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过我的前任每天都来钓我》 1、1 动次打次—— 低沉有节奏感的音乐回荡在整个大厅当中。 中间的舞池里有不少男男女女拥抱在一起忘情共舞。 五颜六色的炫彩灯光从头顶上撒下,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闪过,衬得整个酒吧的气氛暧昧又迷乱。 “靳舟!”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靳舟抬起头,苏赟正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来,手上还搭着那件找某位名匠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 她撑着脑袋,开口便是浓浓的醉意:“你来了。” 苏赟爱惜地拍了拍自己的新外套,坐下来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她转过头来看她:“呦,我当这是谁呢?我们靳舟靳大律师怎么也想起来买醉了?” 靳舟的眼皮有些沉重,语气却依旧平稳:“只是有点烦。” 苏赟挤眉弄眼道:“你家老母亲又逼着你去相亲了?” 靳舟摇头:“她劝不动我。” 靳舟的母亲林欣是一名老律师,掌握当事人的材料和相关案卷,掌控案件处理节奏,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工作。 在此基础上,规划好孩子的人生轨迹,包括学校、职业、婚姻也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即便知道自己无法左右成年孩子的想法,林欣也不会轻易放弃。 “她让人直接找上门了。” 苏赟脸上一变:“霍!我说下午一直在门口站在那门神是谁呢?搞半天你相亲对象。” 靳舟没说话,轻轻地抿了一口酒。 苏赟叽叽喳喳道:“我说,你可得跟阿姨提一提,站咱们事务所门口不好啊,把财气全给挡住了,我还准备今年收益再创新高呢!” “知道了。” 靳舟眼眉低垂,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比起从小就在掌控中长大的靳舟,苏赟更像是家里的魔王,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再荒谬的要求只要到了奶奶的耳朵里。 保准一句:“办!只要我们赟赟想要的,都给她办!” 所以她不太懂靳舟此刻的烦闷,只能尽力去理解。 “要不——你跟他们接触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既能应付阿姨,遇到个合适的就结婚呗?” 靳舟只觉得更烦了,坐得离这个聒噪的人远了些。 见靳舟表情不妙,苏赟小声地把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补全:“大不了婚后各玩各的,反正咱们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也不少。” 靳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 苏赟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品出一丝不对劲。 “等一下,你不会还对你那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吧?” 靳舟顿了一下,淡淡地回了句:“怎么可能。” 苏赟心中一凉。 要说她苏赟一年收留几个迷途女大学生,圈里可能没几个人知道。 但要说起靳舟那段荡气回肠的初恋,那可几乎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毕竟她被甩了,对面还是个女生。 要不是靳舟当时去留学,过了几年才回来,那群喜欢看乐子的富二代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 作为靳舟最好的朋友之一,苏赟出国早,没能亲眼见证她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但出国之后这人酗酒发疯的样子她却没少见。 苏赟有些怀疑道:“你确定没有?” 靳舟钝钝地点头。 苏赟指了指角落的某个气质美女:“那是谁?你认识吗?” 靳舟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不是她。” 苏赟:…… 得,这不是脑子里全是她吗? “你说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靳舟这时候倒是诚实上了:“好看。” 苏赟眼睛上的假睫毛差点被惊掉几根。 “就这么简单?这也太肤浅了。” 靳舟将杯中的橙色日落一饮而尽,长长地吐出一口酒气。 “就这么肤浅。” 话是这么说,却又不能只是这样说,但靳舟没解释。 脑海中天旋地转的感觉愈演愈烈,她皱了皱眉,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上,试图维持自己的平衡。 苏赟低头按了按太阳穴,没发现身边这人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 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帮一帮好友,最起码,不能再让人掉火坑里了。 思考半天,苏赟忽然眼前一亮,不就是美女吗? 自己认识的美女可不少,都是知根知底的。 俗话说得好,要忘记一段旧的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苏赟眯着眼睛笑了笑,已经想到了一个合数的人选。 她拍了拍靳舟的肩膀:“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靳舟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胃里翻涌得厉害,她怕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苏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靳舟终于有时间闭着眼睛歇一会儿了。 可没过多久,对面的沙发又传来吱呀一声。 靳舟懒得睁眼,随口问了句:“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面没回复。 不是苏赟,是过来搭讪的人? 靳舟的神色冷了大半。 她坐直身子:“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 话还没说完,朦胧的实现中却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江予淮。 对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隐忍而复杂。 靳舟怀疑自己是被这震耳的声音吵的失去了神智,她甩了甩头,又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身前这人。 江予淮和六年前的差别其实不是很大。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轻轻垂在脑后,脸上的皮肤白皙透亮。 表情正经而淡然。 看起来不像是经常泡吧的人,倒像是刚加完班的上班族。 视线顺着绯红色的耳廓流转。 江予淮标志性的桃花眼和眼角那颗清浅的痣是靳舟最爱的地方。 她的眼尾本就自然上翘,只需眉头微微一挑,便会透露出让人难以抵抗的风情。 白色衬衫的扣子开的刚好,既能让人看清一丝隐隐约约的弧度,也不会显得媚气。 下半身是一条休闲西装裤,则又为其添了一丝干练。 靳舟再次肯定了一遍。 江予淮确实很好看,既便是在死亡灯光的照射下也难掩美貌。 但是,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已经醉了。 否则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那个已经消失了六年的女人呢? 但如果说是幻象的话好像又真实得有些过分。 靳舟甚至可以将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自然也包含江予淮嘴角的那一丝笑意。 她在笑? 似是在回答靳舟心中的疑问。 有笑声从对面传来。 笑声很轻,瞬息间便消失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当中。 如果不是一早便有了预感,她怕是也捕捉不到。 靳舟皱了皱眉,想问江予淮在笑什么。 但一想到这是在梦里,便昂首挺胸地没了顾忌。 靳舟欺身而上,直接将这人压在沙发里。 时隔多年,她重新又吻上了那处湿热温暖的嘴唇。 但不带半分耳丝鬓磨的意味,靳舟只是惩罚性地用力咬了咬江予淮的下唇。 直到听到一声气息急促的闷哼,这才挑眉将对方放开。 而分开的同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涌入她的鼻腔。 好像——是江予淮身上的香水味。 靳舟一时没分辨出是什么牌子。 不过那股花果调的淡香明显与此时酒吧中馥郁纠缠的香水味不同。 它让人神智清醒,却又无法控制地沉迷。 就如同第一次看见江予淮时一样。 那天林欣替靳舟做了人生中第一个最重要的选择,就读c大法学专业。 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奶茶店里点单的江予淮。 年轻女孩的头发挽成丸子利落地扎在脑后。 青涩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礼貌地询问每一个顾客的需求。 她的动作十分利落,额头上有些汗,却反而衬出皮肤的白皙。 经历过灰暗时刻的人或许能懂,其实心情郁闷的时候看谁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可就在那一刻,靳舟却明明白白地察觉出了这个人在自己的眼中和别人的差别。 她很好看。 “你喝多了。” 被醉鬼咬了一口,江予淮也没跟她计较,只是伸手摸了摸她有些滚烫的脸。 靳舟眼神迷离:“所以呢?” 江予淮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 “跟我回家。” 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靳舟的身体有些战栗。 身体骗不了人,她并不抗拒她的靠近。 靳舟低下头自嘲地笑。 “好。” 要上床?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只是做梦而已。 那个女人不好请动,为了说服她,苏赟出了不少血。 这也导致她在外面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她打完电话回来,卡座上已经没了靳舟的身影。 苏赟本以为这人只是去上厕所去了,可十多分钟过去她也依旧没回来。 “你好,你看到过十号卡座的人吗?” “抱歉,没有。” “你好,看到过十号卡座的人吗?” “抱歉,没有。” 她慌了神,连忙给靳舟打电话,可那头却始终只传来一阵忙音。 完了—— 不会让哪个臭男人给捡去了吧? 报警!立马报警! 就在这时,身穿酒保服的男人拍了拍苏赟的肩膀。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在找十号卡座的女士吗……” 苏赟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对对对!我是她的朋友,现在正在找她,你看见她了吗?” 酒保点头道:“您不用太过担心,就在十分钟之前,这位客人和另一位女士离开了。” 苏赟愣了一下:“另一位女士……” 酒保指了指角落的某个卡座。 苏赟顺着视线一看。 这不是她先前给靳舟指的那个气质美女吗? 苏赟有些迟疑道:“她是……自己和对方走的吗?” 酒保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客人的隐私我们不好讨论,不过,千真万确。” 苏赟:…… 姐妹把你揣兜里,你把姐妹踹沟里是不是?靳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2 靳舟昨天晚上睡的很好。 毕竟在梦里她把江予淮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遍,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 对方的技术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如果作为一个春梦来说的话,无疑是让人非常满意的。 不过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再继续回味下去了。 靳舟颇有些可惜地睁开眼。 眼前依然是雪白的天花板,但吊灯的样式却明显有些陌生,床的硬度也不太一样。 不是她家,也不是苏赟家。 直到规律的呼吸声从一旁传来。 靳舟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还躺着一个活人。 酒后乱性? 这么老套的剧情,不会吧…… 可身体不着一缕发光滑触感却又不得不提醒她,昨天晚上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舟迟疑着转过头。 看到身旁那张熟悉的睡颜时,她的心唰地凉了半截。 这不是梦中那个长大了的江予淮吗? 靳舟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离开了那个地方。 哗啦啦—— 浴室中飞溅的水声越是激荡,靳舟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一开始她只是打算回家换身衣服,直到看见了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 就连脖子上也有一处十分明显的紫红。 事到如今,靳舟哪还不明白,昨晚的哪是春梦,明明就是一件一件发生过的事实。 在飘窗、在沙发、在地毯还有…… 即便只是单纯的想起来,升腾的雾气当中似乎都多了一分湿意。 靳舟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头一次为自己单纯的生理反应感到羞耻。 羞耻什么呢? 成年人而已,你情我愿,算不得什么需要羞耻的事情。 可对方是江予淮。 是无论她怎么挽回怎么哀求都执意要分手的江予淮。 是为了钱和她在一起,没有钱就转身弃她而去的江予淮。 是靳舟最讨厌,也最怨恨的。 江予淮。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也不等她说进来,苏赟便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里面卡了进来。 “给你带的早餐。” 她把手中的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状似无意地打量着靳舟。 靳舟只当自己没看见,淡声回复:“谢谢。” 没成想,开口嗓音便带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沙哑。 靳舟:…… 苏赟的眼神明显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靳舟解释了句:“你别多想,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个朋友,所以提前走了,忘记跟你说。” 苏赟一晚上没睡好觉,大清早就在事务所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靳舟来。 如果不是看见这人脖子上隐隐约约被散粉盖住的痕迹,她说不定还真的就信了她的鬼话。 苏赟皮笑肉不笑:“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今天活动结束我一定要好好跟你交流一下,看看是哪来的朋友,还会啃人。” 靳舟顿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放在脖子前挡了一下。 “这是……” 苏赟看这人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了,我马上出门去见当事人,院方的人过不了多久也要来了,你准备准备吧,别给我把事情搞砸了。” 靳舟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她微微点头。 “好。” 这次合作活动的流程一共三项。 参观律所、交流近年来的重合案例、午餐。 靳舟并非是第一次组织类似的活动。 虽然偶尔也会在来交流的人员中遇到部分事精儿,但这些人和某些当事人比起来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她有自信不会出差错。 但靳大律师的这份自信仅仅维持了五分钟就崩坏得不成样子了。 “您好,我是第一医院的江予淮。”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是酒后乱性和前任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更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是酒后乱性和前任滚到一张床上去,第二天还必须和对方谈工作。 当看见江予淮身穿正装站在交流队伍的前方时,靳舟甚至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撞了鬼。 江予淮那句话已经抛出有一会儿了,靳舟收拾好心情,向对方伸出手,脸上挂起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您好,我是靳舟。” 靳舟自认自己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让步,也尽力扮演好了一个礼貌的陌生人。 可没想到,对方却不给她这个面子。 江予淮打量着她悬在半空的手:“不好意思,可以先清洁一下吗?有细菌。” 靳舟:? 这是什么意思?嫌她脏吗? 虽然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但靳舟到底还记得这里是律所,对面站着的都是c市第一医院派来交流的精英医生,没有质问出声。 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出来打圆场:“江医生有重度洁癖,不好意思啊靳律师,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 靳舟笑了笑,将江予淮晾在一边,转而和她握起了手:“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请问您是?” 年轻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却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我是孟珏,叫我孟医生就好。” 靳舟点头道:“好,那我先带你们先去参观吧。” 江予淮这次没再没事找事,微微颔首算是认同。 靳舟留意了一下一行人的位置,江予淮走在最前面,孟珏紧随其后,队伍最后面的几人看起来则是有些散漫。 她心中有了数,这次来的人应该是以江予淮为首,孟珏的地位也不低。 参观完就是交流环节了,靳舟一早将讲解工作委派给了所里的老人,王律师。 此刻也终于坐在下方得了会儿闲。 “近年来,医闹案件频发,由于诉讼纠纷引发的伤害事件也呈增加趋势……”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听着听着靳舟的目光就走了神。 对面的江予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前方的主讲人,手上还记录着什么,看起来十分认真。 也正常,她毕竟是这次交流活动的主要负责人。 这次的人员资料都是苏赟过的,靳舟不清楚江予淮是已经做到了副主任医师的位置还是更高。 但不得不说,她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起码比自己好。 靳舟垂下眼眸,笑自己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 午餐定在律所附近的酒店。 靳舟要确认菜品和时间,所以王律师便带着人先进去了。 等她再进包间的时候,桌上已经只剩下一个座位了,就在江予淮的旁边。 两方人马十分默契地将两位主事人的位置放在了一起。 靳舟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江予淮的身边坐下。 “今天的行程很辛苦,想必大家也都饿了。我就不说太多了,就在这里恭喜这次交流活动圆满成功,也希望律所和院里还能有更多交流的机会!” 靳舟举杯,在场众人也都纷纷站起来举杯。 “辛苦了!” “辛苦了——” 在场的多是年轻人,除了部分人上来敬了几杯酒,靳舟含笑一一回敬。 其他人几乎都在闷头吃饭。 靳舟才宿醉过,头疼犯恶心,本就没什么胃口,身边还坐了个倒胃口的人。 于是只随便吃了两口装样子。 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或者说即使他们注意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于律所的人而言,靳舟是上司,于院方的人来说,靳舟是陌生人,于情于理都管不着。 只有一个人非要来触霉头。 有双筷子夹着菜往靳舟的碗里送。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清冷嗓音。 “靳律师不吃了吗?席还未过半,是否有些不礼貌?”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怀疑,那现在靳舟就几乎可以确信了,这人是在故意找茬。 她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当即回敬道:“江医生不知道用筷子给别人夹菜不卫生吗?” 江予淮慢条斯理地将筷子放好:“自己的筷子确实是不太卫生,不过——我这是公筷,靳律师可以放心。” 靳舟嘲讽道:“那还真是谢谢江医生关心了。” 江予淮似是没听出她的挖苦之意,竟还认真地点点头:“不客气。” 孟珏关心道:“靳律师看起来面色有些发白,是不是头昏脑涨没什么食欲?可能是劳累过度,昨天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孟珏可能是真的关心,又或许是职业病发作,但偏偏江予淮也问了句。 “靳律师昨晚睡的还舒服吗?” 靳舟被口中没咽下去的开水呛了个正着。 江予淮这才接上后半句:“我的意思是,床也很重要,如果睡的不舒服的话,靳律师可以考虑换张软一些的床。” 靳舟皮笑肉不笑:“不劳江医生关心。” 在记忆当中,江予淮说话的时候很少像这样大喘气。 当然,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记忆,她也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有参考价值。 但可以肯定的是,江予淮之所以这样说话必定是故意让她误会,然后出丑。 食欲不振的靳舟被迫在江予淮的‘关心’下吃了很多东西。 但好在,这份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顿饭的时间总算难熬地过去。 将院方的人送走,当事人来了联系。 她暂时将混在一起的情绪扔下,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靳律!这边。” 靳舟到达咖啡厅的时候,对方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了。 “崇小姐,好久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3 崇笙是靳舟的当事人,在一年前找到她处理起诉离婚的事宜。 众所周知的是,离婚最快捷的手段是协议离婚。 不过经过靳舟了解,另一位当事人刘志似乎咬死了不愿意协议离婚。 看起来也并非是余情未了,倒像是单纯地为了折磨崇笙而一直拖着她。 结合情况,靳舟给了崇笙最适合她的建议。 一审起诉,由于刘志的情况并不满足法定离婚的要件,法院大概率会不判离。 而崇笙要做的就是在拿到判决书之后立马和刘志分居。 满一年之后,她只需要拿着两人分居的材料再起诉离婚,这段婚姻关系基本上就宣告结束了。 崇笙接受了靳舟的提议。 今天的这次会面,距离一年之期已经很接近了。 崇笙照例将证据传过来一份备份。 靳舟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例行公事道:“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崇笙没有开口,面色明显有些犹豫。 靳舟敲了敲桌面:“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有什么事需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或许会成为法官判决时的重要考量。” 崇笙有些局促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是有些事情。” “我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我,我怀疑……刘志可能找到我住的地方了。” 靳舟抬头看她:“什么时候的事情?频率高吗?” 崇笙咽了下口水:“最近比较常见,一般都是我下班之后,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不过有一次——我确实看见他了。” 靳舟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恰好数据传输完了,她将笔记本扣上。 “报过警吗?” 崇笙点头:“报过,但是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的出租屋附近没有监控,那边说让我注意一下,有问题随时报警。” 靳舟皱了皱眉:“我觉得你最好换个地方住,现在的时间点很关键,不排除对方会狗急跳墙伤人的可能性。” 崇笙的眼中有一丝明显的恐惧,她打了个冷颤道:“我找了几间房,打算今天去看,合适的话这两天就搬。” “记得找安保好一些的。” 崇笙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好。” “那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 靳舟想了想,最后又叮嘱了两句:“你知道我的手机号,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回律师处理完工作,事情都告一段落,靳舟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准备下班。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字。 母亲。 靳舟叹了口气,知道这是那天的相亲对象又跑去找她告状了。 “妈?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很冷淡,只当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班了吧?回来一趟。” 林欣的话同样言简意赅,也不等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林欣是c市叫得出名号的老牌律师,靳父也从商多年,家中积蓄还算丰厚,住在一片别墅区。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了饭。 靳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林欣则是坐在一旁。 还没等靳舟把包放下,她便已经面色不善地开口了。 “你还知道回来?” 靳舟解释:“最近在忙案件。” 林欣冷笑一声:“都是些民事案件,有什么值得你天天忙来忙去的连家都不回?” 与靳舟不同,林欣是专注于刑事案件的辩护律师,她认为这样的案件更能体现律师的专业素养。 至于靳舟经常接的那些民事案件,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在过家家。 靳舟手上的动作一滞,淡淡道:“民事案件也好,刑事案件也好,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每位当事人的权益都是值得保障的。” 林欣按了按太阳穴:“好,我不和你争论这些大道理,反正你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一旁的靳伟从来没有开过口,尽管作为林欣的丈夫、靳舟的父亲,他却表现得有些漠然。 就好像是此刻屋中发生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靳舟早已习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靳伟不管家事,也从不参加家长会。 而这正合林欣的心意。 她正好将靳舟的人生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 靳舟冲靳伟开口:“父亲。” 靳伟连头都不曾抬起,随意回了句:“嗯。” “我先去洗手。” 等到靳舟收拾好回到客厅时,靳伟和林欣已经在桌上等她了。 靳舟坐下。 “小李说你让他在事务所外面等了一下午,有这回事吗?” 靳舟拿筷子吃饭。 “不清楚。” 这是实话,她已经当面告诉过那人自己的意思。 他走不走就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林欣猛地将碗放下。 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靳伟被吓了一跳,脸色不太好看,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小李的父亲是谁吗?你知道他们家的产业有多大吗?我多不容易才给你得来了这个机会,你这样给别人甩脸色,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靳舟缓缓开口:“我已经说过了暂时不考虑结婚,从没有表露让他等我的意思。” “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个机会。” 啪——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饭厅中。 林欣的眼睛微红,胸口起伏不定,看起来是气急了。 “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说不需要?” 靳舟明显感觉到脸颊处传来一股麻痹感和微微的热意,看来对方这一巴掌并没有手下留情。 她轻轻将手上的碗筷放好。 “希望您知道,在成为女儿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 林欣嗤笑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不以为然。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后来的大学、出国。 靳舟的哪一个人生阶段离得开她的努力,她的付出? “你是一个人?那你知道为了培养你长大成人,这些年我花了很多钱吗?”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靳舟叹了一口气。 “钱我会还给您的。” 林欣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靳舟站起身来:“我说,钱我会还给您,还希望你不要过度干涉我的生活。” 林欣只觉得胸口一股气息上涌:“你再说一遍?” 靳舟没有再继续争辩:“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您慢慢吃。” 说完,她毫无留恋地转身下楼。 没想到林欣又追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妈妈这是为你好,你早晚要结婚的,越年轻才越有挑人的资本。” 靳舟停下脚步,认真道:“我有自己的事业,不用依靠别人也可以活。” 林欣的脸色一变,她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还喜欢女人?” 靳舟避开她的眼神:“总之,您别再继续给我物色相亲对象了,我不会见的。” 林欣心中一凉,肯定道:“你又喜欢上女人了。” 靳舟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任何人。 她也不想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您别多想。” 林欣却不相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你喜欢的人是苏赟吗?是刘律师吗?还是你的当事人?” 话到最后,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离谱。 “那个女人为了钱和你在一起,用完你就一脚踹开,那些狼狈的日子,你全都忘了吗?” 靳舟的心脏传来一股刺痛。 眼前浮现出江予淮面无表情的脸。 暗无天日的时光仿佛又一一在脑海中重现。 “您别说了。” 林欣不依不饶:“是被我戳中痛处了?那就别去干这种恶心的事情,你知道我当时知道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被自己的母亲觉得恶心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靳舟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眼前的视线也昏昏沉沉的。 说不上来是因为昨天的宿醉,还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过于劳累。 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妈,我有些累了,最近一段时间就暂时先不见面了。” 林欣的理智彻底崩断:“你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是吗?那好啊,那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靳舟越过歇斯底里的母亲。 砰的一声,门打开又闭合。 “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所有刺耳的声音被关在那个让人窒息的空间里。 靳舟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并没有感觉畅快许多。 因为她清楚,林欣说的话是事实。 尽管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并不是她主动要求的。 但到底是因为她才有了她。 也正是因此,再怎么吵架,再怎么窒息,她也始终无法狠下心来对她说出最伤人的话。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欣没再追出来。 天上下起了绵绵雨,心中的某个地方似乎也在悄悄下着雨。 靳舟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低落。 其中有母亲的原因。 但更多的或许还是因为—— 江予淮。 她还爱她吗? 似乎不爱。 那她对这段感情释怀了吗? 无疑没有。 尽管已经六年过去,靳舟也依然想站在江予淮的面前亲口问一句。 “为什么?” 靳大律师难得想逃避现实,回到家便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夜色渐深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靳舟迈着昏沉的脚步去开门。 “谁?” “是我。” 不明不白的回答,但到底是个女声,靳舟懒得再打开镜头看。 随手便开了门。 让人意外的是,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好不容易才送走的‘瘟神’。 靳舟有些迟疑:“江予淮?” 那人抬眼看她,面上挂着细腻温柔的笑容。 “又见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 很多年前,还在一起同居的时候。 靳舟从外面做完兼职回来,江予淮总会在开门的瞬间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时她觉得很幸福。 只要一看见自己的爱人,一整天的疲惫都会散去,重新变得活力满满。 不过那毕竟是很多年前。 现在——她虽然也会在看到江予淮脸上笑颜的瞬间感到惊艳。 但也只是惊艳而已。 过后就只剩下浑身的疲惫了。 她今天很累。 没有心思去猜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靳舟只当自己是又做了噩梦,毫不犹豫地关门。 可拉着门把手回来,清脆的咔哒声没有如预期般响起。 先感受到的反倒是一阵软软的回弹感。 还有一声轻轻的。 “嘶——” 靳舟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江予淮的手正卡在门缝里。 她的怨气很重,这一下可没留手。 而此刻对方被咬到泛白的嘴唇也证明了这一点。 很疼。 靳舟下意识将门打开,皱着眉问:“你发什么疯?” 江予淮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一脸风轻云淡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靳舟正准备说点什么话来挖苦对方。 可那人竟趁她不注意直接从门缝当中插了进来。 靳舟:…… 江予淮也不管在门口站着发呆的人,自顾自地在沙发坐下。 “我从律所那边要到了你的住址,贸然登门拜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靳舟靠着岛台看她,嘴里冷冷道:“介意。” 江予淮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只能想个办法补偿你了。”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靳舟不得不揣度起对方的用意。 难不成,江予淮以前还没玩够,现在还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一阵恶寒感涌上心头,靳舟立马回绝:“不必,你从我家离开就是最大的补偿了。” 江予淮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话,转头拿起桌上歪七扭八的酒瓶。 “又在喝酒?你昨晚才宿醉过,今天还不节制,不要命了?” 靳舟嗤笑一声。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江予淮缓缓站起身,然后直直地往前靠近过来。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只看一眼就会沉溺进去。 靳舟避开江予淮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两步。 可她的手脚本就有些发软,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江予淮的反应很快,马上将她扶住。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靳律师会更加沉稳一些,没想到——你似乎还是冒冒失失的,和以前一样。” 靳舟咬着牙回答:“和你有关系吗?” “既然和我没关系的话,昨天晚上这只手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在同一时间,江予淮的指尖从靳舟的手掌心轻轻地擦过,暧昧得像在调情。 昨晚—— 清清冷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带着掌心酥酥痒痒的触感,一股电流从心口窜过。 窗外的月色照进来,江予淮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柔光。 而也正是这张脸,昨夜到达顶点之后,带着细密汗水和惹人怜爱的红晕,如同初尝欢愉滋味的神女。 不合时宜的画面在靳舟的脑海中浮现。 她的脸有些发热,几乎是瞬间就从这人的怀中跳起来。 江予淮眼含深意地看她:“看来你没有断片,反倒把那些画面记得很清楚——” 靳舟避开她的视线,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靳律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江予淮凑近了些,红唇轻启:“我在说我们昨天晚上上床做——”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靳舟听不下去了,她伸手捂住了那张马上就要说出惊人词汇的嘴。 “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罢了,第二天就消失才是一个合格的一夜情伙伴该做的事情,江医生没有自觉吗?” 江予淮突然笑了:“你情我愿?” 靳舟硬着头皮回答:“是。” 江予淮的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靳舟的脸色一僵:“不可能。” 江予淮又开口了,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如果我说我对你余情未了呢?” “江予淮。” 靳舟的语气低沉,这是生气的表现。 江予淮识趣地收敛:“开个玩笑。” 一来一回之间很耗费心神,本就已经醉了的靳舟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感觉更严重了。 “玩笑开完了吗?开完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江予淮没说话。 靳舟却莫名从她眼中看出了些受伤的意味。 受伤? 可是受伤的不是她吗? 靳舟不明白。 江予淮没有动作。 她有些不耐烦地问了句:“怎么?还有事吗?” 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江予淮却抬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水光,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没开车,现在时间很晚了,外面不安全。” “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上吗?” 靳舟抬手看表。 因为上涌的醉意,表盘和指针模模糊糊地重合在一起。 但还能勉强看出时间。 十二点。 确实挺晚了,独身女性打车回家难免有些安全隐患。 就算那人是她前女友,好像也不该这么冷血无情。 靳舟有些犹豫:“那……” “如果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我自己走路回家就好了,只不过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现在停了没有。” 说完,江予淮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 靳舟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确实带着股湿意。 这人没带伞? 或许是醉意上头,她鬼使神差地起了将人留下来的心思。 “……算了,你今晚睡客房吧。” 江予淮嘴角悄悄地勾起一抹弧度:“好,谢谢靳律师。” “我可能需要洗个澡,有换洗的衣服吗?” 靳舟没听见江予淮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鲜红的,湿润的,饱满的。 那里像是鲜美可口的樱桃,又像是清甜诱人的草莓。 是因为江予淮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吗? 不对。 那是江予淮,什么樱桃草莓的。 她晃了晃脑袋,使劲将眼睛睁大,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这并没有起到正向作用,反倒让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 胃部翻涌起伏,脑袋中也只剩下沉沉的晕眩感,靳舟勉强还能平稳地站在原地。 江予淮伸手在这人眼前晃了晃。 “靳律师?靳律师?” “靳舟!” 靳舟终于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和明显发红的脸颊,江予淮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她耐心道:“我说,方便给我找一套换洗衣物吗?我先去洗一下澡。” 靳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头重脚轻地去卧室拿了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一件薄得若隐若现的白色衬衣,还有一条蕾丝的内裤。 衣服拿到手里,江予淮的表情有些复杂。 “你确定让我穿这个……” 靳舟呆呆地看她,口中迷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或许是肿么辣。 江予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头去洗澡了。 去之前,江予淮特地把房间中的灯都打开了,以防止这人摔跤。 可等到她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房间中已经又是一片漆黑了。 睡着了? 她去了一趟主卧,没有人。 再回到客厅,一片黑蒙蒙当中,沙发上隐隐约约有一团隆起。 仔细听,安静的空气中还有一阵低低的呓语。 “江予淮,你……” 没想到能听到自己的名字,江予淮走近蹲下,试图听清后半句不清不楚的话。 “你有病。” 江予淮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无奈的弧度。 原来是在骂她。 靳舟趴在沙发上,身上什么都没盖。 江予淮将她轻轻地抱起来放回床上。 期间靳舟的嘴也一直碎碎念着。 “离开我的家。” “渣女!” “我讨厌你……” “为什么要回来……” 江予淮眼中的情绪翻来覆去,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帮她脱下鞋子和外衣,然后盖上被子。 在江予淮准备合上门离开的时候。 床上原本乖乖躺着的靳舟又突然坐了起来。 一改刚刚叽叽喳喳的样子,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江予淮关门的动作有些迟疑。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靳舟?你醒了吗?” 靳舟没回答,低哑着嗓子问了句。 “为什么?” 握着把手的指节猛然用力,尽管面前的人没有明说,但江予淮也知道她在问什么。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我……” 明明真相已经到了嘴边,可江予淮却始终无法将其说出口。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可重要的是—— 那个答案靳舟真的能接受吗? 没有得到答复,靳舟轻轻出了一口气。 似乎早料到她会哑口无言。 然后,靳舟垂下头小声地问了:“江予淮,你真的爱过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分不清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还是别的什么。 江予淮颤着声音回答:“爱。” 不是爱过。 是爱。 靳舟抬眼看她,眼角的痕迹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弱的光。 “那你证明给我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 江予淮已经看过靳舟近些年来的资料。 律所最优秀的王牌律师,十战九胜。 在法庭上,面对法官,她据理力争,只需两三句话便能指出案件的关键点,让被告的代理律师哑口无言。 不管被告是在婚姻存续期间转移财产的丈夫,还是凶狠残暴虐待轻生女儿的父亲。 只要她出手,当事人的利益总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她是强势的。 也是坚强的。 可她现在为了一个坏女人伤心到掉眼泪了。 江予淮轻轻地擦去眼前人脸上的湿意。 “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俯下身,从额头吻到下巴。 最后再去往那处心驰神往之地,轻轻地舔舐着靳舟温暖湿润的唇。 这是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 如同面对着某样稀世珍宝,谨慎又虔诚。 可靳舟却不满足。 她的手放在江予淮的脑后,将其推向自己,直至完全地侵入那处隐秘的空间。 池鱼戏水,蝶舞丛间。 不知道是氧气见了底,还是浑身太过绵软无力。 两人才分开。 一丝暧昧的银丝划过。 江予淮抵着靳舟的额头,轻轻地喘着气。 她确认道:“靳舟,你知道我是谁吗?” 靳舟垂下眼睛看着她的嘴,有些心不在焉:“知道。” 江予淮将这人的头抬起来,逼着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这才看见靳舟越发深重的眼神,如墨色般,不知是未发泄干净的情绪,还是蠢蠢欲动的情欲。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我是谁?” 喝醉的人有些坏心眼,凑到她的耳边吐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江予淮。” 分不清是谁先解开第一颗扣子,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将棉花糖品尝入口。 从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起,整个室内的空气就被点燃了。 喘息声交织起伏,本就轻若无物的白衬衣半敞着,美好的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江予淮紧绷着身体,有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有些承受不住如同浪潮般的战栗快感,即便靳舟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游走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这六年间,江予淮从未与别人近距离接触过。 自我疏解是她直面欲望的唯一方式。 昨夜荒唐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汪清泉,缓解了刻在灵魂当中的干涸。 就连她的身体也在为靳舟久违的占有而感到欢欣雀跃。 此刻,江予淮的意识已经接近沉沦。 她想要的只有一个。 要靳舟。 不停地、重复地、再一次——占有她。 呕——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靳舟吐了。 她一下倒在床上,似乎是不太舒服,口中哼哼唧唧了两声。 只剩下江予淮僵在原地。 今天醒来的时候,靳舟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连续宿醉给身体带来的强烈负担。 头部疼痛欲裂,喉咙也干的像要冒烟一般。 靳舟坐起来,正巧床边摆了一杯水,她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好了些。 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钟了。 屏幕上是苏赟的未接来电。 她随手拨了回去。 苏赟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 “喂!靳舟,你到底在搞什么?手机老是开静音的话我建议你直接扔掉好吗?” 静音? 靳舟的表情有些疑惑。 但说起来,确实没听见闹钟响的声音。 她将手机拿远,屏幕上是明晃晃的免打扰模式。 靳舟按了按太阳穴:“抱歉,昨天喝了点酒,睡过头了。” 苏赟恶狠狠地问了句:“又喝酒?身体不要了。” 靳舟随口道:“我心里有数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苏赟也猜出靳舟估计又是有什么烦心事,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再过来。” “好。” 挂断电话之后,闭目养了会儿神,靳舟终于有力气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一个人在家里喝酒,江予淮莫名其妙地来了。 然后她把她收留在家里。 再然后江予淮去洗澡,她睡着了。 靳舟掀开领口看了下。 没添什么不对劲的新痕迹。 衣服也整整洁洁的。 看起来,江予淮好像真的只是安安分分地在客房睡了一觉。 起身打开门。 房间中早已没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客房也维持着原样,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收拾完吃过早饭就差不多一点了,靳舟准时到达了律所。 先是照例过了一遍案件的大致情况。 现在手上的案件基本上都已经过了后期审理,到了执行阶段。 没什么需要特地关注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只有昨天的会面让人有些放不下心。 靳舟的手指点了点,最后从那沓当事人的资料当中,抽出了崇笙的那一份。 最开始找上门的时候,对方自称丈夫出轨,夫妻感情破碎无法维系,因此想要起诉离婚。 在她经手过的多个案件当中,这样的情况算不上个例。 而经过后面的调查和证据收集,其丈夫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 崇笙是事业女性的典范,在某外企上班,收入颇为可观。 她的丈夫刘志也是某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年薪百万。 两人的家庭经济情况还算不错。 在崇笙下定决心离婚之后,她曾多次与刘志进行协商,但对方坚决不同意离婚。 可与此同时,他又一直在背地里转移财产。 五十万,三十万,六十万,数额一次比一次巨大。 刘志的手段算不上高级,只要提交足够的证据,在二审时将其认定为故意转移婚内财产。 他得到的钱便会在进行分割财产的判决时一分不差地全吐回来。 让靳舟有些在意的是资料上记载的另一件事。 嫁给刘志时,崇笙不过二十岁,刚到法定结婚年龄。 在结婚十年后,她和刘志有了第一个孩子。 作为好不容易才得子的母亲,崇笙本应该对孩子十分珍重才是。 如今孩子刚满五岁,正是需要人关心招呼的时候。 但那天靳舟提出抚养权争议的问题,崇笙却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沉默。 她似乎并不想争夺抚养权。 就算明知道刘志对第三者死心塌地,她也并不在意这个孩子会过的好还是不好。 是崇笙已经对这个家庭失望透顶,想要追求自由的人生? 还是——这其中有着什么别的原因? 直觉告诉靳舟,崇笙似乎对她有所隐瞒。 她打通了崇笙的电话,准备约自己的当事人再出来见一面。 嘟——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但那边接听电话的却并非是崇笙本人。 “您好,是崇女士的朋友吗?” 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靳舟礼貌回答:“您好,我是崇女士的代理律师。” “代理律师?” 那边的声音有些犹豫。 靳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嘈杂的背景音当中传来一阵仪器的滴答声。 她皱了皱眉:“是崇女士出什么事了吗?” “她现在在医院,联系不上家属,如果方便的话你过来一下吧。” 靳舟拿上衣服准备出门:“您说下具体位置。” “c市第一医院,住院部10楼,05病房。” “好,我马上过来。” 护士带着靳舟走向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 “你是患者的代理律师?” “是。” 护士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那些个家属一个也联系不上,现在患者又不清醒,住院费还没结清呢……” 家属…… 几乎没听见崇笙提起过。 靳舟微微颔首:“麻烦了,我稍后会帮她垫上。” 护士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靳舟没说什么。 护士也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推门走进病房。 “就是这里了。” 病房是标准的三人间,但另外两张病床没有患者入住,目前只有崇笙一个人。 对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异常,明面上也没有什么伤口。 靳舟开口确认:“她是受了什么内伤吗?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昏睡?” 护士摇头:“倒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被疼得休克过去了。” 靳舟皱了皱眉:“疼得——休克过去了?” 人体对疼痛的承受阈值其实比大多数人想象当中要高。 而如果是直接休克过去,那会是多么恐怖的感受? 见她顿在原地,护士利落地查看液体情况,嘴上问:“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靳舟压下心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护士抽笔记录病情,语气有些唏嘘。 “患者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意识了,身上被绣花针扎了几十个孔,包括手指腹部,头部,人是被活活疼晕过去的。” 靳舟上前抬起崇笙的手,就见对方的指尖果然有一块一块的瘀血。 撩开身上的病服,还有不少明显的不明显的针孔遍布各处。 她的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是刘志。 毕竟比起杀人。 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恐吓和泄愤。 将一根根尖锐细小的针头扎进崇笙的皮肤,用力地搅动。 然后再欣赏着她脸上惊骇恐惧的眼神,以此来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欲望。 甚至于,这场酷刑也未必只有针扎一项惩罚‘游戏’而已。 或许在此期间崇笙还经历了许多非人的折磨,只是没有留下痕迹。 同为女性,靳舟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6 护士还在小声嘀咕:“不过……按理来说现在也该醒了,我还是让医生过来看看吧。” 靳舟没听见她的话,开口问了一句:“谁把她送过来的,报过警了吗?” 护士回忆了一下:“医院的救护车接过来的,谁打的电话不清楚,不过早些时间警察已经来过了。” 受理案件的警察局就在附近不远处,靳舟先去了一趟。 “您好,我是崇笙的代理律师,来了解一下今天发生的故意伤害案件。” “律师——你?” 中年警员扫了靳舟一眼,不知道是觉得她的年龄太过年轻,还是觉得女性律师太过少见。 总之,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怀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她的身份。 靳舟面色如常:“这是被害人的委托书和我的身份证明材料。” 中年警员眉毛一挑,接过材料,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最后才点了点头:“我是负责崇笙女士案件的郑义。” 靳舟微微颔首:“麻烦郑警官了。” 郑义转身将散乱的案件资料随手整理好递给她。 “这是出警记录和案发情况的初步还原。” 靳舟接过资料。 案件发生的时间在3月11日晚间六点半至九点之间,在被害人下班到出租屋的这段时间内。 被害人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在路上就已经和犯罪嫌疑人相遇并受到威胁。 但根据现场查验的结果,主要行凶地点应该是出租屋当中。 案发之后,邻居经过时看见房门敞开着,崇笙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这才打了120电话并报警。 除此之外,没有找到别的目击证人。 案发路段又正好在装修改造的新区域,整片都没有监控。 被害人意识没有清醒。 她的丈夫刘志这两天在q市出差,暂时回不来。 父母也居住在邻市,还在赶过来的路上。 案件到这里算是暂时陷入了僵局。 靳舟抬头问:“有初步锁定的嫌疑人吗?” “已经勘察过现场,由于门外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只能大概把范围划定在熟人作案。” 说到这里,郑义突然问起了刚刚看过的案件委托。 “说起来,靳律师在协助被害人进行起诉离婚?” 靳舟点头:“是的,已经在准备递交二审材料,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会判离了。” 郑义的眼前微微一亮。 “他们两夫妻关系和睦吗?” 猜到对方可能是对刘志的作案动机有所怀疑,靳舟也没隐瞒。 花了些时间将崇笙和刘志的关系简单地捋了一下。 郑义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 “你是说——刘志近期经常纠缠女方?” 跟踪变纠缠,受害人变女方。 靳舟皱了皱眉。 “还不能确定,但崇笙看到过刘志的脸,他知道她临时住址的可能性很大。” 郑义拿起刘志转移财产婚内出轨的证据材料,似乎松了口气。 “我去亲自确认下是不是她老公,如果是两口子的话,那就好办很多了。” 靳舟自然注意到对方瞬间松懈的神情。 似乎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内,这桩案件就由恶性伤人事件转变为了家长里短的夫妻纠葛。 可以预见,如果这件案子的嫌疑人真的锁定为刘志,恐怕有很大几率会直接被定义为一起家暴事件。 靳舟将文件整齐地收好递回去,似无意地问:“对了,郑警官,被害人的伤情报告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是轻伤吗?” 郑义抓了抓头发:“伤情报告啊?早出来了,不过没到轻伤的程度,就是个轻微伤。” 从警局出来时,靳舟的气场难得的有些低沉。 轻微伤和轻伤看上去只是一字之差。 但也就是那一个字的差距却决定了这件事到底被定性为民事纠纷还是刑事案件。 轻伤是故意伤害罪的入罪标准,达不到轻伤标准的轻微伤则只会面临治安管理处罚。 也就是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 如果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关系放入夫妻的定义之中,恐怕惩罚还会减轻不少。 崇笙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刘志却只需要面对这样不痛不痒的惩罚。 听起来似乎有些讽刺。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清楚,这并非是轻伤和轻微伤的认定机制有误。只是有人提前了解过入罪标准,钻了律法的空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能从崇笙的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证据了。 才刚走出电梯,靳舟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从走廊上传来。 “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你是不是对她下了什么咒?” 说话的人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太太。 “快来人评评理啊!有妖女害人啦!” 老爷子背着背篓,声音有些沙哑,但又带着十足的中气,一看便知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 靳舟的脚步顿了下,这是……医闹? 护士好声好气地劝告:“叔叔阿姨,您的女儿是受了伤,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没什么大碍,您有话小点声说,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扰了病人休息行吗?” 堵在门口的老太太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什么受伤?你说的好听,分明就是那姓江的医生下了害人的咒。我女儿的身上全是血点,人还跟鬼上身了一样,失魂落魄的,我怎么喊都不答应。” 老大爷看起来十分不耐烦:“廖莲晶,你跟这废那口水干啥,直接让她们去把人给我叫来。” 被称作廖莲晶的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崇大强,你别跟我窝里横,有脾气你冲这群人发。” 直到这一刻,靳舟也大概明了了当前的情况。 这位廖莲晶和崇大强,恐怕就是崇笙从未露过面的母亲和父亲了。 而那位姓江的医生—— 靳舟的眉心跳了跳。 总不可能是江予淮吧? 这时,有看不过去的护士反驳道:“江医生可是好人一个,什么咒不咒的,我看您二位是受封建迷信荼毒太深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要血口喷人!” 崇大强一口唾沫吐在护士脸上。 “我看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赶紧去把那个姓江的给我找来,否则谁都别想好过。” 护士哪受过这种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再说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有人从人群中穿过来,将护士挡在身后。 她递给她一张纸,轻声道:“没事吧?” 护士接过纸抽了抽鼻子,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便转身往厕所跑过去了。 见任人拿捏的‘服务员’少了一个,新来这人又丝毫不把自己放眼里,崇大强显然有些不悦:“你是谁?” 来人转过身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就是你们在找的江予淮。” 话音刚落,廖莲晶瞪大了眼睛,情绪激动道:“好啊,你就是那个害人的医生是吧?” 江予淮似乎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场面,即便是身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她看起来也依然镇定自若。 “您的女儿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伤口成因警察已经调查过,如果您想了解——” 平稳清冷的女声戛然而止。 一颗鸡蛋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的衣服。 破碎的蛋壳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脆响。 带着浓郁腥气的蛋液还挂在整洁干净的白大褂上。 “警察也跟你们是一伙的,别想忽悠我,我就认准你了。” 廖莲晶大声八气地嚷嚷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江予淮只低头看了一眼,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再开口时,话中却多了一抹冷淡之意。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让保安把你们请出去了。” 一旁等候已久的保安蓄势待发,似乎马上就要一拥而上将两人按下。 崇大强向来都是不吃软也不吃硬,只认自己的死理,他两眼一瞪:“我女儿在里面躺着,我看谁敢让我走!” 保安这次却没再因为他上了年纪而留情面,直接将人架起来往外送。 见自己的老伴被拉走,廖莲晶没有收敛几分,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如鹰钩般干枯的手指钳制住身前的年轻医生,右手高高扬起。 “我打死你这个妖……” 江予淮皱了皱眉,本打算挣开她的手。 可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中似乎夹杂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的动作停滞一下,最终选择了直直地站在原地。 不出所料的,在对方的手掌离自己的脸还有半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有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靳舟将江予淮挡在身后,抬手重重打开对方的手,眼中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气。 “你想做什么?” 廖莲晶没有防备,被这股力带得后退几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本想发火,但面前这人看起来比那柔柔弱弱的医生要强势许多,不像是个好惹的人。 于是她硬邦邦地问了句:“你是谁?我做什么跟你有求相干?” “我是崇笙的律师。” 廖莲晶愣了一下,听起来对方和自己的女儿是熟人。 可这律师是个什么意思? 她挥了挥手:“我管你什么律师不律师的,你敢拦我我连你一块打。” 眼见她又要去拉身后的江予淮,靳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紧紧将对方的手攥住。 “听不懂律师是什么意思是吧?” “殴打、辱骂医务人员或损毁财物可构成寻衅滋事罪,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 “只要你敢动手我会立刻报警。” “现在能听懂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 廖莲晶挣脱不得,又听见坐牢这个不吉利的字眼,气焰立马蔫下去不少。 “我就说了两句不好听的,哪需要报警那么夸张的……” 她嘴上嘀嘀咕咕了两句,挤开人群去找被保安拉走的崇大强了。 闹事的人走了,周围围观的人也都散去。 几个护士关心了几句就回到工作岗位去了。 站在门口的只剩下靳舟和江予淮。 靳舟转过身来,表情十分冷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予淮的面上有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 “靳律师,原来是你?” 靳舟嘴角扯了扯,没有开口拆穿对方其实早就看到她的事实。 即便看到靳舟脸上的嘲讽,江予淮也如同没什么自觉般,继续自说自话道:“刚刚的事情多亏了靳律师出手相助,待会我请你吃饭吧——” 靳舟眼神冷淡,越过她往病房内走去,只留下不尴不尬的半句话落在地上。 “……就当是感谢你了。” 