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饲养人类守则》
7. 命运戏弄大馋猪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
今天是七夕节。
许霍看着游戏附近频道不断刷新的复制文案,吃完了满满一勺的布丁。
可能是为了增加节日色彩吧,游戏还推出了结缘聊天的小活动。
许霍对于以上内容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看活动奖励,然后提升练度。
许霍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布丁,暗自计算着今天开画的时间。
早上肯定不行,他得玩游戏。
中午难说,他光是吃饭就能吃两个小时。
下午?
但是下午和厉风行说好了,要陪他去影院看电影。
是《爱乐之城》的重映,时间定在今晚五点。
档期好满……
许霍撕了一包猪肉脯,手指不断地点着鼠标刷副本。
吃着猪肉脯,许霍看了一眼时间。
才刚上午十点。
不得不说,在厉风行每天晚上九点准时喂药催上床去睡觉的铁腕统治下,许霍的作息确实好了许多。
可惜好不了几天了。
两天之后,他就得去新班级报道了,从此开始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的阎王夸他好身体模式。
许霍搅着布丁,分神地想着厉风行究竟要做什么才能保证更加保险。
该不会真的要变成鬼魂飘在他身边吧?
不过,既然已经办了走读,应该不用再担心了。
许霍正想得出神,指纹锁解锁的清脆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霍回头,看见提着编织袋的厉风行,问:“你干什么去了?”
他从早上起就没见着厉风行的面儿。
要不是因为厨房里有刚做好的布丁以及一张小纸条,许霍都快怀疑厉风行是不是失踪了。
厉风行将编织袋放在桌子上,“回魔界拿了些东西。”
许霍探头问道:“什么?”
厉风行笑着从编织袋里拿出一只面容扭曲眼神可怖的布偶娃娃,放到许霍的面前,“礼物。”
许霍:“……”
看着这位酷似鬼娃恰吉的布偶娃娃,许霍抬眼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嫌我活太久了?”
“怎么会。”厉风行拨了拨恰吉的小胳膊,“它是无害的,有害的正在监狱里蹲着呢。”
许霍皱眉问道:“它还能蹲监狱的吗?”
厉风行拉开椅子,坐在他的面前,“能啊,魔界也是有治安管理的。”
许霍嘟嘟囔囔地戳着恰吉的肚子,问:“是先有的它,还是先有的电影?”
厉风行撑着下巴,抬眼说道:“魔界是实打实的唯心主义,唯心主义主打一个因信称义,只要你认为它存在,它就会出现。”
许霍问:“那我如果想一大堆的钱,是不是就能秒变富豪了?”
厉风行笑着摇头,“不是这么算的。”
“比如恰吉。”厉风行指指一脸歹毒的布偶娃娃,“人类拍出了《鬼娃回魂》,由于磁场作用以及恐惧增加,恰吉有了可以现于魔界的能力,所以才会出现。”
许霍不明觉厉,“没听懂。”
厉风行笑笑,“不用听懂,只要知道这是给你的礼物就行了。”
许霍有些嫌弃地看着鬼娃恰吉,“我不想要这种礼物。”
厉风行问:“你平时不是喜欢听怪谈吗?”
许霍解释道:“那是因为我要画稿,所以找个适合的背景乐,仅此而已,而且不止怪谈,我还听戒社啊,你总不能送我二十万网贷吧。”
厉风行点点头,“好吧。”
许霍坐在餐桌前,颇为嫌弃地打量着鬼娃恰吉。
他看看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问:“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厉风行打开编织袋,拿出一只猴爪。
许霍嘶了一声,“你别告诉我,这是能实现愿望的猴爪。”
“嗯,仿制品。”厉风行说,“仿得挺像的。”
许霍转头,不想去看那只猴爪。
厉风行翻翻编织袋,“还有一些周边,你要看吗?”
许霍面无表情地看向编织袋,“看。”
他倒要看看,厉风行究竟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
在他的注视之下,厉风行拿出一块层层相叠的贴纸。
许霍皱眉,“不是,你哪儿来的这些邪门东西?”
厉风行玩着贴纸,“你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呢。”
许霍说:“我不喜欢。”
他看着薄饼一家的周边,有些头疼,“你都是从哪儿搞来的这堆东西?”
“朋友送的,我说你很喜欢怪谈,他就塞给我了。”厉风行在编织袋里翻了又翻,翻出来一个小手办,“这是八尺大人。”
“……”许霍头疼,冲他比了个手势,“厉害。”
厉风行看向许霍,调侃道:“胆子这么小?还敢独居听怪谈?”
许霍说:“我害怕和我听怪谈又不搭边儿。”
厉风行嗯了一声,“好。”
看着桌上的牛鬼蛇神妙妙玩具,许霍摸摸手腕,叹了口气,问:“你确定它们是无害的?”
厉风行回道:“嗯,百分百确定。”
许霍站起身来,拿起几个小玩意儿,走到展示柜前,“那我放进去了。”
厉风行笑着看向他的背影,“不是说不喜欢吗?”
“毕竟是你送的礼物。”许霍将薄饼一家贴在立柜上,又将鬼娃恰吉摆在八尺大人的身后,“而且你都说无害了,我总不能把它们全都扔出去吧?”
那不显得他太胆小了?
这可不行。
许霍被迫海纳怪谈。
厉风行走到他的身边,说:“早知道你喜欢,我就多拿一些了。”
许霍有些无语,“大可不必哈。”
“其实里面还有一些小摆件。”厉风行说,“你要看吗?”
许霍转头,“什么小摆件?”
厉风行翻翻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排摇头晃脑的残肢亚克力摆件。
许霍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了,“这太阴间了,你自己留着吧。”
厉风行笑着将亚克力摆件塞进他的手里,“你都说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别拒绝了。”
许霍板着张脸,将残肢亚克力摆件放在展示柜的最里面。
摆完所有怪谈小玩具,厉风行问:“中午想吃什么?”
许霍说:“都行。”
不得不说,厉风行做饭挺好吃的,几乎不用挑菜系,闷头吃就行了。
“好,我去做饭。”厉风行收起编织袋,放进抽屉里。
说完,厉风行走进厨房。
许霍站在展示柜前,双手抱臂看着柜子里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八尺大人的位置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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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朝他看了过来。
许霍:“……”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八尺大人的嘴角,是不是越咧越大了?
“po,po,po——”
听见这道令人牙酸的声音,许霍拔腿就跑。
“厉风行!”
许霍倏地跑进厨房,环视四周,没看见人。
许霍脑门上瞬间冒出了几百个问号,“厉风行,你人呢?”
“po,po,po——”
许霍朝门口看去,八尺大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许霍反手拿住菜刀,闭了闭眼,对着空气说道,“厉风行,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赶出家门,饿死你算了。”
下一秒,一缕黑烟从八尺大人的身上飘到地面,厉风行缓缓现身,手里还拿着一把削皮刀。
他弯腰捡起八尺大人的小手办,放在置物架上,手里转着削皮刀,难掩笑意,“胆子这么小吗?”
许霍睁开双眼,放下菜刀,“你幼不幼稚?”
“再幼稚也吓到你了。”厉风行走到许霍的身前,笑着将削皮刀递到许霍的手里,“帮我削个土豆吧。”
许霍说:“我先削死你。”
厉风行说:“放心,你削不死我的。”
许霍说:“哪怕让我试试呢。”
厉风行伸出右手,“那你削吧。”
“……”许霍叹了口气,“土豆在哪儿?”
厉风行指指料理台,“那里。”
许霍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去拿土豆。
刚拿起土豆,他就回过身去,警惕地看着厉风行,“你该不会还要吓我吧?”
厉风行说:“你猜。”
许霍很是无语地削着土豆,“我不猜。”
厉风行点点头,“那你猜对了。”
“好了,我不吓你了。”厉风行说,“削土豆吧,过会儿炸薯角,吃吗?”
许霍木着一张脸,“看在炸薯角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
厉风行回道:“多谢原谅。”
由于租房时没有具体说明厨房要求,所以厨房并不是很大,一个人姑且还算是有活动空间,两个人就有些逼仄了。
削完土豆,许霍拿起置物架上的八尺大人小手办,塞进厉风行的口袋里,“还给你。”
厉风行说:“我不会再附身吓你了。”
许霍看他一眼,“一个人的信誉分是有限的。”
厉风行从善如流地问道:“所以我的信誉分很差吗?”
“很差。”许霍说,“我劝你回头是岸。”
厉风行说了声好,“下次不会了。”
许霍说:“你最好是。”
厉风行笑道:“嗯。”
许霍的表情有几分缓和,“那我去画稿了。”
厉风行说:“好。”
走出厨房,窝到懒人沙发里,许霍忽然摸了摸短裤的口袋,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八尺大人的小手办。
许霍:“……”
厉风行是在什么时候把小手办塞给他的?
看了看小手办,又闻了闻空气中炸薯角的香气。
虽然很不情愿,但许霍还是选择原谅他。
将小手办放回展示柜里,许霍坐回书桌前。
为了炸薯角。
隐忍。
8. 夜游
下午四点,吃过晚饭,许霍推开家门,厉风行还在换衣服,他姑且待在门口,等等某位恶灵。
等待厉风行的途中,许霍看向天边的银白弯月。
他大概得有十几天没看见月亮了吧。
前段时间处于郁期,完全不想出门,每天拉着窗帘窝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只想看着天花板愣神儿。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画了半天的稿,晚上就遇见了自称恶灵的厉风行。
不得不说,挺魔幻的。
有种怪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诞感。
许霍扯扯短袖袖口,倚在栏杆上玩着手机。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今天七夕,产粮了吗?
特大暴雨:没。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那你干嘛呢?
许霍找出APP上的电影票,截了个屏,发给了他。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七夕节,你和别人去看爱乐之城?
特大暴雨:有什么问题吗?
半身像没话说了。
半晌,他才愤愤地戳了几个叹号。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我要申气了。
特大暴雨:别发癫。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不是,你去看电影了,那我怎么办啊?
特大暴雨:你不是还有游戏插画没画完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暂停画稿,我去狙你。
特大暴雨:嗯嗯,你来吧。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车票,等着吧,我将从上海杀到山东。
特大暴雨:嗯嗯,祝成功哈。
回完消息,厉风行刚好走出家门。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伞,银色腕表在月色下闪过一丝寒光。
似乎有精致打扮过,棕色的古巴领亚麻衬衫,袖子折起,下摆被随意地塞进裤子里,衬得他越发的比例优越、肩宽腰窄,休闲惬意。
厉风行关上门,将黑色长伞递到许霍的手中,“今晚有雨,注意一些。”
他伸手的那一瞬间,许霍闻到了一股异常好闻的木质香,疑似是祖玛珑的英国橡树与榛子,很是清新。
许霍满脑门问号地接过雨伞,问:“那怎么不多拿一把?”
厉风行解释道:“因为家里只有一把雨伞。”
许霍半信半疑地问道:“是吗?”
“好了,走吧。”厉风行拍拍他的肩膀,“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霍收起雨伞,暂时放过了他,“行吧。”
厉风行掐时间掐得很准,他们刚到影院,电影就快开始了。
直到走到最后一排时,许霍才发现厉风行订的是情侣座位,中间没有扶手,看起来很适合小情侣有事没事地牵个小手接个小吻。
可惜他们不是小情侣。
许霍拿着可乐杯坐在左侧,垂头去看屏幕里的聊天记录。
才刚打了两三个字,厉风行就朝他倾斜而来,低声问道:“陪我看电影,还要和其他人聊天吗?”
闻言,许霍的神情有些古怪,但也没说什么,乖乖地放下手机,边喝可乐边看电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感觉今晚的厉风行怪怪的。
然而他却说不上来具体怪在哪里,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古怪。
由于之前已经看过《爱乐之城》,所以许霍没有多少认真看的心情,总是走神。
厉风行倒是看得很入迷,余下的时间里,他没再开口干扰许霍的思绪。
许霍偶尔转头看向厉风行,角度有限,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以及眼睛里反射出来的亮光。
许霍收回视线,稍稍挪动身体,在厉风行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解锁手机,继续和半身像聊天。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人呢?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还活着吗?
特大暴雨:还活着。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干什么去了?好久都没回我。
特大暴雨:有人不让我和你聊天。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谁?
特大暴雨:那位恶灵先生。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他不让你聊,你就不聊了?
特大暴雨:毕竟是陪他看电影。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6,你真厉害。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特大暴雨:七点多吧。
这时,厉风行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看完电影,陪我散散步,好吗?”
声音来得猝不及防,许霍的手忽地一抖,直接把编辑到一半的信息发了出去,同时有些心悸地回道:“好。”
说完,他又问道:“今晚有雨,还出去吗?”
厉风行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许霍的脸上,继而转移到了他的手机页面上。
“……”许霍默默地把手机藏到身后,自知理亏,无可奈何地妥协道,“好好好,我陪你去。”
厉风行笑道:“谢谢。”
话落,厉风行转过头去,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电影。
仿佛刚才的散步邀请只是许霍的一场幻觉。
许霍抬眼观察着厉风行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剩下的几十分钟里,没再拿出来过。
他可不想再被言语偷袭。
电影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许霍拿着黑色长伞,问:“想去哪里散步?”
厉风行问:“哪里都可以吗?”
听见这句回答,许霍心中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厉风行说:“那就陪我走回家吧。”
许霍想死。
走回家,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许霍弱弱提醒道:“好几里路呢,真的要走回去吗?”
厉风行问:“你要食言吗?”
“……”莫名其妙被扣上食言的大帽子,许霍没话讲了,只好比了个手势,“行,我陪你。”
不就是七里路吗。
走就得了。
许霍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嘟嘟囔囔。
难怪来的时候是打车呢,合着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他同意呢。
不愧是恶灵啊,心就是脏。
走出商场,空中弥漫着粘腻的潮气。
马上就要下雨了。
许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预计雨势不大,只是淅沥小雨。
手机上方持续弹出半身像的问号,许霍和厉风行走在一起,目视前方,没再去管那堆消息。
由于是七夕节,商场附近有着许多带有七夕元素的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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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物,连带着卖花小摊都多了起来,周围都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欢声调笑不绝于耳。
哪怕即将下雨,都挡不住他们要过七夕的心。
路过卖花小摊时,厉风行停住脚步,买了一支包装精美的向日葵,递到许霍手中。
许霍看着手中的向日葵,问:“干嘛?”
厉风行说:“配合七夕氛围。”
许霍轻笑一声,“那起码得送玫瑰花吧?”
厉风行问:“你想要玫瑰花?”
许霍摇头,“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好吧。”厉风行点点头,“那就插到花瓶里吧,还能当个装饰物。”
许霍说:“行吧。”
手中,向日葵开得热烈,看起来生命力比他都要顽强。
许霍将向日葵的根枝放进口袋里,跟在厉风行的身后,走在人行道上。
“许霍。”
许霍抬眼,“怎么了?”
厉风行双手插在兜里,在他看过来时,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一束红玫瑰应声出现在他的怀里。
厉风行将红玫瑰送给许霍,“喜欢吗?”
许霍接过红玫瑰,问:“这也是为了配合七夕氛围吗?”
厉风行问:“不然呢?”
许霍说了声好,“谢谢。”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送花。
原本他还以为只有等到他死了举办葬礼的那一天,才会有人在他的墓碑前献上一支孤零零的白玫瑰呢。
许霍看着红玫瑰上的露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发给了正在哀嚎哭丧的半身像。
厉风行问:“在和谁聊天?”
许霍将手机拿给他看,“一个朋友。”
厉风行看向两人的聊天记录。
特大暴雨:[图片]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俩幸终了?
厉风行问:“幸终是什么意思?”
许霍看他一眼,“是很好的意思。”
厉风行看向他的眼睛,“是吗?”
许霍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嗯,是的。”
厉风行说:“好。”
将图片丢给半身像后,许霍心情不错,说:“走吧,请你吃炒冰。”
厉风行偏了偏头,“嗯。”
夜晚时间还长,等他们吃完炒冰,雨都没有露面。
直到拐进一条小巷,细雨才飘飘而下,冷风阵阵。
七里路很长,两人一直走到了九点。
回到家中,将红玫瑰摆放在电视柜上,又将向日葵插进细长花瓶里,许霍窝进懒人沙发,掏出手机,勉强理了一下半身像。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是死了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特大暴雨:刚回家。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回家之前就不能回我的消息了吗?
特大暴雨:散步呢,没空回你。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滚滚滚。
特大暴雨:好的。
关上手机,许霍闭了闭眼。
腿麻。
麻得想死。
早知道就打车回来了,非得散什么步。
散着散着,腿都快散断了。
9. 真的要去上学吗
在家窝了两天,终于要开学了。
早上五点,许霍吃完了饭,生无可恋地倒在懒人沙发里。
厉风行倚在长柜上,手里拿着咖啡杯,笑着问道:“收拾好了吗?”
许霍摇头,“没有。”
许霍闭上双眼,“我不想去上学……”
厉风行说:“去吧,再上一年,你就自由了。”
许霍说:“我觉得我也不是很需要这个高中学历。”
他叹了口气,“要不我再休一年吧。”
感觉休学会休得上瘾。
许霍破罐子破摔道:“实在不行,我退学吧。”
反正他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
如果养不活,也不算是无路可走,他还有死路一条呢。
厉风行笑了一声,“别想那些东西了,起来吧,我送你去学校。”
许霍艰难地翻了个身,“不要,我拒绝。”
八点要去学校报道,他还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但是需要早到。
许霍看向天花板,问:“你能不能给我变个替身,替我去上学啊?”
厉风行说:“不可以,这涉及到诅咒魔法,是禁区。”
许霍问:“为什么是诅咒魔法?诅咒魔法为什么是禁区?”
厉风行解释道:“复制人体,需要一定的咒力,将你的厄运转移到复制体上,因为容易出现意外,所以很早就被禁止了。”
许霍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意外?”
