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农家子,不科举,难道种地?》 第1章 好家伙,配冥婚? “你们李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找了这么个瘦不拉叽的黄毛丫头送过来,是都活腻了吗?” “哎呀,赵管事这是哪里话啊,我家大儿子还是个童生呢,正儿八经的耕读传家,自然是言而有信的。” “少他娘的废话!老东西,少拿你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吓唬人。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也好意思往脸上贴金。真当我们赵家是吃干饭的?” “给你们半个月时间,要么给我换个符合要求的姑娘,要么把你们收的十两银子退还,否则的话……” …… 外面的声音吵的李牧承头疼。 自从胎穿到这个历史中不存在的大乾已经五年,可算是告别开裆裤了。 五年来这老李家就没消停过,今天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外面哭喊声怒骂声打砸声混在一起,真叫一个乱糟糟。 只是今天与以往有些不同,里面好像还有自己那九岁亲姐姐的哭声? 想到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姐姐出事,李牧承的心瞬间紧张起来。 只是起来的太急,头重脚轻的差点儿摔倒。 要不是偏心爷奶举全家之力供养大伯读书,哪里会让自己这个五岁的孩子饿的头晕眼花? 站在原地手扶住床板片刻,直到眩晕感消失,才缓缓挪着步子轻轻朝着门口走去,外面的声音也越发清晰的传入耳中。 “娘的二丫啊!是娘没用,护不住你啊!” 李牧承刚走出去,就看到院子里自家娘亲正紧紧搂着发抖的姐姐,哭得满脸都是泪的样子。 自己的便宜老爹则是站在两人身边,眼睛通红,神色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一向任劳任怨老黄牛一样的母亲突然站起身,扬起手对着自家男人的后背狠狠一掌拍下。 “当家的你能不能说句话!闺女这么小一天饱饭没吃过,现在又要被亲爷奶送出去配冥婚,就为了供你那个考了整整二十年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童生大哥读书!” 这话一出,李家小院又炸开锅了。 “老二家的你什么意思?诅咒老大考不上?”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老妖婆,下一秒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哎哟哎哟的干打雷不下雨式哭嚎。 “天老爷哦,快睁开眼瞧瞧吧。谁家娶个儿媳妇这么不懂事,诅咒家里的读书人考不上秀才啊!天打雷劈丧良心的哟……” 听了这些人的话,李牧承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了,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好家伙,配冥婚? 这种封建糟粕都让他赶上了? 之前只觉得爷奶只是偏心,举全家之力供不成器的大伯读书,指望着祖坟冒黑烟。 这怎么突然就要卖自己那还未及笄的亲姐姐去配冥婚了,这不是要人性命吗? 说起整个李家,共有三房儿子。 大伯一家就不必说了,占着一个“童生”的身份,一门心思考秀才,成了爷奶的眼珠子,平时家里的农活根本轮不到大伯一家的身上。 三叔则是在镇上酒楼里当账房先生,比起这一大家子人能赚不少现钱,不光是家里的赚钱主力,说出去还体面又好听。 所以整个李家,也就他们二房因为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地位最低下。 平日不光要承担所有的农活,还要被说三道四冷眼相待。 以前的日子苦点累点倒也算了,好歹还性命无虞。可今天这事儿,对李牧承这么一个拥有着现代灵魂记忆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 李牧承看着还躲在自己娘怀里瑟瑟发抖的姐姐,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 自己这个姐姐在家中所有孩子里排行老二,名为李二丫,今年已经九岁,但由于营养不良,看着居然和自己这个五岁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跟同样九岁的大伯家的大姐姐相比,更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关键是李二丫平日里对自己很好,有啥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都留着给自己这个弟弟,对于偏心爷奶安排的活也是任劳任怨。 更重要的是以前她救过李牧承的命! 小时候李牧承偷跑到山上琢磨着生财大计,没想到出师未捷先迷路了。 当天晚上自己爹娘和姐姐到山上找了他一夜,最后要不是李二丫发现躲在树下睡着的自己,打跑了那条吐着信子缓缓靠近的毒蛇。恐怕李牧承就得交代在那了。 从那以后李牧承再也不敢瞎折腾,毕竟这个时代就连山上的树都是有主之物,自己想上山捡漏致富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 想到这李牧承叹了口气,突然,一声呵斥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行了!把嘴闭上,都进堂屋说!” 眼看着围观村民越来越多,更有甚者已经在矮墙外探出了一颗颗脑袋往李家小院瞅,李老头只觉得丢人。 “姐。” 李牧承也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到了自家姐姐李二丫身边站定,伸出小手轻轻勾了勾自家姐姐的手指。 “小弟你醒了,头还晕吗?” 李二丫说着话的同时,还悄悄把袖子里藏着的一颗鸡蛋塞到了李牧承的怀里。 “我之前听隔壁大娘说过,小孩子要长身体就要多吃些好的补一补。这是我被奶奶和大伯娘送到赵家时,赵家老太太看我可怜顺手递给我的。” “你拿回屋里悄悄吃,他们都有事要说,没什么人盯着你。只要别被大伯家的大丫看见就没事,吃完的鸡蛋壳记得找个土坑埋起来。” 说完后,李牧承就觉得后背处覆上一只手,虽小但温暖。 李牧承虽只有五岁,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哪看不出姐姐李二丫是借口让他吃鸡蛋,实际不要掺和进大人们即将要说的事里来? 尽管知道姐姐是好心,可仔细看看这一家子人的配置。 软弱的爹,老实的娘,破碎的姐姐再加上个瘦小的他。 要是这样也能放心的让他们单独开大会,指不定哪天卖完了姐姐就要卖他了。 而且李牧承也不能看着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姐姐就这样被偏心爷奶卖了去配冥婚,白白送了性命。 “姐,这鸡蛋你留着自己吃。” 李牧承把鸡蛋推了回去,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布满严肃,“我虽然年龄小,但也是咱们二房的男丁,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把你卖了去供大伯读书。” 今天这事,他李牧承管定了! 第2章 一家子都被卖光了,还享什么福? 如果放在现代,作为家里最小的五岁小孩儿,李牧承想要参与家庭决策,肯定老早就被大人给轰走了,连个屁都不敢多放的那种。 可这里是古代,是男人当家做主为全家撑起一片天的地方。尽管李牧承只有五岁,但却是实打实的二房男丁。 迎着姐姐担忧又忐忑的眼神,李牧承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非是觉得自己一个孩子改变不了她配冥婚的命运,反倒会被爷奶责骂。 “放心二姐,有我在,决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把你卖了。” 此刻的李牧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势,特别唬人。 等到李二丫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小的李牧承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堂屋。 进了屋才发现,除了大房的大姐和三房那三朵金花以外,李家全员到齐。 无良爷奶都已经坐好,娘亲这会儿已经不再嚎啕大哭了,改为呜呜咽咽的小声抽泣着。 自己的便宜老爹则是一副老实巴交认命的庄稼汉模样。 再看一眼在屋子里的其他人—— 大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顶着一双不知是熬夜用功读书还是被掏空了身子的黑眼圈。 三叔则还是那副精明相,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看着就不好对付。 三婶儿戴着银耳钉和银发钗,像个富太太一样坐在三叔身边,眼神都懒得给唯一站在堂屋里的二房一家身上。 听说自家三叔娶了三婶儿还是攀了高枝儿,在城中酒楼里做账房先生的工作也是三婶儿的爹给安排的。 正因为这样,自己的偏心爷奶平日里对三房一家向来是客客气气,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丢给他们二房。 屋里气氛沉闷,李老头拿起烟袋锅,吧嗒吧嗒开始抽起了烟。 因着家里要供养一个会吃钱的读书人,李老头买的烟丝都是劣质品,实在是呛人。 好在李老头心疼抽多了消耗大,只浅浅的吧嗒两口就停了。 李牧承忽然想,但凡李老头放开了抽,怕是邻里邻居的都得以为李家屋子里头着火了,拎着水桶端着水盆,敲锣打鼓的就得来救灾。 这里是李家村,整个村里都是李氏一族本家人。 古代本就家族观念强,再加上李家老大是村里唯一一个童生,不然就无良爷奶做出拿二房当死契下人使唤这种丢人现眼的行为,早就被制止了。 就在李牧承思索时,偏心奶奶忽然开口了。 “照我说,二丫这都不算什么事儿。” “赵家看不上二丫,无非是觉得她太瘦了。只要咱们在半个月内把二丫喂得白白胖胖,那不就行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只是养胖李二丫,肯定是要吃好吃的。 只要买好吃的,那肯定是要用钱的。这不?提到花钱,一大家子人难得一致的全都一声不吭了。 为了供大伯读书,家里的条件越发差了。 平日里作为壮劳力的爹一天最多也只能吃两顿饭,还得是在农忙的时候。 连带着老两口也全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还有闲钱用来喂胖二丫。 这时李老头咳了咳,看向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儿子道:“老三啊。” “爹,您有啥事要吩咐?” “你是酒楼里的账房先生,酒楼经常出门采买,想来价格也会比普通人家单独买要便宜得多。从明儿起让酒楼采买的伙计帮忙,每天捎一些便宜的大骨头、猪肺猪肠一类的回来给你二侄女补补身体。” 又看向一边面色不善的老太太,“老婆子,给老三拿一百个铜板。” 李牧承冷眼旁观,三叔有些迟疑并没有说话。 三婶的脸色变化太快,都能开染坊了,一会青一会白一会黑的。 李牧承默默在心底回忆了一下上次和老爹去集市时的物价。 大骨头比起肉来是便宜不少,可补身体总不能只要骨头棒,上面没有任何肉。 带点肉的大骨头,一百个铜板顶多够买四次。 要把自家姐姐养胖,这一百个铜板的购买力明显不足。 李牧承懂了,这无良爷奶是连三叔一家也算计上了。 很显然,三房两口子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平日里在他们手里抠银子供大哥读书也就算了,毕竟家里有个读书人,说出去也十分体面。 尽管老大屡试不中,但对于老三媳妇的商户娘家来说,也算是一种希望。 毕竟商人地位低下,若是没有个当官的护着,很难把生意做大做强。 万一李家老大哪一年突然走运,还真就考中了呢? 秀才虽然不一定能当官,但至少也能找个私塾当先生教书育人了。 只要手底下能培养出一些读书人,尊师重道的读书人一定会想办法报答恩师。 到那个时候,他们三房再和老大一家算一算这些年的付出。老大就算是为了脸面和读书人的风骨,这个恩他也得报。 可只给一百个铜板就想让自家帮忙给老二家的死丫头片子买大骨头?这话怎么说出口的? 李老三状似随意的接过铜板,面上依然笑呵呵的,谁也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爹放心,儿子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得妥妥的。” 眼看着自家媳妇儿就要原地炸开,李老三连忙丢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李老头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唯有李老太一脸肉疼的盯着老三手里的铜板。 看着他把铜板全都装进了荷包里,牙齿磨的咯嘣作响。 就在她准备张嘴嚎一两声时,忽然砰的一声响起。 只见李老头狠狠一拍桌,把旁边坐着的老婆子吓了一大跳。立马像一只寒风中的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抖啊抖。 李老头这才收回视线,环视一圈家中的小辈,清了清嗓子,朝着李老大的方向看去。 “这么多年,咱们光顾着老大一家,的确忽视了老二和老三了。等你们大哥考上了秀才,以后再考个举人,你们的好日子也就跟着来了。” “老大啊,待你有出息的一天,不可忘记两个弟弟一家这么多年的付出,可记得了?” 李老大连忙站出来对着全家人转圈作揖,好听话张口就来。 “爹娘的教诲,儿子一直铭记于心。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定是全家跟着享福之日。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全家喝稀的。” 李牧承在一旁听的直撇嘴。 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爷爷奶奶联合大伯一家给另外两房画的大饼,还是连个芝麻都不舍得给多画一粒的大饼。 偏偏自家亲爹是个憨的,吃得喷香。 眼看着又要像从前一样被糊弄过去,一想到自家姐姐未来的悲惨遭遇,李牧承也顾不得旁的了,用带着稚气的声音问道: “大伯说是要带我们享福,先是卖了我姐姐,接下来是不是要卖了三叔家的三个姐姐,卖无可卖了是不是就要卖我了?” “等我们都被卖了,那这福留着给谁享?” 整个堂屋里忽然响起这么一道稚嫩的声音,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虽说童言无忌,但孩子的话虽然幼稚,却往往更真实。 三婶瞬间一个激灵,还真就顺着李牧承的话往下想了。 是啊。 他们全家都知道老头子为了老大能考功名付出多少,只给一百个铜板就想让他们买半个月大骨头,不就为了给老二家的丫头补身体,免得赵家那位地主老爷瞧不上退回来卖不出去吗? 今天能为了大伯哥卖老二的闺女,明天就能卖他们三房的闺女。 不等大房走上仕途,一大家子都被他们给卖光了,还能享什么福? 第3章 筹银子 二房两口子更像是遭到了当头棒喝,李老二更是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住了。 刚刚他竟然还觉得爹娘说得对,大哥又那么情真意切的保证了。 苦了这么多年了,等到大哥考上了一切都好过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怎么听自家小儿子这话,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简单呢? 李老头也是没想到,他都准备再说几句好听话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偏偏这小孙子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直接把他做好的局给打了个稀巴烂。 “李牧承!这里没有你个小孩子胡乱插嘴的份儿!” 换成任何一个小辈在这里,看到李老头板着脸十足严厉的样子,早就吓得蔫头耷脑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偏偏李牧承胆子大得很,借着李老头儿发火这股东风,忽然就哭嚎了起来。 只见李牧承紧紧拉住自家姐姐的手,一个猛子扎在地上蹬腿儿开嚎。 “我不要姐姐被卖掉!我不要享福了!以后出门人家都得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就是卖姐姐去死那家的弟弟,我还怎么做人啊呜呜……”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也就是小孩子怕以后没脸出门。可听在李老头和李老大耳中,完全变了一种意思。 李老头有些后悔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 怕是用不上几天,整个镇上都知道他们家为了大儿子的前途卖孩子去配冥婚的事。 若是赵家小公子和自家二丫头都是十几岁,还能说李家欢喜嫁女,只可惜二丫头福薄。 可两人都还小,二丫头更是刚满九岁,谁家姑娘这么小就嫁出去? 要是二丫头真的就这么被送到赵家去,他们老李家往后指不定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戳后脊梁骨。 李老头面色越发难看,但心里盘算一阵还是下定了决心。 卖二丫头入赵家这事肯定是不会变的。毕竟已经收了人家赵老爷的银子,而且这钱现在已经拿去给老大交束脩了,吐不出来。 至于小孙子因舍不得姐姐而哭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在他看来跟过年节杀鸡鸭时孩子舍不得养了许久有了感情一样没啥区别,稍微哄一哄,到头来还不是不闹了。 想到这他猛地一拍桌子,“糊涂!如今我们拿了赵家的钱,要是再不把人送过去,恐怕我们李家都得大难临头了。” 说完这话他语气稍缓,看向还在地上撒泼哭闹的小孙子。 “承小子乖,你姐姐去赵家是享福不是受罪。赵家的小公子跟你姐姐年纪相仿,只是身子弱了些,等他的病养好了,你姐姐可是有享不完的福。” 李牧承真想一爪子把李老头这张虚伪的菊花脸给挠花,这哄三岁小孩的话谁能信? 外面都传疯了,说是赵家那个土财主晚上做了个梦,说是地底下的先辈给托了梦,让找一个和赵小公子八字相合的合葬,好保赵家满门顺风顺水顺财神。 还享福,享个屁的福! 这福气给你这个臭老登,你要不要? 李老头根本没拿李牧承当回事,象征性的安抚了一两句后,再度拍板决定。 “呵呵,这事就这么定了,老三你记得去买大骨头给二丫补身子,以后咱们家说不定还要仰仗她帮忙过上好日子呢。” 精明如李老三,之所以咽下一百个铜板买半个月大骨头的哑巴亏,自是也想到了这一层。 毕竟大哥考中秀才这种事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二房的二丫卖出去后就和赵家成了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好处是摆在明面上的。 二房一家子憨厚老实,和赵家没什么往来。可不代表他李老三也是个怂包。 只要和赵家扯上关系,日后他李老三又何必留在酒楼里给别人做工? 到时候他手里有岳父一家给的钱,有赵家这个人脉,在这镇子里做什么事情不都是风生水起? 三家欢喜一家愁,只有二房一家愁云惨淡。 事到如今,除了把二丫头送到赵家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二两口子更是满脸绝望,向来老实本分的他们在面对自家女儿命运被别人决定的情况时也只能默默接受。 李牧承跟在爹娘身后往外面走,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不让姐姐去配冥婚这件事。 亲情路线?李牧承压根就没想过。 就老李家这一大家子人,哪个是好东西? 原本想着读书人注重名声,用名声来打消掉他们的想法。结果显而易见,根本行不通。 既然李家这条路行不通,那就从赵家下手好了。 李牧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实际上是老李家用来堆放杂物的储物间。 仰躺在破木门搭的木板床上,李牧承闭目凝思。 首先,自己的姐姐无论如何都不能符合赵家的要求。 虽然李牧承并不知道配冥婚都有什么要求,但从未听说过连高矮胖瘦都要特别要求的。 想来是赵家那个土财主做梦的时候,先辈告诉他除了八字要合之外,连精神状态和身材都有着严格要求。 其次就是准备好银子,等姐姐不符合要求的时候,要把人家买人的钱给凑齐才行,不然等待整个李家的都是灭顶之灾。 老李家这群人是生是死的无所谓,他们二房一家可不能跟着吃瓜落。 当然,只准备十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万一人家赵家要利息呢? 或者找些别的由头,把价格抬了抬。主打一个你们家交不出来符合要求的姑娘,我们就当给地底下的小公子买了个丫鬟使唤了。 可目标确定下来了,该用什么方法赚钱呢? 过于老实且愚孝的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甚至连赚钱的想法都不能透露给他。 娘看着倒是比以前清醒多了,或许能帮着打掩护。 但做什么营生能在半个月赚出足够把姐姐赎回来的银子呢? 看各种电视剧小说,穿越后的主角上个山就像开挂一样,随随便便几百年的人参就能拔出来,野猪更是弱智一样往树上撞。 可这里不一样,山上都是有主之物。 唯一能不花钱随便采的,只有山里的野草了。 等等,野草? 李牧承的双眼猛地一亮。 有了! 第4章 发现目标,采摘! 大乾朝等级森严,从穿衣打扮上也能区分阶级。 但凡穿错衣裳,戴错配饰,不仅本人会受到相关律法的制裁,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 偶尔听哪家在京城有当奴才的亲戚得了恩典,准许回乡下探亲时提到过京城的繁华。 一大群人围着坐,听对方提到京里那些贵人的二三事。 皇帝与中宫皇后皆为明黄色,皇太后若为皇帝生母,或是上一任中宫皇后,才可身着明黄色,否则只能穿与明黄色相近的鹅黄色。 亲王、一品大员及一品诰命夫人和后宫四妃才准穿着象征着贵气的紫色,且花纹也都十分讲究。 当然,这些距离李牧承过于遥远。李牧承所在的镇子里也遇不到如此身份高贵的人。 就目前李牧承所见过的,可以总结为三大类。 一是如同整个李家村的人,穿着的都是粗布麻衣。女人的配饰更是以麻布头巾、头绳与木制簪子为主。 二是住在镇上,像赵财主家一样的商户,穿着的虽然同为纻麻所制衣衫,但却非寻常之物,而是有着“筩(tǒng)中黄润,一端数金”这种极为昂贵的能在光照下折射出星星点点微光的名贵织物。 没办法,商户的地位也很低,绫罗绸缎这些只配皇亲国戚与在朝为官的名门望族们才可穿着。 如同三婶这种娘家有些资财的商户,头上戴的最贵的饰品也只能是银饰,金饰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戴的。 为了彰显他们有钱,只能想发设法的在麻衣上做功夫了。 第三种就是如同李牧承那位大伯一样的读书人,也是最好区分的。 他们的衣裳是难得的细棉布,童生为青色儒衫,秀才则为白色儒衫。 读书人的娘子穿衣风格也与读书人类似,放在现代来讲,那就是同款情侣装。 再往上是什么颜色,李牧承就不知道了。毕竟他所在的这个小镇上,见到的读书人最厉害的也只是秀才了。毕竟县令县丞这种人穿着的都是官袍。 这也是为何大伯屡试不中,家里人也会咬牙继续坚持供他读书的原因之一。 只有读书人才能改变普通人的阶级命运,但凡大伯能成为一个九品芝麻官,家里人能捞到的好处只多不少。 除了可以不再交田税,衣食住行都能得到极大的改善。 可想而知赵家出的这十两银子买断钱,在这个偏远小镇的购买力有多惊人。 李牧承想到的快速赚钱法子,当然不是老老实实的一点一点捣腾各种吃食或小商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为今之计只有一种法子,卖方子。 李牧承虽然也想卖菜谱,只可惜这个时代的调料并不齐全。 虽说他也可以去找一些孜然、胡椒一类的东西碾成粉卖出去,但这些实在是耗时耗力,且李牧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在这边找到。 药铺里虽然也有这些东西,但他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拿什么买? 好在他在穿越前特别喜欢看非遗一类的短视频和访谈,脑子里有不少存货。 在现在这个一穷二白的阶段,还真就有一个特别合适的非遗文化——传统植物染料染色技艺。 尽管普通百姓用不到这些,但能在镇上做大买卖的人,手里的铺子可不是只有一两个那么简单。 李牧承相信,只要自己把成品给做出来,这个方子对方一定会感兴趣。 李牧承睁开双眼从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坐起来,扒着缺了角的木窗缝往外瞧。 阳光明媚,院中无人,正是可以偷偷溜出去的好时机。 传统植物染料染色技艺以茶叶、花卉和水果、中药等植物根茎天然原料为基础。 再通过水萃取法提取染料,辅以草木灰、明矾等物进行手工染色。 幸好买下李家村附近山头的人家心善,准附近的村民可以在山的外围随意采摘些野果子和猪草一类的。 否则光是准备原材料,就要费好大一番功夫了。 索性需要的许多植物多且并不起眼,就算是去山的外围采上一些也不会引人注目。 小小的李牧承背着比自己没小多少的竹篓子,路过溪边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小小的身影刚消失,在溪边围在一起洗衣裳的村妇们无比唏嘘感叹。 “瞧瞧这可怜见儿的,我孙子比他还大两岁呢,到现在我都不舍得他干活。李老头真不是个东西,这么作践自己的亲孙子。” “要我说他家老大考了这么多年秀才都没中,肯定是被他老子娘给害的。天天净干那遭天打雷劈的事,真当老天爷瞎呐。” “行了都小点儿声吧,万一有哪个大舌头去老李家通风报信说些有的没的,小心那一家子不讲理的又来你们家闹。” 一群人嘻嘻哈哈说起了旁的事,而这时的李牧承也终于到了目的地。 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李牧承随手揪了一把黑紫色的小果实往嘴巴里塞。 没办法,他太饿了,走了这么远要没力气了。 记忆里这东西的学名叫龙葵,长得像小葡萄,酸酸甜甜的。 重点是这东西除了好吃且漫山遍野、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以外,还是天然的染色剂,自然成为了李牧承要采摘的植物之一。 等到李牧承装了大半个背篓的植物下山后,眼里的激动根本藏不住。 难怪老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里的物资果然很多,等自己有钱了,也要买一个山头玩玩。 与以往不同的是,李牧承这个时间回家,肯定会遭到奶奶劈头盖脸的责骂。 今日的李家倒是安静,一向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二房一个的爷爷,竟然拿着个烟袋锅,破天荒的朝着自己咧嘴一笑。 “承小子回来了啊,快把猪草放下,洗洗手去吃饭吧。” 李牧承心道: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根本就不是给猪吃的。 只见李牧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状似受到惊吓一样挪着小碎步往后退。 “这是我留给自己吃的野果子,我不想被饿死。” 一听李牧承背了野果下山,李老头瞬间口齿生津,眯着眼睛把烟袋锅放在桌上站起身,大步朝着李牧承的方向走来。 第5章 活下来的希望 “臭小子!你爹娘平日里怎么教育你的?有好东西不知道孝敬长辈吗?” “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就你那小牙能咬得动野果子吗?” 李牧承原本只觉得臭老头儿有些吵闹,这会儿感到后背一轻,差点儿被气笑了。 果然,这一大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李老头拨开上面铺着的一层野草,两眼放光的往里面看。可惜在他看清楚那黑紫色的龙葵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垮了下去。 “就这破玩意儿你也当个宝贝一样背回家吃?” 话说到这里,李老头的话突然就收住了。 老二这房人确实吃不到几顿饱饭,饿肚子成了常态。 一家子人饿得面黄肌瘦的,可不就得找些能糊口的东西嘛。 按照从前的脾气,李老头肯定提着这一筐东西像倒垃圾一样倒出去。 可如今正是需要二房听话,乖乖配合他们好好养胖二丫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让二房一家破罐子破摔。 于是,李老头扯出一抹极为不自然的微笑,把手里的筐再次还给了李牧承。 “拿回去吧,爷爷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会真的拿你的东西呢?” 李牧承心想:你个老不羞的有啥事是干不出来的?现在想起来装大尾巴狼了,有意思吗?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赚钱大计,时间紧任务重,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李牧承直接背起背篓,直奔自己的小房间跑去。 二房两口子难得吵了一次架,这会儿正在冷战中,谁也不理谁。 李二丫这会儿脑子里全都是自己要被卖了,也顾不上爹和娘的情绪。 顺着没比手指窄多少的窗缝往外望去,刚好看到自家亲弟弟背着大背篓往这边走的身影。 李二丫顾不上自己伤心,心疼地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接过李牧承的背篓。 “快歇歇,你是不是又自己一个人偷偷上山了?” 因着筐里盖在上面的野草被李老头拨开了,李二丫只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东西,强忍住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李二丫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找爷爷奶奶谈条件。 不求像供养大伯一样,只求能让弟弟每天都能吃饱饭,认识几个字以后能找个像样的营生也好。 李牧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实在是李二丫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单纯的不得了。 李牧承对着自家姐姐招了招小手,等到李二丫把脑袋凑过来,才神神秘秘的小声嘀咕道: “姐,这可都是赚钱的好东西。如果能赚够十两银子,就算是爷奶还是要卖掉你,你也能拿着这笔钱把自己的命赎回来。” 李牧承当然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但总要先给姐姐一些能活下来的勇气和对未来的希望才行。 免得姐姐过于消极,到时候钱赚够了,人提前没了。 李二丫面上露出一抹苦笑,轻轻的伸出手摸了摸李牧承的小脑袋。 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就靠折腾这堆野草野果子,怕是连十枚铜板都凑不出来。 可李二丫心里还是柔软成了一滩水,知道这是亲弟弟心疼自己呢,又怎么忍心拂了弟弟的一番好意呢? “好,那姐就等着小弟赚够银子救命了。” 李牧承咧嘴一笑,“这事儿我一个人可做不了,还需要姐姐帮忙才行。” 因着要养胖李二丫,原本属于李二丫的一些活儿也全都被李老太给收走了。又担心把活儿全都丢给二房,李二丫心疼父母再帮忙干活,影响了养胖大计,干脆连二房两口子的活儿也一并收走了。 如今的李二丫无事一身轻,自然有时间和精力陪着李牧承胡闹。 李家村所在的小镇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降雨了,抬头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太阳,李牧承估计还得热上好一阵子。 刚好自己要做的东西需要长时间的强烈日照才行,倒是方便了自己。 这里虽然为古代,但却是历史上并未存在过的朝代。很多古法传承的东西,这里也并不完善。 就比如家里最豪横的三婶,偶尔也会买些不同颜色的新衣服穿。但经过漂洗几次后,都会掉色,变成如今大部分人穿着最为常见的麻布原色。 想着穿越前特别小的时候,经常去乡下奶奶家玩儿。和小伙伴们在田间地头疯跑,沾染了龙葵汁液的衣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所以李牧承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地取材复刻出不会褪色的染色剂。 李牧承先是洗干净手,又抱了一个大罐子。小心翼翼的将龙葵果实采摘下来,放进了大罐子中。 毕竟他可不想弄的满手黑紫,到时候再被气不顺的奶奶看见,换一顿竹笋炒肉就不好了。 一旁的李二丫见状,默默地走出了屋子,背着一个背篓,提着一把镰刀就走出了李家小院。 等到李牧承终于把手头的活儿弄完,还在愁罐子里的龙葵太少时,李二丫背着背篓走了进来。 只见里面居然是满满一背篓龙葵草和龙葵果。 “姐!” 李牧承难得激动,此刻看着李二丫的眼睛都冒着光。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这样好的亲姐姐说什么都得救回来! 李二丫笑着伸出略有薄茧的手揉了揉李牧承的脑袋,“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姐说,你这么小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李二丫神情有些落寞,微微颤抖着唇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以后……姐姐不在了,有什么事就去找娘亲帮忙。爹那个人满脑子都是为了全家幸福,总是觉得吃些苦受些罪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可莫要同爹学。待你长大后有了妻儿,一定要对人家好一些,再好一些。” 李二丫说到这里,忙背过身去抬起胳膊狠狠擦了擦眼角。 李牧承当然知道她在唏嘘什么,可这个时候说些好听的就能有效安慰到对方吗? 不可能的事,李牧承懒得做。有那磨嘴皮子的功夫,还是争分夺秒的做事才叫实在。 李二丫正打算帮着自家弟弟打下手,就听到外面又传来讨人厌的呼唤声。 第6章 染色 “二丫!二丫呢?” 李老太正打算像往常一样骂上几句,突然想到了老头子的叮嘱,急忙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大骨头汤的味道着实勾人。 本就没吃饱的李牧承,这会儿闻到这股馋人的香味儿,肚子也跟着打起了鼓。 只是一想到这汤是怎么来的,李牧承胃口减半。 心底的怒火也跟着往上狠狠窜了窜。 李老头儿和李老太的房间内。 老两口目光灼灼的盯着李二丫看,生怕她手里的勺子一抖,浪费了这么好的汤。 “这可是花了高价买回来的大骨头炖的汤,你要是敢浪费一滴,老婆子我直接拎着扫帚往你弟身上拍!” 见二丫脸色瞬间惨白,李老头儿觉得自家老太婆的黑脸效果可以了,自己也差不多该上场唱红脸了。 “死老太婆,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拿你当哑巴!” 而后又笑呵呵的看向李二丫,面儿上那叫一个慈祥,仿佛真是一个极其疼爱孙女的大家长一样。 “乖孙女别怕,有爷爷在,你奶奶不敢放肆。” …… 李牧承这会儿已经把龙葵果洗干净了,终于进入下一项。 找到了一个破了一角的碗,把龙葵果放进去,倒入刚好过龙葵果的清水。 然后自制了一个小木杵,坐在位置上捣个不停。 李牧承有些怀念现代的破壁机,果然纯手工就是累人。 同一个流程折腾了二十几次,终于把干净的龙葵果给处理好了。 视线落到角落无人在意的土陶罐子上,李牧承犹如得了个宝贝。快步小跑出去把罐子洗了个干干净净,才小心翼翼的抱回到屋子里。又找了块洗到发白的帕子盖在了罐口,把捣碎的龙葵汁液倒在上面进行过滤。 还别说,这颜色当真好看,瞧着和葡萄汁似的。 想要呈现出最好的染色效果,当然要有样品。且是植物染色技艺极为重要的一环——布料脱浆。 只是自己这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无色布料,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李二丫又进来了,看到弟弟灰头土脸像是个调皮捣蛋弄花脸的小花猫,笑着走过来掏出帕子就要给李牧承擦脸。 李牧承双眼瞬间一亮,直接扯过李二丫手中的帕子跑了出去。 “姐!这帕子借我用用!” 李牧承把帕子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好在帕子不大,没一会儿就晾干了,而后将帕子泡在了过滤好的龙葵汁液里。 说是帕子,实则是一块棉布。 这个过程需要一个半时辰,李牧承忙转身看向准备丢出去的龙葵草,突然就来了新点子。 庆幸穿越前的儿时经常去老家,倒是和那些小伙伴儿学了不少手艺。 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反复研究,终于在揉烂了十几团龙葵草之后,做出了螳螂、兔子和小狗图案的草编成品。 李牧承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无奈现在的自己年纪太小且虚弱,小身板子怕是扛不到步行到镇上。 他太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了,就算是二房四口人捆一块儿,怕是都凑不出来一个铜板。 有了这些东西,下一步就是出门找村里的小孩儿换通往镇上的坐车钱。 趁着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小孩儿们大部分应该还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玩儿呢,抓紧时间把这些东西卖了。 这样明天一大早就能偷偷溜出去,坐着隔壁村子的牛车去镇上办事。免得本村那些长舌妇没事嚼舌根子,再让爷奶知道就不好了。 只是李牧承怎么也没想到,出门转个弯就能迎上,来自亲姐姐抓着后脖领子投喂。 “趁着爷奶在和大伯一家说话,快点儿把这半碗骨头汤喝了。” 李牧承根本拒绝不了姐姐的爱,只能像个老黄牛一样开启狂饮模式。 等他把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了,李二丫才放过他,拿着碗快步走回到了老两口的房间。 李牧承跑得飞快,直奔村头大柳树。 看着一群小孩儿,李牧承脑子里疯狂转动。 首先,和自己一样穷的小孩儿肯定不能选。 其次,力气太大又蛮不讲理的淘孩子也不能选。免得到时候自己没换到铜板不说,还要挨一顿胖揍。 最后,手里有铜板但家长像个铁公鸡,一言不合就跑到他家里喊打喊杀的更是不能选。 万一为了一两个铜板闹到家里去,爷爷奶奶打自己一顿不要紧,到时候连家门都不让出可真就糟糕透顶了。 最终,李牧承锁定了树下的三个小孩儿。 村长的小孙子李铁牛,赤脚郎中的小女儿小圆圆,另一个则是住在半山腰上,拿着官府给的守山月银,预防山上野兽窜下来嚯嚯庄稼的猎户家里的小儿子李弹弓。 这三个人平日里都是抱团的,且一个赛一个有钱。 这不?李牧承刚走过去,三个小孩儿就都迎了过来。 “木头哥哥,你今天竟然有时间出来找我们玩了诶,真好呀。” 小圆圆人如其名,眼睛和脸都圆圆的。 木头是李牧承的小名,一来是因为李牧承平常都在家里,不怎么出来和村里的小孩儿一起玩,二来也是因为李牧承平日里沉默寡言。 李铁牛则十分开朗,走上前拍了拍李牧承的肩膀。 “正好也到了快吃饭的时间了,一会儿我娘过来喊我吃饭,你就和我一起回家里去!” 还没到丰收的季节,只是偶尔去田里除除草什么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是一天两顿饭。 早饭时间没变,只是把午饭推后,晚饭提前,变成了晌午饭。 村长的大儿媳是个心善的,特别心疼李二丫和李牧承姐弟俩。 只是别人家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村长在村里权力再大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时不时的让小孩儿偷偷带个窝窝头、杂粮饼什么的,悄悄塞到姐弟二人手中。 李弹弓也不喜欢说话,跟在两人身后走到了李牧承对面,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牧承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一会儿三个人都回家吃饭了,他也不好跟着去蹭饭,更不好拦着人家不让走。 对着三个人都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掏出自己亲手编织的宝贝,在三人面前展示。 第7章 教训小霸王 “哇!这个兔兔好可爱呀,圆圆好喜欢!” 李圆圆从记事开始就经常被父亲带着挨家挨户走,知道村里有些人家过的特别艰难。 像李牧承家里这种在村上条件尚算过得去,还混得如此凄惨的人并不多。 再加上李牧承虽然很少和他们一起疯玩,可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十分有大哥的范儿。李圆圆很依赖他,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荷包捏出两枚铜板。 “我爹爹说了,有喜欢的东西要花钱买下来,张嘴就要可不是好孩子。” 村长的小孙子在善良娘亲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该如何做,学着李圆圆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两枚铜板递了过来。 又担心对方以为自己是在施舍,便笑着道谢,顺便接过草编螳螂。 “弹弓哥,剩下的那只小狗像不像你家大黄?” 酷酷的李弹弓挑了挑眉,听到李铁牛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直接拿过李牧承手心里捧着的草编小狗,顺手把串成串儿的五个铜板递了过去,转身挥手离开。 “我家住得远,先回去了。免得我爹暴脾气上来,一路踢我回家。” 李牧承以自己五点零的视力保证,绝对清晰无比的看见了李弹弓耳朵根都红了。 这群小伙伴还真是暖心啊,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的自己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只能默默的将这份情记在心里,待以后找到机会再还。 这边的动静不小,自然引起村里其他小屁孩的注意。 这不?人送外号小墩子的小霸王像颗大炮弹一样冲过来了。 “哟,有什么好玩意儿背着人交换啊?给小爷也看看。” 小墩子的爹是个杀猪匠,因着小墩子是杀猪匠家里唯一的男娃,平日里极为受宠。 杀猪匠经常去镇上,小墩子也常常被杀猪匠带着去镇上。 自认为是村里见过最多世面的小孩儿,平日里油水充足,长得又高又大。 学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公子哥儿的作派,平日里小爷小爷的叫唤着。 村里的小孩儿大多数都是被他打过抢过的,一个个的在他面前就像是鹌鹑似的,只有附和拥护的份儿,哪敢抱怨一个字? 见学了些真功夫,专挑打完了痛又不留痕部位招呼的李弹弓走出去大老远了,小墩子这才敢凑上来。 “怎么着?小墩子又想欺负人了?” 李铁牛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作为村长的亲爷爷板着脸呵斥人的样子,严肃的小表情一摆还真有些唬人。 就连小圆圆也双手叉腰站在李牧承身前,气鼓鼓的瞪着小墩子。 “你敢动我们一下,我回去就告诉我爹,再也不去你们家给你家里人看病!” 原本还凶巴巴的小墩子瞬间蔫吧了,刚要转身往回走,就见到身后的小弟小妹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正巧,小墩子看到了被两人挡在身后的李牧承,瞬间来了精神。 “你们两个告状精让开,我又不是找你们的!” 小墩子其实更想说一句好狗不挡道,可又担心会给家里惹麻烦。到时候自家老爹沙包大的拳头砸下来可不是好受的。 李牧承一挑眉,心道:这小东西真拿自己当个软柿子捏了? 李铁牛和小圆圆更不满了,整个李家村谁不知道李牧承什么样儿? 这不明摆着就是要欺负人吗? “小墩子,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吃得像个牛犊子一样,也好意思张嘴说这些?” 李铁牛虽然听过村里泼妇对骂,但身为村长的小孙子,一直都被教育不能出口成脏。 讲文明懂礼貌的孩子气得憋了半天愣是一个脏字都挤不出来,好半晌才寄出一句气鼓鼓的质问。 李牧承在身后疯狂压住嘴角,生怕一个不小心乐出声来。 小墩子才不吃这一套,双臂环胸伸出一条腿抖啊抖,十分不屑地越过两人肩膀的缝隙处,直勾勾的与李牧承对视。 “说你呢,好歹是个男子汉,就知道往别人背后躲,臊不臊得慌!” 李牧承抬腿就要从两人背后走出来,结果被两双眼睛给恶狠狠地瞪着。 小圆圆更是颇为不赞同的对着李牧承摇了摇头,奶凶奶凶的警告他: “你敢往前走一步试试呢,敢动一下,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那不讲道理的奶奶告状去。” 李铁牛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与小圆圆一样。 李牧承抬头望了望天,好吧,距离布料浸泡还得一会儿呢,不着急。 就当看戏吧,难受了一整天的情绪总得发泄出来才好。 小墩子人都傻了,他是真没想到都这么和李牧承说话了,对方反而不痛不痒的。 难道是最近没在村子里打人了,连李牧承这个呆瓜都敢和自己对着干了? 愤怒上头的小墩子才不管李铁牛和小圆圆是谁家的小孩儿,更不记得他爹那沙包大的拳头了。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李牧承打翻在地,让他在地上打滚,哭着喊着管自己叫祖宗,求自己停手。 看戏是一回事儿,看到小圆圆这么个娇俏的小丫头被恶狠狠地推倒在地,手心擦破了皮就是另一回事了。 俗话说得好,小树不打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 自己只是懒得和这群毛都没长齐的纯小孩儿动手,真当他是战斗力低微的豆芽菜了? 李牧承自认为对付一个小孩儿还是没问题的,尽管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像个小熊似的。 直接伸出一条腿,直接把张牙舞爪嗷嗷喊着冲过来的小墩子绊倒在地。 而后一脚踹在对方的麻筋上,免得这小胖子一个蛮力把自己撂倒猛捶。 小墩子发出一声惨叫,吓得落在树上闭目养神的鸟儿都吓得扑簌簌乱飞。 那些给小墩子呐喊助威的小孩儿更是吓得齐齐长大了嘴巴不敢吱声。 连准备嚎啕大哭的小圆圆都看呆了,眼泪聚集在眼圈里也不掉了。 李牧承像是骑大马一样骑在小墩子身上,还没等他动手,小墩子就龇牙咧嘴嗷嗷叫着找娘。 第8章 一不小心成了孩子王 “小嘴巴,闭起来。” 李牧承特别平淡的六个字刚说完,小墩子果然闭着嘴巴只会呜呜,那叫一个乖巧听话。 李牧承又扫了村子里的其他小孩儿一眼,见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喊木头大哥的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因祸得福,这么快就混成了孩子王。 以后有这么多小弟,再有一些需要跑腿儿采摘什么的活计,完全可以使唤人了。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李牧承也不打算继续在这浪费时间了,拍了拍小墩子的脑袋,这才缓缓站起来。 “再让我看到你带头欺负人……” “不敢了不敢了!木头哥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我都不敢了!” “行了,都散了吧。” 李牧承走到小圆圆面前,发现这小丫头的手心因为刚才摔倒都擦破皮了。 看到这么小的小丫头为了自己受伤,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抓起对方的小手轻轻吹了吹。 “我没事的木头哥,你忘了我家里是做什么的了吗?等我回家之后,我会自己找药草给自己敷上的。” 李牧承不放心,说什么也要亲自送小圆圆回家。 看到小圆圆家里有明矾的时候,双眼再次一亮。 虽然自己也能找到明矾石打磨碾成粉,可耗时耗力。 这会儿看到了,就想要动用口袋里热乎乎的铜板买一点。 小圆圆一眼就看出来了李牧承想要的东西,想到自己爷爷和爹爹都说过,只要放在院子里的普通草药和药材,都可以随便她用。 小圆圆迈开双腿,直接给李牧承装了一小包。 “这……”李牧承见这小丫头这么上道,顿时有些愣住。 “木头哥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今天要不是你帮我们出头,我和铁牛哥肯定要被小墩子给欺负了,爷爷常说要知恩图报,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 看着小圆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李牧承有些哭笑不得。 正好这明矾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居然小丫头白送那自己没有不要的道理,接过对方手里的一小包明矾,李牧承捏了捏对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等我赚钱去镇上了一定给圆圆带好吃的。” 回去的路上,李牧承脚步都欢快了不少。 兜里有铜板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干净手,再把浸泡在龙葵汁液的布料翻个面。 然后在空罐子里加入明矾和清水,将布料拧了拧。确保布料保持湿润且不会滴水后,将之慢慢放在了装着明矾水的罐子中继续浸泡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的时间,李牧承也没浪费了。 抓紧时间冲进小厨房,拿起专门留给他的两根手指那么宽的一小块窝窝头,就着水吃喝完毕,又回到了房间内。 端了一个小木盆,把罐子里的一小块布料拿出来反复搓洗。 等到终于不掉色了,才把布料挂起来晾晒。 只是等布料晒干后拿到屋子里后,李牧承再一次傻眼了。 这颜色……怎么有点不太对呢? 本以为龙葵果是紫黑色的,布料也该是大差不差的颜色。顶多有点偏暗红罢了。 可这颜色不就是传说中的“天缥(piǎo)色”嘛? 像初雪冰面消融的水痕,又似晨露浸润的竹梢,带着不染尘埃的清透感。 是那种仰头望天时,介于青与蓝之间的浅淡色泽,如天空般明净,似被天光淬染过,极为雅致舒服的颜色。 