崇笙正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已经醒过来有一阵子了。 但见到靳舟时,她的表情却有些异常。 瞳孔微微放大,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好像很抗拒她的靠近。 靳舟释放出善意:“崇小姐,我是靳舟,还记得吗?” 崇笙小声地回答:“记得,靳律师……” 见她还能意识清醒的回答问题,靳舟松了口气。 “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崇笙嘴唇紧闭,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不好了。 靳舟只能尝试继续和她沟通:“崇小姐……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崇笙的眼神瞬间变化,惊恐、无助、畏惧,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要问……求求你。” 崇笙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不问了,你放轻松一些。”靳舟伸手想去安抚她。 但崇笙却把被子往上提起,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靳舟的手便悬在空中,有些不上不下的。 就在这时,江予淮走进来。 换了件衣服,这人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专业冷静的主任医师。 她淡淡开口解释着崇笙的病情。 “患者在过程中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目前有些应激,具体情况还需要留院察看。所以如果为了患者考虑,我不建议靳律师现在就强迫她去回忆案发时的细节。” 应激…… 靳舟皱了皱眉,脑中转瞬之间闪过了许多思绪。 在受害者应激,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情况下,警方很难获取到清晰有效的证词,案件的侦破难度增加。 最终为了节约时力,便很有可能会以家庭纠纷为由草草结案。 不仅如此。 如果应激发展下去,恶化成严重的精神疾病,原定的开庭时间恐怕也会无限期地后延。 靳舟深吸一口气。 “这种情况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治愈吗?” 江予淮摇头。 “只能调整环境心理干预,缓慢恢复。” 虽然对江予淮的人品颇有微词,但靳舟也清楚对方的专业能力是实打实的扎实。 既然她说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那就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计划之外的变故算得上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但对于靳舟来说,也还没到要束手无策的时候。 得到答案之后,她没有在医院继续耽误时间。 屏幕上的时间跳动至19:01:11。 颈椎传来一股明显的酸痛,靳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了。 下午的时候,郑义那边传来消息,刘志已经于一点返回c市,并第一时间向警方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过错行为。 他声称自己与崇笙的夫妻感情真挚,因为无法接受对方想要和自己离婚的事实,这才一时冲动,做出了伤害她的行为。 到这一步,犯罪事实其实已经十分清楚了。 如果能够立即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自然是对受害者而言最大的慰藉。 但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显然不是。 在通话时,靳舟试探过郑义的口风。 对方明显打算的是让刘志争取受害人的谅解,将案件从轻化处理。 身为案件的主办民警,郑义的想法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案件的走向。 而对于她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可否认,因为已经在职数十年之久的缘故,郑义在处理某些案件上的经验要比靳舟多得多。 但这也就决定了,比起法条他行事更依靠惯常准则。 轻微伤不构成故意伤害罪的立案标准是大家都明知的准则。 而婚姻中劝合不劝分,家庭纠纷不过多干预,这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所以在郑义的手上,案件的发展趋势已经十分明朗了。 到最后,刘志所需要面对的大概率是十天不到的拘役,最多再加上几句苦口婆心的教育批评。 靳舟不准备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不尽人意的结果发生。 既是因为律师的职业准则和身为女性的同理心,也是因为—— 这件事本就还有更加合乎程序的解决方案。 的确,从入罪标准的层面上来讲,刘志的行为只造成轻微伤,并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但这能代表刘志一定不构成其他犯罪吗? 答案恐怕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的。 靳舟抬眼看了看桌边摆放的陈旧报纸,这是几年前发生在a市的一起家庭暴力案件。 同样是丈夫对妻子使用暴力,同样的未造成轻伤及以上伤势。 法官最后根据x法第二百六十条规定,判处丈夫虐待罪。 「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那一位人面兽心的‘丈夫’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至于这一位—— 明天,靳舟准备去医院看望崇笙,顺便确认对方的意愿。 那之后,她会再去一趟警局。 起诉离婚自然也会同步进行。 在靳舟当前掌握的证据当中,家暴和分居都已经可以作为感情破裂的重要参考要件。 但今天下午之后,天秤上又增加了一个更具压倒性的砝码。 那就是崇笙和刘志的孩子,刘阳。 靳舟抬起头看向白板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构建出来的人物关系图。 根据了解,崇笙多年无子,五年前才生下独子刘阳。 由于工作忙碌,从很小的时候起,刘阳便被托付给奶奶,并不和崇笙夫妻一起生活。 刘阳今年五岁,如今已经一年级,就读于某私立小学,两人也并未将其带在身边,而是让其居住在学校附近的另一套私宅当中。 看起来就是一对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顾孩子的夫妻,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如果联系到另一个人,很多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又瞬间变得有些漏洞百出了。 刘志的情人:杨熙雅。 靳舟起身,将这个人的名字重重地划了一圈。 五年前,杨熙雅本是某公司一名普通的职员。 后来她与刘志相识,短短一个月内便辞掉工作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直到一年后才再次出现。 再次出现的杨熙雅在花钱时开始变得大手大脚,但当朋友问起其工作时,她却总是含糊其辞。 就连居住的地方也从来闭口不谈,只是偶尔朋友圈的几张照片可以看的出,是c市某个出名的高档小区。 凑巧的是,这个高档小区位于一所私立小学的旁边,不偏不倚正是刘阳现在正在居住的那一个。 仔细一想,五年这样一个时间点似乎有些过于凑巧。 再联系起崇笙冷漠的态度,答案便几近透明了。 刘阳并非婚生子。 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得到证实,刘志在财产分割上所占据的主动性会被压缩到最低。 作为代理律师,靳舟自然希望当事人能在离婚判决中争取到更具优势的财产分割占比。 而要证明刘阳到底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也并不难,只需要一纸亲子鉴定。 但有一点—— 如果猜测是正确的,刘阳能以婚生子的身份登记在户口薄上,这便代表着崇笙对此是知情的。 那么,就连在离婚诉讼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她也要帮助刘志隐瞒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呢? 唯独这件事没什么头绪。 靳舟揉了揉太阳穴,试图以此来让紧绷胀痛的神经舒缓一些。 也正在此时摆钟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是八点的准点报时,苏赟专门为她调设的。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靳舟忙起案件来老是忘记时间,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人身形消瘦到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有一天她直接在办公室里低血糖晕倒,给苏赟吓得够呛。 从那之后,苏赟就开始习惯性在靳舟身边碎碎念,甚至还为了方便专门设了个闹钟提醒她吃饭。 直到近几年,靳舟开始健身规律饮食,那人才消停了不少。 不过这个闹钟还是作为纪念保留下来了。 靳舟扫了一眼门外,灯光有些昏暗。 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 她确实也是时候回家了。 闭着眼睛又养了会儿神,靳舟将数据资料保存好,拿上外套出了门。 虽然今天有些累,靳舟的心情也还算得上轻松,毕竟案件梳理得差不多了,压力也卸下去不少。 她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 但这股平和淡然的心态到底是没能维持得太久。 因为走出电梯时,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出现了。 江予淮好像看不见靳舟的表情有多难看,她微微抬起下巴打了个招呼。 “靳律师,你回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 当看见一身风衣看起来气场十足的江予淮悠然闲适地站在她家门口时,靳舟其实是想爆粗口的。 但她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想看看这人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但江予淮却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开口一句平平无奇的寒暄。 似乎面前不是多年未见的前女友,而是下班晚归的另一半。 靳舟被这联想引起一阵恶寒,她顿了一下,直截了当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予淮将身后的口袋拿出来,轻声道:“我想着靳律师应该还没吃饭,所以带了些菜过来。” “不需要,你走吧。” 江予淮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垂下眼眸,开玩笑道:“你今天帮了我,我只是想做顿饭表示感谢,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 靳舟的回答毫不犹豫,也没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直直地去开门,可却被一根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拦住了去路。 准确的说,是江予淮提着塑料袋的手。 塑料袋里装的是蔬菜鲜肉,重量不算轻。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久了,那只白净纤细的手甚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但江予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名为执着的情绪。 靳舟也终于被引出一分火气。 “江予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一顿便饭。”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暧昧,江予淮补充了一句:“为了表示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靳舟确认道:“感谢我——帮你解围?” 江予淮点了点头。 靳舟觉得有些好笑,她抬眼看她。 “明明只需要退后一步就能躲开的事情,你真的需要我帮你解围?江医生。” 江予淮说起谎来也依然面色自若。 “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 靳舟打断她的话:“可是你早就看见我了,不是吗?” 江予淮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是,但是……” 抛开感情这件事,江予淮的内心其实是一直都是坚定且强大的,所以才能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努力修完本硕博连读的八年学业。 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鸡蛋砸在身上都面不改色,换件衣服就出来继续和她探讨崇笙的病情。 这样一个人,被两三句话堵得尴尬难堪的模样可不多见。 但靳舟却懒得欣赏她窘迫的表情。 她越过她打开门。 为了又像上次一样钻空子,靳舟的身体紧贴着门缝,步子十分谨慎。 余光扫见江予淮没有动作,只是垂眼站在原地,她松了口气。 顺利进门之后,靳舟立马伸手准备关门,动作迅速地像是害怕对方反悔一样。 也就在这时,江予淮直接上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靳舟,别走。” 靳舟的脚步一顿。 在记忆里,她似乎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当时的江予淮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说。 “我们不可能了,靳舟。” 而现在,角色调转,说这句话的人竟然变成了江予淮。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荒诞。 不过不能否认,靳舟竟也十分阴暗地从中获取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快意到底只是一时的。 原本蒙尘许久的回忆随着江予淮越来越频繁的出现频率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活跃。 曾经那些失去自我的卑微退让和不人不鬼的酗酒生活也如同鬼魂一般在脑海中驱之不散。 这才是让靳舟感觉到最为厌烦的。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回头问了一句。 “江予淮,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予淮张了张嘴:“我想要……” 想要你重新爱我。 后半句话被吞没回去,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口,这句话也不会讨到一个让任何一个人满意的结果。 对方的欲言又止有些太过浪费时间。 靳舟直接替她回答了:“还是要钱?要多少,我给你,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要出现,可以吗?” 在安静的空气中,江予淮的呼吸急促了几秒,很显然她听出了她在讽刺她。 她紧咬着下唇,直至嘴唇因缺血而变得苍白。 “我不要钱。” 靳舟似笑非笑地看她:“那就什么都别要了,滚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去开门,不再看江予淮是什么反应。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身后传来那人低沉却坚定的声音。 “我要你。” 听见这几个字,靳舟的表情有些愕然。 她的第一反应是江予淮恐怕是疯了,事到如今竟然还能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反应是自己的脑子恐怕也有些问题,竟然还能认真地听完对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出于礼貌,她笑着回应了一句:“早点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江予淮的手指攥紧,语气不复往日的平缓:“靳舟,我是认真的。” 靳舟打开门,重新转过身来面向她:“我也是认真的。” 砰—— 说完这句话,靳舟重重地把门关上。 不再去想屋外站着谁,也不考虑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她先去洗了个澡。 然后随便弄了块三明治对付一下就当是晚餐。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她今天需要早点睡觉。 喝完最后一口冰水,靳舟关掉客厅的灯便准备回卧室了。 但房间暗下来之后,她又在一片漆黑当中站了一会儿。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思又突然有些活跃了起来。 江予淮走了吗? 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这边是一梯一户,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 但她好像没吃饭,晕在她家门口也不太好看。 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怀着对江予淮的安全负责的想法,路过门口时,靳舟的脚步无比自然地产生了一点偏移。 她踮着脚走近,然后点开了门上的视频窗口。 外面没有灯光,只能大概看清楚个轮廓。 走廊上面空荡荡的,没见到那道人影。 靳舟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她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 叮咚—— 一道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响起。 仅仅一门之隔,这道声音自然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靳舟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视频的摄像头扫视一圈。 在摄像头角度四十五度向下的时候,画面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在门边角落里的人。 穿着风衣的江予淮坐在地上,身边放着满满当当的口袋,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 有些滑稽,又有点可怜。 靳舟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在律所见面的时候,江予淮把她的手晾在一边。 “不好意思,有细菌,可以清洁一下吗?” 连握手都接受不了的人,地上这么脏又能随便蹲下去。 这是哪门子的重度洁癖? 靳舟勾了勾唇,只觉得有些好笑。 那天果然只是为了让她下不来台故意那么说的吧? 她突然有些不想管江予淮了。 对方走不走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晕倒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靳舟转过身就要回卧室。 可腿提起来,脚步却半天没有迈开。 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 靳舟最终还是回了头。 画面中的江予淮依然没什么动静。 她靠着墙,安静地蜷成一团,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能依稀看见两只手正拢着不算太厚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有些冷。 这样的江予淮,靳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刚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经常出去做兼职。 她有时候好奇会跟在江予淮的身后悄悄去看她在做什么。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些兼职基本上都是去游乐场之类的扮玩偶,有时候还会有去街上发传单的。 这种工作一般是八十块钱一天,没有固定的休息间,累了也只能像这样蹲在角落,闭目养神,小憩一会。 靳舟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江予淮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赖在家门口不走也不是个事儿。 沉默一会儿,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江予淮依然安静地靠在那里,没什么动作,果然是睡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也终于在夜色迷离看清了她脸上的细节。 或许是环境不好,睡不安稳的缘故。 即便已经陷入浅眠,江予淮的面色依然紧绷,眉头蹙起,嘴角微微向下。 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不像是生理性的冷,倒像是在害怕。 其实那次跟踪过江予淮之后,靳舟就发现在睡觉的时候,这个人的睡眠质量好像并不是很好。 即便睡着了,她也总是这样紧紧地皱着眉头,身体不自觉地发着颤。 靳舟的心中莫名有一种直觉。 江予淮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什么呢? 靳舟不知道。 后面她有意无意地问过江予淮,但对方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 靳舟心疼她,所以便经常借着各种由头给她发红包。 对方也没有拒绝,红包通通收下。 但即便这样,江予淮依然还是整天整天的外出。 不同的是,这次她知道了靳舟跟踪过她,认真地告诉她不要这样了。 靳舟听话的答应了,所以她就完全不知道在江予淮忙些什么了。 而现在。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也根本不是一样的情况,但靳舟却依然莫名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情绪。 害怕。 她又在害怕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9 整个走廊变得通透明亮,江予淮也终于在强光的刺激下醒转了过来。 她抬头向上,眼中映出靳舟笼罩在白色微光中的身影。 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晰的青涩脸庞逐渐重合。 江予淮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身处在某个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美好梦境当中。 可再看过去时,靳舟皱着眉,眼中有着几乎不作隐藏的不耐,眼前的电梯和房门也都十分熟悉。 不是梦,这里是靳舟的家。 江予淮的眼神微动,开口问:“怎么出来了?” 刚醒过来的人开口总是带着淡淡的沙哑,当这一点体现在江予淮清冷的嗓音上时,就平白给其添了一股性感的意味。 可惜的是靳舟现在暂时无心欣赏。 她可以确定,江予淮是故意的。 故意大摇大摆地在别人的家门口倒头就睡,主人出来了还明知故问地来上一句怎么了了。 靳舟靠在门上看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江予淮沉默。 靳舟冷笑一声:“总不至于江医生还真的打算在这里睡到明天早上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靳舟的话确实是踩中了江予淮的心思。 她之所以放任自己在门口睡去,就是为了逼靳舟出来再见她一面。 因为江予淮知道,这人心口子软,就算再怎么讨厌自己,也不可能会放心让她在这里睡一晚上。 但有一点靳舟猜错了,如果她不打算推门出来的话,江予淮确实是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毕竟—— 回家也是整夜失眠,在哪里睡觉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江予淮张了张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回答:“不会。” 靳舟无情道:“那就走吧,还坐着干什么?” 江予淮试探性地伸了伸腿,但坐了太久,腿部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靳舟睨了她一眼,嘲讽道:“还不动?地上这么多细菌,江医生现在倒是不嫌脏了。” 江予淮被刺了一下,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她,低声道:“腿麻了,动不了。” “……哦。”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靳舟有些尴尬。 腿麻了—— 那怎么办? 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她的眉心跳了跳,有些本能地抗拒这个选项。 那一夜的荒唐已经够出格了,靳舟并不想和江予淮再有任何越界的接触。 可不这样做的话,难道让她继续在这里坐下去? 看出靳舟的犹豫,江予淮善解人意道:“没事,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 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一圈身体,歇了一会儿,准备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 既然江予淮都这么说了,靳舟也就喜闻乐见地站在一旁看着。 可眼见着这人腿还没来得及伸直,整个人就已经失去平衡向地上栽下去。 靳舟:……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江予淮扶起来。 “还是我扶着你吧,别到时候碰上瓷了。” 江予淮知道她是嘴硬心软,柔声说了句:“谢谢。” 因为久坐而起的瞬时麻痹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 但四肢大面积发麻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就像有一万条小虫子在血液当中来回蠕动一样。 江予淮只能软着身体,将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靳舟的身上。 她明显感觉到这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在,对方并没有躲开。 江予淮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一丝隐秘的喜悦和满足。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靳舟的气息。 那是水生调香水的淡淡芬芳。 如同辽阔无边的大海,沉静深邃,包容万物。 总之,与六年前稚嫩可爱的大学生靳舟不同不同。 这是一种成熟温柔的气息。 是理想国,是安乐乡。 让人看不透,但又无法克制地心驰神往。 “这是什么香水。”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江予淮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靳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紧绷着脸问:“好了吗?” 江予淮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可能还要一会儿,站不稳。” 其实四肢的酥麻感已经好上了不少,至少能够做到勉强站立了。 但这个温暖的拥抱实在是太过久违了,让人有些舍不得离开。 所以—— 就让她再对她说一次谎话吧。 上一次和江予淮近距离接触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靳舟的脑海中只剩下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而对于那些回忆来说,就算是再大尺度的画面,她也只是一个站在第三视角回顾的观众。 除了羞耻之外,并没有什么太真实的体感。 但这一次,却是靳舟在清醒的情况下,通过手指去实实在在地触碰,通过气息实实在在地感受。 站立不稳时,对方湿润温暖的嘴唇不经意间蹭到她的侧脸。 靳舟便感觉到如同有电流经过一般,整个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江予淮依靠过来,头埋在她的颈侧,身上那股常有的衣服晒过太阳之后的温暖味道便倾泻而出,如同小溪潺潺从鼻尖流过。 而她的呼吸规律地打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靳舟的灵魂深处便如同心脏共鸣般激起一阵一阵的战栗。 明明是不想和江予淮接触,最后反倒越靠越近,几乎要和她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靳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出声提醒:“只是脚麻而已……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江予淮微微点头:“按理来说,压迫到下肢神经和血管只需要调整姿势就可以很快恢复过来。不过我有些头晕,可能是没有吃饭,有些低血糖了。” 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与白天的精力充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是前女友,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对其放任不管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靳舟叹了口气:“算了,我扶你进去坐吧。” 江予淮眼前一亮,有些意外于她的妥协。 但后话很快就来了。 “恢复好了就快点离开,我要休息了。” 江予淮眼中的希冀暗淡不少,轻声道:“好。” 重新将客厅的灯打开,靳舟扶着江予淮在沙发上坐下,还好心地去帮她倒了杯水。 江予淮拿起杯子小口地喝,一杯水很快见了底,看起来是真渴了。 喝完,她将杯子递回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靳舟摇了摇头,手去接杯子,余光扫了扫她的脚边。 那一大袋东西放在沙发一侧,看起来总有些突兀,让人不自觉地联系到对方没有吃饭的事实。 其实靳舟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毕竟不吃饭是江予淮自己选择的,没有任何人逼她。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开了口:“我可以把厨房借给你,要不要去做点东西吃?” 能在这里留得久一点自然是更好,江予淮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 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下一秒,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手中的袋子摔落,里面的蔬菜滚了一地。 靳舟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江予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那人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半晌没了动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靳舟蹲下身来查看情况。 江予淮的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睛紧闭着,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皱着眉,轻轻拍了拍江予淮的脸。 “江予淮?你怎么了?” “江予淮!能听到我说话吗?” 就在靳舟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江予淮清醒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巴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由于实在太过小声,靳舟有些听不清楚,她俯下身来将耳朵又凑近了些。 “不用担心,只是低血糖,你有……葡萄糖吗?” 灼热的气息扑在靳舟的耳廓,她离得远了些:“没有,有其他能替代的东西吗?” “那就给我一颗……糖吧。” 说话的功夫,江予淮的眼皮越合越拢,眼看着似乎又要失去意识了。 靳舟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拿了一颗冰糖过来塞进她的嘴里。 含着糖,又等了一会儿,江予淮的脸色终于好了很多,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了。 但靳舟不是医生,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心里也没有数,只能口头确认对方的情况。 “江予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予淮费力开口:“再躺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 “嗯,没事。” 两人没有再说话。 江予淮安静地躺在沙发里,像睡着了一样。 靳舟将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口袋。 余光突然扫到了那人规规矩矩放在胸口的两只手。 这是江予淮惯用的睡觉姿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 还真是没变。 没变—— 靳舟抬眼看向江予淮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睡颜。 要说对方真的一点没变吗? 好像也并非如此。 靳舟记得很清楚,上大学的时候,江予淮是温柔且鲜活的。 开心的时候脸上会有清浅的笑意,不开心的时候,也会轻轻地瞪她一眼。 而现在的江予淮,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成熟了不少。 但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有些伪装的意味,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除此之外—— 她的身形也消瘦到有些过分了。 