厉风行看向他,说:“比如复制体会抢夺主体的身体主导权,让主体陷入植物人模式,保留意识,成为一具会思考的尸体。”
“……”许霍转移话题道,“还是送我去学校吧。”
厉风行点头道:“好。”
九月,夏天进入尾声。
许霍抬头看向窗外,天光大白,晴空万里,是个返校的差天气。
许霍有气无力道:“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明天阴天,你可能真的看不见太阳。”厉风行锁上门,“东西拿全了吗?”
许霍问:“你是指我的灵魂吗?我拿好了,随时准备升天。”
厉风行笑道:“算了吧。”
由于早期为了节省房租,许霍选择住在城乡结合部的老楼房里,离四院二十公里,离学校二十三公里,十分遥远。
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没考虑过看病上学的事儿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许霍翻开空白的大一轮复习书,看了几秒,然后痛苦地倚在车窗上。
许霍合上复习资料,碎碎念道:“早知道就把地球online的debuff换成多重人格了,起码有个副人格愿意替我去上学。”
厉风行问:“假如副人格不愿意去上学呢?”
许霍淡声说道:“杀了他,再裂一个。”
厉风行说:“也算是种办法。”
驾车驶进市中心,厉风行调换方向,朝东南方向驶去。
“嗯?”许霍坐直身子,“不去学校吗?”
他满怀期待地问道:“难道你真的要带我逃跑吗?”
车辆缓缓驶进别墅区,厉风行说:“不是,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许霍问:“什么环境?”
厉风行回道:“我在你的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你忘了吗?”
许霍哦了一声,“这样啊。”
“等你回到学校以后,就能办走读了。”厉风行说,“从这里到学校,大概有五分钟的路程,一个红绿灯的事儿。”
许霍又哦了一声,“好。”
哀叹一声,许霍掏出手机,调出和半身像的聊天记录,悲愤地戳了好几个句号。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疯了?
特大暴雨:疯了。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左转四院。
特大暴雨:杀了你。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杀杀杀,让你杀。
特大暴雨:今天以后,我可能不能及时地上游戏了,你记得替我肝日常。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蹲局子去了吗?
特大暴雨:我这是信任你。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特大暴雨:呵呵。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特大暴雨:回去上学。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是学生???
特大暴雨:我不像吗?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多大啊?
特大暴雨:十八。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逗我呢?
看着聊天记录,许霍有些理解不能。
为什么从厉风行到半身像,都不相信他是十八岁的青春男高呢?
许霍有点想死了。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我一直以为你是社畜呢。
特大暴雨:我社什么畜啊?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你懂吧?
特大暴雨:呵呵。
许霍放下手机,看向厉风行,“我很像社畜吗?”
厉风行说:“不像。”
许霍问:“那我像是什么?”
厉风行想了想,“南美兔鼠?”
许霍想起那个南美兔鼠的meme,“哦,好吧。”
鼠塑是吧。
但是感觉不像南美兔鼠,倒是有些像阴暗下水道里的老鼠捏。
生活不易,许霍再度叹气。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代肝费一个月五百块哈。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咱俩什么关系,还谈钱,多俗啊。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宝,本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哈。
特大暴雨:呵呵。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得了得了,你什么时候中考?
特大暴雨:我明天就中考。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这是好事呀。
许霍想骂人。
“到了,别聊天了。”厉风行将车停在院子里,“下车吧。”
许霍收起手机,“哦。”
别墅是精装修,风格偏向欧式。
看着院子里的人物浮雕,许霍更加坚定了插手装修的念头。
不然他总有种今天入住明天当路易十六的既视感。
也不知道厉风行在魔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又是月薪十五万,又是庄园的。
该不会是个隐形的贵族吧?
出来上班只是为了体验魔生。
许霍有点儿仇富了。
跟着厉风行走进了室内,许霍直接倒在了软乎乎的奶白色的沙发上,再起不能。
厉风行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问:“需要给你请假吗?”
许霍说:“能不能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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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请个长假,我不是很想活了。”
“不能。”厉风行说,“哪怕请了长假,你依旧得上学。”
许霍以手掩面,“想死。”
可惜,命运不允许他现在就死。
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许霍认命地坐起身子,叹道:“走吧,去学校。”
早死晚死都得死。
不如现在就去死。
厉风行说得没错,别墅区距离学校并不远。
将许霍送到校门口,厉风行伸出右手,“手机。”
许霍把手机交到他的手心里,想起某些魔界的小技巧,提醒道:“不许偷看我的手机。”
厉风行点头说道:“好。”
交代完了后事,许霍视死如归地走进学校里。
厉风行站在原地,看了一眼熄屏的手机,转了两圈。
半身像的消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弹出来。
厉风行忽视消息,双击屏幕,进入解锁页面。
屏保是一张白底黑字的截图。
“如果我死了,请不要翻看我的浏览记录,更不要翻看我的个人物品,让我清清白白地死去吧(闭眼)”
的确很有许霍的风格。
厉风行看着手机,注视几秒,然后塞进口袋里,开车离去。
学校里,许霍走进教室。
人并不多,座位表在讲台上。
许霍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第三排的靠窗位置,绝望地坐下了。
同桌是个带着低度数眼镜的男生,长相偏为清秀,似乎是沉默少语的性子。
许霍从书包里拿出教科书和辅导资料,摞在桌面上。
光是往外拿书,就耗尽了他的所有气力。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当高中牲。
“你是休了一年的学吗?”
同桌忽然问道。
许霍抬眼,“嗯,怎么了?”
同桌推了推眼镜,“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许霍偏头,“啊?”
“我叫沈余舟。”同桌小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许霍想了想,“没有吧。”
沈余舟轻声说道:“我是23级的学生。”
许霍问:“所以呢?”
沈余舟眨了眨眼,有些确定地说道:“我见过你。”
许霍大脑宕机一秒,“嗯?”
沈余舟腼腆地笑了笑,“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许霍顿了一秒,有点儿没明白沈余舟的动机。
他们之间很熟吗?
还是说他与社会脱节太久,不会正常社交了?
许霍拒绝道:“我是走读生,中午不会留在学校。”
沈余舟继续问道:“那下午呢?”
“……”许霍说,“应该也没时间吧。”
沈余舟没有太多沮丧,说道:“好吧。”
诡异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就此结束。
许霍摊开数学课本,企图唤醒被封存已久的数学知识点。
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擦过他的耳边。
许霍摸了摸耳垂,没太注意。
落地式空调正在运转,估计是带起来的冷风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许霍翻到新的一页,出神地看着等比数列。
突然,耳边又是一阵微风,惹得耳根轻痒。
下一秒,许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厉风行身上的香水味。
10. 今日无事,想死
许霍微微皱眉,看向身旁的空地。
沈余舟问:“怎么了?”
许霍注视着瓷白色的地板,顿了两秒,确认那股香味只是一瞬而过之后,回过神来,“没什么。”
可能是沾染上了车内香薰的味道吧。
饶是如此,许霍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厉风行在他这里有情节严重的案底。
他实在是很难不怀疑厉风行会偷摸地潜入学校当精神高三牲。
“今早有两节英语课,你写作业了吗?”沈余舟摊开叠成二叠的报纸,“一共三张,只写阅读和语法填空。”
许霍问:“什么东西?”
沈余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你才刚来。”
说着,他从桌洞里掏出一兜子英语报纸,“集体订的复习资料,之前你没来,所以没能发到你的手里。”
许霍看了一眼钟表,已经七点半了,八点开始上课。
他沉默地接过略微有些沉重的英语报纸,“所以,我要在半个小时之内,写完三张报纸?”
沈余舟摇了摇头,“是十分钟,英语老师喜欢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早读十分钟,再占用课间的十分钟。”
许霍顿时头大如斗。
英语组到底是有多敬业啊?
就不能学学语文组吗?
实在不行学学数学组也行啊。
许霍向命运低下并不高贵的头颅,“能借我抄抄吗?”
沈余舟将报纸递给他,“老师喜欢让学生讲题,她听着。”
他看了看写满选项的报纸,又数了数座位,说:“你应该是第三个。”
许霍:“……”
那还说什么了。
抄吧。
刚开学,就被英语一头攒死了。
许霍骂骂咧咧地抄着选项,同时看向第三题,还是主旨大意题,沈余舟没有划关键句的习惯,他还得看整篇文章。
抄完选项,许霍看起整篇文章。
是有关于注意力的文章。
再看几个段落,许霍都快怀疑他的注意力要出什么问题了。
都是长难句,都是生僻词。
他都八辈子没背过高考单词了。
许霍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崩溃,做完了整套题。
忽然,微风再次擦过他的耳朵。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十分短促的轻笑。
许霍放下黑笔,偏头看向身边的空气。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
哦,厉风行就是恶鬼。
真见鬼了?
沈余舟问:“你在看什么?”
许霍缓慢地收起视线,“不知道。”
沈余舟嗯了一声,“为什么不知道?”
许霍说:“不知道。”
听着宛如饶舌的对话,沈余舟笑道:“那就写题吧,英语老师快来了。”
于是许霍只好继续苦巴巴地写着单词。
身边没再出现笑声,格外安静。
直到上完了四节课,都没再冒出来。
午饭时间,许霍背上书包,生无可恋地走出教室,下了楼梯,准备回家躺尸。
才刚走到门口,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替他拿下了并不沉重的背包,“中午想吃什么?”
许霍回头,是厉风行。
许霍顺势泄气道:“什么都不想吃,学饱了。”
厉风行将手机还给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许霍解锁手机,看向通知栏上的消息,正在持续不断地往外弹,“手机之前断网了吗?”
厉风行打开车门,“不清楚。”
许霍坐进副驾驶座里,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瞬间把他冷精神了。
许霍说:“哦。”
点进APP里,半身像陆陆续续地给他发了十几个表情。
特大暴雨:你发癫呢?
表情还在不分青红皂地输出。
特大暴雨:转人机。
几秒过后,表情终于停了。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我靠,你回来了。
特大暴雨:[?]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你不知道,之前我给你发消息,都显示你没接收到。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我寻思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开了连点器,一直在骚扰你。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为什么会收不到消息?
对面静了一会儿。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哎?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图片]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又能显示了。
许霍点开照片,里面都是半身像的碎碎念。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我靠,是不是闹鬼了啊?
特大暴雨:有可能,你小心点儿。
再画半身像我就是狗:嘿嘿那我希望是闹魅魔了。
特大暴雨:[……]
和半身像聊了几句,许霍退出界面,看向另外一个接稿APP,与之前不同的是,接稿APP里的消息,是正常显示的。
给单主回复两句之后,许霍收起手机,没再去想这回事儿了。
估计是网太差了。
回到家后,许霍躺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
别墅采光很好,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房间里。
许霍眯起双眼,阳光烘在身上,尸体暖暖的。
上了大半天的学,快把他命给学没了。
好命苦。
许霍坐起身来,看向厨房里的厉风行,双眼无神。
很难想象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两个学期。
许霍再次躺下,抬手盖住眼睛。
如果能在阳光底下彻底消失就好了。
十二点半,厉风行做好午饭,走到沙发前面,拍了拍许霍的肩膀。
许霍艰难地睁开双眼,“现在是几几年?”
厉风行笑了一声,“二五年。”
“起猛了。”许霍用气音说道,“我是二三年的人,时空错乱了,把我送回去吧。”
厉风行将小臂支在沙发上,“我顶多能送你去上学。”
许霍抬眼,“我恨你。”
厉风行回道:“嗯,让你狠,恨吧。”
许霍幽怨道:“杀了你。”
厉风行点了点头,“圣水可以杀死恶魔,你可以试试。”
“……算了吧,君子远庖厨。”许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大不了就去死。
多大点儿事儿啊。
拖着极具滞后性的身体,许霍坐在餐桌前,如同嚼蜡般地吃着午饭。
如果人生能像吃饭一样容易就好了。
许霍剥着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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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皮,说:“我大概得等到晚上十点二十分才能下晚自习。”
“嗯,我去接你。”厉风行撑着下巴,“复学感觉怎么样?”
许霍摇头说道:“不好。”
许霍指指阵阵疼痛的脑袋,“学傻了。”
厉风行笑道:“没事,变傻以后不用思考,生活会开心许多。”
许霍说:“杀了我吧。”
吃完烤红薯,许霍喝着牛奶,说:“我去睡一会儿,一点十分叫我。”
厉风行点头道:“好。”
可能是因为开学了,精神状态极差。
许霍睡觉都睡得不安生。
噩梦打转,光O强和熊O熊O手拉手围在他的身边,一边笑着唱歌一边拉手转圈,地上摆着几把带血的竖锯,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许霍站在圆圈中央,蹲着身子,双手抱头,竭力躲避着眼前十分邪典的血腥画面。
以前听过的所有怪谈,开始向他发起进攻。
短短的十几秒里,他已经看见了伽椰子外星人恶神派蒙猪肉绦虫八面匣子以及一系列掉san的怪物。
在他san值归零之前,闹钟响了。
许霍半睁着双眼,抬手关了闹钟,慢腾腾地起身下床。
推开门,厉风行正坐在阳台上,拿着园艺剪,修剪着虎皮兰。
看得出来,厉风行是真的很喜欢折腾绿植。
许霍打了个哈欠,拿起沙发上的书包,“走吧。”
厉风行放下花盆和园艺剪,说:“才刚一点。”
许霍说:“现在就走吧,我怕再过十分钟,我就不想上学了。”
厉风行说:“好。”
下午一点,阳光正烈,温度高达三十二度,而且没有一点儿风,又闷又热。
许霍在心里哄了无数遍,然后视死如归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再捱十个月,他就解脱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真的需要高中文凭吗?他真的需要上大学吗?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集体生活。
许霍看着窗外的风景,想死的欲望又占领高地了。
别墅距离学校很近,一两分钟的路程而已。
按理来说,根本不需要开车。
然而看看无比巨大的太阳,许霍还是选择缩在车里,舒舒服服地吹空调。
生活已经很苦了,他不想再委屈自己。
虽然去上高三对他来说已经是酷刑了。
车辆驶到学校对面,许霍望校兴叹,头疼无比。
下车之前,他忽然问道:“你今天去学校了吗?”
厉风行看向他,“我吗?”
许霍说:“嗯。”
厉风行笑着问道:“很希望我去学校陪你吗?”
许霍面无表情地说:“也不是不行。你可以转到我们班上,体验高三生活。”
厉风行说:“我都三十了,就别折腾我了。”
许霍叹道:“行吧。”
告别厉风行,许霍走向教学楼。
教室在三楼的最左侧,得走好长的一段路。
很长很长,像是他的死路。
此时才刚一点多,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教室里空无一人。
许霍放下书包,瘫死在座位上。
他第一百三十次地问着自己。
他真的需要上学吗?
真的需要吗?
11. 郁期哭哭
俗话说得好。
连受虐狂都不想上高三。
硬着头皮上了一整周的学,许霍觉得他已经可以升天了。
一三五背单词,二四六死磕物理。
紧凑的课程安排,没完没了的试卷,以及睡眠严重不足。
即使课间补觉,也难以填补困顿的漏洞。
越困,胃里越是难受。
眼前似乎出现了好多重影。
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真的出生了吗?
许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转头看向窗台。
教室在三楼。
跳下去,哪怕摔不死,至少也能摔个残废。
许霍幻想着死后的美好生活,慢慢地将额头放在小臂上,淡淡地离世了。
“许霍。”
沈余舟打断他的死亡进程。
许霍抬头,“怎么了?”
沈余舟将化学试卷交到他的手中,“老师让你去一趟化学组办公室。”
“……”
许霍接过化学试卷,看了一眼。
原始分八十三分,如果赋分,都能赋到九十往上了。
还不够吗?
许霍垮着张脸离开座位,走上四楼,进入化学组办公室。
与其他办公室不同,化学组办公室浑身上下散发着要死不活的气息。
估计是因为两文加一理选化学的人太多了吧。
许霍走到张老师的办公桌前,放下试卷,“老师,我来了。”
张老师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菊花水,拿起试卷看了又看,“考得还行。”
他将杯子放在讲义上,“你之前休过一年的学?”
许霍嗯了一声。
“我看过你休学之前的成绩。”张老师说,“我记得,要比现在好啊。”
许霍面无表情,“有吗?”
他都不记得休学之前的具体成绩了,只记得大概情况。
张老师确定说道:“嗯,有,之前教你的王老师,和我聊起过你的成绩。”
许霍开始光明正大地走神,“哦。”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数十张讲义,“你都一年没碰过题了,面对某些题目难免有些生疏,这是一套比较综合的复习资料,你先写着吧。”
许霍看着印满题目和知识点的讲义,略带灵魂出窍地接到了手中,“哦。”
和张老师聊了几句,许霍拿着厚厚一沓讲义走出了办公室。
凭空多了一堆作业。
回到座位上,许霍想死。
每日一问。
他真的需要上学吗?
沈余舟瞥向他十分难看的表情,问:“老师训你了吗?”
“比训我更可怕。”许霍散开讲义,“二十七张。”
沈余舟哇了一声,“加油。”
许霍确实有点想喝油漆自杀了。
预备铃声响起,该上数学课了。
许霍有气无力地将化学讲义塞进课本里,只感觉天都快塌了。
直到中午放学,天都没能补回来。
有种死了八百年还要被薅起来学习的苦命感。
走出校门,许霍脚步拖沓,拖到厉风行的身前。
厉风行打开车门,问:“累了?”