《诗经》里曾写过“缥兮缥兮,流离之子”,清代吴敬梓也曾写过“蓬窗窥天缥,江水真安流”来形容天缥。 这颜色也不错,好歹没犯了贵人的忌讳,倒也算是一种可以不挑阶级,可自由穿着的色彩之一了。 若是将之与金银绣线相结合,做那些贵族人家穿着服侍的配饰色或是织就“风送云舒”纹样,绝对能增添几分雅致超脱之气。 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东方美学永远都是最拿得出手的! 只待明日破晓,搭乘牛车去镇上,找布行或绣坊卖配方了。 二房两口子的冷战还在继续,李牧承也没想到,太阳刚落山,亲爹就抱着个变了色的枕头一脸无奈的站在了自己的破床边上。 李牧承都懒得问,就知道定然是娘亲把爹给赶出来了。 换做往常,娘亲是不敢这么做的。毕竟再如何这里也是老李家的地盘,当儿媳妇的撵人家老两口的儿子忒不像话。 但今日出了卖二丫的事,老两口就算是看不顺眼也没法说什么。 李老二更是知道自己理亏,也知道自己过于软弱。 这会儿除了老老实实抱着枕头出来,到儿子屋子里凑活一宿外,没有任何想法。 可李牧承住的是老李家堆放杂物的房间,木板床本来就小得可怜。 李牧承这么个小不点儿躺着都不能伸直双腿,更何况是李老二这么个大人呢? “你接着睡你的,爹躺地上凑合一宿就行。” 李牧承心想:你不睡地上还能躺天上吗?就知道说废话。 对于有这么个不争不抢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软包子爹,李牧承心里也是有怨的。 但凡他能硬气一些,也不至于全家给大伯一家为奴为婢,当无私奉献的吸血包。 同样都是要供大伯读书的人,三叔一家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就那这次卖李二丫的事来说,三叔家里的三丫和四丫,哪个不比二丫长得壮实些? 为啥爷奶宁愿卖了手脚麻利,能在家里当个成年劳动力使唤的二丫,也不敢提三房的孩子? 唇亡齿寒的道理,李牧承宰清楚不过。若是这个包子爹支棱不起来,二房这一支往后也难站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孝道重于一切,以后自己就算是有出息了,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个包子爹不管不顾。 到时候他要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以孝道来要挟自己迁就偏心爷奶,恐怕自己也免不了头疼。 说起来也是挺无奈的,如今这个时代的量刑标准还真是一言难尽。 就连罪犯都能靠着是否孝顺,又是如何孝顺,孝顺到什么程度作为衡量减刑的标准。 以至于愚孝的人特别多,如老李家老两口这样处事风格的老人并非个例。 只不过那些人家顶多是偏心,毕竟家里没有会疯狂吞钱的读书人。 这些事以后再想,为今之计还是先睡饱了要紧,免得耽搁了明天的正事。 明天有好一场头脑风暴的硬仗要打呢,不保持精神满满的状态可不行。 整个李家村都静悄悄的,唯独李二丫的房间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 “二丫,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李二丫抬起头,正好和自家娘亲对视上。 “娘,你怎么过来了?” 母女俩手拉着手坐在桌边,说着小话。 谁也没想到,李二丫突然提到了李牧承。 第9章 被赶出来了 “小弟他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觉得他怪怪的。” 李二丫把今天看到李牧承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给说了出来,最后还来了个大胆的猜测,表现得更加不安了。 “该不会是小弟生气了,打算制毒把爷奶他们都给药死吧。” 李二丫也吃过龙葵果,觉得那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可也听说过隔壁村有个小孩儿因为吃龙葵果中了毒,没等到赤脚郎中到便毒发身亡的事。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李家村也不会有那么大一片龙葵果茂盛生长没人采摘。 她哪里知道隔壁村那个小孩儿摘的是尚未成熟的青色龙葵,年纪小身体抵抗能力有限,自然会要了性命。 李二丫有这个担忧并不奇怪,毕竟她与李牧承的关系最为亲厚。 爷奶那么坚定的要卖自己,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肯定心有埋怨。 虽说李二丫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无力,可也不忍心看着弟弟跳入火坑。 小弟才五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改变处境,迎接美好的未来。 李二丫一番话,把娘亲周氏吓得不轻。 母女俩手拉着手担忧了好一阵,这才商量出一个办法出来。 “明天起,咱们娘俩紧紧盯着你弟弟。一定要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看到他和你们爷奶走近的时候,务必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母女俩又蛐蛐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有些乏了。 周氏也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免得躺在床上以后又要胡思乱想。便也懒得折腾,直接睡在了李二丫的屋子里。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牧承就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轻盈的从鼾声震天的老爹身边绕过,拿着昨天染好的那方天缥色帕子,快步朝着李家村外的土路上走去。 李牧承隐隐约约记得隔壁村那位赶牛车的伯伯是要起早去镇上给有钱人家送菜的,天还未亮就出门,保证菜上还沾着水珠,新鲜得很。 且现在天色尚早,早些去镇上办完了事还能早些回来。免得娘亲和姐姐担惊受怕,以为他丢了再哭坏了身子。 李牧承运气不错,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了隔壁赶牛车的老伯。 “你小子,怎么没个大人跟着呢?一个人跑到路边玩多危险,万一碰到拐子可咋办?” 换做别的小孩被这么问,早就惊慌失措了。 李牧承胆子大得很,扬起下巴装作一脸担忧的样子。还从小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 “我家里有人病了,郎中伯伯那里缺一味药材,我得早些赶到镇上去给家里人抓药。” 若是换做别的小孩儿,赶牛车的人肯定得寻思寻思,大概率是不拉他的。 毕竟孩子太小,万一真的到了镇上丢了,负责任的那个人肯定是带孩子去镇上的。 可老李家是个什么情况,附近几个村的人谁不清楚? 看这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老李家的二房媳妇病倒了,李老二那个憨子这会儿应该忙着去田里锄草,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 李家老太太又是个心眼子长歪了的,偏心偏的没边儿。 能让孩子手里拿几个铜板去镇上抓药,估计也是二房两个孩子费了不少心思求来的,可怜见儿的。 赶牛车的老伯还笑着跳下牛车,将小小的李牧承给抱上了牛车,放在自己身边。 想了想又觉得不稳妥,又伸出大手将半筐白菜抱了出来,将李牧承放在了白菜筐里不说,还用好几个装满了菜的筐将其围在中间。 “哈哈哈,这下不担心你小子掉下去了!” 李牧承很想翻一个大白眼给他看。怎么着?自己像是得了多动症的小孩儿吗? 不过人家也是好意,该嘴甜的时候还是得甜一下。 毕竟现在的自己只有五岁,说什么也不能崩人设。 “谢谢伯伯,伯伯你人真好,你一定会发大财的。” 只要是个人,哪有不乐意听吉祥话的? 赶牛车的老伯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嘀咕,老李家的老两口是不是被他家老大给下了降头。 这么好的孩子不知道培养,老揪着那一个大儿子,真是造孽。 等到两个人到了镇上,赶牛车的老伯将李牧承放在了医馆门口。 “孩子,伯伯得抓紧时间去给人家送菜了,再晚就要耽搁正事了。你买完药别急着离开,伯伯半个时辰以后过来捎上你一块儿回去。” 李牧承乖巧点头,还特别懂事的鞠躬道谢,目送赶牛车的老伯离开。 待老伯消失不见,李牧承转头就信心满满的朝着医馆对面的布店里面走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站在柜台里的老大娘快步小跑了出来,像是轰乞丐一样轰自己离开。 “你是谁家小屁孩儿,别赖在我店门口挡我生意。我就说一大早上的乌鸦叫绝对没好事,刚打开店门要做生意就来了你这么个瘟神,果然是犯了小人!” 李牧承紧了紧小拳头,奈何这老货太不讲道理。见小孩儿还敢昂起脑袋瞪她,又疾跑了两步就要掐李牧承的脸。 好在李牧承年纪小身子灵活,几个闪身就溜出去大老远。 “滚!倒霉玩意儿,别让老娘再看到你,再赶过来扒了你的皮!” 李牧承也是没想到,镇上唯一一家布庄的老板娘竟是这么个泼辣东西。 “少东家,您慢着些,小心脚下。” 就在此时,李牧承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定睛一瞧,见是那家落户在镇上才两个月的绣坊。 听闻那绣坊里不管是布料还是绣品,都比刚刚被轰出来的那家要好上千百倍,价格也十分公道。 原本是镇上唯一一家布店,因为这个新来的对手,损失了大半的客户。 没办法,不管是价钱还是布料种类,都能甩布店一条街。 李牧承伸手拍了拍被自己放在衣襟里妥善保管的天缥色帕子,重拾信心,直奔绣坊而去。 “这位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儿?” 刚进门就有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走过来询问。 李牧承心里暗暗感叹,难怪那家布店的生意越来越差。 瞧瞧人家这说话语气,瞧瞧人家这服务态度,拿什么比? 第10章 绣坊的漂亮姐姐 李牧承还在心里嘀咕,那个迎过来和李牧承说话的管事笑意更加柔和。 “可是和家人走散了?你叫什么名字,说说你家大人的相貌特征。” 问名字是方便他们找走散的大人,而问清楚相貌特征,则是为了防止有拐卖孩子的有心之人过来冒认。 万一孩子在他们好心帮忙下反而到了人贩子手里,整个绣坊都会良心不安的。 李牧承见对方误会了,忙学着大伯在外行礼的样子,给面前这位管事作了个揖。 对面的管事笑容更明显了,只觉得眼前这小孩儿一副认真严肃小大人的模样,怪有趣的。 “这位管事姐姐,我来此并非和家人走散,而是想要同贵绣坊谈一笔生意。” 李牧承表现的过于成熟稳重,认真缓慢的语气像是极有自信的样子。 绣坊管事自认为随着少东家来这边做生意,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世面,还真没见过几个小孩儿能像眼前这人一样。 心道:或许眼前这位是哪个名门望族家的少爷,被家人放出来锻炼胆量的? 或是哪个巨贾家中锻炼小辈经商能力,才让这么个小不点儿找上门来谈生意的? 不过看这孩子衣着打扮,也不像富裕人家的子弟啊…… 毕竟是个刚到镇上没多久的外来商户,对本地的事情了解并不多。 也幸好不够了解,不然李牧承今天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了。 管事的思考再三,最终还是轻轻颔首示意李牧承进店里稍待片刻,自己则去后院寻少东家去了。 正在后院看账的少东家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五岁小孩儿做生意。一时间也来了兴致,摇着团扇走了出来,站在了李牧承对面。 李牧承抬头看去,发现来人同样是一名女子。 这少东家二十余岁,容颜清丽,气质出尘。素衣映衬下,身姿修长婀娜,纤腰若柳,胸前却饱满丰挺,如枝头硕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风韵。 “就是这位小公子,要同我谈生意?” 绣坊管事轻轻颔首,少东家嘴角微翘。 “行吧,小老弟,和姐姐去后院儿谈吧。” 李牧承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跟着少东家身后往前走。 少东家时不时回头瞧一眼,暗暗称奇。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么惊人的胆子,这偏远小镇还真是不简单。 难怪出远门做生意前,家里的长辈一直在叮嘱,莫要小瞧了任何一个人。 谁能想到如此边陲小镇,都能有这样厉害的小孩儿呢? “不知小公子打算同我谈什么生意啊?” 因着“贵客”是个小孩儿,所以桌子上摆着的不是待客用的茶水,而是糖水和小点心。 李牧承只轻轻扫了一眼,就看出那点心就和自己最讨厌的会糊嘴的绿豆糕是一个东西。 倒是这糖水许多年未曾喝过了,甜甜嘴倒也不错。 只是这生意还没谈成呢,李牧承倒也端着该有的架子,根本不看第二眼。 绣坊少东家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他倒是小瞧了这孩子的自制力了。 李牧承知道谈判要点,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 “少东家你好,我叫李牧承。今日来此,为的就是这个。” 李牧承将帕子缓缓放在桌上,又比了个请的手势。 绣坊少东家原本还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块儿平平无奇的帕子嘛,连朵绣花都没有。 诶?等等…… 绣坊少东家猛地一把将手中的团扇丢在一边,将帕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青色的布料并非没见过,可这种极为浅淡的青色,倒是颇为难得。 别说是在这个小镇子里了,就算是在京城,也没见到如此淡雅的颜色。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天缥色?” 绣坊少东家的眼里迸发出惊喜,若是能得到这染色方子,做出一套天缥色的内搭,再配上白色外套或蓝色儒衫送去白马书院,院长肯定会破例收下自己的亲弟弟为学生。 家中世代经商,就算是有些资财能和一些官老爷们说上话,但皇家书院与有名的官家贵公子们聚集的白马书院都是不收商户子嗣的。 如此符合文人喜好的颜色,定然能引领新风潮! 爹爹去外跑商出了事后,娘亲承受不住相思之苦跟着去了。只留下自己这个长姐带着个和面前这个李牧承年纪相仿的弟弟。 家里的生意也都被族中叔伯们抢走,就连一向疼爱她们姐弟的祖母也卷了银钱和宅子,跑去和叔叔一家生活。 要不是还有这么个小绣坊被记在了父亲的私账上,怕是最后一点养活自己和弟弟的希望都没有了。 李牧承见对方如此激动,也不急着开口,而是拿起桌上的小甜水一口一口喝着。 等到喝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杯子,看向了面前的少东家。 “今日我来这里,就是想要和你谈着染色生意的。我不止能染天缥这一种颜色,还有很多种。甚至,可以让颜色在布料上慢慢变化。” 渐变这个词,李牧承怕对方听不懂,这才换了个描述方式。 绣坊少东家更惊喜了,原本还打算压一压自己的情绪,现在哪里能控制得住? 可一想到对方谈吐不俗很有可能是某个家族出来历练的,怕是要狮子大开口。 若换做从前父亲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倒是不怕的。如今手里的银子也不多了,大部分的钱都压在货上了。 “不知李小公子打算要个什么价格?” 李牧承其实也不知道要多少合适,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回钱。 十两银子就能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但这么多年供养大伯所需银钱也不知道有几个十两了。 这方子要定个什么价格,还真不好张嘴。要价高了怕对方直接像布店那个大娘似的把自己扫地出门,要价低了又吃亏。 李牧承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装成一副极为神秘的样子。 “少东家经营这么大一家绣坊,名声又极好。想必见过的世面也是极多的,该定价多少,你应该心里更有数才对。” 踢皮球谁不会了! 只要对方出价,不管高了低了,直接往上抬价就对了! 绣坊少东家略一挑眉,却没有说话。五指张开,比了个五的手势。 李牧承虽然表现的十分淡然,好像什么都影响不了情绪一样。实则心里的浪都快把自己给扇飞了。 这个手势几个意思?这是五两啊,还是五十两啊? 第11章 折中的办法 见李牧承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甚至还微微蹙起了眉头。绣坊少东家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绣坊少东家心里苦啊。 自从她带着弟弟来到这个小镇上,一路以来的艰辛和不易浮现脑海。 都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何尝有过这样的苦日子? 换做从前,整个绣坊里连管事和绣娘都算在内,一个月零用钱只花销二两银子,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这还是在镇子里,所有东西都要花钱买的缘故。 若换成镇上的普通人家,或是乡下有亲戚或庄子提供各类蔬果木材等物,怕是一家老小一年到头也就六两左右的花销。 一张方子能抵一年多的花销,这个价格不算低了。 李牧承眯了眯眸子,见对方的确是不再松口了,也知道这个价格可能已经到顶了。 只是他最低也需要十两银子保底,这八两银子明显不够看。 看来还是得再想个办法凑出另外的银子才行,且一旦姐姐被赎回,就是和老李家一大堆亲戚决裂的时候。 想到日后杂七杂八的支出都得二房自己想办法,李牧承就觉得还是要找一个能够确保每月都有固定进项的收益来源才行。 自己年纪小,能搭上一条来钱的路子实属不易。能够和小孩儿面对面心平气和谈生意的人并不多,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冤大头,必须得抓住了猛薅羊毛才是。 “这样吧,这张方子我可以八两银子卖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绣坊少东家略一挑眉,“小公子请讲。” “我还要根据我这方子制作出的成品,销售利润的四成。” 绣坊少东家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连语气都冷了不少。 “小公子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了,小心你人小胃口小,吃多了撑得慌。” 李牧承当然知道对方不会同意,可谈生意就是这样,有来有往的拉扯才能做到彼此都满意。 若是上来就报个自己理想的分成,怕是对方还是不满意,继续压价。 “若你不愿,那我便把方子拿回家中,让家中长辈找别家谈便是,告辞。” 李牧承完全不担心对方会真的放弃他的方子,毕竟那位少东家有多喜欢自己带来的成品,他还是看得到的。 尽管对方已经尽量将情绪控制住了,可一瞬间的微表情还是瞒不过从头盯到尾的人。 果然,李牧承快速收起帕子,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才挪了一步,就听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成!顶多两成!” 李牧承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三成!若是三成也不行,你就找别家吧!” 李牧承满意了,笑着转过身。 “劳烦准备笔墨纸砚,立契书为证吧。” 这下,绣坊少东家震惊了。 看着对方和自己弟弟年纪相仿,却能一个人自信从容的谈生意不说,还识字,甚至会写?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李牧承唯一烦躁的点,便是自己这双手软的像奶油小面包。 拿起笔时,若不仔细控制着,怕是写出来的字会像歪歪扭扭的毛毛虫。 待契书写好,李牧承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不会留下任何漏洞给对方钻后,终于满意了。 直到此刻,李牧承才知道这位少东家的名字——郑盼儿。 接下来只需要去官府备案,确定了契书的合法性便可。 只是两人一个是刚及笄的女子,另一个是五岁的孩童,谁去官府走一趟都不合适。 好在镇上最有名望的人就在斜对面的医馆内,绣坊派人去医馆走了一趟,没一会儿就带回了加盖府印的契书。 “一式三份,一份放在官府之中,一份放在我这里,另一份还请小公子带走。” 和契书同时奉上的,还有八两银子。 李牧承提笔唰唰写好龙葵染色配方递给对方,又想到绣坊平日里也是会接成衣的活计,想必会有不少碎布头。 “不知贵绣坊可有多余的碎布头?又是如何售卖的?” 不少贫苦人家舍不得买整块布料,都是买些碎布头什么的,衣裳哪里破了就补到哪里。 更有甚者直接拿碎布头拼接起来做新衣裳,毕竟碎布头便宜得很,几文钱就能买半背篓。 “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以后是要常来常往的,碎布头而已,想要就全都拿去便是。” 原本绣坊少东家打算给李牧承装上一麻袋的,可见到李牧承小小一个,又觉得装多了他可能也拿不动。 最终只是找了个背篓,特意挑拣了一些块头稍微大一些,四五种颜色的碎布头装了小半背篓。 “多谢郑姐姐。” 李牧承要碎布头是为了赚钱大计,并非是想要背回家让娘亲和姐姐给做新衣裳用的。 毕竟李牧承对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没什么兴趣,也庆幸大伯家的堂哥比自己大了两岁。 平日里也十分注重礼数,没做出上树掏鸟蛋,爬房顶掀稻草瓦片的事儿来。 虽说一直都在捡对方的衣裳穿,虽说有些旧但好歹没破,还算是体面。 这些碎布头若是用好了,想来那二两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郑盼儿笑着将李牧承送走,还不忘了把桌上那两碟没动过的糕点给李牧承包了起来。 李牧承并没有推辞,一来自己有信心会让对方赚到钱,这点儿小东西没必要拒绝。二来家中姐姐和娘亲常年食不果腹,身体缺营养,吃点儿好些的点心也能开心一阵子。 三嘛…… “给伯伯添麻烦了,多谢伯伯。” 李牧承这次找的借口是去镇上抓药的,如今手里有纸包,就不用浪费铜板买药草掩人耳目了。 李牧承下了牛车,将铜板抓出来要塞给赶牛车的老伯。 “你这孩子!我也是顺带捎上你而已,哪里能要你的铜板?快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实在是推搡不过,李牧承只能感激的对着对方再次深施一礼,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目送牛车离开,李牧承深深地将对方的身影刻在脑海里。 第12章 满载而归 直到牛车越来越模糊,李牧承这才转身,背着背篓一路小跑。 周氏和李二丫一大早起来后没看到李牧承,心里就一直不安。都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到了中午,李牧承还没回家,说什么都要出门仔细找找了。 周氏本就心情不好,得知自家男人昨天晚上歇在儿子屋中。睡醒后儿子怎么不见的都不知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儿见到熟悉的小身影越来越近,周氏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但是—— “臭小子!出门也不知道和长辈说,知不知道多让人担心?” 几乎是李牧承刚把背篓背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放下,就被从后面追进来的娘亲拎起来对着屁股就是狠狠两巴掌落下,疼的李牧承狠狠一哆嗦。 亲娘! 绝对是亲娘! 事实证明,不管是生活在哪个时代的小孩儿,童年必有父母的巴掌教育。 周氏见儿子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哭喊,而是一遍遍的说着“儿子知错了,让娘亲担忧了,以后再也不会了”的样子,眼泪不受控制的跟着滑落。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忙又轻轻将李牧承放在床上,要顺手扒了他的裤子,检查屁股上有没有留下巴掌印。 李牧承小脸瞬间一红,只觉得有些臊得慌,说什么也不让对方得逞。 等到李二丫端着半碗粥走进来的时候,李牧承急忙扭动着身子,抓着裤子从床上跑了下来。 周氏不由笑出了声,“臭小子,豆芽那么大的小孩儿,有什么好害羞的?” 李牧承心想:虽然我这具身子的实际年龄五岁,可我有成年人的灵魂啊!被女人扒了裤子不说,还要被一个大姑娘看屁股,我不要面子的嘛! 等到李二丫将房门关好,李牧承捂着依然有些痛的屁股,慢慢挪步到自己背回来的背篓边上。 又神神秘秘地伸手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娘亲、姐姐快过来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那声音小的像做贼一样,保管就算有人此刻趴在门外,也听不到一个字儿。 李二丫心细,找了根木头挡在了漏着洞的窗边。 确保只要有人想要偷看,推动木头的一瞬间就会发现。 等到母女俩凑过去,见到背篓里的碎布头和两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之后,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臭小子,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氏的心脏这会儿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后怕到双手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本以为臭小子是天不亮就偷偷跑去山边去采摘小野果子,要么就是早早去打猪草,免得天亮后热的干不动。 万万没想到,臭小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了镇上,搞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回来! 不对! “你哪来的铜板坐牛车?” 周氏也是去过镇上的,依照她一个成年女子的脚力,想要靠着走路往返,都不可能做到现在就顺利归家。 更何况李牧承一个小孩子,还背着明显不是自家东西,且不算轻的背篓了。 李牧承便将昨天顺手编制的草编小动物卖给村里小孩儿的事给说了,又提到了今日蹭了隔壁老伯牛车,结果对方根本没收钱的事情。 又将昨天赚到的铜板给拿了出来,唯独今日卖方子的八两银子只字未提。 李牧承实在是担心娘亲老实惯了,万一露了馅被无良爷奶知道了,自己这八两银子算是白赚了。 周氏虽然心里暖暖的,可对于李牧承随手用随处可见的野草和枯枝做出来的东西卖这么贵又觉得臊得慌。 好在一个铜板都没少,倒是可以把铜板都还回去。 这若是让别人家知道了,日后他们二房还如何在村中立足? 本就已经被长辈磋磨的不像样子了,若是再把村里的人得罪了,处境只会更为艰难。 “二丫,你现在就带着你弟弟去那几家道歉,把钱都给人家还回去。” 李牧承无所谓,反正自己只是想凑个去镇上的车费而已。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进镇子里需不需要额外付钱给守门的人,也准备出来入城钱。 如今车钱不用付,就连入城也无需掏钱,这几个铜板也不能决定什么,倒也没必要在手心里攥着。 再加上那几个小伙伴人品极好,还回去也心甘情愿。 在此之前,李牧承还打开了其中一个油纸包,从中拿出两块点心,分给娘亲和姐姐。 “你这……” “镇上新开的绣坊里面的少东家是个大姐姐,最是温柔善良。她看儿子瘦瘦小小的,便主动赠送给了儿子吃。” “娘亲放心,儿子虽然也有些馋,但时刻牢记娘亲的教诲。没有主动讨要,更没有眼巴巴地盯着人家手里的好东西瞧。” 又指了指背篓里面的碎布头,“那个大姐姐说了,这些点心不白给我,让我把这些碎布头拿回家做成玩偶,在里面填充上枯草或安神的药草,就算是付报酬了。” 李牧承这句话,周氏瞬间秒懂。 臭小子,这是担心自己将碎布头子交给老两口处置呢。 玩偶她还真没做过,甚至都没看过。只从听出来的字面意思判断,或许是小孩子的玩具,也可能是小孩子晚上睡觉抱着的东西。 不然为啥会说加入安神的药草? 这种针线活,李牧承肯定是做不来的。 周氏松了口气,庆幸最近这段时日,家里的活儿不用自己做。倒是有时间把这些碎布头按照儿子的要求做成玩偶。 “这玩偶如何做?” 李牧承这才笑着从壶里倒出一些水在地上,然后用手划着水,在地上留下自己心里玩偶的图案。 “做成这样就行了,里面填上东西撑起来,再把外面留出的口子缝死就可以了。” 其实李牧承更倾向于有拉链那种玩偶,换内胆更简单容易些。 无奈大乾朝根本没有拉链这么先进的东西,只能这般做。 周氏表示明白了,挥挥手示意姐弟俩去那三家还钱,自己则留在李牧承房中,将房门紧闭。 又将背篓拖到视野盲区,确保老李家有人看到惹来麻烦,躲在角落里缝制着玩偶。 第13章 瞄准目标,准备捡漏! 李二丫遵母命带着李牧承出门还钱,路过村口大柳树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下巴差点儿掉下来。 “大哥好!” “大哥你去哪儿啊?” “大哥有什么活要指派吗?小弟立刻带着小小弟们去做。” 李二丫震惊的看着李牧承,不明白一向独来独往的弟弟,什么时候把村子里这些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收成小弟了。 偏偏李牧承这会儿没时间给她解惑,只是当众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孩子王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就是出来转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身边像个蜂子似的转圈嗡嗡个没完没了。” 小墩子那本就快要被脸上的肉挤没了的小眼睛更小了,直接笑到眯成了一条缝。 “好嘞大哥,有事儿随时招呼,小弟们一直都在。” 说着话的同时,还不忘了和李二丫打了声招呼,二丫姐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李二丫才是他们的亲姐。 “小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等到离那些孩子们远了,李二丫终于问出了声。 李牧承就简单的将那日怎么认小弟的说了一遍,只不过打架这件事简化了许多,并不敢说的过于详细。 自家姐姐虽然平日里走的温柔路线,可若是发起火来,比家里的娘亲还恐怖。 毕竟娘生气了打人还能收着些力度,姐姐可不会。 饶是李牧承说得轻飘飘的,还是将李二丫吓得不轻。 本打算板着脸好好教育他一番的,但一想到这事儿和李牧承赚铜板有关。而赚铜板也是为了进城,给自己这个姐姐想法子。 李二丫心里只有感动的一塌糊涂的份儿,哪里能狠下心来收拾弟弟?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免得弟弟年纪尚小就养成了错误观念,一条路走到黑只能害了弟弟一辈子。 只可惜李牧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此时的李牧承自动屏蔽耳边的碎碎念,眼睛一直在四周扫来扫去。 三个小伙伴的家分别通往村里的三个方向,倒是方便了李牧承细细观察村里的情况。 李牧承心里很清楚,等到赎回姐姐的钱赚够了,偏心爷奶肯定会变本加厉的压榨二房一家。 李牧承可不想一辈子都长在这个村子里,像憨厚老爹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活。 好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只是经商地位还是太低。 且商人的生意做得再大,也得找一个或好几个官员做靠山,拿出半数身家去孝敬才能换来平安。 所以李牧承还是想要以科举之路为跳板,在大乾朝成为响当当人物的。 在这个重视孝道的地方,一天不和老李家那群浑人断亲,未来的路就会多坎坷一分。 断亲之事还得细细琢磨,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毕竟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老爹有一个不孝的名声,当儿子的怕是也得受牵连。 但分家的事倒是可以尽快提上日程了,免得辛辛苦苦赚了钱花不到自己身上,又便宜了那伙人。 就李牧承这几年和那些吸血鬼亲人相处的经验来看,真分家以后估计什么都分不到。 一大家子总不能去山上找个山洞落脚吧?从现代文明社会穿越到各种不便的未存在历史朝代就已经够憋屈了,再退化一下爆改山顶洞人真是无法接受。 李牧承和姐姐跑了三家,最后的结果是铜板一枚都没还回去,甚至还手把手教会了小伙伴们如何制作草编小动物。 更是约定好了,等他们把草编小动物卖出去后,和他们对半分铜板。 李二丫觉得头好痛,娘亲明明让她带弟弟上门退钱的,怎么转了一圈一个铜板都没退回去,反而还谈了个小生意? 不过这个小生意李牧承并没放在眼中,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有了两处心仪的落脚之地。 一是距离猎户家极近的那个茅草房,位置在半山腰上。视野极好,有什么人朝着自家方向来了或是主路上路过的行人和牛车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二是靠近主路的青砖房,之所以一直空置着,则是因为那家的原户主是个老鳏夫,无儿无女,死在了家里。 若不是天气热了有异味传出,怕是都不会有人知道。 因此,村里的人大部分都选择绕开那房子走,觉得那个宅子不吉利。 李牧承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原房主的名声还不错,不是什么邪恶之辈。 从前还给过自己野菜窝窝头吃,且在李牧承看来,人家是自然死亡并非凶杀,倒也构不成是凶宅。 且那青砖房还自带一片菜园子和一口水井,日常生活也方便得很。 到时候只需要拿艾草熏一熏,用生石灰什么的在屋子里洒上几圈,好好收拾收拾也就差不多了。 想来村长也乐得收上一笔钱用于村中祠堂的维护,将这个无人敢靠近的房子卖出去。 不过这房子的价格也不会特别低就是了,好歹是青砖房,坚固耐用得很。 赚的钱还是太少了,得多努力才行啊。 姐弟俩逛了一大圈,等回到家后,发现手脚麻利的娘亲已经将背篓里面的碎布全都用完了。 “承儿,这碎布不太够了,娘就做了两个小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周氏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做出来的尺寸不符合人家绣坊老板的要求。 可她不知道,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正是她的儿子。 此时的李牧承心里满意极了,只觉得这个小玩偶更好卖。 李牧承将玩偶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又摸了摸玩偶鼓鼓囊囊的肚子,脑子里已经开始该怎么定价了。 “娘亲手艺真好!” “那是一定的,毕竟娘亲在嫁给咱们爹爹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绣娘呢。要不是没日没夜的绣帕子、做衣裳熬坏了眼睛,又怎么会……” 李二丫见娘亲又伤心了,连忙闭上了嘴。 李牧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实在是自从自己被“生”出来之后,从来没见过娘亲动过针线。 难怪那偏心的爷奶会同意爹娶容貌最好的娘亲回来,原来娘亲还没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成了他们中意的血包。 “娘亲,我明日还得去趟镇上,把这些玩偶送过去。” 第14章 再到镇上 在家人面前过了明路,李牧承不打算再瞒着她们偷偷行动了。 更何况有家人帮着打掩护,想来能空出一些时间,够他在镇上仔细转转了。 最要紧的是不会再挨一顿胖揍,打屁股这事儿疼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太羞耻了。 周氏很快从悲伤的情绪里走了出来,笑着摸了摸李牧承的头。 “好,这包点心你自己装两块留着明早吃,别饿着肚子去镇上。” 李牧承拿回家给她们的点心,又被娘亲给推了回来。 “二丫,晚上记得给你弟灌一竹筒白开水带着,可别渴到他。” “娘亲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周氏在李牧承的屋子里呆了太久,要是再不出去,怕是老刁婆得亲自过来找茬了。 虽说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搓磨,周氏已经习惯了,可屋子里面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被那老刁婆看见。 没一会儿,就传来老刁婆的声音,像指甲刮在锣片上一样,谁听谁皱眉。 “二丫头,出来喝汤了!” 那大骨头汤根本不是按顿喝的,是李老太只要想起来就喊李二丫喝,满打满算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快把李二丫给喝吐了。 每天都处于饥饿状态,胃早就饿小了。拿骨头汤当饭吃当水喝,换谁谁不疯? 偏偏老太婆还在那大声抱怨,“死丫头,没事出去乱逛什么?万一把养起来的肉给走没了怎么办?这次不能只喝半碗,要喝一碗半才行。” 那一大锅的骨头汤一直都在锅里热着,谁都不准碰一下,全都是李二丫的。 每天都是满满一大铁锅的骨头汤,要连着喝半个月,想想都窒息。 偏偏老太婆眼神还不好,竟然笑着端详李二丫喝汤的样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瞧着是胖些了。” 在自己屋子里朝外看的李牧承满脑子问号。 一天就胖了?您老眼睛不行了就挖出去喂狗。 李牧承没看出来李二丫胖了,反而看出来她更憔悴了。 毕竟几年看不到一点油水的人,上来就是豪饮连油沫都不舍得撇的骨头汤,碍于老太婆的威压根本不敢吐,但拉肚子肯定是跑不了的。李牧承感觉本就瘦得皮包骨的姐姐好像又瘦了些。 没心没肺的憨爹扛着锄头去田里锄草了,在李牧承看来,这个爹缺点比优点多,但还是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比如从未和娘亲动过手,哪怕被爷奶指着鼻子各种骂和挤兑。 再比如从未对自己和姐姐说过重话,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找一个角落一个人坐着默默消化所有负面情绪。 最重要的是,整个李家村将田地伺候得最好的人,便是自家亲爹。 别说是李家村了,就算是十里八乡的庄稼汉老把式全都聚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拍胸脯说,种田能够比得过自家爹。 仔细想想,若是真的分家后,兴许没有了爷奶在耳边天天给一大家子洗脑,二房的人或许真的会慢慢改变,日子也许真的会越过越好呢。 到了晚上,爹熟练的抱着枕头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潮湿闷热的屋子多了个人,提高了室内的温度。还是越来越炎热的天气所致,李牧承只觉得烦躁。 夜里被热醒好几次,放在靠墙摆着的瘸腿儿桌上的水壶都被他给喝空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又是熟悉的时间,李牧承再次出现在了路边,等待隔壁村送菜老伯赶着牛车靠近。 “承小子,你家里人咋样了?” 李牧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牛车。 “多谢伯伯关心,好多了,今日我去镇上再买一些药材。” 然后把手里的铜板塞到了老伯手中,“伯伯还是收下吧,我昨天已经占了您的便宜,若是今日还占,还不如下了牛车慢慢走到镇上了。” 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走到镇上得猴年马月啊? “而且我娘亲说了,贪小便宜吃大亏。伯伯你就帮帮忙,我想做个好孩子,不想吃亏。” 老伯哈哈大笑,见李牧承这孩子果然招人稀罕,也就没有推辞。 昨天晚上老伯躺床上的时候回忆了一下,总觉得可能是孩子贪玩,找借口蹭牛车到镇上,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本打算今日送完菜后赶牛车到李家村里转一圈,问问老李家的事。 毕竟老李家仗着出了个童生,没少作威作福。要真是孩子贪玩被自己好心带到了镇上被人家长辈知道了,怕不是要打上门来。 但今天又看到这小家伙了,尤其是看到他还背着一个大背篓出门,心里就安定了。 看来不用去李家村里面转悠了,真要是小家伙瞒着家人偷偷去镇上,背着这么大一个背篓肯定是不行的。 更何况这小家伙还背着一个竹筒,最最重要的是他看到李牧承那骨瘦如柴的娘亲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对着自己感激的挥了挥手。 这么一看,人家娘亲可能是真的病了。要不然咋能送儿子到村口,还隔着那么远呢? 一定是担心过了病气给自己,还真是贴心呢。 李牧承完全不知道,他出门后没多久,自家娘亲就不放心的偷偷跟了出来。 李牧承在路口等牛车等了多久,周氏就在不远处站着陪了多久。 直到李牧承坐着的牛车缓缓朝着镇子的方向走远,彻底看不到影子了,周氏才缓缓转身,拿着镰刀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周氏想好了,这么早出门肯定得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两口知道儿子去镇上,还和绣坊老板认识这件事。 勤劳的周氏去打猪草了,李二丫半梦半醒间被灌了满满一大碗骨头汤。 李牧承早早的敲开了绣坊的门,绣坊管事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头看着李牧承。 “小公子,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啊?” 李牧承有些尴尬。 昨天也是这个时辰到的镇子里,还以为绣坊每天都是那个时间开门呢。 “小公子稍坐片刻,我去后院唤少东家过来。” 李牧承乖巧点头,板板正正的坐着,第一次仔细观察绣坊里面的布置陈设。 第15章 新的生意 与看过的电视剧古代布店的布局差不多,只不过绣坊是以绣品为主。 尽管这家绣坊的面积不是很大,但空间利用率很高。虽然摆放的物品多些,但布局合理,瞧着井井有条且颇具美感。 柜台后面挂着各种各样的绣品,不管是精致的荷包,还是手感质地都极为柔软的棉布帕子。正中间还摆着绣坊少东家同款丝织团扇。 左侧有一个拱门,上面缀着流苏,里面是可供入店选购客人暂时歇脚的桌椅板凳。 正对着休息室的墙壁上挂着各式成衣,前面还有几排可供挑选的各式布料。 上次去绣坊后院谈生意时,李牧承就注意到了。连接前面铺子和后院的过道上还有几个小屋子,上面还挂着木牌子。 想来那就是给买成衣的人专门试穿用的试衣间了,木牌子则是起到告诉外面的人,里面是否有客人在里面用的。 更让李牧承感到惊喜的是,虽然屋子里没有真花点缀,但却有绢丝制成的假花。 且凑近那假花轻嗅,还有淡淡的花香。 就是不知道这假花是用什么药水浸泡的,竟然能香这么长时间。 观察的差不多了,李牧承看着桌上摆着的纸笔,又有了新点子。 直到李牧承看到少东家从后院走出来,管事姐姐拿起一个香气刺鼻的瓶子将其倒进装了半盆清水的水盆里,又搅拌了好一会儿后才拿起一把刷子,对着那些假花仔仔细细刷了个遍。 行吧。 能在镇上开绣坊的外地人,果然都是有钱的主儿。 “小弟弟,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绣坊少东家郑盼儿可不认为李牧承是后悔了,今天来毁契的。 李牧承笑着和郑盼儿互相见礼打过招呼后,这才从自己的背篓里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玩偶。 “郑姐姐您见过的世面多,不知这样的玩偶布娃娃可好卖?” 郑盼儿的眼睛唰的就是一亮。 眼前这小孩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命定贵人吗? 这段时间经历的太多,要不是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在,她都想放弃生命了。 没想到这个小而偏远的镇子里,竟然会有自己的机缘! 作为商户出身,从小就和各类商品打交道的女子,郑盼儿可太了解这两个小东西能带来多大的利润了。 拨浪鼓那种小玩具都能卖疯了,这个能抱着还能枕着的小东西,绝对比拨浪鼓更好卖! 再仔细一瞧,嚯!这不就是昨天李牧承拿走的碎布头做的吗? 原本那些碎布头都是卖不出价格的,甚至在郑盼儿心里,那就是做饭时用来引火用的废料而已。 怎么就这么摇身一变,从废物变成宝贝了? 再上手捏了捏,郑盼儿微微蹙眉,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碎草和揉散了的树叶。” 郑盼儿微微颔首,就听李牧承又道: “毕竟这些碎布头子都是寻常麻布,做低端商品最为合适。这些可以面向家中稍微有些余钱的普通人家售卖。” 郑盼儿自然听懂了李牧承的言外之意,笑着接过李牧承的话继续道: “至于有钱人家要买的玩偶自然要求品质。可以选用细棉布的碎布头,搭配一些软纱或丝绸作为装饰。” 李牧承点头,“里面还可以塞入柔软洁白的棉花,或是安神的草药。可以缝制不同的外观,比如小孩子喜欢的小动物,成年人喜欢的玉如意、白玉盘等样式。” 有钱人家后宅养尊处优惯了的家眷,或多或少都有些富贵病。 颐养天年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多少都沾着点儿失眠多梦的毛病,要么就是关节炎一类的,怎么睡觉都不踏实。 郑盼儿越听眼睛越亮,直接在心里扒拉起了小算盘。 “这东西太容易仿制,也就最开始能赚几个钱。后面……” 李牧承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刚刚等待的时间里画的几幅卡通画作。 “呀!这是……老鼠?这是猫吗?怎么这么可爱!” 李牧承心道:连现代那些小孩儿都抵御不了的卡通形象,没看过多少好东西的古人当然更加无法抵抗。 “只要咱们的玩偶永远都能推出新款,就算别家店铺仿制又能如何?还不是没有咱们的速度快。” 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才不会等别人用上之后,慢慢等仿制品出现后再买,要的就是第一个用上的新鲜感。 这就有点类似正品和仿品一样,创新才是王道。 郑盼儿觉得,这个玩偶生意,或许比整个绣坊里所有的生意加起来的利润还要高。 “看来分成的老规矩是不妥当了,这绘制花样子我还行,创新成这样的可爱小东西,我可不擅长。” 郑盼儿小的时候,她父亲就教导过她。若想将生意做稳做大,首先要有一颗良心。 这捡钱的好事儿,换成重利的商人,或许就一脚踢开李牧承这个提供思路的人了。 但郑盼儿十分清楚,李牧承的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生意经。有这么个合作伙伴,她虽然舍掉了一部分利益,但赚的绝对更多。 “这样吧,这次就定为五五分吧。原材料我出,制作这些玩偶的人也是我出,你只需要出图纸就好,所有成本都我一个人包了。” 李牧承仔细算了算,其实成本费并不低。 毕竟要售卖的东西可不只是用不上的碎布头子,还有填充物和更加昂贵的纱缎。 所有成本不抛除的五五分账,就相当于每卖一个玩偶,自己就能得到一半的钱,完全不用考虑具体的利润有多少。 人工费、材料费、场地费,哪个不是钱啊?这么看来,五五分账的确很良心了。 “那多少天结算一次呢?” 这个必须得问清楚,毕竟快要分家了,后面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郑盼儿也看出来了,李牧承或许真的是手头紧,急需银子用。 “你这批带来的玩偶,我全都按照三十文一个收了。现在绣坊里面的几个绣娘手里没什么事,八天左右应该就可以按照你图纸的样式卖出第一批玩偶,十天后你找个时间过来分钱吧。” 第16章 大伯的秘密 十天后吗? 李牧承轻轻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 对于这些玩偶,李牧承是有信心的。能卖多少银子不好说,但二两银子绝对能凑出来。 到时候自己手里的银子够了,赵家再来人,姐姐就安全了。 “行,那我十天后再来。” 兜里又多了三百文钱,走出绣坊大门的李牧承,心情更好了。 想着以后自己也要读书,干脆到镇上的几家私塾附近转一转,打听打听里面的情况。 李牧承再次感叹古代生活的不便利,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学校教育水平、师资力量,那都是能上网查询到的。 就连课后补习班也能通过免费旁听几节课感受感受,看看效果。 如今私塾收学生,全都得先交束脩费,私塾先生的水平更是参差不齐。 不用想也知道,镇上的私塾先生没几个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至于一个镇上连十个秀才都凑不出来。 师资水平不指望了,就得打听打听先生的脾气秉性如何了。 毕竟这个时代讲究尊师重道,要是拜了个浑身上下由内及外全都是类似于自家大伯那种乌漆嘛黑到骨子里的先生,这辈子就别想再出人头地了。 只需要有心之人一句“他是谁谁谁的学生”,职业生涯或许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了。 而想要了解先生的为人,多观察附近邻里的下意识反应,就能看出一个大概来。 至于细节,那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 反正这次出门家里有人帮着打掩护,倒也不急着回去。 李牧承提取脑海中的相关记忆,无良爷奶因为他们的宝贝童生大儿子屡试不中,一直觉得是私塾先生的问题。 于是,老两口把镇上甚至居住在村子里的所有私塾先生都扒拉了一遍。 镇子里一共有四个私塾和五个散师。 所谓散师就是开不起私塾,居住在镇子管辖范围内的村子之中,撞大运以吊车尾的名次考中的落魄秀才,时不时的教几个学生赚钱糊口。 他们的学生一般都是家里稍微殷实些的村里娃,被家长送去识几个字,以便能在长大后去镇上找个工钱高些的活计做。 因此,这五个散师并不在李牧承的考虑范围之内。 剩下的四个私塾,有一个是开在红尘巷妓馆后面的,也不在李牧承的考虑范围内。 毕竟谁家正经私塾正正好好开在窑子后面呢? 李牧承突然顿住脚步,猛吸一口凉气。 那个私塾叫啥名来着?好像是红什么,印象里应该就是大伯现在所在的私塾。 