笑了,他想,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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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如何,他都会和木夏之在一块儿吧,不然小哭包又要闹了。
这一年木夏之的生日,付信年带她去隔壁市北远市动物园看大熊猫,听说北远的野生动物园朝川省大熊猫基地租了两只。木夏之一直念叨想看大熊猫,所以付信年攒了一笔零花钱,准备带她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大熊猫。
大人们当然不放心,但是木夏之可能是迟来的叛逆期,跟她妈不对付,母女俩老是吵架,这次说什么都不让赵芹陪他们一块儿去。
最后是付信年劝说下,木夏之妥协了,只同意让元苑跟着,但去动物园就只能付信年和她一块儿去。相比起自己妈妈,她更喜欢小舅妈。
她生日那天,如愿去了北远市野生动物园,结果付信年信息有误,运输大熊猫的车路上耽搁了,比预计的时间要迟一周到。
付信年和木夏之站在动物园门口傻眼了。
眼看着木夏之脸上露出一丝沮丧,付信年忙道:“要不还是进去看看?有大脑斧呢。”
木夏之噗嗤笑了出来:“哥哥,你这个声音和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卖萌,很吓人。”
付信年在变声期,声音有一丝沙哑,他不怎么爱笑,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大“大脑斧”的确挺惊悚的。
付信年也忍不住莞尔,他摸了摸木夏之的头,说:“是哥的错,没打听清楚就来了,害你失望了。”
木夏之想了想,觉得来都来了,便说:“进去看看吧,还有植物园呢。”
没看成大熊猫但木夏之还是很开心,其实她没说的是,无论去哪儿,只有是哥哥陪着她,她都觉得很开心。
这天的天气不错,所以动物们也都出来晒太阳,也有怕冷的动物,在室内看到了。
植物园里倒是萧条了些,一些冬季的花草并不繁盛,木夏之更喜欢鲜艳一些的,这会儿也不是季节,便和付信年走马观花般逛了一圈。
她兴致缺缺地随意看了会,又问付信年:“哥哥,你喜欢什么花呀?”
付信年挑挑眉,沉吟了片刻才说:“向日葵吧。”
木夏之随口道:“为什么啊?”
她这年龄,什么事都会问一句为什么,平时她妈一听“为什么”三个字就头疼,也只有付信年会好好回答她。
“因为我觉得,”付信年认真看了她一眼,“我跟向日葵很像啊。”
木夏之奇怪的“嗯”了一声,才道:“哥哥不像向日葵啊,我觉得哥哥像那个。”
付信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结着红色果实的冬青树,是冬日里少有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付信年笑了笑,他不赞同:“我还是觉得我更像向日葵。”
这下木夏之是真的疑惑了:“为什么呀?”
“因为它一直追随着太阳啊。”
木夏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当中的联系,便甩了甩头,不再为难自己,叹口气:“行叭!那以后我就把向日葵当哥哥咯,路上看见了都得问声好。”
她这勉为其难的模样逗得付信年彻底开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又看她蹦蹦跳跳跑远了。
他一直目视着她。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因为向日葵一直追随着太阳,正如他之于她。
15. 第 15 章
过完年后,付信年就开始忙起来了。
一中的学生们都很卷,付信年的学习并不轻松,面对中考,所有人也是拼尽全力,学霸如付信年也不例外。
木夏之已经被大人们嘱咐过了,知道哥哥忙,收起了任性,也不缠着他了,也不要求他陪她玩了。
虽然说付信年周五下午没空去接木夏之,但是木夏之有时间呀,换成她每周五都会在一中门口等付信年了。
付信年说过几次,让她别等他,但是木夏之不听,连方清清约她去逛书店、文创店都不愿意了。
付信年劝她:“一个人等我多无聊啊,我答应你一放学就马上回家好不好?”
她头一扬:“不要,我不觉得无聊,我就想和哥哥一块儿!”
她想得很简单,平时大人们也都让她没事别去找付哥哥,而她自己的课业也挺多的,她妈还给她额外布置了课外习题,所以周一到周五都见不到哥哥。
既然周五下午少上一节课,提前放学,放学后还有这么多时间属于他们的,她就想去等哥哥下课,这样就能提前见到哥哥,还能和哥哥一块儿回家,多出了好多时间和哥哥相处呢!