许霍点头,“累得想死。”
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活好苦。
到底是谁给他注册了地球online的号。
他想销号了。
回到家中,许霍放下书包,饭都没吃,直接走进卧室,“我去睡一会儿。”
厉风行看出他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儿,说:“好好休息。”
许霍说:“嗯。”
拉了窗帘,打开空调,倒在床上,许霍再起不能。
回了几句单主的消息,许霍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板右佐匹克隆,掰了两片,混着凉水吃下去了。
别管了,睡吧。
其他事情,醒来以后再说。
药效来得很快,不到十二点,他就睡得跟死人一样了。
然而即使有右佐匹克隆,他也睡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许多杂色断音。
他的意识站在梦境之外,很是平静地观看着梦境逐渐崩塌重构。
可能是睡得太心安理得了。
这一觉,他直接从中午十二点睡到了晚上八点。
睁开双眼,一团漆黑。
窗外挂着一轮明月,颜色很淡,亮光柔和。
许霍盯着天花板,盯了十多分钟之后,才艰难地坐起身来。
拿出手机,班主任已经给他发了十多条信息。
许霍通通无视,缓着来势汹涌的偏头疼。
等偏头疼渐渐褪去,他才简单回复班主任,并向她道了歉。
没再去看班主任的回复,许霍拿出放在抽屉里的药,掰了几粒吃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倒在床上。
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消失。
为什么不能原地消失呢?
地球online还没有推出一键退游功能吗?
许霍静静地躺在床上。
如果能有修仙系统,那他应该很适合闭关吧。
可能他也很适合侏罗纪吧。
许霍漫无目的地瞎想,意识越来越沉,呼吸很是刻意地变得越来越慢。
好想死。
好想死。
好想死。
许霍将头埋进枕头里,脑袋昏沉。
听说他刚出生时,因为家里没钱而且又是未婚先孕,所以姥姥想偷摸地把他扔进河里。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如果早些把他扔进河里,以后也不会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朦胧之中,许霍听到一道脚步声。
很轻,很近,然后停在了他的床前。
这一次,药效来得很慢。
而且效果无比分裂。
他能听见耳边的声音,睁开双眼,隐隐约约能看见不太清晰的人影。
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沉了,根本抬不起来。
他的灵魂疑似已经离开身体了。
只留下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那道人影缓缓下蹲,仿佛在看着他。
许霍想要聚焦视线,看清身边的人。
应该是厉风行吧。
在此等状态下,许霍甚至能看见自他身上散溢出来的黑色鬼气。
月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银白色的,带着一圈光芒。
很矛盾,非常诡异,但又特别和谐。
人影伸出右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许霍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动作。
两人无声对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许久,许霍才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厉风行。
厉风行说:“我给你请了长假。”
他的声音非常遥远,像是群山回声、慢慢弹向地面。
许霍愣了好久,才听清了他的话语内容。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厉风行以表哥的身份,加入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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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群。
父母不知道他复学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班级。
逻辑理顺之后,许霍有些想哭。
不算是想家,因为家里没有他的位置。
更不算是厌学,因为日子随意凑合凑合,也能过。
他只是感到很悲伤。
没来由地悲伤。
他想起复学前的夜晚,他画完草稿,走进浴室。
那时他在想,如果能触电身亡就好了。
结果也没死成。
这时,厉风行站起身来,坐到他的身边。
许霍的思绪缓缓地断了。
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小臂上,力气很大,几乎没有用力,就把他轻巧地拎了起来。
许霍放空大脑,任凭重力控制着他的身体,往下倒去。
想象之中的倒伏并没有出现,厉风行托住了他的身体。
许霍趴在他的身上,两手自然下垂。
厉风行将手环在他的腰上,问:“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许霍动作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满室昏暗,厉风行轻声说道:“还能起来吗?”
许霍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能依靠在厉风行的身上,一旦厉风行走开,他就会立马跌到床上。
厉风行没说什么,只是收紧力度,抱他抱得更紧,并将许霍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许霍更想哭了。
如果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他可能还不会这么难受。
厉风行就在他的身边。
他在抱着他。
许霍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件事。
初三那年,他的手指被风扇割伤了。
原本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觉得小伤而已,也不算痛,顶多就是流血比较恐怖。
英语老师知道这件事之后,急忙找来医药箱,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处理着伤口。
她的动作太轻柔了,以至于许霍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包扎好了伤口,英语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又安慰了他几句。
然后他哭得更收不住了。
许霍怀疑自己严重缺爱。
种种证据表明,他怀疑得没有错。
跪趴在厉风行的身上,许霍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闻见厉风行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后,又默默凑近了一些。
厉风行一手搂着腰,一手抚摸着许霍的后背,安抚性地拍着,“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别想学习了。”
许霍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睫毛直接掉落在厉风行的肩膀上,差点失声,“……嗯。”
厉风行温声安慰道:“既然累了,就别学了,你的情绪良好比什么都重要。”
“嗯。”许霍将泪水抹在厉风行的衣服上,“我不想学。”
厉风行抱着他,说:“那就别学了。”
许霍声音沉沉的,“杀了你……”
厉风行笑着问道:“为什么?”
许霍摇头,“不知道,就是想杀了你。”
厉风行纵容道:“嗯,那你来杀吧。”
“……我不能杀你。”许霍郁闷地说,“你还有未来呢。”
厉风行引导道:“你也有未来啊,有着更为灿烂的未来。”
他摸摸许霍的头,“睡吧,休息一会儿,醒来记得吃饭。”
许霍点了点头,“好。”
聊了几句,两人分开。
许霍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愣愣地看向面前的厉风行。
厉风行笑着点点他的额头,“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许霍说:“……哦。”
12. 低空飞行
在床上窝了两个小时,哭湿了一条枕巾后,许霍坐起身来,目光略显呆滞。
药效已经过了,睡不着觉。
拉开厚重的窗帘,许霍跪坐在飘窗上,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没有封窗,室外空气格外清新。
可惜窗户太小了,哪怕许霍收缩身体,斜着肩膀,都无法将上半身探出去。
“你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许霍被吓了一大跳,手差点儿没有扶稳,整个身体向前倾去。
瞬间,一团气息飘到他的身前,稳稳地扶住了他。
厉风行将他推到飘窗边上,顺势化成一缕黑烟飘入室内,然后关上了窗,现出人形。
许霍怔怔地看着厉风行,有些心虚地挠了挠手腕,“外面景色挺好的,我看看。”
厉风行问:“是吗?”
许霍看向地面,“……不是吗?”
景色真挺好的。
银月辉辉,空无一云,底下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挺适合跳楼的。
许霍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外面?”
“刚回来,顺便看看你。”厉风行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手掌心里扯出一件长袍,“要试试吗?”
许霍偏头看着他手中的黑色布料,问:“这是什么?”
厉风行抖开长袍,说:“穿上它,可以隐身。”
许霍问:“隐身?有什么用?”
目前他只能想到披着隐身长袍满世界玩失踪,然后像《着魔》里的流浪汉一样,偷吃女主角买的香蕉。
厉风行将长袍披到许霍的身上,为他系上带子,“有用。”
他看了看身后的夜景,问:“想出去逛逛吗?”
许霍打量着又轻又薄的隐身长袍,“嗯?怎么逛?”
厉风行笑着问道:“你恐高吗?”
许霍想了想,“不算吧。”
之前躁期,他趁着生命力特活跃的劲儿,爬上了村外的野山,然后顺着重力与惯性,从高处一路跑到了谷底,险些摔断了腿。
挺爽的,没有特别恐高。
厉风行说了声好,替他戴上帽子,拉过许霍的手,“那就走吧。”
“去哪儿?”
许霍有些莫名其妙,被他带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极为顺畅地穿墙而过,飞到了夜空之中。
“……”
许霍后知后觉地看向地面。
娘嘞。
他怎么飞起来了。
恐惧情绪渐渐返到心里,许霍倏然握紧厉风行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感到厌烦了,所以想把我抛尸野外?”
厉风行看着他的反应,问:“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许霍指指地面,“现在?”
“我只是想带你出来看看夜景。”厉风行笑着解释道,“你不是说景色很好吗,现在怎么样?看清了吗?”
许霍站在缓缓流动的风里,微风吹起他的衣服,又吹起他的头发,凌乱地吹向脑后。
看着异常清晰的高楼大厦与街道,以及远处的河流,许霍有点怂了。
他碰碰厉风行的手掌心,问:“能下去吗?”
厉风行问:“你不是不恐高吗?”
许霍辩解道:“那也得看是哪种高啊。”
厉风行挑眉问道:“所以现在是哪种高?”
许霍没话讲了。
他握紧了厉风行的手腕,没再敢去看底下的风景,问:“如果你松手了,那我是不是就能掉下去了?”
厉风行问:“你说呢?”
许霍看着厉风行,看了两秒,选择果断挣脱他的手腕。
没了厉风行的约束,他的身体以超高速向下掉落,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
好耶,跳楼咯。
死咯。
然后,还没等他看见街道上的红绿灯,一只手臂就将他捞了起来,并且牢牢固定在了怀中。
“……”
许霍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来,“您有事儿吗?”
厉风行飘在空中,怀里抱着许霍,闻言问道:“你想跳下去?”
许霍问:“不然呢?”
厉风行收紧手臂力度,将许霍往上抱了抱,“那你想着吧。”
许霍沉默地向他比了个手势。
厉风行拍掉他的手指,“有我在,你别想掉下去。”
许霍扯了扯环绕在他腰上的手臂,没能扯开。
许霍叹了口气,协商道:“看在我们相处十天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去死,有这么难吗?”
“很难。”厉风行握住许霍的另一只手,断掉他所有去死的念头,淡声问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许霍问:“怎么办?”
厉风行看着他的双眼,说:“你死了,我也会跟着没命的。”
许霍不理解了,“你们那个什么契约,是什么生死契吗?就不能人性化一点儿吗?”
厉风行提醒道:“我是恶魔。”
许霍妥协道:“行,你是恶魔。”
被迫挂在厉风行的小臂上,许霍蹭蹭他的手指,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就这么干站着吗?”
厉风行看他一眼,“不想跳了?”
许霍问:“你觉得我还能往下跳吗?”
厉风行抬抬下巴,“你可以试试。”
“……不试了。”许霍骂骂咧咧地看向地面,“夜景看够了吗?我要回家。”
厉风行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说:“再等等。”
许霍问:“等什么?”
厉风行指指地面,“等绿灯。”
许霍有些无语,“你都飞起来了,还看绿灯啊?”
厉风行笑道:“不看绿灯,万一被车撞死了怎么办?”
许霍从善如流地回道:“那不是正中我下怀嘛。”
厉风行嗯了一声,“所以得等绿灯。”
许霍应付道:“行行行,等等等,陪你等,行了吧?”
厉风行微微低下了头,闻着许霍身上的味道,“嗯。”
对于恶鬼来说,人类有着极具吸引力的香味。
可能是灵魂,也可能是身体。
总之很香,非常香。
厉风行有种生吞许霍灵魂的冲动。
等了十几秒,绿灯终于亮起。
厉风行握住许霍的手,十指相扣,说:“站稳了。”
许霍说:“哦。”
话落,厉风行松开手臂,站在许霍的身边,转而俯身向下,带着许霍去往河流的方向,低空飞行。
气流擦过耳边,暖风扑面。
许霍被风吹得眯起双眼,下意识地回扣住厉风行的手。
月光下的河流横穿城市南北,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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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许霍试着睁开双眼,看向市中心的外景。
高楼林立,昏黄街灯连成一道金色的线,隐藏在高大的绿化树下,偶尔明灭。
电子屏的光十分晃眼,几乎快映得瞳孔亮白。
的确十分漂亮。
许霍理顺被打乱的头发,看向身体右侧的厉风行。
觉察到他的视线,厉风行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许霍张了张口,话音被吞没在风声中。
直到速度稍微慢了下来,许霍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厉风行问:“你不喜欢吗?”
许霍偏了偏头,“也不算是不喜欢吧。”
挺新奇的。
而且,夜风很是舒服,吹得他思绪都展开了。
隐身长袍猎猎作响,温度适宜,湿度正好。
带着许霍来到跨河大桥上,厉风行停住动作,在晚风的裹挟之下,慢慢地降落在了地面。
许霍看着河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厉风行看见他眼里的点点茫然,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许霍脱下隐身长袍的帽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挺好的,很自由。”
就是高度有些高得过于吓人了。
“喜欢就好。”厉风行走到监控死角的角落里,解开隐身长袍的带子,“出去走走吧。”
许霍疑惑地嗯了一声,“不飞回去吗?”
厉风行问:“你很想飞回去?”
许霍静了两秒,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厉风行收起隐身长袍,“但是你还没吃晚饭,吃完以后,我再带你回去。”
许霍跟着他走到桥上,“好。”
抑郁的情绪像是起起伏伏的潮水,很快就退去了,饥饿这才上涌。
许霍看向桥底下的夜市,说:“我要吃甘梅地瓜。”
厉风行说:“嗯,吃吧。”
许霍拉住他的手腕,“跟我一起。”
厉风行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说:“好。”
市中心很是繁华。
哪怕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夜市里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许霍买了一份甘梅地瓜条,边走边吃。
绕着河边,两人走了十多分钟。
将空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许霍说:“回去吧?”
厉风行点头道:“好。”
再次走进监控死角里,厉风行拿出隐身长袍,披在许霍身上,系了个结。
有了经验,这次起飞,许霍没再眯眼,而是低头看向喧闹无比的城市,大脑彻底放空。
飞了一会儿,回到家中。
许霍脱下隐身长袍,递给厉风行,“给你。”
厉风行没有接,解锁开门,“送你了。”
许霍问:“这也是可以送的吗?”
厉风行问:“不可以吗?”
许霍想了想,“应该不行吧。”
厉风行轻笑一声,“不用担心,没有施咒,它就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披风。”
许霍看看手中的长袍,说:“哦。”
走进客厅,打开灯。
许霍打了个哈欠,说:“我先回去睡了,困了。”
厉风行说:“嗯,晚安。”
许霍将隐身长袍随意地放在床上,摆了摆手,“晚安。”
13. 捡了个猫家人们
郁期过后,许霍无缝衔接到了躁期。
不得不承认,对于绝大部分的双相患者而言,躁期远比郁期好受。
相比昏不见光的郁期,还是行走在阳光下的躁期更好一些。
许霍也是同感。
哪怕郁期会让他画属性大爆发,为了情绪宣泄而画出一些较为夸张炫技且后期无论怎么复刻都复刻不出来的风格画,他都得朝躁期点头。
处于躁期,身体似乎都舒展了。
清晨八点钟,厉风行走出卧室,刚好看见窝在懒人沙发里激情画稿的许霍。
“怎么起得这么早?”厉风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饿了吗?”
许霍头都没回,说:“我昨晚没睡觉,目前还不饿,你先吃吧。”
厉风行看着状态异常的许霍,问:“你是不是得去复诊了?”
“过两天。”许霍埋头苦画,“周四再去吧,医生调班了。”
厉风行喝了口水,“行。”
九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冷了。
厉风行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随手拨弄着绿萝的叶子。
他可能真的没有养绿植的天赋。
不论是生命力极强的绿萝,还是作为懒人植物极易养活的虎皮兰,无一例外,他全都养死了。
拔出绿萝,厉风行看了一眼已经腐烂的根系,略微有些可惜,然后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许霍抬起头来,问:“绿萝死了?”
厉风行说:“嗯,涝根了。”
“就你那个浇法,不涝根就怪了。”许霍转着手腕,罗列起绿萝的前后今生,“它在我家待了半年,活得好好的,你来了以后,它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一天浇三次水,一次浇半壶。
绿萝能撑过一周,都算是它天赋异禀了。
厉风行承认道:“我的错。”
说完,他又将手伸向了尚且保有一命的铜钱草。
可喜可贺的是,铜钱草不怕水,不会涝根,给个盆儿就能活。
很是抗造。
许霍看向厉风行,以为他终于悔改不再霍霍绿植了,然后就看见他拿着一小袋复合肥,跟不要钱似的往盆里洒。
许霍:“……”
许霍说:“实在不行你放过它呢?就不能让它自由生长吗?”
厉风行倒完半袋复合肥,问:“还不够自由吗?”
他已经在竭力减少浇水量和施肥量了。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他只照顾绿植四个小时。
有六分之五的空闲时间呢。
闻言,许霍无语。
他算是看出来了。
厉风行把各项属性都点满了,唯独剩下了种草种花,跟面板突然凹陷似的,数值低得可怕。
许霍劝道:“倒两粒就得了,给多了它烧根。”
厉风行沉默几秒,问道:“很多吗?”
许霍说:“要不你去看看水肥比例呢?”
厉风行看着堆在水面上的复合肥尖尖,勉强承认道:“可能确实有点多了。”
“……”许霍认真提议道,“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上高三吧,然后去农业大学,好好学农,行吗?别霍霍铜钱草了。”
厉风行放下复合肥,说:“算了吧。”
许霍躺在沙发里,非常好奇,问:“以前在魔界,你没养过植物吗?”
提起这个,厉风行有点脸黑,“园丁点名禁止我再进入后花园。”
许霍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许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问道:“为什么啊?”
厉风行淡声说道:“因为我把庄园里的三棵百年红豆杉都养死了。”
许霍忽然有些佩服厉风行,“你怎么做到的?”
厉风行说:“忘了,莫名其妙就死了。”
许霍积极地揶揄问道:“莫名其妙?真的吗?”
厉风行转身,走到他的身边,放下水杯,说:“再说一句,你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许霍哦了一声,“那我点外卖。”
厉风行说不过他,“点吧。”
许霍点开外卖界面,看了一圈,然后放下手机,“算了吧,我还是更想吃你做的饭。”
厉风行做饭可比那些半成品预制菜好吃多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许霍还是能分清的。
“那就陪我去买菜吧。”厉风行说,“看你很闲的样子。”
许霍指指数位屏,“我今天都上完色了。”
厉风行说:“嗯,夸夸你。”
许霍点头说道:“谬赞。”
厉风行轻笑一声,“别贫了,跟我走吧。”
“哦。”许霍放下笔,站起身来,“那我要吃薯片。”
厉风行说:“吃。”
事实证明,躁期里的许霍,行动力真的很强。
同样,购物欲也很强。
看着购物车里成堆的某事薯片,厉风行问:“你吃得过来吗?”