那双放在胸口的手,手指纤细到像竹结一般骨节分明,手背上只搭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原本应该隐藏在脂肪下的血管一览无余。 目光往上,眼睛下是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就连嘴唇也有些干涩发裂了。 用现在很时兴的一句话来说。 江予淮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难道分开的这些年里,她过的也不好吗? 靳舟忍不住恶趣味地想。 在当年那般绝情的离开之后,说不定江予淮也遇到了如她自己一般的人。 对方会假情假意地爱她护她,然后在玩腻这段感情之后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把她踩入地底,碾碎成泥。 这样才好。 这样最好。 靳舟垂下眼帘。 在对自己如此深重的恶意感到陌生的同时,她竟觉得心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几分。 是了,她本就不希望她过的好。 她本不是这样阴暗偏执的人,是江予淮把她变成这样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10 靳舟的思绪开了小差,手上捡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察觉到眼前的黑影没了动作,江予淮微微睁眼。 靳舟正俯身半蹲在地上,整张脸笼罩在灯下的阴影中。 不知道是不是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对方正好抬眼看过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厌恶之意。 目光交汇不过一秒,没等江予淮看清楚,靳舟又马上埋下头去。 她若无其事地将最后一盒蔬菜捡起,再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 靳舟讨厌她。 尽管早已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江予淮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刺痛一下。 是因为那些过往? 还是因为她恬不知耻地凑上来又惹得这人生了厌? 她撑着无力的身子坐起来,小心翼翼道:“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可以现在就离开。” 靳舟不轻不重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好。 江予淮沉默地坐在原地,等待着她的宣判。 靳舟很确定,在与江予淮目光相对的那一秒,她肯定看见了自己眼中没来得及掩饰的眼厌恶。 靳舟没打算为此感到抱歉。 毕竟再恶劣十倍的眼神,配上江予淮的所作所为来看,也实在是绰绰有余的。 别人与前女友见面重逢,大多会闹到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就连靳舟也曾经想象过和江予淮互扇耳光,抓抓头发的场景。 好让她看看那个从来都温柔冷静的人失去理智狼狈不堪会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靳舟没能把早已经在心中打好草稿的脏话说出口。 江予淮也不再像六年前那样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相反,她似乎是在放低自己的身段讨好她。 卑微,可怜。 在十七岁时,这明明是与江予淮毫不沾边的词语。 可如今,它们竟都在二十八岁的江予淮身上一一展现。 说不出报复的快感和莫名的酸涩哪个占了上头。 在强烈的情绪之后——靳舟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趣。 内心中的纠结和犹豫没有意义。 谁对谁错,过的好与不好也没意义。 她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靳舟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江予淮重新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可以正常交谈,遇到困难可以伸手帮助。 但不再有喜欢,也不再有怨恨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靳舟终于开口回答了江予淮的上一个问题。 她说。 “没关系,你今天晚上别走了,就在客卧睡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休息了。”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靳舟起的很早,随便做了点早餐准备对付一下。 没过一会儿,江予淮也起来了。 她将两个三明治装好盘放在餐桌上:“起来了?洗漱好了来吃饭吧。”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江予淮愣了一下,颔首道:“好。” 靳舟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对方才收拾梳妆好坐上桌,她就已经开始收盘子了。 “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出门了,你自便。” “好,昨天晚上多亏你照顾,谢谢。” 靳舟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或许是对方的情绪实在太过平淡,江予淮的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安感。 她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靳舟,我们还有机会……” 靳舟笑了笑:“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靳舟的第一要务是前去医院会见崇笙。 虐待罪属于自诉案件,需要被害人自行收集、提供虐待行为的相关证据,并亲自向法院提起诉讼。 即便是身为律师也不能越俎代庖,只能在得到被害人委托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过,靳舟有些担心崇笙的精神状态。 在现在的状况下,对方极有可能会受到多方面的因素掣肘,不得不放弃追究刘志的刑事责任。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崇笙想要让刘志得到法律的惩罚,她便一定会帮助她。 不只是为了崇笙,也是为了万万千千个在婚姻中承受家庭暴力的女性。 在走廊,昨天的护士和她打招呼:“靳律师!又来看崇小姐了吗?” 靳舟点了点头:“她的情况还好吗?” 护士的脸上有些担忧:“本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今天早上情况又有些恶化了。” “恶化?”靳舟下意识追问:“怎么回事?” “她的父母又来了,他们……” 护士四下张望一圈,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总之——靳律师你还是快些把垫付的医药费要回来吧。” 大概是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护士并没有多说。 只劝了她一句便离开了。 靳舟到病房门口时,里面正传来争吵的声音。 “离婚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你们不用劝我了。” 这是崇笙的声音,她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有些激动。 “你和刘志闹得这么难看,让我们两个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道有些嘶哑的男声自然是崇笙的父亲崇大强。 崇笙沉默了一会:“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是怎么对我的?” “男人打女人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呀,你忍忍就好了。” “而且刘志那么有出息,一年给我们拿几万块,这么好的女婿没了我再打着灯笼上哪找去?” 廖晶莲有些不以为然,话到后面甚至还多了几分隐隐的责怪之意。 “可是我每个月也在往家里打钱不是吗?为什么你们眼里只看得见他却看不见我呢?” “我们把你养大,你给我们打钱是应该的,再说,你打回来那点才多少,连你弟弟的彩礼钱都不够。” “那可是被针扎,有多痛你们能够想象吗?食指连着心的啊,妈……” 廖晶莲的声音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短暂的良心发现,但后面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冷血无情的。 “一点小打小闹而已嘛,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忍忍就好了。” 为了防止崇笙的情绪进一步恶化,原本不打算掺和别人家事的靳舟也不得不出手干预了。 她推开门,廖莲晶和崇大强正站在病床前,咄咄逼人地看着崇笙。 靳舟沉声开口道:“别吵了,病人需要休息。” 看见她,廖莲晶脸色一变:“又是你?” 崇大强不认识靳舟,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在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靳舟淡淡道:“医院里的规矩是不能大声喧哗,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经历过上次被保安架出去的经历,崇大强收敛了许多,但这次面前的可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才不管她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我说我的,你爱听听,不听就滚出去。” 见崇大强气势很足,廖晶莲心中的恐惧也少了很多,她附和道:“就是,我们关起门来教育自己的女儿,可没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这么干了吧?” 说完,她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意思很明确,我们的家事,就算你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律师也管不着。 崇笙躺在床上,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被激起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红晕。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抱歉地看向靳舟。 “咳咳……靳律师我……咳……” 靳舟微微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 “没事,我来解决。” 崇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平复着喉间的血腥气:“……好。” 安抚好崇笙之后,靳舟慢步走进来。 冷冷地看了一眼崇大强和廖晶莲,对于这种人,和他们讲道理是想不通的,只有切实地触碰到其利益,对方才会有所动摇。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缴费凭证:“这是崇笙这两天在急诊科和转住院的花销,总共七千元。医院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上家属,所以我先替你们垫付了,如果方便,现在就还给我吧。” “七千?” “七千块!”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廖晶莲有些怀疑地看向她:“怎么会这么多?你不会是在唬我们吧?” 靳舟淡淡道:“每一笔款项的流向和用途都是可以在医院的系统中查询得到的,如果你担心我在这上面动手脚,大可以自己去开发票。” 廖晶莲没再吭声。 倒是廖大强用手肘捅了捅她:“让笙女子付撒,她自己有钱。” 廖晶莲眼前一亮,将目光转向崇笙。 “盼睇,你把你的卡拿给我,我好去帮你结医药费的呀!” 崇笙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廖晶莲没了主意,又回头看崇大强。 崇大强被看的有下不来台,只能一脸凶恶地对靳舟道:“你不是和笙女子认识吗?你自愿给的,凭什么要我们还给你?” “垫付的意思是,你我之间有债券债务关系,如果你们不偿还欠款,我有权请医院中止治疗直接将你们赶出去。” 靳舟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 “并且,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追回我的欠款,而你们的儿子也会背上案底。” 廖晶莲唰的一下变了脸色:“背案底?那可不行啊,我儿子还这么年轻……” 背案底的事情自然是假的,不过短时间之内唬唬他们已经够了。 靳舟没再说话,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两人做决定。 崇大强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眼神变幻莫测。 “好,我去取钱还给你,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开单子。” 靳舟答应了他的要求。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直到在窗口等待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出事了,你们听说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11 靳舟拍了拍身前一个女人的肩膀。 “您好,方便问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女人随口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住院部好像有人持刀伤人。” 听见这句话,崇大强的面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靳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女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思索道:“不太确定,好像就在几分钟之前。” 靳舟继续追问道:“受害者是女性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问问别人吧。” “……好,谢谢。” 女人转身离开后,靳舟转头看向崇大强,有些严肃道:“你是不是和刘志说了什么?” 崇大强立马大声否决:“没有。” 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生疑。 靳舟顿了一下,然后才试探着开口:“你叫来了刘志?” 崇大强退后了两步,他眼神闪避,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上方的胡须茬。 神态和动作透露的信息远远比话语来的多,尽管他没有说话,答案也已经浮现而出。 刘志来了医院。 目标是依然卧病在床没有任何反制能力的崇笙。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靳舟的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立马赶回病房。 这时,崇大强却突然开口:“等等,你不能走。” 靳舟没作回应。 崇大强便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话中带上了一丝恼怒之意:“你没听见吗?我让你不要走。” 靳舟冷冷看他:“你想干什么?” 严肃起来时,靳舟的眉眼之间便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崇大强的语气下意识弱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人夫妻俩才刚见面,说不定要好好亲热亲热,你去干什么?” 这句大白话有些粗俗,但意思却很明确,理解起来算不上什么困难。 挽救一段破碎的婚姻,生米煮成熟饭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但这自然只是崇大强想象之中的简单直接。 因为即便在婚内,女性也具有完全意义上的性自主权力,如果刘志真的不顾崇笙意愿与之发生关系,那么同样也是可以以强奸罪论处的。 更何况崇笙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也确定要追究刘志的责任,两人早已注定是敌人而非曾经的夫妻。 如果刘志真的听了崇大强的话做出这种事情,那么事态会恶化到持刀伤人的地步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了。 靳舟嘴唇紧抿,目光在崇大强和廖晶莲之间来回移转却没有说话。 那阵惊愕的劲头过去,心中只剩下一股无法言说的荒谬之感。 明明这件案子算不上复杂,按照规划,离婚程序会很快走完,刘志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现在却因为这既蠢又坏的两个人产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如果崇笙真的…… 靳舟攥紧拳头。 “你们也听见了,住院部有人持刀伤人,就不担心持刀的是刘志,受伤的人是你们的女儿吗?” 廖晶莲小声嘀咕:“不可能,刘志有分寸的,两个人好好的说话,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拿刀伤人呢?” 靳舟无情地戳穿了她的自我安慰:“对于一个暴力成性的人来说,伤害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廖晶莲被堵了一下,垮着脸没再说话。 崇大强却不以为然:“只要笙女子愿意好好说话,女婿自然不会动手,但如果她一直摆着脸子,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见他们如同未开化的顽石一般,听不进去任何好言相劝。 靳舟垂下眉眼,再开口时话中已经带上了一股威严之意。 “崇大强,你可知道,故意伤害罪是重罪,最高可判处无期徒刑至死刑,如果有过指示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行为,你也逃不过追责。” 廖晶莲可不乐意听见这句话,她立马反驳道。 “大强又没做什么,不过是想让两个人重归于好,所以劝了劝刘志,让他过来看看笙女子,归根到底我们不也是为了她的幸福吗?” 对于死刑这个威慑力极强的词语,崇大强本能地有些发怵,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道:“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刘志道个歉低个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靳舟的目光逐渐冷凝,她重复了一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由于常年浸润在律法当中,靳舟的语气低沉时便自带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崇大强咽了咽口水:“那不然要怎样?夫妻过日子打打闹闹才是常态,还能离了不成。”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算不上是一位称职的父亲,甚至很难称作一个‘人’。 靳舟垂下眼眸。 作为崇笙的父母,崇大强和廖晶莲对自己女儿的苦难视而不见。 一心只想维系这段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婚姻。 靳舟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他俩重男轻女的观念和太过传统扭曲的婚恋观。 但思来想去,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确定的。 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是为了钱,却唯独不是为了崇笙的幸福。 见靳舟沉默,崇大强大着胆子道:“我就做了这些事情,没杀人没犯法,你可别想吓唬我。” 靳舟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在赶往病房的路上,靳舟又从路边窃窃私语的护士口中捕捉到了最新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那个人还在现场,似乎是打伤了一个患者,然后又劫持了一个医生。” 听到这里,靳舟停下了脚步,目光径直往两个护士的方向看过去。 护士a面露惊恐:“啊……这么吓人??那现在医生还好吗?患者受伤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b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我不知道,警察还没来,我没敢去看。” 护士a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她:“那你知道出事的是谁吗?” 护士b点头:“根据我从普外科的朋友那里得到的一手消息,被劫持的医生是……” 虽然对方已经特地压低了声音,但靳舟还是通过唇型分辨出了那几个字。 江、主、任。 靳舟愣了一下。 江主任,是指—— 江予淮? 内心之中莫名的慌乱让靳舟有些失去了分寸,她下意识在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不可能是江予淮。 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但越是平静下来,恢复思考能力之后,心中反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性。 如果出事的是崇笙,最有可能受到刘志迁怒的医生就是作为崇笙主治医生的江予淮。 更何况——江主任,同一所医院里能有几个江主任?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要将江予淮当做平常的人看待,不再被她的行动牵动情绪。 但当得出对方可能会陷入危险境地的认知时,靳舟的心尖还是重重的颤了一颤。 她加快了脚步,希望在第一时间赶到病房,然后确认这只是虚惊一场。 站在一楼电梯厅的正中央,人群从靳舟的身侧喧喧嚷嚷地走过,她却只是直直地看向电梯上方不断跳动的数字。 今日的电梯却好像格外的慢,三台直通高层的住院部电梯一层一层的停留,最近的也还在第十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靳舟抬起手腕,所有的声音皆尽隐去,耳边只听到指针嘀嗒的声音,还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她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去了应急通道。 十二楼的高度不算矮,就算靳舟有锻炼的习惯,毫无保留的爆冲也还是让她的身体达到了瞬时的极限。 来不及平复心脏的剧烈跳动,在到达十二层的第一时间,她就立马推开防火门冲了出去。 走廊中十分吵闹。 一群人围在一起,将中间的病房堵的水泄不通。 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在大声呵斥。 “放下刀!” 还有男人嘶吼的声音。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有急诊科的人推着床从身边路过。 “快!病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昏迷症状。” 这里的情形危急,周边无关紧要的路人都已经走了大半,边缘剩下的全是相关的医护人员。 而畏于那染血的刀子,他们也都在有意无意地往外退。 被挤在人群中,喉头的血腥味上涌得越发明显,靳舟紧咬着牙。 “借过一下!” “麻烦借过一下!” “嘶,踩到我的脚了,往里面挤什么呢?” “哎,谁啊?不要命了吗?” “抱歉。” 靳舟一边道歉,一边艰难地往前。 “抱歉。” 当靳舟使劲浑身解数挤到人群的最前沿时,她也终于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后被小刀抵住腹部,面无表情的江予淮。 瞳孔瞬间放大,理智随着一声一声沉重的呼吸一起消湮在喧闹的空气里。 靳舟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刚分手的那段日子里,最难过的某个晚上,靳舟曾以为自己恨不得江予淮立马就去死。 可这一刻。 闪着寒光的刀刃就在那里,微微倾斜就可以要了江予淮的命。 她真的要死了。 又有数不清的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 靳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急躁、愤怒、担忧、还有恐惧…… 却唯独没有高兴,也并不觉得解气。 她的手微微颤抖,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靳舟,你要救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12 崇笙倒在地上,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上满是伤口,鲜血缓缓地往外淌着,大半的病服都被染红了。 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左右的女性从电梯里急匆匆地出来。 她是胡青书,第一人民医院的副院长。 看见副院长的到来,心浮气躁的人们内心也似乎安定了不少。 “副院长来了?” “副院长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可供单人通过的小路,胡青书大步穿过去。 走到人群的最前方,胡青书在刘志的面前停下来,镇定自若道:“这位先生,请冷静一下,先放下手上的刀,我是医院的副院长,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谈。” 刘志瞥了她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崇笙:“你是院长?那你想个办法,让这个人醒过来。” 明明崇笙的昏迷和伤口都是拜他所赐,可他此时却又一时兴起地想要她醒过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敢独自靠近他去救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 胡青书没有犹豫,直接应允道:“可以,我会想办法,但是我需要找人带一些设备过来,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志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毫无防备之下江予淮也被带了个趔趄。 “别耍花样,我等不了太久。”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胡青书却仿佛没听见一般,面色依然淡定从容,不带一丝慌乱。 她温和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不过——我可以问问你和这位医生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刘志手上用力几分,刀尖附近的皮肤便被挤压到深陷进去。 由于目光受阻,江予淮看不见身后的人做了什么,只通过身体感受到小刀毫无预兆的猛然发力。 误以为是刀尖即将入体,身体本能地发出预警,她的肌肉和皮肤瞬间僵硬,做出防御姿态。 在生与死的瞬间,江予淮下意识地看向靳舟的方向。 靳舟也心有感应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这人满含诀别之意的眼神中。 她的心中一紧,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踏出去。 但刘志却挑着眼睛看了看江予淮,把藏在她背后拿刀的手悠哉悠哉地露了出来。 原来——他用的是刀背,不是刀锋。 刘志似乎对江予淮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环视一圈在场众人,欣赏着他们脸上各异的神色,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起胡青书的问题:“过节?那倒是没有。” 胡青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营救江予淮的机会,她试探道:“既然这样,可以先把她放开吗?有其他的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就在这时,原本情绪就诡谲不定的刘志目光一斜,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想都别想!我知道,你们想把人救出去,然后再一起来对付老子,别以为我没脑子。” 胡青书安抚着他的情绪:“先生,你不要激动……你毕竟还这么年轻,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明明还有大好的前程,却要干些傻事毁掉自己的人生。” 刘志的目光阴冷,嘴角勾起一丝疯狂的笑意:“我当然知道我他妈大把的上好前程,但我今天什么都不要,我就只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敢不敢和我提离婚。” 靳舟到达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刘志紧紧地攥着手上的小刀,不愿意放开面前的医生,也不允许让急救人员靠近地上的患者。 尽管被挟持,身上还有冰冷的刀尖在抵着,江予淮的表情也并不慌乱。 只有在看见靳舟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 那张嘴唇微微颤动,喉间几乎要发出声音。 可最后这人却又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目睹对方全部表情变化的靳舟自然清楚江予淮在想什么。 现在的情况太危险,对方并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来。 但江予淮越是这样惺惺作态,靳舟反而越觉得不爽。 毕竟,要在意别人的安危处境总归需要一个立场吧? 阔别六年未见的前女友?对彼此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还是曾经同在一张床上探索欢愉快乐的——普通朋友? 随便哪一个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江予淮有什么立场来关心她安不安全呢? 靳舟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江予淮恐怕是把她当作路边的猫猫狗狗了。 喜欢的时候就唤过来,喂上一个火腿肠。 不喜欢的时候就挥手赶走,毫不留情地冷言嘲讽。 可她不是小猫小狗,一个火腿肠就可以收买。 也不需要江予淮施舍的关心。 胡青书的额头上出了些汗,事发突然,警方还没赶到,如果处理的不好,便会有两条无辜的性命就此消陨。 她看了看眼前江予淮的面孔,这是院里年龄最小的主任医师,还难得的是个女娃。 学历无可挑剔,临床经验丰富,做事认真勤恳不说,最重要的是十分有天赋。 是唯一一个不到三十岁就在恶性肿瘤研究领域颇有建树的年轻人。 终究是爱才之心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胡青书开口提议:“先生,你劫持的这位只是名普通的小医生,说话没什么分量,我是副院长,我来替她,你看可以吗?” 人群中穿出一阵惊呼声。 “院长!不可以!” “太危险了院长!” 胡青书带着眼镜,脸上有些皱纹,眉眼自然下垂,看起来十分慈祥。 这位副院长的身形有些矮小,只有一米六左右,就像公园中随处可见的那些喜欢遛弯的小老太太一样。 但此刻她站的端正,脊背挺的很直,整个人的身形伟岸得同巨人没什么区别。 “你?” 刘志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头发已经隐隐有些花白的院长。 一看知道活不长久的人他可没什么兴趣。 “我不要你,就要她。” 胡青书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刘志看了看地上生死未知的人,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这个医生和崇笙有关,我看她不爽。” 听到这句话,靳舟的眼神变化莫测。 她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对方就是因为崇笙所以才迁怒江予淮。 如果对方有所求的话事情是最好解决的,但只是厌恶,迁怒等情绪化的决定,反倒会让人无从下手。 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人质的安危。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想要救下劫匪讨厌的人,最好的办法是用其更讨厌的人去换。 就在这时,远处有喧闹声响起。 “警察到门口了,马上就过来!” 听到这句话,刘志的面色瞬间变化。 “你们报警了?该死。” 他手上的刀子再次往前,这次是真的刀口向前。 随着力道增大,刀尖轻而易举地划破了腹部的皮肤。 江予淮的皮肤本就白皙脆弱,而此刻被划破之后,上面很快渗出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如同雪地上盛开的朵朵红梅花,一下就将靳舟的视线吸引过去。 心脏咯噔一声,理智便被抛之脑后。 靳舟往前一步站了出去,她沉着脸开口:“刘志。” 刘志愣了一下,视线转了转,最后轻飘飘地印在这个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的女人的脸上。 他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江予淮脸上的从容冷静崩碎了个彻底,她忍住嘴边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痛苦呻吟,直直地看着靳舟摇头。 靳舟没有将目光放在江予淮的身上,也不没看刘志染血的刀尖。 她垂下眼眸,冷声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刘阳和杨熙雅。 “刘阳五岁,就读于佳兴路希望小学,杨熙雅,无业,居住在佳兴路浮华小区。” 听见这句话,刘志的情绪瞬间有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还歇斯底里的疯狂收敛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靳舟看向对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是靳舟,崇笙小姐离婚诉讼案的代理律师,也是——让你们感情破裂的罪魁祸首。” 