从认识起,付信年就拿木夏之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木夏之很高兴,但是唯一不美的是,每次都能看见印启,两人一见面也少不了斗嘴。
天气渐渐回暖的时候,陈延屏又病了一次。这几年他身体越发病弱,相对应的,脾气也更古怪了。
以往他都只是不苟言笑,和邻居们算得上是客客气气,但是现在他会因为一些琐事跟人吵架,小到只是因为别人进单元楼的时候挡了他一下。
他现在就是个坏脾气的老头,看谁都不顺眼。
邻居们都知道陈延屏和木家走得近,这就导致少不了一些人找赵芹告状。
等晚上木严回来,赵芹又跟他说了,两人都有些忧愁,但是说到底他们也不是陈延屏的亲人,即便往日里关系好点,也不是能随便跨过邻居这个边界的。
陈延屏性格过于刚直,如果不是付信年,陈延屏大概连木家都不会亲近。即便如此,平日里木严赵芹夫妻拿点什么吃的都不愿意接受,木家有心照顾,可面对这样的冷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夫妻俩一时之间有些苦恼,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出办法跟陈延屏开口,一天夜里,付信年慌乱地敲开了他们的门。
陈延屏又晕倒了。
那天夜里木夏之迷迷糊糊跟着哥哥和爸妈来到医院,她是睡到一半被叫醒的,所以很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晚,总觉得是她还没有睡醒,世界好像处于一个巨大的梦境,让她感觉不到真实感。
直到在殡仪馆看着付信年跪得笔直的背影,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真的,陈爷爷真的去世了。
付信年的背脊挺直,像一颗坚强的小白杨。可不知道为什么,木夏之总觉得他的背上像是压着了什么,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
她怀里揣着一个包子走了过去,跪在了付信年身边,小声道:“哥哥,饿了吧,吃个包子,刚蒸的。”
付信年跪了一夜,脸上的神情却十分麻木。听到木夏之的声音,他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他望向木夏之,瞧见她惶然的脸色,似是想要安慰她,可一开口,嗓子干哑了:“好好……”
他声音像是被砂砾磨过,木夏之知道他一定很难过,心里也一酸,她将包子塞进付信年怀里,对他道:“我给你去拿瓶水。”
付信年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已是初夏,他的手却十分凉,激得木夏之抖了一下。
“我不渴。”他看着她,木夏之却从他眼神里看出一丝哀求,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子里,他在跟她求救。
木夏之放弃了去拿水,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小小的手掌努力地想要包住他的手:“哥哥你很冷吗?我给你暖暖。”说着朝手掌里哈了口气,用力搓了搓他的手,想要带给他一丝暖意。
“我不冷,也不渴,也不饿。”付信年还是望着她,轻声道,“你陪我一会儿就好。”
木夏之索性调整了一下姿势,紧挨着付信年,跪踏实了。
陈延屏被放在房间中央的水晶棺里,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遗容。木夏之并不害怕,她总觉得陈爷爷是在睡觉,面容安详,反倒没了平日里的严肃。
她看了看水晶棺,心里难过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视死亡,况且陈延屏对她很好,在此时此刻她脑子里都是陈延屏平日里的样子。这样的难过下,木夏之有些承受不住,但是她突然想到身旁的人,哥哥会更难过吧。
木夏之看着付信年:“哥哥,你……”
她想说哥哥你难过就哭一哭吧,可是看到付信年的侧脸,她又开不了口了。这样的车轱辘话应该很多人对他说过了,但她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付信年,让他好受一些。
正当她绞尽脑汁时,付信年倒先开了口,他轻声道:“……都是我害得。”
木夏之愣了一下,一瞬间有些怀疑,她蹙起眉:“什么?”
付信年面色苍白:“我大概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我克死了妈妈,现在又克死了外公。”
他话里充满了自厌,木夏之着急起来:“哥哥你在说什么啊,这根本跟你没有关系啊!”