许霍假装没听见,指着薯片小山,问:“你看它,是不是很像你倒的那坨复合肥?”
厉风行看着许霍的眼睛,认命地点点头,“嗯,很像。”
许霍嘿嘿笑着,然后又拿了四五包某事薯片。
购物车已经满了。
没办法,厉风行将装满零食的购物车推到许霍的手里,自己转而推了一把新车。
自己的车装完了,许霍靠向厉风行,揪起三大包山药薯片,全部丢进了厉风行的购物车里。
厉风行拿着一捆西芹,看向再度满员的购物车,轻叹了一口气,将西芹放进购物车里,没再管他。
孩子大了,随他去吧。
躁期本来就是透支生命力的假性亢奋,既然没法结束,不如顺从。
逛了半个小时,塞满了两辆购物车,许霍终于收手了。
结完账,提着两大袋子的零食,许霍脚步轻快,自觉走到车前停住,转头等着厉风行。
厉风行拿过他手里的零食袋,问:“买够了?”
许霍点头,“暂时买完了。”
虽然在厉风行结账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下了十几单快递。
但应该算是买完了吧。
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放进后备箱里,厉风行关上车门,回身看见许霍正蹲在草丛前,“在看什么?”
许霍从草丛里提溜起了一只脏兮兮的幼猫,“捡了只猫。”
幼猫的眼睛似乎流脓了,睁都睁不开。
看毛色,像是金渐层。
但是糊了一身的泥,具体如何看不清楚。
怪可怜的。
不知道在草丛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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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久。
昨天刚下过雨,花坛里湿润泥泞,幼猫蜷缩在泥土里,根本没有遮蔽物。
许霍提起外套的衣角,将幼猫窝在里面,笑着走向厉风行,问:“我可以养猫吗?”
“当然可以。”厉风行抽出一方帕子,盖在幼猫的身上,“上车吧,去宠物医院。”
许霍开开心心地上了车,“好耶。”
住在市中心,好处就是多。
出门就是商场,拐弯就是四院,直走就是大型连锁宠物医院。
抱着可怜兮兮的幼猫,许霍走进宠物医院。
厉风行原本想介绍幼猫的由来和症状,但许霍上前一步,率先和前台说明了情况。
厉风行看着今天格外兴奋话多的许霍,站在他的身后,摇了摇头,任他去了。
经过医生的初步诊断,幼猫病情不容乐观。
有些失温,呼吸道感染,染了杯状病毒,而且因为吃得太脏太杂,腹泻不止,眼部严重感染,眼皮红肿,根本张不开。
至于体内体外的虫,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医生一边列着抢救方法,一边给许霍打着预防针,“猫太小了,估计才刚脱离母体没多久,死亡概率很高,而且后续花费也很大,所以请做好最坏的打算。”
厉风行说:“不用担心费用,能治好就行。”
医生愣了愣,“好。”
带着幼猫又做了几个项目,医生将幼猫放进保温箱里,等幼猫恢复体温之后,就能往下进行了。
等待途中,前台向许霍介绍道:“由于这是流浪猫救助,所以对于全程治疗费用,我们可以给出七折的优惠价。”
说着,他打开电脑,准备建立档案,问:“请问猫猫叫什么名字呀?”
许霍戳戳厉风行,“叫什么?”
厉风行说:“你来定。”
许霍眯起双眼,“恶灵?猫灵?猫宁?”
他啊了一声,说:“那就叫猫宁吧。”
虽然不明白这几个名字之间的联系,前台还是将猫宁两个字填在了姓名一栏。
从此以后,小猫就有名字啦。
看着小猫档案,许霍说:“如果要养二胎,我希望它的名字是摩根。”
厉风行问:“en?”
许霍点头道:“嗯,Guten en,”
“可以。”厉风行笑道,“第三只猫可以叫泰戈。”
Guten Tag, Guten en, Guten Abend.
真是齐全了。
下午两点,猫宁手术不停,预计还要好长的时间。
医生看向坐在沙发里的二人,说:“如果有急事的话,您可以先回家,让猫猫住在医院里。”
许霍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医生说:“好。”
横竖无事,许霍干脆靠着窗户玩手机。
他的身体微微倾向厉风行,反应慢半拍似的打了个哈欠。
厉风行问:“困了?”
许霍长长地嗯了一声,“好困。”
厉风行伸手搂过他的肩膀,“睡吧。”
厉风行经常锻炼健身,故而身材很好。
背靠又大又软的胸肌,许霍全然放松。
好有安全感。
14. 你谈恋爱了?
在医院里来回转了两天,猫宁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医生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们去大学附属宠物医院看看?”
就这样,猫宁被转移到了大学附属宠物医院。
看着猫宁身上的留置针,许霍说:“如果它能活下来,就叫它猫坚强吧。”
厉风行问:“新名字?”
许霍说:“爱称。”
能从多重死亡buff的连环追击下保全一命,堪称猫坚强。
厉风行安慰道:“没事,死了也能复活。”
许霍问:“怎么复活?”
他积极发动躁期专有的联想力,“把它放进大米里,还是放进坛子里?”
厉风行想了想,说:“类似于《宠物坟场》吧,将它放进阵法里,念咒之后就能活了。”
许霍回想着电影剧情,说:“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宠物坟场不是什么好复活点啊。”
狗子进了发疯,人类进了杀人。
将猫宁埋进宠物坟场里,等它再出来,岂不是要毁天灭地啊。
厉风行解释道:“形式类似而已,复活只是复活它的灵魂,不会更替变化。”
许霍愣了愣,问:“你们这都是些什么魔法啊?这么逆天。”
厉风行说:“不逆天,只需要一些钱,就可以开启法阵了。”
许霍又愣了愣,“怎么还要钱啊?”
厉风行笑着说道:“肯定需要钱啊,这可是殿堂级的法阵。”
许霍问:“播放量超过十万的殿堂级法阵?”
“想什么呢。”厉风行说,“由大魔法师设立的法阵,叫做殿堂级法阵。”
许霍吐槽道:“好中二。”
厉风行认同道:“确实。”
两人在手术室外聊了半个小时的天,猫宁终于睁眼了。
医生碰碰它的小脑袋,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啦,余下的步骤,就交给时间吧。”
她将一本册子递到许霍的手中,“里面是注意事项,你们可以照着内容观察它的情况。”
许霍接过册子,说:“好哦。”
等猫宁基本恢复生机以后,他们开车回家。
许霍打开航空箱的门,摸了摸猫宁的小耳朵,拿出手机,给它拍了张照,发给半身像。
半身像真香:我的天呢,这是猫猫吗?
半身像真香: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特大暴雨:捡的,刚出医院。
半身像真香:这是好事呀。
半身像真香:我家里还有崽子不爱吃的罐罐餐包零食,正愁没地儿放呢,我就全邮给你吧。
特大暴雨:还没到吃那些的年龄呢。
半身像真香:那给你邮点儿羊奶粉和奶糕。
特大暴雨:行,我把地址给你。
将地址发给半身像,许霍又逗了会儿猫。
三分钟后,半身像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去卖肾了?
半身像真香:这不是标准富人区吗?
半身像真香: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发达了?
特大暴雨:没啊,租的房子。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谁租的?
半身像真香:你不过了?
特大暴雨:不是我租的,恶灵租的。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被包养了?
许霍抬起手指,刚想打几个字,又放下了。
他看看正在开车的厉风行,脑子活泛,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地问道:“对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几乎将他的生活全部大包大揽了。
想来想去,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闻言,厉风行问道:“都快半个月了,你才反应过来吗?”
许霍啧了一声,“之前脑子不太好使。”
厉风行又问:“现在就好使了?”
“比之前强一些吧。”许霍说,“脑子刚解完冻,理解一下。”
许霍摸着猫宁的后脖颈,问:“你什么时候转职业成功啊?”
车辆驶向十字路口,厉风行问:“很想让我离开吗?”
许霍认真想了一会儿,“不算是吧,应该算是给你的美好祝愿。”
由于此时的许霍脑子过于灵活,说话过于没边界,厉风行没有细说,“还在审核,估计需要一段时间。”
许霍说:“祝你成功。”
厉风行回道:“谢谢。”
回到家后,许霍将航空箱放在茶几上,打开了门,让猫宁出来熟悉环境。
猫宁窝在航空箱里,探头探脑,探了十几秒,才慢吞吞地顾涌了出来,警惕地看着许霍。
许霍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你怎么这么胆小?”
猫宁缩着脖子,弱弱地喵了一声。
它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许霍便没再继续盯着它,转而起身走到书桌前,让猫宁自由探索。
猫宁蹑手蹑脚,趴在餐桌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去看许霍的背影。
猫猫祟祟,不安好心。
晚上,吃完了饭,许霍躺在懒人沙发里看番,手心里窝着一团黄嘟嘟毛茸茸的猫饼。
又软又热,手感极好。
厉风行将新绿萝移植到花盆里,挂在方型花架上,浇了些水,又倒了几粒复合肥。
完成例行任务,厉风行走到许霍的身边,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猫宁,问:“它不怕人了?”
许霍说:“可能是被我吓到了。”
毕竟把猫顶在头上在客厅里玩旋转大飞机这种事儿,对于现在的小猫宁来说,还是有些太超纲了。
再加上喂了些羊奶粉,猫宁吃饱喝足,自然就睡沉了。
“我可能得外出两天。”厉风行忽然说道,“二十号再回来。”
许霍问:“你要去哪儿?”
厉风行说:“回魔界补办手续。”
许霍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能去吗?”
厉风行挑眉问道:“你想去魔界?”
许霍点点头,“对呀对呀。”
他还没去过魔界呢。
而且如果厉风行转职业成功了,估计也得回到魔界了。
时间有限,机会只有一次。
许霍当然想去魔界看看了。
再者说了,去魔界看上一眼,还能给他提供灵感。
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他只是行动力泛滥,想要及时宣泄罢了。
厉风行再次问道:“你确定想去魔界吗?”
许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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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吗?”
“可以,只是担心你会有些不适应。”厉风行说,“如果你想去,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许霍立马站起来,把猫宁揣进口袋里,“走,现在就走。”
厉风行无奈地看着格外积极的许霍,提醒道:“魔界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
“没事,我都可以。”许霍坚定道,“死在魔界也可以的。”
厉风行说:“那还是算了吧。”
既然决定要去魔界,两人也没耽搁。
厉风行握住许霍的手腕,几乎是在一眨眼间,两人就来到了魔界。
许霍眨了眨眼,看向周围的哥特式建筑,“这是哪里?”
厉风行带他往前走了几步,大门应声而开,“我家。”
许霍:“……”
许霍诚实发问道:“你家怎么这么大?”
厉风行说:“传下来的祖宅。”
“祖宅?”许霍问,“你们的祖宅是累加制的吗?一年变大一点点的那种。”
厉风行轻笑一声,“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许霍如实说道:“我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想象不出来这种东西啊。”
厉风行笑道:“现在你看见了。”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许霍看向西南角的枯树,问:“那是被你养死的百年红豆杉吗?”
厉风行看向枯树,点头道:“嗯,是的。”
许霍有些感慨,“你这个种地技能……的确是有点儿邪门了。”
那么高大的百年红豆杉都养死了。
许霍给厉风行比了个大拇指,同时收回绿萝监护权,“以后还是让我来浇水吧,我怕绿萝死得比我还快。”
厉风行为自己辩解道:“放心,这次肯定不会死。”
许霍说:“勉强相信你一次吧。”
感觉家里绿萝的命都快比他苦了,比吃右佐匹克隆切成两半扔进嘴里结果没咽下去药的碎末进入喉咙然后化开还要苦。
进入城堡内部,装潢更夸张了。
昏黄的壁灯,翻起明红火焰的壁炉,墙上挂着诡谲的油画,满墙书架,符文古怪,风格独特鲜明。
沙发上,坐着一名中年男人,黑色长发,气质神秘,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古书。
听见声音,中年男人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中年男人看向厉风行,问道:“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许霍转头,同样疑惑地问道:“你谈恋爱了?和谁啊?”
中年男人满脑门的问号,问:“不是和你吗?”
许霍指指自己:“和我?我是谁啊?”
中年男人合上书,直起身子,“不是和你?那是和谁?”
许霍问:“谁?谁是谁?”
听着二人稀里糊涂的仙家对话,厉风行开口说道:“他是我的契约对象,没有其他关系。”
中年男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是说,还没公开?”
厉风行纠正道:“是没有关系。”
中年男人接着点头,说道:“哦,暂时没有关系。”
厉风行不想和他说话了。
许霍看向厉风行,小声说道:“祝你幸福。”
厉风行说:“谢谢,我现在很幸福。”
15. 去魔界旅游咯
结束仙家对话,许霍大致明白了目前情况。
中年男人是厉风行的哥哥,名叫切尔斯顿,在古堡里晃悠的亡魂是他们的父辈,守在后花园里闷头挖土面色铁青的人是老园丁,坐在沙发上的巫毒娃娃是正在休息的家中小辈,油画会动,是因为里面有人,至于站在楼梯上跳舞的那位,她就不是人了,她是塞尔维亚的舞女,属于人类幻想入侵物种,警察大概会在三十分钟之内赶到庄园,以牵线木偶的形式。
坐在古堡里,许霍感觉周围都是现成的都市怪谈。
他将小猫宁放到桌面上,猫宁抹了抹脸,显然还没缓过神来,这引来了切尔斯顿的注意。
切尔斯顿喝着红茶,有些意外地问道:“你居然还在养宠物吗?”
许霍问:“不像吗?”
“感觉而已。”切尔斯顿有话直说,“你和兰德似乎是一样的人,他养死了三棵百年红豆杉,你看起来快把自己养死了。”
许霍若有所思,“有道理。”
猫宁往前走了几步,蹲身揣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模样清奇的巫毒娃娃。
切尔斯顿提起一只粉色的巫毒娃娃,递到猫宁的眼前,“玩吧。”
许霍问:“她不是人吗?”
切尔斯顿说:“她也可以不是人。”
“巫毒娃娃是他们的休闲模式,如果感到不舒服,他们会自己跑开的。”切尔斯顿有耐心地解释道,“当然,如果你想体验不一样的视角,也可以钻进娃娃的身体里。”
闻言,许霍看向厉风行。
厉风行翻着资料,说:“我不会让你进去的,别看了。”
许霍追问道:“为什么?”
切尔斯顿笑了两声,“他是怕你走不出来吧,巫毒娃娃的身体构造是一座迷宫,只有找到出口,才能回到现实中。”
许霍说:“这是好事呀。”
能光明正大地躲避现实,不是很好吗?
切尔斯顿摇了摇头,“不是好事,进入迷宫之后,你将隔绝一切声音,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许霍问:“那坏处呢?”
切尔斯顿皱眉说道:“坏处?难道这还不算是坏处吗?”
进入迷宫,相当于被世界被孤立了,只能自救。
居然还有好处吗?
切尔斯顿说:“小孩子进入巫毒娃娃,是因为他们太吵了,你又不吵,不用进去。”
许霍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更吵一些?”
厉风行将一沓资料拍在他的腿上,“别聊巫毒娃娃了,陪我填资料吧。”
许霍哦了一声,乖乖地低下头去,翻看着腿上的资料。
切尔斯顿看着动作同步的二人,莫名觉得有些多余。
但同时他又很好奇,问:“如果你要转职业,那以后怎么办?长期签证能办下来吗?”
厉风行说:“提前和佩特报备,就没问题了。”
切尔斯顿耸了耸肩,“行吧,你有关系。”
许霍问:“佩特是谁?”
切尔斯顿说:“是当今的魔王。”
“他和兰德是老同学,关系挺好的。”说着,切尔斯顿笑了笑,“过段时间,佩特就要举办婚礼了,如果你想来,我可以问魔侍多要一份邀请信。”
许霍拒绝道:“算了吧。”
说不定他会死在魔王大婚之前呢。
猫宁玩着巫毒娃娃,用爪子推搡着娃娃的手臂,喵个不停。
下一秒,缕缕黑气从巫毒娃娃的眼睛里冒了出来,落到地上现出人形。
那是一位穿着精致洋裙的小女孩,红色的长发垂到了小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猫宁。
她仰起小脸,看向切尔斯顿:“我可以抱抱它吗?”
切尔斯顿指指许霍,“你问他。”
小女孩转头看向许霍。
许霍指指猫宁,“你问它。”
小女孩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当它同意啦。”
然后,她变成一只红蝴蝶,飘到了猫宁的头顶上。
猫宁有些笨拙地捉着红蝴蝶,捉着捉着,就倒在了纹样华丽繁复的桌面上。
半个小时之后,厉风行放下资料,将其装进档案袋,塞进抽屉里。
许霍揉了揉眼睛,问:“整理完了?”
“嗯,接下来等待审核就行了。”厉风行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切尔斯顿早就走了,猫宁在红蝴蝶的指引下,跑到了后花园玩耍,也不见影儿了。
客厅里只有许霍和厉风行,无比安静。
厉风行笑着问道:“你想出去看看吗?”
许霍看向门外阴沉的天,“要下雨了吧。”
“普尔岛是这样的,天气就没好过,王城会好一些,那里经常是晴天。”厉风行看了看表,“才刚六点,王城还没关闭。”
许霍跟着厉风行走到门外,问:“王城还有关闭的时候啊?”
“嗯,有宵禁。”厉风行说,“现在去,应该能赶上烟火大会。”
许霍冒出个头,“烟火大会?”