果然,在听到代理律师几个字时,刘志的嘴角便向下微微一撇,眼神也变得幽暗深沉起来。 “是你?” “是我。” 刘志声音嘶哑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我是律师,接受委托是我的工作。” 靳舟嘴角挂着微笑,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 “不过,婚内出轨,婚外生子,财产转移,恶性家暴,就算她不给我钱,我也会接手这个案子,因为,像你这样的男人实在不配拥有妻子。” 听见这句话刘志明显有些气血上涌,他重重地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有些凸起,脸也透露着不正常的红。 “你想死吗?” “不想。” 靳舟直视他,眼中闪动着精练自信的光芒:“警察马上就来了,我是律师,我比你更清楚,如果敢对三个人同时下杀手,你也一定没有半分活路可言。” “不过你要是舍得抛下你的老情人和五岁大的儿子,和我们几个同归于尽,那我倒也没什么怨言。” 提及儿子和老情人,刘志的眼神有些微的变化。 看来,他也并非对人世毫无留恋。 靳舟垂下眼眸:“给你个机会,用我换她,怎么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13 两个选项几乎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必要。 刘志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同意,但他依然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谨慎道:“可以,但你要先过来。” 在场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流转,都在猜测靳舟会做出什么选择。 虽然不知道这个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女人是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但这毕竟是院里的事情,胡青书不希望牵连无辜的人。 她正欲开口,靳舟却直接答应了:“好。” 江予淮没忍住开口:“靳舟,别为我犯险。” 靳舟没抬头看她,淡淡道:“崇笙是我的当事人,我要对她负责,江医生别自作多情。” 江予淮僵在原地,腹部的疼痛无法忽略,心中的窘迫和担忧更是交缠在一起。 她轻咬着嘴唇,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刘志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耐烦:“别废话,你还过不过来?” “马上。” 靳舟一步步向两人的方向靠近。 刘志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把手抬起来,别想耍花样。” 靳舟并没有试图激怒他,她抬起双手:“我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你可以放心。” 在靠近到一定范围内后,刘志将持刀的右手伸向了靳舟,左手依然控制着江予淮。 靳舟顺从地将身体置于对方的刀口之下,刘志感觉到安全,也终于将江予淮的脖颈松开了一些。 趁着刀口转移,江予淮也终于有了活动的机会,她将手伸进外套去够里面的那样东西。 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打开。 几位身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大声道:“警察从安全通道上来,最多还有两分钟,马上就到!” 听见这句话,刘志的瞳孔剧烈颤动。 他马上收紧了手臂,重新将刀收回来,面向直线距离更近的江予淮。 “别过来,再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刀口抵在江予淮的脖子处,她手上的动作僵住,靳舟也停下脚步,没有再轻举妄动。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不对,我走不了了,警察来了,我走不了。” 刘志念叨着,突然低头看向面前的江予淮:“我走不了了,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因为得知警察即将到来,刘志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左手用力勒住江予淮的脖颈,手上的小刀也无意识地往上压。 由于缺氧,江予淮的面色开始呈现绀色,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起来。 一不注意,她脖颈处的皮肤便被划出一条小小的血线。 有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 靳舟攥紧了拳头,继续这样下去,等不到警察过来,刘志恐怕就会失手杀了江予淮。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想办法改变局面。 要空手制服持刀的人需要压倒性的武力以及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如果要空手救人,要求则更为苛刻。 为了避免伤到人质,施救者需要将施害者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但即便条件苛刻,对于当下的靳舟和刘志来说,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性。 刘志毕竟是一个常年待在空调办公室当中的高管,身体瘦弱单薄。 能压制住江予淮也多半是凭借男性天生的力量优势和出其不意。 而靳舟虽然作为一名律师,却不是传统意义上只能舌战群儒的律师。 由于职业性质特殊,她经常被接手案件的对方当事人报复。 轻则以发臭腐烂的死老鼠恐吓,重则直接买通打手围追堵截。 虽然最后对方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到底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所以,为了加强身体素质和应对危险的能力,靳舟系统学习了散打课程,甚至还曾经在业余赛事中取得不错的成绩。 在足够近的距离内肉身博弈,即便是对方手持武器的情况下,靳舟也有信心能将他制服。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靠近刘志,并简单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就能够救下江予淮。 这并不难。 因为——刘志恰好对于面前这位离婚诉讼案的委托律师具有极其强烈的个人情绪。 想通关键点之后,靳舟毫不犹豫地上前两步。 见她突然靠近,正对外界变化十分敏感的刘志下意识地后退,如临大敌般抬起头看她。 靳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刘先生,我本以为你会恨我,但看起来恰恰相反,你对我很感激。” 对于丧失理智的人来说,激将法十分有用。 刘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我对你——感激?” “离婚之后你和崇笙名下的财产会根据过错原则重新分配,虐待罪的判决下来,几年的牢饭也足够你改过自新。” 靳舟偏头看他,眼中含着明显的讥讽之意。 “这些都是拜我所赐,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对我动手,反而挑了个无关紧要的医生当筹码,这不是感激是什么?” 刘志手上的动作一滞,虽然靳舟的理论近乎胡扯,但不可否认,他的心中依然不受控制地升起阵阵火气。 靳舟的话头也并没有停下来,她继续道:“我有一个疑问想向刘先生请教,不知可否为我解答。” 刘志双眼微微眯起,等待着靳舟的下文。 由于注意力分散,他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不少,江予淮也终于得以喘息。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靳舟面不改色道:“你爱崇小姐,我说的对吗?” 刘志勾了勾嘴角,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我?爱她?你在开玩笑吗?” 靳舟直直地看过去,目光似乎能穿透瞳孔看见其内心。 她的语气笃定:“因为你的不忠,崇小姐不爱你了,你尝试过挽留,但依然无法改变被抛弃的事实,所以你选择报复她,就像现在这样,对吗?” 刘志的表情僵在那里,眼中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靳舟说的确实没错。 从见到崇笙的第一眼起,刘志就喜欢上了她。 他对崇笙伸出了援助之手,把她从家庭的泥泞之中拉了出来。 后来他们结为夫妻,他敬她,爱她,给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可这一切并不长久。 转折点要从崇笙入职那家外企开始说起。 由于工作努力认真,自身能力也十分优秀。 在不到两年内,崇笙从一个普通员工做到了这家外企在c市片区的总负责人。 刘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那个在乡镇里艰难求生的普通女人成为了今天的外企高管。 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越走越高,也越发光彩夺目。 但他的内心却从没有过丝毫的喜悦。 刘志开始怀念。 怀念以前那样乖巧又听话的崇笙。 怀念总是用羡慕又崇拜的眼光看向他,将他视为世界的中心的崇笙。 于是,终于有一天,刘志无法克制自己内心中叫嚣的占有欲。 他无比虚伪地提出要对方辞职在家备孕,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 毫无意外的,崇笙拒绝了。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争吵便没再断过。 而感情彻底破裂的节点是婚后的第五年。 长时间备孕未果,刘志开始怀疑崇笙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们去了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表示,崇笙的子宫先天发育不全,终生难以受孕。 当天晚上,他借应酬为由和朋友去了ktv喝酒。 那是刘志第一次遇见杨熙雅,对方说话细声细气,会叫他刘哥,也会帮他倒酒,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总之,是个惹人怜爱的女人。 有了酒精搭桥,他们半推半就地发生了关系。 本来只是一夜露水情缘,直到后来,杨熙雅带着报告来找他。 她说:“你有儿子了。” 那一天,刘志一直处于一种欣喜若狂的状态当中。 毕竟男人嘛,谁不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血脉,谁不想要一个儿子来传递香火。 于是他做了决定,杨熙雅的孩子必须认祖归宗,私生子的名号也不太好听,索性就找找关系挂在崇笙的名下。 因为这件事,崇笙大闹了一场,但刘志知道她的软肋,只一句话对方便偃旗息鼓了。 他说:“笙笙,刘家不能绝后,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 崇笙信了他。 到这里,一切还算圆满。 唯一的意外是,后来,刘志渐渐地对杨熙雅有了感情。 但对此,他的心中的愧疚也只是持续了一两天。 毕竟是崇笙生不出孩子,是她先对不起他的。 想通之后,刘志就这样享受着两个女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像个皇帝一样过着飘飘然的日子。 直到崇笙发现了他和杨熙雅之间的事情,她向他提出了离婚。 刘志没有同意,然后,他第一次打了她。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崇笙看他的眼神。 或许是失望,或许是解脱。 总之,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 刘志的声音嘶哑,他问:“你想说什么?” 见他的面色阴晴不定,靳舟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想,这个男人实在是虚伪到了极点。 一个虐待身心的变态狂,管不住□□的背叛者。 连良心都少的可怜,竟还真敢爱字说出口。 她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恶心。” 怒气上涌,刘志的眼睛瞬间睁大,露出其间狰狞可怖的红血丝,脖颈处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看起来如同一只恶鬼。 或许是被戳中了痛处,他没再去管身前的江予淮,反而不计后果地举刀向靳舟的心口刺了过来。 靳舟已经早有准备,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过接近,完全躲开是不可能的。 她选择避开要害,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刀。 刀口刺破衣服在肩膀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而出,她的衣服被染红了大半。 疼痛感袭来,心脏跳动瞬间过速,靳舟微微皱了皱眉。 亲眼目睹靳舟受伤,江予淮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她的手指颤抖着,有些困难地拿出常备的强光手电。 靳舟也并没有在原地停滞不动。 她一个侧跨步躲过刘志后续的劈砍,行云流水地衔接直拳。 刘志的反应速度比不上靳舟,躲闪不及,手中的刀一下便被靳舟的拳头击飞了。 人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阵惊呼。 就在下一秒,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 一队训练有素的警察从中鱼涌而出。 “全部抱头蹲下,不许动!” 因为这句话,靳舟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趁着这个功夫,刘志直接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来到了崇笙的旁边。 他从包里拿出半满的矿泉水瓶,而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是燃起幽蓝火焰的打火机。 注视着全过程,靳舟的眉间逐渐皱起。 那个瓶子里装的东西有些不对劲…… 等等,那是—— 酒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14 刘志的目标十分明确,没有去管远在数十米之外的警察。 倾斜塑料瓶,里面的液体滴落到崇笙的脸上。 昏迷之中的人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染血的病服被沾染地湿哒哒的,再溅在地板上,整个空间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 酒精属于易燃易挥发的液体,挥发后气态酒精与空气可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遇明火、高热能引起爆炸燃烧。 得不到就毁掉。 打火机的火苗忽明忽暗,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明白了刘志想做什么。 “危险,快阻止他!” “他要放火!” “快快快,拿灭火器!”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刘志没了小刀,已经构不成威胁。 人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一窝蜂地涌上去,试图阻止对方的行为。 警察的速度很快,但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围在一起的人群反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带队的人喝道:“全部退后,让开!” 人群这才慌乱地散开。 但这明显耽搁了不少时间。 站在最前方的靳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上去试图去夺刘志手里的火源。 可她的右手受了伤,左手本就力气不够。 对方又两只手死死地握住打火机,试图把火苗带到崇笙的脸上。 一来二去,靳舟竟被带的往地上跌去。 她的心中一沉。 或许是太过吵闹,崇笙也终于醒转了过来。 见到近在咫尺的刘志,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鼻尖弥漫着酒精味,面前是燃烧着火苗的打火机。 很难让人猜不到刘志的图谋。 崇笙试图往后爬。 但只要用力,身上遍布的伤口就会开始隐隐作痛。 长期失血也让她无比的虚弱,脑中时不时地冒出故障屏幕般的黑白雪花点。 喉中的血腥味弥漫,崇笙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她竭尽所能,也只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逃不掉,也没人能阻止。 一个死局。 崇笙倒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毕竟这一辈子受过太多苦,很多时候她也只是在哄自己活着。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要死在刘志手里,心情又未免有些复杂。 在一瞬间,数不清的画面和回忆涌上心头。 多的是争吵和龌龊。 但其中最清晰的反倒是两人相遇的那一个燥热的夏天。 那时,崇笙还在上高中,廖莲晶和崇大强以家中拮据为由,逼迫她放弃上学,出门打工贴补家用。 走投无路的她在小镇的河边来回踱步很多次。 人群皆是目不斜视地路过,只有那个穿着整洁干净的少年停下来问她。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因为这一眼,刘志成为了崇笙至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特别的存在。 他们很快坠入爱河。 刘志爱她,护她,拿出积蓄资助她上完高中,乃至大学。 而崇笙也同样爱他,甚至超过爱自己。 以至于即便刘志的情绪越来越起伏不定,家中气氛压抑窒息,她也只是越加贴心温柔,以此来安抚他。 以至于即便刘志突然冒出个孩子,她也只是短暂的情绪失控,然后便沉默着接受,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到最后,杨熙雅耀武扬威地发来那张恶心至极的照片,崇笙才大梦初醒般意识到,一切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 感念于那一丝情分和知遇之恩。 崇笙并没有想过追究刘志的家暴出轨婚外生子等行为,只是想要离婚,然后干脆利落地和对方划清界限。 可没想到,刘志的反扑比预想的来的要疯狂。 他追到她的出租屋,用绣花针刺入她的身体,如同恶鬼般残酷无情地折磨她。 如今更是追到医院,不顾后果地逼她妥协。 妥协的后果是从今往后的人生都蒙上一层阴影。 崇笙不愿意。 而不妥协的后果,她现在也清清楚楚地见到了。 死亡。 崇笙缓缓闭上眼睛。 虽然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但既然已经知道无力改变了。 崇笙的脑中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她想起了一首无关紧要的诗词。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斑鸠呀,吃了桑葚易醉,就别把桑葚吃进嘴里;女人呀,也别太轻易地沉溺于男女之爱。 为什么呢? 因为男人即便爱上你,抽身也再容易不过;可女人若是爱上男人,就再难解脱难挣离。 这是上学时候学过的课文,当时的崇笙很年轻,不懂这些字句之中到底蕴含着怎样悲伤又不甘的情绪。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之中明白了——人心易变,待我如初最难。 所有人都以为,要救下崇笙已经来不及了。 其中包括靳舟。 但就在这时,一阵白光突然亮起,直直地射向刘志的面门。 是江予淮。 这是防身用的强光手电,通过直射人的眼睛,可以让对方出现瞬时失明的症状。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在危机时刻这也是十分关键的。 刘志毫无防备地感觉到一股刺眼的白光亮起,然后眼中便传来一阵胀痛,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模糊泛白。 看不清崇笙,也看不清眼前的靳舟。 他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眼睛。 江予淮早有准备,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打火机。 靳舟也紧随其后,她迅速反应找回身体的平衡,变爪为拳,毫不留情地往刘志的脸上面招呼。 接连着几拳下去,便是两道鼻血流了下来。 刘志被打得脑袋发晕,在原地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中,刘志感觉到自己被拉起来,手背在身后。 冰冷的手铐扣紧,也宣告他将会在牢狱中忏悔改过,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刘志有些不甘地看向地上的崇笙,他知道,她醒了。 她那么爱他,会不舍吗? 让他失望的是,崇笙的目光投向那个律师和医生,扫过一拥而上的警察,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此后,崇笙的人生里就没有名为刘志的人了。 她会迎来真真正正的重生。 半个月后。 崇笙伤势初愈,在靳舟的帮助下,她向c市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与刘志解除婚姻关系。 根据考察,崇笙与刘志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况属实,法院准予离婚。 考虑到刘志存在多种过错情形,法官判决其在参与财产分配的过程中采取少分甚至不分的形式。 这件事到此便告一段落。 是夜,某酒吧。 江予淮穿着白色的衬衫出现在这里时,整个人看起来都与周围火爆热情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她刚下班。 “小予!这里这里。” 一个身穿吊带超短裙的大波浪美女站在闪烁的灯光中对她挥手。 陆依桐是江予淮的大学室友。 她跳脱活跃,江予淮稳重成熟。 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却一起朝夕相处了八年,可以称得上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即便毕业后陆依桐去了c市最顶尖的私立医院,经常去国外出差。 她们也会定时定点地找时间出来见面聊聊近况。 而此刻。 陆依桐看着江予淮,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一位前女友又在一起了?” 江予淮摇头。 “没有在一起,或许算是——我在追求她。” 陆依桐更震惊了。 “江同学,你六年前一脚把人家踹了,现在才来挽回,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15 江予淮摩挲着手上的酒杯,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面色有些白,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上,眼中却又透着一股倔强执着的微光。 不知道是前两天的伤口还没好全还是被昨晚值的班给累的。 这让一向嘴下不留情的陆依桐也实在说不出太重的话。 其实算不上哪一位前女友,毕竟江予淮的感情从始至终也就只有那一段。 但c市这么大,对方还出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江予淮和这位前女友莫名其妙地又重逢? 无异于在旅游的时候丢了一百块,隔天上班钱又被大风刮来糊脸上了。 做梦还差不多。 陆依桐抬眼打量江予淮的表情变化。 是命中注定的孽缘,还是有人有心为之……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陆依桐开诚布公地问:“你找上她的?” 江予淮摇头。 “偶然遇见的,她喝醉了,然后……” 在陆女士看来,这处留白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车轱辘快碾到脸上了,她还不至于听不懂什么意思。 陆依桐挑了挑眉道:“所以你们又滚床上去了?” 江予淮沉默了半晌,解释道:“是我乘人之危。” 陆依桐无所谓地摆手:“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这些,反正你也是下面那位,趁不趁人之危都一样。” 江予淮摇了摇头,十分严谨地补充:“我是0.5。” 陆依桐:“哦。” 谁关心你们到底谁1谁0,根本没有人care好吗? 我是单身贵族,我是单身贵族,单身贵族…… 在心中默念一百遍,陆依桐追问了一句:“然后又怎么了?” 江予淮把后面的事情跟她简单提了几句。 陆依桐若有所思道:“她救了你,还受了伤?” 江予淮微微颔首。 陆依桐实话实说道:“其实我觉得律师这个职业就是天生有正义感,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为了救委托人呢?你说是吧。” “是。” 江予淮没有反驳,低垂着眼眸,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陆依桐和靳舟没有面对面接触过,关于两人的事情也更多的是从江予淮的口中听说。 但这人愿意说的细节很少,大部分她都已经忘记了。 只剩下那股如同活死人般的颓然还记的一清二楚。 剪不断理还乱。 陆依桐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十分棘手:“你是怎么想的?还喜欢她吗?” “喜欢。” 江予淮的瞳孔在彩色灯光的映照下显示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与平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陆依桐对这个答案没有太过意外。 自家好友对那位前女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这件事,她早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 她又问:“还想跟她在一起?” 这个问题似乎比上一个要难以回答得多。 江予淮斟酌良久:“想。” 但这件事情不在于她想不想。 陆依桐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问你也是白问,关键在于人那小律师还愿不愿意跟你复合。” 江予淮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一口,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依桐眼睛眯了眯,问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跟她认识的?” 江予淮和靳舟第一次见面在很早之前。 那时的她甚至还没上大学。 那天,江予淮和往常一样在店里忙碌,店外是排着长队的顾客。 在某片无人光顾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一头乌黑的半扎发,穿着蓝白相间的棒球服和一条浅色的牛仔裤。 她很白,皮肤也很娇嫩,干净清爽。 一个很好看的人,这是江予淮对靳舟的第一印象。 但这么忙的时候,应付顾客就已经十分吃力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没达到需要江予淮单独去关注她的程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予淮开始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女孩身上的呢? 从发现这人会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开始。 靳舟总是紧皱着眉头,偏薄的唇瓣抿起,再加上高挺傲人的鼻梁,整个人的身上便隐隐地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气息。 只有在看向自己的那一两眼当中,江予淮才能清晰地捕捉到一抹亮眼的光,其间才真正透露出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涩阳光感。 江予淮被本能地吸引,她很好奇,这样的变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而得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 靳舟一直在外面站到天黑,在快关店的时候,她请了当时店里的所有店员喝奶茶。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过来。 照例请所有的店员喝奶茶,只有一点不同,江予淮的那杯是最贵的,附带上不同花样的小蛋糕。 靳舟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 既便对感情迟钝,江予淮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不一样。 所以,她从来没有喝过对方送的奶茶,蛋糕也都分给店里的其他人吃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靳舟堵在江予淮下班回家的路上,她说,她喜欢她。 那时的江予淮听不见女孩虔诚而热烈的表白,她在算着一笔账。 一杯奶茶二十块,八杯奶茶就是一百六,再加上小蛋糕。 或许需要花上两百块,或许更多。 接连着半个月都是如此。 三千块,对于对方来说,这似乎只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 比江予淮这两个月做暑假工的工资要高,也比江雪梅忙活半个月的利润来得多。 她和靳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予淮没有过要和对方继续产生进一步接触的想法。 哪怕只是朋友。 江予淮垂下眼眸,回答陆依桐的疑问:“我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 陆依桐有些迟疑道:“……她和你一起打工?” 江予淮摇了摇头:“偶然遇见而已。” 陆依桐思索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追求你?” 江予淮盯着杯子里的液体,似乎在出神。 “是。” 大概是再次重逢给她的内心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今天的江予淮难得的愿意多聊两句。 陆依桐抓住机会:“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因为……” 江予淮顿了一下,眼中是十分复杂的情绪,似乎是觉得有些不知道从何聊起。 陆依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感情出了问题?” 江予淮果断否决:“不是。” 陆依桐懂了。 “那就是有苦衷了?能跟我说说吗。” 江予淮的眉心微微蹙起,看起来十分为难。 “抱歉,我……” 陆依桐了解这人的性格,内敛沉默是正常的,什么都能坦然说出口才叫奇怪。 她笑着缓和气氛:“不说就不说,我们两个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可别跟我整这一套。” 江予淮对陆依桐的包容心知肚明,她也笑了笑:“那我请你喝酒。” “行。” 陆依桐点了个痛快,一转眼,桌上就摆满了颜值颇高的shot杯。 如果是往常,江予淮大概率要劝她少喝一些。 不过今天,她也存了放纵自己的心思,所以没开口阻拦。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继续聊。 “所以,靳舟知道你为什么和她分手吗?” “不知道。” 陆依桐有些大舌头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酒劲上来了,江予淮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单手托着头,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陆依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江予淮的口中传出淡淡的回答。 “嗯。” 陆依桐苦口婆心地劝她:“什么都不说要怎么把人追回来惹?有苦衷就趁这个时候讲出来,还能搏一搏同情分。说不定心一软,小律师就同意复合了不是?” 江予淮摇头:“不合适。” 陆依桐眼前一黑。 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把住江予淮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这人脑子里进的水摇出来。 “江医生?江予淮?江大姐?听陆老师一句劝好不好?” 江予淮微微睁眼,语气很轻,但毫无商量余地:“我还是想再等等。” 其实陆依桐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她确实应该和靳舟说清楚。 但不是为了打同情牌,更不是为了仗着对方可能会有的懊恼和后悔,再趁人之危地提出要复合的请求。 这是她本就欠她的答案。 江予淮会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靳舟,也会告诉她自己离开的原因。 只是她不确定,对于对方而言,有些话应该以怎么样的方式说出口,伤害才会降到最低。 更重要的是…… 当初是江予淮先放弃了这段感情,就算知道真相,靳舟的痛苦也是无法抹去的。 人们总说破镜难圆。 意思是说一面铜镜破碎之后不管再用什么方法复原,留下的也依然是满面裂痕。 这是一句客观事实。 可如果要代入到和靳舟的感情上,江予淮却不愿意接受这个如同审判般的既定结论。 她想—— 去直面,去弥补。 去重铸一面圆满的镜子。 二十一岁的靳舟和江予淮已经成为过去。 但二十七岁的江予淮还有被靳舟重新认识的可能。 夜已过半,处理好手上的工作,靳舟便准备睡下了。 叮铃铃——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靳舟转头看向床头上面的手机。 屏幕亮起,上面显示一串未知号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16 这么晚了,会打过来的电话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急事,靳舟没多想。 电话接通,对面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靳舟礼貌地自报家门:“你好,我是靳舟,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呼吸声沉重了些许,但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靳舟皱了皱眉,估计是什么诈骗电话,她准备挂断了。 