然而付信年好似听不到她的话,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中:“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外公也不会这么早就……”
木夏之紧紧抱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话,她无法接受她最喜欢的哥哥这样自厌下去。“别说了哥哥,别说了。”
她身上带着些沐浴露的花香让付信年清醒了许多,她的温暖也驱散了他的寒意,似乎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付信年沉默着,却紧紧搂住了木夏之。
好半晌,木夏之才吸了吸鼻子,她带着鼻音开口:“你才不是天煞孤星呢,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
付信年眼底潮热,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压抑心底感情,将脸埋在了木夏之肩窝里,抱紧了他的光。
陈延屏的葬礼倒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小区的邻居们听说后都很震惊,虽说平时都有点小矛盾,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在了,每个人都难掩心中悲戚。
许多邻居自发地来葬礼吊唁,陈延屏亲缘凋零,只剩个外孙子,最后走得也不算孤苦。
葬礼过后,邻居们担心的就是付信年,每个人见着他都会叹一声可怜。
他先是失去了母亲,但和外公相认,勉强还算是有个家,可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木严和付信年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的意思是付信年还未成年,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他们可以照顾他,让他就跟他们生活在一块儿。
但是付信年拒绝了,陈延屏留了一些存款和财产,他妈妈也给他留了一笔钱,这些加起来数量十分可观,养他到成年不成问题,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但赵芹不赞同,用她的话是说:“阿姨还能看着你一个人嘛,我们也不干涉你什么,也不说收养,都是楼上楼下的,你就来阿姨家吃饭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付信年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木家的好意。实际上这和从前也没两样,生活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从前也常常得到木家的照顾,这是这一次,他回家,家里再也没有一个严肃的老头了。
这天夜里付信年睡在了木家,这么些年,也早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一次,赵芹和木严怕他一个人待着会出事儿,便让他在木夏之房间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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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夏之当然很开心了,因为以往她妈都不让付信年和她睡,虽然只是打地铺,但是她还是兴奋得上蹿下跳。
夜晚幽静,喧嚣沉淀,木夏之听着窗外一丝虫鸣,滚来滚去还是睡不着。
她侧躺在床边,有月光洒进来,正好能看到地上付信年背对着她的身形。木夏之想了想,小声喊:“哥哥?”
见付信年没动静,她不死心,又喊了一声:“哥哥你睡了吗?”
付信年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木夏之在月光里看到了他的眼睛,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她总觉得他脸上有无奈。
“还不睡吗?”付信年道。
木夏之嘿嘿两声:“哥哥不是也没睡嘛。”
付信年一时之间无言,就照她那不应不停的架势,他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她叫醒来吧。
“明天还得上课呢,别早上起不来。”付信年劝道。因为外公的葬礼,他已经请了两个礼拜的假了,中考临近,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木夏之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撒娇:“可是我就是睡不着嘛,哥哥你陪我聊会天吧。”
付信年一贯拿她没办法,有些哭笑不得:“聊什么?”
木夏之想到今天偷听到的话,便问:“哥哥,为什么不来我家啊?”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是付信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自己的思虑,却并不打算告诉她。他笑了笑:“什么不来,我现在就在呀。”
木夏之有些着急:“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好,”付信年打断了她,“我现在只是不住在你家而已,跟‘来你家’没什么区别呀。”
木夏之听了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儿,可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明明就是不一样啊,她想和他跟亲近,独一无二的那种,只做他的最好的妹妹。
可这些话她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木夏之放弃了,她想就这样吧,也没有什么改变,她笑了笑:“行叭,反正还有我呢,我说过我可以养你呀。”
付信年也跟着笑起来:“是是是,还有好好养我呢。”
木夏之咯咯咯笑了一阵,又想到了什么,道:“那哥哥,以后你就一个人住在家里吗?不会害怕?”
付信年哑然失笑:“怎么会害怕,那是我和外公的家。”
木夏之有些不理解:“可是陈爷爷又对你不好……”
付信年愣了一下:“什么?”
木夏之说漏了嘴,索性也不遮掩了:“我看到过陈爷爷罚跪你,他平时也对你凶巴巴的。”
大概是知道非议刚过世的老人家是不好的行为,木夏之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了嘴。
付信年都听到了,他没料到木夏之知道这些,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半晌,他才轻声道:“虽然外公对我很严厉,但是我都知道,他想要让我变得更好。是他在我妈去世后带我回家的,让我有栖身之所,让我知道,我还有家人。”
听到他话语中的悲伤,木夏之知道是她说错话了,又让哥哥伤心。她伸出手,握住了付信年的手掌,她轻轻晃了晃:“对不起啊哥哥。”
付信年反手握紧了木夏之的小手,安抚着她,他笑了笑:“快睡吧。我唱歌给你听。”
木夏之眼睛一亮,忙点头:“好好好,我睡觉,哥哥你唱歌。”
付信年借着微光注视着木夏之,他微哑的嗓音轻轻哼唱,却不是那么柔和的一首歌。
木夏之听着他唱“再坏能有多坏,不要把手放开,再多一些时间,总会改变,这糟糕的现在”,她想,她会如承诺那样,陪着哥哥,养着哥哥,无论有多糟糕的现在,未来她都会陪着哥哥一块儿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