厉风行点头说道:“嗯,月中了。”
许霍说:“活动还挺多的。”
“毕竟是魔界幸福值最高的城市。”厉风行握住许霍的手,带他走到一处法阵前,“闭上眼吧,等你再次睁眼,就到王城了。”
许霍很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两秒之后,厉风行说:“睁眼吧。”
许霍睁开双眼,看向周围的建筑物,“哇,这不是和地球差不多嘛。”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道天桥挂在空中,由闪闪发光的传送法阵连接着桥的两端。
都市繁华,植被覆盖率很高。
许霍看向遥远的天桥,问:“怎么上去?”
厉风行指指法阵,“站上去就行了。”
“哇,这么方便。”许霍感叹道,“不愧是魔界啊。”
他刚想抬起腿向前走去,一只小手就拽住了他的裤腿。
许霍低头,恰好对上一双纽扣做的眼睛。
布偶娃娃长得很丑,很狰狞。
但是配着纽扣眼睛,既诡异又可爱。
许霍问:“这是什么?”
布偶娃娃掐着极细的声线,像是小丑的狞笑,“哥哥,带我回家吧。”
厉风行看都没看,将许霍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不用管它,专门来坑地球游客的。”
许霍收回视线,问:“怎么坑?”
厉风行想了想,说:“比如,会趁机偷走你的钱包,然后吃掉你的灵魂。”
许霍又哇了一声,“民风这么淳朴。”
“所以人类不会单独来到魔界,一般都会有魔陪从。”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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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提醒道,“这些东西只对地球游客下手,小心一些。”
许霍说:“哦。”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还在看着他,甚至举起小手,朝他摆了摆。
还怪可爱的嘞。
走上法阵,两人来到天桥。
天桥是字面意义上的天桥,即在天上的桥。
向下看去,魔界似乎缩成了一张地图,只能看见城市边缘,看不清具体景色。
微风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馥郁的花香。
许霍打量着由大理石砌成的天桥,说:“生活在王城,确实挺好的。”
护栏高度有点儿低,仿佛跨腿就能跳下天桥。
肯定很适合自杀吧。
厉风行笑道:“要不要来王城定居?”
许霍说:“房价挺贵的吧,汇率又那么高,我就算是一天画三十张稿子,都供不起房贷。”
“不用还房贷,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厉风行理由充分,“因为家族重心已经转移到了王城,所以庄园很空。”
许霍啊了一声,“家族重心?”
厉风行说:“嗯。”
他随手指向王城里最高的建筑物,“那里就是。”
许霍看着银白色的大楼,沉默一会儿,问:“你之前的工作地点,就是它啊?”
厉风行点头说道:“嗯,只是挂个虚职而已,每天打卡就行了。”
许霍比了个手势,“最轻松。”
“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位置。”厉风行说,“保证清闲。”
许霍摇了摇手,“算了吧,有种吃软饭的感觉。”
“虽然我也挺想吃软饭的,但是你的饭太软了,吃不起。”许霍颇有几分道理地说道,“经常吃软饭,牙会疼的。”
厉风行说了声好,“等你想吃软饭了,就来找我。”
许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行,一定找你。”
站在天桥上,许霍有些待不住了,问:“王城还有哪里好玩的吗?”
厉风行看着明显有点儿躁的许霍,说:“你想去哪里?”
许霍摸了摸下巴,“比如,闹鬼的凶宅?”
厉风行轻笑道:“没有,你可以去其他地方。”
许霍问:“去哪里?”
厉风行看了一眼王城,说:“想玩过山车吗?”
许霍期待问道:“什么样的过山车?”
厉风行在空中画了一条直线,“近乎垂直的过山车。”
许霍连连点头,“好好好,就玩这个,我要玩过山车。”
厉风行问:“你不害怕吗”
许霍很是奇怪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厉风行举例说道:“在那里,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吓人的鬼。”
许霍更想去了,“那就走啊。”
厉风行拿他没办法,说:“好,那就走吧。”
许霍嘿嘿笑道:“耶诶。”
走下天桥,两人打了个车,来到王城游乐园。
许霍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过山车设施,“哇,这么高。”
厉风行问:“还想玩吗?”
许霍说:“那肯定得玩啊。”
说完,他拉起厉风行的手,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
玩,玩的就是恐怖过山车。
16. 开心的捏
事实证明,魔界的过山车,很刺激。
无论是近乎垂直的高度,还是途中不断闪现的鬼影,以及尽头处的白衣女人,都很刺激。
有种置身怪谈的诡异感觉。
走下过山车,许霍脚步浮虚。
但是精神不错。
许霍很是期待地说道:“我们再玩一次吧?”
他的精力实在是太充沛了,厉风行没有拒绝,点头说道:“可以。”
于是两人又连玩了三次过山车。
不愧是魔界啊。
过山车上的NPC,次次不一样,次次都很恐怖。
许霍掏出手机,对着僵尸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
点进相册,照片里又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厉风行解释道:“他们是鬼,一般相机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许霍问:“那得用什么相机?”
“用附过魔的相机,就能拍到了。”厉风行问,“想玩吗?”
许霍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厉风行笑了一声,带他走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一部相机。
许霍打量着相机的外形,“这不是哈苏吗?”
厉风行说:“是附过魔的哈苏。”
许霍耸了耸肩,“好吧。”
说完,他仰头看着商场三楼,拍了一张照片。
厉风行说得没错。
附过魔的相机真的能拍到鬼哎。
看着相机里的各种小鬼,许霍称赞道:“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啊。”
他摆弄着相机,问:“我能把它带回家吗?”
厉风行说:“可以,本身就是为你买的。”
“耶。”许霍新鲜感十足,“有了它,我是不是能拍到地球上的鬼了?”
厉风行没有否认,“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许霍哇了一声,“这么神奇。”
两人在商场里拍了不少照片,对于那些小鬼大鬼,许霍几乎快认全了。
一直磨蹭到了八点半,他们才慢腾腾地走出商场。
正好烟花大会快开始了。
再次站在天桥上面,许霍看向夜幕,繁星弯月,远处还有深红色的火光,似乎是魔法的余波。
许霍看看周围,位置很空,但也不算特别的空,于是问道:“怎么才刚这么点儿的人?”
“大部分都在地面上。”厉风行说,“只有伯爵以上的人才能进入天桥。”
许霍愣愣地啊了一声,“你是伯爵?”
厉风行笑了笑,“我当然不是了,切尔斯顿是侯爵,我的父亲是公爵,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法阵会允许我们进入天桥。”
许霍很有跳跃性地问道:“公爵不是王室成员吗?”
“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不多。”厉风行说,“我爷爷是上上任国王的舅舅,但是随着开枝散叶,和王室的来往也就逐渐少了。”
许霍听不懂。
许霍大为震撼。
他很好奇,“既然你都是贵族了,为什么还要当恶鬼啊?”
厉风行摇头说道,“两者并不冲突,选择职业是每只恶魔的必经之路,就连魔王都不能幸免。”
许霍说:“好惨。”
“还行,如果不是因为被分到了恶鬼行列,我也不会遇见你。”厉风行淡声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算是坏心办好事吧。”
许霍感觉敏锐,问:“从哪里开始是好事儿?”
厉风行反问道:“现在不算是吗?”
许霍指指天桥底下的微缩地图,“如果我能跳下去,那才算是好事儿。”
厉风行没有阻拦,只是说道:“就算跳下去,你也死不了的,下面有法阵,会托着你的身体,不让你掉下去。”
许霍说:“牛。”
闲聊几句,一束烟花率先升入空中。
这将预示着烟花大会的到来。
周围瞬间人声影动,格外热闹。
许霍举起相机,对准天空。
忽然,他转身看向了厉风行,将镜头怼到他的面前,语气轻快,“看我。”
厉风行抬头,笑着问道:“不看烟花吗?”
许霍一连拍了四五张照片,“总有些人比烟花更重要。”
厉风行心声微动,越过黑漆漆的相机,去看许霍的眼睛。
在烟花的映照下,他的眼睛更显深绿,像是上好的祖母绿,更像是后花园郁郁葱葱的榉树。
厉风行抬手按下相机,调转方向,将相机转移到他的手上,“什么人?”
许霍没有用力,任凭厉风行拿走相机,“什么什么人?”
厉风行举着相机,看向许霍,按下录像键,“你说的人。”
许霍笑了两声,“俄罗斯套娃是吧。”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不太老实,在相机上摸来摸去,“你拍了什么?我要看。”
厉风行微微向后倾身,“不给看。”
许霍转而双手抱臂,妥协道:“行吧行吧,不给看就不看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天边的烟花。
厉风行看着取景器里的许霍,轻声说道:“好看吗?”
许霍问:“什么好看?”
厉风行说:“烟花。”
“好看。”许霍笑着说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不用谢。”厉风行按下结束键,将相机还给许霍,“现在可以看了。”
许霍调着录像与照片,微微笑着,忽然说道:“更想跳下去了。”
厉风行看向他的侧脸,“我可以陪你一起跳。”
许霍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还有大好日子要过呢。”
厉风行问:“那你呢?”
“我?”许霍的声音低低的,但是足够清晰,“我混日子就行了。”
办理休学手续之后,他想过不下二十种的死法。
最后也算是陆陆续续地实践了吧。
可惜都失败了。
有时他分不清躁郁和正常,分不清他是死是活,他只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混在人群当中,也就勉强把自己当成活生生的人了。
就像是他一直以为的那样,烟花是漂亮的,盛大的,而他是丑陋的,不堪入目的。
厉风行取走他的相机,说:“如果你真的是在混日子,也就不会去上学了。”
许霍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点了点头,“有道理。”
两人在天桥上磨蹭了一段时间,这才踩着烟火大会的尾巴,回到了庄园中。
会客厅里,艾尔加沙正在和猫宁玩乐。
看见厉风行,她甜甜地笑道:“哥哥。”
厉风行摸了摸她的头,问:“切尔斯顿呢?”
“他陪祖母散心去了。”艾尔加沙抱起一脸无辜的猫宁,“哥哥,今晚我可以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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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一起睡觉吗?”
厉风行看向许霍,“可以吗?”
许霍看向小猫宁,“可以吗?”
猫宁弱弱地喵了一声。
艾尔加沙开心道:“那我就抱回去啦。”
说完,她提着小洋裙的衣角,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厉风行目送她的离开,说:“我大概会在魔界待三天,有时可能会不在家,有什么事,你直接和切尔斯顿说就行了。”
许霍点了点头,“哦。”
许霍问:“那我今晚住在哪里?”
厉风行想了想,“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许霍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住?”
“三楼有空房间,你可以住在那里。”厉风行说,“我就住在三楼。”
许霍听话地点点头,“好。”
走上三楼,时间已经不早了。
许霍朝厉风行摆了摆手,“再见。”
厉风行回道:“睡吧,晚安。”
佣人已经打扫过了房间,许霍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躁期还是好啊。
躺了一会儿,他下意识探身去翻抽屉,看见带有花纹的抽屉时,他才想起来忘记带药了。
“…………”
原本躁期就睡不着觉,现在又没有药,那他还睡不睡了?
这时,门被敲响。
许霍前去开门,就见厉风行左手拿着一杯温水,右手拿着一些小药片,“记得吃药。”
“哇,你带了。”许霍有些惊讶,接过小药片,兑着水吃完了,“我还以为我要通宵了呢。”
厉风行笑了笑,“早点睡。”
许霍乖乖说道:“好,你也早点睡吧。”
吃完药,送走厉风行,许霍跌进大床里,掏出手机看了两眼。
晚上十点了。
半身像真香:你死哪儿去了?
半身像真香:一天不回我,是不是偷偷在外面逍遥呢?
半身像真香:[你倒是潇洒了,留我和孩子在厂里打工]
特大暴雨:嘿嘿。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疯了?
特大暴雨:没疯,心情好。
半身像真香:谁把你哄开心了?
特大暴雨:今晚见着鬼了,还看见烟花了。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是不是发烧了搁这儿说梦话呢。
许霍翻着相册,找到了导出来的商场照,挑了一张不是特别恐怖的,发给了半身像。
半身像真香:妈呀你真见鬼了。
特大暴雨:嘿嘿。
半身像真香:你别嘿嘿了,我害怕。
特大暴雨:晚安安。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是不是没吃药?
特大暴雨:没呀,才刚吃完呢。
半身像真香:吃完就赶紧睡吧,别聊了。
特大暴雨:嘿嘿。
半身像真香:别嘿嘿了!
特大暴雨:嘿嘿。
特大暴雨:嘿嘿。
特大暴雨:嘿嘿。
半身像真香:[微笑]
发完消息,许霍关掉手机,将自己窝进被子里。
他确实挺开心的。
虽然他不知道开心的理由。
但就是很开心。
17. 昏迷
在普尔岛待了两天,许霍少说见了五十次鬼。
走出卧室,许霍穿着真丝睡袍,习以为常地按下小鬼光秃秃的脑袋,拨开倒立的无头尸体,走到楼梯口时,又推开了挡路的伽椰子。
历经种种恐怖怪谈,这才走到楼下。
艾尔加沙抱着昏昏欲睡的猫宁,转过头来,朝许霍说道:“早上好。”
许霍点点头,“早上好。”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猫宁的小猫头。
猫宁张张爪子,眯缝着眼睛看向对面,看见是许霍之后又闭上了眼,堂堂睡着大懒觉。
艾尔加沙的声音很乖,“哥哥去王城了。”
许霍说:“嗯。”
“他走之前,让我监督你吃药。”艾尔加沙抬起右手,将药递给许霍,“吃吧。”
许霍吃下药片,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艾尔加沙歪了歪头,“马上就回来了。”
她抱着猫宁,跑到沙发边上,转身坐在许霍的对面,定定地看着他,红色的瞳孔像是万花筒,纵深复杂。
艾尔加沙轻声说道:“哥哥很喜欢你。”
许霍放下水杯,“是吗。”
“嗯。”艾尔加沙说,“哥哥有很多朋友,最喜欢你。”
许霍有些走神,“为什么喜欢我?”
艾尔加沙语气轻缓,说:“我不知道,只有哥哥知道。”
她坐得很规范,小腿并拢,双臂环在猫宁的身上,眼睛又大又圆,像是古堡里的洋娃娃,精致可爱。
“你在听吗?”艾尔加沙问,“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哥哥很担心你。”
许霍回神,“我没事。”
只是前两天玩得太疯了,有些孽力回馈了。
现在的他身体疲倦不堪,精神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死了。
许霍换了个新话题,问:“猫宁吃饭了吗?”
艾尔加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喂它吃了鬼的灵魂。”
许霍蹙眉,“什么灵魂?”
艾尔加沙机械地摸着猫宁的背脊,说:“吃了鬼的灵魂,猫宁就会长生了。”
她将猫宁抬到脸边,蹭了蹭它,“我喜欢它,所以我不希望它出意外,从今以后,它就是一只魔猫了。”
许霍不太明白她口中的魔猫是什么生物,但听意思,再看猫宁的状态,不像是坏事儿。
“哥哥喜欢你,所以他不希望你出意外。”艾尔加沙表现出适当的疑惑,“你会死吗?”
和小孩子聊这种话题实在是太诡异了。
许霍只好含糊不清地说道:“人类都会死的。”
艾尔加沙说:“不,哥哥会帮你的。”
“嗯?”许霍问,“怎么帮。”
艾尔加沙笑了笑,露出两排细密的小白牙,“他会有办法的。”
艾尔加沙重复说道:“他会有办法的。”
说完,她抱着猫宁站在地上,侧过身来,一些猫毛浮在她的粉色小洋裙上,乖乖巧巧,可可爱爱。
艾尔加沙说:“再见。”
许霍挥了挥手,“再见。”
艾尔加沙走后,偌大的会客厅骤然安静下来。
许霍的脑子还是僵硬的。
他有预感,他又得在床上连躺半个月了。
完全不想动,完全不想下地。
坐在沙发里愣了好久,许霍这才拿出手机,找了一部鬼片,投射到电视上看了起来。
古堡里有许多模样狰狞的鬼怪,听见电影的恐怖音效,纷纷被吓得跑上了二楼。
看得出来鬼怪的胆子也没大到哪里去。
电影看到一半,厉风行终于回来了。
“吃饭了吗?”厉风行递给他一盒甜点和早餐,“王城里有些急事,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许霍接过甜点,“没事。”
反正他也没等太久。
在普尔岛的日子十分悠闲。
睁眼就有饭吃,卫生由魔佣全部负责,他几乎是享福来的了。
许霍吃了一口瑞士卷,问:“魔猫是什么?”
“艾尔加沙把猫宁变成了魔猫?”厉风行问,“猫宁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许霍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许霍吃着瑞士卷,总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厉风行坐在他的身边,“那就没有问题,变成魔猫以后,猫宁的寿命会大幅增长,不用担心。”
许霍嗯了一声,放下瑞士卷。
厉风行问:“不喜欢吃吗?”
许霍皱了皱眉,“还行,就是味道有点儿怪。”
“可能这就是魔界风味吧。”厉风行将生煎包递给许霍,“吃点主食。”
许霍说:“哦。”
吃了半个生煎包,许霍面色沉重。
厉风行问:“不喜欢?”
许霍摇头,“不好吃。”
不怪他,毕竟他的口味早就被厉风行养刁了。
许霍诚实说道:“不如你做的好吃。”
厉风行笑了一声,“那就回去再吃。”
许霍问:“你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事情?”
厉风行说:“快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他笑着问道:“等急了?”
许霍说:“不是,在这里待得太舒服了,不想回去了。”
他的精神有些萎靡,“如果以后的日子也能这么轻松就好了。”
厉风行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提起许霍的真丝睡袍的袖子,往上扯了扯,替他盖住了半边锁骨。
许霍浑然未觉,仰头叹道:“由俭入奢易啊。”
厉风行轻声说道:“没关系,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定居魔界,我在王城有三处房产,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养你足够了。”
许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算了吧,一直待下去,总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厉风行问:“比如?”
许霍侧脸想了想,“不定期的发疯?”