难怪大伯连续好几年都在这家私塾不挪窝,花钱也越来越大手大脚,天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全都通了! 这个私塾死都不能去,完全是最差选择,还有那个开在闹市之中的私塾也不考虑。 毕竟能舍得花钱送去私塾启蒙的家庭,大部分都是孩童。如自家大伯那么大岁数的人在私塾上课的少之又少。 年纪太小的纯小孩本来屁事就多,不是饿了哭就是拉了尿了觉得丢人嚎叫。 要是再配上一个时刻吸引注意力的闹市,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学习实在是烦躁。 李牧承清楚自己的文化水平在什么层面,之所以还要找个私塾学习,不过是因为古代科考内容和现代考试内容差距太大。 尽管能记得以前学习的各种东西,但这里是架空朝代,鬼知道科考用到的各种文章有多大的变化。 不管是死记硬背还是从头学习,总得先了解了解才行。 不然就顶个脑袋去考场答卷,答出花来怕是也只会变成错误答案。 最好是找一个学习氛围浓厚,环境清幽雅致的地方,方便自己静下心来融会贯通,实在是学不会也能足够安静到可以死记硬背。 这么一排除,就只剩下两家私塾可供选择了。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两家私塾分别在镇子的斜对角,可谓是最遥远的距离了。 就算是家里有人帮着打掩护,也得赶在中午之前回到家中才行。 那便先去城南的那家最大的私塾瞧瞧吧,据说里面的先生是县老爷为了自家孩子读书特意从府城高价请来的呢。 李牧承如今兜里有钱了,也不打算累到自己,干脆找了一个看着憨厚的车夫,花五个铜板雇他走一趟。 至于为啥多付三个铜板,则是因为李牧承担心回去的路上找不到牛车,多给的茶水费。 车夫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本还以为今天又要白跑一趟了。 反正在哪儿都接不到活只能干等着,白得三个铜板也好。 车夫很健谈,直到李牧承下车了,车夫找了阴凉地坐着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呢。 原本是要问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出门,家里大人都在忙什么。 结果啥也没问出来不说,自家情况倒是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的李牧承并没有直接走入私塾所在的巷子,而是循着人声靠近正在聚堆洗衣服的妇人。 天下就没有凑在一起不聊八卦的女人,尤其是这么多女人凑在一起。 李牧承敢肯定,只要站在这儿超过一个时辰,附近别说是人了,怕是养只狗有啥黑料都得给抖出来。 “大壮娘,我听我当家的说,你们家昨天把三壮送私塾去了,咋样了?” 大壮娘哈哈大笑,手里依然有节奏的拎着木棍捶打着衣服。 “才一天能看出来个啥,这问题你得问小花她奶奶。” 李牧承看到有个尖下巴女人白了大壮娘一眼,心里明白这位就是小花奶奶了。 “就知道你这猴崽子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一个老太婆只是在私塾接了浆洗的活儿,哪知道人家教得咋样?” 李牧承顺势将眼神定在小花奶奶边上堆得满满的木盆上,瞬间眉头挑得老高。就听小花奶奶又继续道: “要说这私塾大归大,但里面的人真不多。也不知道就五个先生,怎么每天都能攒出两大盆的衣裳。” 小花奶奶叹了口气,“这两盆衣裳洗完吃过午饭,下午还得洗三盆被单。要不是家里实在是缺钱,我真是不想干了。” 第17章 这个私塾问题很大啊 要是没有小花奶奶这句话,或许李牧承并不会过于在意。 毕竟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人丁兴旺,每次洗衣服都是几大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偏偏小花奶奶话里的意思,这些都是先生的? 不对! 先生怎么可能穿麻衣? 李牧承敢用自己那五点零的视力拍胸脯保证,盆子里有粗布衣裳。 再一看放在一边泡着尚未捶打的粗布衣裳,上面明显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渗透出来的血迹。 就在此时,一个孩子哭喊着朝洗衣裳的女人堆里扎去。 “娘!我不要读书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 李牧承都准备挪动步子再凑近私塾附近观察一番了,没想到一个白胖的小孩儿突然出现,便停住脚步继续围观。 “三壮?你这是咋了?” 三壮可怜巴巴的卷起衣袖和裤腿,还掀开衣裳露出肚子给自己娘看。 好在三壮娘眼疾手快,还记得这里人太多,制止了三壮要脱裤子的行为。 李牧承清晰的看到三壮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肚子上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血红色的针眼。 “我不要读书了,我不想死呜呜……” 连李牧承这样的外人都看得于心不忍了,三壮的娘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这不?女人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和娘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才送去私塾一天的时间,怎么弄的这么惨? “县老爷家的公子说我眼瞎,坐了不该坐的位置必须要惩罚。可我是等快要上课了,才走到学堂里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的。” “先生上完课刚离开,我就被十几个同窗给围住了。他们说要给我一个教训,若是敢告诉先生,就让县老爷扒了咱们全家人的皮。” 那些孩子没有挑露在外面的皮肤出手,只要三壮回家不露出来给家长看,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昨天是入学的第一天,那些人下手还控制着些许力道。 今天三壮进学堂后,一群坏孩子发现没有任何人找他们麻烦,下手就更重了些。 三壮哭哭啼啼的伸出手继续比划着,“县老爷家的小少爷说最近和府医学了两手,要找个人练针灸。他掏出这么长的一大把银针,分给比我还壮的同窗每人两根,让他们也一起学。他们都在我身上扎,还有人专门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叫出声……” 李牧承突然就联想到小花奶奶正在洗的衣裳了,那待洗却未拿出来的被单,是不是私塾里面有人帮着隐瞒,顺带销毁证据呢? 这么说来,这家书院之所以会出现,完全就是为了县老爷家里的公子一个人开的。而私塾里的那些孩子,与其说是同窗,倒不如说是县老爷家公子的小弟和玩具。 李牧承不由脑补了一番校园暴力,这难道就是古代版私塾暴力事件? 面对这样不公的事情,李牧承就算是有一颗侠义之心,也实在是爱莫能助。 此时的自己连自保都极为勉强,又怎么帮得了旁人? 不行不行,这家私塾也不能选了。 心情十分差的离开了这条巷子,找到那个等待自己的车夫,闷闷不乐的重新回到了集市上。 “你这是咋啦?” 车夫有些好奇,这小孩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进去之前还好好的,出来之后怎么就变低落了呢? 李牧承只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好在车夫是个有眼色的,没有再问什么。 李牧承回到集市,想着平日里爹娘和姐姐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如今自己兜里也有钱了,倒是可以买些好吃的帮他们改善生活。 在街上逛了逛,李牧承花了十五文钱买了五个大肉包子,另外还花了十文钱买了几张葱油饼。 想着娘亲和姐姐那粗糙的手,又去胭脂铺里买了两小罐手油装在了背篓里。 好在镇上物价比较低,即便买了这些东西李牧承还剩下二百多文钱。至于那卖方子得来的八两则是要留着给姐姐赎身的,说什么都不能动。 等到终于搭载牛车回到李家村,刚到村口就被自家娘亲周氏拉到了一边。 周氏只搭眼一瞧就知道儿子的小背篓里面又装了好东西回来,庆幸自己早早就准备好了补救措施。 她递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些山上采摘的野果,一边解释道:“这是我今日没事采摘的小野果,搭在筐外面,你爷奶看见了也不会多想。” “还是娘想得周到。” 李牧承跟周氏刚到山脚下,见四下无人,忙放下背篓,将里面的大肉包子拿了出来。 “娘亲快吃!” 周氏见到李牧承一个小孩子都记得孝敬父母,顿时眼睛湿润了。 虽然心里感动,可还是忍不住责怪道,“绣坊老板真是个好人,肯定人家是看你招人喜欢送你的。” 说着把包子推了过去,“娘不饿,这些留着你晚上饿了的时候偷偷吃。” 李牧承心里一松,不用自己找理由蒙骗娘亲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毕竟除了包子和藏在筐底的葱油饼外,还有两小罐手油呢。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李牧承要让娘亲吃包子的决心,依然板起了一张小脸,他太清楚娘亲在家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了。 自家娘亲不是那种能掐会算的人,怎么能做到刚好看见回村的自己? 搞不好是一直在那等着,说不定从早上到现在都是一口饭都没吃。 “娘亲快吃吧,你若是不吃,等咱们回去后还是会被发现的。这么香的味道,他们怎么可能闻不到?” 周氏一想,觉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完全忘记了包子在未露出里面的肉馅之前,不会散发味道出来。 李牧承把随身携带的竹筒一并递了过去,看着娘亲一边大口吃包子一边喝水心情好极了。 两个包子下肚,周氏第一次在嫁人后体会到了吃饱的快乐。 甚至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李二丫也是惦记他们的,在村口没发现娘亲,稍微一想就知道定然是来了这边。 于是,李二丫也被塞了一个包子。 虽说李二丫被骨头汤灌得特别难受,感觉没什么胃口再吃东西了。可白面大肉包子就在眼前,还是不争气的饿了。 这可是只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的好东西,还是只有大伯和三叔他们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李二丫拿着肉包子的手微微发抖,边吃边流泪,心里更是默默的记住自家小弟的好。 等到娘俩吃完了,李牧承才将剩下的两个肉包子用纸袋子细细包好。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留给老黄牛爹吃的。 “二丫,你偷偷将肉包子藏到衣襟里,你爹在田里干活呢。” 整个李家只有李老二一个人在田间地头,所有人都不会往那边去,绝对安全。 李牧承摇了摇头,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还是我去吧,就爹那个犟的像驴一样的个性,怕是会把包子全都留下来,孝敬给爷爷奶奶。” 周氏一想,好像真是自家男人能做出来的蠢事。 万一真这么做了,儿子偷偷去镇上的事就瞒不住了,还有这买包子的钱是怎么来的?要是真等事情败露了,恐怕连现在赚钱的活计都得被抢过去。 第18章 愚孝的李老二竟然觉醒了 另外的几张葱油饼就先不拿出来了,实在是吃过好吃的以后,再也不想吃那能噎死人的野菜窝窝头了,那是明天一家四口的口粮。 这两天着实是有些累了,李牧承打算明天在家休息一天,顺便溜到大伯的房中,偷偷翻一翻大伯扔在一边已经用不上的书籍。 毕竟爷奶想得很好,觉得大伯这样厉害的读书人,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厉害。 只是大房的小子年纪太小,还没到启蒙的年纪。这些书给他留着,以后还能接着用,就没舍得卖掉。 一想到大伯的屋子里藏着不少县试能用到的教材,若是自己能自学,还能剩下一笔束脩。 到时候再随意找个落魄秀才做保,拿上当地县衙开出的三代内无违规身份的证明就有资格科考了,等考中童生后再选个好点儿的私塾应该会更容易些。 母亲和姐姐提着自己的小背篓回家了,自己则把她们吃剩下的两个肉包子用油纸包好塞到衣袖里,朝着自家农田的方向走来。 正午日光毒辣之际,全村的庄稼汉都回家休息了,只剩下自家爹挥汗如雨还在地里忙着。 因着干旱缺雨,别家的庄稼都打蔫了,有些叶子都有些泛黄了。 只有自家爹伺候的田,虽然也有些蔫,但却是绿油油的。 “爹!” 李老二也是没想到,一向不乐意往田间地头凑的儿子,今天会来这里。 抬起湿透的衣袖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一口白牙看着李牧承。 待李牧承走近,看到自家爹被汗浸透而粘在身上显得湿哒哒的衣裳,还有额头那明显蹭出几道红痕的脸,心里的怨念莫名消散了些。 “爹,快吃肉包子吧,我今天悄悄去镇上买药时,有个好心的小姐给的。” 李牧承太了解自家爹的“孝顺”了,根本不敢说这是自己花钱买的。 倒是李老二,第一句话便是“买药?给谁买药?你娘生病了?还是你姐生病了?” 至于为什么没猜测是家中二老身体不适,当然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家媳妇和两个孩子都不喜欢他们。 就李牧承的性子,要是二老真的病了,他不在外面蹦跳欢呼就已经不错了。 李牧承见对方心里还是在乎娘亲和姐姐的,心里的怨念又少了几分。 只是抬起手示意自家爹看自己手里的大肉包子,“爹快吃吧,娘亲和姐姐已经吃过了,只是买些常用药材备用而已。剩下这两个务必让我盯着你,一口都不能浪费的全都吃完才行。” 见自家爹接过包子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塞进衣襟里,李牧承再次加重语气。 “爹是真孝顺,这要是把包子拿回去留着给爷奶吃,他们二老指不定会说咱们是偷攒了私房钱买的包子,明天咱们二房一家怕是连杂面窝窝头都没得吃了。” 李老二的手突然顿住,想着二老可能会说的话,瞬间在如此炎热的天狠狠打了个冷颤。 看着儿子鼓着腮帮子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李老二也顾不上许多。 正好他早上只喝了碗稀粥,早就饿了。 快速扒开油纸包,坐在田间地头几大口就全都炫进了嘴里。 李牧承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忘了叮嘱道: “今天吃包子的事,和谁都不能提。若是被爷奶大伯三叔他们知道了,娘亲和我肯定要被骂死了。” 李老二本就对知道自家闺女被卖却没有阻拦的事情觉得亏欠,听儿子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放心吧,就算是把爹打死了,爹也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 李牧承又看了看自家这片田地,又看了看用于浇灌庄稼已经空了的两个大木桶。 “走吧,回家。” 李老二显然懵了一下,而后迅速摇了摇头。 “爹得抓紧时间再多挑些水回来,你是不知道,河里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了。庄稼也渴啊,再不浇水就该渴死了。” 李牧承心想:你把庄稼伺候的再好,平日家里还不是所有花销紧着大房一家,自己吃糠咽菜,却只能看着别人吃香喝辣。 可也知道自家爹骨子里装的就是一个犟字,想要劝他只能用另类的办法。 “行,你就干吧。这么大的太阳万一晒中暑了,爷奶可舍不得花钱给你请郎中抓药。万一你病的重了些,你也不用惦记着一家老小了,该卖的卖,该埋的埋,总不会累着爷奶。” 你不是喜欢当大孝子吗?当儿子的哪能不成全你孝顺的名声? 李老二很想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打一顿好心不会好好说话的儿子一顿。 可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事实。 若自己真的蹬腿儿了,家里的媳妇和孩子的下场,只会比李牧承说的还惨。 “行行行,爹回家歇歇,等下午再出来干活。” 很快两个人到了家里。 雷打不动在田里一忙就是一整天的老二突然回家,倒是将正在堂屋吃饭的一大家子人吓得不轻。 “老二……你,你怎么回来了?”偏心奶奶慌忙起身,连嘴角挂着的馒头渣都忘记擦了。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一时间屋里气氛沉闷。 李老二本来因为吃了包子,还觉得有愧二老。却在看到摆了满满一大桌的饭菜后,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所以,每天陪着自家人啃野菜窝窝头,喝着像水一样稀的粥,还不舍得多吃一口都是骗他的? 事实上,他们都在自己出去干活的时候,吃着白面馒头配几碟炒菜和水煮蛋? 再一看隔壁桌子上,两块发黑,不用上手就知道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野菜窝窝头,半碟子小咸菜和一小盆刷锅水。 自家妻儿老小平日里吃的是什么?猪食吗? 吃猪食都要被嫌弃吃得多? 李牧承突然开口,声音清脆。 “爷爷奶奶又带着大丫姐吃好吃的了,真羡慕啊。” “承小子,你胡说什么?” “明明是你大伯说我们年纪大了,得多吃点鸡蛋补充些营养!” 偏心奶奶急忙解释。 李老二只觉得脑子有些沉。 大哥回镇上读书去了,大嫂为了照顾大哥也跟着回去了。 以往大哥回家吃得好些也罢了,读书人身体重要,吃点好的补补理所当然。 可大哥大嫂不在家,老两口带着大哥家的大丫也吃的这么好,实际上却只有二房的人在受苦。 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傻子吗? 但凡多用些心在小家,怎么会让媳妇和孩子跟着苦了这么多年? 此刻的李老二是真的怒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对爹娘言听计从真的对吗? 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朝着自己屋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 转头看向一年到头不在家里住几天的大哥那明显大了几倍更为宽敞明亮的房子,再看看二房一大家子挤成一团的小屋子。 自己和媳妇儿住在旱厕边上的茅草屋里,闺女住在四处漏风的草棚子里,儿子住在杂物间。 平日里李老二就吃不饱,加上今天日头火热,累死累活干了半天活回来还看到偏心爹娘背着自己偷吃,顿时怒急攻心。 如牛一样壮硕的身子,猛然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当家的!” “爹!” 第19章 请郎中 壮实的像牛一样的李老二突然倒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从来不把二房当人的老两口,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神。 “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呢?田里正缺水的时候,这会儿倒下了谁干活啊?” 李牧承听着无良奶奶钱氏的抱怨,回望过去的眼神都带着完全掩饰不住的凶残。 钱氏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快速往后退,差点儿把自家老头子给顶了一个趔趄。 “啪!” 钱氏吃痛,伸出干枯的手捂住头,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头子。 自从大儿子考中童生后从未挨过巴掌的她,早已忘了自家老头子从前是个脾气多古怪的人了。 “说的那叫什么浑话!亏你还是当奶奶的人!” 李老头自然看到了二儿媳妇和两个孩子那恶狠狠的眼神,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若是往常怎么着都无所谓,再怎么不乐意,老二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可现在还指望二丫能让赵家满意带走呢,本就有些离了心,再激怒可真要坏事了。 钱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有多过分,又因着自己是长辈,平日里惯会使唤二房的人,这会儿也拉不下脸来赔不是。 于是只闭紧了嘴巴,走到了自家老头子身后站着,眼神乱瞟就是不看二房那四口人。 “承小子,快去隔壁喊人帮忙把你爹抬回屋子里去。” 又示意躲在身后的没用老伴拿出五个铜板递给李二丫,“你腿脚比你弟快,拿着钱去请村里的赤脚郎中过来给瞧瞧。” 而后还不忘放缓语气安慰周氏,“老二家的你也别担心,这大中午的太阳毒辣,老二估摸着是中了暑气,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一天之中最热的时间段,家家户户都不乐意出门。隔壁邻居得知李老二晕倒在院子里,想到他们家里的成年男子都出门了,留下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的确是搬不动,自然是会过来帮忙的。 等到李老二被抬回到二房两口子的屋中躺下,周氏忙擦了擦眼泪,抱着一个大木盆跑了出去,打了满满一大盆凉水。又拧了个帕子给自家男人擦脸和露在外面的手脚。 李牧承其实并不赞同村里的人帮忙抬他爹,实在是担心他爹晕倒还有别的原因。万一因为挪动身体反而伤的更重怎么办? 但没办法,这么一个小村子,识字的人都找不出几个,这种医学常识更是无法普及。 偏偏自己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明面上的人设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只在家里帮着做些小活儿的小小劳动力,就算是说什么大道理出来也只会被人忽视。 万一爹真的只是中暑,自己不让人帮忙,还让爹在大太阳底下躺着反而会落个不孝的名声。 没办法,现在连个遮阳物都没有。总不能找出个草席把爹给盖上吧,多晦气啊。 李二丫最近这两天的骨头汤也算是没白喝,最起码跑到赤脚郎中家不用歇脚了。 只不过还是要在赤脚郎中家休息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已经走不动了。 也幸好赤脚郎中是村里人,村中谁家住在哪里都清楚。 没一会儿,赤脚郎中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李老太见二丫没跟进来,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老大家的大丫从头到尾都没露面,要不是邻里邻居的都来了,她需要一个关心在意亲人的好名声,怕是还舍不得放下筷子呢。 只是让她不开心的是刚走进李老二两口子的屋子里,还没来得及假意哭两声,就被自家奶奶给推出了房门。 “你快出去找找二丫,看看她跑哪去了。可别是二房一大家子明着耍心眼子给咱们唱了一出大戏,暗地里让二丫偷偷跑出去。到时候赵家再来的时候接不到人,再一气之下把你带走!” 刚刚还一脸烦躁的李大丫这会儿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哪里还顾得上进去刷好名声?转身拔腿就往外面跑。 李大丫从小就和爹娘住在镇上租的小院里,长这么大也没回过几次李家村。 之所以委屈自己住在这儿,那是接了自家爹娘给她的任务。 爹娘可是说了,半个月后能不能穿新衣裳买红头绳,可全都指望着李二丫了。 自己回到村里住,就是为了盯住李二丫的。 这不?今天早上她才回来。从奶奶那里得知李二丫这两天一点也不老实,总是找借口带着李牧承往外面跑。 心里还在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要不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直到现在李大丫才有些为难,因为她对这个村子根本不熟,完全不知道赤脚郎中家在哪。 懊恼的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怎么就忘了问呢? 自己若是提前问清楚了,就算是李二丫想偷溜出去,也肯定会在赤脚郎中家附近寻找到。 可路上别说人了,连只会喘气的蛤蟆都没有一只。 现在回去问路,万一刚好错过李二丫,让她跑到了村口顺利溜走怎么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大丫就被热得满头大汗,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 “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的破村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只能说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孩子,李大丫什么都没做,只是小跑出来一段路,迷茫的站在原地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却没想过她二叔一家为了她爹那遥不可及的未来而付出多少,远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偏偏她没有任何同理心,反而还站在原地咒骂二房一家。 “娘说得对,李老二一家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偏偏我看不透,还以为就是一家子憨货,饿不死冻不坏就行。” 李二丫是怎么搭上赵家那条线的她可太清楚了,毕竟这事儿和她李大丫可脱不开关系。 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出村的路不止一条就糟了。 家里人那么多,自己从人群里拉出奶奶问问题反而显得不懂事,别人看见了只会以为她是故意添乱。 那就只能撞大运了,反正李二丫不会朝着家的方向跑,会躲得远远的。 有了! 第20章 李大丫失踪 李大丫直接朝着和家相反的方向跑,直奔着远处而去。 李家小院。 双眸紧闭毫无反应的李老二,眼皮微微动了动,所有挤在屋子里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李老太安心了不少,心里更是把知道的佛祖观音土地公道家真人全都感激了个遍。 没事了没事了,干重活的人没事了。 赤脚郎中心里那叫一个气啊,附近几个村子就他这么一个懂些医术的,要不是他今天正好在家晒草药还没出去,李老二出了事可怎么整? “最近多休息,最好是不要干活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中暑那么简单,反而是急火攻心,但凡我再晚来半刻钟,他都得中风!” 同村人都清楚李家老两口的脾气秉性,赤脚郎中自然要把事情说得严重些。 若是换做别人家,赤脚郎中顶多说一句让家里人多开导开导他,别想一些没用的事自寻烦恼。 心病还需心药医,凡事说开了就好了。 可这家的情况,说的开吗? 那就只能想个法子让他能松快几天,也让压榨他们二房一家成瘾的两个老东西亲自去田里忙上几天,好好想想二房一家有多不容易。 李老太瞬间就不乐意了,地里那么多活儿呢,他歇着怎么行? 正准备扬起嗓门儿和赤脚郎中吵一架呢,结果还没等她出声,赤脚郎中先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老太太要是不心疼你儿子,大可以让他继续干活。反正累死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去镇上请大夫跑一趟,出诊费三百个铜板,再加上车马费得你们出,人家是不会坐牛车的。” “再加上药草钱,你们先准备个二两银子出来吧,一两银子怕是不太够。” 李老太瞬间哑火。 要钱?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老两口也回堂屋准备继续把没吃完的饭吃完。 只是刚坐下,李老太又猛拍了一下大腿,嗷的一嗓子吓了老头子一跳。 “嚎什么!死老婆子,想造反不成!” 李老太太嘴唇都哆嗦了,嗓子眼儿发紧说了自己让李大丫出门找人的事。 结果二丫没找回来不说,连大丫也没回来。 要知道赤脚郎中过来又是捣碎草药敷药针灸,又是让周氏拧帕子的,足足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老二缓过来了才离开。 这可过去了一个时辰了,李家村又没多大,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来? “糊涂东西!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二丫身子骨弱,跑了一路累了,被赤脚郎中家里人给留住歇歇脚再正常不过。她身上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身份证明和路引都没有,跑出去也是黑户,就算是跑了又能跑哪去? 反倒是大丫,那可是大房的孩子。自家老大和老大媳妇儿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像娇养的千金大小姐一样疼宠着。 这可是未来要送去给官家老爷的人,未来可是老大的助力。若是出了事,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吃个屁!还不出去找人?” 李老头很想把二房那娘俩也喊上一起出去寻人,可老二刚缓过来一点,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李牧承太小,连自己都研究不明白,哪能照顾一个成年人? 就他那小手小脚的,走出去晒一会儿也得晕倒。到时候二房更要离了心。 只能咬咬牙,拿起一顶草帽扣到头上,只带着老妻出了门。 李老太就算是心慌到了这个程度,也没忘了把尚未吃完的白面馒头和水煮蛋全都锁在了堂屋的柜子里。 李牧承耳朵尖,听到老两口的脚步声后,再看向没时间搭理自己的爹娘,转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趁着家里人都不在,此时不偷偷溜去大伯的房间找书看更待何时? 李牧承还是第一次走进大房的地盘,进屋后第一时间就啧啧了两声。 这还真是同一家人不同命啊。 爷爷奶奶的房间看着都朴实的很,倒是大伯的房间里,连床都是那种红漆木的,竟然还有床幔,床幔也是细棉布的呢。 李牧承没有忘记自己溜进来是干嘛的,必须得最快速度找到书本,趁着爷奶还没回来之前溜出去才行。 好在屋子看着不错,但好东西并不多。 像书本一类的珍贵东西,肯定是怕被老鼠咬坏的,当然要放在安全的地方。 墙角那个大箱子看着就很安全,李牧承快步走了过去,用了些许力气将箱盖掀开。 从里面把封皮有字的书都拿了出来,至于大伯的手稿就算了,李牧承连翻开瞧瞧的想法都没有。 一个考了十几年依然是童生的大伯,能做出什么好学问来?看了也是耽搁时间。 书倒是不算多,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一共也没凑出来十本,这可比现代那些学生幸福多了。 快速将大房屋子还原,连箱子上的灰尘都尽量吹均匀了些。 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手印脚印的痕迹后,李牧承才笑眯眯的抱着书快步溜回到了自己房间。 本以为童生考试应该很简单,也就是一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千家诗》等启蒙读物而已。 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只是基础,就像是幼儿园升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要学拼音和数字一样,只是用于培养基本认知能力用的而已。 倒是让李牧承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没有完整的四书五经,而是三书三经一传。 保留了四书中的《大学》、《中庸》、《孟子》和五经中的《书经》、《易经》、《春秋》,还保留了《左传》。 儒家经典著作在后世传颂最多的《论语》、《诗经》和《礼记》竟然全都没有,简直无法理解。 唐诗宋词这些也没有,搞得现在李牧承都不知道用正儿八经的历史里面哪个朝代对标了。 真不愧是架空朝代,架的是真空啊。 再一翻开查看里面的内容,李牧承只觉得头晕眼花。 啥啥啥,这都是啥啊! 李牧承敢肯定,这些书名眼熟的,里面的内容完全没见过! 第21章 机会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摆在了李牧承的眼前。 好消息:他可以放肆的做一个文抄公,把后世那些被语文老师和历史老师按头背诵的诗词歌赋等搬过来为自己所用。 坏消息:自学考童生的梦碎了个彻底,想要靠科举翻身,找私塾进行系统性学习便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明年二月就是县试第一场,若是错过了就只能再等一年。 这样的苦日子多过一天都煎熬,若是能早些出人头地,也能带着二房一家早日享福。 李牧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在镇上逛了一圈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备选私塾没看了。 若是最后一个私塾还是不太行,李牧承就只能硬着头皮从里面选一个稍微看得过去的私塾委屈一段时间了。 看来还是得尽快再跑一趟镇上才行,只是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如今爹躺在床上养着,娘亲肯定没时间给自己打掩护不说,就算有过一次在她眼皮子底下坐牛车顺利出行回家的先例在,她也绝对不放心他一个人再去镇上。 亲姐姐又被人盯得那么紧,出个恭而已都有偏心奶奶时不时的提高嗓门儿问一嘴,生怕她跑了似的。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好在机会来的极快,这不?无良爷奶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有些狼狈的李大丫。 李牧承耳朵尖,还能听到偏心奶奶嘀嘀咕咕数落着李大丫。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不知道路不会回家问吗?你也不看看二丫头是个什么身体,她腿脚有那么快吗?要不是有几个小屁孩在那边玩刚好看到你了,你是打算进山里喂狼吗?” 李牧承正听的开心呢,下一刻就听到李老头叫自己。 “承小子,来爷爷这里。” 找人就找了近三个时辰,在家里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李老头累得不行。 此时的他又渴又饿,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就算是坐在了门口的长条椅上,依然止不住地狂打摆子。 “爷,有什么事吗?” 李牧承真是一点儿想要靠近的想法都没有,可已经被点名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偏偏这时,奶奶的声音响起:“人呢?都死哪去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烧些热水给长辈烫脚吗?” 李牧承真想对着偏心奶奶这张刻薄的脸给几个大比兜,大热天的确定不是在找茬? 随便在外面放一桶水,到这个时辰倒在木盆里都是温热的,用得着专门烧水吗? 不让浪费木柴的是她,骂骂咧咧嫌弃别人不干活的还是她。 李牧承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松快松快嘴阴阳两句还是能做到的。比如现在—— “都怪我爹非得晕倒,连累我娘得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照顾着。害得奶奶都没办法用烧好的热水烫脚了,我这就去喊我姐去劈柴烧水。” 李老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老太婆,他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拎不清又没眼色的老货了。 “咋?在外面盯着太阳走一下午还没热好你,还得再给你烧点热水?你干脆躺在木柴里,我亲自给你点一把火!” 非得扯那老婆舌,二丫要是真干活累掉了一两肉,就把这老太婆活剐了。 李老太平日里对二房吆五喝六的习惯了,不管二房一家做的有多么周到妥帖,她都能找到错处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顿。 今天也不知道咋了,从中午一直挨骂到现在,偏偏连哭都不敢。 李老头心里烦得很,看着在自己心里一向最为温婉乖巧又聪慧的大孙女,这会儿竟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 甚至还在心里拿大房的大丫和二房的二丫对比了一番,竟然觉得二丫除了长得瘦小单薄了些,其它都比李大丫强上许多。 毕竟有二儿媳妇周氏那无死角的容颜在,就算是被磋磨了好几年,可底子摆在那里,绝不是大儿媳妇孙氏养尊处优勤保养几年就能追得上的。连带着下一代孩子的容貌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些影响。 李老头又看了一眼李牧承,心里暗暗叹息: 真是可惜了,这要是大房的孩子就好了。 就李牧承的这张脸,若他是大房的孩子,但凡用些心思好好读书,哪怕成年后读不出什么名堂,也肯定会被富贵人家的小姐看上。 运气好还能娶一个独女回来,带着全家过上好日子。 再想想两个孙女,李老头心里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实在是二丫那张脸再过上几年长开后,绝对能为这个家创造出更大的价值。就这么卖给赵家配冥婚,亏大了啊。 这段时间还是得抓点紧,不行就去一趟镇上酒楼,找老三好好说一说,让他带点肉回来。 老这么喝骨头汤看着不太行,这长肉速度根本不快。 还是得吃些大鱼大肉好好补一补,到时候赵家来人了再多要些好处才行。 可自己这双腿都快走废了,明天睡醒了指不定得疼成什么样儿呢,指定是去不了镇上了。 卖孙女配冥婚这事儿本就不光彩,如今想让村里人帮着去镇上传句话让老三回来一趟,怕是村里在意因果的人也会觉得晦气。 自家那老太婆别的本事没有,惹事能力一绝。 几十年来,老太婆一共去镇上五次,四次都让他给人赔了钱,唯一一次没赔钱反而更惨,直接被扭送到衙门挨了板子。 放老太婆一个人去镇上?算了吧,上午去的人,下午全家下大狱都是小事。 若是今日之前,给李大丫十几个铜板买零嘴儿吃,让她顺带回一趟镇上给她三叔传个话肯定没问题。 可今天发现李大丫办事能力不行,脑筋太死不懂变通,和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奶奶一个样儿。 思来想去,只能派李牧承这个家里唯一的闲人跑一趟了。 “承小子,如今你也五岁了,算个大孩子了。爷爷有心锻炼你的能力,给你个去镇上帮爷爷做个事情好不好啊?” 李牧承正愁没借口呢,忙装作终于得到爷爷认可的样子,挺直了身板准备点头,但又装作担忧不已的样子朝着爹娘的房间门口望去。 李老头怎么可能看不懂?笑呵呵地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又抛出一句自认为让李牧承无法拒绝的话。 第22章 照单全收 “爷爷知道承小子是最孝顺的孩子,你爹如今病了,赤脚郎中虽然开了方子,家里也没备些用得着的药材。” “爷爷给你十个铜板,你去镇上医馆按药方给你爹抓副药回来。顺便再跑一趟镇里的酒楼,喊你三叔回家一趟。” 李牧承对这里的物价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认知,心里清楚十个铜板根本不够抓一副药回来。 他心里也知道老头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医馆发现自己拿不出抓药的钱,肯定会空手而归。 到时候这十个铜板花不出去,还是得乖乖拿回来还不说,还给当了免费的跑腿儿。 李牧承心中冷笑,老头子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只是作为在长辈眼中从小到大没摸过铜板的小孩,理应对钱没什么概念。所以即便李牧承明知道这铜板给少了,也不好明着说出来。 但他很快心里就有了主意,既然老头子不想花钱给二房看病,只拿十个铜板就想忽悠自己白跑一趟,那他只能让无利不起早的三叔大出血一回了。 见李牧承答应下来,李老头也很满意,交代完这些还不忘了叮嘱。 “明天一早你就去村长家等着,村长的儿子每天都要去镇上办事,晚上再坐他的车回来。” 李牧承撇了撇嘴,知道李老头什么意思。 无非是看在同村又是同一个祖宗的份儿上,村长不收自己家车钱而已。 就这种喜欢疯狂占别人小便宜的人,能在这个村里好好过日子,足见家里有个读书人的重要性。 正儿八经的科举赛道里,童生只是一个起点。但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那就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尤其是读书致仕、科考为官的观念在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所以这也成为了李牧承下定决心要读书科举而不是只以做商人发家致富的原因,只有自己科举为官了,才算真正的出人头地,在这个时代立足。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早点回去休息,省得明天赶不上村长家儿子去镇上的牛车。” 回到屋子里的李牧承有些激动,按照自家爷爷的说法,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呆在镇子里不用急着回家。 李牧承想好了,到镇上以后先去看最后一家尚未去过的私塾附近转转,然后再去买些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送去绣坊。 虽然和绣坊少东家郑盼儿只是生意伙伴关系,但适当的送些小礼物维持关系也是交际的重要手段之一。最重要的是,李牧承也想在郑盼儿那里知道一些有关读书科举的事情。 郑盼儿虽是商户女,却是从大地方来的,知道的肯定比自己要多。 放着这么一个免费的消息来源不用,非得自己去东拼西凑地瞎琢磨,那不是傻吗? 等到自己的事情全都办完以后,再去找三叔传话让他回家。 说起来现在自己的便宜老爹病倒了,这个时候李老头把三房的人喊回来,显然是想让对方在家里接过种地的活。 毕竟马上就要农忙秋收了,地里的庄稼不可能没人管。 李牧承有点好奇,不知道自己三叔听到老头子喊自己回家干活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这些李牧承并没有很在意就是了,毕竟这么多年,大房三房死命磋磨自己所在的二房一家。现在二房的“老黄牛”病倒了,以爷爷对大伯的重视程度,三叔要是不想一直被拴在地里干活,就只能花钱给自己老爹治病。 反正借口都是现成的,奉了爷爷的令来的镇上,给爹抓一副药回去。 自己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一味地照做,不明白爷爷此番安排的另一种意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三叔作为一个成年人,肯定不可能装傻看不懂的。 在心里盘算好明天的事,临睡前又将书本都藏好,确保不会被人发现后,李牧承拽了枯草编了几个观赏价值较高的草编小筐和遮阳草帽。 等一切都处理完,李牧承又去爹娘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陪着爹娘说了会儿话,这才满意的离开。 终于可以独占房间睡个好觉了,天知道他爹打呼噜有多响,像打雷似的。 黑夜过去的总是那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李牧承还没睡醒呢,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吓得李牧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就看到偏心奶奶嫌弃不已的走到自己面前。 “既然醒了就赶紧穿衣服出门,坐不上牛车就走路去,家里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坐车用!” 说完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水和干粮都不给李牧承准备。 等到李牧承走出门准备先茅厕转一圈,再洗漱一番出门,就听到偏心奶奶又嫌弃上了。 “真是懒驴拉磨屎尿多,毛都没长齐的皮猴子事儿真多,不够磨蹭的。” 李牧承直接被气笑了,想也不想地看向偏心奶奶。 见对方还在瞪着自己,直接甩出一句话。 “既然奶奶这么嫌弃,那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我就去找爷爷,让爷爷换个人去镇上。” 李老太瞬间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了。 在她看来,二房最难对付的就是李牧承这个小崽子。 一点不听话就算了,小男孩都淘气可以理解。 但这天不怕地不怕,逮谁咬谁的架势和这开口必伤人的破嘴,她一把老骨头还真就遭不住。 干脆眼不见为净,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进了厨房。 李牧承心里有数,偏心奶奶是不可能给自己准备食物的。等洗漱结束后,李牧承拿起昨天编制的草编小筐和遮阳草帽快步离开家,直奔村长家走去。 昨天李老头就到村长家打过招呼了,对于村上唯一一户搭顺风车从来都不给钱的主儿,村长一家都快烦死了。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被派来的李牧承竟然破天荒的带了东西上门。 “麻烦村长爷爷和大牛叔叔了,我娘常常教育我和姐姐不能占人便宜。只可惜我实在是没钱,就亲手做了几个小礼物,希望村长爷爷和大牛叔叔不要嫌弃。” 村长瞬间觉得身体里那阵烦躁感被抚平了,整个村子里谁家五岁孩子说话办事能这么漂亮的? 心里更是大骂李老头那老东西白长了一双眼睛,好赖都分不出来,看向李牧承的眼里盛满笑意。 第23章 卖货郎 村长儿子大牛更是裂开一张大嘴,孔武有力的汉子准备去抱起李牧承上牛车,没想到却看到他一溜烟自己爬了上去。 “大牛叔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李牧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嘿嘿说道。 虽然自己的人设只是一个小孩儿,但体内毕竟还是成年人的灵魂,老是被人提溜着还挺不自在的。 “唉你小子……”大牛哭笑不得,怎么觉得眼前这小子根本不像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鬼精鬼精的。 “谢谢村长爷爷和大牛叔。”李牧承又道了声谢,看的村长和大牛也是心里暖暖的。 谁能拒绝一个有礼貌还懂事的乖孩子呢? 再怎么说也是村长,眼界还是有一些的。 只搭眼一看,就知道李牧承这个草编小筐若是卖给官宦人家或富户后宅女眷,给她们做踏青时装野花的装饰物,一定大受欢迎。 再一看那草帽,比自家编给自己用的还密实,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村长见李牧承竟然连水都没带,不由在心里又暗暗骂了几句李老头不是个东西。 而后自己回到屋子里,又拿出一个装满水的小竹筒走了出来,直接塞到了李牧承手中。 “自己拿好了,出门也不带着水,渴了咋办?镇里买碗水喝都得一文钱呢。” 李牧承顺利进入镇子后,忙喊了停。 “谢谢大牛叔,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我知道酒楼的位置找得到三叔。您不用特意送我一趟,镇子里很安全,您别迟了再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大牛叔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李牧承再三表示自己可以,有事会喊人帮忙的。 再加上大牛确实要来不及了,本来今天应该出发的更早些,奈何自家老爷子是村长,在他昨晚到家之前答应了李老头搭顺风车的事。 尽管一早上没少抽老黄牛鞭子,奈何牛跑得再快速度依然摆在那里,只能保证他不迟到而已。 大牛叔心里很清楚,今日要去码头那边卸货,还要运送到距离码头最远的地方去。时间紧任务重,工钱绝对不会少。 若是迟了,还真是得不偿失了。 左右家里同意老李家搭顺风车只是到镇子里,又没说必须把人送到哪个位置。 李牧承看到大牛叔终于点头了,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大牛叔执拗,非要把他送到酒楼那边去。毕竟自己要去看的私塾离这个城门还算近的。 以自己的脚程,走上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若是能遇到一大早就来镇上等活儿的牛车,花上两个铜板就能解决的事,多好。 只能说李牧承的运气还不错,今天是十五市集日,镇子里比往常都热闹。 原本这个时辰根本不会有牛车等着接客,可今天很多人都到镇子里来买卖自家带来的东西,赶牛车来的人也不可能闲着。 李牧承只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一辆空着的牛车。 那男人一身腱子肉,和自己那干惯了农活的爹一样。眼神清澈,笑起来极为淳朴。 重点在于那男人也和家里的老爹一样不善言辞,看到李牧承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支支吾吾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 “小……小孩儿,要坐牛车吗?” 李牧承轻轻点头,掏出两个铜板放在了他无措的掌心里。见对方激动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样子,李牧承也不指望他能帮自己一把,低头自己找了几块石头,摞起来踩上去爬到了牛车上。 鬼知道这人的牛车干啥加那么高一层围栏,换成个子稍矮些的成年人上牛车怕是也要费劲了。 直到李牧承看到车厢里残留了不知道多久,早已风干固化的鸡屎和几根鸡毛之后,李牧承悟了。 感情这牛车根本就不是载人的啊! 可惜了,附近就这么一辆牛车,但凡多一个选择,李牧承都不会考虑他。 凑合凑合坐吧,总不能迈着小腿小脚的去私塾吧?还有挺长一段距离呢。 路上李牧承也没闲着,突然想到家里连一只鸡都没有了。 奶奶每三个月用粮食或粗布换村里养鸡人家的鸡蛋。一部分锁在柜子里,另一部分看大伯什么时候回村什么时候一块儿带回到镇上。 二房一家根本就不知道鸡蛋是什么味儿,就连娘生下姐姐和自己坐月子的时候,也只是喝鱼头炖的汤,半个鸡蛋都瞧不见。 