就在这时。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靳舟。” 即便只有两个字,即便经过音频轨道的扭曲,人声会变得有些失真。 靳舟还是瞬间听出了独属于江予淮的嗓音。 就如同林间划过的山泉水般,十分清澈纯粹,但又带着一股冷冷清清的凉意。 她顿了一下,公事公办地开口:“这么晚了,江医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予淮沉默了,听筒中便只剩下夹杂着夜风的呼吸声。 仔细一听,又似乎能听出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对方这是——在酒吧? 江予淮不说话,靳舟便直接终结了话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 江予淮急急忙忙地开口,但很明显,她根本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犹豫了半天,她只轻声说了句。 “我喝醉了。” 靳舟轻描淡写道:“哦。” 时间确实不早了,不过前女友是在酒吧还是在哪里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江予淮又说:“我在酒吧。” 这句话里有着淡淡的试探意味,靳舟觉得有些好笑。 “是吗?那祝你玩的开心。” 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没太把这个意外当回事,靳舟喝了口温水。 和往常一样,准备躺下睡觉。 但电话的铃声又响起了。 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号码。 「135xxxx4008」 还是刚刚的号码,毫无疑问,自然又是江予淮。 如果早知道是江予淮的话,靳舟一定不会接起那通电话。 但这不是对方常用的号码,便未免有些防不胜防。 靳舟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思考起江予淮为什么要用这个手机号打电话过来。 反应过来才想起那人的手机号已经被自己拉黑了。 铃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靳舟垂下眼眸,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从前。 在刚分开的那段难挨的日子里,靳舟经常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或许是思念压抑不住,或许是从幸福到绝望的落差感太强。 她总以为自己和江予淮没有走到那一步,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种想法在落地f国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明明还有电话卡、入学手续、租房一大堆的琐事压在身上。 可站在铁塔下,面对着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异乡人,耳边听着悲伤悠扬的音乐,她的脑中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江予淮的脸。 想起江予淮笑着对她说话。 想起江予淮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靳舟紧紧地攥着手机,小声地默念那一串数字,期望着手机能突然响起,期望着屏幕上面能再出现一次那个熟悉的号码。 可江予淮很决绝。 她说要离开,就真的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再给她发过任何信息。 如果那时候…… 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如果。 靳舟嗤笑了一声。 她按下接通键。 对面照例是沉默。 “现在很晚了,江予淮。” 靳舟的声音很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江予淮的声音刻意放轻了,似乎在对一个半梦半醒的人说话一般。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这个人的前女友也一样。 靳舟平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江予淮顿了一下,“可不可以来接我。” 靳舟毫不犹豫:“不能。” “靳舟……” “现在太晚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江予淮难得地展示出脆弱的姿态,语气软软的,尾音微微上扬,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靳舟的心中没什么波动,近乎无情道:“江予淮,你是成年人,而且,我不是你的保镖。” 这句话说的不留情面,听筒那头果然沉默了。 “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先挂了。” 没等江予淮再开口,靳舟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看着终于变得干净整洁的手机桌面,她十分满意。 这下总可以睡觉了吧? 避开伤口平躺下去,靳舟的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嗟叹。 然而,心还没完全放下,才安静下来不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见鬼—— 靳舟猛地起身,牵动到伤口之后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嘶的一声。 顾不上在意可能开裂的伤口,她拿起手机。 「135xxxx2139」 不是刚刚的号码。 靳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试探性地接通:“你好,我是靳舟。”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但呼呼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倒是和刚刚的两通电话如出一辙。 很明显,来电的主人又是那一位。 靳舟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确实不是刚才的手机号。 这是什么意思? 江予淮转行卖手机卡去了吗? 靳舟被这个冷笑话冷到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江予淮,我要挂了。” “等一下……”江予淮有些着急,音量猛然放大,气息声近的如同打在耳畔一样。 “嗯?” 靳舟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江予淮浅浅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正做着什么心理准备一般。 然后,她说。 “靳舟,我想见你。” 确实是不该启齿的话。 靳舟沉默着。 这么多年来搭讪的人不少,有一个接一个的,她全部都圆滑得体地打回去了。 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破口大骂,让对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对方是江予淮,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只是,靳舟实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上次也是。 这次也是。 江予淮好像不明白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总是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怪。 就好像只有靳舟一个人被耍的团团转,只有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一样。 靳舟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这次的语气十分认真。 “江予淮。” 江予淮应声道:“我在。” “我是你的前女友,分手时闹得很难堪,老死都不必相见往来的那种。” “不是在酒吧遇见,今天说想你,明天就能上床的暧昧对象。” 靳舟心平气和道:“这件事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靳舟懒得再和江予淮玩醉酒吐真情的游戏,她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江予淮,我很累,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这次,靳舟没有直接挂断,反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她知道,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江予淮一定会答应她。 而且对方是很注重诚信的人,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遵守。 “好。”江予淮果然主动挂断了电话。 靳舟松了口气。 重新躺回床上,不再去想案子的事情,也不再去想江予淮意义不明的电话,靳舟放空大脑准备睡觉。 由于那道有些严重的伤口,苏赟强行给她放了长假。 所以这半个月以来,除了在电脑上处理工作,靳舟基本上都是在睡觉养神。 虽然中途江予淮没眼力见地跑过来了几次,让她感觉到有些困扰。 但总的来说,其他时候休息得还算顺心。 睡眠太过充足的坏处就是,此刻即便是闭上眼睛,她的脑子也十分清醒,没有半分睡意。 过了不知多久,靳舟重新睁开眼睛。 眼前是朦朦胧胧的黑,窗外的霓虹灯光打在玻璃上,留下流光溢彩的虚影。 房间里很安静。 在某个瞬间,靳舟对身体的感知似乎消失了,整个人高高地漂浮在空中。 心脏和血肉不属于自己,情感也不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作空虚。 靳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空虚的感受了。 上一次,还是在江予淮刚刚离开的时候。 经历过医院的事情之后,靳舟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或许是年少时的感情后遗症太过深重。 又或许是两人分手时太过仓促,以至于靳舟对那个答案始终怀抱着一种执念。 总之,从结果上来讲,她确实是放不下江予淮。 在听见对方那句说‘我想见你’的时候,靳舟本应该保持平静。 但现在看来,她显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靳舟活动了一下右手,试图以疼痛感来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可事实上,伤口的疼痛没有让那股空虚的感觉消失。 其他的感情倒是一个一个都涌了出来。 愕然、不解、愤怒、怨恨…… 却唯独没有高高挂起、置身事外的从容。 明明是江予淮先离开的不是吗? 是她先不要她,是她抛下她一个人。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 靳舟已经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么多年。 在她终于说服自己接受没有江予淮的人生,将一切视作过往的时候。 对方又心安理得地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说出那句‘我想见你’。 凭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17 又是这个熟悉的场景。 江予淮低头看了看。 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按照计划,她将会无声无息地趁靳舟睡觉的时候离开。 唯一的意外是,躺在床上那个人会在几分钟之后清醒过来,然后看见她即将离去的背影。 江予淮的表情没什么起伏,也没打算去改变什么。 毕竟早就发生的事情,现在再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江予淮随遇而安地站在原地,以第三视角冷静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她和靳舟一起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 这是一套两室两厅,整体面积大概有一百二十平。 客厅当中还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c大学校中心的天鹅湖和情人坡。 作为c大附近唯一一个高档小区,书香佳苑的绿化覆盖很高,安保二十四小时轮班,出入需要登记。 与c市平均三十几层的商品房比起来,这里的楼层之间的间距很远,最高的楼层也不过六层,居住时一点都不显得压抑。 对于靳舟来说,大概只算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户型。 但那时江予淮和江雪梅所住的地方是二环附近的某片城中村,一栋自建房的一楼。 是整个c市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一年的房租只需要六千。 一楼的光线不好,c市的气候湿热,一年四季里房间当中都是阴暗潮湿的。 所以—— 那里的生活和这里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不管是宽敞明亮的房间,还是低调奢华的小区园林,对于江予淮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如果不是和靳舟在一起,当时的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也曾经住过这样干净明亮的大房子。 床上的靳舟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江予淮将行李箱松开,靠在墙上看她。 脑中回忆的却是很多年前自己从那个规模不大的中介店面里走出的画面。 书香佳苑是c大附近最好的小区,租金自然也是十分可观的。 尽管靳舟从未透露过这笔租金到底是多少,江予淮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付出。 她一直有在课后做兼职,自从和靳舟在一起,更是把自己的时间压榨利用到了极致。 每天下课之后在学校里的小吃街帮忙,包吃饭一天二十块,包月六百块。 周末在学校外做家教,两个小时一百六块。 没有找到家教工作的时候就去游乐场发发传单,一天也能赚一百块。 所有的收益加在一起,多的时候能到两千。 除去固定打给家里的那笔钱和日常的必要开销,最后剩下了五百块钱。 揣着那张银行卡,江予淮去了学校附近的中介公司。 “你好,我想问问书香佳苑的两室两厅月租大概多少?” 有身穿西装的女店员迎上来:“您好,是要租房吗?” 江予淮有些窘迫:“……不,我只是问问。” 女店员只应了一声:“您稍等。” 她转身去拿了一叠报价表,仔仔细细地跟她介绍了各个房型的情况还有价格。 最后江予淮自然哪一间都没租,但对方并没表现出半分不耐烦,反倒满脸笑意把她送了出来。 江予淮很感激女店员的温柔,没有对她明显只是浪费时间的咨询白眼相待。 但从店里出来,站在那个十字路口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迷茫。 卡里是辛辛苦苦攒了一个月的五百块钱,但相比起动辄四千往上的房租,这实在只能算得上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江予淮不知道应该怎么将其拿得出手。 靳舟不会收,这是确定的。 不确定的是自己那可怜的自尊。 想到这里,江予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说到底,她就是因为钱和靳舟在一起的。 这点自尊几乎毫无意义。 靳舟的家庭很富裕,这一点在方方面面都有所体现。 一开始江予淮就知道。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看起来明显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 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是因为江雪梅突然而来的重病。 手术的费用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 包括江雪梅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攒出来的学费钱,也包括她打两个月暑假工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 好在,有惊无险,手术进行的很成功,江雪梅的命保住了。 病情初步稳定之后,后续还需要保持周期性的治疗,一次的花费大概是一千元。 可江雪梅的身体不支持她近期再去出摊,家庭的大部分收入便没了着落。 即便一千元算不上什么天价,她们也再拿不出来。 更糟的是,那时临近开学,六千块的学费也还不知从何说起。 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江予淮瞒着江雪梅去求了亲戚。 可江家的情况大多数人都清楚,上一笔贷款才刚还清,转眼江雪梅又得了重病。 没有谁会愿意把钱投进一个扔块儿石头进去都听不见响声的无底洞里。 毫无意外地,江予淮没有借到钱。 有什么工作能在几天之内攒到那么大一笔钱呢? 江予淮不知道。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几天。 最后打通了靳舟的电话。 从那一天起—— 江予淮和靳舟的关系变了。 变成了女女朋友。 江予淮没那么喜欢,靳舟对这件事有所察觉。 她生涩地摸索着与江予淮相处的界限,在不会让她感到不适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但硬要说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予淮都只当靳舟是个有些特殊的闺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 是下着暴雨的天气,靳舟浑身湿透的从外面带回来一朵沾着露珠的小野花? 还是…… 那天晚上,一片漆黑的山顶,头上是满天星河,脚下是吱吱蝉鸣。 靳舟眼睛亮亮地对她说。 “我许了一个愿望,是关于我们的,你猜是什么?” 江予淮不确定。 唯一能清楚的事情是—— 尽管这根本不是现实。 但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着一丝名为酸涩的情绪。 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已经熟悉到每个角落用具都了然于心的小家。 最重要的是。 舍不得靳舟。 但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选择。 “女士?” “女士!醒一醒……” 一道女声响起。 江予淮睁开眼,还是那个酒吧,陆依桐趴在对面人事不省。 四周的灯光依然绚丽多彩,年轻的灵魂在舞池中尽情释放着压抑的情绪,如同不知疲倦一般。 只是面前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露背的黑色短裙,身材姣好,胸前别了一个铭牌。 季筱。 对方微笑着开口:“您好女士,我是夜色酒吧的经理。” 压下脑中的钝痛,江予淮抬起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位经理柔声道:“您喝醉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需要帮您和朋友找个代驾回家吗?” 江予淮开口婉拒道:“谢谢关心,不过不用麻烦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陆依桐打了个酒嗝,然后便抬起头来,举起手机递到江予淮面前。 “我刚刚看了,你的小律师还没有给你打电话!” “嗯。” 江予淮应了一声,以为这人已经清醒了。 但没想到,刚把手机放下,陆依桐就站了起来。 她指了指眼前的江予淮,又指了指季筱,然后缠在后者身上,大着舌头道。 “你们两个!通通都是电线杆,不许动!” 再然后,她就像一条死鱼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江予淮:…… 季筱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二位女士还是需要帮助的。” 喝醉的人没什么力气,身体软得像烂泥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单是把陆依桐挪了个位置都花了不少力气。 站在街边,季筱向她们告别:“注意安全。” 江予淮真心实意道:“谢谢。” 陆依桐的大波浪卷耷拉在脸上,也睁开眼睛跟腔:“下次见!电线杆。” 季筱眼中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她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下次见。” 江予淮把陆依桐送回了家。 陆依桐半梦半醒间让她留下来一起休息,然后转眼又睡了过去。 江予淮帮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关上门。 然后打车去了江畔丽景,也就是靳舟的家。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可心中的想念已经叫嚣到无法克制的地步。 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只要能在同一个空间里—— 就算是一个人坐在门口到天亮也好。 轻车熟路地找到上次的位置,江予淮轻手轻脚地在门前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答应了靳舟,所以她会保持安静,不去打扰对方。 但仅限今天晚上。 今晚过后,继续送鸡汤,继续打电话。 江予淮会继续在靳舟的眼前晃来晃去。 或许靳舟会觉得她不可理喻,觉得她胡搅蛮缠。 都没关系。 江予淮会一直纠缠着靳舟。 直到她愿意再重新看她一眼。 靳舟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厚重的窗帘,霓虹灯光从窗口折射进来。 视线中的一切变得清晰,连带着心中的偏执与阴暗也褪去。 她不受控制地想—— 江予淮还会继续喝酒吗?会遇到危险吗?她还能认识回家的路吗? 要去……接她吗? 脑中另一个小人站出来骂她。 去接她? 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吧,江予淮是成年人,她难道不会照顾自己?用得着你这个前女友来关心吗? 思绪来回拉扯,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靳舟闭上眼睛。 口中传来一声轻若无物的叹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18 嘟—— 嘟—— 待机铃声响了很久。 久到靳舟以为这通电话不会被接起来了。 但就在放下手机的前一秒。 听筒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谁呀?” 是道陌生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带着一点恼意。 不是江予淮。 尽管早已做了对方可能会是江予淮的预设,在得出这个结论后,靳舟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礼貌地开口问:“你好,请问江予淮现在在旁边吗?” 对面大着舌头回:“在,我们在家里!好了,我要睡觉了,别再打来了。” 同样的话,占据高位的人却有了变化。 嘟嘟嘟—— 没来得及进一步追问,电话被挂断。 ‘我们’ ‘家里’ 靳舟盯着熄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 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显得多余又可笑。 江予淮很优秀,她的身边不可能会缺新的人。 只有她。 即便时隔六年也还是会被对方一两句话挑动心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 靳舟,可别傻到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一夜就这么不安稳的过去。 靳舟是被苏赟的电话叫醒的。 “靳大律师,起床了!” 靳舟扫了一眼时间。 08:00 长假期间,苏赟几乎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联系她。 她站起身来喝了口温水清嗓:“怎么了?所里忙不过来了?” “不不不,是另外的事!” 苏赟的语气听起来很激动。 靳舟刚醒,对比起来情绪就显得十分平淡的:“什么事?” 苏赟致力于勾起她的好奇心,神秘兮兮道:“反正是大好事!你猜一猜。” 靳舟打个哈欠,轻描淡写道:“我今年暑假去m国度假的申请你批了?” 苏赟被哽了一下,讪笑道:“嗨,说这些伤感情的干嘛。” “其实是上次的事件引起了本地媒体的关注,那边约了时间做一次访谈节目。” 对方是官方媒体,这种机会可不多见,是个扩大律所名气的好机会。 但靳舟却没什么反应。 她站在窗边看外面。 天空阴沉沉的,房间中的空气也十分燥热,有微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吹进来,却只能算作无济于事。 对于c市来说,这样的潮湿闷热是常态。 往往在这之后不久,就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降临,洗掉这座城市让人烦闷的湿热,带来清爽的凉意和泥土芬芳。 如果是往常,靳舟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 但今天是例外。 苏赟的话落在地上很久,她才迟钝地答了一声:“嗯。” 靳舟的不高兴实在表现的太过明显。 苏赟有些怀疑道:“你不开心?林阿姨又找你了?” “没有。” 确实没有。 比那还要严重的多。 和林欣的矛盾虽然也复杂,但目前还是可控的。 可江予淮。 既然已经和别人搅在一起,又专门给她打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为了捉弄她? 真心话大冒险? 靳舟垂下眼眸,在江予淮的心中,她到底是有多低贱? 苏赟喊了靳舟几次,对方丝毫没有回应,连带着办公室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她打了个寒战:“靳舟?还在吗?” “什么时候?” 苏赟小心翼翼道:“和对方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 靳舟的语气没什么波动。 “好,我提前两个小时到。” 到律所时,本该忙于案件的几位律师和助理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一时都没有注意到靳舟的到来。 太坏了! 是啊是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能行吗? 靳舟在门口站了半天,只从嘈杂的声音里捕捉到几个不清不楚的字。 直到这时,最眼尖的李晓溪发现了她的到来。 李晓溪用手肘戳戳身旁的几个人,低声提醒道:“来了来了。” 大多数人都立马转过身去装作在忙工作的样子,只有对面的刘怡是个不聪明的。 她丝毫没放低自己的音量,一脸疑惑道:“什么来了?你们怎么都走了?” 靳舟似笑非笑地开口:“上班时间光明正大的摸鱼,刘大助理不怕被扣奖金吗?” 老人都知道靳律师这人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说的扣奖金几乎从来没落实过。 但刘怡是实习生,才来了半年,她可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小脸儿刷的一下就白了。 上班时间摸鱼被老板抓到现行怎么办,在线等急。 她求助地看向李晓溪。 李晓溪看热闹不嫌事大,投过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 刘怡只能挤出笑脸转过身去:“靳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心情一般的靳舟淡淡回答:“差不多。” 刘怡的心中一紧。 完蛋,靳律师向来对实习生都很温柔,怎么今天语气这么冷硬。 正准备挨罚。 下一秒,靳舟却只是平静地开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这是不追究了? 刘怡松了口气,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谈李姐的朋友,很小的时候被拐卖了,最近想要找一找亲生父母。” 靳舟转头看向李晓溪,随口问了句:“你这位朋友是哪个地方的?” 李晓溪不确定道:“是隔壁市的,具体是哪里的没听她提过,我也不太清楚。” 靳舟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到办公室的门口,苏赟那熟悉的公式化语调就传了出来。 “哪里哪里,这次还请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对面是个女人,但或许是离得远,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太清晰。 没太在意,靳舟直接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靳舟推开门走进去,苏赟满脸笑容道:“你来了?正好,这位是今天来律所配合你一起接受访谈的医生,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想必就不需要我来介绍了吧?” 角落的沙发上,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坐的板板正正。 靳舟抬起头,正对上她回过头来看向门口的眼神。 是江予淮。 阴魂不散的江予淮。 一瞬间,心中闪过了无数个抓马电视剧里仇人相见的名场面。 靳舟很想当场开口把对方狗血淋头的骂一顿。 但到底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 她勉强维持住从容的微笑,不轻不重地嘲讽了一句:“江医生,昨晚睡的还好吗?” 江予淮抬眼看她,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问,只是认真回答:“睡的很好。” 苏赟没察觉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当她们是在寒暄,她笑眯眯道:“你们继续聊,我先出去一趟。” 懂事的大老板把时间留给两个即将合作的‘陌生人’,以此来让她们互相磨合。 自己则是哼着口哨出去兜风了。 没人说话,办公室里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江予淮只是盯着靳舟的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靳舟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她皱了皱眉,打算转身离开。 在她的手握上门把手之前,江予淮开口了。 “你吃饭了吗?” 靳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时目光暗沉。 江予淮似乎毫无察觉一般,走过来将一个精致的口袋递给她:“如果没吃的话,我给你买了一点东西垫垫肚子,芝士蛋糕,还有酸奶解腻。” 平常这个时候,靳舟自然是吃过午饭才会过来,但不太凑巧。 今天没有胃口,她什么都没吃。 靳舟扫了江予淮一眼:“江予淮,你是故意的吗?” 江予淮顿了一下:“我,只是想着你胃不好,不吃东西的话……” 芝士蛋糕是靳舟最爱吃的甜品。 单吃芝士蛋糕容易腻,配一个酸奶更好。 这还是她告诉江予淮的。 但这个最爱或许要加一个引号。 因为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靳舟没听江予淮把话说完,直接抬手将她的手打开了。 “我不需要。” 装着蛋糕的口袋砸在办公室的门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才闷闷地落在地上。 不看也知道肯定坏的不成样子了。 而江予淮的皮肤也很敏感,不出几秒,手背上便有一片红色的指印浮现出来。 太重了。 靳舟下意识地抬眼看她。 可江予淮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温和。 靳舟从那倒影当中看见了自己脸上愤怒和后悔交织在一起的扭曲表情。 冷静的是江予淮,不冷静的是自己。 又是这样。 对方似乎和自己并不在同一个高度。 有人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有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看着自己动摇,看着自己愤怒,必要时,再在上面浇一把火。 靳舟自嘲地想。 如果早知道来配合她一起做今天的访谈节目的人是江予淮,她应该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苏赟的请求,甚至不会踏足律所半步。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予淮轻声开口问:“靳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靳舟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讨厌你,也不想见到你,你根本不该来。” 作为在这个行业扎根多年的人,靳舟也算是对这种形式的访谈节目有所了解。 对方一般不会指定人选,而是将选择权留给合作方,让其自己推出人选。 所以大概率,江予淮是毛遂自荐得来了这个机会。 江予淮张了张嘴,最后先说了句:“对不起……” 靳舟抬眼看她:“你指什么?” 两人之间可以讨论对错的事情实在太多。 靳舟不清楚对方所说的到底是哪一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19 “今天的访谈,我是因为你来的,你不开心了……对吗?” 江予淮的声音很轻,她的睫毛颤动着,如同蜻蜓在水面上拂过,在靳舟心上泛起一阵涟漪。 很久以前,江予淮对于靳舟的影响力便很大。 那双清冷的眸子微敛,眉头蹙起,语气再卖个软,她便迷迷糊糊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而时至今日,靳舟仍然无法抗拒。 她背过身不看她:“还有呢?” 江予淮愣了一下:“还有……” 联系起刚见面的那句问候,她有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昨天晚上在她家门睡了一夜的事情。 感受到背后的沉默。 靳舟的心也越来越冷。 她嘲笑自己竟然有一瞬间起了想听江予淮好好解释解释的想法。 就这一阵迟疑的功夫,咚咚咚—— 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靳舟不再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进来。” 两个人站在办公室中间,地上躺着烂得不成样子的小蛋糕和酸奶。 实习生刘助理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 哇哇哇!