厉风行说:“那不是你的错。”
“算了吧。”许霍困倦地眯着双眼,“等我哪天活不下去了,再来找你。”
厉风行笑道:“现在也可以的。”
许霍思绪沉沉,仍保持着一缕清醒,说:“不行,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总有一天,你会组建自己的家庭,怎么可能永远养着我。再者说了,我没有被饲养的价值,更不懂得怎么提供情绪价值,比起养我,可能你养只狗、养只猫,回报率都会比养我要多得多。”
厉风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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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不太同意,“为什么要这么说?”
“经验之谈。”许霍闭上眼睛,声音低低地说道,“连父母都养不了我,你和我非亲非故,能做什么?”
厉风行否认道:“我当然可以养你。”
许霍扯起嘴角笑了笑,“算了吧,你不可能一直养着我,你会厌倦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厉风行撑着下巴,低声说道,“反正你又没有损失,可以试的。”
许霍说:“我对我自己有着最基本的认知,而且,我怕被你养惯了之后,我会忘记怎么独立生活。”
他坐直身子,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撑着没有晕倒,说道:“等你转职成功,契约应该就能解开了吧?”
厉风行问:“所以呢?”
许霍站起身来,张了张口,然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恐怖电影在眼前盘旋,旋了十几圈,终于,他失去了意识。
厉风行抬手,接住他的身体。
魔界天气偏凉,普尔岛时常起雾,在环境的影响下,许霍的身体变得有些冰冷。
厉风行看了一眼在室内环绕着的鬼魂,然后将许霍打横抱起,抬步走上三楼。
鬼魂们紧张地觑着彼此的身影,齐齐聚在楼梯口,面带冷汗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推开房门,厉风行将许霍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窗户半开着,冷风吹进室内,吹得窗帘到处乱飘。
厉风行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书,拉开椅子,坐在许霍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许霍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
厉风行伸手推平他的眉头,放低声音念了个咒。
两秒后,许霍逐渐变得平静。
厉风行深深地看着他,在黑暗中,他的瞳孔显出薄薄的一层红,红得灼人。
初见许霍时,厉风行确实被他惊艳到了。
青色的眼,气质阴郁。
但那时候,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关系。
像是天降好友,没有任何特殊意味。
厉风行想起了两天前的烟花大会,站在万千烟火前的许霍,朝向他的相机,以及许霍说过的话。
“总有些人比烟花更重要。”
是许霍的随口一提?
还是许霍的真实想法?
厉风行无从得知,假若让许霍再去回想,八成会被他否定吧。
无可否认,他越陷越深了。
他想将许霍锁在身边,想要饲养着他。
像是养一只猫,为他梳毛,为他洗澡,为他打扮。
可惜,那只猫太警惕了。
独立性更是高得可怕。
厉风行慢慢靠近许霍的脸,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肉香。
是许霍的香气。
融合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许霍可能会昏迷,可能会有些不良反应。
厉风行根本离不开他。
他的目光落在许霍的嘴唇上,眼神像是毒蛇,在许霍的身上无限游走。
厉风行抬手拢着许霍的真丝睡衣,系好带子,直到遮挡住了大部分裸露皮肤,这才满意收手。
然后,他低了头,拨开许霍的碎发,露出眉心。
厉风行轻轻地吻着他的眉心,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18. 反正已经看光了
躺了两天,许霍终于醒了。
刚睁眼,就看见厉风行坐在他的身边,正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我给你续了长假,再睡会儿吧。”厉风行放下手机,摸乱了许霍的头发。
许霍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似乎还没睡醒。
他用头发蹭蹭厉风行的手心,然后再次闭上双眼,继续睡了。
梦里,他站在河流之上。
背后是黑透了的天,无风无云。
许霍抬起右手,一缕黑烟正在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指尖,像是要把他的灵魂全部换了。
许霍摩挲着中指指腹,又抬头看向夜幕。
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轮血月,挂在上空,格外孤独。
许霍放松身体,跌进河流里。
黑雾仍在侵蚀着他的指尖。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的身体好像更轻盈了,灵魂似乎随时能够飞出身体。
忽然,一只手覆到了他的小臂上,手指在他的皮肤上画了个不太清晰的图案。
小臂越来越烫。
许霍将小臂沉在河流里,身体随着水波而起伏。
起起伏伏,在河流里待了许久,黑雾终于慢慢停住,小臂上的烫伤也逐渐消失了。
十几分钟之后,许霍醒了。
大脑比之前清醒多了。
厉风行还没走,坐在扶手椅里,偏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卧室里没有一丝光亮。
黑暗之中,只有厉风行的眼睛是亮着的,闪着微微的红光。
像是在暗处窥伺的野兽终于露出了它的爪牙。
许霍卷起被子翻了个身,没有注意到厉风行的眼神,瓮声瓮气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厉风行说:“三天。”
“怎么睡了这么久?”许霍拿起手机,“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手机的白光照亮了他的脸。
许霍将界面对准厉风行,问:“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呢?”
厉风行拿走他的手机,熄灭屏幕,说:“你的状态很差,我怕出意外。”
许霍问:“我怎么了?”
“体质太弱了,鬼气入体。”厉风行拨开他的头发,“休息几天就好了。”
许霍不疑有他,“嗯。”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真丝睡袍,颜色变了,原先是白色,现在是黑色,应该是厉风行给他换的。
许霍没什么另样感觉,毕竟在他们遇见的第一天,他就光着全身出现在了厉风行的眼前。
反正已经看光了,如今再去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许霍懒懒地窝在被子里,问:“有吃的吗?”
厉风行拿出一碟慢炖牛腩。
许霍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上,慢腾腾地吃着牛腩。
厉风行说:“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许霍点了点头,“好。”
厉风行向前探身,摸了摸许霍的头发,语气轻松,“我和班主任说过了,整个高三,你会一直待在复习机构里,不会回到学校。”
许霍有些意外,“班主任同意了?”
厉风行说:“嗯。”
许霍差点忘了咀嚼的动作,“这么好。”
“从今以后,你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了。”厉风行笑着说道,“如果你想上学,随时可以回到学校。”
许霍摇头,“我不想去上学。”
厉风行说:“那就别去了。”
许霍吃着慢炖牛腩,评价道:“你好像溺爱孩子的家长。”
厉风行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不喜欢吗?”
许霍笑了笑,“喜欢。”
不用去上高中了,他简直不要太高兴。
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饭,许霍卷卷被子,再把自己藏在里面,脑子晕乎乎的,“我再睡一会儿。”
“先把药吃了。”厉风行说,他从药盒里拿出几粒药片,递给许霍,“吃完再睡。”
许霍起身,“哦。”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捻着小药片,许霍数了数,好像比以前多了两粒。
但他没多在意,可能是稳定灵魂的药吧。
他现在对厉风行的信任度几乎可以再上一层楼了。
吃完了药,许霍跌回被窝里。
厉风行替他拉上被子,说:“睡吧,我看着你。”
许霍眯了眯眼,睡意袭来,“嗯。”
他一连睡了四天。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
厉风行依然坐在他的身边,有些无聊地翻着一本古老的魔法书。
许霍彻底睡够了。
他打了个哈欠,倚靠在床头上,问:“几点了?”
“中午十一点。”厉风行回答道,“感觉怎么样?”
许霍偏头想了想,“还行,可能是睡足了。”
他看了看身上的睡袍,白色的。
厉风行到底给他换了多少次衣服?
许霍脱下睡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厉风行看着他换衣服,问:“很想回去吗?”
“在这儿待久了,我会变懒的。”许霍穿上长袖衫,叹了口气,“下辈子再来享福吧。”
厉风行笑道:“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许霍摇了摇头,“走吧。”
走出房门,切尔斯顿和艾尔加沙正待在楼下玩纸牌桥,猫宁窝在他们的旁边,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快要睡了。
看见两人,切尔斯顿挑眉道:“你们终于舍得出来了?”
许霍看向厉风行,没说什么。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厉风行一直和他待在同个房间里吗?
厉风行倒是没有避讳,说:“嗯,他刚醒。”
切尔斯顿酸溜溜地说道:“怎么这么能睡啊?”
艾尔加沙偏了偏头,问:“你们要走了吗?”
会客厅里,不止有切尔斯顿和艾尔加沙,还有他们的祖母,弗格斯夫人。
弗格斯夫人头发花白,长得却很年轻,她抱着一只小小的狗崽,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孩子,睡得还习惯吗?”
许霍回道:“嗯,谢谢祖母,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弗格斯夫人温柔地说道,“普尔岛永远为你开放,欢迎你随时回来。”
许霍点了点头,“好,我会的。”
向所有人告别之后,许霍抱起猫宁。
艾尔加沙站在他的身旁,依依不舍地看着猫宁,“我会想它的。”
许霍摸摸她的头,说:“我会经常带它回来。”
艾尔加沙定定地看着他,“你会吗?”
许霍许诺道:“嗯,我会的。”
艾尔加沙转而笑道:“谢谢,我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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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普尔岛,厉风行带着许霍回到家中。
由于他们现在住在市中心,郊区的房子空出来了,许霍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退租了。
正好他有想去东北旅居的打算,本来就没想着多住。
走进客厅,许霍抱着猫宁倒在了懒人沙发里,一动不动。
厉风行关上门,笑着问道:“累了?”
许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累,命苦。”
厉风行抽了两根猫条,将猫宁引到了他的身旁。
猫宁睁着蓝绿色的大眼睛,很是期待地看着厉风行手中的猫条。
厉风行撕开猫条的包装,放在猫宁的眼前。
猫宁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按在厉风行的手上,探头吃着猫条。
许霍看向一人一猫的温馨画面,问:“猫宁真的可以长寿了吗?抗病性也会提高吗?”
“嗯。”厉风行将空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撕了一根新的猫条,“魔猫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许霍说:“哦。”
那就好。
猫宁吃猫条,许霍也开了一包人类猫条,边吃薯片边说道:“明天带它去打猫三联吧。”
“可以。”厉风行拍拍猫宁的小脑袋,“今晚想吃什么?”
许霍咔嚓咔嚓地吃着薯片,说:“想吃烤肉。”
“万象汇好像新开了一家烤肉店。”许霍掏出手机,“我把地址分享给你。”
厉风行点头说道:“好。”
分享完了地址,许霍点进和半身像的聊天界面。
时间:9:11
半身像真香:你回来了吗…………
半身像真香:我已经三天没有看见你了…………
时间:12:36
半身像真香:晚安宝宝…………
半身像真香:我们下辈子再做亲友吧…………
半身像真香:[哭]
许霍点进半身像的□□空间。
半身像真香:你们有人能联系上暴雨老师吗,他好像断联了…………
许霍回了一条评论。
特大暴雨:刚睡醒。
他调回到了聊天界面,放下薯片袋子。
特大暴雨: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半身像真香:我靠,你活了。
半身像真香:我都给你赛博哭坟完了,结果你活了。
特大暴雨: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就没上线。
许霍动了动僵直的脖颈,怠惰地瘫进懒人沙发里。
他没说谎。
这几天,他的精神真的不太好。
可能是见鬼见多了,总感觉大脑有些轻飘飘的。
半身像秒回。
半身像真香:那就好…………
半身像真香:我都快和茶姐商量好了,下周周六坐高铁去山东给你扫墓。
特大暴雨:我谢谢你们啊。
半身像真香:哎嘿。
半身像真香:我还以为你被恶灵先生吃掉了呢。
特大暴雨:我也想啊,但他不吃。
半身像真香:别似好吗?
半身像真香:我们当一辈子亲友,画一辈子的稿,好吗?
特大暴雨:TD
放下手机,许霍看向天花板。
对啊,为什么厉风行不想吃他?
难道是他不够香吗?
19. 恶鬼缠身
放下手机,许霍仰头看向修剪绿萝的厉风行。
感觉到他的视线,厉风行抬起眼皮,“怎么了?”
许霍考虑几秒,很是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吃了我?”
厉风行剪去绿萝的烂叶子,问:“你很希望被我吃吗?”
许霍蹙着眉头,想了又想,“准确来说,我想死。”
“那你想着吧,直到你死,我都不会吃你。”厉风行放下园艺剪,“所以,别乱想了。”
许霍缩缩脖子,“哦。”
许霍打开手机看了两眼,消息通知一直在不断地刷新,点进去,居然是沈余舟发来的。
沈余舟:你现在在哪儿?
沈余舟:我能到你家躲一下吗?
沈余舟:我好害怕。
特大暴雨:[?]
沈余舟:有人在跟着我。
沈余舟:可能也不是人,总之很怪。
沈余舟:我记得你家就在学校附近,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许霍直接将共享位置甩给了他。
沈余舟却没再回他的消息。
许霍皱眉起身,走到阳台上。
厉风行问:“怎么了?”
“同学说有人在跟着他,想来这里躲一躲。”许霍看向楼下的街道,“我把位置发给了他,但他没回消息。”
厉风行看向外面的大晴天,问:“没报警吗?”
许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应该没有,他说那有可能不是人。”
沈余舟是住宿生,按理来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走出校门,没有假条,门卫也不会放行的。
况且,他们满打满算只认识了一周。
沈余舟宁愿找他,都不想去报警求救,为什么?
这时,门铃响了。
许霍转身下楼,“我去开门。”
两分钟后,沈余舟包裹严实,气喘吁吁地走进了客厅。
许霍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余舟看向许霍,眼中带着还未褪去的惶恐,“他在跟着我,根本甩不开。”
许霍问:“谁?”
“我不清楚……”沈余舟稳住呼吸,“有可能,不是人……”
许霍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沈余舟慌不择言道:“我记得我在你的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今天下午我出去买药,我又闻到了……”
许霍歪了歪头,指指自己,“我身上?什么味道?”
沈余舟奋力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弱弱推测道:“……不详的味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很害怕。”沈余舟为自己找补道,“我不是在说你——”
他慌乱地看向落地窗,忽然呼吸一滞,“他在窗外。”
许霍看了看正对着落地窗的小花园,什么都没有。
许霍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沈余舟否定道:“真的不是,你相信我。”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厉风行的身上,为了自证,开门见山道:“他不是人,对吧?”
闻言,许霍更疑惑了。
“我知道了,进来吧。”厉风行说,“应该是灵性太高了,被恶鬼看上了。”
许霍问:“真撞鬼了啊?”
沈余舟怯生生地点点头,“等他走了,我再回去,保证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厉风行说:“他不会走的。”
沈余舟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他会一直跟着你,直到吞噬你的灵魂为止。”厉风行解释道,“除非他主动放弃你。”
沈余舟担忧地看向许霍。
许霍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放心吧,他不吃。”
沈余舟松了口气。
厉风行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我最多能保证你不被恶鬼抓到。”
沈余舟连忙说道:“非常感谢。”
厉风行抬步走上二楼,“跟我来吧。”
沈余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许霍看着二人的背影,转过头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岁月静好,鸟语花香。
是他的灵性太低了吗?
许霍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玻璃上出现了一道黑气。
许霍抬手摸向被它污染过的地方,手指开始有些刺痛。
黑气围在窗外,寸步不离,非常执着。
似乎想要顺着玻璃钻进室内。
许霍:“…………”
没有丝毫犹豫,许霍转身上楼。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厉风行吧。
上楼上到一半,他又停住脚步。
许霍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厉风行不想吃他,那窗外的野生恶鬼呢?
许霍默默看向那缕黑气。
二楼,书房里。
沈余舟看着手腕上的标记,问:“真的有用吗?”
厉风行放下黑笔,挥散地上的法阵,说:“屏障会阻挡三次袭击,如果屏障掉了,你再来找我。”
沈余舟轻声说道:“真的十分感谢……”
话音刚落,楼下响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厉风行皱起眉头,快步走出书房。
沈余舟愣了愣,然后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仅仅过了三分钟,楼下就变得一片狼藉。
看清了楼下的诡异场景,沈余舟直接愣在了原地。
破裂的落地窗前,一团黑气正密不透风地贴在许霍的周围,贴了两三秒,黑气却倏然散开了。
厉风行抬手扯开黑气,像是撕胶带一样,把它从许霍的身上剥了下来。
黑气落在地上,很快就现出了原形,成了一名红色头发的成年男性,跌坐在地,骂骂咧咧,眼神写满不可思议。
男人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许霍,质问道:“你竟然不是人?!”
许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厉风行拽到了身后。
他怔了怔,“他在骂我?”
厉风行冷着一张脸,问:“谁允许你来的?”
男人收起视线,缓缓看向厉风行,更难以置信了,冲着许霍大吼道:“你还是个半魔人?!”
厉风行懒得再和他纠缠,直接亮出了魔杖。
看见魔杖上的家徽,男人脸色大变,手脚并用地迅速逃离地面,变成一缕黑气逃走了。
厉风行收起魔杖,看向许霍,问:“你开窗了?”
许霍顿时有些心虚,“只是开了一条缝儿……”
谁知道它会顺着缝隙钻进室内啊?
还把钢化玻璃撞碎了。
这可是钢化玻璃!
许霍移开视线,果断认错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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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故意的。”
“不是?”厉风行握着他的手腕,语气冰冷,“哪里不是?我看你很希望他进来啊。”
许霍更心虚了。
他晃了晃厉风行的手,小声说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厉风行说:“最好没有下次。”
许霍连连点头,“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沈余舟走到客厅,“他走了?”
厉风行始终注视着许霍,“不会再来了。”
沈余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看了看厉风行和许霍,觉得气氛可能不太对劲儿,悄悄地溜到门口,“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上课啦。”
厉风行嗯了一声,“走吧。”
下一秒,沈余舟打开门,光速逃走了。
室内蔓延着令人想死的寂静。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霍叹了口气,承认道:“好吧,我确实想放他进来。”
厉风行静静地看着他。
许霍抬手挡住他的视线,“别看我。”
奈何他只有一只手,完全挡不住厉风行的目光。
看了十几秒,厉风行拉起许霍的手腕,声音放缓,问道:“他有没有伤到你?”