这人家里的鸡蛋一定很多,等抓到机会和无良爷奶分家以后,肯定要多买些鸡蛋补补。 若是这家里还卖小鸡就更好了,买一些回来养一养,就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吃了。 自己脑子里可装着不少现代知识呢,说不定还能靠着养鸡赚更多的钱呢。 于是,李牧承和车夫聊的更欢了。等到李牧承终于到了私塾附近的时候,车夫还拍了拍胸脯留了一句话: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家就住在王家村,要是需要买鸡蛋鸡苗就去王家村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行。只需要问村里养鸡大户家怎么走就可以了!” 李牧承再次道谢,还挥挥手附赠了一句“注意安全,小心慢行。” 时间刚刚好,私塾附近的人家烟囱里冒着炊烟,不远处的胡同口,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或提着书篮或抱着布袋子,三三两两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那些人状态各有不同,有的还在边走边聊算学题目,有人单独背书,背错了或忘记了还要看一眼手里的书,然后再猛拍一下脑门儿从头重背。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爱学习。也有那么一小伙儿小孩打打闹闹的往前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没有施暴者和被施暴者。 这才是小孩子该上的私塾嘛。 李牧承觉得心里舒坦极了,完全忘记了如今的他也是个小孩儿,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姨夫笑”是真的很诡异这个事实。 李牧承慢慢往前走,与前面那些小孩儿保持一段距离。 等到快要到私塾门口的时候才停住脚,听见里面传出朗朗读书声,也跟着在外面摇头晃脑起来。 “胭脂头油拨浪鼓!针头线脑桃木梳!” 李牧承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转头就看到不远处肩挑扁担背着褡裢,手握摇鼓朝着这边走来的身影。 卖货郎!是走街窜巷的卖货郎! 第24章 白马书院 不怪李牧承激动,实在是在村里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回卖货郎。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镇上卖不出去或卖不动的东西,才会由着在镇上没有固定主顾的人挑到村子里去以物换物。 还有一部分卖货郎去村里根本不是卖货的,而是去进货的。 这几天跑镇子虽然勤,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闹市区且自由活动时间有限,怎么可能见到? 原本还打算回镇中心去绣坊之前看看路上有没有卖新奇小玩意儿的,毕竟今日是市集日,一定热闹。 只是这会儿见到了货郎,必须得凑上去瞧瞧有什么好宝贝才行。 别的不说,桃木梳子得买两把。 家里的木梳子还是大伯娘用坏了不要的,木梳齿都不如掉牙老太太嘴里剩的牙密。 这玩意儿要是价格合适必须买上四把,一家四口做到人手一个。免得跳蚤通过木梳爬到另一个人头上,想想都恶心。 再瞧瞧他卖的头油什么样儿,是滋养秀发用的还是染色剂。若是洗发用的就最好了,省得自己还得抽时间研究洗发水了。 李牧承朝着货郎的方向小跑着前进,对方自然也看见他了,只可惜货郎被一户推门而出的妇人给拦住了。 得!还得多走几步。 还没走近就听到那妇人笑得像是被鸭子附体了一样的嘎嘎声,也不知道对面的卖货郎说了什么,把人家哄得那么开心,眼角的褶子都快堆起来了。 直到李牧承走过去,就见那妇人满意的在人家的货物里挑挑选选了十几样。 “这次我多买点,你是不知道,上个月你没过来,来的那个陌生的货郎的东西是真不好,还得是你的货才用得放心。” 货郎自然是笑着继续接话,只是让李牧承没想到的是,一个指望着卖货赚钱的人,竟然会劝诫对方别买太多。 “我媳妇儿上个月生孩子,我家里也没个长辈,在家伺候她月子来着。这些东西也没必要买太多,用不上就浪费钱了。” 李牧承对这货郎的印象分还是挺高的。 光是这服务态度就值得回购了,更何况按照那位买东西的大婶的话判断,这货郎的东西品质还不错。 李牧承挑了四把图案不一样的桃木梳,刻着桃花的送给姐姐,刻着梅花的送给娘亲,朴实无华什么都没有的送给爹,刻着竹子的留着自用。 刚好那位大婶打开了一罐头油,散发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气。 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不能当成洗发水用。 不过绣坊少东家郑盼儿姐姐倒是很喜欢香香的东西,送给她倒也算合适。 毕竟礼物这东西不在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到了结算的时候,李牧承再一次被惊喜住了,难怪那个大婶什么都想买一些回去呢。这么多东西竟然只花了二十一个铜板! 李牧承也不再耽搁时间,在巷子口等了一会儿,招手叫来了一辆待拉客的牛车,直奔绣坊门口而去。 李牧承吸取上次来绣坊的经验教训,没有来太早扰人清梦。等到李牧承到的时候,绣坊的大门已经敞开许久了。 郑盼儿刚送走一位买玩偶的贵客,转头就看到了李牧承。 “我刚好忙完,走!去后院儿和姐姐聊天去!” 李牧承留意到刚才抱着玩偶出去的人,暗叹果然大户人家就是出手阔绰,连抱带夹的一口气买了十几个。 瞧着那布料就知道价格昂贵,最重要的是郑盼儿不愧是商户出身,经商创意这一块是真没的说。 难怪她能直接开出成本全包的五五分成,感情早就想好了要配套卖一些给娃娃穿的精致小衣。 深宅大院的小孩儿突然得了这么宝贝的玩具,还能给玩具换美美的衣服,肯定会换着花样的打扮。 到时候那些小孩儿肯定会吵着嚷着买玩偶娃娃专用的小衣服,到时候不管是卖玩偶娃娃专用成衣还是卖布料,都是一大笔进项。 脑子真活啊!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牧承笑着将买来的散发蔷薇花香的头油递给她,又状似随意的提到了自己在打听有关私塾的事,说了想要读书考童生的事。 郑盼儿正要去端茶的手忽然顿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看向李牧承的眼里满是震惊。 “你能考科举?你家不是商户?” 李牧承摇了摇头,“不是啊,我家是农户。” 郑盼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了。 原本她还以为李牧承是哪个世代经商的人家有意锻炼家里的小少爷,结果这个年纪尚小就气质极好又俊俏的李牧承竟然是个农户之子? “郑姐姐,你知道镇上哪家私塾的先生人品好又教的好吗?” 郑盼儿轻轻摇了摇头,生怕李牧承误会,连忙解释。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镇上我也才来没多久,还不太熟。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家远近为名的白马书院,比起皇家书院都不差的。” “那家书院里面上到朝堂重臣家的子嗣,下到无功名却名声极好的大儒子嗣都有。就是门槛有些高,非神童不收。” 李牧承倒是有些好奇了,“神童的标准是什么?” 郑盼儿也是向往白马书院的,毕竟她家的财产都被族亲占据了,更是和她们姐弟二人断了亲。 她又用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零花钱收买了改户籍的一名官员,将她和弟弟的出身改为了白身。 尽管还是被叮嘱就算是白身,三代以内别想着入朝为官。毕竟根本经不起细查。 这里的读书人,只要能成为举人老爷,那就是可以划分到官员备选名单里面的。 因此,只要不考到举人,正常读书考个童生秀才的完全没问题。 郑盼儿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嫁人,靠着经商把弟弟供出来,哪怕最终弟弟只能做个私塾先生也好。 好歹能改换门庭,未来也能有个盼头。 李牧承知道了白马书院的招生标准后,读书的动力又多了一个。 “每逢初一和十五都是市集日,今天赶集的人多,我先走了去别的地方逛逛。” 郑盼儿知道李牧承今天没什么事,哪能同意他离开?说什么都要留他一顿饭。 “实不相瞒,我爷爷让我去酒楼找三叔传话呢,我怕晚了忘记了。” 郑盼儿平日里不怎么出门,镇上只有一家酒楼,且就在她前面的那条街,当然是听说过的。 “诶?你一说酒楼我想起来了。今天酒楼好像是有什么活动,还挺吸引读书人的。” 李牧承也有些好奇,告辞后也没有了去集市里面逛逛的想法,直奔三叔所在的酒楼。 第25章 为穿越者量身定做的活动 李牧承三叔干活的地方,名为四季酒楼。 因为镇子上只有一两家酒楼,所以随便找人一打听就能找到。 到了四季酒楼,找到看门的小二说明来意,小二神色诧异。 “没听说账房李先生还有个五岁侄子啊?” 见小二不信自己,李牧承随即又交代了一些关于自己三叔的细节,比如年龄、相貌,尤其是家住哪里。 小二听李牧承说的这么详细,只好将信将疑的把李牧承放进了酒楼,一边嘱咐道,“账房在后院,别乱跑。” “知道了。” 李牧承随口答应着,然后一溜烟跑进了酒楼。 一踏入酒楼,喧闹之声便扑面而来。 李牧承定睛一看,果然如郑盼儿所说,今日热闹非凡。 只见酒楼正中高悬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 “贺四季酒楼开业十周年,以诗会友,诚邀天下文人墨客”。 李牧承挤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凑到告示前,将上面的规则看了个仔仔细细。 原来,今日是这四季酒楼开业十周年的大日子,老板豪掷千金,特意设下擂台,以“春夏秋冬”为题,要求参与者一口气作出四首应景的诗。 只要能一气呵成,且诗句过关,便能成为今日的魁首,不仅能在这四季酒楼里免单畅饮,更能当场领走十两白银的彩头! 这规矩一出,可难倒了不少人。 不少自诩风流的才子骚客都围在台前,可一个个都面露难色,抓耳挠腮。 有人能咏春,却道不出秋之萧瑟; 有人能叹夏,却描不出冬之静寂。 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气呵成,将四季神韵尽数囊括,实在是难如登天。 看着那些人苦思冥想的窘迫模样,李牧承的心脏却怦怦直跳。 好家伙! 这简直是为他这个穿越者量身定做的活动啊! 即便是九漏鱼,恐怕也能想起来几首关于四季的诗词,更别提自己一个高素质人才,随便挑几首都足以技惊四座。 这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加上之前赚的八两和即将到手的分红,自己不光能凑够给姐姐李二丫赎身的钱,还有盈余! 然而,兴奋劲儿刚一上头,李牧承便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五岁孩童,若是真一口气写出四首名诗出来,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探究。 万一被人认出来,反倒不好解释。 忽然,李牧承灵机一动,当即便有了主意。 悄然退出拥挤的人群,李牧承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朝着绣房的方向快步跑去。 “郑姐姐!” 郑盼儿正准备回后院用午饭再小睡一会儿,突然见到满脸写着焦急的李牧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郑盼儿说话的时候也没忘了让人去给李牧承倒一杯蜂蜜水过来。 “不用麻烦那位漂亮姐姐了,我是有事来找郑姐姐帮忙的,就是不知道郑姐姐方不方便?” 郑盼儿本就喜欢李牧承,拿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这会儿亲弟弟求助,哪可能不管? “你这么问就见外了,需要姐姐帮什么忙直说便是。” 李牧承也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有多苛刻。 若不是郑盼儿家里情况特殊,完全不会任由女孩子抛头露面顶在前面。 但凡自己有其他认识且能让他信任之人,他也不会来找郑盼儿。 若是直说自己想让她去酒楼和一群男人比对诗,怕是也会让郑盼儿为难。 可自己对那十两银子势在必得,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白拿钱的机会。 李牧承在心里快速判断了情况,最终还是决定将姐姐即将被卖去配冥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盼儿这才明白,为什么李牧承这么小一个农户家的孩子独自跑出来做生意了。 见郑盼儿脸上的神色随着自己说的话而有了变化,李牧承急忙抓住这个机会,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见对方有些迟疑,李牧承忙又开口继续说下去,生怕对方先一步提前婉拒。 “我大伯是个童生,之前我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听过大伯大声朗诵了他自己写的诗,我都记下来,一定能用得上的。” 郑盼儿也是遭遇颇多的人,原本还觉得自己太苦了。如今听到李牧承口中他亲姐姐的遭遇,瞬间觉得对方比自己可怜多了。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帮忙去酒楼写下你说的诗嘛,小事一桩。” 虽然不太相信李牧承的大伯真的提前写过四首符合要求的诗句又刚好被李牧承记住。但又实在不想让对方失望,郑盼儿还是答应下来。 这下轮到李牧承惊讶了。 郑盼儿自然看懂了李牧承的表情,轻笑着摇了摇头。 “自从我亲自开门做生意那一刻,就已经不在意名声了。抛头露面怎么了?这世上抛头露面的女人还少吗?” 是啊。 村里那些女人有几个是在家里乖乖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若是赶上年景不好需要抢收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儿哪个不卷起衣袖挽起裤腿去田里忙? 就连镇上摆摊卖东西的人,也不全是男人啊。 “顶多被人说上几句酸话而已,又不会要了我的命。再说了,若是你大伯写的诗真的那般好,能顺利拿到酒楼的彩头,也算是救了你姐姐一条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善事总是能积攒功德的。 两人没有再耽搁太多时间,郑盼儿随意扫了一眼,取了绣着兰花的面巾遮面,与李牧承直奔四季酒楼。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提笔了,有些动作快的甚至已经提笔交了上去。 为了评选公平公正,那些人的诗交上去后,会有负责本次诗会的人将所做诗词誊抄在特别大的纸张上,贴在临时拿出当公告栏的屏风上供人阅览。 李牧承大致扫了几眼,发现里面写得最好的就是那首名为《夏》的诗:蝉声煮沸正午时,荷影推开翡翠池。雷公打翻砚台后,满地狂草没人识。 剩下的不是什么梅枝挑着白灯笼,就是枫叶偷喝月光酒。最可怕的是平仄音完全不讲究,连个押韵都做不到,简直没眼看。 在看到这么多破烂诗词后,李牧承更有信心了。 看到所有人的诗名里面都有春夏秋冬四字,李牧承便也将诗词的名字改了改。 好在要写的地名在这儿还真有,倒是不用再换词了。 李牧承和郑盼儿很快便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上手帮忙研磨,只用他和郑盼儿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始念诗。 李牧承缓缓念出道:“第一首是《春日》。” 第26章 四首诗引发轰动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郑盼儿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心中暗道:这等诗作,怎会是区区一个童生所作出的?若真如此,那李家岂不是藏龙卧虎? 她不动声色地提笔书写,笔下却非闺阁女子常见的簪花小楷,反而透出一股飘逸大气之感。 “第二首,《夏池》。”李牧承又道。 随着他一字一句念出,郑盼儿心中的震惊愈发强烈,却愈发沉稳地将字迹落在纸上。 负责誊写的人接过郑盼儿写好的两首诗,眼中顿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誊抄的速度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李牧承见状,又将《山居秋暝》和《冬日聚四季酒楼》两首诗低声告诉了郑盼儿。 郑盼儿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李牧承一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四首诗,无一不是上乘之作,若真是他大伯所作,那必是个不世出的才子。 可她转念一想,可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出卖侄女供自己读书的事来? 她的思绪被周围突然爆发的惊叹声打断。 四首诗被单独用一张大纸写好,贴在了屏风上的正中间位置,立刻引来众人围观。 “这''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写得多么生动!”一位中年文士指着《夏池》赞叹道,“小荷尖角上的蜻蜓,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我从未想过咱们镇子边上那小小的泗水河畔,竟然也有这么美的景象!”一位富商拍着大腿道,“待明年春日,定要带着妻女去泗水边逛上一逛!”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好诗!好诗啊!”又一人击掌称赏,“这首《春日》当真是上上佳作!” 人群中,一位白须老者捋着胡须,目光灼灼地盯着《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短短二十字,却将山中秋夜的清幽意境描绘得淋漓尽致,真乃神来之笔!” “要我说这《夏池》才是真上等,”一位身着锦衣的年轻人插话道,“阅览后只觉此刻的自己宛如置身于一幅花草虫鸟彩墨画之中。这池、泉、流、荷和蜻蜓落笔都小,却玲珑剔透生机盎然。整首诗里没有一个夏字,全都在描写小池,却满溢了夏的气息。”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冬日聚四季酒楼》上。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位老儒缓缓念道,“好一个''能饮一杯无'',既是邀约,又带着几分惬意与期待。此诗不仅契合冬日,更是与咱们酒楼的名字相得益彰!” 李牧承站在人群外围,听着这些评论,不禁暗自好笑。 他没想到,这群人自己写诗不咋地,对着别人的诗评论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听着还真挺像个老学究。 “山居秋暝更好,要知道我们整个镇子附近的村民可都是依山而居的。” “这首诗写出了山村的旖旎风光和村民的淳朴风尚,若是将如此写实的诗传播出去,别人都会感叹知县治下有方,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官。” 李牧承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要抽动,鬼知道他只是做了一回文抄公而已,怎么就被有心人拿来当拍马屁的工具了。 不过脑子稍微一转,李牧承就懂了。 明年二月就要县试了,听说去年隔壁县就曾在县试半年前举办诗会,挖到好苗子的那个县令去年七月底便升了官。 看来是本县的县令坐不住了,也想升个职。 就联合这四季酒楼的老板,趁着这次开业十周年大庆,效仿人家举办诗会,主打一个有枣没枣先来一杆子。 至于为什么选择一个小镇子办诗会,或许对方是不想被同僚发现他的小心思吧。 而这些读书人里一定有认识那些官员的人,估计是发现了什么。 就他们的作诗水平来看,估计都是和自家大伯一样,没什么读书天分的。 正经科考上不去,溜须拍马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反正他们拍马屁也是用自己的诗,若是遭人嫌弃了,那也是那群人自作主张,和自己毫无关系。 若是那县令喜欢这首诗,也只会悄悄调查,最终找出写了这首诗的人,也就是自己加以嘉奖。 不管什么结果都不亏,无所谓他们怎么讨论。 四季酒楼的东家更是盯着最后一首诗双眼发亮。 这首诗写的好啊!简直是为自己这个四季酒楼量身定做的。 在寒冷的冬日,酒客们呼朋引伴来酒楼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若把这首诗在大乾境内传开,不止让别人体会到真挚的情谊,还能将四季酒楼的名声彻底打响! 四季酒楼东家并不知道这诗的作者是谁,只能看向负责誊抄的那位老学究。 在对方眼神示意下,四季酒楼东家看向郑盼儿,总觉得这诗不像是一个女子能做出的。 虽说这位是来自京城的人,平日里和达官显贵打交道多了,肚子里有点墨水,能做出来诗也完全解释得通。 但同为商人,若是郑盼儿做诗,只会想办法把她的绣坊名声传出去,而不是费尽心思做首《冬日聚四季酒楼》来宣传自己的酒楼才对。 只能说这位酒楼东家想太多,这首诗原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作品,名为《问刘十九》。 李牧承懒得想名字,干脆就地取材,直接把四季酒楼这个主办地加上,尽可能的提升拿到彩头的胜率。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酒楼东家视线向下偏移,捕捉到李牧承的小身影。 尽管十分震惊,但的确没有第三个人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李牧承知道这些流传千古的大诗人的著作一定会引起轰动,可轰动到一群读书人吹胡子瞪眼睛,更有甚者直接脱下鞋拿在手中,大有一副“你敢说这首诗不是最好那首我就拍你”的架势。 啧,一不小心玩大了啊。 第27章 摊牌了,这些诗都是我做的 用脚趾头想,此次诗会魁首必然是自己了。 李牧承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找了郑盼儿帮忙。 但身边郑盼儿质疑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李牧承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郑盼儿准备拿银子,自己先上楼找个雅间等着免费的午餐。 趁着一楼因为几首诗吵翻天,李牧承快速挪动,直奔二楼而去。 此刻的李牧承并不知道,有些如同大伯一样没什么天分,却考了几十年的老童生直接放弃了坚持了一辈子的科考大业,打算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去了。 毕竟他们自认为一辈子也做不出其中任何一首诗,更别提一次给出四首,作者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 很快,郑盼儿拿着十两银子被一张脸都快笑烂了的管事恭恭敬敬地请上了楼,找到了已经选好雅间的李牧承对面坐下。 还别说,四季酒楼真是有两把刷子。 味道不错,李牧承这种无比想念充满了科技与狠活技术预制菜的人都被美食俘获了。 吃饭的时候连头都不抬,看得郑盼儿想笑。 她哪能看不出李牧承的想法?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追问罢了。 可她实在是好奇啊! 等到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小二退出雅间带上门,传出走远的脚步声后,郑盼儿终于忍不住了。 端着碗直接换了个位置坐在李牧承身边,声音压得极轻。 “小老弟,你说实话,这些诗到底是谁写的?” 郑盼儿直觉这些诗和他那个大伯没什么关系。 整个镇上的童生加起来就那么多。 除了上了年纪的,或是尚且年轻还未娶妻生子的。 年纪能对得上能当李牧承大伯,还姓李且考了多年未中秀才的,加起来也没几个。 刚好郑盼儿还真就认识一个,两个月内分别带了三个不同女人来店里挑选了最便宜的棉布离开的那个童生刚好姓李。 心里更是明镜一样,若他大伯有这样让人惊叹的文采,绝不可能只是一个童生。 李牧承见人家问了,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了。 两人之间是合作伙伴关系,若因为这么点事就把人家给惹毛了,以后都不合作了咋办? 反正自己以后是要走科举路的,早晚也有这么一天。 干脆以开玩笑的语气,挤眉弄眼的耍宝。 “好吧,郑姐姐猜的没错,其实这几首诗全都是我刚刚想出来的。” 郑盼儿更不信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切!就你?字认得全吗就学人家写诗?若这诗都是你写的,你岂不成了诗仙转世?” 不想说就不说,编也不知道编个像的,说的这么离谱。 他要真有这样的能耐,别说以神童的身份入白马书院了,怕是白马书院的院长都得跪在他面前哭得涕泪横流的求他收徒了。 两人都闭上了嘴谁也不再说话,安心享用这桌大餐。 郑盼儿也不急,反正两人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揭开真相的那天。 李牧承很想打包几个食盒拎回家里给爹娘姐姐一起尝尝,但一想到晚上要和三叔同乘大牛叔的牛车回村,瞬间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吃饱喝足,郑盼儿把十两银子全都放在了桌上,看到李牧承收起来后才离开。 她可还记得李牧承说了,来酒楼是要找他三叔的。有亲戚在,她倒也不担心李牧承的安全问题。 这会儿酒楼里正是食客多的时候,小二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三叔因为之前在账房那边盘账,并没看到李牧承和郑盼儿作诗。 这会儿到柜台这边站着等食客吃完结账时还在感慨,听说刚才有个小孩和一位小姐前来作诗,众人赞不绝口。 再想想家里那个废物大哥,就有些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那大把大把的银子。 这么大年纪了还停步在童生阶段,但凡有人家一半学问,早就考上秀才了。 突然,叔侄俩的眼神交汇在了一处。三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毕竟在他看来,李牧承这么小,老家的那些人不会放他一个人来镇上的。 直到现在,那个一直忙着像陀螺的小二才猛拍一下脑门儿,快步走到了柜台前。 “哎哟,瞧我这记性。那小孩儿是你家亲戚吧?他来的时候就让我帮着找你来着。我见你没在柜台这,就想去账房那边寻你。可今天酒楼里的客人实在是太多,我给忙忘了,真是对不住。” 又笑着伸手朝着李牧承的方向指了指,朝着李牧承三叔的方向又凑近了些距离。 “你们老李家是真的厉害,不光有你大哥那个读书人,今天在酒楼里摘得魁首那个女人也是你家亲戚吧?我可看到这小孩儿和那女人是站在一起的。” 李牧承三叔不是个蠢的,很快就把今天酒楼诗会的事情和李牧承联系起来了。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刚还在感慨那女人厉害,比起自家那个不成气候的大哥强太多了。 这年头能养出才女的家庭可不是一般人家,若是能有幸结交也算是件好事。 这会儿知道李牧承认识那个在酒楼里靠着四首诗直接成名的女人,知道那女人身边带着的小孩儿正是自己的亲侄子,别提有多兴奋了。 “三叔。” 李牧承缓步走到柜台不远处站定,与之对视。 李老三笑呵呵的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示意小二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自己则弯下身子准备抱李牧承去柜台里面说悄悄话。 李牧承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实在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这个三叔伸手抱过自己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躲就完了! 李老三这会儿也收回抓了把空气的大手,有些尴尬的捻了捻手指,二房的人都不懂事。 亲叔叔抱一下怎么了?像个泥鳅似的,有什么好躲的?当他乐意抱一样! 李老三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搞清楚自家侄儿跟那会作诗的才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于是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冲口而出: “承小子,和你一起参加诗会的那个女人是谁?” 第28章 想给我换三婶了? 李牧承也不觉得三叔能问出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意外的,反而觉得他要是突然关心自己才是出了大问题。 毕竟这个三叔对所有人都不亲,他的眼里只有与之相关的切身利益。 偏偏李牧承不是那种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小孩儿,谁还没几斤反骨在身上了? 李牧承不仅没有回答他三叔的问题,反而将嘴巴抿得紧紧的不说,还用质疑中又带着小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李老三被李牧承这小眼神给看懵了。 不是……这孩子咋回事?这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呢? 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丢人现眼了似的。 “三叔,你什么意思?想给我换三婶了?” 李牧承一句话,吓得李老三瞬间一激灵。 急忙冲过来捂住李牧承的嘴,还慌里慌张的将酒楼里的人都扫视了一圈。 那样子活像是被李牧承抓住了把柄,生怕遇到熟人把这话捅到他老丈人耳边一样。 “臭小子,胡说什么?你三婶对我那么好,我给你换什么三婶!” 李牧承毫不走心的哦了一声,直接抢过话语权反问。“那你没事闲的问我另一个姑娘家是谁干嘛?” 李老三一噎,这么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 别说是李牧承一个小孩儿了,换成任何一个男人站在这里听到自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怕是都会想歪。 但该解释清楚的话必须解释到位,免得真有人耳朵尖嘴又大,跑去和自家婆娘说些有的没的。 原本自家那口子就对乡下的爹娘有意见,这几天那铜板没进账多少,净给二丫花了,正气不顺呢。 要是再误会自己和侄子打听一个身段好还有才气的女子,她不拎根烧火棍子追着自己满大街打才怪。 “我还不是担心你小小年纪被人骗了?你说说你,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镇上瞎跑什么?还和一个陌生人走那么近,被人拐走卖了都不知道,还得傻呵呵给人数钱。” 李牧承一摊手一耸肩,说出了一句连李老三都接不上的话。 “被陌生人卖了还能活,被童生大伯卖了就只剩下等死了。” 眼看着有人朝着这边望过来,吓得李老三刚松开的手又重新捂到了李牧承的嘴巴上。 “臭小子,在外面别乱说话。你大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那可是童生,哪能胡乱编排?” 然后又讪讪地对着几个朝着这边看,明摆着想继续听八卦的人投去抱歉的眼神。 “抱歉几位贵客,我们家亲戚的小孩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村里听到长舌妇们闲扯皮也跟着学会了编瞎话,等会儿我亲自教育他。你们慢慢吃,吃好喝好哈……” 李老三现在是不敢在这儿问什么了,生怕李牧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冒出什么话来。 好在酒楼每天最忙的时段也就这么一会儿,晚些时候再问也是一样的。 再怎么说这酒楼也不是自己的产业,再加上今日东家也在。若是被东家看见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有时间带孩子,肯定没自己好果子吃。 只能委托一个关系尚算不错的小二帮忙带李牧承去后院找个房间自己玩,等自己忙完了再去接他。 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乱跑。 李牧承撇了撇嘴,满口答应下来。 反正自己事情已经办完了,还得了十两银子,接下来也不用到处跑了。 此时的酒楼后院也很热闹。 酒楼东家陪着几位真正的“贵客”吃饭喝酒,担心被有心人打扰,带着他们离开了二楼雅间,直接在后院摆了几桌。 小二带着李牧承来后院的时候,刚好就撞上了刚小解回来的东家。 正打算板着脸训斥几句的东家在看到李牧承的时候,胡子都跟着激动的上翘了几下。 好小子! 刚才还想着去哪儿找他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也不管那小二带着这小孩来后院是干嘛的,直接挥了挥手让小二回前面忙去,自顾自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和李牧承打招呼。 “我是这四季酒楼的东家,我姓季,在家中行四。你叫我季东家或四叔都行。” 李牧承可没有他这么自来熟,但也知道在别人地盘上老实些肯定没坏处。 “季东家好。” 季东家也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没有自报家门。 “你叫什么名字?” 李牧承见糊弄不过去,只能乖巧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李牧承,是你们酒楼账房李老三的侄子。” 按理来说,在大乾各地开了至少四十家酒楼的季东家自然是瞧不上李老三那样的人。 之所以用李老三这个人,无非是有人从中说和,提到了他家里有个会读书的大哥。 如今得知李牧承是他侄子,便直接将他和那个废物一样屡试不中的李老大联想到了一起。 “你爹是童生对不?挺好,也算是诗书传家了。” 李牧承略一挑眉,心里明白这个猜测正常。 毕竟大伯是读书人,他孩子会些诗词歌赋也正常。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难道是看出那四首诗不是郑盼儿所做的了? “你说那人是我大伯,我是二房的,我爹在家帮一大家子人种地。” 季东家有些惊讶,还不等他说什么,在前面忙着的李老三得知李牧承被东家给扣下了,慌忙往后院跑。 好在他没听到李牧承说什么过分的话,砰砰乱跳的心可算是归了位。 季东家有贵客要招呼,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耽误在这里。又见到李牧承的三叔过来了,自然将孩子还给人家。 “你今天早些回家吧,别让你侄子等久了。就当放假了,不扣你今天的工钱。” 李老三也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忙笑着和季东家道谢,拉着李牧承出了酒楼。 直到此时,李老三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承小子,你和谁一起来的镇上?” “村长家的大牛叔啊。” 李牧承一提到这事,心里那个疑问又冒了出来。 等回村了一定找个机会问一问李铁牛,为啥他和他亲叔叔名字里都带着牛,这不整差辈儿了嘛。 “你爷呢?你爹呢?没人陪你过来?” 第29章 李老三大出血 李牧承摇了摇头,还不忘了嘲讽一波。 “三叔你这话也是有意思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有看到别人吗?” 若是换做平常时候,哪怕再抠门,李老三也会咬咬牙,花钱雇辆牛车把李牧承送走。 但他现在心里就想长了草一样,想要和那一鸣惊人的才女认识一下,顺便结交一下那才女背后的家族。 只可惜他想得是很好,李牧承脑子转得比他快多了。 “我这次来镇上是替爷爷办正事的,爷爷点名道姓的让我来镇上找你的。三叔你也不想惹爷爷生气说你不孝吧?” 李老三一噎,目光古怪的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只有五岁的小侄子。 还真是见了鬼了,这小玩意儿真的只有五岁? 怎么觉得鬼精鬼精的呢。 不过他也不敢大意,这年头不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罪名一点也不比当街偷盗被抓判得轻。 李老三急忙站在原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李牧承。 谁知道后者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李老三气吐血。 “我不喜欢仰着头说话,脖子累,万一把爷爷说的话给累忘了就不好了。” “你……” 李老三还能怎么办?只能嘴角抽了抽半蹲在李牧承面前。 李牧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爷爷让我来镇上找三叔你,要办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陪我去给我爹抓药。” 李牧承扬了扬手里的药方子,心里庆幸娘足够机灵。 原本郎中去他家的时候没打算留药方的,毕竟就算是留了,依老李家那老两口的脾气秉性也用不上。 但李牧承的娘亲周氏觉得有一张药方备着,保不齐就能用上。万一以后自家又有人也出现了这个情况,好歹也有个方子应个急。 虽说药方这东西因人而异,但一些常见的方子还是通用的。 李老三嘴角狠狠一抽。 这要钱理直气壮的嘴脸,怎么看着这么让人来气呢?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李牧承看得出三叔的意思,无非是不想花钱罢了。 李牧承也不急,慢悠悠的比了个二的手势。 “第二件事就是爷爷让三叔和我回家,我爹生病了起不来。” 这话若是对着童生大伯说,李牧承一定会说的特别清楚。 把里面隐藏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让大伯有限的理解能力消化掉所有信息。 但三叔这个人精着呢,就连李牧承都得承认,他爹这两个兄弟里,最聪明的就是三叔。所以自己只需要点到为止,剩下的让对方自行脑补就行了。 果然,李老三瞬间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如今老二起不了身,家里的农田总得有人打理着。 大哥要读书,可不就只有自己能回家帮忙了吗? 总不能大伯哥和小叔子都在镇上偷懒,让二嫂一个瘦弱的女人家在田里忙活吧?传出去他们老李家这最后一点脸面都得掉地上捡不起来。 李牧承也不提抓药的事了,只迈着脚朝着牛车聚集的方向,嘴里还念叨着去找村长家的大牛叔。 这一幕可把李老三给吓坏了,生怕李牧承嘴里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秃噜出去让人家看笑话。 村长的儿子那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在村里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走!三叔带你去医馆给你爹抓药。” 李老三的脸色难看极了,手死死捏着装了铜板的荷包,他是真舍不得啊。 可再舍不得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看着二哥躺床上起不来吧? 关键是这二哥若真的一直在床上躺着,地里那么多农活还不得都落到自己头上? 不过抓药是一回事,找到那个才女家在哪儿是另一回事。 等会儿一定得从李牧承这小子嘴里套出一些有用信息。 …… 买完药,李牧承满意的背着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大出血的三叔,蔫头耷脑的提着几大包跟在身后。 “大侄子,你说那位对诗的小姐姓郑?” 李牧承点头,今日看在三叔荷包大出血的份儿上,告诉他一些信息也没什么,反正郑盼儿在镇上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就算自己不说,恐怕也瞒不了三叔多长时间。 果然,原本还死气沉沉的三叔突然又活力满满了,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那刚才对诗的郑小姐去哪了?” 李老三又顿了顿,生怕李牧承再提他想换个妻子的事儿,忙装作特别热心肠的样子。 “那好歹是个姑娘家,自己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三叔陪着你们,好歹将她平安送回家才好。” 李牧承翻了个白眼,你那是关心人家吗?你那是馋人家家世背景! 眼见三叔的嘴又张开了,李牧承突然就理解那个怕师父念紧箍咒的孙猴子了。 “她已经到家了,人家有仆从有出行工具,安全着嘞。” 李老三只觉得有些遗憾,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沉默着往前走,心里默默将住在镇上的大户人家盘了一圈。 只是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一户姓郑的人家,又清楚李牧承这小子不可能那么配合自己问什么答什么,便打算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打听一下。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那郑家姑娘?你外祖家也没有姓郑的亲戚吧。” 李牧承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叹老狐狸三叔不愧是账房先生,扒拉算盘珠子的技术果然娴熟,都快崩自己脸上了。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她看我一个小孩儿身边没个大人跟着觉得可怜,怕我被拐子拐走吧,就顺带捎上我进了酒楼而已。” 说到这里,李牧承还做了个十分崇拜的小表情,双手更是握在一起攥成拳放在下巴上抵着。 “那个姐姐好厉害,居然能一口气对了四首诗,眼睛都没眨一下,拿起毛笔唰唰就是写。” 说到这里,李牧承不忘记再拉踩童生大伯一脚。 “三叔三叔,大伯是童生,是不是比那个姐姐还厉害?” 不提李老大还好,提完他之后,李老三更堵心了。 嘴上敷衍着说“那是自然”,其实心都快疼到滴出血了。 李老三虽然没什么才华,但在酒楼迎来送往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好赖还是能分得清的。 身为读书人的大哥肯定写不出这么好的诗,连个女人都比不过,还考个屁的秀才啊?烤红薯都得糊! 不过被李牧承这么一打岔,这事儿倒也算暂时翻篇了。 想着晚上才能蹭免费的牛车回村,叔侄俩也不好一直在外面晃悠。李老三想了想,还是决定带李牧承回家歇一会儿。 第30章 两人在屋里捣鼓啥呢? “来了来了!别敲了!” 李牧承三婶吴氏刚洗完衣裳回来,正在忙着晾晒。听到大门被人敲响,急忙将湿哒哒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抹了抹,应了声后快速朝着门口走来。 门打开的一刹那,看见昨天晚上还说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家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咋回来了?不是说今天酒楼里会特别忙吗?” 李牧承突然探出一颗头,“三婶,我三叔他……唔!” 李牧承是打算和他三婶打个招呼问声好的,无奈他三叔现在心里慌得不行,生怕李牧承再说出换三婶言论。 自家这母老虎的脾气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有棒子真往自己身上抡的虎娘们儿。 吴氏这才看到门口还有一个人,原本有些疑惑的脸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李牧承也能理解,毕竟三婶平等的瞧不起住在村里的所有亲戚。 尤其是二丫姐喝的骨头汤,吃的肉所花费的钱,全是在三叔三婶手里抠出来的。 “他怎么来了?你为啥带他回家?” 三婶才不管李牧承还是个孩子,直接来了脾气,摔摔打打的,走路时跺脚都带着力道。 也好在镇上的地面都是用青石砖铺好的,但凡是乡下那种夯实的土地,怕是要被三婶留下好几个脚印了。 “我可告诉你李老三,咱家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三个闺女年纪还小,这会儿都已经拿起针线做绣活儿贴补家用了。” 李牧承都已经听习惯三婶的抱怨了,只是听到三婶说着说着就突然哭了起来,顿时有些懵。 “你一定是嫌我不能生儿子,可这是我的错吗?有点钱就被你爹娘拿走,天上要投胎到我肚子里的儿子看见了,生怕以后过苦日子,转头就进了别人的肚子。” 李牧承眼皮狠狠一跳,封建迷信这玩意儿真是要不得。 他很想告诉三婶,生不出儿子只可能是三叔的错。 偏偏三婶的哭声和抱怨声夹杂到一起,声音越来越大。 “好了好了,承小子今天过来是老家那边有事情,老爷子让他来传话的。我总不能带着他在酒楼上工吧?被东家瞧见了不好。” 三婶吴氏果然不闹了。 夫妻俩回到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李牧承坐在外屋,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先是三婶压低了嗓子的埋怨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哭诉什么。三叔的声音更低,带着哄劝的意思。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然后安静了片刻。 李牧承一愣,显然明白了什么。 他琢磨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刚起身想往院子里走,就听见里面传来三婶压抑的轻哼。 声音很轻,很细,像是蚊子叫。 李牧承的小脸瞬间红了。 这大白天的干啥呢?少儿不宜啊! 他赶紧坐回原位,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明显。 三叔的喘息声粗重了些,三婶的声音也从最初的抗拒变成了配合。偶尔传出几声细若游丝的娇吟,听得李牧承浑身燥热。 床榻吱呀吱呀的,有节奏地响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动静渐渐平息。 三婶的声音带着满足后的慵懒,软绵绵地说着什么。三叔低声回应,语调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才重新打开。 三叔先出来,整理着衣襟,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三婶跟在后面,头发有些散乱,脸颊还泛着红晕,走路的姿势都柔软了许多。 她看见李牧承的目光,脸更红了,赶紧低下头去整理鬓角的碎发。 “承儿,你今天就留在这里玩儿,晚上你三叔接你一块回村子。” 至于李老三,这会儿再次出了门。 李牧承才不信三叔是去酒楼干活了。 酒楼的东家既然已经发话,他今天不在酒楼里也照常发工钱,他一定不会去。指不定这次跑出去是为了打听那位姓郑的才女,想要借着自己这层关系套近乎。 对于这些李牧承毫不在意,先不说三叔能不能找到人,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 拿钱砸? 一个酒楼的账房先生拿钱收买绣坊少东家,那不是做梦呢嘛。 美男计? 拉倒吧,就他三叔这张脸,丢人堆里都找不着。除了经常扒拉算盘的指关节有点突出,其它都不明显。 用甜言蜜语的话术? 都是商人,郑盼儿是正儿八经的商户出身,比三叔更加能说会道。 可以说只要郑盼儿自己不想说,什么秘密他都别想撬出来。 李牧承的三叔还真就是出门去询问有没有人认识一位姓郑的姑娘去了。 镇上人口虽然也不算少,可隔三差五碰面的也都能混个脸熟。 李老三和另外两个账房先生轮流站在柜台里收钱,认识的人自然不会少。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整个镇上就没有一户姓郑的人家。倒是那家最近特别火的绣坊少东家姓郑,恰好也是个姑娘家。 李老三决定去碰碰运气。 原本郑盼儿是不打算在绣坊里忙活的,奈何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越想越不对劲。 别的诗也就算了,那最后一首诗还专门给四季酒楼做了宣传。 李牧承那臭小子还真是满嘴跑火车,就算他大伯有才华,还能提前预判到诗会的内容和举办地点吗? 郑盼儿突然想到李牧承开玩笑似的那句话,他说那些诗都是他创作的。 嘶……难道那些诗真的是李牧承者一个五岁小孩儿写的? 一想到这里,郑盼儿便坐不住了。果断起身走出了房间,直奔绣坊大门外。 看着光秃秃的门边,郑盼儿摩挲着下巴,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她想通了! 等到李牧承下次再过来,自己非要让他提笔写一副对联,试试看他还有没有再写出其他诗词的能力。 要是这小子还能写出来,就证实之前那几首诗肯定都是他写的。 要真是如此,自己就是遇见了一个神童啊! 如此才华,将来必定能名动大乾。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的绣坊楹联是神童亲提,绣坊的名气也能一并打响,未必就比那四季酒楼差! 李老三刚走到绣坊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身姿纤细的姑娘在盯着绣坊门口频频点头。 又见那女子微微提起裙摆,笑意盈盈的小跑进绣坊之中,连忙快步跟了进去。 第31章 见色起意 “这位客官需要点儿什么?” 李老三这才惊醒过来,看着对面热情招呼自己的人,有些尴尬的抬起手抵在嘴角,清了清嗓子。 “我来这里是找人的,不买东西。” 见那热情招待之人的脸色明显变了,想起酒楼里小二撵人之前的嘴脸,急忙开口: “不知道贵绣坊可有人认识我侄子李牧承?” 说到这里李老三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 “我是李牧承的三叔,打听了一路打听到了这里便再次失去了我侄子的行踪,就想来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人见过我侄子。” 李老三忙伸手比划了一下李牧承的个头儿,似是特别着急找到孩子的家人。 一听说是来找李牧承的,管事的那位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来借机闹事的就好。 