不得了,这可是大新闻。 靳大律师这么温柔的老好人有朝一日竟然能和别人吵起来。 说起来对面也是个美女…… 两个人都好养眼。 但这是怎么了? 心里已经开上了吃瓜大宴,但刘助理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靳律,江医生,访谈节目的工作人员来了,可以过去了。” 靳舟点头:“好。” 她干脆利落地出门。 江予淮则是沉默着将地上的东西收好放进垃圾桶,然后才跟刘助理一起过去。 三方不约而同地提前了不少时间,现在离约好的三点还有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大部分用来确认节目的流程。 整个访谈由单人和双人环节共同组成。 回忆案情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需要两人共同出镜。 剩下的则是分开的个人镜头,普及律法知识,再科普急救常识。 三点钟,访谈正式开始。 毕竟是行业的佼佼者,在镜头下,两人表现的都十分专业,回答起案件相关的问题也十分流畅默契。 丝毫不见刚刚的尴尬和僵硬。 录完共同的镜头,靳舟进入了下一个环节个人镜头的准备。 江予淮则是在一旁休息等候。 视线集中在靳舟的身上,手上却突然传来一股震动的触感。 她低下头看屏幕。 来电:「陆依桐」 站在安全楼梯的拐角处,江予淮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小予……我闯祸了。” 电话那边的陆依桐畏畏缩缩的,听起来有些心虚。 “你睡过头了?” 陆依桐干笑了一声:“哈哈,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就是——” 陆依桐扭扭捏捏地半天不肯开口。 江予淮抬手看了看时间,离靳舟的环节结束大概还有十分钟。 “我马上要回去工作了,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待会再给你打回来。” “哎……等一下,急!十万火急!” 江予淮打算挂断电话的手停了下来。 “那就现在说。” 陆依桐刚刚才从宿醉中醒来,她不是喝酒会断片的人,所以那段半梦半醒间的对话很容易便被回想了起来。 尽管十分希望那只是梦,可打开手机时,安安静静地躺在通话记录里那通凌晨时分的来电还是打破了她的最后一分侥幸心理。 大事不妙…… 此刻面对着好友的追问,陆依桐抓了抓头发:“其实……昨天晚上小律师打电话回来了。”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她说什么了?” 陆依桐复述了一遍靳舟的话。 ‘你好,请问江予淮现在在旁边吗?’ 其实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提问,甚至算作关心都有些勉强。 但江予淮的心中却升起抑制不住的欣喜。 毕竟只要愿意打电话回去,就说明靳舟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不是吗? 江予淮往靳舟所在的方向看了几眼,背在后面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后面陆依桐在那边说着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过了大概一分钟,心绪才勉强平复下来。 陆依桐小声道:“你听见我刚刚说的后半句话了吗?” 江予淮顿了顿:“没有,是很重要的话吗?” 陆依桐:…… 她斟酌了一下道:“我当时不太清醒,所以没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更坏的是——靳舟可能会以为我们两个昨天晚上滚床单了。” …… “江医生,你回来了,再做下最后的准备吧,采访马上要开始了。” “好。” 端坐桌前,游刃有余地回答着主持人抛过来的问题,江予淮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有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那根微微翘起的小拇指彰显出她内心的雀跃。 就在刚才陆依桐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完完整整地跟她解释了一遍。 或许是愧疚,认为自己闯了大祸的好友三番五次地向她道歉。 但江予淮没有说任何责怪的话。 因为对方本就没做错什么。 也因为…… 她很喜欢这个意外。 节目即将录制完毕的时候,窗外下起了暴雨。 簌簌的雨声组成鼓点,奏出心上波动起伏的乐章。 3,2,1。 “今天的访谈就到此结束了,谢谢两位的配合!” “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 送走一车工作人员后,大楼的屋檐下只剩下靳舟和江予淮。 豆大的雨珠落入街边刚刚蓄起的水坑里,在灰色西装裤上溅起几个小泥点。 靳舟皱了皱眉,似乎心情也如同这干净整洁的西装裤一样。 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被污染玷污。 靳舟毫不客套地转头就走,江予淮反而越发地确信了心中的某个想法。 她叫住了她的背影。 “靳律师有什么想问的吗?或者——想对我说的?” 靳舟的脚步一顿。 想问的? 往回几个小时确实有。 但过了那个时间,也早就没了再找寻答案的兴致。 于是,她不咸不淡地答了句:“慢走,下雨小心路滑。” 一句标准的客套话,靳舟以此来作为此次谈话的结尾。 江予淮却不太看得懂眼色,自顾自地又开了口。 “我昨天晚上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 靳舟没想到江予淮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但惊讶之余,她下意识觉得对方在骗她。 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 那个女人的话又该怎么解释? 靳舟抬眼看江予淮,却正对上这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隐藏在胸腔深处不能见光的小心思似乎被看穿得很透彻。 她避开那道眼神,面色恢复冷淡。 “和谁、去哪里,这都是江医生的自由。” “不过……倒也不用刻意欺瞒,毕竟对于这个年龄段的朋友,能遇到合适人选已经实属不易,我只会真心实意地道一句恭喜。” 靳舟的段位太低,不会骂人。 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这么一句含沙射影的话。 但现在看来,往往最低级的攻击手段见效也最快。 江予淮僵在原地,似乎在消化自己被人骂年纪大的事实。 靳舟的心中舒缓,她扬武耀威地对人笑了笑,继续往写字楼的门口走去。 然而在踏进大楼的前一秒,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 靳舟的脚步一顿,下意识要甩开江予淮的手。 就在这时,对方标志性的冷清嗓音又从身后传来。 “昨天晚上我去了你家。” 靳舟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毕竟昨天晚上那通电话里已经足够清楚明白。 江予淮和别人躺在一起。 或许只是刚刚开始的暧昧。 或许是共度春宵。 她花了一晚上来接受这个事实。 可今天怎么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她皱了皱眉头,回过头打量着江予淮的表情。 对方只是平静地望向她。 靳舟完全可以马上打开手机,只要调出昨天晚上的监控,江予淮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看便知。 但不用那么麻烦。 对视几秒,靳舟已经得出了结论。 这是真话。 ‘去了你家’ 这四个字有很多种可能性。 或许只是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立马走了。 又或许是跟个傻子一样的,在家门口蹲了一晚上。 靳舟不愿意去想象后一种可能性。 但以她对江予淮的了解,这句话很大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你……” 既然都已经到了门口。 为什么不敲一敲门呢? 为什么不再打个电话呢? 为什么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在那么简陋的地方睡了一晚上呢? 世界上多的是入室杀人又或是入室□□的案件。 对于一个女性来说,在毫无安全保障的地方独自度过一晚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江予淮难道不知道吗 靳舟张开嘴,却破天荒地感觉到有些无力。 有很多话想说,但以她们的关系。 大多数的话说出来都不太合适。 靳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在下小雨,坐在地上不会冷吗?” 江予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眉眼间却是难得一见的柔情。 “我说过,我想见你。”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似乎被赋予了不同的魔力。 靳舟被高高抛起,脑海中的思绪翻涌沉浮,就连眼前的雨幕都倒过来,她陷在脚不着地的失重感里。 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20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雨声渐响,靳舟的意识回笼。 越界的话题走向逐渐变得越来越危险。 靳舟先打起了退堂鼓。 她说:“我要上去了。” 江予淮回:“我跟你一起。” 这个请求其实有些冒昧。 毕竟楼上是律所,不是医院,江予淮没理由跟着一起。 但靳舟没说出拒绝的话。 在她的默许下,江予淮进了办公室,然后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靳舟坐在办公桌前看案卷,江予淮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处理工作。 她没说她留在这里做什么,靳舟也没问她为什么不走。 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度过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时光。 七点五十,律所里的灯又熄了大半。 靳舟处理完手上的案件,抬起头时,江予淮正看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 靳舟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外套。 “走吧。” “好。” 暴雨来的势头很猛,几个小时过去,城区已经积起了不浅的水。 根据路边行人的情况来看,目前水深已经到了脚踝。 按照雨势逐渐加大的趋势,恐怕不出几个小时,汽车的出行就会受到限制。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你怎么回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靳舟直接忽略了对方提出的邀请。 见她没回答,江予淮便自觉地开口:“我没开车,可能要涉水走路回去了。” 靳舟抬眼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无辜的眼神背后似乎有一缕精光闪过。 “……那我送你。” 江予淮嘴角勾起隐隐的弧度:“那就麻烦靳律师了。” 两人上了车,靳舟双眼直视前方。 “系好安全带,有车载导航,直接输地址就行。” 江予淮很干脆地把自己家的地址输了进去。 “xx地图,很高兴为您导航,目的地书香佳苑,全程总共十公里,预计行程二十三分钟……”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对于大学时候两人一起住的小区,她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但当这个地名与现在的江予淮联系起来时,事情似乎就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副驾驶的人目光若隐若现地落在靳舟的脸上,靳舟把手放上方向盘,只当自己毫无察觉。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达了导航上面的位置。 靳舟把车停稳,视线中的街道和布局都依然保持着六年前熟悉的模样。 有两个年轻的女孩牵着手从街边说说笑笑地走过,看起来是c大的学生。 靳舟不禁恍惚了一瞬。 仿佛又回到了那几年。 身旁的江予淮也没有说话。 靳舟转头看她,却见那人双眼紧闭,竟是直接在车上睡着了。 没有第一时间叫醒江予淮。 靳舟的目光沿着这人的脸描摹了一圈。 和前几天比起来,江予淮似乎又消瘦了些。 眼下深重的黑眼圈有些遮盖不住,嘴唇不正常地泛着白。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还是太晚没吃晚饭的缘故。 靳舟拍了拍江予淮的肩膀,轻声喊她的名字:“江予淮,江予淮?” 喊了几声,对方终于苏醒过来。 一路的时间不长,但却足够做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江予淮睁开眼睛,久久没有缓过来,只是失神地看靳舟。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一滴晶莹的液体落下来。 感觉到手背上温热湿润的触感,靳舟愣在原地,连口中准备好的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你……” 江予淮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快到让人以为刚刚的脆弱和失态都只是错觉。 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 “眼睛里进沙子了。” 车窗都没有打开,哪里来的沙子。 靳舟的眉头蹙起,却没拆穿对方这个低劣的借口。 “嗯。” 江予淮坐直身子,解开安全带,笑了笑:“要不要一起上去,家里面还有菜。” 靳舟婉拒道:“不用麻烦了。” 江予淮看向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隐晦的期待:“不麻烦,只是吃个便饭,好吗?” 靳舟扫了眼雨况,无比自然地开口:“时间不早了,而且,待会水深了容易抛锚。” 这辆奥迪a6spotback底盘不高,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积水路面。 江予淮没找出合适的理由留下靳舟。 她垂眸道:“那……下次吧。” 滚珠般的雨打在玻璃上,在溅出水花之前就被雨刷抹去,没留下丝毫痕迹。 靳舟开口问:“带了伞吗?” 其实江予淮一直有在包里备伞的习惯。 但如果说没有,靳舟会因此留下她吗? 心里衡量着可能性,江予淮回答道:“没有。” “雨挺大的,不打伞实在没办法走——” 靳舟从一旁拿出了车里的备用伞递给她。 “我借你吧。” 终究是想的太多。 “谢谢。”江予淮顿了一下,“那——下次见。” 还会不会再见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靳舟至少不会主动约见对方。 所以她只礼貌回复了上半句:“不客气。” 车门被打开,大雨斜着飘进车内,带来嗖嗖的凉意。 副驾驶的人却如同突然静止了一般,半晌没有动作。 靳舟委婉催促道:“还有什么事吗?”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江予淮有些虚弱的声音被风送了进来。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靳舟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江予淮的低血糖。 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对方:“先吃这个。” 江予淮颤抖着打开包装,将巧克力塞进嘴里,重新靠回椅背上。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予淮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她的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声音太小,靳舟听不清楚,于是下意识往前凑近了些。 直到那熟悉的气息打在耳侧,她也终于听见了这人的话。 “我可能要暂时昏睡一会儿……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下,江予淮便合上了眼睛。 “江予淮?江予淮!” 靳舟试图唤醒她,但不管是呼唤她的名字,还是轻拍肩膀,这人都没有反应。 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能勉强证明她确实还活着。 靳舟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 要去医院的话,大部分门诊已经下班,现在也只能挂急诊。 江予淮自己就是医生,大概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清楚的。 她说没问题,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终究是有些放不下心,靳舟还是找了个有诊所的路边停下来。 “您好,我朋友有些不舒服,现在在车上,可以帮忙看看吗?” 医生的诊断和靳舟的预料没什么两样。 过度疲劳,休息不足,再加上没有吃晚饭低血糖,所以江予淮现在暂时陷入了昏睡当中。 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已经吃过巧克力的情况下,只需要等她醒过来再补充一些糖分就好了。 但话是这么说,再回到车上时,靳舟还是犯了难。 江予淮这个状况,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把她丢下。 可她根本不知道江予淮住在哪里。 总不能——又开车把她载回家吧? 靳舟按了按太阳穴。 为了避免产生预料之外的插曲,最好还是不要…… 思考了一下,她选择了回拨那天的号码。 嘟—— 电话没有被接通。 靳舟等了一会儿,又重新打了一遍过去。 铃声过后,是熟悉的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看着暗的的屏幕,靳舟陷入了沉思。 她这是……被拉黑了? 总而言之,兜兜转转的。 靳舟最后还是把江予淮载回了小区。 到家的时候,浑浊的水已经堪堪淹过大半个车轮了。 雨势依旧没有半分减弱的意思,也就是这个小区的地势较高,所以积水情况不算很严重。 但看这情况,今天晚上江予淮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靳舟叹了口气,接受了前女友又要在自己家里留宿一晚的事实。 江予淮不重,靳舟很轻松地把她背上了楼。 将人放在沙发上安置好,她抽时间去了一趟家附近的蔬菜超市。 对于低血糖患者,症状缓解后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进食长效碳水。 比如面包或者饼干。 靳舟其实没必要准备太复杂的晚饭。 一开始,她也确实只是打算随便吃点什么对付过去。 但挑着挑着,篮子里的菜就越来越多了,猪蹄、冬瓜、海带、红枣…… 刚好组成了一道煲汤的菜。 靳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对前女友出现了高于限度的偏移。 任劳任怨地提着菜回家开始准备晚餐。 九点钟。 靳舟在厨房中看着锅里文火慢炖的菜,一边打电话。 对方是大学时认识的好朋友,温妍。 温妍学的是法语,毕业之后先工作了两年才选择了出国留学进修。 最近她和在法国认识的女朋友准备回国和两边家庭商量订婚事宜。 打电话来是为了邀请靳舟参加几天之后的订婚宴。 听筒那边的声音有些紧张。 “舟儿,我准备邀请江予淮,你会不会……感觉不自在?” 当初江予淮和靳舟的事情在好友圈里闹的人尽皆知。 大家都达成共识,江予淮的名字是万万不能在靳舟面前提起的。 但订婚宴到底特殊,温妍也有些难办。 听到这句话,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一下。 还没来得及回答,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靳舟,我睡了多久了?” 是江予淮醒了。 电话那边的温妍沉默了一会儿:“舟儿,你……家里还有别人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21 ? 21 ◎当然是……做朋友了。◎ 靳舟没解释:“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温妍在手机那头叫:“哎……等下, 谁,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微信聊。” 靳舟假装没听见,按下挂断键。 江予淮站在门口看她, 轻声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靳舟摇了摇头:“没什么, 温妍打电话来邀请我去参加订婚宴。” “订婚宴?” 靳舟解释道:“她家里同意了, 这两天准备带着曲歆然从国外回来,应该也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江予淮点了点头:“好。” 温妍和女朋友曲歆然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 在一起的时候,同在f国读研的靳舟见证了她们相知相爱的全过程。 国内的江予淮等好友也第一时间被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两人的感情到现在已经走过了三年,中间有不少风风雨雨,但其中最为难办的还是亲人的阻拦。 两方的家庭都很保守, 不能接受同性相恋,这些年来她和女朋友一直在努力改变他们的想法。 如今她们获得了父母的认可, 终于要走向婚姻的殿堂。 不管是靳舟还是江予淮都发自内心地替她们感到高兴。 靳舟关了火, 一边忙碌一边问:“你的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江予淮温声回答:“已经好多了。” 靳舟盛了两碗饭过来,放在桌上:“那就好, 你先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 靳舟有用餐的时候不说话的习惯。 江予淮也没开口,安静地品尝着软软呼呼的炖肉。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靳舟的方方面面都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女孩一样。 不会做家务,自然也从来没有下过厨房, 连葱和韭菜都分不清。 所以两人一起的时候, 几乎都是江予淮在做饭。 这其中,有江予淮对靳舟的迁就, 当然,也有着其他的小心思。 比如—— 对自己一开始动机不纯的弥补, 又或者说对靳舟在金钱方面付出的补偿。 这两样其实可以称作是一件事情。 虽然江予淮也清楚, 自己的劳动与其价值并不对等, 但在那个时候,她总是固执地坚持着。 迫切地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慰藉自己的自尊心。 江予淮曾经以为,她会一直将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下去。 靳舟也不必烦忧这些琐碎的事情,永远不用学会做饭,只需要做一个成功的大律师。 可那毕竟是曾经。 现在靳舟的厨艺应该不错。 面对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江予淮早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真正入口之后,果然不出所料。 很好吃。 得到这一认知之后,口中咀嚼的动作却越来越机械。 江予淮看向坐在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目光有些恍惚。 大学时期的靳舟远比第一次见面要有趣多变得多。 她有时候会扎起一半的头发,T恤搭长裤,干脆而随性。 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特地约上朋友一起去烫大波浪,逛完街买一身漂亮的长裙,回家后扭扭捏捏地问她自己好不好看。 那个靳舟是青涩的。 即便不爱化妆,自身的条件也足够优越,还未长开的眉眼间浮上一抹笑意,就足够鲜活美好。 如今,对方的容貌和六年前比起来,也有不少变化。 而且,她学会了化妆。 化妆是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也是学生和社会人的最大区别。 但放在靳舟身上又不止于此,即便她依然只是习惯于画淡妆。 也足够美艳动人,让人眼前一亮。 柔顺发亮的长发自然垂落,耳后脖颈若隐若现的水生调香气。 随手描摹的眉,狭长上挑的丹凤眼,饱满丰盈的唇染上一抹红色。 无一不在彰显着,靳舟成熟了很多。 带着轻微果酸的樱桃已经足够鲜美可口,但成熟到汁水丰盈的樱桃总是更加让人惊艳沉醉。 可惜的是,江予淮弄丢了酸涩的樱桃,自然也与成熟多汁的樱桃无缘。 再次相见,靳舟确实成为了一名成熟的律师。 在整个c市律师圈中都十分有名气,还拥有一间和别人合伙开设的律所。 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也习惯了…… 生活中没有她。 饭后,靳舟在厨房洗碗。 她坚持不让病人插手。 江予淮反对无果,只能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靳舟熟练地洗碗,利落地打扫卫生。 其实很想问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也想问她这些年过的辛苦吗? 但话到嘴边便失了勇气。 靳舟去国外留学的事情江予淮是知道的。 甚至于比所有朋友都要早一步知道。 那天在机场送别,两人都熟知的朋友里里外外的把靳舟围在里面。 大家叮嘱着她好好享受那边的风土人情,到了抽空记得给她们寄明信片。 年轻的人们叽叽喳喳地畅想着自由而随性的独居生活,将未曾经历过的国外美化成了诗。 江予淮就站在一旁的柱子后面,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看着靳舟跟大家挥手告别,看着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又绕回来。 似乎是在跟谁打电话,只是对方始终没有接听。 靳舟站在原地看手机屏幕很久,最终还是独自一人踏上去往异国的航班。 c市的冬天温度不算太低,尽管这样,无孔不入的寒风也足够让人的四肢都冷到毫无知觉。 但比起裸露在外的皮肤,或许是心脏的温度更低。 江予淮对电话那头的另一位主角心知肚明。 她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接听。 却控制不住心绪不受其影响。 语言不通的时候靳舟会感到孤独吗? 那边的西餐她能吃的习惯吗? 完全陌生的土壤,完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日子…… 一定很苦吧。 江予淮收敛起鼻尖的酸涩,带着不太明显的鼻音开口问:“我是怎么从车里到这里的?” 这句话不像平日里那样字句分明,反倒带着一股含含糊糊的软意,有些可爱。 靳舟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江予淮的身上,又在快要接触到那带着深重情绪的眼神时,佯装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想,大概这人还没睡醒。 于是靳舟随口道:“我背上来的。” 听到这句话,江予淮的眼神略微变化,她轻声道:“很累吧?我挺重的。” 靳舟抬头扫了她一眼:“重?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江予淮眉眼微开,像是松了口气。 “不重就好。” 听见这句话,靳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只是单纯看不惯江予淮而已,绝不是气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垂眼道:“还是医生,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谁敢找你看病?” 一句夹枪带棒的话,江予淮看起来却不甚在意,她笑了笑。 “医院的工作忙。” “低血糖也是因为工作吗?” 什么工作比身体还要重要。 靳舟的话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过分热络’的责怪。 似乎完全忘记了她本人也曾有过一段忙于案件顾不上吃饭的日子。 也忘记了,归根到底,前女友怎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其实与她无关。 江予淮没说话。 低血糖是因为工作吗? 其实不是。 六年前出事的时候,她一个人跑上跑下找人打点关系处理江雪梅的事情,没钱、也没时间吃饭。 到后来,江雪梅的事情解决了,情绪却还没走出来,她总是习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饿到浑身没有力气了才吃饭。 时间长了,这才有了低血糖的毛病。 但这些话,江予淮暂时还没打算告诉靳舟。 久久没有回音,靳舟解下围裙放在一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江予淮笑着开口:“没什么,就是医院的饮食不规律,你知道的,我们倒夜班,偶尔还会二十四小时待机。” 靳舟顿了一下,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收拾收拾睡觉吧。” 江予淮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洗澡本就是人生几大幸福时刻之一,窗外噼里啪啦地下着暴雨,舒适程度则还会再上升几个level。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体上,白日的疲惫被抹去。 空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靳舟却恍若未闻地发出一声低叹。 按照往日的习惯,洗完澡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躺在床上,靳舟闭上了眼睛,等待睡意。 但房间中多了一个人,自然也就多了一重变数。 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睡意,纯净的雨声中却响起了一阵恼人的敲门声。 咚咚咚—— 在这种时刻被打扰,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爽。 靳舟起身走过去,还没打开门,冷冷的抱怨便已经脱口而出。 “不要随便打扰别人睡觉,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常识吧,江予淮。” “抱歉。” 江予淮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靳舟顿了顿,也不好再借题发挥。 “什么事?” “我有点害怕,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靳舟:…… 没想到江予淮能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她深吸了一口气:“江予淮,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 江予淮站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发颤。 靳舟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此时,一阵闪电照进窗户,打在江予淮的脸上。 然后便是紧随其后的恐怖惊雷。 轰隆隆—— 雷声如同炸响在耳边,即使是早有准备,靳舟也被吓了一跳。 而她也终于清楚地看见江予淮脸上那抹毫不作假的惊恐。 对方并不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要和她发生什么,只是——害怕打雷? 得出这个结论后,靳舟心中的火气瞬间被扑灭了,表情也下意识缓和了不少。 只不过,在一起那么多年,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件事情呢? 靳舟带着疑问道:“你害怕打雷?” 雷声过去,江予淮的情绪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她点头道:“嗯。” 靳舟想知道江予淮为什么害怕,但毕竟是对方的隐私,她终究没问出口。 江予淮又解释了一遍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我不敢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在你的房间里坐一晚上,好吗?” 她的语气放的很低,靳舟本能地感觉心中有些不适。 莫名的情绪涌动,她听见自己说:“进来吧。” 江予淮跟在她身后进去,最后站在房间的中间,似乎有些无措。 靳舟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唯一的床。 反正都是坦诚相见过的人,也没必要在意睡同一张床这点小事吧? 说服自己之后,靳舟开口道:“别站着了,睡床上吧。” 主卧是一张两米的大床,就算两个成年人都平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 靳舟和江予淮的睡姿都很规矩,十分默契地将中间空出来,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安全而又礼貌的范围内。 江予淮那边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靳舟将双手放在胸口处,尝试着合上眼睛入睡。 可思绪并没有因此沉静下来,反而在视线变黑之后瞬间就脱了疆。 脑中不断闪过一个个画面。 光滑白皙的脊背。 敷着薄汗的脖颈。 沾满春色的眼睛。 江予淮的眼睛。 靳舟的喉间有些干涩,莫名地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燥热。 即便窗外还下着雨,即便明明是清凉爽快的天气。 靳舟起身喝了杯冰水,然后又去卫生间用温水洗脸。 在热气升腾又逐渐变冷的过程中,她一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脑子也重新变得清醒起来。 刚刚的她恐怕是鬼迷心窍了。 否则怎么就同意对方进房间,还睡到同一张床上去了。 靳舟暗自告诫自己坚守底线,别因为江予淮看起来可怜了点,就忘记她曾经做过什么。 做足心里建设,她转过身来,却看见江予淮正站在灯光下。 冷色调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根根细微的绒毛都细微可见,很多白天未曾注意的细节落入靳舟的眼中。 包括白皙的皮肤下纤细的血管,眼中分外明显的红血丝,还有干渴开裂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原本乌黑浓密的黑发似乎也因营养不良有些干枯发黄。 这一瞬间,什么底线,什么心里预设,通通都不知所踪了。 心疼占了上风。 靳舟哑着嗓子问:“你怎么醒了。” 江予淮的眼神清明,摇了摇头:“我没睡着。”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沉默着。 靳舟对医生这个职业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敬意,因为他们确实大都认真且富有责任心。 