许霍摇头,“没有。”
他看向厉风行,问:“你不生气了?”
厉风行查看着他的身体,反问道:“生气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把他放进来了。”
许霍说:“如果你早点把我吃了,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厉风行抚过许霍小臂上的擦伤,说:“我的错。”
许霍点点头,“原谅你。”
厉风行说:“谢谢你的原谅。”
“……”许霍有些不自在地抽出了手,回想起男人说过的话,轻声问道,“半魔人是什么意思?”
厉风行摩挲着他的伤口,说:“字面意思。”
许霍若有所思,问:“所以我是人吗?”
厉风行淡声说道:“以前是。”
许霍偏头,问:“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一天都不想多活了。”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到鬼魂污染了你的食物。”厉风行似乎有些疲惫,“如果你想终止变魔进程,我可以帮你。”
许霍看着自己的手,“那就终止吧。”
厉风行说:“好。”
“你可以不用管我。”许霍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人类总会死的,你应该多注重自身,而不是将时间挥霍在我的身上,那将毫无意义。”
厉风行蹙眉,“哪怕我想,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许霍说,“所以不用管我。”
他已经习惯了独居生活。
厉风行的突然到来,紊乱了他的生活节奏。
厉风行对他很好,许霍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意。
可惜,他天生不适合被人爱吧。
许霍说:“厉风行,算了吧,你别再管我了。”
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和我待在一起,完全没有意义。”
厉风行看着许霍,说:“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他摸了摸许霍的头,“放心,我没生气。”
厉风行想要抬起许霍的下巴,但手刚刚覆上,就被眼泪打湿了。
许霍哭了。
20. 好哄的人
厉风行叹了一口气,牵过许霍的手,将他拉进怀里,安抚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许霍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布料。
他本来就不是承受能力特别高的人。
从小到大,他就生活在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批评的环境里。
即使到了成年,这种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经常性的批评没有让他养成坚韧的性子,反而挫了他的自信。
久而久之,他变得害怕批评与责备。
面对毫无关系的他者的批评,可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哄哄自己就这么过去了。
但厉风行不是。
厉风行对他很好。
他时常怀疑旁人接近他的目的,猜忌心太重了,所以他的朋友不多。
他很惶恐。
许霍害怕接收不常见的好意,更害怕好意离他而去。
他很想和厉风行说,能不能别再以那种恐怖的语气和他讲话了,但是他不敢。
那样太任性了。
他不想火上浇油。
许霍一通乱想,情绪越来越收不住了。
他刻意回避着所有消极情绪,消极情绪却违背他的意愿,疯狂地朝他袭来。
嗓子的梗塞感,几乎快把他的所有呼吸都攫取走了。
他的五感好像被封闭了,只能感觉到厉风行在轻轻拍着他的背,呼吸落在他的耳后,似乎是在说什么话。
许霍听不清。
两人贴在一起,过了很久很久,许霍才恢复了正常呼吸。
厉风行问:“哭完了?”
听觉慢慢回归,许霍瓮声瓮气地回道:“杀了你。”
“杀吧。”厉风行笑着说道,“前提是你能杀死我。”
许霍缓缓站直身子,“我去睡觉了。”
厉风行问:“不吃烤肉了吗?”
“……”许霍站在原地,小声回道,“吃……”
厉风行摸摸他的头,“睡吧,晚上我再叫你。”
许霍说:“现在就去吧。”
厉风行问:“你不睡觉了?”
许霍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新店开业,晚上再去估计得排队了。”
厉风行笑道:“好。”
许霍抬眼,对上了厉风行的视线。
许霍还是有些心虚,轻声说道:“刚才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他便匆匆转身走进卧室。
眼睛已经哭肿了,带得眼部肌肉有些僵硬疼麻。
许霍破罐子破摔地倒进床里,卷起被子开始自闭。
实在是太丢人了。
哭就哭吧,还靠在了厉风行的身上。
靠就靠吧,还把厉风行的衣服哭湿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盼头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被子,“许霍。”
许霍探出头来,“干嘛?”
厉风行将猫宁抱到床上,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湿毛巾,“起来。”
许霍搂着猫宁,磨磨蹭蹭地坐起身子。
厉风行说:“闭眼。”
“干嘛?”许霍皱起眉头,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话落,湿毛巾覆在了他的眼上。
冰冰的,很舒服。
厉风行温声问道:“凉吗?”
许霍摇了摇头。
许霍更想哭了。
许霍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厉风行说:“那我走了?”
“…………”
许霍面无表情地拉开厉风行的手,看向他的眼睛。
某人面带笑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许霍握着厉风行的手,将它移到了眼睛上,索性不再看他,没有丝毫挽留语气地说道:“别走。”
厉风行轻笑道:“不会走的。”
冰敷了二十分钟,眼睛终于消肿了。
天色逐渐昏暗,时间不早了。
许霍起床,将猫宁放在猫爬架的太空舱里,站在门口等着厉风行。
丢脸归丢脸,饭总是要吃的。
而且还是巴西烤肉,不吃白不吃。
换好衣服,厉风行走到许霍的身边,说:“走吧。”
步入九月下旬,天气渐凉。
走在路上,秋风阵阵,卷起红枫叶吹到了空中。
厉风行牵起许霍的左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许霍体寒,从春天走到冬天,手都是冰冰凉的,捂都捂不热。
许霍低头看着手机,看着某宝里的数位屏。
由于厉风行大包大揽地托管了他的生活,许霍基本没再花过一分钱,钱包自然而然地鼓起来了。
看看余额,足够他换一个更高清的数位屏了。
许霍莫名有种被包养了的感觉。
“在看什么?”厉风行靠近了他,低头看向他的手机页面,“想换新的数位屏吗?”
许霍说:“嗯。”
厉风行说:“把链接推给我吧,我给你买。”
许霍停住动作,看向厉风行,“为什么?”
厉风行说:“就当是补偿你的礼物,不可以吗?”
许霍脱口而出,“当然不可以。”
那也太像Sugar Daddy和他的Sugar Baby了。
许霍果断摇头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厉风行若有所思,“不想要吗?”
“想要,但不能是你给我买。”许霍有理有据地说道,“我有钱,不用花你的。”
厉风行偏头说道:“好吧。”
许霍不想要,总有他自己的理由。
“既然你不想要数位屏。”厉风行将一把钥匙交到许霍的手掌心里,“那就给你这个吧。”
许霍愣愣地看向手里的钥匙,“什么?”
厉风行说:“渌水港城的独栋别墅。”
许霍眼神略带迷茫,“啊?”
“等到明年三月,装修应该就能完成了。”厉风行笑着说道,“你做的室内设计,理应给你。”
“……”
许霍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钥匙飞速丢给了厉风行,“我不要。”
厉风行没有感到意外,说:“房和数位屏,选一个吧。”
许霍问:“我能都不选吗?”
“至少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厉风行看向许霍,忽然凑近了,“连机会都不想给我吗?”
许霍战术后仰,“不给。”
厉风行问:“为什么?”
许霍说:“因为很怪啊。”
厉风行顺势问道:“哪里怪了?”
“你已经很照顾我了,我没有理由再去接受你的礼物。”许霍淡声说道,“不然我会有种关系不对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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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风行点了点头,“所以你不生气了?”
许霍疑惑问道:“我生气了吗?”
厉风行提醒道:“你的半魔人身份。”
闻言,许霍停住脚步。
厉风行问:“怎么了?”
许霍啧了一声,“你要是不说,我差点儿就忘了。”
厉风行有些遗憾,“那你就当没听过这句话吧。”
“不能。”许霍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怎么才能终止变魔进程?”
厉风行看向路面上的积水,说:“不知道。”
许霍问:“你不知道?”
厉风行摇头,“不知道。”
“唬我呢?”许霍扯扯厉风行的手,“你不是说可以终止的吗?”
厉风行想了想,“有吗?”
许霍静静地看着厉风行。
厉风行笑道:“哪怕你一直看着我,我都不会。”
许霍懒得和他周旋,“骗子。”
厉风行顺从道:“嗯嗯,我是骗子。”
正好他不想让许霍终止变魔,骗子就骗子吧。
承认自己是骗子,换许霍成魔,挺值的。
许霍不想说话,回想起在普尔岛的日常吃食,问:“我为什么会变成半魔人?因为那天的瑞士卷和生煎包吗?”
厉风行说:“你还记得啊。”
许霍无语,“我是人,不是鱼。”
厉风行点了点头,“有可能。”
许霍皱眉,“为什么?你当时就没发现不对吗?”
厉风行说:“没有。大概是因为鬼魂浓度太高了吧,附着在食物表面,没人能发现。”
许霍骂骂咧咧,“到底是谁想害我。”
“你不想延长寿命吗?”厉风行问,“恶魔是长生种,如果你变成魔了,就可以拥有几乎无限的时间了。”
许霍问:“长生种?那你们魔界岂不是要人口爆炸了?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
“不会,近百年来,魔界人口数量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厉风行带着许霍继续向前走,“有的恶魔还会移民住在人界,所以量并不多。”
许霍沉默两秒,“还有人界?”
“嗯,人类居住的地方,就叫人界。”厉风行说,“不止恶魔,还有精灵矮人和哥布林,以及其他物种。”
他想了想,“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异世界吧。”
许霍感觉他的大脑有些短路了,“撞大运然后转生异世界的那个异世界?”
厉风行点头说道:“嗯。”
“真有异世界啊?”许霍深皱着眉,“那我如果死了,岂不是有概率转生到异世界?”
厉风行没有否认,“有可能。”
“大概从几百年前起,很多地球人类在死后转生到了异世界。”厉风行说,“应该是神界的计划吧,将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世界打通了。”
许霍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步行到了万象汇,两人走进烤肉店。
因为来得很早,所以只排了几分钟的队。
摘下围巾,在店员的带领下,他们走到角落里的座位。
厉风行看向转着黑笔低头点单的许霍,问:“心情好了?”
“嗯。”许霍点完了单,语气轻松,“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厉风行笑着说道:“好。”
意料之外,还挺好哄的。
21. 有种被包养的错觉
十月中旬,许霍关上窗户,窝在懒人沙发里,一动不动。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许霍快被厉风行养成废人了。
卫生有厉风行,家务有厉风行,做饭有厉风行,开车有厉风行,复诊有厉风行,吃药有厉风行,手腕疼痛有厉风行,甚至连数位屏都有厉风行。
看着眼前的数位屏,许霍就觉得头疼。
那天吃完烤肉,他们回到家中,许霍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新数位屏,再看购物软件里的订单,不知何时被取消了。
真是见鬼了。
厉风行就是那只鬼。
许霍生无可恋地吃着柚子。
哦对,柚子还是厉风行剥的。
许霍叹气,看向阳台上的厉风行,脑瓜子疼。
厉风行说他的转职申请似乎被雪藏了,始终没有消息。
许霍不信,就凭他的家族势力,就凭他的人脉关系,怎么可能迟迟不动。
一定是厉风行在诓他。
具体是为了什么,许霍还没有结论。
总不可能是因为厉风行有什么养人的癖好吧。
许霍吃着红柚,问:“如果你来地球那天,遇见的不是我,你还会做这些事情吗?”
厉风行将第七株离奇死亡的绿萝丢进垃圾桶里,问:“哪些事情?”
许霍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总结道:“……当保姆?”
而且是没有工资的保姆。
许霍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
厉风行转身,将祸手伸向了茉莉花,说:“如果不是你,我会直接离开。”
许霍啊了一声,“恶鬼不是有硬性指标吗?”
“没有。”厉风行说,“只是有期限而已,哪怕无法完成,也没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许霍皱眉,“所以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厉风行看他一眼,“最近一周里,关于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十三遍了。”
许霍说:“我不明白。”
厉风行笑道:“不需要明白,反正你没拒绝。”
许霍为自己辩护道:“我拒绝了,就在三天前。”
厉风行打量着茉莉花,说:“是吗,我还以为你在跟我闹别扭呢。”
许霍懒得理他,索性继续窝进懒人沙发里,“我拒绝和你对话。”
厉风行轻笑一声,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许霍闭了闭眼,很没有骨气地回道:“桥头排骨。”
厉风行故意问道:“不是说拒绝和我说话吗?”
许霍转头,“我没说过。”
厉风行笑道:“好,那我就当你没说过。”
大约是在三天前,许霍被厉风行照顾得炸毛了。
原因很简单,厉风行的照顾,实在是太体贴入微了。
那段时间他在赶稿,没日没夜地赶稿,几乎连饭都来不及吃了。
看见他如此忙碌、饭都不吃,某位恶灵先生直接将他固定在了餐桌前,强迫他吃完了午饭。
士可杀不可辱。
许霍堂堂炸毛了,他很是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吃饭呢?”
厉风行回答得很简单,“你的胃不疼了?”
然后,许霍就沉默了。
因为在厉风行的托管照顾下,他确实很久没闹肠胃炎了。
吃完午饭,许霍秉持着在商言商有话讲话的态度,很是认真地商议道:“你以后能不能别再管着我了?我是独立的人,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厉风行坐在阳台上的吊椅里,闻言问道:“今天猪肉价格是多少?”
许霍沉默了。
他快要抓狂了,“不谈这个。”
厉风行又问:“你知道怎么使用洗地机吗?”
许霍看向墙角里的黑色洗地机,又沉默了。
许霍弱弱说道:“不谈这个……”
厉风行嗯了一声,格外具有耐心地问道:“会做饭吗?”
许霍勉强打起精神,说:“……我会煮面。”
厉风行轻笑道:“算了吧。”
许霍想死。
这是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许霍大步走进厨房,“等着吧,今天我来做饭。”
厉风行头都没抬,“只要不炸厨房,什么都好说。”
许霍在心中呵呵一笑。
怎么可能会炸厨房。
三十分钟后,他看着糊底的面条,陷入沉思。
闻见糊味儿,厉风行走进厨房,问:“你试验核弹发射了?”
许霍嘴硬道:“只是失误而已。”
厉风行搅了搅黏糊的面条粥,问:“而已?你的而已挺坏的啊。”
许霍抓住他的小臂,认命道:“行行行,我承认,我不会做饭,行了吧?”
厉风行笑道:“没人要求你会做饭。”
许霍不想说话了。
厉风行拍拍他的头,“好了,回去画稿吧。”
许霍想死,“那你干什么?”
厉风行指了指糊底的锅,“洗锅。”
许霍更想死了,“……好。”
就这样,许霍被发配书桌,禁止踏入厨房重地半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许霍真的把自己养得很差。
所以无论他再怎么炸毛,厉风行都能顺下去。
许霍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许霍愤愤掏出手机,打算和半身像狠狠吐槽某人的暴政。
半身像真香:他对你这么好啊。
半身像真香:那你这不是被包养了嘛。
特大暴雨:[……]
半身像真香:你小子,真有福气啊。
特大暴雨:[……]
半身像真香:所以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呢?如果你真的不想被他照顾,那就态度强硬一些,把他赶出去啊。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那倒没有这么别扭。
半身像真香:呵呵。
半身像真香:既得利益者终于露出了他的丑恶嘴脸。
特大暴雨:闭嘴。
半身像真香:[等下讲你又不高兴]
特大暴雨: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半身像真香:得了吧。
半身像真香:如果你不想要这么舒适的生活,我可以夺你的舍。
特大暴雨:那还是算了吧。
关上手机,许霍还是觉得不行。
他坐直身子,问:“你到底图什么呢?”
总不能是图160吧。
厉风行将茉莉浇透了,说:“最近一周里,关于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七遍了。”
许霍说:“那你倒是告诉我原因啊。”
厉风行放下浇水壶,走进客厅,“不告诉你。”
“……”许霍闭了闭眼,“你真行。”
厉风行拉开椅子,坐在许霍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腕,缓慢按揉着,“画完了?”
许霍摇头,“没有。”
才刚上完色,还没细化呢。
厉风行点了点头,“好。”
许霍睁眼,看着正在给他按摩手腕的厉风行,说:“我是认真的。”
厉风行问:“什么?”
许霍说:“我真的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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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包养的感觉。”
厉风行抬眼问道:“被我包养不好吗?”
“……”许霍有些无语,“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厉风行顺从道:“嗯,你很棒。”
许霍叹气,“算了,就这样吧。”
一个愿照顾,一个愿被照顾。
就跟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碎片似的。
既然能凑到一起,就别纠结这么多了。
许霍声音闷闷地说道:“起码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吧?”
“以后会有的。”厉风行说,“不用急于一时。”
许霍将下半张脸埋进高领毛衣里,“哦。”
揉完手腕,厉风行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许霍活动着手腕,“好多了,谢谢。”
“不用谢。”厉风行顺手拿起一本小说,翻了两页,“适度休息,画稿时间不要持续太久。”
许霍乖乖回道:“嗯嗯,知道啦。”
拿出手机,许霍重回和平状态。
半身像真香:我很好奇。
特大暴雨:好奇什么?
半身像真香:我想见见田螺恶灵。
特大暴雨:你看他做什么?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怎么这么护食啊。
特大暴雨:不是护食。
特大暴雨:你不是在上海吗?机票不便宜吧?
半身像真香:不不不,为了见到暴雨老师,哪怕让我硬座坐穿,我都愿意啊。
特大暴雨:呵呵。
半身像真香:我说真的。
半身像真香:前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我就想着出去旅游逛上一圈,正好,最近想爬泰山了。
半身像真香:嘿嘿,顺道看看你。
特大暴雨:不用看我。
半身像真香:哎呀,不用这么矜持。
半身像真香:宝宝,我们认识那么久了,难道连基都不面的吗?
特大暴雨:别恶心我。
半身像真香:宝宝——
特大暴雨:别装。
半身像真香:呵呵,你等着吧。
半身像真香:我有你家的地址,我将直接飞到你家。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你哪儿来的地址?