天知道这两天怎么了,老有人来店里闹事。不是来败坏少东家的名声,就是说绣坊里面的东西太贵要退钱的。 “你说小李公子啊,他就中午过来了一趟,之后就没来过了。你也别急,我去找少东家过来同你说。” 李老三心底冷哼了一声,心道李牧承这臭小子果然不说实话。这哪里是偶然遇见,分明很熟悉!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即将面对面见到那位才女,李老三此刻心里一片火热。 等到郑盼儿出现在李老三的面前后,李老三的眼神都不由亮了几分。 刚刚离的稍远了些,看得并不清楚,只看身影就知道对方是个美人儿。 如今面对面站着,看到对方迈着步子缓缓走来,李老三都有些回不过神了。 郑盼儿在得知李牧承的三叔过来时,还真有些担心李牧承这小子闲不住,指不定又跑哪里撒欢去了让家人担心。 如今看到杵在店里唯一男性,没来由的就感觉到哪哪都不舒服。 这人一脸市侩,怎么看都和李牧承不像一路人。长相看不出一家子,就连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同。 郑盼儿可不认为能养出李牧承那样一个古灵精怪小孩的家庭,会有如此……猥琐的长辈。 郑盼儿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联想到了两人分别的地方。 明明李牧承说了他三叔在酒楼里上工,今天的酒楼那般忙碌,怎么可能会让他出来找人? 再看这人的神情,哪里有一丝一毫担忧和紧张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见色起意。 兴许是在酒楼里就盯上了自己,见自己与李牧承相熟,拿李牧承丢了为借口,故意找茬给自己下套呢。 想到这郑盼儿忽然有些担心李牧承,这人既然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他三叔的消息,显然是跟后者打过交道。 这人要是心术不正,岂不是说李牧承现在情况不是很好? 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李牧承在四季酒楼和其三叔交谈被此人听到,所以才有了找上门这事儿。 电光火石间,郑盼儿已经把可能发生的事情猜测了一遍,并且愈发怀疑眼前这人的身份。 郑盼儿自认为被最亲近的家人摆了一道后已经有了长进,再怎么不堪也不会被从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镇上的人给欺负了去。 四季酒楼的东家自己认识,肯定不是眼前的人。 所以这对面这人即便是酒楼里上工的人,撑死了顶多是个管事。加上对方看起来一脸猥琐相,倒也不用客气。 “你就是李牧承的三叔?可有什么证据?” 郑盼儿语气强硬,连一句公子或客官的敬称都没有,直接冷飕飕的开门见山。 李老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暗暗后悔不该这么没礼貌的盯着人家姑娘发呆,急忙抱拳躬身,给郑盼儿赔不是。 郑盼儿根本不接他这一茬,再次出声,声音更冷了几分,却不是对着这个自称李牧承三叔的男人说的。 “谁家孩子丢了不急着询问,反而在这发呆作揖的?既不是找孩子,也不买东西,定是别有所图,派个人速去报官。” 又指了指两个壮硕的家丁,“你们两个守好门,在官差来之前,不准放这个男人离开。” 李老三瞬间慌了。 这若是真的进了官府,哪怕最后都知道是闹了个乌龙。可镇上就这么大,保不齐那话得传的有多难听。 若是被东家知道了,自己得了假期不好好回家歇着,反而出来搞事情,以后这酒楼里定是不会再用自己了。 “郑姑娘且慢!都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啊!” 见绣坊的人只听郑姑娘的,李老三急中生智,急忙把出门前刚在母老虎手里抠出的荷包举了起来。 “我来绣坊肯定要买东西的,对,我买东西!” 果然,下一秒郑盼儿就喊住了要出门的人,只剩下那两个家丁还在绣坊门口候着。 李老三算是看出来了,哪怕他现在什么也不问,只想快点跑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既然是来绣房买东西,那就请客官挑选吧。”郑盼儿声音冷淡,盯着李老三说道。 李老三硬着头皮挑选布匹,可当他听到布料的价格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随便一消费就是自己小半个月的工钱啊! 李老三心里恨得牙痒痒,干脆直接把撺掇李牧承来镇上找自己的乡下老爹给恨上了。 要不是老头子非得让李牧承来镇上,咋可能让自己白白损失这么多钱? 尤其是这绣坊的布料,虽说质量极好,可价格也比不远处那家布店要贵上不少。 自家母老虎若是知道刚拿给自己的荷包又要空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为了不被送去见官,破财消灾是唯一的法子。 等到李老三终于抱着布匹平安踏出绣坊,荷包里也只剩下三个铜板了。 至于和郑姑娘搭上线,和她背后的家族扯上关系的美梦没等做就已经碎了。 李老三不敢这么抱着布回家,生怕自己就这么回去,母老虎再打上绣坊的大门。 那郑姑娘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到时候再把他们两口子都送去见官可真要坏事了。 想着今天是市集日,来往的人足够多。忙抱着布匹朝着集市那边走去,打算找个没人的摊位前卖布。 只可惜李老三的布本就是比市场价高出一倍买的,原价卖根本就没人买,只能降价处理。 等到终于将所有布料售出,捏着瘪了一半的荷包,李老三欲哭无泪。 殊不知在他家小院里,他的妻子吴氏和他是同一种心情。 李牧承看着自己手里的斧头,又看了一眼拿自己当下人使唤还在嗑瓜子的三婶,眼珠子一转就来了主意。 连砍了几下给木头造成皮外伤后,见三婶进厨房喝水的功夫,拎着斧头直奔摇椅而来。 三两下就给劈成条,气的她三婶浑身抖个不停。 第32章 家里出大事了 “李牧承!你个小兔崽子!” 三婶那大嗓门这会儿都喊劈叉了,声音尖细还带着凄厉,惊得落在枝头眯着眼睛休息的麻雀扑簌簌乱飞。 刚好李老三失魂落魄的朝着家的方向走来,刚到家门口正打算叩响房门,便听到自家母老虎这一嗓子,直接浑身一抖。 李老三这会儿心跳的极快,生怕臭小子被自家虎娘们儿给吓破了胆,为了祸水东引,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万一再把那句换三婶的言论再说一遍,怕是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 想到这里,李老三咽了咽口水,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哐哐拍门。 “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催催催,催魂啊!门板子拍坏了你赔吗?” 随着门从里面被狠狠拉开,上一秒还暴躁如雷的吴氏,下一秒就哭成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小花猫。 “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咱们家房子都要被你的好大侄儿给拆了啊!” 李老三心下一松,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李牧承那臭小子还没来得及胡乱造谣。 伸手轻轻拍了拍吴氏的肩膀以示安抚,正准备温柔劝说几句,却在看到院子里花了整整八十个铜板买回来不到三天就成了一堆破木条的摇椅,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真他娘的邪了门儿了! 以前咋不知道李牧承这死孩子这么能嚯嚯呢? 才到镇上一天就到处招惹是非,弄得鸡飞狗跳的。 偏偏李牧承还觉得自己很无辜,看着手里的斧头,眨着眼睛瘪着嘴。 “三婶说我闲着也是闲着,让我把那堆木柴给劈了。可我力气太小了,那么粗的木头实在劈不动。” “我看这椅子坏了,晃悠来晃悠去的估计是修不好了,万一三婶坐上去摔坏了咋办?就直接给劈开了。” 瞧瞧! 多懂事的孩子,眼里永远有活儿。 李老三被噎住了,看了看理直气壮的大侄子,再看看哭的声音越来越大的媳妇儿,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得厉害。 他能说什么? 说他不该听他三婶的话帮忙干活吗? 还是骂他不该关心他三婶,就算是摔死了也和他没关系? 人家一个五岁的孩子来家里呆半天,不给吃的喝的就算了,还逼着人家干活。 人家脾气好,发自内心的为了他们考虑,帮着把坐上去就晃悠的椅子给劈了也没问题啊。 李老三都快疯了。 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是不能等免费的牛车坐了。 这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怕是自家房子真要被李牧承给拆了。 “你喜欢这摇椅,赶明儿我问问我那些朋友还有谁家卖,再给你买一把就是了。” 温声哄着自家媳妇儿,李老三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二哥如今在家里等着药草熬药救命,我也不浪费时间,带着孩子先回村子。今天晚上不一定赶得回来,你带着孩子们在家里把门窗都锁好。” 吴氏心里正气着呢,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救什么命?他儿子都快把我给气死了!等不到药草就去死,一大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老三忙拍了拍吴氏的肩膀,示意她小声些,万一被李牧承那熊孩子听到,说不定又该闹腾了。 “二哥不能出事,他若是出事了,爹娘谁养?家里的活儿谁干?我可舍不得带着你和孩子们回村里给老两口当牛做马。” 吴氏果然不哭了,抹了抹糊了满脸的眼泪和大鼻涕离开李老三的怀抱。 “那你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坐牛车回村吧。” 想了想,吴氏不忘再度叮嘱道: “就你爹娘那种人,我早就看得透透的。要是他们还打着让咱家花钱的主意,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谁家赚钱都不容易,你赚那几个子儿都不够养活咱们一家子的。” 李老三知道她媳妇儿的意思,无非是在警告他别拿老丈人送过来的钱贴补老家那两个黑心肝的老东西。 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可也不敢真的说什么话反驳。 随着李牧承和三叔坐着牛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家。 走过村口的时候刚好听到那群人聚在大柳树下说着镇上的事情。 “我今天去镇上赶集,你们猜怎么着?咱们镇上出了一个诗仙呐!” “咋回事咋回事?快展开详细说说。” “哎呀,我也听说了。不少富户和当官儿的都去了,据说那诗写得极好,就算是举人老爷和秀才公都不一定有那个文采呢!” “据说作诗的是个姑娘家,还带着她弟弟去的。姐弟俩长得可好看了,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精心培养出来的。” …… 李牧承也没想到今天四季酒楼作诗的事情传得这么快,这才多长时间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最离谱的是郑盼儿明明带着面纱,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出好看的? 而一边的李老三脸色更臭了,走路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老三回来了啊?快回去吧,你家里出大事了。” 村口忙着八卦的人眼神好着呢,一眼便看到了闷头赶路的李老三。 出啥大事了,难不成二哥死了? 那以后家里的农活不都得落在自己一家身上了? 李老三心里瞬间咯噔一声,看了一眼明显走不快的李牧承,二话不说抢过他手里的药包直奔家的方向飞奔。 现在的李老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二哥出事,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被锁死在村子里。 李牧承看着突然空了的两只手,眨了眨眼睛还有些不适应。 一旁八卦的大娘大婶儿们连忙把看起来像是走不动了急需休息一会儿的李牧承牵到了大树底下,开始详细问起了他爹的身体状况。 而另一边,李家老宅内。 “爹,娘,我回来了!” 拿着烟袋锅的李老头和手握蒲扇的李老太对视了一眼,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 “你咋这个时辰回来了?不是让承小子告诉你晚上蹭村长儿子的车回来吗?” 家里又没啥大事,浪费这几个铜板干啥! 直到现在,老两口都没想起来问一句李牧承跑哪去了,仿佛家里有没有孙子都无所谓似的。 李老三第一次无视了老两口,拎着手里的药包直奔二房主屋走去。 “二嫂,这是给二哥买的药,你赶紧煎了给二哥喝下,也能好得快一些。” 李老三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二哥,见他面色确实很难看。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自家老娘在外面扯开了嗓子。 “老三啊!快出来,别过了病气!” 好巧不巧的,这句话刚好被揣了一口袋瓜子回家的李牧承听见了。 第33章 我的鞋怎么飞你脸上去了? 今天赚了银子还坑了三叔的李牧承本来心情极好,这会儿听到偏心奶奶这话,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长辈又怎么了?长辈就能嘴上没个把门的,想怎么胡咧咧就怎么胡咧咧吗? 因着鞋子大了一圈,走回来这一路灌进了不少泥土。 李牧承扶着篱笆墙,把鞋子脱下来倒了倒。正准备弯腰把鞋子穿上,眼睛滴溜溜一转,果断站起身,将手里的鞋子猛地朝着院子里飞去。 啪! “啊!哪个杀千刀的!”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从李牧承奶奶钱氏嘴里蹦了出来。 李牧承忙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单腿儿跳着进了院子。 “对不起啊奶奶,这鞋子太大不跟脚,我着急追着三叔回家,也不知道这鞋子怎么突然就甩飞了。” 老太太捂着脸颊气得直喘粗气,可以明显看到那捂着的脸颊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了。 刚走出来的李老头儿也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扬起胳膊照着老伴儿另一边松垮的脸皮上就是狠狠一巴掌落下。 “老头子,你打我干啥啊?” 李老太太都被打懵了,可在看清楚打她的人是谁后,即将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瞬间咽了回去。再出口时都吓出了颤音。 “挺大岁数个人了,还不如五岁的孩子镇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拿刀追着噶。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回屋里呆着去!” 把自家老伴给吼回了屋子后,李老头笑眯眯的背着手走到了李牧承对面。 “承小子真棒,自己去镇上能完成爷爷交代的事情,今天晚上让你奶奶也分你一碗骨头汤喝。” 李牧承真想啐这老头儿一口。 家里整天熬大骨头汤,无非就是多加一碗水的事儿,还指望自己感恩戴德呢? “承小子啊,去镇上给你爹抓药回来了吗?要是没抓回来就把钱给爷爷,省着你不小心跑丢了……” 李老头眼睛不瞎,当然看到了老三回来时手里拎着的药包。之所以还要明知故问,明摆着就是想把那十个铜板要回来。 谁料李老头儿话还没说完,李牧承就笑着疯狂点头,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抓回来了!三叔亲自陪我去的医馆呢。” 然后又摇了摇头,“钱我都花光了,出门的时候奶奶什么都没给。我又饿又渴的,去酒楼找三叔之后,三叔把我一个人丢在了他家,让我和三婶在一块儿呆着。” 李牧承嘿嘿一笑,没有说这铜钱到底是自己全都花了,还是被三婶给搜刮了。 反正他心里清楚,老头子再怎么不满,也不敢问到三婶头上去。 万一因此惹恼了三婶,大伯一家子的吃穿住行全都得出问题。再严重点儿三婶不和三叔过了,三婶娘家再也不资助了,把三叔的账房先生工作也给搅合了,老李家根本抵抗不住这样的压力。 正如李牧承心里想的那样,李老头儿把三叔喊到他自己的屋子后,根本就没敢提给了李牧承十个铜板的事。 反倒是三叔进爷爷的屋子前面色就不好看,出来后显然更难看了。 不用想也知道,又搭出去了不少钱。 此时的李牧承心情大好的捧着骨头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如今他手里有了足够赎回自家姐姐的钱,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明显松了几分。 而李牧承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镇上,买下他姐准备做冥婚新娘的赵家,家主正在和刚从四季酒楼出来的县令师爷说着小话。 “赵老爷,听说你在附近的村子里买了个活生生的姑娘,准备过几天给你那死去的儿子配冥婚?” 赵老爷点了点头,这种事又不是多稀奇的事。 别说镇上,就是省城的府衙,哪年没有几桩本本分分的姑娘丢了,连个踪迹都找不到的案子? 赵老爷虽说是镇上的地头蛇,在镇子里有些影响力。可若是与县令等官员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不配和县令直接对话的。 反倒是县令身边的师爷早已被他用钱收买,这些年来没少给他透露上头来的消息。 这不?早早得知上头动向的师爷,借着陪同县令等人去四季酒楼找好苗子、陪县令的众同僚吃酒,借着喝多了的名义先一步溜走,直奔赵老爷家中。 “我且问你,那姑娘可是附近李家村的姑娘?” 赵老爷挑眉,这事儿他早早就和县令师爷报备过了。为了抹除所有潜在的风险,还封了个十两银子的红包过去,让他帮着扫尾来着。 这会儿装作不知道内情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是出事了? 赵老爷心里咯噔一声,能在镇上成为地头蛇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县令的师爷见赵老爷神情微动,便知对方应该是反应过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姓赵的一意孤行,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若真是这样,自己就得尽快与之拉开距离,免得惹祸上身。还得想法子把这几年在他这里得的钱财退回去,着实是肉痛得很。 见对方是个聪明人,县令的师爷忙开口提点了两句。 “今日在四季酒楼举办了一场诗会,出了个诗仙一样的人物。这事你听说了吧?” 赵老爷自然点了点头。 别说是他了,整个镇上怕是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今日那做出可以称之为绝世佳句的女子,身边带了个五岁的小男孩儿。那个男孩是李家村的,他大伯是个童生。” 赵老爷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这年头的读书人稀罕又金贵,原本他赵家根本就没打算选家族里有读书人的李二丫给自己那早逝的儿子配冥婚。 还是那李姓童生的老子娘和媳妇儿亲自登门拜访好几次,十分热情的推荐给他的。 赵老爷如今有钱了,最遗憾的就是商户人家的子嗣不能科举。 那李家人再三保证,只要李老大考中秀才,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若是李老大再努努力,考中了举人,再用钱财活动活动关系,也不是做不了官的。 到时候他也是有官员撑腰的商户了,比动不动就上贡寻求庇护强多了,谁还敢对他下绊子? 赵老爷自然是十分心动的,毕竟他每年也给大大小小不少官员孝敬钱,什么实质好处都捞不到。 如今有这么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又怎么能拒绝? 之所以去退婚,也是因着那二丫实在是不像话,瘦得像个难民似的,一看就会影响风水。 如今被师爷这么一提醒,赵老爷瞬间就坐不住了。 第34章 赵家来人了 “管家!管家人呢?快把管家给我喊过来!” 师爷见赵老爷情绪这般激动,心里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了。 很快,管家便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 “给少爷选的那个丫头,是不是李家村出童生那家的姑娘?” 赵管家对老李家印象颇深,实在是童生一家子联合老子娘卖侄女的太罕见了。 赵管家实在是忘不了童生的亲生女儿当时那副嘴脸,要不是她做局拿捏住了自家儿子要告儿子非礼,他哪里会把这么丧良心的事情捅到老爷耳边来? “回老爷,那姑娘不是童生家的姑娘,是童生同胞兄弟的姑娘,二房的丫头,那丫头还有个五岁的弟弟。” 赵老爷浑身汗毛倒竖。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一个丫头一口气做了四首诗,没到一天的时间就传的镇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姑娘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名声传到县城、府城甚至是京城里去。 若是真的引起了上头哪位惹不起的高官或富户家里人的注意,人家来了兴趣想要求娶或纳妾。寻到李家村后再得知自己家把人家好好一个才女给钉在棺材板里陪葬去了,还不得直接扒了他一家老小所有人的皮? 不成不成,这李家的姑娘绝对是不敢要了。 不光不敢要,还要客客气气的把这件事解决掉。 “你这样,等日子到了你去李家村跑一趟,这样……” 只能说根本没弄清楚具体情况的师爷,跑到今日家中有事根本没去镇上凑热闹的赵老爷身边说了一通,让赵老爷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终造成了如此巧合的误会。 若是李牧承听说了这件事儿,怕是得乐到睡不着觉。 …… 转眼间就到了半月之期。 李牧承这几天被爷奶盯着,像盯贼一样。生怕自己偷偷跑出去搞幺蛾子毁了姐姐配冥婚的事,根本就找不到去镇里绣坊拿分红的机会。 现在无比庆幸有酒楼那十两银子的彩头,不然还真凑不出十两来。 一大清早的,大门刚打开,就看到了不远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正是赵府的管家。 李家小院内,除了三房的三个姑娘还在镇上家里呆着以外,所有人都已到齐。 “赵管家,您看看,我这二孙女长胖了不少,瞧瞧这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老太太那殷勤的样子,像是伺候诈尸的祖宗一样,害怕又恭敬。 赵管家不着痕迹的和童生一家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而后嫌弃的啧啧出声。 “这也叫胖?” 嫌弃的看了一眼凑到身边的老太太,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开怼。 “就这丫头的身板子,把你这把老骨头渣子砸碎了称一称都比她重!之前说好了,不达标就退钱。” 赵管家把那印着红手印的契书拿在左手,又对着老太太摊开右手。 “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书。敢少一个子儿,直接去衙门里论公道去!”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呢,李大丫率先不干了。 正打算把之前威胁赵管家的话再说一遍,可还不等她张嘴,那赵管家就朝着她的方向投来一个阴恻恻的眼神,而后抬起手朝着无人的方向行了个虚礼。 “承蒙县令老爷看得起,我家那臭小子被选中成了县令老爷手底下的人,不再是赵府的小厮。” 李老大夫妻俩瞬间脸色一变,李大丫蠢听不懂,他们怎么可能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如今再想靠着自家闺女算计的那档子破事去威胁人家,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再一看赵管家这副今日来此就是要把十两银子拿走的架势,瞬间心里更慌了。 “钱我们家都用光了,二丫就是你们赵府的人。你们若是不想养她,卖出去给老鳏夫当媳妇儿,或者卖去烟花柳巷做个娼妓都随你们!” 老太太尽管心里也害怕,害怕的双腿都止不住发软颤抖。回头看到大儿子那乞求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至于那明显面冷心更凉的老二一家子,连一个正眼都没给。 赵管家冷哼一声,心道还是老爷高明,连这种事都预料到了。 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个手势,身后站出十几个手握棍棒的家丁,各个五大三粗,站在那里瞪着眼睛,杀气腾腾的。 “没钱?那就给我砸!把所有房子都给我砸烂!” 又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看着清秀的男人,“去他家后院瞧瞧去,鸡鸭鹅狗猪,有什么算什么,全给我带走!” 老太太做泼妇半辈子,哪有被别人找上门来欺负的时候? 偏偏对面这个人她根本惹不起,只敢牙齿打颤的朝着自家老头子身后躲。 眼角余光扫到二房一家人,瞬间觉得腰杆子又硬了一些。 “老二你个不孝的东西!你老娘都快被人给打死了,你还在那看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眼色的东西!你他娘的*&¥#*……” 若是换做以往,李老二早就冲出去维护老娘了。今日的李老二就像是脚下生了根,任由老娘口吐芬芳。 李老大见状不对,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确保留出可以撒腿就跑的距离后,才笑呵呵的开口打起了圆场。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咱们心平气和的坐下来慢慢说,赵管家觉得可好?” 说着话的同时,不忘了用手肘碰了碰自家媳妇儿。 “没眼色的妇人!没看到赵管家带着赵府的兄弟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早都累了吗?还不准备好茶水点心端出来?” 眼看着村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老大也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影响自己的名声。 本就滞留在童生之位许久未有寸进,若等下次下场有机会考中秀才,被官家以德行有亏取消成绩,他上哪儿哭去? “各位,咱们去里面坐着详谈可好?外面越来越热了,晒坏了兄弟们就不好了。” 李牧承见对方果然是打算人钱两讫的,紧了紧自己袖子里藏着的十两银子,提起的心才终于算是落了地。 看来二姐应该是安全了,趁着这个机会看这一家子极品吃瘪也挺好的。 若是选对了方法趁机搞事,兴许还能趁乱直接快刀斩乱麻把家给分了呢。 第35章 一家子怎么全是讨债鬼 若换成以前,赵管家才不想进那小破屋里呢,他都怕脏了自己的衣裳。 可想起出门前,自家老爷不放心,大早上的就把他喊过去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同村围观百姓见没热闹看了,都不由撇了撇嘴。 有几个最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爱背后嘀咕的妇人们更是连大柳树底下都不去了,直接在李家院子的篱笆墙外扎成一小堆儿,一边撇嘴小声八卦,一边时不时的朝着院子里面探头。 有那自认为耳力好的更是脖子抻的老长,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扔堂屋去听个仔细。 “诶你们说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啊?” “哪件事啊?” “老李家卖孩子配冥婚的事呗。” “你啥眼神啊?这不秃子头上有虱子,明摆着的事嘛。要是没卖二房那丫头,人家赵管家咋可能来咱们村上啊。” “哎呀,谁说这事儿了?我是听我闺女婆家的小姑子夫家的邻居的大姨母家的小孙女说的,这卖二丫的事不是人家赵家找上门儿的,是咱们村那个童生主动去人家府里求人家买的。” “真的假的啊?这不能够吧。不是说读书人最注重名声了吗?这要是真的,以后他还怎么有脸科举啊。” “嘘,小点声儿。你也不分清楚场合。在人家家门口还敢这么大声嚷嚷,也不怕人家以后当了官老爷之后回来收拾你!” ……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多少隔音效果的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李牧承双臂环胸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童生大伯那越发难看的脸色。 可惜了,一大家子人都围着赵管家呢,没法看童生大伯舌战众村妇的大戏了。 好在屋子里这出戏也挺精彩的。 “赵管家,您看我家二丫这也长了不少肉。说明她还是能长胖的,时间长了总会符合要求的不是?” 李老太太说着话的同时狠拽了一把李二丫,还当着赵管家的面狠狠揪起李二丫的脸蛋让对方瞧。 这一幕看的赵管家眼皮狠狠一跳,突然就想起自家老爷说过的那句“若是不把这件事办好了,仔细了身上的皮!” 赵管家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老太太差点儿没闪了老腰。 “我原以为你们家能养出一个童生,再怎么说也该是能听明白人话的。若是这件事你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那我就出去找你们村的村长谈!” 想了想,赵管家又好像觉得这话说得好像太轻了些,便又一字一顿的加了一句—— “若是连村长出面也解决不了,那就去找你们的族长和里正来说吧!” 李老大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一片。 他心里太清楚了,卖亲侄女这事儿只要不摆在明面上,不捅到那两位的眼皮子底下还好说。 要是真的找上了那两位,不管是为了家族的声誉还是那两位的名声和地位,无论如何都得给二房一家子一个交代的。 到时候别说侄女卖不成了,自己的科举之路也将彻底断送。 李老大心里那叫一个慌啊,他倒不怕一辈子考不出个名堂。可若是因此断了求学路,以后哪里还有钱财供他在镇上挥霍啊? 不就是卖不了二丫吗? 无所谓! 反正二房还有个小子,这年头男娃可比女娃值钱多了。 大不了还有三房那三个丫头呢,那可都是在镇上长大的姑娘,肯定能卖出更高的价儿来。 “赵管家莫恼,我爹娘只是太过着急。赵管家您也清楚,前段时间私塾要我们交束脩。这银子是当真没有十两了,您看能不能……” 啪! 又是重重的拍桌声响起,李老大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原本打算让对方看在自己是个读书人的份上宽限一段时日的话,出口时就变成了—— “爹,娘!快把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人家带走!” 李老太太都快被气哭了。 十两银子?她哪有十两银子? 卖二丫的钱刚到手就全都给老大拿走了,手里一个铜板都没留不说,还为了养胖二丫拿出去一百个铜板去。 老头子前段时间还给李牧承那臭小子塞了十个铜板,一个都没拿回来! 就连老二在家养病这几天,老三借口脱不了身雇人来家里帮着伺候田里的庄稼,也只给了两天的工钱。最近几天的工钱全都是她和老头子的棺材本! 李老太太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气冒烟了,她就不明白了,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是讨债鬼呢? 眼看着家里的人全都把视线挪到了自己身上,李老太太也不干了。 她也顾不上会有什么后果了,直接猛拍一把大腿,无比丝滑的迅速坐在地上开嚎。 “老天爷快睁开眼,可怜可怜我老婆子吧!我嫁到老李家几十年,吃不好睡不好,拉拔着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到头来还要被全家像防贼一样盯着瞧,我造了什么孽哟!” 李牧承心想:你口中的老天爷但凡真的睁眼瞧你了,搞不好都得因为觉得太过晦气而自戳双目。 赵管家越发不耐烦了,县里那些官老爷可算是要走了。他下午还要陪着老爷去巡视铺子呢,可没时间在这里耗。 “说到底,你们李家就是想赖账对吧?好好好,咱们走!去府衙门口击鼓鸣冤去!” 到底是经常在外走动交际的人,赵管家的观察力可是相当敏锐的。 一看这几人的配合,就知道这一家子没少用这招。 当滚刀肉也不分清楚在谁跟前,还真是拎不清啊。 赵管家起身,状似无意的又提了一嘴,音调略高了些,确保屋内屋外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去个人再去县学那边报备一声,就说李家村唯一的那个童生涉及到买卖人口的大案。” 李老大当时脑子里就嗡的一声,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一步窜到他那坐在地上撒泼的老娘面前蹲下。直接伸手在李老太身上摸来摸去。 “娘!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把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人家!” 眼看着又是一轮鸡飞狗跳,赵管家明显消耗了最后的耐心打算大踏步离去了。 李牧承清楚,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第36章 欠条 “爷爷奶奶,大伯的束脩钱也用不上十两银子,差了几两银子咱们出去找亲戚们借一借。” 虽说李牧承手里有十两银子,但也想看看能不能从老两口手里抠出来一些。 倒也不是觉得自己花钱把姐姐赎回来浪费,实在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老李家这群吸血鬼。 李牧承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在老李家门口看热闹的众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恨不得立刻就跑回家去,生怕被老李家人抓到借钱一样。 若换做以前,李牧承敢在这种场合下贸然开口,早就被家里的长辈给呵斥了。 偏偏现在的李老大生怕影响了自己的“钱”途,忙不迭的快速点头附和。 “承小子说得对,爹娘你们快借银子去,先把这件事给处理干净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老太婆又想在地上蹬腿儿撒泼了,奈何李老头一记眼刀就给她镇住了,难得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却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程度。 “这钱肯定得借够,只是让谁借钱比较合适?” 老两口拉不下那个脸面,再者就他们二个在村子里的人缘,怕是出去走一圈,顶多能借百来个铜板。 更何况老两口压根就没打算把这十两银子的外债背到自己身上,更不会背在老大的身上。 老两口突然想起家里最有钱的老三两口子了,环视一圈后,哪里还有那两口子的身影? 正如李牧承猜测的那样,老两口最终还是把背外债的压力丢到了李老二身上。 “老二啊,这二丫是你闺女,按理来说这买闺女的钱得你们二房出才合适。” 李牧承真想一拳头把他们的鼻子全都打歪。 听听,人言否? 人家好好的闺女养在家里被他们偷偷带走卖了,如今还得他们掏钱买人回来。 “爹娘,这话原本不该我这个当儿媳妇的说。你们这不明摆着要赖账吗?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们二房是家里的苦力,吃不饱也穿不暖,兜里空空没铜板。” “你们绕过我们这做亲生父母的把我们闺女卖了,这会儿还要让我们无缘无故的欠十两银子的外债,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李牧承也是没想到,他那个软包子一样的娘亲今天竟然这么硬气。 更让李牧承惊喜的还在后面。 “实在不行爹娘就去衙门敲鼓告我们这一大家子不孝好了。反正这十两银子我们赚不来,这么多年加起来,全家的家当也不过几个铜板。要死大家一起死,免得活受罪。” 别说是李牧承了,李家全家都被李老二这一番话给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二儿子吗? 李老大这会儿反应特别快,急忙走到李老二身边,拉起他弟弟那粗糙的手苦苦哀求。 “二弟,你就帮大哥这一回。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就属你们二房在村子里的人缘最好。俗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有什么事儿以后咱们私底下关上门说行不行?” 说到这里,见二房全家的神色都没什么变化,李老大打算再接再厉,说些好听的糊弄糊弄。 却听赵管家那如同地府阴差索命一样的声音自后脑勺响起。 “我们走!就不应该陪这群小人在这里耗!” 李老大更慌张了,忙朝着自己那杵在原地已经懵了的媳妇儿大喊。 “快去咱们房间取纸笔来,我这就给二房写一张欠条,立字据为证!” 李牧承满意了。 不过读书人心眼子多,尤其这种坏心眼子的人,指不定要在背地里使坏。 爹娘都是老实人,估计都不识字。一会儿自己得扫一眼,万一有什么问题必须提出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会识字这个问题,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 可没想到又一次震惊到李牧承的事情发生了。 黑心的童生大伯竟真的老老实实打了欠条! 赵管家时刻盯着李牧承姐弟俩,见李二丫真的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后,暗暗记在心里。 回去后必须得和自家老爷说一声,师爷口中那个才女,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就是李二丫无疑了。 瞧瞧那从容淡定接过契书认真看了一遍的样子,明显就是识字的! 关于自家姐姐竟然也认字这件事情,李牧承也是第一天知道。 毕竟从他胎穿到这里已经五年了,从来没看过姐姐读书,更没见过姐姐拿起树枝藤条一类的东西写写画画过。 可实际情况却是李二丫只认识几个简单写的字,可还是要硬着头皮接过去仔细看。 毕竟事关自己的小命,哪怕是半看半猜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也足以让她心安了。 “欠条既然已经写了,我这就带着孩子们出去借银子。” 李老二不知道自家儿子有赚钱的本事,但不代表一向观察细致的娘亲周氏瞧不出,她相信李牧承是一个有成算的孩子,既然主动站出来挑明要出来借钱,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而赵管家就更不担心了。 毕竟他已经“确定”了才女的身份,自然也知道那次诗会的彩头不多不少,刚好十两。 李牧承和娘亲走出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算老两口手里还能有多少私房钱。 前面那几年风调雨顺,不给他们吃饱饭,官府收上去的税粮也不算特别多。 老李家每年都会卖出去不少粮食,再加上附近哪家娶新媳妇儿的需要盖房子时,爹要是农田里的活儿不多,保准就被奶奶赶去帮忙盖房子赚钱。 三叔虽然抠门,可也架不住老头老太太时不时的哭穷。 每逢年节和大伯去参加考试之前,三婶的娘家人都会带着重礼上门,红包也是没少给的。 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哪怕之前那十两银子全都给大伯带走了,李牧承估算着老两口手里至少还能有个五两左右。 那么这借来的钱就不能刚刚好是十两,最起码得把爷奶手里那层棺材本给刮下来才行。 对了! 既然是出来借钱的,那就得多弄些铜板回来看着才真实,不然就那一家子掉钱眼里的人肯定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想到这里,李牧承拉着母亲周氏,迈着步子直奔住在半山腰的猎户家而去。 第37章 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李猎户今日没什么事儿,正坐在院子里鞣制皮子。 李猎户的媳妇儿在一旁洗洗涮涮,将肉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放在了几个大木桶里。 他们的儿子李弹弓也在一旁帮着打下手,听到有脚步声在自家大门外响起,抬起头望了过来。 “伯娘、小木头,你们怎么来了?” 猎户媳妇儿闻言也抬起头,笑着站起身洗干净手,又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快步朝着门口走来。 “哎哟,嫂子快进来坐。院子里有些乱,嫂子别嫌弃。” 周氏人缘本就好,再加上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和猎户媳妇儿也是同村的,两个人的关系本就比旁人要亲近些。 要不是李老太太属实不是个东西,两家也不至于平日里都不走动。 周氏生怕给别人招惹麻烦,这么多年都未曾登过门,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挺让猎户媳妇儿感到惊讶的。 不过惊讶归惊讶,该有的礼数一点也没少。 周氏笑着和猎户媳妇儿坐在一起,还未等她开口,猎户媳妇儿就主动出声了。 “我家小子一大早的去村长家送了点东西过去,回来后和我们说你家好像是出事了。原本我是打算家里这摊子事忙完就过去瞧瞧的,没成想你倒是先过来了。” “那边的肉我是打算晚些烤成肉干晾凉以后给你们送过去,你们要是饿的受不了了,吃上一条也能管饱。” 李牧承顺着猎户媳妇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猎户手边还有一个罐子,里面是剃过骨头剁好的肉,上面还铺着粗盐。 李牧承懂了,难怪猎户媳妇儿说要晚些再过去呢,怕是也知道李家现在是全村的焦点,就算是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送东西。 猎户则是扬起手憨憨一笑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家儿子继续鞣制皮子。自己则站起身走到了屋里,很快就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并三串铜钱走了出来。 “这是串好的三千个铜板,荷包里还有五两碎银和一百多个散碎铜板,你先拿回去应个急,好歹把二丫赎回来。” 周氏瞬间眼眶一热。 有血缘羁绊的夫家人恨不得把她的孩子都卖了换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反而为了她着想。 自家在李家村什么样儿谁不清楚?猎户一家虽然比起同村的人来说稍微富裕些,可远没到可以轻松掏出几两银子的地步。 自己连口都没张一下,就这么主动把钱借给了他们,连何时归还都没提。 见周氏泣不成声,猎户是个大男人,不好把荷包往别人的女人手里塞。 直接把荷包并铜板全都塞在了李牧承怀里,“拿好了,千万别丢了。” 猎户两口子特别喜欢孩子,奈何他媳妇儿当时生弹弓的时候大出血,保住性命已是难得。 失去生育能力后自责万分,主动提出让猎户休妻另娶。 猎户自是不同意,毕竟这个媳妇儿也是他自己主动求来的。 好在李弹弓是个好孩子,平日里稳重懂事,并不让两口子操心。 两人最遗憾的就是家里的闺女身子不好早早夭折,又没法再给李弹弓添几个弟弟妹妹,看到别人家有乖巧听话的小闺女,羡慕的不得了。 “不行!这太多了,我们不能拿。” 周氏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想起来出门是干啥的了,忙又暗自懊恼自己这破嘴平日里说不出几个字,这次来嘴快的劲做什么? “嫂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是不知道你家小子教给我家弹弓那些编制的手艺卖了多少钱!” 原本猎户也不以为然,那些编织用的枯枝烂叶子扔路上都没人捡的。 谁料昨天晚上和自家媳妇儿一盘账,竟是吓了好大一跳。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靠着李弹弓闲暇无聊时编制的那些小玩意儿,竟然赚了七百多个铜板! 七百多个铜板啊!够他们一家三口两个月的花销了。 要是搁往常,他们也不可能拿这么多银子借给别人,可现在靠着李牧承的技艺传授,弹弓学了这门手艺,以后肯定能多赚不少钱。 如今拿这些钱出来帮人,只为求个心安。 周氏听完也明白过来对方愿意一次拿出这么多钱借给自己的原因,仔细想想也是,他们家是猎户,一向不缺肉吃。 猎户媳妇儿还是个勤快的,菜园子收拾的规整。 两口子只是没有属于自己专门种粮食的田地而已,需要去镇上买粮吃。 李牧承知道自己娘不好意思,笑着站起身将怀里的钱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凳子上。 “叔,我能和你进去单独说吗?” 李牧承不想让自家娘亲知道自己手里有那么多银子,他怕吓坏了娘亲。 猎户也看出李牧承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知道不能真把对方当成村里那些五岁孩子看待。 “成!咱们进去说。” 李牧承想好了,反正大伯欠条写的是十两。爷奶手里的钱就先在他们手里存着,反正早晚都会算计过来的,倒是不急于一时。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屋里关好了房门,李牧承这才掏出十两银子递给猎户。 “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要拿整钱来换零钱的,实不相瞒,这个村子里能让我完全信任的人家并不多。” 之所以李牧承选择先来猎户家,本就是因为猎户家住的离村里略远些。 再加上猎户两口子都不是那种喜欢到村子里八卦的人,反而给人一种和谁都不亲近的感觉。 和他们搭上关系,就算是自家那群无良亲戚知道了也不敢来人家闹腾。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只有李猎户家里能有这么多可以拿出来的钱。 或许村长家也有这么多钱在家放着,可村长家里的人也不少,万一有人嘴碎把自己有十两银子的事情说出去又是一摊烂事。 且村长地位摆在那里,要是他们去借了钱,难保村里其他人也要跟着去借。 到时候村长是借还是不借?若是不借肯定要被人说闲话。到时候难保不会编排到貌美的娘亲头上来。 猎户也是没想到,李牧承竟然还有这赚钱的本事。 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欣慰。 “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你爹那人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猎户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又在家里翻出来几枚碎银子递给了李牧承。 “叔,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猎户笑着点头,“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和叔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于是,李牧承把家里今天发生的事讲了个大概,最后落下一句—— “过几天你就来我家催债,点名找我爷奶要钱。这是我大伯打的欠条,叔你收好了。” 第38章 够了!都给老子停手! 猎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畅快的大笑声就差没把房顶给掀开。 “你小子!这都是在哪里学会的招数?行!这个小忙就交给叔,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李牧承也笑了,笑得格外开心。 换成村里任何一个人去讨债,都很容易被自家那无良爷奶指着鼻子骂八辈祖宗。 偏偏李猎户不一样,人家背后是有靠山的。 若是把李猎户得罪狠了,回头人家和买下李家村边上山头的人家告个小状,到时候不让他们去山外围打猪草捡枯枝,影响了全村人的生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两口再拿有个童生儿子说事也没用了,已经影响到别人的生存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走吧娘,咱们回家。别让赵管家等久了,万一二姐真被人带走就彻底回不来了。” 闻言周氏也急了,不敢再耽搁时间,也没有继续推辞。 这么重的恩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弯下双膝就打算跪下给他们磕几个。 好在猎户两口子反应都快,见势不对立刻做出相应的判断。 猎户急忙避让,他心里清楚得很,这钱根本就不是借的,而是换的,他不能承这个情。 猎户媳妇儿同为女人,自是最适合上手制止周氏的。 再加上她吃得好,力气大。一把就架住了周氏,她根本就动不了。 “你这是干啥啊?你要是非得闹这么生分,以后你们二房这一家子就都别登我家的大门了,我也不让弹弓和你家儿子一起玩儿了。” 周氏连忙低头擦干泪水,唇角还是控制不住的因着感动而微微颤抖。 “承小子啊,快和你娘回家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生怕母子俩被人给抢了,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 “我还是和你们走一趟吧,免得有不长眼的起了歪心思。” 虽说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淳朴些,可谁能保证村里这时候没个走亲访友的街溜子亲戚呢? 还有老李家那些黑心眼子的东西,万一早早就设好了套让二房一家子钻,他们找人偷偷藏在母子俩出来借钱的路上,回去后先下手为强把钱抢走了怎么办? 可别到时候外债欠了不少,闺女还是被卖了,那一大家子照样把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那才叫恶心人。 “弹弓,你也别忙活了,这些交给你爹就行,你和娘一起去。” 别看李弹弓年纪不大,放眼李家村,这身手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对手。 就连当家的都感叹弹弓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准备攒攒钱把孩子送去武馆好生学上一段时间。 若是有机会就送到军营里去历练历练,当个将军啥的他们不敢想,有出息的话做个千夫长百夫长啥的就行。 李牧承原本也有些担心大伯写欠条那么痛快有诈,怕他们摆这么一道。如今李弹弓和他娘陪着一起走,安全感顿时多了不少。 很快,众人走进了李家小院。 李老大看见平安无事的李牧承竟然这么顺利的走回家,目光不善的看向早一步退出去的李老三两口子。 本来想着老三两口子早早退出去就是留了个心眼子,打算在李牧承和他娘回来的路上把借来的钱和借条都给抢了。 毕竟前几天兄弟俩碰过头,知道了那日诗会的才女和李牧承关系匪浅,且人家还有一个生意兴隆的铺子,自是不缺钱花的。 兴许承小子早早就找人家借了十两。为的就是今日。 没想到老三两口子都是蠢货,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 “这里一共有十两,赵管家请点一点。” 赵管家看着那些碎银子和铜板,眉头微挑。 再一想到李牧承出门前说的那句“借钱”,不由有些心惊。 只能说不愧是才女的弟弟,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考虑的十分全面。 “很好,十两我们就带走了,这张契书还给你们。” 赵管家直接把印着手印的契书塞到了李牧承手中,根本不看李家那群人吞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 李牧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自家姐姐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这张契书,直接交给了自家姐姐。 李二丫如获至宝,轻飘飘的一张纸如同大石头一样沉重。 嘶啦—— 李二丫亲手把这张纸撕成两半。 嘶啦嘶啦—— 那张纸很快就被撕成了一张又一张碎片,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李二丫又把地上那些碎屑捡起来捧在手心里,直奔厨房而去,将那些碎屑全都丢在了灶里烧成灰。 沉重的枷锁就这么松开了,被狠狠丢在地上。 压抑了许久的苦闷终于得已释放,李二丫在厨房里嚎啕大哭,终于敢放肆的发泄心底的不安了。 赵管家也不继续耽搁时间,直接带着一群人走了。 李家老两口终于松了口气,尤其是李老头儿,后背的布料都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此时的他什么话都不想说,直奔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李老太见能压制住自己的人已经走了,就连老头子都回房间去了,瞬间忘了刚刚有多窘迫,起身掐腰,像个成了精的茶壶一样,喷着口水就朝着二房站着的方向杀了过来。 可如今二房的人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了,完全没给老太婆一点好脸色,转身就朝着自家的屋子走去,还不忘在里面上了锁。 气得老太婆在门口对着房门骂了小半刻钟,最终还是日头太过毒辣,晒得她晕乎乎的,这才停下来转身回堂屋喝水休息去了。 而李老大和李老三兄弟俩也没了表面上兄友弟恭的模样儿,已经在堂屋里阴阳怪气互相指责好一会儿了。 等老太婆走回堂屋门口的时候,两兄弟已经从口水战升级到肉搏了。 “哎哟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还打起来了?老大家的老三家的,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你们的男人拉开!” 老太婆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之后两个儿媳妇也当着老太婆的面抓头发上嘴咬,打得比兄弟俩还凶。 打红眼的四个人已经上了头,没一会儿堂屋里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桌子被踹歪了,长条凳也打散架了,就连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的陶制茶壶也被摔碎了。 用来锁粮食和调料的柜子也不知道被哪个人给丢了出来。 老太太气的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只可惜她晕倒了也没人发现,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四个人竟然从两两一组升级为打团战模式了。 “够了!都给老子停手!” 第39章 令李牧承都震惊的改变 外面过于吵闹,本就心烦的李老头儿更闹心了。 手里捏着烟袋锅就走了出来,气的对着两个儿子的脑袋每人一比兜。 好在李老头还有些理智,没有一怒之下连儿媳妇一块给打了。 李老三倒是恢复了一些理智,低着头揉着脑袋走到了一边站定。 李老大则一脸的不敢置信,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爹,你打我?” 自从李老大展现出了自己会读书的天赋后,这么多年从未挨过打。 老两口成日里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不能让老大受委屈,更不能对老大动手。万一打坏了变笨了就彻底坏事了。” 结果自家老爹一个招呼都不打,抬手就招呼了过来,打的还是头! 李老大又急又怒,捂着隐隐发痛的脑袋,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裂开了。 偏偏他觉得委屈,李老头更委屈。 即便是这么多年屡试不中,都未曾让李老头如此失望过。 “一个两个的都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一天天的都不让我老头子省心!” 不知怎么,李老头突然觉得一向看不起的二房一家无比乖巧。 很快,他的这个想法就又变了。 “爹,二丫没卖成。我瞧赵管家那样子,咱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之前都好好的,赵管家上次来李家的时候脸色也没这么难看。难道是这段时间有谁惹赵管家生气了? 老太太这会儿也没时间嚎了,突然一拍大腿想到一件大事。“老大你快去二房把借条抢回来!这借钱的是二房一家,和你可没关系。” 而此时二房两口子的屋内。 “爹,你说什么?要和爷奶分家?” 如果说爹娘敢在爷奶和赵管家面前表明态度,就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 这会儿回到屋子里后,一向老实木讷的爹竟然主动提出要分家,更是让李牧承感到惊喜与意外。 别说是李牧承了,连李老二朝夕相伴十几年的发妻周氏都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李老二点了点头,常年风吹雨打显得有些黑壮的汉子被一家人盯着瞧,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都是爹没本事,害得你们娘亲跟着我受尽了委屈,连带着你们姐弟俩从小就跟着吃了不少苦。我仔细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李老二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摊开来仔细看着。 “我是个糙汉子,可我不能让我的一双儿女成为下一个我。都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兄弟,大房三房的媳妇儿和孩子过得那么好,凭什么我的媳妇儿和孩子就要低人一等?” “说起来我醒悟过来这事儿还得感谢咱们家承小子,若不是那天他拿着包子到田间地头给我吃,又让我早些回家休息,我还要被爹娘的伪善蒙在鼓里。” 也正是因为那次被刺激到晕倒,而后吃了这么多天药,天天躺在床上动不了,整日窝在家里,才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爹娘平日里在家都是怎么对待自己这一房人的。 以前他只以为老太太嘴毒,其实心里还是软的。老爷子虽然偏心,但也是个讲理的。 这段时间他终于知道了,他之前看到听到感受到的,全都是那老两口收敛过的结果。 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人。偏偏媳妇儿是个贴心善良的,从来不在自己耳边抱怨。 如此粗心大意,确实不该。 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一家子的表现更是让他寒了心。 当初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卖自己女儿去配冥婚,钱让他们拿去给老大交束脩不说,现在出事了,赎身的钱反倒是要自己二房去借,这样的爹娘和兄弟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说什么都要给媳妇和孩子们撑起一片天! 就在这个时候,二房的门被敲响了。 “二弟,你休息了吗?要是还醒着,就来堂屋一趟,咱爹娘要说事情。” 只能说这一大家子就像那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这才消停了多长时间,又准备合起伙来拿二房当傻子遛呢?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到。” 若换做以前,李老二早就笑呵呵的拉开门走出来,和自己这个大哥好声好气的说着话,一起去堂屋了。可今天老二明显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不过李老大也没有多想,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老二两口子脑子转不过来,陷入迷茫也正常。 李老大根本没拿二房一家人的反应当回事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离开了。 “承儿,你和爹一起过去,让你娘和姐姐休息休息。” 李牧承自然不会推辞,毕竟他都打算好了,若是爹不让自己去,自己也会偷偷溜出来扒门缝儿听墙角的。 这不?父子俩刚现身,李老大就不乐意了。 “谈大事带个孩子做什么?他是能听懂还是能发表意见?难怪二哥这么多年没长进,只能在家里忙那一亩三分地。” 李老三这会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碰到哪里都疼,烦躁的不得了。 偏偏这屋子里谁他都不敢得罪,终于等到二房的人现身,自然是想也不想就对准李牧承一通嘴炮输出。 偏偏李牧承完全不给他面子,只是轻笑了一声,和自家爹在空着的长条凳上坐好。 “三叔这话就有意思了,我是咱们李家的长孙,家里有事我为何听不得?” 李大伯是个童生又能如何?他大儿子还不是得管自己叫一声堂哥。 这话听得李老三火气更大了。 李牧承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偏偏到了他耳中就成了李牧承故意挑衅,嘲讽他没儿子。 眼看着场面又要失控,李老头儿也跟着暴躁了。 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堂屋内瞬间安静。 “够了!要是不想在我老头子面前呆着,抓紧时间给我滚出去!一群不孝的东西!” 说实话,三房的人都特别想顺着李老头这句话“滚”出去,偏偏对方最后加了个孝道。 这不明摆着就是说谁在闹腾,谁敢现在就出这个门,谁就是忤逆长辈不孝顺吗? 一个个的迅速安静下来,谁都不再吭声生怕触了老头子的霉头。 “既然都到齐了,咱们也得好好说道说道。该弄清楚的事情必须掰扯明白了,免得以后闹出什么事再翻旧账,影响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这第一件事……” 第40章 李老二爆发了 李老头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李老二身上。 “二丫还留在家里也是一件好事,之前咱们也没打听清楚,只以为是赵家花钱买个童养媳过去慢慢培养着,等他们成年了好办喜事做少奶奶的。” 李牧承都懒得在心里吐槽了,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偏偏还在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 “不过有些账还是得算清楚些才好,这段时间你们也都瞧着呢,二丫一个人吃了不少肉,喝了不少骨头汤。具体花了多少钱,老三你那边算出一个账目来。” 李老太婆在一旁急忙插话,“先把我那一百个铜板还回来,剩下的那些你们兄弟俩自己清算。” 李老头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老太婆,吓得对方猛地一缩脖不敢再吭声了。 李牧承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若是自家姐姐被卖了,他们只会自行收着卖姐姐的钱,还得理直气壮的拿出重男轻女那套言论,说这是给家里减轻负担,二房不能怨恨他们还得感激他们呢。 如今李家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又白搭出去那么多钱,他们能甘心才怪。 李老二这个人彻底醒悟过来以后,整个人的画风都变了。 只见李老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的坐在那抠手指,听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才毫不走心的哦了一声。 “也行,反正我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三弟也清楚。一家老小凑在一起,赚的钱全都被爹娘收走了。口粮我们也没有,都是爹娘给多少才能吃多少,那些钱你慢慢等着吧。” 李老三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偏偏拿大哥这些话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老头儿装作没听见,继续说起下一件事。 “这第二件事,就是那十两银子的欠条。”说到这里,李老头对着李老二笑了笑。 “老二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欠条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债肯定是全家人一起背的,你把那张欠条还给你大哥。” 李老二依然眼皮不抬一下,只是换了个手继续抠。 李牧承发现自从爹清醒了以后,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就比如现在这状况,若换做以前,肯定是李牧承和这一家子牛鬼蛇神斗智斗勇,这会儿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家爹身边,欣赏着一家人互掐的大戏。 顶多就是在爹说的并不全面的时候,自己插几句做个补充。 李老二冷笑了一声。 “我闺女被你们强行钳制住喝骨头汤吃肉,你们说那是我闺女一个人的事。如今这十两银子的债务压下来了,就成了全家人的事了。爹,您老是真公平啊。” “难怪大哥考了这么多年还是童生,看来是笔杆子没用对地方,光顾着长心眼子了吧。三弟不愧是酒楼里的账房先生,这算盘珠子扒拉的就是响。” 李老太瞬间拉下了脸,不过她没忘记自家老头子的臭脾气,发话前先看了一眼老头子的神情,确认对方也很生气才开口。 “老二你这是什么话?你大哥读书这件事本就是咱们全家一起供的,那肉和大骨头可全都是你闺女一个人的,我们可谁都没沾光。” 李老二突然抬起头,宛如夹杂着冰霜的视线阴冷地望向李老太。 “娘这话真有意思,这外债是怎么来的您心里是真没有数吗?当初若是不整出卖我闺女那件事,如今能有这么多麻烦吗?” “若按照娘这个说法,我是不是可以先去县衙那边走一趟,找县学里的人状告我大哥卖侄女换束脩,末了因着没卖成还要赖账的事?” “等这些都办完了,我再说我不是有意的,我这也是为了我大哥好,不想看到他误入歧途,影响了将来啊?” 李牧承在一旁听的那叫一个爽,心里的小人都快把手给拍烂了。 “老二!” 李老头听不下去了,更担心自家老婆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急忙出声打断。 “这样,二丫这事儿是我们这些爷奶叔伯思虑不周,那些大骨头和肉钱我们就不找你们算了,把欠条拿出来还给你大哥。” 李老头脑子不笨,自然知道哪个更重要。 肉和大骨头是贵了些,可再贵能有十两银子多吗? 他们都已经打算好了,欠条要回来之后谁也不能说李老大欠钱这件事。 至于村子里被借钱的人想要讨债就更简单了,谁借的就找谁要去,反正他们没有。 之所以他们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无非是因为老二这么多天都没有下地干活的趋势,明显就是身子骨不行了,干不来重活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李老头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到时候把二房一家子撵出去,别连累了老大读书也好,还是被人告到衙门里去坐牢也罢,他都不在意。 李老二两只手都抠完了,索性两手一摊一耸肩,给了李牧承一个眼神。 李牧承秒懂,立刻接话。 “借条不在我手里了,你们找债主要去吧。” 李老二站起身,“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得回去喝药了,这病来如山倒的,真是难受死我了。” 李老头气到直喘粗气,一双眸子都红了。 “李牧承!你把你大伯写的借条给别人了?” “对啊,没有借条人家也不可能借钱给我们啊。能借到十两银子,还是因为对方相信童生的人品呢。” 李老二拍了拍李牧承的肩膀,示意他别和这群人打嘴炮了,跟在自己身后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屋子。 “对了,债主是猎户。这钱是猎户垫付的,毕竟日子都不好过。好在晚些时候猎户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再去县里上跑一趟,把借条送去他东家那里。” 李牧承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李家众人脑子都嗡的一声。 这欠钱也是有说法的。 欠自家人的他们敢当做没发生过,借村里人的他们敢赖账敢拖欠。 可若是欠李家村背靠的那座山的主人家,他们是真的不敢。 猎户的东家可不是镇上的赵财主家能比的,人家在县城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若是这欠条到了他们手里,老大的科举还能继续吗? 第41章 开门,放狗! 一屋子人都陷入了焦急的情绪之中,把二房父子俩打完招呼直接就撤这件事都抛在脑后。 李老头儿再一次抓起了烟袋锅,正打算放在嘴边吧嗒两口,想着那写着十两的欠条,又把需要花铜板买烟丝用的烟袋锅给放下了。 唉,真是愁人! “老大你在家呆着,老三你和我去猎户家走一趟。” 老三很想说一句:那欠条是我大哥签的,你去猎户家应该带我大哥去,带我有什么用? 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说了这话还得挨一顿骂,最终结果还是得硬着头皮和爹一起出门,不会有任何改变。 作为一个正常人,谁乐意自己找骂呢? 李老头儿当然知道这事带着老大才是最好的,可他比李老大更重视读书人的名声。 在李老头儿心里,连块田都没有的猎户就是个破落户,上不得台面的人根本没资格和自己的大儿子对话。 若不是如今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懒得和猎户有往来。 猎户媳妇和李弹弓两个人刚吐槽完老李家没多久,李老头儿带着老三就上门了。 作为十分热心肠的猎户媳妇儿当做没看见不说,还特意背过身去把装在牛车里面的箩筐和坛子都码得整整齐齐。 李弹弓也看见了这一切,见自家娘亲态度这么坚决,自己也不多那个嘴。 “对了娘,这么多肉给东家送过去,我还是再去菜园子里拔十来根大白萝卜一块装上吧。好歹也能炖成一锅,热乎乎的吃进肚子里也舒服。” 猎户媳妇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虽说东家在县城附近也有庄子,里面随时都有新鲜的蔬菜吃。但咱们这是山里的猎物配上半山腰的土种出来的萝卜,炖出来一定更香。” 说到这里,猎户媳妇儿突然笑出了声。 “你去找你爹到山里那个泉眼里打两桶水一块提着,那水可甜了,最适合给东家冲茶用了。” 李弹弓知道提水这事儿就是个借口,他也是跟着爹上过好几次山的人,从未见过哪里有泉眼。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把他和爹都支开,不让李家人这么快就和自家爹碰面。 李弹弓和李牧承关系本就不错,再加上李弹弓靠着草编物赚了不少钱,更是在意李牧承这个兄弟。 知道李牧承这些亲人都是什么货色,自然乐意帮着娘亲一起给李牧承出气。 “行我知道了,娘你自己在家可得保护好自己。对了,我去后院把那两只大黑狗放出来,免得有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 李老头和他儿子原本是站在门口等着的,毕竟两个男人就这么上门,挑人家男主人不在的时候进去总归是不合适的。 若是在村子里还好,左邻右舍的见了也能做个证。 可这里是半山腰,前后左右就这么一户人家。 但凡他们敢进院子,转头猎户媳妇儿就敢去村里控诉他们父子俩不是东西,跑到她家里对着她耍流氓。 李老头可不敢沾上这样的骂名,他可是童生的老子,他若是出事了,搞不好就要连累大儿子。 老三也不能出事,他名声要是坏了,酒楼的东家肯定就不要他去上工了。 少了他这个赚钱的主力,身上还有那十两银子的债,想想都觉得前路是一个赛一个高且跨不过去的坎。 这会儿听到人家儿子说要放狗了,要是再不出声怕是更出不了声了。 李老头儿的老手都扬起来了,正打算跨入门槛喊一句“且慢”,那两只大黑狗竟然自己从后院出来了,汪汪叫着直奔门口而来。 父子俩哪里还敢说话,急忙转身朝着下山的路跑去。 李老三更是跑得飞快,根本顾不得身后的老父亲腿脚十分不灵便,只想着自己千万别被狗咬。 他可是听说附近有一个村子的男人被狗咬了命根子,媳妇儿跑了不说,他的孩子和老子娘都嫌弃他是个太监。 李老三家里可只有三个闺女,还没有个继承香火的儿子呐。 自从老二娶媳妇以后,李老头就一天农活都没干过了。 养尊处优了十几年,瞧着是硬朗,可真跑起来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听见那狗叫声越来越近,李老头突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直接团成了一个球咕噜噜的滚下山。 李老三躲避不及时,被自家老爷子一撞,直接来了个狗啃泥,脸朝下一路滑了下来。 等到父子俩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一个脑袋撞在路边大石头上直接失去知觉。另一个脸上没有好肉不说,甚至还见了骨,也疼晕过去了。 至于猎户家那两只狗? 人家可听话了,李猎户只吹了个口哨,直接转身回去啃骨头去了。 猎户媳妇儿站在家门口朝着山下眺望,见父子俩都没什么动作,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孩儿他爹,咱们不会摊上责任吧?” 李猎户龇着一口大白牙,“摊责任?摊什么责任?你看见有人来了?还是咱儿子看到有人来了?” “咱们住在山上,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养狗也是为了保护村里所有人的安全,免得有觅食的狼和老虎下了山咱们不知道,让它们直冲山下,把村里的人变成它们的食物。” “咋的?咱们在自己家里养狗犯天条了吗?要是李家人上门讨说法,咱们就给他们说法。” 李弹弓更是走到自己母亲身边站定,柔声宽慰。 “娘你就放心吧,有什么事儿我和爹都能处理,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再说了,不是还有那句老话吗?祸害遗千年,他们命长着呢。” 事实证明,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李郎中刚从隔壁村出诊回来,刚回到村里想着去猎户家说一声,看他们什么时候出门去县城东家那边,顺带在县里的药房里帮着捎些药草回来。 镇上没有药房,只有两家医馆,药草卖的贵不说,有些他需要的也没有存货。 最近实在是过于炎热,附近村子里中暑气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药草都快供不上了。 这不?李郎中刚走到山脚下就撞见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李家父子俩。 第42章 泥腿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 医者仁心,李郎中也顾不上去猎户家跑一趟了,而是抓紧时间检查了两人的伤势情况。 身上背着的药箱里装着的细棉布不多了,根本不够给两人包扎的。两人身上的衣服也剐蹭的差不多了,且脏的不成样子,根本不能用来包扎伤口。 大热天的都穿的不多,李郎中也不想裸奔,只能咬了咬牙,转头朝着李家跑去。 “郎中你怎么又来了?我家老二好了,不用再检查身体了,你快走吧,有事我家也没钱治了,一屁股饥荒呢。” 李老太摇着蒲扇坐在门槛上等着老头子回来,看到李郎中飞奔而来的身影,还以为是老二找了郎中过来,吓得站起身连忙赶人。 李郎中那叫一个气啊。 这大热天的去别的村子出个诊都快渴冒烟了,一口水都顾不上喝。 着急忙慌的跑李家通知人准备担架把重伤的两个人抬回来,结果对方见到自己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要赶自己走。 要不是在同一个村里住着,都在同一个祠堂里供奉这同一个老祖宗,就这种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一下的蠢东西,他是真想转身就走的。 “你家老头子和身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出事了,抓紧时间派人准备担架抬回来。再让人烧些开水备用,对了,家里有干净的细棉布也多准备一些备着,晚了怕是就要来不及了。” 李老太心里瞬间一个咯噔,脑瓜子嗡嗡响。 好在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在的,扯开嗓子直接朝着院子里面嚎。 “老大老二,抓紧时间去邻居家里借担架抬你们爹和三弟回来!老二媳妇快去厨房烧水,老大媳妇把你家屋子里藏着的细棉布拿出来剪成布条备用!” 至于老三媳妇吴氏,老太婆根本就来不及给她下命令,人家一听说自家男人出事了,嗷的一嗓子就冲出了院子直奔通往猎户家山头的方向而去。 到了这个人命关天的时候,饶是二房一家都不待见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跳脚。 反倒是老大两口子皱着眉磨磨蹭蹭的走出院子,老大媳妇儿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噘着嘴反驳。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就买了那么点儿细棉布还是要给你大儿子做衣裳的。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县里又要有活动了,他是读书人必须得去的。总不好让他穿着旧衣裳惹人笑话吧?” 李老太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大儿子的体面了,她只知道若是自家老头子完了,她这种尖酸刻薄不讨任何人喜欢的老太婆一定过得很凄惨。 老三媳妇吴氏是个掐尖要强的,娘家人给的底气还足,不把家里的活儿全都丢给她这个老婆子都算好的。 老大媳妇孙氏别的本事没学会,读书人家里的娘子作派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没有那做富太太的命,却得了富太太的病。指望她养老,没准儿得把自己给养死。 也就老二媳妇周氏好拿捏,只可惜今日彻底撕破了脸,周氏巴不得自己这个作妖搓磨人的老太婆早点死呢。 啪的一声脆响,老大媳妇孙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婆母,直接愣在原地。 “穿旧衣裳怎么了?那细棉布是要给他老子用来救命的!孙氏你给老娘听清楚了,若是我老头子出了事,你们一家别想得到家里一文钱的支持!” 孙氏心里怨极了老太婆,可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气鼓鼓的回到屋子里准备细棉布。 刚拿起剪刀,又看着刚买的细棉布心疼得要命。 老李家这群泥腿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细棉布? 越想越气,孙氏的视线在屋子里快速巡视了一圈,成功锁定不知道落了多少灰的帐幔。 “说的好听,屋子一直给我们留着,每天都会打扫的干干净净。结果呢?就这么打扫的?” 扯下帐幔时的灰尘不小心被孙氏吸入,还呛的直咳嗽。 孙氏都想清楚了,既然老太婆喜欢这帐幔,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带回镇上。 索性直接把这个拆了拍一拍灰再剪成条给他们用吧,反正自己用不着的东西也不用心疼,受伤的又不是自己男人。 此时的山脚下也十分热闹。 村里人听说老李家出事后,又都跟着抬担架的人屁股后面组团来这边看热闹了。 山脚下动静越来越大,李猎户两口子也不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刚好现在就赶牛车出门,早半天去县里给东家送肉也不是不行。 李郎中眼睛尖,看到李猎户赶着牛车慢慢靠近,急忙在李老头儿身边站起来,朝着李猎户的方向迎了过去。 “你是要进城吗?方便帮我去县里药房捎些药草回来吗?” 李猎户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两家走得极近,关系特别好。 李郎中每个月都会让他孙女圆圆来家里给自己送些伤药备用,毕竟猎户经常进山,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成!叔需要什么给我列个单子就行,我等你一会儿。” 李郎中早有准备,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李猎户又看了一眼乌泱泱聚在这里的一堆人,状似毫不知情的询问: “这是咋了?怎么全都跑这来了?” 最开始他们过来的时候总有村民想要占便宜换肉吃,后来打过几次交道后知道住在半山腰的两口子都是不好忽悠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来这边自讨没趣了。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正常情况下是该询问的。 见李猎户一脸迷茫毫不知情的样子,李郎中的心松了松。 毕竟李家父子俩在这里出事,他还真担心是他们和猎户起了冲突。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好要来你们家请你帮忙,这才看见了这俩人。” 就他们这个情况,但凡李郎中晚来一刻钟,这两个人都别想继续活着了。 “哎哟!”李郎中猛拍一下脑门儿,“我可不和你说了,差点忘了那两个人还等我救命呢!” 李牧承没什么事儿,索性也跟在人群后面走过来看热闹了。 在他看到三叔那一副惨样后,只觉得自己的脸也有点疼了。 第43章 这家呆不下去了 嘶……就现在这医疗条件和技术,三叔这是彻底毁容了吧? 耳边环绕着三婶那歇斯底里的大哭声,还有周围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李牧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古代版3D立体环绕效果。 “你们抬人的时候动作轻一些,最好是保持他们现在的姿势不要动,以免造成二次损伤,会更难治疗。” 于是,一群壮汉小心翼翼的把两个人抬到担架上。 说是担架,在李牧承看来那就是差点儿意思的棺材盖子。 李牧承看着无良爷爷的造型,连忙做了个仰头望天的动作,手还在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不小心笑出声来。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也不是他狠心绝情没道德。实在是那左手六右手七的手势,完美复刻了尼古拉斯赵四,就差站起来跳上一段舞蹈了。 李老二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的小模样,没好气的上去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看着力气不小,实则只是轻轻拂过,连个蚊子都打不死那种。 “还不回家?你说说你跑出来干嘛,也不怕人太多有那眼神不好的把你给踩咯。” 李牧承很想对着自家老爹竖中指。 他今年五岁了,虽说营养跟不上长得比同龄人矮了一截,可他也不是小猫小狗那么点儿大,这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眼看着一群人抬着担架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这边也没热闹可看了,李牧承也就赶紧跟上队伍朝着家的方向移动。 李家小院现在都快忙翻天了。 李老太不知道骂了多少次人,终于把李郎中交代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听到乱糟糟的声音越靠越近,李老太急忙朝着门口奔去。 在看到人事不省的两个人,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快让让!别耽误病人回屋!” 李老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路了,急忙朝着边上挪了挪。 围观的村里人也不好跟着进人家屋子里,索性都挤在了李家小院里或坐或站。 换成其它时候,这群人敢这么放肆,李老太太早就骂街了。 可现在她顾不上这么多,急急忙忙跟进了屋子里,看着自家老头子昏迷的样子哭成了泪人。 另一边。 三婶的眼睛也肿了。 看到郎中竟然先去救李老头儿,瞬间就不干了。 “你什么意思?明明我男人伤得最重,他最年轻,干啥先去救那老不死的?” 李老太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抬起手一副愤怒的老母鸡一样,龇着牙像个过期的炮弹似的直挺挺的冲了过来。 “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丧门星!” 老三媳妇儿吴氏早就看这个老太婆不顺眼了。她心里清楚,要不是自己有个好娘家给撑腰,二嫂周氏的下场就是自己的。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流水一样往老太太手里砸了不少钱,连句好听话都没有! 如今自己男人面目全非的躺在床上,老太太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这会儿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就要打自己,真是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了! 连自家男人都敢打骂的吴氏,完全不给老太婆面子。 老太婆敢作威作福也是家里人看在她是长辈的面上不与她计较,并不是真的打不过她。 尤其是吴氏这种泼辣性子,对上老太婆就是完胜。 吴氏是懂得怎么戳人肺管子的,这会儿不光把老太婆的白头发一把一把往下薅,还不忘记言语输出。 “若是我男人因为抢救不及时翘辫子了,我直接带着孩子回娘家去。没有我娘家大把大把的砸钱,我看你那童生儿子拿什么读书!” 老太婆心里一个咯噔,本就落下风的她这会儿彻底丧失了斗志,被吴氏一下按在了地上骑着,连着招呼了好几拳。 郎中见状只能调头朝着三房的屋子走去,生怕下一个挨揍的就是自己。 李牧承见状也跟着在心底无奈叹息一声,原来这医闹也是自古就有的啊。 等到两位重伤患抢救结束,郎中都已经累的手都在抖了。 “为稳妥起见,你们还是借辆牛车找个医馆给瞧瞧吧。我医术有限,药草也不全,只能暂时稳住生命体征,其他的我没办法。” 李老太这会儿倒是躲清静去了,生怕人家找她要诊金。 郎中越发瞧不上这个越活越回去的老太婆,真以为她躲起来就能赖账了? 郎中直接去找他们家的童生要诊金去,他就不信读书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若是童生也敢赖账,那就别怪他这个赤脚郎中出去败坏他的名声。 李老大这会儿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十两银子的欠条没要回来不说,拿着借条的猎户跑去县城了。现在又得给郎中结账,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媳妇儿,去娘那跑一趟,欠谁的也不能欠救命恩人的。” 很快,李老大的媳妇儿孙氏拿着荷包走了回来,脸上顶着显而易见的大红色巴掌印。 “当家的,这家咱们不能再呆下去了。二丫没卖成,老二身子骨还没恢复好,老三又起不来了。咱们留在这里,明天地里的那点子农活就全都是咱们的。” 孙氏又把今天老太太命令她拿出新买的细棉布给剪成布条的话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才叹了一口气总结出一个结论。 “以前还以为全家都供着你这个读书人,如今看来,哪怕你有个童生的名头顶着,也顶不上老太太心里有钱的三儿子受宠。如今老爷子倒下了,家里就是老太太的一言堂。就你娘那守财奴,怕是不会再出钱供你读书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兴许都比不过二房。” 李老大知道供自己读书这件事,老太太心里还是支持的。但老是往外拿钱看不到好处,老太太自也是不甘心的。 三房两口子都是长满了心眼子的黑芝麻汤圆,二房现在也拿捏不了了,呆在家里的确不是好事。 “叫上大丫,咱们就说儿子受了风寒,一个人在镇上被邻居婶子照顾着不放心,现在就得回去瞧瞧。” 第44章 赵老爷发火了 只是李牧承没想到,童生大伯离开村子才两个半时辰,就又着急忙慌的回来了。 “娘,爹醒了吗?” 老太太白了一眼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心里知道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找了那么个蹩脚的借口离开,又回来干啥? 老太太心里正埋怨着,语气自然不好,“刚醒,要去看你爹就进去看。” 李老大也顾不上和老太太继续说话,一个箭步就朝着主屋里面窜了进去。 气得老太太择菜的动作都快了许多,嘴里还止不住的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的全都是懒婆娘!真是反了天了,全都等我老婆子伺候吃喝!” 老太婆越想越气,直奔二房冲去。 之前为了养胖李二丫,生怕她干活,连带着二儿媳妇周氏的活儿都被她给收走了。 如今李二丫卖不出去了,还在家里等现成的饭吃,想得倒是美! 另一边,主屋内。 “爹,大事不好了!” 李老头儿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的要命,尤其是后脑勺,根本就不敢沾上枕头。只能以扭曲的样子在床上静养。 下半身要躺平,上半身要拧着,脑袋还得歪着才能舒服一些。 这会儿听见大儿子特别不稳重的声音响起,又见他完全没有从前读书人应有的姿态,气的脑瓜子更疼了。 “能有什么大事,天塌了也是先压死你二弟那种个子高的,你急什么?” 李老大觉得这件事比天塌了还吓人。 “我刚才回镇上的时候听说赵家老爷发火了!” 李老头儿冷哼一声,“是他们家不要的二丫,又把十两银子全都拿回去了,他有什么火?” 要是有火,和该是自己有火才对。 一分钱没捞着,还让二房一家与自己离了心。 帮大儿子想办法去要借条,连猎户本人都没瞧见就滚下了山,整了这么一身伤回来,又搭出去好几百个铜板。 就这还得看看三房那边什么情况,要是老三到了明早还是高热不退,又得花大笔钱去医馆,造孽哟! “听说是赵家搞错了人,以为二丫就是前几日那个名声大噪的诗仙!之前赵老爷一直在陪县令县丞那些官员,今天才有时间去打理自家的产业,也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知道那个天仙并不是二丫,而是绣坊的少东家!” “如今赵家的人肯定以为这是二房设计的局,毕竟当时那个跟在天仙身边的姑娘就是承小子!” 李老头儿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如今那卖身契已经被一把火烧成灰了,人钱两讫,赵老爷只能咽下被欺骗的这口气。 可那口气是那么容易咽下的吗? 若不是老大的媳妇儿和自家老婆子撺掇,二丫根本也入不了赵家的眼。 可如今不是追究老大媳妇儿和自家老婆子的时候,毕竟二房是真的为了二丫得罪了人,若是赵家报复的话…… “爹,咱们得尽快和二弟一家断了关系。万一人家赵家恼羞成怒找上了门,再牵连咱们就不好了!” 李老头儿总觉得老大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貌似有什么好处突然就消失了,自己没抓住。 偏偏老大这个没眼色的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还在那叽叽喳喳的影响他的思维。 “爹,你快些做决定吧。别等赵家打上门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可都要糟了!” 李老头儿毕竟比他们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有一些分析能力的。就比如—— “那你的欠条怎么办?若是现在和你二弟断了关系,那欠条可就和他们家没有一点关系了,这可不行!你三弟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李老大也冷静了一些,这才想到有十两外债的事。 “爹,咱们这样……” 这边李老太刚骂骂咧咧的把二房的周氏和二丫喊出去,那边李老大就打开主屋的门走了出来。 “娘,爹要说一件大事,让二房一家和三弟妹都来主屋。” 李老太越想越气,她这刚找人准备分工,一个去择菜,一个去厨房生火做饭。 结果死老头子和大儿子非得和她对着干! 一家人是不用吃饭了吗?全都饿死? 李老太气得脸色铁青,可也不敢和老头子对着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 想着能动的全都进屋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实在是欺负人,索性她也撂挑子不干了。 要饿着就大家一起饿着,凭什么让她一把年纪了伺候一家子人? 见人来的还算齐,李老头儿咬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老大的搀扶下坐起身。 “今天喊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说。” 李老头儿看向老二,“爹知道卖你闺女这事儿寒了你们两口子的心,你一定也不喜欢和我们老两口住在一起。这样吧,分家,你带着你媳妇儿和孩子出去单过。” 二房两口子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只有李牧承老神在在的杵在角落,等着李老头的下一句话。 “但咱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见了,你三弟如今那个样子,还需要咱们一大家子人的照顾。你大哥还要继续科举,处处用钱,得一大家子支撑才行。” “就连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家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分给你们,得靠着你们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奋斗。” 见二房的人都没吭声,李老头儿再开口时就过分了。 “你作为我的儿子,这些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你大哥那十两银子的欠条就当是这么多年的补偿了。另外,分家后你们家每年要给我们送八两银子的孝敬钱。” “赶上农忙的时候,你们也得回来帮忙。逢年过节的孝敬钱和礼品另算。” 别说李牧承了,二房几个人都听得火大。 虽说二房一家子都想分家,可这么欺负人的分家方式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李老二干脆上演了一出破罐子破摔,那股痞气放在现代绝对能捧好几座影帝奖杯回来。 “爹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家里的一员,俗话说得好,父母在不分家,我们可不是那种没孝心只会躲懒伸手要钱要东西的白眼狼!这家我们不分!” 第45章 村长啥时候来的? 没孝心,还只会躲懒伸手要钱要东西的白眼狼? 被精准命中的李老大,听到这话脸色一僵。 这是点自己呢? 不过这会儿李老大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原来最被他瞧不上眼的老二才是家里最厉害的那个。 瞧着老实巴交闷不吭声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怂货,突然开窍简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分家? 怎么可以! 二房一家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分出去! 李老头儿心里清楚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之所以还要这么提,也是想要看看这么苛刻的要求对方会不会同意而已。 若是二房一家受磋磨久了,着急想要和一家人划清界限,直接点头同意这不平等的分家条件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了,老二竟然不吃自己这一套了。 在一家人都陷入沉思的时候,李老二依然在认真观察这一大家子人的神情变化。 若说之前对他们只是失望,现在就彻底转变为了绝望。 他们的神情里有烦躁,有嫌恶,唯独没有心虚与愧疚。 李老二又用眼角余光打量了自己小家的另外三个人,一个个都单薄的如同纸片人一样。 再看看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 二丫和承小子的衣裳更明显,因为长了个子,那袖子和裙裤的布料也都是后加的,颜色深浅都不一样,像是绕成圈的麻绳一样难看。 总是被一声声孝顺和没用洗脑,这么多年带着妻儿受苦,为的到底是什么? 连老黄牛都知道吃不饱不干活,他竟然连个畜生都不如了。 “老二啊,那你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李老二虽然不知道一向习惯掌话语权的爹和大哥为什么会突然把提条件的权利丢给自己,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诈。 “爹这话儿子是真听不明白了,这提分家的是您,可不是儿子。儿子若是提了分家,那不就成了不孝的人?” “虽然我们一家活得都没个人样儿,但好歹被戳脊梁骨的不是我们。我们两口子苦点累点没什么,不连累我们儿女的名声就好。” 李老头听得面色铁青。 老二这话不就是在嘲讽他为老不尊,糊涂失德吗? 老二一家的遭遇传出去,都够别人同情好几年了。被戳脊梁骨的可不就成了这一大家子欺负他们二房的人了吗? 老大那句话说得对,这个家必须得分! 就算是没有赵老爷发火这件事,他们也得分了才行! 李老头越想越心惊,只要一脑补到老大以后当了官,被有心之人发现他压榨亲弟弟,还不拿亲弟弟一家当人看的行径参他一本。 好点的结局就是革职查办,打上几十板子,落下个残疾兴许还有命在。 差些的结局变成了直接丢了性命,一家子这么多年的托举就成了笑话,成了那易碎的泡影。 “那这样,每年八两银子的孝敬钱改成五两,年节的你们也不必大包小裹的回来了。毕竟家里日子也不宽裕,没有多余的好饭好菜招呼你们一家子。” 没想到李老二却是说道: “我媳妇儿和孩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身子都饿坏了,可得好好补一补。一家子嚼用全都得我一个人想办法。” “我还不知道怎么赚钱呢,五两打死都省不出来。这个家我们不分了,分出去就是等死,还不如和你们在家里赖活着。” 李老头儿气的后脑勺的包都跟着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出去了,忙了一整天了还没吃上饭,爹你躺在这儿什么都不用管,省力气自然不知道饿,我们可不行。” 眼看着李老二要走,李老大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体面了。 “二弟且慢!” 只可惜李老二完全不给他这个大哥的面子,李老大无奈只能咬了咬牙,赶在二房一家即将踏出主屋门的那一刻再次出声挽留。 “爹提出的分家条件确实苛刻,我可以代表咱爹和你谈。谈完之后我亲自写文书,找族长、里正和村长做见证,再去县衙盖章,保证咱们几家都满意,可好?” 李老二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爹,见老头子也艰难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回身重新坐下。 “大哥要是能做主,早说不就好了?爹受这么重的伤本就需要静养,你偏偏还耽误爹休息,真是不懂事。” 李牧承心情那叫一个美啊,爹清醒了以后果然人都精明了。 他就说嘛,李老头儿和李老太太能生养出心眼子堪比蜂窝煤的大伯和三叔,咋可能就爹一个蠢到家的憨憨。 瞧瞧这甩锅大法用的多顺手,直接一顶不懂事不体谅长辈的大帽子扣到大伯头上。 就在这时,李牧承看到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过来。 居然是李家村村长。 