半身像真香:你之前给我的啊。
特大暴雨:[……]
半身像真香:宝宝,等着吧,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半身像真香:[亲亲]
许霍沉默。
“你在和谁聊天?”
忽然,厉风行的声音响在耳边。
许霍差点儿没拿稳手机,心有余悸道:“你怎么又看我的手机?”
“无意间看见的,我的错。”厉风行淡声问道,“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又是宝宝又是亲亲的。
这么轻浮。
许霍欲盖弥彰地将手机熄了屏,有些结巴地解释道:“他,他是我的亲友,关系还可以。”
厉风行看着他,闻言挑眉道:“不用和我解释,这是你的事情。”
许霍想骂人。
既然不要解释,那他还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许霍感到莫名的一阵心虚。
又不是出轨了……
只是亲友见面而已……
将自己哄好了,许霍重新拿出手机,继续和半身像聊天。
这次,他学精了,面朝厉风行、光明正大地聊天,避免厉风行再偷看他的手机。
厉风行看看戒备心贼强的许霍,翻开新的一页,视线落在许霍的手机上,没带什么感情色彩。
22. 厉风行走了
聊天的空隙里,许霍偷偷抬眼看向厉风行。
没什么表情,似乎也没什么表示。
许霍不安分地调整着姿势,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半身像真香:他看见我们聊天了?
特大暴雨:嗯。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田螺恶灵能不能不要对我的宝宝占有欲这么强?
特大暴雨:滚。
半身像真香:好嘞。
关上手机,许霍再次抬头看向厉风行。
这一次,两人恰好对视了。
“…………”
许霍假装没有看见,仿若无事地转身看向显示屏,开始细化。
他似乎听见厉风行轻轻地笑了一声。
许霍更心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但就是很心虚。
半身像说他订了周五的机票,大概会在机场附近过夜,第二天再来这里。
许霍一边细化,一边祈祷两人相安无事。
画了半个钟头,厉风行设的时间到了。
许霍放下笔,遵守时间开始休息。
厉风行已经走到阳台上继续霍霍绿植了,没人看着他。
许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聊天记录。
沈余舟:真的很谢谢你们。
沈余舟:他终于不跟着我了,谢谢。
特大暴雨:没关系。
沈余舟:有时间吗?请你们吃顿饭吧,就当是感谢了。
特大暴雨:不用啦,举手之劳而已。
沈余舟:谢谢……
沈余舟: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吵架。
许霍有点儿懵。
特大暴雨:我们吵架了吗?
特大暴雨:我怎么不知道。
沈余舟:啊……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沈余舟:毕竟那天的氛围实在是太怪了……
特大暴雨:没事啦,我们后来和好了。
虽然靠在厉风行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要让厉风行给他冰敷眼睛。
但是,他们和好了。
许霍喝着纯牛奶,手指敲敲打打。
沈余舟:那就好。
沈余舟:我不和你说啦,我该去学校了,拜拜。
特大暴雨:拜拜。
退出聊天框,许霍点进和半身像的聊天界面。
半身像真香:你们那儿有什么特产吗?
特大暴雨:我不到啊。
半身像真香:你们那儿有什么景点吗?
特大暴雨:我不到啊。
半身像真香:[?]
半身像真香: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特大暴雨:我又没出过远门。
半身像真香:厉害。
半身像真香:那你跟着我一起去爬泰山吧。
特大暴雨:不想动。
半身像真香:懒死你了。
特大暴雨:嗯嗯。
半身像真香:哎,跟我一起去玩儿吧,不然我一个人,好孤独的哦。
特大暴雨:我只能陪你散散步。
因为现在他养成了新的习惯。
每晚八点,准时和厉风行出去散步,顺便遛猫。
只能说在厉风行的监督下,他的作息和生活习惯越来越阳间了。
许霍叹气。
真是欠下天大的人情了。
半身像真香:好呀好呀,散步也行。
半身像真香:不如我们去泰山散散步呢?
特大暴雨:不要。
半身像真香:行吧行吧。
半身像真香:那你和恶灵天天待在家里?
特大暴雨:待在家里不是很好吗?
半身像真香:有道理。
半身像真香:你俩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特大暴雨:[?]
半身像真香:不像吗?
半身像真香:哦你们应该是Sugar Daddy和Sugar Baby的关系。
特大暴雨:滚啊。
半身像真香:我说实话。
半身像真香:难道他不用谈恋爱吗?难道他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特大暴雨:我问过了。
半身像真香:他说什么?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半身像真香:我靠,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特大暴雨:[?]
特大暴雨:不至于吧。
特大暴雨:他的眼应该还没瞎。
半身像真香:好吧。
半身像真香: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祝你们的结局不是二人幸终吧。
半身像真香:[升天]
特大暴雨:呵呵。
画了一下午的稿子,顺便聊了几个小时的天。
许霍放下笔,向后倒进懒人沙发里,开始出神。
十分钟后,八点到了。
猫宁衔着牵引绳,用毛茸茸的小猫头拱了拱许霍的手。
许霍转头笑道:“你来啦。”
他坐起身,给猫宁穿戴好了牵引绳,然后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走吧。”
猫宁尾巴高高翘起,“喵。”
许霍牵着牵引绳的一端,敲响厉风行的房门,“厉风行,出去散步吗?”
里面没人应答。
许霍偏头,又走上二楼找了一圈儿。
还是没有厉风行的影子。
人呢?
他掏出手机,给厉风行发了几条消息。
厉风行往常都会秒回,但这次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许霍打开房门,以为厉风行又回魔界了,便打算自己带猫宁出去走走。
正好他觉得心虚,不敢直视厉风行。
制造距离感,也是维持友好关系不得不品的一环。
带着这种想法,许霍带着猫宁走出房门,围着别墅区开始散步。
别墅区治安很好,人也不多,走在石板小路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吹过绿化树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许霍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停在对话框上。
厉风行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许霍碎碎念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心有异样,但没表现出来,继续牵着猫宁走在小溪边上。
一直逛游到了九点,许霍带着猫宁回到家中。
厉风行依旧没有回复,依旧没有出现。
许霍皱着眉头,拨打他的电话,然而无人应答。
真是怪了。
许霍给猫宁开了个新的零食罐罐,拉开窗帘,转身看向被厉风行无情摧残过的茉莉花。
估计是没几天可活了。
晚上九点半,许霍吃完了药,躺在床上。
房间外面非常安静。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猫宁两个活物。
真是怪了。
许霍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闭上双眼。
可能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了吧。
然而,直到翌日中午,许霍都没能看见厉风行的身影。
往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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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三、周四、周五,厉风行都没有再出现过。
周六清晨,许霍熬了一个大夜,头脑昏沉,但似乎又格外精神。
事实证明,他可能真的被厉风行养废了。
没有厉风行的监督,他连最基本的准时入睡都做不到。
至于家务与食物,许霍完全依赖于外卖和洗地机,每天晚上倒垃圾,顺便遛猫。
看了一眼时间,才刚七点。
半身像说他有可能会在下午四点抵达这里,满打满算,还有九个小时。
够他睡一觉了。
关上手机,许霍闭眼睡觉。
只是梦里的他睡得格外的不安稳,经常梦见一些诡异场景。
厉风行不辞而别,走了四五天。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起码没了他的照顾,许霍也能活。
就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作息都乱了,喹硫平和右佐匹克隆都无法让他在晚上准时入睡。
这么看来,厉风行比喹硫平和右佐匹克隆都有用。
没有任何打扰,许霍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窗外是阴雨天,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台上,窗帘被拉上了,房间里无比阴暗。
许霍锤了锤疼晕的头,坐起身来。
忽然,他在余光中瞥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身影逐渐靠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许霍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在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时,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好,他已经准备接受甜蜜的死亡了。
然而,死亡没有到来。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又熬夜了?”
许霍睁眼,蹙眉道:“厉风行?你去哪儿?怎么才回来?”
厉风行穿着黑色大衣,打开房间里的灯,说:“有些急事,没能来得及和你说。”
许霍问:“什么事情?”
“没什么,一些小事情。”厉风行坐在他的身边,笑着问道,“想我了吗?”
不知怎的,许霍松了一口气,闻言反驳道:“……谁想你了?”
厉风行点了点头,疑似有些失落地回答道:“好吧。”
他拨开许霍的头发,问:“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许霍矢口否认道:“没有。”
厉风行问:“那为什么睡到了现在?”
许霍辩解道:“因为今天下雨,很适合睡觉。”
厉风行顺从道:“你说是就是吧。”
他站起身来,脱下大衣,“吃饭了吗?”
“……”许霍摇头,“没有。”
厉风行不在,他又得画稿子,完全没有时间吃饭。
他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
厉风行问:“想吃什么?”
许霍想了想,说:“再过两个小时,半身像就要来了。”
厉风行问:“那个叫你宝宝的人?”
许霍莫名有些尴尬,“嗯……”
厉风行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等他来了以后再吃饭吧。”许霍摸摸头发,“他应该会在这里过夜。”
厉风行挑眉说道:“好。”
厉风行语调平平地说道:“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嗯。”许霍穿上衣服,“他是我为数不多的亲友,认识三四年了。”
厉风行站起身子,“你再睡一会儿吧。”
说完,他拿起大衣,转身离开。
许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心堵。
但又说不清堵在哪里。
23. 半身像来咯
压下心底的异样,许霍卷卷被子,将自己困在床上。
厉风行走了这么久,只是因为转职业的事情吗?
许霍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了更往后的日子。
比如,厉风行转职业成功了,再次不告而别,他原以为他会很快回来,结果直到他死,厉风行都没有再出现。
许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感觉是现实向的结局呢。
套上长袖,许霍将被子扔到一边,站起身来离开卧室。
雨没停过,一直在下。
许霍推开窗户,伸手接着雨滴。
“今天温度很低。”厉风行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件厚外套,披在许霍的肩膀上,“不继续睡了吗?”
许霍摇头,“不睡了。”
厚外套是厉风行的,穿在身上,许霍能闻见一种淡淡的木质香。
是厉风行身上的味道。
说句实话,两人的体型有些许的差异。
厉风行应该是接受过特种训练,肌肉又大又漂亮,身材极佳,日常生活也很自律,每隔两三天就要去一次健身房。
许霍和他洽洽瓜子,他是整天待在家里的睡务员,作息进食不规律,身体贼差,别说锻炼了,中考体育他都没能及格。
唯一能算得上是慰藉的点,大概就是两人身高差不多吧。
许霍默默站直身子,比量着厉风行的身高。
大概应该就差了十公分吧。
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厉风行不清楚他脑中的弯弯绕绕,向前倾身关上窗户,握住许霍冰凉的双手,说:“体质弱就不要吹风了。”
许霍辩解道:“我体质不弱的。”
为了佐证,他甩出近几年的就医记录,“高中三年,我只发过五次高烧。”
“嗯。”厉风行充耳未闻,继续暖着许霍的手,直到双手变得温热,厉风行才放手,“在客厅待一会儿吧,饭马上就做好了。”
许霍歪头,“嗯?不等半身像吗?”
厉风行反问道:“你的身体重要,还是他的重要?”
许霍大胆推测道:“……他的?”
厉风行没话说了,拍拍许霍的手腕,“在客厅坐一会儿吧。”
许霍乖乖地坐进沙发里,“好哦。”
坐在沙发里,猫宁很快就闻着味儿跑来了。
猫宁轻巧地跳到了许霍的膝盖上,眨着大大的绿眼睛,抬起爪子,拱了拱许霍的手指。
许霍问:“想吃猫条?”
作为回应,猫宁喵了一声。
许霍拍拍它的小脑袋,从抽屉里拿出两根猫条,撕开包装,放到猫宁的嘴边。
猫宁啊呜啊呜地啃着梨子鸭肉猫条,神情认真。
许霍放空思绪,忽然叹了口气。
幸亏有猫宁在。
如果厉风行哪天真的不告而别、离开地球回到魔界,他估计真的会狠狠地郁上一段时间。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而许霍几乎快习惯被厉风行照顾了。
厉风行养绿植养得不行,养菟丝子倒是挺有一手的。
好在还有猫宁,小猫宁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即使厉风行走了,有它在,许霍的情绪都能稳定不少。
毕竟假如他真的要自杀了,他也得勉强打起精神、给猫宁找完新主人之后再美美去死。
许霍捏了捏猫宁的小耳朵。
猫宁蹭蹭他的手掌心,声音软软,喵呜喵呜。
许霍笑着掐掐它的肉肉侧脸,“小夹子。”
小夹子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下午五点,许霍终于收到了半身像的消息。
半身像の神:我的天,累死我了,你们这个机场怎么这么难走啊?
半身像の神:我足足跑了三趟!
半身像の神:不行了,累死我了,马上就能到你家了,再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特大暴雨:好。
半身像の神: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特大暴雨:给你准备了一只小夹子。
半身像の神:什么?
许霍拍了一张猫宁的照片,发给半身像。
特大暴雨:可爱吗?
半身像の神:哎呀,晓茂密——
半身像の神:等着吧,今晚我就亲死它。
特大暴雨:别在这里发癫。
半身像の神:呵呵。
半身像说得没错,许霍没有久等,门铃声就响了。
打开门,半身像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吱哇乱叫地拽进客厅里。
许霍替他将行李推到茶几旁,问:“怎么拿了这么多的东西?”
半身像喘着粗气,“都是给你的。”
许霍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行李山,“什么?”
“一些特产。”半身像非常不见外地倒在沙发里,咕咚咕咚地喝了半杯水,“你打开看看吧。”
许霍打开其中一个背包,里面塞满了中式糕点。
光是看上一眼,许霍都觉得胰岛在哈气了。
许霍问:“买了这么多?”
半身像缓着呼吸,说:“因为什么都想买啊,你又不想出门,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去上海,所以给你多带了一些。”
许霍无奈说道:“好吧。”
缓了一会儿,半身像看向许霍,摸摸下巴,很是严肃地说道:“你长的……和我想的有点儿出入啊?”
许霍问:“哪里有出入了?”
半身像伸出食指,批评道:“起码,你得是个私斋吧,结果居然这么现充。”
许霍懒得反驳,“哦,你也不赖。”
半身像留着齐肩长发,染了一头白毛,耳骨钉稀里哗啦地钉满了整只耳朵,穿着破洞上衣,露出了半边胸膛。
一言以蔽之,许霍评价道:“你挺有个性啊。”
半身像打量着许霍的穿着打扮和发型,以牙还牙地吐槽回道:“你挺没个性啊。”
凭心而论,许霍长得绝对不差。
眼神像死人,表情像死人,肤色像死人。
地球真是有福了。
上哪儿找这么像死人的活人啊。
而且,许霍长相偏向阴郁,气质湿冷,非常独特。
被他注视,总有一种被毒蛇窥伺的诡异感觉。
实在是太男鬼了。
两人聊了几句,半身像扯开围巾,问:“你的恶灵先生呢?”
许霍想了想,“厨房里吧。”
话落,鞋底落在木制地板的声音,从二楼清晰地传到了一楼。
许霍和半身像同时看向楼梯。
楼梯上,厉风行穿着一件棕色羊毛衫,羊毛衫很薄、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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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上,肌肉线条清楚流畅,无论胸肌还是腹肌,都是无比的顶级。
他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机械表,平添几分禁欲气息,十分适配他的气场,偏偏手里拿着热气氤氲的椰子咖啡杯,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家居暖心感。
他看着许霍,浅笑说道:“晚上好。”
半身像清了清嗓子,“晚上好。”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恶灵先生好像一只疯狂开屏的孔雀啊?
厉风行走到许霍的身边,很是自然地拉过许霍的手腕,问:“手还疼吗?”
许霍摇头,“今天不疼。”
半身像面无表情地看向许霍。
难道这就是同居了两个月的含金量吗?
许霍怎么对此毫无反应的啊?
事实上,许霍当然没反应了。
因为这就是厉风行的日常穿衣风格。
每一天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每一天都是如此的精致帅气。
甚至由于厉风行的穿衣风格实在是太像许霍想象中的成男了,许霍没少把他当成会动的模特,然后飞快地摸上几张速写。
正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许霍就是那个快被涝死的。
他和厉风行相处融洽,半身像的表情可就不对了。
看着眼前的温馨画面,半身像倒吸一口凉气,cos完吸油烟机之后,他低下头,默默喝水,没敢吱声。
揉了几分钟的手腕,厉风行告别许霍、走进厨房。
客厅里,半身像眼神古怪,瞅着许霍,视线就没挪过。
许霍喝着纯牛奶,注意到他的眼神,问:“怎么了?”
半身像面容复杂地摇了摇头,“你挺有福气的。”
许霍问:“嗯?什么福气?”
半身像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许霍皱眉,“别在这里发癫。”
“哎,算了算了。”半身像站起身子,一把抱住正在睡觉的小猫宁,猛吸一口,笑着说道,“还是看看我们的猫宁宝宝吧。”
许霍没再管他。
半身像已经够抽象了。
所以无需对他的种种行为而感到意外。
晚上七点,准时开饭。
半身像看着餐桌,哇了一声,“这么丰盛,给我送行啊?”
许霍喝了一口海带排骨汤,说:“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凶我。”半身像故作委屈,“等着吧,明天就跟你离婚。”
许霍顺从道:“嗯嗯嗯,你说得都对。”
半身像控诉道:“敷衍。”
许霍看他一眼,“吃饭,别说话。”
半身像耸了耸肩,“唉,没爱了。”
许霍抬头,恰好对上厉风行的视线。
厉风行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许霍歪了歪头,表情茫然,似乎不明白厉风行为什么要盯着他。
厉风行轻笑一声,收起视线。
他的眼神太奇怪了,许霍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多云转阴:你是不是嫌他太吵了?
厉风行:没有,吃饭吧。
许霍半信半疑地放下手机。
但是看看满桌子的菜,他又十分心大地放下了这件事。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