刚才李老大和李老二的话,居然被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村长给听了个正着。 李家村大多都是同族子弟,一般来说要不是闹得不可开交绝不会轻易分家,可没想到村长刚来就见到了刚才的那一幕,顿时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 李老头儿脸色极为难看,虽然他如今动不了,可脸是朝着门口方向的,这时也发现村长走到门口了。 李老头儿不知道村长听到了多少,又在外面听了多久,只能咬了咬牙,把一肚子火气都压下去。 没办法,老二是一定要分出去的,听老婆子说老三现在是一副鬼样子,能靠的只有老大了。 自己和老二谈分家条件,与老大和老二两兄弟谈也没什么区别。 且老大还是个读书人,心眼子肯定比老二多,一定不会吃亏的。 …… 村长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记得郎中那句最好是找个牛车把人送去医馆瞧瞧这件事。 在家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这一房人过去,生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万一再闹出个人命官司,他这个村长也别想干了,便急忙过来瞧瞧,就撞见了要分家这一幕。 不管怎么说,老二一家的形象在村长眼里算是立住了。 踏实肯干,不管爹娘有多坑人多偏心,他们依然守住本心做孝顺的孩子。 反倒是费尽心力养出来的童生不是个东西,竟然还在替他爹做主分家。 就这么一个只为了自身考虑的后生,要是真有出息的那一天,还能记得他的爹娘兄弟,记得李家村的村民吗? 第46章 只有老实人才会受欺负 怕不是连祖宗都得丢到一旁,直接族谱单开一页了。 人心本就是偏着长的,村长一辈子都在村子里,与老二一家关系最近。 本就心疼二房,私心里更是希望分家的情况下,能帮着二房多争取一些好处。 “承小子,你去我家跑一趟,让你大奶奶去族长和里正家跑一趟,今天就把分家这事儿给落实了。” 未免夜长梦多,趁着李老头儿脑瓜子不灵光的时候抓紧把二房一家摘出来,免得以后李老头儿又跑出来压榨这一家子好孩子。 村长本就对老李家心生怨怼,每十年评选出一个优上村,可以减免全村壮劳力一年的徭役。 原本李家村是表现最好的那个,一来离镇上最近,卖粮食蔬菜很方便。二来有个县里的老爷在这边买了山头,多有照拂。 原本村子里出了个童生是极好的事情,可惜童生的亲娘不是个东西,不是骂东家就是骂西家。 偏偏她还不在村子里面折腾,经常跑到外面去和别的村里的女人们掐架,还喜欢占小便宜。 最重要的是突然曝出李家卖二丫去配冥婚的事,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没卖成,可这就是事实。 作为同村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报上去,全村都因此受连累,被别的村骂全村都是要人命的人贩子。 明年六月这优上村怕是落不到李家村的头上不说,从今天中午开始,好几户人家的妇人都来找自己的老妻哭诉。 说好的亲事一个接一个的全都黄了,有些人家连聘礼都过了,被人家给丢了回来不说,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骗婚,没安好心。 要不是李老头儿现在这么惨,他的三儿子还昏迷不醒,村长都有一种想要现在就把他们在村里赶出去的想法了。 没一会儿,族长、里正都来了,那位族长甚至还格外贴心的把族谱都从祠堂里给请了出来。 李老大眼皮狠狠一跳,他搞不懂只是分个家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李牧承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最好,也免得以后这无良爷奶和破烂亲戚看自己家日子好了,再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没脸没皮的硬贴上来捞好处。 “先说说你们家还有什么吧。” 族长毫不含糊,连寒暄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步入正题。 “别说家里什么都没有,既然说了要分家,就要一碗水端平。” “你偏心会读书的老大,会赚钱的老三无可厚非。但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若是家里没有老二一家任劳任怨的给你解决家里家外的事情,你们老两口能过得那么顺心?都是你们亲生的儿子,就算是有偏颇,也别做的太过分。” 族长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里来,只在清明祭祖或同族中人家里有满岁的孩子需要上族谱时才会露个面。 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族里有什么大事,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叫板。 且他在李家村威望一点也不比村长低,辈分又高,连村长和李老头儿都得叫一声叔叔。 “年初的时候全村都去镇上买小鸡小鸭回来养,为的就是年节的时候可以卖蛋或自家留着吃,能省一笔算一笔。” “你们家是抓小鸡小鸭最多的人家,可这么多年下来,二房一家可吃到一块鸡肉,分到一枚鸡蛋了?” 李老太太一听这话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家的私事,怎么就轮到这个老不死的上门来说教了? “七叔,你来这里是说分家的事,可不是来管我们家吃喝拉撒的。” 她偏心怎么了?她乐意,管得着吗? 族长懒得和这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对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李老头儿。 “难怪你大儿子做了十几年的童生,有这么一个看不懂眼色的娘,能有什么长进。” 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最扎人心的话。气得李老太又要拍腿大哭,下一秒就被自家老头子一个眼刀子给吓得不敢乱动。 “没眼色的东西,七叔和里正村长都过来了,不知道准备茶水端过来吗?白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一点事也不懂!” 周氏刚想退出去帮忙,就被族长给喊住了。 “周氏,你不用出去忙。这分家分的只有你们二房一家,你是二房的女主人,这话你得听着。” 又看了一眼李二丫和李牧承,“你们俩也听一听,一天比一天年纪大了,多听多看多往脑子里面记,别走你们爹娘的老路,太老实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能说这话确实在理。 挨欺负被人压榨的永远都是那些本分的人,老人偏心的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 老太太气得猛翻一个白眼却不敢多嘴,只能在走出门之前狠狠拧了一把三儿媳吴氏的胳膊。 “你一个妇道人家杵在这里看什么?分老二的家和你们三房也没关系,还不出来帮忙?可怜我家老三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懒婆娘!” 吴氏也不惯着她,走出去后直接扭着腰朝着他们的院子里走去,无视老太太怒骂的声音。 哼。 看不了热闹就回去守着自家男人,往糟老婆子身边凑什么?有钱拿还是有肉吃? 没了老太太在边上闹腾,主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说说吧,家里除了三亩中等水田,两亩中等旱地和你们院子里这几间茅草屋以外,还有多少钱?” 族长也知道了十两欠条的事,只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 “欠款的事就别往老二身上赖了,老二这么多年担了多少担子,有眼睛有心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把老二也放出去自己找活干,不见得比你家老三拿回来的钱少。” 不说别的,除了种庄稼,老二去别人家盖房子赚钱,如今已经都有了独自带队的本事。 还有家具一类的东西,老二自己也会做。 家里不给钱买农具,老二就自己在家里用木头和生了锈的铁片做,磨得亮堂堂的,完全不比农具店卖的东西差。 要手艺有手艺,要心性有心性。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闻言,李老头儿还没说什么,李老大又控制不住嘴了。 第47章 债务也得均分?做梦! “不行!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要分家了,所有的一切都得平分才对。” 李老二见大哥吱声,而且看起来还想让自己二房一家把二丫赎身的债务也给平分了,自己也不憋着了。 “大哥说得好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有闺女这事儿你和三弟就不能同卖呢?” 族长虽然面上依然严肃,可看向李老二的眼神里却带着丝丝笑意。 族长再次把视线挪回到李老头身上,直接就着李老大的话问: “既然你家老大说了一切都得平分,那你家的房子和地、粮食都得平分才行。” 李老头儿那叫一个气啊。 他原本只打算随便分个二三十斤的粗粮,就把二房一家全给轰出去。老大明明是挺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犯浑了呢? 不说别的,家里偷偷攒下的家底和那田地随便分给二房两亩,再加上院子里面最差的两个小房子,凑一起也比十两银子多了。 不过十两的欠条而已,以后再和老二一家打亲情牌,让老婆子有事没事去撒个泼哭个穷,缺什么都能要回来。 连三儿媳那么个性子都扛不住的软磨硬泡,老二一家没见过世面的能扛住? 糊涂东西! 族长才不管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开口催促道: “就这么办吧,我现在就给你们写分家文书。” 李老大还要说什么,却听李牧承那稚嫩的声音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飘了出来。 “大伯既然不同意分家,一定是舍不得咱们。大伯以后还要继续科举的,若是考出来了,还得带着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呢。” “只要咱们一天不分家,三叔的钱就得给咱们家花,大伯读书人的名声咱们就能沾。” 说到这里,刚好看到偏心奶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李牧承就又加了一句。 “以前是咱们想岔了,以为少吃一些就能节省一些,给大伯读书的钱就能多一点。可爷奶吃的那么好,十顿里有八顿都是白面精米,一定不差咱们那么一点子吃食。以后爷奶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都是一家人,干什么那么客气呢?” 这话听在李老太耳朵里还得了? “不行!你们一家子都能吃得很,我和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能吃多少?就算放开了吃还能吃几年?” 李老太一巴掌就拍到了李牧承大伯的脑袋上,“读书读傻了?既然要谈分家就好好谈。族长里正和村长他们都过来了,你们在这儿一会分一会不分的折腾族中长辈,传出去名声就好听了?” 虽然李老太也十分肉痛那张十两银子的欠条落不到二房头上了,不过她也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 “你们也看到了,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但凡能凑出银子来,我们也不会腆着大脸让二房一家去村里帮忙借。” 李牧承暗暗搓了搓手,又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给郎中结诊金的时候奶奶就说没钱,大伯娘过来找你要就有。我亲眼看见那么大一个口袋,你只从里面挑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荷包。” 李牧承心里也清楚,那个大口袋里肯定还有其它的东西,不可能全都是钱。但给大伯娘拿走的那个小荷包里绝不可能只装了家里最后的家当。 李老太瞬间脸涨得发红,眼睛都快冒火了。 这死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什么都能看见? 眼看着几尊惹不起的大佛都把视线移了过来,李老太就是再不满,也只能打开柜子磨磨蹭蹭的把大口袋拿出来。 原本她磨蹭是打算动手脚的,悄悄把口袋里的几样东西藏起来。 偏偏李牧承这个小机灵卡准了视野,就算是年纪小,个子不高也能将偏心奶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奶奶,你是拿不动吗?你在里面挑什么呢?那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拿出去啊?” 李老太都快气死了,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臭小子这么招人烦呢? 眼看着满屋子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李老太虽然不要脸皮,可也担心会连累老头子和大儿子也跟着丢脸。 只能十分不满的把大口袋拿过来,李牧承更是伸手指了指柜子里被拿出去的几个小口袋。 “那些都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拿出去啊?是奶奶藏了好东西打算留给大伯家的姐姐还是三叔家的姐姐妹妹们啊?” “唉,别人家都是心疼大孙子,到我们家就是讨厌大孙子。爹娘就不该让我占着长孙的名头儿,连累整个二房都不受待见,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人多,李老太真想抄起扫帚追着李牧承打。 这臭小子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拿出去的东西又拿了过来,李牧承好奇就冲过去打开瞧。 嚯! 别说李牧承震惊了,连李大伯都震惊了。 不是说家里没钱了吗?这也叫没钱? 碎银子整整装了三个荷包,全都是鼓鼓囊囊的。 铜板更是不好查,没穿成串的打眼一瞧都得有几百个。 至于为啥不穿起来,估计是不想花钱买红绳吧,毕竟红绳也是要花钱买的。 平日里出门买个东西,找个荷包把铜板装起来,到地方了直接查好数交易就行了。 李老二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若换做以前,看到爹娘背后和他玩心眼子,早就露出如同被抛弃的小猫小狗一样的心碎眼神了。 他已经对老两口不抱有任何期待了,只是越发寒心。 老两口明明还有这么多私房钱,却偏偏和所有人说家里没钱了。 为了大哥能继续读书,不惜卖掉自己的二丫。 明明有这么多钱,却非要让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出门找别人借。 他是亲生的吗? 同一个爹娘生养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李牧承这会儿也彻底震惊住了。 原本自己之前还仔细算过,按照爷奶这抠抠那抠抠的性子,还有大伯时不时回家掏钱后的大致计算结果,李牧承估算出老两口手里顶多还有五两多。 可这里何止五两?五两的十倍都不止了吧。 第48章 三房也要分家? 李牧承眸光微闪,有钱好啊,有钱就证明能分到的东西会更多。 只是李牧承心里还是有个疑惑,在李家村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两口,到底是做了什么会攒下这么大一笔钱来? 若不是家里有大伯这么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老两口手里的钱只会更多。 毕竟三婶的娘家也不是最开始就拿钱出来供大伯读书的,还不是因为三婶连着生了三个姑娘,被李老太骂得抬不起头了才不得不用钱摆事。 只不过三婶娘家要脸面,不想让人说是闺女生不出儿子,生怕影响家里其他儿女的婚事。只说是好不容易有个读书的亲戚,人家要是考出来了,连带着他们一家都能跟着飞黄腾达。 借口说得多了,钱掏出来的也就多了,信的人只会更多。 时间久了,三婶的娘家人也都适应了。给李家送钱也越来越娴熟,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可就算是如此,有大伯一家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巨鳄在,老两口手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余钱。 这些暂且先搁在一旁,毕竟如今也没有头绪去查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分家要紧。 一大帮人也没闲着,全都坐在那儿清点财物。 族长到底是年纪最大且辈分最高的人,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查钱的人,免得谁突然脑子一热手脚不干净再偷偷藏钱。 二房一家更是谁都没有伸出手去,就怕再被蛮不讲理的老太太给赖上,非说少了钱让他们赔。 三叔此时也醒了,迷茫了一阵后突然伸出手就要摸脸,下一秒就传出惨叫声。 三婶都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直接就被吓到跳起来。 “当家的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老三回忆了之前的经历,感受到脸上好像被人剜掉一块肉一样,还带着麻麻的感觉,急忙开口要镜子。 只可惜刚说一个字,整张脸都疼的不行。 李老三疼的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这会儿也不敢再张嘴了,只是坐起身示意自家媳妇儿把那面看着并不清晰的黄铜镜拿过来。 李老三媳妇儿吴氏自然不愿,她怕自家男人见了他自己的惨样后做傻事。 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就算是治好了怕是也会留疤。 酒楼那个地方迎来送往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一个毁了容貌的账房先生。 一想到这里,吴氏心里就发苦。 她不知道以后自家男人能有什么好出路。 毁了容去给别人做工,除了卖苦力,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有人要的。 可自己男人是个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苦力他是不会去做的,他嫌累。 如今二房要分家,老大依然在镇上读书,老两口就会把种田的活儿全都丢给他们三房。 没了镇上营生的老三肯定不会在镇里继续住下去,那她和三个闺女呢?是不是都得回老家? 二房从前做的那些活儿,是不是都得一件不落的全都落在他们三房头上? 大哥能卖一次二丫,还能放过她家的三丫四丫和五丫吗? 吴氏一想到这里,直接猛拍大腿。 只听又一次传来惨叫声,原来是吴氏习惯了高抬手的动作,不小心刮到了弯腰穿鞋的李老三脸上。 李老三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他要铜镜,自家媳妇儿就像瞎了一样瞧不见。只能自己起身去找铜镜,结果鞋才穿了一只,就被自家媳妇儿给刮到了脸,疼得根本受不了。 他这一嚎不要紧,冷汗冒出来了和伤口混在一起,灼烧刺痛感越来越明显。 下一秒就见李老三两眼一翻,承受不住剧痛晕了过去。 好在吴氏眼疾手快,在自家男人即将倒地的前一刻接住了他。 不过吴氏也不好过,成了李老三的人肉垫子,直挺挺的被压在地上,脑袋都磕的“咚”一声响。 连着两次惨叫声,院子就这么大,老两口就算耳朵再背也应该能听见。 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来一个人过来瞧瞧情况,还真是有够凉薄的,吴氏不由也多想了几分。 若是之前他们家还能提供大笔大笔的钱供这么多人花销,别说是惨叫了,就算是蚊子叫,老太太也会扬起一张菊花一样的笑脸凑过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他们家老三只躺在床上几个时辰,老太太就把他们三房当死人了,难怪二房被心甘情愿搓磨了那么多年也爆发了。 不行! 既然要分家就不能只分二房的家,他们三房也得分出去才行! 吴氏死命推开自家男人,好在她还挂念着李老三的伤,没有去推他的脸。 但她真的没有力气把昏死过去的男人给扶到床上去躺好,只能任由李老三在地上躺着。 好在天气热,地上也不凉,倒也不用担心他会着了风寒。 如今三房能做主的只有自己一人,今天这个分家也只能自己代表三房了。 吴氏已经做好了和老太太大撕特撕的准备。 她心里清楚,李老三能得到一个好脸色只是因为他会赚钱。一旦失去工作,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任何价值。 娘家那边还指望着李老大以后当了官拉拔呢,根本不会同意她和离。 再加上她也心疼自己的三个女儿,不想让李家这群人搓磨。只能硬着头皮像个爷们儿一样,出现在主屋准备从脑力、嘴力和武力等多方面开始战斗。 “既然要把二哥一家分出去单过,我们三房也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分出去吧。” 吴氏从门外走进来,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李牧承看着眼前的三婶,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不愧是精明的三婶,吃什么都不吃亏的主儿,脑子转的倒是不慢。 三叔都那个样子了,换成别人,作为妻子的早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了。 只有三婶现在还能站出来谈分家,为他们的小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如此也好,多个人分家就会让老两口更破防,指不定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让他抓住把柄,好拿捏对方呢。 第49章 那就一块儿分出去 果然,下一秒李老太又被气得一嗓子嚎出了声。 “吴氏!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吴氏本就瞧不上李老太这个讨人嫌的婆母,如今把分家的话说出口后,更是不会惯着对方。 “吼那么大声做什么?以为我和你一样眼瞎耳聋心黑吗?” 吴氏又把视线落在了桌上一小堆儿的碎银和铜板上,心里越发不满了。 明明老两口手里有这么多钱,还老是去自己家里要钱。 有一次李老头儿上门自己装作不在家,也不让家里的三个闺女出声儿。第二天娘家哥哥就上了门,说李家大半夜的跑去他们家要钱去了。 说的那叫一个惨,说为了老大能安心读书,家里把能卖的全都卖了,眼看着揭不开锅了要被饿死了。 连卖二丫都被说成了逼不得已,实则心里几千几万个不愿意,如何如何不舍。 娘家是商户出身瞧着有钱,实际上有很多钱动不了。毕竟谁都担心进货渠道出问题,万一出了事货物供应不上,就砸了自家的招牌。 做商人的一旦在货物供应上出了问题,或是卖出残次品被人打上门,以后的生意都别想着能做起来了。 再加上吴家人丁兴旺,吴氏上头有四个哥哥,下头还有两个弟弟,这几家孩子都不少。 家里钱多又如何?平均到人头上,也没比普通人家强多少。 前几日娘家来人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找机会就回一趟婆家告诉他们一声儿,最近还是省着些花钱为好。 镇上已经好几个月没下过雨了,爹去外地跑商亲眼看见周边几个府城更严重。 他们猜想搞不好粮食会涨价,如今要去更远的地方去低价收购一些粮食回来囤着。 吴家短时间内已经掏不出多余的钱支援李家了,更何况李老大的束脩已经交过了,目前来看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了。 可眼前这些都是什么? 没钱就算了,明明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哭穷? 她生不出儿子来就是她的错了?吴家阳盛阴衰,偏偏到了他们李家阴盛阳衰。 说不定就是因为李老太不是个东西,李老头儿也不是个好玩意儿,这才连带着李家运势都差得很。 如果说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担心自己会走二嫂周氏的老路说的气话,这会儿就是完完全全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了。 吴氏看向瞪着眼睛活像个癞蛤蟆一样的李老太婆,语气轻飘飘的。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要分家,我们三房要和二房一样,分、家、单、过。” 后面四个字可谓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气得李老太胸口起伏越发明显,喉咙里都冒出了残破风箱一样呼啦啦的声音。 吴氏心道:这老太太承受力还挺强,这都没气晕过去,真是可惜了。 李老头儿目光幽幽的看着三儿媳,脸上阴晴不定,谁都看不出他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哎哟喂!我这是什么命啊,摊上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媳妇啊!” 吴氏可不是大嫂孙氏那么个爱面子又在私底下搞小动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更不是二嫂周氏那样为了男人和孩子万事都能委曲求全的性子。 作为自小被爹娘哥哥弟弟们宠大,吴家唯一的姑娘,这会儿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才不在意不孝这么一顶大帽子被扣下来。 毕竟她心里清楚,与其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好听,倒不如捞些实际的。 自己不孝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护好自己的三个女儿,什么代价她都付得起。 “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倒是想要反问一句,我们这些做儿媳妇的是什么命,摊上你这么个搅家精婆母。” 李牧承真想跳起来给三婶发一朵小红花,这话听的是真舒服。 吴氏也不理会老太太痛骂的声音,只是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钱,又指了指族长手里正在写的文书。 “劳烦七叔公帮忙把我们家的分家文书也一并写好,我男人如今伤了脸,以后都不能在酒楼里上工了。我们过段时间也搬回村里来住,实在是担心家里的姑娘们被卖掉。” 吴氏还真是快人快语,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如果说村里那些妇人跑到村长家哭诉只是抱怨因为李家而受到的牵连,那么吴氏这句话就相当于实锤,彻底将李家老两口和大房一家钉在了耻辱柱上。 “吴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李老头儿目光阴森的看向吴氏这个三儿媳,声音冰冷至极。 “我只知道今天这个家如果不分,我们就会成为下一个二房。或者我让我娘家哥哥代笔写一封休书交给李老三也行。” 反正犯错的又不是她,被休的也只能是李老三。 李老头儿不知道自己的三儿子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儿,毕竟他是第一个晕过去的人。 被抬回家以后也没有和三儿子放在同一间屋子里,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三儿子受的伤不轻。 不然就老二分家这么大的事,老三也不会不露面。 老二要被分出去了,老三媳妇儿想也不想就要分家,不行就要休夫,肯定是老三情况很不好。 若是留在家中,兴许要花费的银钱会比老三媳妇儿的娘家送来的更多。 没了老二这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自己还要养着读书的老大,肯定是没钱给老三买药吃的。 再加上三房只有三个丫头片子,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和李家也不可能是一条心。 三儿媳妇还是个泼辣的,留在家里只会天天闹矛盾。 家和才能万事兴,要是把三儿媳妇和自家老婆子放一起,这个家早晚得被她们给作没了。 “好,那就一块分出去吧。” 李老头儿有些累了,可还是硬撑着等族长把分家文书写好。 偏偏吴氏看着那分家文书上面的内容后,竟是摇了摇头。 “七叔公,你这上面写的并不全。去年我娘家因为一次性拿不出来五十两银子给大哥去府城参加文人集会,被李家要走了十亩上等水田放出去收租。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娘家哥哥去收田回来,被人告知那田契已经改成了我公公的名字。” 第50章 还有捡漏这种好事? 侵占他人田产,偷偷把契书给换了这种事,除了李老大这个读书人以外,没有人有这个能耐收买府衙里的人。 偏偏这上等水田来路不正,当初吴家去办契书的时候走的也是见不得光的途径,因此他们也不敢去府衙击鼓鸣冤。 还是回娘家之后被爹娘安慰,这田也没落到别人手中,就当长了个教训,心里暗暗记着李家私吞他们财产这件事,早晚会有让他们吐出来的一天。 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分家了也没看到有关那十亩上等水田的分配情况,吴氏当然不同意。 李老头儿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只怒骂老三媳妇儿是个蠢货。 这件事如此隐秘,完全可以等二房把分家文书签好了名字盖完了手印再提,到时候还能多分三房一两亩田不好吗? 吴氏觉得自从嫁人以后,从未有过一天比现在脑子更清楚的时候。 分家单过,以后就和李家老宅没什么面子情了。 等她们一家搬回到村子里来,还得重新适应在村里的生活。 靠着李家老两口根本不会有好果子吃,反倒是跟着二房一家混,兴许还能有个好人缘。 吴氏心里也清楚,从前她做了不少对二房有伤害的事。好在时间还多得很,慢慢弥补就是,关系也总有修补好的一天。 比起大房和老两口背着人偷偷摸摸卖人家孩子的事,吴氏觉得自己家无非就是自私了一些,并没有真的干出伤天害理,破坏兄弟感情的大事。 独木难支的道理她懂,寻求一个可靠的盟友是很有必要的。 三房一旦分了家,就和二房彻底站在了同一面。 他们都是分家的后辈,都会被打上不孝顺的标签,有着同样的无良公爹婆母,同一个废物童生大哥。 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人,就应该是站在一起的。人都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有同一个立场和目标的人,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李牧承此刻正在自家爹身后认真看契书上面的内容。 上面写了可以分走三十七两三钱,一亩中等田和两亩下等田。 至于房子是没有的,老头子的意思是三房搬出去当天,老宅就会额外补贴他们一百一十斤粗面和四十斤红薯作为补偿。 吴氏这一嗓子直接让李牧承满意一笑,没想到还有这样捡上等田的好事。 最终,二房又多得了两亩水田。 毕竟李老头儿说了,大房是长子,理应多分一些。老两口手里也得有田傍身,不可能全都分出去。 至于年节什么的,二房乐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的话也不能勉强。 每年五两银子的孝敬钱变成了每年二两银子,且不担负老大读书一事带来的任何费用。 当然,二房也自愿放弃了老大有出息以后可能会有的任何福利。 李牧承看着自家老爹签好名字按了手印,拿好属于自家的分家文书,一家人头也不回地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李老二更是心情愉快的催促道: “尽量赶在族长里正和村长离开前把东西收拾好,带着补偿咱们的粮食离开。免得人走了以后他们又哭着闹着赖账。” 做了老两口几十年的儿子,对于老两口是个什么性子再清楚不过。 二房一家四口加一起也没多少东西,很快便收拾好了。 四个人加一起才凑了三个小包袱,就这些里面有一个小包袱还包含了刚刚分到手的东西。 看着二房一家如此凄惨的样子,族长也不给老太婆争取时间的机会,直接拍板决定。 “现在就把答应他们的补偿给人家,别做那没脸没皮的事。我们李氏一族没有说话不算话的人!” 见老太太还是一脸的不情愿,族长说话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你们若是觉得我给你们分家分的不公正,你们就去报官。丑话说在前头,为了不让祖宗们跟着蒙羞,我肯定是要和族老们说清楚,开祠堂把你们这一支请出去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一听要被剔除族谱,李老头儿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族长怕是真的动怒了。 他也顾不上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了,立刻呵斥李老太出去把粮食分好给二房一家带走。 “娘、姐,你们先拿着东西去村长家等一会儿,我和爹一会儿就过去。” 落脚的房子李牧承早就决定好了,只需要一会儿村长从老宅离开后再去他家商议。 至于为啥还要和爹一起留在这里,倒不是李牧承小心眼儿,实在是他那无良奶奶绝对不会这么老实的把东西一点不少的交出来。 “爹,咱们陪着奶一块儿去把粮食称好带走,免得奶奶往里面混土块子石头什么的压秤。” 盯紧些,等粮食称好后立刻和爹把分给他们的粮食带走,免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老二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儿子分析的很有道理。 李老太婆气得要命,可家里还有这么多外人盯着,只能闷闷不乐的走了出去。 吴氏是临时起意要分家,回村后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只能先回镇上。 至于老宅答应分给三房和二房相同斤数的粮食她也看不上,也就没把那些东西看在眼里。 拿着属于三房的分家文书回到了他们落脚的房间,为了不听老太婆的念叨,吴氏立刻就出了声儿喊住了要离开的村长。 “您家牛车在家吗?能不能帮我把我男人拉回到镇上的家里?放心,我们不像某些脸大的人,我们给钱。” 村长摇了摇头,“我儿子现在应该还在镇里,今天能不能回来不好说。这样,我派人去隔壁村跑一趟,看看隔壁村的牛车回来没有。” 吴氏笑着道谢,没一会儿也坐上牛车回镇上了。 村长家。 村长刚到家,就看到了周氏带着女儿李二丫十分局促的坐在他家里等着。 村长略一挑眉,立刻就想明白了。 这一家子分家也是突然,二房一家为了口粮不得不提前搬出老宅,没有找到落脚地,只能来找他这个村长,请他帮忙想办法了。 第51章 新家,青砖瓦房 村长清了清嗓子走到她们对面,刚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就见李老二扛着扁担,带着李牧承也走了进来。 “村长爷爷,我们想要买下村口那户没人住的青砖瓦房,不知道是个什么价钱?” 按理来说,村上买卖房屋直接找屋主就行。只可惜那青砖瓦房的主人是个老鳏夫,还是一个几十年前来李家村买下地皮的外地人。 谁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因此他死后,他的房屋就成了无主之物,如今就变成了村里的财产。 “你们确定要买那房子?那可是凶宅,里面死过人的。” 李牧承笑了笑没吭声。 这话说的,哪里没死过人? 要是所有人都能活到现在,地球早就爆炸了。 “总比我们露宿街头强。” 李老二心里虽然也有些毛毛的,不过他想得开。 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比起住在村子里都谈之色变的凶宅,还是老宅那些人无穷无尽的压榨自家人更可怕些。 村长见状也不勉强,人家要住进房子的人都不担心,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那宅子若只是茅草屋,你们只需要掏地皮钱给村里补上就是了。可那到底是实打实的青砖大瓦房,价格总要高一些。” 李老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村长心里再次感慨,这还真是歹竹出好笋了。 李老头儿那么一个缺德冒烟的货,还能生出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儿子,真是不公平。 “这样吧,你们只需要给八两银子。那宅子并周边被篱笆圈进去的菜地和院子就都是你们的了。对了,边上还有一口原本那人打的水井和附近那一片地也归你们了。” 八两银子买下那么大一片地,这还真是捡大漏了。 李老二和李牧承心里都清楚,这是村长看他们一家可怜才如此低价卖给他们的。 分家的钱还有不少,李老二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把银子付清了。 “明天早上老二别忘了和我一起去县衙办过户文书,家里缺什么少什么的先在我家拿一些回去,明天让你媳妇儿去镇上买回来。” 一家四口道谢后才离开村长家,朝着他们的新家走去。 直到推开院门的那一刻,李老二看着就算荒废了许久依然比老宅宽敞的院子,心情无比舒畅。 这里就是他李老二的家了。 一个不属于老宅,没有极品亲人的新家。 从前的屋主被村里人抬出去下葬后,周氏曾经和村上几个妇人过来简单的收拾过屋子。 之前李牧承有想过要把这宅子买下来,这半个月来也没少偷摸过来收拾过。 开窗通过风,蜘蛛网和灰尘也都简单的清理过。 周氏和李二丫都是勤快人,李老二在堆放杂物的小仓库里找了不少木板拿出来快速做了几个木桶和木盆。 一家四口齐上阵,很快就将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 等到村长媳妇儿拿着调料和闲置的碗盘过来时,看到宅子的变化,眼底也透出笑意。 如此勤快的人,原房主就算是死后不舍得离开,看到这一家人如此善待他的房子,也该笑着闭眼投胎了吧。 原本还有些怵得慌的村长媳妇儿,此刻也不觉得这里阴森可怕了,笑着走进了屋子。 “没打扰你们吧?这村里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你们勤快的人家来。” 一家四口都和村长媳妇儿打了招呼,因着来的只有村长媳妇儿一个人,李老二便又带着儿子出去了。 女人的事情让女人自己处理,他们父子俩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们这也刚搬过来,还腾不出手来烧热水。”周氏有些窘迫的搓着手,毕竟有客上门没茶招待,连热水都喝不上的确是让人怪尴尬的。 “嗐!我当然知道你们忙,再加上你们分家也没什么东西,我就想着先收拾出来一些能用到的给你们送过来,别嫌弃就成。行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先忙着。” 周氏带着李二丫陪村长媳妇儿又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就将人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另一头,镇上。 车夫帮忙把李老三扛到屋子里,吴氏把车钱递了过去,目送着车夫离开。 又让三丫去厨房烧些热水再煮些粥,自己则回到了房间看向刚醒来还在沮丧的李老三。 “你耷拉个眼皮给谁看呢?要不是你爹非得拉着你出去替你那丧良心的大哥讨要欠条,你能出事吗?” 吴氏越想越气,“你大哥大嫂不干人事,为了多要些钱竟然故意把他们的大儿子推到雨里淋成落汤鸡,最后直接高热不退活活病死了。好好的李家长孙落在二房承小子头上,你们那没用的爹娘还巴巴的盯着没良心的大房,如今落得你和二哥两兄弟都和他们离了心也是自找的。” 原本大房是两子一女,如今只剩下了一子一女,小儿子现在还处于满地爬的阶段。 “我就想不通了,二哥二嫂不受待见就算了,大哥家那个小的以后什么样儿还不知道。你们李家目前看来能成器的就李牧承一个,怎么就不知道多宠着些?” 李老三最开始在老宅醒来的时候只有绝望,如今再次醒来听着吴氏的话虽然还沉默不语,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以后该怎么生活这件事。 从前有很多事他不愿去想,毕竟他在镇上有自己来钱的活计。 如今自己这状况肯定是完了,镇上怕是住不了了。 爹娘的做法也让他伤透了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媳妇儿没有因此离开回到娘家去。 更让他心安的是媳妇儿是个聪明人,知道借着二哥分家这股东风一并分了家。 以后不用再供大哥读书是好事,最起码他要轻松许多。 面对老丈人和大舅哥们的时候,腰杆子也不至于直不起来了。 “李家村的空宅子就两个,咱们买靠近猎户他们那个空宅子吧。” 吴氏闻言自是不愿的,她是亲自去山脚下接的自家男人,对那个让自己男人毁容的地方很是排斥。 “不是有两个宅子吗?另一个宅子是哪个?” 李老三长叹了一声,直到吴氏出声催促才缓缓出声问道:“你要花钱买凶宅吗?” 第52章 糊涂啊!就不该踩二房一脚 凶宅? 吴氏瞬间吓得汗毛倒竖。 她就不明白了,李家村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村子,怎么就只有两个空宅子。 两个地方她都不喜欢,就不能想个别的地方吗? 到底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夫妻,李老三一眼就看出了吴氏内心的想法。 “村里也有空地,花钱买下来再挖地基盖房子也行。可咱们手里有那么多闲钱吗?” “三个闺女眼看着没几年就及笄该找婆家了,总要给她们准备嫁妆。我这脸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治好还不知道。你大手大脚惯了,突然过上贫农的生活你可能适应?” 李老三这个人虽说自私,但舍得给妻女花钱倒是为数不多的优点。 “爹、娘,粥煮好了,可以吃了。” 三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吴氏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快速起身转了过去。 “你在屋里等会儿,我去外面端粥进来喂你吃。” 李老三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伸出手指在被子上时不时划动几下,心里还在想着事情。 这么多年送到老宅的钱就是打狗的肉包子,别想着要回来一文。 二房突然爆发,一家子团结一致的把家给分了,谁也没有发表其他意见,一门心思分家单过的决心也让李老三震撼不已。 大哥急匆匆回到镇上又急匆匆跑回老宅,要把二房分出去的原因也是担心得罪了赵老爷一家。 赵老爷生气的点在于他弄错了人,以为作诗的才女是二丫。 可那日作诗的人是绣坊的那个郑姓姑娘和李牧承,且看那姑娘平日里说话也不文绉绉的,并不像个那么有才华的姑娘。 李老三出事之前用了好几天时间,在酒楼里仔细询问过酒楼里的伙计和经常说话的老顾客,还真被他问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事。 就比如李牧承去酒楼里找他,中途凑到那群文人中间转了一圈,又悄悄溜出去,没一会儿带了绣坊那位郑姑娘回来作诗的事。 又比如李老三在镇上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也打听出了绣坊那位郑姑娘的不少事情。 虽然不知道郑姑娘为何从京城跑到他们这偏僻的小镇来,但郑姑娘只是商户女。 自己的老丈人一家都是商户,媳妇儿亲哥哥亲弟弟一大堆,也没有一个读书人。 他们的能力顶多能够认全字,做生意时不至于看不懂契书上面的内容。 郑姑娘只是个女子,就算是家里有更多的钱供她读书,也绝不会养出一个女诗仙来。 若那郑姑娘真的有那等才华,怎么会沦落到这偏远小镇?怕是早已名满京都,名震天下了吧。 李老三心里忽然灵光一闪。 那四首诗的主人,真正的诗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大侄子李牧承? 不会不会,李牧承一个小屁孩儿书都没读过几天,又怎么会作诗呢。 可事情就怕万一,万一真是这小子呢! 心里有了这个猜测,李老三越发不淡定了。 李老三很后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事事踩二房一脚。 若是和二房的关系亲近些,大侄子作诗这件事就不会去找一个外人帮忙打掩护。 自己有一个五岁的诗仙侄子不比有一个考了十年,归来依然是童生的大哥光彩多了? 糊涂啊! 就在这时,吴氏也端着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等到一碗粥下肚,李老三才轻声问道: “媳妇儿,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换做以往,李老三压根不敢问这样的问题。毕竟家里的钱一直都是吴氏把持着,每次他问钱都是要给老宅或大房送钱。 吴氏都已经被问到出了应激反应,张口就要骂他。却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刻猛地反应过来已经分家了,家里的钱不会再给外人花了。 吴氏脑子也快,很快便想清楚了李老三话里隐藏的意思。 “我娘家上次送来的银票在钱庄存着,家里还有五十多两银子。还有你爹娘分给咱们的三十多两,都加起来应该还有个二百七十两左右。咋了?你有急用?” 李老三摇了摇头,从前有多讨厌吴氏像个铁公鸡一样不好拔毛,这会儿就有多庆幸。 庆幸有个厉害且斤斤计较的媳妇儿,不然他哪里还有这么厚的家底子? “钱庄里的钱继续存着吧,过几天咱们雇几辆牛车把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全都运回村里。明天劳烦媳妇儿你受累走一趟,去村里和村长说一声,把买房子的事敲定下来。” 吴氏虽然心里有数,在听到自家男人说出这些话后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真担心臭男人孝心太过,非要送些钱去给老宅那老不死的当药费用。 “行了,这些事儿我都懂。明天城门一开,我就去镇上买些东西送到村长和二哥家里去。” 求人办事总不好空手而归,重修旧好也不能只动嘴皮子。 李老三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家媳妇儿话里的意思,心里暗暗感叹自己的心性和眼界还不如自家媳妇儿。 “二哥最喜欢吃桂花饼了,小的时候咱奶还活着的时候给他买桂花饼,二哥放在口袋里不舍得吃,足足放了两个月。后来还是桂花饼长毛了家里人才知道,那次也是二哥挨的第一顿打。” 这么多年来李老二过的日子根本就不用说,别说桂花饼了,连饭都没吃饱过。 “二嫂在嫁给二哥前有一手好绣活儿,嫁给二哥后没日没夜的绣东西。娘不让她浪费蜡烛和煤油,还让她绣到天彻底黑了才行。二嫂眼睛坏了,你看看买什么东西送过去合适。” “二丫那孩子长这么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她身量和四丫差不了多少。至于承小子,那是个读书的料,明儿去书肆买几本启蒙读物,笔墨纸砚也备上一套送过去吧。” 吴氏轻轻点头,还在一旁对自家男人的话做了补充。 “二哥二嫂他们分家,老宅那边连桌椅板凳都没给分一个。别的二哥还能自己做,这衣柜是万万不能糊弄的。明儿我再去木匠铺那边打几个柜子,过几天一并给二哥二嫂他们送过去,就当是咱们送的乔迁新居的贺礼了。” 只是吴氏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竟然与二嫂周氏和李牧承在木匠铺门口巧遇了。 第53章 分红银子咋能有这么多?! “二嫂,你今天来镇上了啊,好巧啊。”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我家那口子昨儿买了村里的空宅子,今天一大早就去和村长到衙门里过户。家里缺的东西太多,我就带着承儿来镇上买些东西带回去。” 至于李二丫则留在家里看家,顺便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一拔,再把一直空着的菜园子翻一翻。 虽说这个季节种菜有些晚了,但种些短时间就能吃的菜还是来得及的。 总比一家子一直吃野菜窝窝头强,过不了多久就要入秋,晒些干菜储存好。等到过冬的时候,菜桌上总不至于连片菜叶子都看不见。 只是让周氏感到意外的是三弟妹吴氏的态度,竟比之前温和了不少。 吴氏心里一个咯噔。 突然想到昨天忘了什么事儿,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今天听二嫂说二哥去衙门过户了,这才想起来自家男人昨天说的话。 李家村就两个空宅子,二嫂娘家和猎户娘家是一个村的,保不齐就成了邻居了。 那他们三房搬回村里不就只能住在凶宅里了? 一想到这里吴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二嫂一家买的哪家的房子?实不相瞒,我和老三打算带着孩子们搬回村里住,也不知道村上还有没有多出来的屋子。” 李牧承突然就起了逗一逗三婶的心思,故意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让三婶提心吊胆的话。 “村里就两个空屋子,选哪个不是明摆着的嘛。” 吴氏心里已经绝望了,可也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强打起精神陪着周氏一块儿进了木匠铺子里,找木匠媳妇儿要了图纸。 “二嫂看看喜欢什么?我做主给你们买了,就当是庆祝你们乔迁新居了!” 周氏心里警铃大作,她可太清楚三弟妹的为人了。 不只是她,妯娌三人如今都对彼此颇为熟悉。 周氏忙笑着摆手拒绝,“三弟妹不必客气,三弟如今伤势也挺严重的,还是多留着钱补身子吧。这打造家具也用不上几个钱,我们家自己能出。” 李牧承见三婶在这里和自家娘掰扯个没完,便知道正是脱离娘的视线,去绣坊的好时机。 分红几天前就该来取了,只是之前爷奶担心自家悄悄把二丫姐送走坏了他们的大事,整个二房都被他们盯着,生怕他们出门。 好不容易把赵家人送走了,还不等他想法子来镇上,就又闹出了大事,昨天又忙着分家搬新家,这才拖到了今天。 倒不是李牧承还想隐瞒自己赚钱的事实,而是担心自己入账的银钱太多,引起娘亲的恐慌。 好不容易分了家,有了信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要是再被自己吓病了就不好了,指不定老宅那边得了消息又得嘟囔一些有的没的。 如今都还在李家村住着,那些闲言碎语还是有够影响心情的。 “娘,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好像忘了什么事儿,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周氏正忙着和吴氏磨嘴皮子,也顾不上李牧承,只来得及交代一句“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李牧承摆了摆手,快速朝着绣坊的方向跑去。 绣坊内。 郑盼儿不知道第几次望着门口了。 那日说好的十天后分红,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李牧承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郑盼儿莫名就想到了那个来绣坊里找李牧承的,自称是他三叔的男人。 可她连李牧承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少东家!小李公子朝着咱们绣坊这边过来了!” 绣坊管事也知道自家少东家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为的是什么,如今等的人终于来了,忙小跑着进来。 郑盼儿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急忙让人去准备点心和蜂蜜水。又吩咐管事在柜台这守着铺子,自己则快速回到自己的屋子,从衣柜里取出装着银票和碎银及零零碎碎铜板的盒子。 “小李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家少东家等你好几天了。你直接去后院会客厅等着吧,我家少东家随后就到。” 李牧承笑着点了点头,刚到会客厅里坐下,手还没伸到茶杯处呢,就听到了郑盼儿带着笑意的斥骂。 “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来绣坊啊?小没良心的,利用完我赚了十两银子的彩头就跑。” 李牧承忙站起身对着郑盼儿作揖,“劳烦郑姐姐挂念,实在是近日家中事务繁杂抽不开身。” 郑盼儿笑着摆了摆手,将李牧承手边的桌子上摆着的几碟糕点摞起来留出一块空地,才把手里捧着的盒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都是你的分红,自己打开数数。” 李牧承打开盒子一看,惊得瞪圆了眼睛,他有想过钱可能会不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 居然足足有七十多两银子!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沾了金粉玩偶,也卖不出这么多吧? “你那布玩偶卖的特别好,那些来参加诗会的人里有带着夫人来的。她们见这些东西稀奇,都买了一些回去准备送人。” “有两个财大气粗的更是拿了图纸找我们订做,因着时间紧,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价格当然也高。县令的夫人悄悄和我谈了一笔生意,她让心腹过来和我谈合作,如今咱们绣坊有了布玩偶分店,我想着如此也好,就意思意思收了二百两入伙费,顺水推舟把县令夫人所在的其他镇子的开铺子权利也都给她了。” “但凡你早几天过来,都没有这么多钱。前日县令的夫人派人送过来的钱,按照之前说好的,咱俩五五分。” 李牧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了,他就说这镇上就这么多人,有钱又有势的人扒拉着手指头都能查过来。 原来是县令夫人那边发力了,开了分店,给了“加盟费”。 如此说来,能分到这么多钱也就不奇怪了。 生怕李牧承觉得吃了亏,郑盼儿忙又解释:“虽说那是分店,可咱们只是普通人,斗不过县令夫人。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背锅的肯定是咱们。若是卖了大价钱,县令夫人独自扣下咱们也没办法,还不如卖对方个面子。” 李牧承心里明白,哪个能站得住脚的商户没和官员家的家眷做过生意? 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虽然没接触过,但道理他懂,也知道该如何拿捏里面的尺度和分寸。 “专业的事就得专业的人去做,交给郑姐姐处理这些商业上的事,我放心。” 郑盼儿长舒一口气,又道:“对了,那日你离开绣坊后的事我得和你说一说。” 李牧承听完郑盼儿的话,这才算彻底知道那日三叔为啥要提前带着自己花钱坐牛车赶回村里还一脸便秘样儿了。 更是没想到自己抄来的四首诗,竟还能让郑盼儿白捡一个“诗仙”的美誉。 第54章 分家单过的影响力真的就这么大吗?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脑子里装的诗又不是只有这四首。 就算是再以春夏秋冬为题写几首诗,也够李牧承写两轮的。 “李牧承,你实话告诉我,那些诗真的是你在你童生大伯那里听来的吗?” 郑盼儿神色严肃的看着他,李牧承知道这事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但他也不想说是自己做的,只能打着哈哈朝着门口看了看。 “时间不早了,我娘还在木匠铺等我过去呢,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话抱着盒子头也不回地跑了,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郑盼儿笑着看他,双臂环胸一点儿也不着急。 “郑姐姐,这盒子实在是太过显眼,能不能给我拿个不起眼的荷包?只要结实些就行,旧点儿最好。” 郑盼儿接过李牧承手里的盒子将其重新打开,把钱都扣在了桌子上,又把铺在盒子里面的土黄色布拿了出来抖了抖。 “喏,自己装。” 郑盼儿心里清楚,对方既然不想提会作诗这事儿,自己不问就是了。 反正时间能证明一切,早晚有他李牧承憋不住自己吐露秘密的一天。 等到李牧承回到木匠铺子时,里面只有娘亲周氏一个人了。 “三婶呢?” “她有事先走了。”周氏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你三婶又憋了什么心思,非要花钱订做三个大衣柜,还把咱们今天来这里买的东西全都付了钱就跑。” 周氏有些不安,李牧承则想的更多些。 今天他见到的三婶的确和以往有些不同。 不说别的,单是他模棱两可说出买村里空屋子的话。换做以前,三婶早就气急败坏的骂他了。 如今三婶不光态度颇好,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掏钱给他们花。 这事儿若是大伯娘做的,李牧承还会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可三婶那个人平日里有些什么喜恶都是写在脸上的,就算是三叔出了那么大的事,三婶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就改变的那么彻底。 算了,想不通的事就先放一边吧,家里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等到周氏带着李牧承把家里缺的东西全都买齐,顺利和李老二及村长在集市口前的大柳树下集合。 “房契地契都办好了,今天留村长和大牛哥在咱们家吃饭。一会儿回去了让承小子去村长家跑一趟,把婶子和嫂子也喊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村长自是没有拒绝,乐呵呵的和李老二一家一起赶着牛车回李家村了。 吴氏在木匠铺付好钱以后,没有忘记去买了些糖果点心。只是打算直接回村这事儿暂且搁下了,准备先回家和自家男人商量一下。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老三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手里拎着的东西,“出啥事了?”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自家媳妇儿到李家村一个来回的。 “我去木匠铺订衣柜,刚好遇到二嫂带着承小子在那里买东西。我就和承小子打听了一下,村里靠近猎户家的宅子应该被买走了,如今村里就只剩下凶宅了。” 李老三眉头微蹙,很快就想通了。 “也对,二哥一家昨天就搬出去了,肯定是先买了房。没事,咱们去村子里买块地自己盖也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多花几两银子。” 吴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东西我还是买了。只不过这是大事儿,我就想着先回家和你商量商量。” 换做平常,事关花钱的事,吴氏都是一个人就做主了,有什么好商量的? 李老三瞬间觉得自己这伤也算是没白受,以后摆脱了大哥像个吸血虫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吸血,还能收获一个温柔体贴的媳妇儿,真好。 “我这样子实在是不方便陪你回村上,辛苦你了。” 吴氏眼角都是泪花,只觉得喉咙口酸涩不已,堵得她根本说不出来话,忙摇了摇头提着东西就出门了。 只是吴氏怎么也没想到,提着东西回村直奔村长家,竟然扑了个空。 村长家邻居见她来了,只笑着说了一句“他们家都去你二哥那儿了,你直接去你二哥家找吧。” 吴氏笑着道谢,塞了几块糖到那人手里,转身直奔猎户家那边的半山腰走去。 只是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正有些迷茫,就看到山脚下那最好的青砖瓦房的烟囱正在冒着烟。 吴氏当场就震惊了,那凶宅竟然也有人敢住?胆子这么大的吗? 突然,吴氏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哎哟!我可真是个蠢货!” 李牧承可没说买的是哪个宅子,只说了村里就两个空屋子,选哪个不是明摆着的嘛。 选哪个?当然选好的啊! 吴氏又开心起来,提着东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直奔山下青砖瓦房而去。 果然,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吴氏突然造访,屋子里面的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在吴氏脸皮厚,倒是没被他们的眼神给吓退,而是笑盈盈的走到了他们面前。 “二嫂走得太快了,我就是转身出去买个糕点想着送给你们家两个孩子甜甜嘴儿,再回去你们就不见了,让我这顿好找。” 又看向村长,笑意更深了几分。 “村长叔,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询问您点儿事情,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村长和李老头儿也是沾着亲的,李老头儿家二房和三房分出去以后,倒是和村长一家瞧着亲近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更别提李老三媳妇儿拎着东西上门。 除了给二房的东西,还有给村长一家准备的东西,甚至还给他老头子带了一坛酒。 “有啥事儿吃完了再说,三弟妹你也快坐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周氏笑着将吴氏拉到她们女人这桌坐下,示意她先吃饭。 吴氏倒也没推辞,乐呵呵的跟着二嫂走了。 倒是李牧承觉得有些稀奇,难道三婶真的变了? 分家单过的影响力真的就这么大吗? 第55章 李老二的身世 三房的事李牧承也懒得知道,反正今天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虽说青砖瓦房很好,但能住人的房子就一个,晚上只能草草的将草席做的屏风挂在屋子里,这头儿李老二夫妻俩带着李牧承睡,那头儿单独搭张床给李二丫先对付着。 夜深人静。 李老二和周氏突然就低低的聊起了天。 “昨天看到爹娘拿出那么多钱的时候有些震惊,想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些钱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牧承也听见了,李老二更是在心里仔仔细细盘了一遍老两口这么多年做过的那些事情。 经商?老两口没那脑子,也不屑于做个商户。 种田?家里就那么多,撑死了一年到头也卖不上那一堆银钱的零头。 家里的大哥明明不是读书那块材料,老两口紧咬着牙非得供,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说李老二心里犯嘀咕,李牧承心里也在合计着这件事。 作为一个穿越的外来灵魂,李牧承心里有很多狗血猜想。 比如他爹是被偷过来的小孩儿,老两口年轻的时候是人贩子,专门倒腾孩子的。 家里那些钱都是倒腾孩子的赃款,说不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找不到机会把李老二卖出去,或是根本不敢卖出去怕被人发现,只能收手自己养着。 还比李老二其实是某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私生子,李老头儿夫妻俩是被委托的监护人,每年都会拿到那位大人物给的大量钱财。 又比如李老二其实是某位高权重大人物的嫡子,因着家族内斗不得已被送出来养着。同样都是许以很多钱财,让他们老两口不白养自家爹,还要保证自家爹能顺利读书科举。 李牧承心里还有一个想法,自家爹和大伯好像只差了一岁而已,她奶奶是猪吗?生完李老大以后肚皮都不歇的立刻就生李老二? 两个人的出生日期有没有篡改过?反正一岁而已,放在小时候看,年龄差距很明显,可没长开的小孩儿差距并不算多明显。 但长大了以后,长相有了不同,但年龄差距就看不出了。 认真说起来,二房一家的颜值都比其他两房高出一截,但另外两房也并非丑人。 这年头的科举并非只选才学和能力出众的人,还有一个硬性规定:形象好气质佳。 像管理镇上的那些衙门官员,坐在原位十年动一次的那种,一辈子升迁都无望迈入京城的官员,颜值方面肯定是差一些的。 毕竟科举的最终结果是入朝为官,代表天家颜面。 皇帝坐在龙椅上每日上朝,看着一群丑东西天天奏来奏去的也闹心不是? 更别提如今的大乾在周边几国地位还算是比较高的,来往各国的使臣要都是看着就赏心悦目的人,自己这边全都是歪瓜裂枣,气势上就得输一大截。 李牧承觉得自己猜测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且李老二夫妻俩的对话也在印证他的猜测。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十六岁那年带着老三在院子里拔草。有两个气质很好的人来了咱们村子,被咱们爹娘热情的迎进了堂屋,没两天大哥就开始读起了书。等到大哥考上童生以后,那两个人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李老三顿了顿。 “听村里老人们说过,咱们现在住着的这青砖瓦房是我出生那年盖起来的。” 李牧承听到这儿,心里顿时一惊。 如果把这件事也和自家爹联系起来…… “行了,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咱们如今已经分家单过了,好好过日子,养好咱们这一双儿女比什么都强。明天你去镇上几家私塾好好瞧瞧对比对比,我看咱家承儿聪明着呢,好脑子可不能浪费了。” “咱们俩吃点苦不要紧,可得让咱儿子能过上好日子。他大伯十年还是个童生,咱们儿子肯定比他大伯强。” “你也快点睡吧,看今天三弟妹那样子,说不定过两天也要搬家了。咱们虽说分了家,可到底亲戚名分还在,总不好躲懒不去帮忙的。还有咱家还是得抓紧起两间屋子,闺女儿子都大了,不好和咱们俩挤一间屋子,做什么都不方便。” 没一会儿,就响起李老二的打鼾声,倒是吵得李牧承更睡不着了。 三天后,三婶坐在牛车上,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往半山腰猎户家边上的空宅子里搬。又隔了五天,三叔三婶带着三朵金花回到了李家村彻底安家落户。 周氏带着李二丫过去帮着忙活了一小天,临近黄昏的时候,母女俩笑呵呵的捧着满满一海碗炖好的肉回了家。 “你三叔三婶说你们父子俩根本请不动,谁也不去他们家吃饭,这不?非得让我们把炖好的肉带回来给你们吃。” 对于三婶的转变,李牧承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实在是三叔三婶“利己”形象深入人心,李牧承怕踩坑。 李老二自从不再愚孝开始,脑子也跟着长回来了。只轻轻地看了一眼那碗油汪汪的肉,大手一挥。 “该有的警惕心还是要有,肉又没错,吃就完了。” 周氏和二丫在三房也没好意思多吃,只是意思意思的夹了几筷子。这会儿也饿着呢,便围在桌边一起吃了。 “明天一早,我熟识的那些从前一起盖过房子的兄弟来咱们家帮忙。媳妇儿,明天你带着承儿去镇上私塾报道,给先生备的拜师礼我也准备好了。” 李老二吃饱后笑着说起这事儿,又轻轻拍了拍李牧承的脑袋。 “到私塾以后好好学习,要是没读书的天分,多认识几个字也好。别学你大伯,甭想我和你娘用全家所有积蓄去供你当十年的童生。” 李牧承也有些讶然,没想到爹竟然已经决定好了私塾。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几家私塾,生怕爹把自己送到那家会霸凌的私塾去。 毕竟那家私塾在整个镇上名声最响,万一爹好心办坏事可咋整? “爹,哪家私塾啊?” “离南城门稍微远一些的那家,爹亲自问过一起盖房子的好兄弟了,他们都说那家私塾的先生个顶个的负责,孩子们都一门心思学习,没有七拐八绕的心思。爹办事你放心,好好学你的。” 第56章 来自同窗的震惊 闻言,李牧承心里一松。 还好还好,爹的那些好兄弟目光不差。 南城门那边的私塾,也是李牧承看着最好的那家私塾,就是遇见卖货郎的那个地方。 那边的学生确实都很喜欢学习,去私塾的路上都拿着书本。 学习氛围那般浓厚,周边住着的邻居平日里也都安安静静的。 虽说货郎过去的时候有些吵闹,但李牧承这几天也了解过了,卖货郎每次去那里的时候都是赶私塾还没上早课之前,或是私塾下学之后。 盖房子的事,李牧承一点儿也不操心。倒是读书这件事确实得提上日程了。 距离明年童生试第一场已经不足半年了,若是想要在明年二月下场,再晚肯定是不行了。 “好,都听爹的。” 李老二其实也很着急盖房子这件事,毕竟他也算正值壮年,整天搂着貌美的妻子还得憋着不敢动实在是折磨人。 没办法,二丫睡眠浅,有点儿动静就醒。 李牧承这个好儿子睡觉时浅时重的,有一次李老二实在是忍不住了,哄着自家媳妇儿和他去外面。 两口子刚找到一个草垛子,自家这个臭小子就出来放水了,耳朵尖的破孩子差点儿把两口子抓个正着。 周氏又羞又臊,气得连着两天没给李老二好脸色瞧。 李老二心里苦啊! 干脆把两个孩子的事敲定了,先把二丫的房子盖起来,至于李牧承早晚都要送到镇上读书,越早越好,直接让他住镇上。 之所以选择了那家私塾,也是因着李老二的好友热情推荐,且确实偷偷去瞧过。 再加上那家束脩不算高,先生负责还有专门留给家里远的孩子住的宿舍,做饭的婆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盖里面连污泥都没有的。 如此看来,李老二放心不少。这么多年家里的妻子孩子被搓磨,李牧承年纪虽小,但完全有自理能力,李老二就更放心了。 翌日,清晨。 周氏拿好束脩和给私塾先生的拜师礼,带着穿戴一新的李牧承坐上牛车,直奔选好的私塾而去。 私塾名字再好记不过,直接就叫南城私塾。 对面接见周氏和李牧承的人,正是南城私塾的先生之一,也是南城私塾的创始人——冯墨扬。 冯墨扬此人并非是这镇上的原住民,实则并非表面上传出来的只是一个穷酸秀才。 这位可是举人老爷,之所以没有继续科考入朝为官,实在是因着在朝为官的亲属替旁人背黑锅,再加上当年冯墨扬年纪尚轻,见到了官场的黑暗十分厌恶。 虽然朝堂并未放出话来,禁止冯姓族人走上仕途。可冯墨扬已经不愿入朝堂,便只身来到了偏远的小镇落户,开了一间私塾,对外只说自己是秀才而已。 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十余载,头发都已呈半花白状态。 此刻的冯墨扬笑眯眯地轻抚胡须坐在座位上,接过李牧承手里的茶抿了一口,又拿出一支毛笔递了过去,拜师仪式就算成了。 “日后入了我南城私塾,就要以学业为重。做学问的人,品性才是第一位。若你品德差,就算是个神童,老夫也不会给你留半分薄面,可记得了?” 李牧承自是认认真真回答,而后在冯墨扬这里领了课本,又带着他去宿舍那边瞧了瞧。 周氏见儿子彻底留下,又看到人家先生如此行事后放了心,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今日是私塾所有学生的休沐日,可住在私塾里的孩子们却没有一个回家的,都在宿舍里面埋头苦学。 如今冯先生和周氏两个大人都已经离开,一群小孩儿全都跑到了李牧承身边。 “你是新来的同窗李牧承吧?昨天下学的时候,先生找我单独说了一下。我是这宿舍的舍长陈思友,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应或者需要帮忙的大可以同我说。” 又把宿舍里其他同窗都介绍给李牧承听,彼此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再次散开各自忙着各自的学习。 李牧承也没闲着,将自己带来的被褥铺好,也去把属于自己的书桌擦拭干净,拿出书本也开始看了起来。 宿舍长陈思友一直在观察李牧承的一举一动,见他也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同窗,心里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 还好还好,是个安分的好同窗。要是和隔壁宿舍那个小霸王一样,可真就让人头疼了。 陈思友是整个黄字班受到先生表扬最多的人,见李牧承如此懂事,也想到了先生说的此人没有任何基础的事。 担心李牧承看不懂里面的文字,跟不上他们的学习进度,陈思友咬了咬牙。 罢了,帮助同窗尽快跟上进度,自己就当是复习巩固之前学过的知识了。先生教导过,要互帮互助,友爱同窗。 只是很快他就震惊了,因为他发现,李牧承这个新来的同窗,居然轻松就背下了一篇启蒙文章。 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全都记住了? 不应该先等先生诵读断句吗? 如果对方是算学好,陈思友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对方家里出门采买蔬菜粮油什么的经常锻炼他。 可认字认这么快,背书也这么快,他还是个人吗? 他们是黄字班的学子,也都是一个月前才正式入私塾的学子。 陈思友一向自信是整个黄字班书念得最好的人,自认没有李牧承这般妖孽。 按照李牧承这个学习进度,苦学了一个月的东西,他最多只需要三天! 陈思友瞬间觉得压力上来了,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天赋,打算下个月小考之后放的两天假回家和自家爹娘显摆的想法瞬间没了。 而李牧承知道自己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算学他倒是没压力,算盘他也会打,只是略有些慢而已,时间长了练一练也就娴熟了。 更何况他有自己的算学方法,压根用不上算盘。 就是这些文字要记在脑子里,几大本书都得通篇背诵且灵活运用才是最难熬的。 想想上学的时候,背《出师表》,背了一天一夜还磕磕巴巴的绝望。 再一看这些方方正正的大字,李牧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 可又能怎么办?这才只是个起点,以后要背的多着呢,背就完了! 看来现代人穿越古代想要科举,也没那么容易啊! 第57章 打饭的大娘手不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铜锣铛铛敲响的声音。 “走!吃饭去!” 陈思友一把拉起李牧承,见对方的眼睛还粘在书本上,便动作飞快的把书拿起倒扣在桌面上。 “先生说过,民以食为天。读书再重要,也不能耽搁了天大的事。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学习?快走快走,一会儿被同窗们把好菜都抢完了!” 李牧承也想见识一下私塾的饭菜有多好,这些同窗们撒丫子往外面跑。 直到进了类似后世食堂摆放桌椅,有三个开放窗口,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屋子,闻到里面阵阵传来的饭菜香,李牧承差点儿没忍住流下不争气的口水。 香! 真是太香了! 再一看食堂里的学子。 好家伙! 是他想岔了。 原以为私塾而已,学生再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更何况只有交了食宿费的住校生才能在休沐日来这里吃饭。 可实际情况是除了和自己年纪相仿同为住校生的同窗外,还有不少年纪大些的。 但像李老大那么大年纪的这里还真没有。 只是这放饭怎么和自己以为的有些不同呢? 打饭窗口那里人倒是不多,一个个的排好队站在了八个人面前,对面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凑过去仔细一看,好嘛!自己新鲜出炉的先生就是那八个拿书的人之一。 再一听,八个人面前都站着一个学生,正在摇头晃脑的背书。 李牧承大概听了一下,只有一个学生背诵的内容没有重复的,年纪最小的这一批人,有三个学子背诵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很快,李牧承就知道这么做的用意了。 背得又好又快的那个学生,手里多了一个木质托盘,笑嘻嘻地直奔打饭窗口。 里面打饭的大娘笑得也很开心,给他拿了一个馒头,一盘小炒菜和一碗蛋花汤。 背的磕磕绊绊,但好歹算是顺下来的那个学生,手里则多了一个盘子,同一个打饭大娘分给他的则是一个馒头和一碗蛋花汤。 最后一个垂头丧气,明显是背诵不过关的则被分了一个小碗,打饭大娘分给他的就只有一个馒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背不下来也不会让孩子饿着。但要是想吃得好,就要多努力,好好学习。 难怪这个私塾学习氛围浓厚呢。 李牧承也终于明白为啥自己宿舍的同窗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却一个个的都那么有定力和心性。害得他还以为自己的同窗全都是气运之子。 现在看来明白了,这就和想让小孩儿听话,就给他们定规矩。要帮忙干活儿或是好好写大字就给玩具和零食吃是一个道理。 绝了啊!私塾里面有育儿专家啊! 很快,李牧承就排到了冯夫子面前。 “你今儿第一天来,按惯例今日就不考校你的功课了,拿好托盘去打饭吧。” 李牧承站在队伍后面听他们背好一会儿了,黄字班背诵的内容还挺简单的,这会儿他都顺下来了,这咋直接就不考了? 可手已经接过了托盘,排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开始背了。 李牧承想了想,左右夫子说了,第一天来直接拿托盘吃饭是惯例,也就别搞特殊了。 肚子正饿呢,还是干饭吧! 打饭的大娘看到李牧承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这小孩儿长得粉雕玉琢的,等再大些出门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女孩子。 再加上李牧承乖巧有礼貌,托盘递过去之前先说了个谢谢。 打饭的大娘这一层蒸屉的馒头还没发完,想也不想的就从下一层里拿出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在了托盘上。 蛋花汤更是蛋多汤少,小炒菜里竟然有肉沫,差点儿把旁边等着打饭的小孩儿眼睛震惊到瞪出来。 好家伙! 这个新来的不会是打菜大娘的亲戚吧,这么舍得! 李牧承开心一笑,再一次道谢,捧着托盘转身走了。 先一步拿着托盘占好位置的陈思友见李牧承打好了饭菜,忙挥了挥手,示意李牧承过去。 李牧承也不矫情,一个宿舍一个班的,不管咋说,人家对自己还挺照顾的,坐在一起吃再正常不过。 只是围在桌子边坐好的其他人看到李牧承的托盘后,全都震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许久之后,才有一个同窗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感叹。 “我嘞个乖乖,我刚来那会儿有这待遇吗?” 这哪里还叫蛋花汤啊,直接叫蛋花算了。 再看看那小炒菜,他们的盘子里零星有点儿肉沫,李牧承那小炒菜,肉沫和菜叶子那是各一半的占比啊。 就连他手里的馒头瞧着都比他们的热乎! 李牧承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出不一样了,更何况他是个聪明的。 这一桌坐的全都是他们宿舍的人,李牧承扫了一眼,不由有些高兴。 比起旁的桌子上放什么餐具都有的人,他们这一桌可全都是端着托盘的。 再看看他们托盘里和自己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的蛋花汤和小炒菜,李牧承还有什么不懂的? 同窗们眼里只有羡慕和酸,完全没有一个起了歪心思的。 此时不彰显同窗之情更待何时? 李牧承笑着站起身,把未动过一筷子的蛋花汤里面的蛋花给同窗都分了一些。 同窗们也笑嘻嘻的每个人分了一些东西给李牧承,至于小炒菜里面的肉沫,同窗们集体摇头,说什么都不吃李牧承的。 “咱们宿舍的人都到齐了,为了以后所有人都吃最好的食物,我们一定要共同努力学习,开动!” 宿舍长陈思友一发话,所有人埋头苦吃。 宿舍里最安静,瞧着略微有些胖乎乎的小子悄咪咪地在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罐子放在了桌上。 “上次我娘给我带的小咸菜,她怕私塾里面的菜太淡不符合我的口味,咱们一起吃。” 脆生生的小咸黄瓜,这可不多见! 倒不是黄瓜这东西见不着,而是大部分家里人丁兴旺,黄瓜可都得长大了才舍得揪下来吃掉或卖掉。 这么小的黄瓜就为了腌咸菜,这家还真是舍得。 李牧承又仔细看了一样小胖子,悟了。 第58章 万年老二,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外地来的。 毕竟本地有钱的孩子送到这里读书的,不管住的多远,家里都是有牛车的,有些人家甚至是赶马车的。 人家有走读的能力,干啥还和一群人挤在同一个宿舍里住? 再一看小胖子那殷勤的样子,嘴里还在念叨着: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儿,我上次回家我娘给我带不少的。等过段时间休沐时间长一些了,我再回家去拿。” 同窗们也都嘻嘻哈哈的,每人夹了一筷子意思意思。 这年头儿谁家都不容易,别人的东西被他们多吃一口,人家就少吃一口。 一次两次的还行,时间久了被占便宜的人肯定也不乐意不是? 小胖子生怕李牧承刚来不好意思伸筷子,主动给李牧承夹了三块小黄瓜。 李牧承平日里口轻,这三块够他吃那一个馒头了。 “不用了不用了,够吃了够吃了!” 小胖子笑弯了眼,可开心了。 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怕挨欺负,也怕这里的同窗和老家那边的同窗一样背地里给他起外号。 好在这里的同窗人都很好,从来没嫌弃过他。 今天李牧承第一次来,他还有些忐忑。 又见到李牧承这么大方,竟是主动给所有人分蛋花。 激动的小胖子整个人都亢奋了,想也不想就把珍藏的小黄瓜拿出来分给同窗们吃,尤其是李牧承。 小小少年的友情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一顿饭的功夫全都成了好兄弟了。 吃饱喝足,排好队将空荡荡的托盘送到固定的位置放好。 至于为啥没让同窗们自己伸手把碗盘都洗干净,李牧承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能入私塾学习的人家也不都是家有资财的,还有些天赋比较好但家庭条件差一些的。这样的贫困人家可以申请去洗碗扫地擦桌子,每年可以少交一半的束脩。” 李牧承心下了然,可还是有一个疑惑。 学生的束脩并不高,吃的东西还都很好,私塾的先生也是要发工钱的,这私塾是怎么开到现在的? 李牧承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年十月中旬,各私塾要给府城提交一份名单,十一月底由各私塾的先生带着名单里的学子去府城参加比试。只要拿到前三名,奖励可是很丰厚的。” “咱们私塾已经连着拿了二十一年的第二名了,得到的奖励也是很多的。光是钱财就比所有学子一年的束脩费要高。” 李牧承挑眉,这么稳定的万年老二,要是里面没个猫腻,他都不信! “我悄悄告诉你啊,这第一每年都是府城那边的私塾拿的。据说府城不少公子哥儿都在那家私塾里面读书,先生也都是请得最好的。” “听说咱们镇上那家给县令公子专门开的那间私塾也要报名今年的比试了,人家上头也有关系的,说不准今年咱们南城私塾就要掉到第三名了。” 李牧承心下了然。 这么说来,若是对方仗着家世背景,那么南城私塾就是实打实的靠硬实力了。 不管怎么排,只要南城私塾不拉胯,前三之中必占一席之地,否则难以服众。 也难怪私塾伙食不错呢,有底气啊。 李牧承越发期待明日的第一堂课,激动! “咱们现在回去休息一会儿,稍晚一些都换好衣裳到后面的小校场集合!” 李牧承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私塾还自带小校场的? 这啥配置啊? 大伯那么多年的老童生了,镇上的私塾都快读一圈了,也没听他炫耀过私塾有校场的事啊。 陈思友看向李牧承有些呆愣的样子,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儿。 好在时间还早,现在还来得及。 “走,我带你去领新衣裳!” 李牧承怀里抱着四套新衣裳,心里还是有些懵的。 两套是正常上课时要穿的,另外两套则是去校场时要穿的。 好家伙,还有可换洗的,这私塾也太贴心了。 李牧承看着崭新的衣裳,只觉得鼻子有些酸。 “发啥愣呢?快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拿回去换。” 又过了一会儿,李牧承和宿舍里的同窗们一起穿着统一的着装,头上围着一块儿画着一条竖线的布条,直奔校场而去。 陈思友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和李牧承说什么了,而是对一旁的小胖子耳提面命起来。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三圈以优雅的姿态最快速度走下来,要是再走不下来,明天武先生收拾你可没人管啊。” 等到小胖子皱着一张脸点头,愁的都快哭了,陈思友这才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牧承身上。 “咱们先生说了,咱们虽然是书生,但不能是文弱的。读书人也需要一个好身板子,骑马射箭咱们都得学。” 哪怕以后买不上马呢,会骑也比不会骑强啊。 总不好以后真的都考上了秀才和举人,还得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求人家帮忙把人扶上马吧?这不是闹笑话嘛! 李牧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虽说如今这个时代文武分得很开,但谁规定就不准有人文武全才了? 李牧承越想越激动,甚至还觉得要是真有一天自己出息当了官,一个玩笔杆子的骑在马背上弯弓射箭打的敌人哇哇叫狼狈逃窜,光靠想象都觉得爽翻了。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谁还没个英雄梦了! “老规矩,今天咱们自行练习,明天有小考核,疾走这一项必须要过关。” 武先生可是说了,疾走过关的人才能进入下一项——扎马步。 耐力、速度、爆发力一个都不能少,他们年纪小,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 武先生可是书院花高价在京城那边聘来的,费了好大力气呢。 这边的李牧承还在做着热身运动,另一边的李家村,李老二家中忙得热火朝天。 老宅的人也听到了来来往往村里人夸赞的话,气得李老太拿着个抹布在家里摔摔打打。 “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有钱盖房子,没钱孝敬老人。当初就不该养那个倒霉玩意儿,克亲的东……” “闭嘴!死老婆子瞎嚷嚷什么?!” 第59章 改良版君子六艺 李老太婆瞬间住了嘴,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待宰鸭子。 “一天天的还嫌家里不够乱的?有那时间把堆着的衣裳洗了,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你把院子扫一扫。整天像个大爷似的盘腿一坐,抱怨完这家抱怨那家。显着你嘴皮子利索了?你咋不出去支个摊子唱戏去呢?” 李老头儿是觉得最近村子里的风向不对,老二和老三这两个逆子之间倒是亲近了不少。 村里其他人从前对老宅的人也只是面子情,见面意思意思打个招呼就算了。如今看到他们这两个老东西,那是扭头就走,多看他们一秒好像都会把眼睛辣瞎掉一样。 偏偏李老太太别的本事没有,歪曲话中含义的能力是强大无比的。 一听自家老头子这话,瞬间觉得老头子真聪明啊。 是啊! 她咋就没想到呢? 李老太太瞬间来了精神,一扫往日懒惰的模样,拿起扫帚抹布,打扫的那叫一个痛快。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李老太太就腿脚利索地爬上了村长儿子的牛车,直奔镇上而去。 李老头儿还不知道他家老太婆又去镇上作妖,此时的李牧承也终于迎来了正式入学的第一堂课。 冯先生先是介绍李牧承给所有黄字班的学生,而后将李牧承安排到了陈思友的身边坐下。 他们毕竟是同一个宿舍住着,昨天冯先生也有留意到,李牧承在私塾里适应的还不错。 陈思友也很高兴,毕竟同桌是个学习能力特别强的,也能带动他的积极性不是? “咱们今天这第一堂课便是算学。”冯先生笑着开口,看着一众乖巧坐着瞪圆了眼睛的学生。 前段时间光忙着让学生们认识一些常用字,背一些简单的文章了。 毕竟这算学也是需要写字的,光会扒拉算盘说数哪行啊? 南城私塾与其他私塾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私塾真的是什么都教。 不像某些私塾只教学生们认字、背书、写文章,他们南城私塾还有绘画、算学、武学、骑射、茶艺等多种课程。 算是一种改良版的君子六艺课程,之所以说是改良版,是因为常见的六艺只有礼乐射御书数,而南城私塾的课程不止这些,主打一个实用。 甚至连那些家里就是镇上的,没干过农活的孩子都有田可种。 毕竟能来这个私塾的学子,家庭条件特别好的没有。就算是有像小胖子那种别的府城来的孩子,也是因着某些原因不得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求学。 南城私塾的学子大部分还是不指望科举入仕的,因此能多学一项本领,日后能谋生的方式就多一个。 所以上来就赶上了算学课,让李牧承也是有些懵的。 还不等李牧承回过神来,同桌陈思友就站起身走到了冯先生身边,将两大箱子算盘给同窗们发了下去,确保人手一个。 李牧承看着那算盘都有些担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手劲儿大了,再把算盘珠子给扒拉下来。 倒也不是担心自己赔不起,毕竟现在的他也算是有点儿小钱的人了。 只是不想第一天上课,就给先生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李牧承来到私塾之后知道的就更多了,比如科举需要有人作保或举荐,这些都是绕不开先生的。 要是先生不喜欢他反而给他下绊子,可想而知这科举之路只会更加艰难。 “咱们算学的第一堂课,认识工具——算盘。” 李牧承认真听着先生讲解,时不时还翻一翻算学专用书本,发现前面几页写的都是一些基础算盘的知识,冯先生正一板一眼的讲着这些有些枯燥的知识。 这种基础常识性的东西,对李牧承来说难度不大。 关键是这玩意儿他是真会啊,毕竟以前这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的知识,甚至他还能记得几首关于算盘口诀的打油诗。 瞥了一眼自己宿舍里其他几个同窗,此刻正认真学习,尤其是那个小胖子听得格外认真,但眼里还透着一丝迷茫,显然是没太听懂,正在努力消化的迷茫样儿。 …… “好了,我先给你们出几道简单些的算学题目,现在都拿起笔将题目几下。一会儿你们自己扒拉算盘珠子计算清楚后,将答案写在草纸上交上来。” 将算盘规则讲清楚后,冯先生开始布置课堂小考。 李牧承真的是懒得记题目了,这种刚报出题目就能得出答案的题,有啥好记的? 只是同窗们都在记,若是只有他一个不动笔的,先生肯定要训他的。 于是,李牧承拿起笔,在上面不光记好了题目,还在题目后面顺手写上了答案。 一共二十道题,冯先生更是在说完题目后又添了一句—— “二十道题,答对十五题或十五道题以上,中午吃饭时可以拿木托盘。答对十题或十题以上,十五题以下,可以拿盘子。” “答对十题以下,只能吃馒头。晚上要自觉留在这儿加练。全都答对的,可以额外得到一个鸡腿儿作为奖励。” 李牧承这才知道,原来走读的同窗中午也是要在私塾吃饭的。 当然,家里面给带了咸菜和一小碟菜的作为加餐也可以,毕竟有些学生确实接受能力不强,学得比较慢。 家里人疼孩子,怕孩子吃不到好东西长不高的也是有的。只不过碍于私塾也有私塾的规矩,不敢太放肆而已。 只是这样的人家极少,大部分还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阶段,能有钱送来私塾上学就算好的了。 李牧承装模作样的也跟着打了会儿算盘,毕竟上头还有冯先生瞧着呢。 但比起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接触算盘的同窗来说,李牧承的速度就显得快多了。 很快就熟练的李牧承扒拉算盘珠子的样子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宛如一幅画一样。 等李牧承在草纸上把答案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好后,也没忘了写上自己的名字—— 黄字班,李牧承。 冯先生也是没想到竟然有学生速度能这么快,要知道他当年第一次接触算学的时候,扒拉算盘珠子都快把他自己给扒拉哭了。 再加上那算盘也都不怎么结实,动不动就扒拉不动,要么扒拉一颗珠子动三四颗,很考人心态的。 李牧承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快要散架子的算盘是冯先生费了好大力气凑的,为的就是锻炼学生们的算学能力的同时,还能锻炼记忆力和心态。 好在冯先生并不是那种看到李牧承速度快就觉得他是随意写写画画交差要跑的坏学生,反而接过李牧承递过来的草纸,认认真真的拿起桌上早已誊写好的答案比对了一下。 冯先生的眼睛瞪圆了。 冯先生狠狠闭了闭眼,睁开后又对了一遍答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伸手狠狠揉了揉,又对了一遍答案。 第60章 一个人能捅出多大的篓子 冯先生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算盘托生的吧! 这天赋可真够打击人的。 冯先生无比确认,他的私塾里没有商户出身的孩子。 不是他瞧不起商户,而是大部分商户家的孩子天生就带着市侩,很容易把不定性的孩子们给带歪了。 教书育人,关键是育人。 不一定培养出什么大官,但给孩子们打好基础,长大后成为一个对大乾朝有用的人才也好啊。 冯先生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开,一脸捡到宝的样子乐呵呵的看着李牧承。 “好小子!” 而后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唰唰唰写了几个字还标好了序号和日期后,又翻出印章在上面印了个“冯”字后,才将纸条放在了李牧承手里。 “中午去打饭的时候,将这张纸和托盘一并给打饭的人,知道了吗?” 冯先生说到这里顿了顿,想着李牧承第一天上课,可能不太懂私塾里面的事情,就又补充了一句。 “这加鸡腿儿的纸条只有今天中午管用,过期不补哈。” 李牧承乖巧点头,扫了一眼手里的纸条。 他可算懂了为啥私塾不担心有人造假,或是有霸凌同窗再冒领的事情发生了。 感情当天的条子当天销毁,领鸡腿儿的人要是对不上名字,先生直接就能抓现行。 回到座位上看着同窗们还在努力扒拉算盘,偶尔停下来动一动毛笔的李牧承有些无聊,他现在是真的没事干了。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去早了也只能等着。再加上先生也没说可以提前走,李牧承直接拿起昨天还没看完的书打发时间。 陈思友算的一脑门子汗,也没忘了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 啊这……也太好学了吧! 脑子本来就好使,还这么努力。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牧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好同桌被他卷王一样的学习方式给打击到了,毕竟李牧承自己是有想法的。 没有任何一个私塾会让刚入学没多久,且没有任何基础的孩子去参加科考,除非他能证明自己有那个能力。 而证明能力的事已经摆在眼前了,昨天好同桌可是说了,马上就到了各私塾选人去府城竞赛的事了。 想尽快取得成就,不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李牧承正是斗志最足的时候,必须得尽快追上同窗们的进度,然后再狠狠反超! 冯先生这会儿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他知道这个黄字班教室里坐着的都是他的学生,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神老往李牧承这小子身上飘。 瞧瞧!多好的孩子啊! 学东西那么快,还那么自觉,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的。 …… 此刻的李老太婆钱氏已经在镇上集市里人最多的地方站住了脚,拿起不知道在哪里淘来的铜锣,捏在手里敲得铛铛响。 “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了,今儿我老太婆给大家讲一段儿子逼着老子娘分家的事!” 铛铛铛铛! 又是一阵锣声,被吸引来的人那叫一个多。 钱氏看到这么多人,兴奋的整个人都在抖。 没忍住又铛铛铛的敲起了锣,气的在这里等了半天的人没好气道: “老太太,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敲锣半天了,逗人玩呢?还讲不讲了!不讲我们就走了!” 有一些性子急还暴躁的根本都不等李老太太说话,带着身边同行的人骂骂咧咧的直接就转身退出人群,临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钱氏一眼。 钱氏心里一晃,生怕这群好不容易被她吸引来的人就这么跑了,那她刚才不是白敲锣了嘛。 于是,钱氏把锣一抱,二话不说直接坐在地上蹬腿儿开嚎。 “说出来我这张老脸都觉得臊得慌,我一个童生的娘也有今天。要说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儿啊!” 人群中也要离开的人闻言瞬间站住了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钱氏。 “快继续说啊,别光嚎啊!” 好家伙,干打雷不下雨骂人的老太太见得多了。童生娘敲锣撒泼的谁见过? 围在最外围的不知道咋回事儿,还有人在里面一层层的往外传话,争取让所有堵在这里的人都能吃到第一手新鲜热乎的瓜。 于是,李老二一家没皮没脸的张罗着分家,拐带一向孝顺懂事的老三一家一块儿猪油蒙了心闹着分家的事,就被李老太太给宣扬开了。 “你们说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养大,为的不就是儿子们都好嘛!可一个个的都见不得他们大哥学习好,不想花钱供养大哥读书,觉得我老太太偏心,我心里苦啊!” 围观百姓不知道咋回事儿的还跟着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家里出个读书人多难得啊?他们咋不想想,要是他们脑子好使也会读书,家里咋可能不供他们!” 也有那心里明白事理的,看到李老太太坐地上好,想起了最近的事,便随意提了一嘴: “这老太太该不会是李家村的吧?” 这一句话可炸了锅了,最近这段时间名声最臭的就是李家村! 还能因为啥啊?李家村卖闺女配冥婚这事儿呗!十里八乡的可都在传李家村是人贩子聚集点呢。 人群中有人被这么一提醒,也跟着嘶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李家村卖孩子那家就是出了童生那家。” “别不是整错了吧,咱们镇上秀才虽然不多,但童生也还是有一些的。” “错不了,李家村就出了那么一个读书人。当年李家村考出来一个童生的时候,整个李家村都摆了一天流水席呢,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去祠堂拜祖宗呐,事情闹得可大了!” 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也想起来了这事儿,还颇为感慨的跟着来了一句。 “哟,这事我记得,得有个十来年了吧。” 具体多少年他们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几年前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李老太太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只觉得要糟。 再看一看手里被她翻过来的铜锣,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完了! 还以为镇上的人心善,听到她这么惨能随手给个十文八文的,结果这一文钱没有就算了,怎么就突然扯到李家村的名声了呢? 李老太见势不妙,忙抱着铜锣缩起肩膀就要跑。 可她招了这么多人来听她诉苦,再加上镇上也有丢了姑娘好几年还没找到的人家,知道李家村那个人贩子冒头了,全都抄着家伙奔过来了。 李老头儿还在村子里骂骂咧咧老太太欠揍,连点吃喝都不给他备着,害得他躺着动不了还只能饿着,远远的就听到村里有人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嘴里还大声嚷嚷着什么,听着挺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