每天在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压环境下运转工作,努力及艰辛程度都并非一两句话可以概括。 江予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主任医师的位置,天赋是必要的,认真和努力则是更加不可或缺的内容。 可直到真真切切地看见江予淮的毫无防备的一面,靳舟才意识到这种努力和认真是不正常的。 带着一种心脏不能落实的悬空感。 就好像,她好像没什么留恋,下一秒就要撒下一切不管,离开去什么很远的地方一样。 靳舟轻声道:“江予淮。” 没想到靳舟会突然开口喊她的名字,江予淮抬起头。 “嗯?” 靳舟垂下眼眸,似是无意般问:“我听说你是第一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有稳定的工作,发展前景很好——想必薪资应该也不错?” 江予淮没猜出靳舟在此时提起这件事的意图:“……嗯。” 靳舟关掉卫生间的灯,直到确定周围完全陷入黑暗,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江予淮的眼睛。 “你比以前有钱很多不是吗?为什么过的反而越来越差呢?” 江予淮愣了一下。 靳舟是在关心她吗? 心绪有些酸涩地揪成一团,藏在背后的手也无意识地攥得越来越紧。 江予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 “和钱没有关系。” 不是因为没有钱,是因为没有你。 这句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靳舟却因此被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江予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予淮下意识回答:“可以。” 靳舟点了点头:“好。” 她低下头看水池里反射出微弱灯光的点点斑斓水珠,不带期望地问:“你决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为了钱吗?” 时隔六年,靳舟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似乎即将迎来解脱一般,她的心脏叫嚣着激烈地颤动。 可是—— 江予淮的胸口却有些发闷,她听见自己说:“是。” 她知道,从选择以欺骗的方式开始这段感情的那天起,就一定会有这一天。 沉默了半晌,对面传来一声自嘲的笑,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似是都降了不少。 江予淮开口解释:“舟舟……” 舟舟。 在一起时江予淮最常用的称呼。 听见那清冷悦耳的声音以轻柔舒缓的语调喊出这两个字。 这曾是靳舟最期待的事情。 此刻听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靳舟很清楚,一开始江予淮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的她心思单纯,认为对方既然答应了要在一起,或许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于是她愈加努力地对江予淮好,只要对方的态度有丝毫的不同,便仿佛已经看见了两个人相知相爱的美好未来。 但说到底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就算江予淮从始至终都不曾动心,靳舟也不会怪她。 可是—— 能接受江予淮不爱她,却无法接受这人从一开始就在别有用心地利用她。 靳舟出声打断她:“别叫我这个名字,恶心。” “……好,我不叫。”江予淮顿了一下:“我只是想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什么,抱歉。” 靳舟面无表情地看她:“所以,你用钱干什么?” “当时我的家人生病住院,花光了所有积蓄,要支付后续治疗费用,还要负担学费……我实在没有钱了。” 怀揣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江予淮只觉得说出口的时候就连心上一直压着的重物感也减轻几分。 靳舟没有说话,眼神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尽管江予淮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也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她试图告诉自己。 就算对方欺骗在先,也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缘由。 人为自己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江予淮解释了,她也不必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可那股疼痛感却不受控制地从心脏延伸到大脑的神经末梢,再到四肢。 如果是为了钱。 那江予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真心实意的感情? 还是说—— 从未有过真心,全是欺骗。 喜欢是假的。 笑容是装的。 就连床上也是演出来的。 “靳舟?” 江予淮的声音中满是关切,靳舟沉浸在怀疑和恐惧中,听不进去。 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想将自己和这人的距离拉开。 或许是感受到四周的低气场,江予淮往前靠近一步,想去够她垂在身侧的手。 靳舟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你在生气对吗?” 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靳舟没回答。 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所以,你和我分手是为了追寻更好的生活吗?” 这是重逢以后,靳舟第一次提起两人分手的事情。 她想。 就这样吧。 大家各退一步…… 过去都已经过去,谁都不怨谁,也别再互相纠缠。 只要江予淮回答是,她们就彻底翻篇。 可是江予淮沉默了一会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 无法克制的愤怒涌上心头,靳舟的眼尾有些发红。 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是为了什么? 恰好在林欣断绝她经济来源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 恰好在她们要从大房子搬出去的前天晚上不告而别。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真相其实早就摆在眼前了,只是她非要执着地从江予淮口中真真切切地听见才肯认输。 靳舟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那睡觉吧。” 她结束了这次谈话,往外走去。 靳舟的语气十分平常,看不出喜怒。 江予淮却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直觉告诉她,如果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她就会失去这个人了。 于是在靳舟擦肩而过之前,她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东西要给你。” 靳舟的脚步顿了一下。 江予淮从包里拿出自己已经保存多年的‘心血’,颤抖着伸手递给她。 过了好久,靳舟才拿起那张卡片。 顺滑的触感,还有凹凸不平的小字。 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张银行卡。 靳舟回过头看她,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这是什么?” 江予淮嘴唇轻抿,有些紧张道:“我存下来的积蓄,一直想还给你,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靳舟顿了顿,嘴角有一抹嘲讽的弧度:“还给我?” 江予淮立马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靳舟已经将卡扔了过来。 冷硬的卡面擦着脸过去,刮出一道浅浅的血印。 她说:“不必了,我不差这点钱。” 江予淮的眼睛有些发热:“靳舟,我没有要以此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 靳舟垂着眼眸:“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需要,不用再说了,我累了,睡觉吧。” 说完,靳舟不再在意江予淮的反应,直接回了房间。 靳舟紧闭眼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一阵水声过后,江予淮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靳舟无声地考虑着。 如果江予淮能识相一点,安安静静地躺下来,她就容忍她在这里睡一晚上。 如果江予淮不识相的话,就别怪她不留情面直接把她赶出房间。 啪嗒啪嗒—— 脚步声渐近,但方向却不是床的另一边,倒像是…… 床垫软软地陷下去一团。 靳舟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告诫江予淮。 可在那之前。 鼻腔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唇上也多了一股柔软的触感。 靳舟有些愕然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江予淮的脸,两人的距离被缩小到无限接近。 反应过来之后,她将这人推开,气急败坏道:“你想干什么?” 江予淮不说话。 只是自顾自地脱下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 那是靳舟刚买的新睡衣,材质不错,纯棉的。 整体是粉色,上面还印着一个个白色的猫猫头。 本是故意整蛊江予淮,所以才买的少女睡衣。 却误打误撞地在此刻造就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反差感。 幼稚可爱的图案印花,成熟丰盈的樱桃与白皙。 天真,但又涩、情。 靳舟倒吸一口凉气。 她马上伸手制住江予淮还想要解下第二颗扣子的手。 口中低声喝了一句:“江予淮!住手!” 江予淮没有因此收敛,反倒顺势抚摸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指尖,靳舟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你……” 就在此时,一处温暖湿润将其紧紧包裹。 舔舐,打转,缠绕。 理智的弦再度崩断,靳舟只能直愣愣地看着江予淮动作。 她不是性冷淡,作为一名成年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需求。 靳舟甚至能感觉到,某处因为这不留余地的挑拨而发生的变化。 可是——对方是江予淮。 是为了钱跟她在一起,再姗姗来迟地在六年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试图两清的江予淮。 脑中的自己在和自己打架。 顺从? 还是停止? 靳舟没有纠结多久。 她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明,果决地伸手将身前的人推开。 “江予淮,希望你可以自重。”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对于江予淮那样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无异于致命打击。 下一秒,江予淮的身形果然僵立在原地。 可预料之中甩门离开的画面却没有发生。 江予淮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坚定地开口:“舟舟,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靳舟直直地看着江予淮,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 这人的语气实在太过认真,以至于靳舟也有一瞬间被感染到。 她偏头看她:“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靳舟等待着江予淮的回答,只要对方能给出一个理由,就算是编的。 她也可以抛开她对自己做过的一切,再一次相信她。 可是江予淮犹豫了一下,她回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再等等? 六年过去,她自顾自地离开,然后又自顾自地回来。 却还要对自己说,再等等。 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莫过于此。 靳舟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 “那你又回来做什么?和我做朋友吗?” 现在确实没到把当年的真相一件件摊开放在靳舟面前的时候。 但江予淮也自知六年前是她不告而别伤透了靳舟的心。 所以当对方以那样讽刺的语气问出那句话时。 江予淮没有反驳,而是轻咬着嘴唇迎了上去。 指引着那根带着凉意的纤长手指,在一片空白的画布上点缀颜色。 如同预想般一样。 靳舟的唇讶异地微张,眸色也变得愈发深重。 她看着她的眼睛问。 “江予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干涩,肿胀…… 这股不适的感觉让江予淮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 但心理层面涌上的更多却是充实和安定的感觉。 她凑近靳舟的耳朵,用十分暧昧的气声说:“当然是……做朋友了。” 靳舟的耳廓瞬间就红了,身体也下意识轻颤一下。 对于自己的杰作,江予淮显然十分满意。 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明晃晃的挑衅。 “不是靳律师说要做吗?怎么真到关键时刻——又不行了?” 江予淮的脸上挂着笑,但这抹笑又与平常淡然自若的笑意不同。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不是欲拒还迎的挑拨,而是再直接不过的邀请。 眼尾的痣也浸泡在谷欠望里,带起无尽风情。 靳舟的喉咙不自觉吞咽一下,她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咚咚—— 似乎比窗外的雷声还要贯耳。 “希望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嗯。” 后半个走音的字被淹没在唇间。 窗外淅沥沥的下着雨,有小猫在玩闹嬉戏。 窗内也沾染上潮湿和雨汽。 一波又一波的浪起、退去,高高抛起又落下。 直至天色微明,雨声才终于渐息。 “16号床的病人需要特别关注一下,夜间每半个小时检测一次心率。” “好的。” “10号床的患者家属到了吗?” “到了。” “好,让她们签署手术风险知情书,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进行手术。” 小护士点了点头:“好,江主任,我明白了。” “好,忙去吧。” 20:15 早已经过了下班的点,江予淮才将手上的工作处理完。 江予淮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将其放进柜子里,收拾好便走出办公室。 “江医生,下班了?今天辛苦了!” “辛苦。” 今天晚上是温妍的接风宴,原定时间是八点半。 由于加了会儿班。 江予淮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温妍第一个看见她,开口嚷嚷道:“江予淮你终于来了,大家等你好久了!” 江予淮没什么架子,端起桌上的酒杯:“那我自罚三杯。” 都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大家乐于起哄,看她干脆地将三杯酒倒下肚子。 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只有靳舟垂着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好了好了,三杯够了,快坐下吃饭吧。” 温妍和曲歆然坐在主位。 靳舟正坐在温妍的身侧。 为了不让两人尴尬,周边‘方圆’五人的位置都特地安排了别的人,坚决不让她们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江予淮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对着靳舟的席位。 订婚的事情早在电话里面说的差不多了,桌上大家便发散开来,谈天说地地讨论起了其他话题。 温妍看了她几眼,直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有些担心地开口问:“你脸上怎么受伤了?最近医闹这么严重的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脸,是银行卡划过时留下的伤痕。 她笑了笑:“不是,被小猫抓的。” 这个话题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性格内向的曲歆然有些害羞地问:“你家养猫了吗?是什么品种呀?” 温妍也兴致勃勃道:“回国定居之后,我和小然也打算养一只猫猫,哎,你们家猫猫平时吃的什么猫粮呀?” 江予淮下意识抬眼看向靳舟。 对方果然也在看她,却又在察觉到她的注视之后转移了视线。 江予淮垂下眼眸,意有所指道:“是路边的野猫,没有喂她吃什么。” 温妍没听出她的话外音,反倒认真科普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路边的野猫可能会对人类应激,平常喂食的话可以先隔远一些,等到确定对方不抗拒了才靠近。” “这只猫之前很亲我,是因为我最近惹她生气了,所以才抓我的。” 这句话江予淮是看着靳舟说的。 靳舟皮笑肉不笑地答:“是吗?” 两人接上话的那一秒,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温妍心中顿感不妙。 遭了,要打起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锁章的问题,评论区红包随机掉落持续到19号再结束 第n次修改希望能通过已经碎掉了意思大家自己意会吧[化了][化了][化了] 如果大家想看原版的话 可以放在wb 22 ? 22 ◎就好像被自己所独占的所有物被不干不净的东西侵染了一般。◎ 靳舟淡淡开口:“如果江医生不去招惹, 对方应该也不会反击吧?” “但我真的很喜欢她。”江予淮好像在开玩笑,眼中又带着几分真心。 靳舟不领情:“自以为是的喜欢或许称作打扰更加合适吧?江医生有问过对方是不是需要吗?” 江予淮十分高明地又把话题引回猫猫的身上。 “靳律师不是猫,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呢?” 两人针尖对麦芒。 听起来像是在说猫, 却又感觉好像不止于此。 曲歆然没见过这个场面, 有些无助地看向温妍, 小声道:“阿妍,她们两个……” 曲歆然是典型的天然呆,虽然很少说话,但眼睛里有着比常人更加丰盈充沛的情绪。 此刻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看过来,温妍的耳根子便是一软, 整个心尖都回荡着一股淡淡的甜意。 她咧嘴笑了笑,对着自家的小女朋友胸有成竹道。 “她们两个就是这样的, 然然别怕, 你看我的。” 曲歆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在两人争吵的间隙, 温妍找准时机站起身来。 “哎,我想起来件事儿!” 靳舟和江予淮都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她。 温妍演技十分夸张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左顾右盼道:“哎……感觉气氛有点火热了,你们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吗?” 明白她是在为两人解围, 众人了然地把话题揭过去, 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最终,奶茶以一票险胜。 温妍招呼道:“你们先玩着, 我和靳舟出去买。” 大家都连连答应,只有还在倒时差的曲歆然傻傻地问:“国内点外卖不是挺方便的吗?为什么要出去买呀?” 这个傻女朋友哦~ 温妍没解释, 只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 虽然昨晚又是一夜荒唐, 但夜晚毕竟是夜晚, 感性占了上风。 在能保持理性的白天,如果能有选择不看到江予淮那张让人不悦的脸的话,靳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点头道:“好。” 今日正好避开周内的人流高峰,所以隔壁奶茶店里的人算不上多。 排队的时间不长,很快便点完了单。 靳舟有预感温妍的意图可能不仅是解围这么简单。 果然,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就兴致勃勃地开口了。 “舟儿,现在没什么人了,可以跟我说说了吧?” 靳舟坐的端正,装作听不懂:“说什么?” 曲歆然坐在温妍的旁边,眼睛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看起来十分好奇。 温妍清了清嗓道:“咳咳咳,当然是——你和江予淮之间的事情了!” 靳舟扫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温妍啧了一下,明白这人是死鸭子嘴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开口坦白。 “那天你挂我电话之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电话里面那个女人的声音,结果越想越觉得熟悉。你说实话,当时你是不是跟江予淮在一起呢?” 靳舟果断摇头:“不是,你听错了。” 温妍双眼微眯,不信邪地问:“那当时在你旁边的人呢?” 靳舟回答:“朋友。” 温妍追问:“谁?” 靳舟顿了一下:“你不认识。” 温妍翻了个白眼:“拉倒吧,咱们的朋友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圈子,国内的国外的哪个我不知道,你说吧,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众所周知,留子的情报网十分强大,在吃瓜一事上也向来是冲在最前线的。 这一点,在几年留学生涯中,靳舟也算是有所领略。 她深知,温妍想知道的东西,自己是瞒不住的。 所以此刻,最好的办法是闭目养神,当听不见。 就在靳舟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温妍却突然一惊一乍地开口了。 “舟儿,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靳舟愣了一下。 被蚊子咬了? 温妍凑近了些,自己观察就算了,还煞有介事地冲着曲歆然指了指。 “然然,你看她的脖子那里,锁骨旁边,红色的,家里一定有一只特别大的蚊子。” 用不着温妍描述的那么仔细,曲歆然就已经看清了那一处紫红的痕迹。 她脸皮薄,耳廓已经染上了一股绯意。 毕竟,那哪是什么蚊子咬出来的鼓包,分明是——吻痕。 看见曲歆然逐渐低下头去,再看看温妍明显意有所指的表情。 靳舟哪里还不明白这个蚊子指的是什么。 她站起身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温妍幸灾乐祸地眨了眨眼:“没事,我懂的。” 冷冷的白炽灯光打下来,镜中倒映出的吻痕分外清晰明显。 靳舟捧了点水浇在上面,用手擦了擦。 理所当然地没有擦掉,反倒衬的那处紫红更加扎眼。 靳舟回忆起早上出门时,江予淮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的。 靳舟的心里没什么波动。 毕竟是py。 再亲密无间、坦诚相待的事情也做了。 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去义正言辞地指责对方。 唯一的想法是。 江予淮把她比作猫,其实自己才像更是只小动物,喜欢玩标记领地那一套。 除开脖颈上这一个被不小心忽视的‘草莓’,工整严谨的衬衫下面盖着的,是更加迷乱,不忍直视的痕迹。 这样看来,不过是一个吻痕,也没什么大不了。 靳舟往上面抹了些粉底液,虽然没遮住,但总算没有刚刚那么明显了。 再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确认仪容得体。 就这样吧。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温妍和曲歆然已经拿着奶茶回去了。 靳舟走进包厢,里面大家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看起来画面一派和谐。 落座之后,她的眼神便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的那人身上。 离席之前,江予淮还是一个人。 现在,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女人。 及腰的大波浪,银圈耳环,十分彰显身材的皮衣皮裤。 十分有攻击性的长相。 就是这样一个人。 和江予淮说话时,眉眼却放得很柔和。 似乎……是在对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只一眼,靳舟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江予淮的追求者。 出众的外貌和卓越的天赋。 寻常人若是拥有这两样的其中之一便已经足够幸运,可江予淮却如同上天的宠儿一般。 她足够漂亮,更重要的是,她也足够优秀。 只需要端正地坐在那里,浑身便散发出一种超然独特的气质。 也正是因此,大学的时候便有着无数的追求者如同飞蛾扑火般向江予淮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时,江予淮总是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十分得体的社交距离。 所以靳舟并不担心。 可现在—— 女人靠坐在旁边的椅背上,口中说着什么,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予淮抬头看着她,同样也笑着回应。 看的出来,两个人已经认识很久了。 “哎,舟儿,你们律所最近有没有要扩大的计划啊?我妈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我也想来入伙。” 旁边的朋友a起了话头。 靳舟面色如常地接起她的话题:“最近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对方兴致勃勃道:“是吗?那你能跟我讲讲……” 嘴上还同朋友聊着天。 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对面的两人。 江予淮的衣服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那人帮她轻轻拂去,再递过去一张纸巾。 江予淮接过纸巾,笑着又说了句什么。 动作亲昵而又自然。 在接递纸巾的过程中,手指不可避免地产生接触。 靳舟皱了皱眉。 莫名地有些不爽。 就好像被自己所独占的所有物被不干不净的东西侵染了一般。 感受到靳舟的心不在焉,朋友a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便门清了。 “舟儿,你不认识她吗?” ‘她’ 两人都对所指代的对象心知肚明。 靳舟没说话。 她其实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 但她并不想承认牵动着自己情绪的源头是对面一个不知名字的陌生女人。 朋友a极其自觉地介绍:“江疏易,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会长,听说现在出来自己创业开了一家设计公司。” 靳舟目光微敛,终究是顺应本心问出了那句。 “她们俩很熟吗?” 朋友a点点头:“应该是吧,大学时候我偶尔看见过她们走一起,我还以为你认识她呢……” 一旁的朋友b也加入了聊天:“你们不知道吗?” 朋友a问:“知道什么?” 朋友b看了看对面两人,小声道:“听说有一次,江予淮被一群小混混堵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还是江疏易带着学校保安队的叔叔过去救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是很好的。” 靳舟愣了一下。 被小混混堵在校门口的巷子里……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朋友a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朋友b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大概是大四下期快研一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在备考呢,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会知道。” 靳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大四…… 是她离开这里去往f国的第一年。 【📢作者有话说】 又晚了俺明天一定不会再晚了[爆哭] 话说想问问有多少宝宝猜出昨天的‘朋友’是什么含义的[眼镜] 23 ? 23 ◎江予淮宣告离开,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f国时间, 11月7日,17:40」 阳光懒洋洋地照拂在街道上,装修精致的商店和高低起伏的白墙在暖黄的光线当中组成一副温馨柔和的画。 这里的节奏比国内要慢很多, 即便是工作日, 也多的是人在咖啡馆里坐着消磨时光。 此刻靳舟本该在阶梯教室里。 但实际上,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 面前摆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时而看看时间,时而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 靳舟翘掉了下午的国际刑事法律课。 虽然德拉斯科教授的授课方式十分生动有趣。 但比起这堂课,今天的意义显然更为深重。 11月7日,她的生日。 林欣一大早就转了些钱过来让靳舟自己安排。 朋友也大多发了信息祝她生日快乐。 有的还特地从国内寄了礼物过来。 该有的都有了。 但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 靳舟确信, 江予淮一定记得这一天对于她们两个的特殊含义。 但对方并没有发来信息,也没有打电话。 似乎不念及一丝一毫的旧情。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她们已经分手了。 江予淮单方面提出分手, 再单方面从靳舟的世界消失。 「国内时间:11月7日, 23:40」 深不可见的夜色中,江予淮藏在小巷深处的一堆纸箱背后。 她的脸上泥土和血迹混在一起, 头发也被雨水打湿。 按照惯例,江予淮现在已经做完兼职回到宿舍了。 可今天出现了一些麻烦,学校已经近在眼前,她却被人盯上了。 尽管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江予淮却依然紧紧地攥着手上的手机。 未熄灭的屏幕上面有些雨珠。 上面是一条编辑好后还没发出去的短信。 ‘生日快乐。’ ———————————————— 在江予淮不告而别的那天晚上过后, 靳舟其实去找过她。 去图书馆, 去教室,甚至是医学院的宿舍大楼。 不管是哪里, 都无一例外都没有江予淮的身影。 所有人都说她请假了。 可没人知道她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她呢? 靳舟毫无头绪。 这时候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对江予淮的了解其实也少的可怜。 不知道她的家庭为什么那么拮据,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如果江予淮打定主意消失, 靳舟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 可若对方以不告而别来终结这段整整四年的感情…… 靳舟没办法接受。 她走遍了初遇那家奶茶店附近的每一条街巷。 拿着江予淮的照片问路边的每一个人。 “你见过这个人吗?” “你认识这个人吗?” c市这么大, 要凭借这样的方法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毫无意外地, 靳舟没有得到结果。 她被迫回归了一个人的生活。 照常上课,照常回家。 一切看起来都如往常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没有了江予淮。 从这天起,靳舟对什么都再提不起兴趣。 林欣让她做留学的准备工作,她便乖顺地在语言学校和家之间三点一线。 时间慢慢过去。 一直到出国的那一天,江予淮也没有再出现。 靳舟清楚,江予淮在躲她。 可有时候,她又会心神不宁地想。 江予淮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予淮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才和她分开,而非…… 不爱? 出国之后便再没有人能告诉靳舟答案。 只剩下如同潮水般让人窒息的情绪压在心上,让人提不起兴趣做任何事。 靳舟无心学习,也无力社交,跟不上语言学校的进度,心理状态也越发的糟糕。 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出租屋里,放任自己因为宿醉错过第二天上午的课程。 靳舟清楚,老师会把这个情况反馈给林欣,林欣也一定会来问责。 可她不在意。 于是那天,靳舟站在街边的便利店门口,手上还提着几瓶酒,电话终于如期而至响起。 果然是林欣打来的。 她没有大发雷霆,反而一反常态地用上了平和温柔的语气。 “小舟,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已经烂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泥,林欣察觉不到才是奇怪。 靳舟没当回事,只随口回答:“没有。” 林欣笑了,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傻孩子,就算我们之间再怎么闹得不愉快,你也是妈妈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开心的事情记得要跟妈妈讲……” 林欣在听筒对面说了很多。 大多是安慰。 但也带来了一个靳舟从未料想过的消息。 江予淮又再次出现了。 「国内时间:11月7日,23:43」 “头儿!她不见了!” 距离江予淮藏身之处不过十几米的地方,站着一群吞云吐雾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很好相与的样子。 为首的人纹着大花臂,戴着金项链。 他啐了口唾沫:“给我找,肯定还在这,刚刚亲眼看见她跑进这条巷子的,我就不信这人长翅膀了!” “是!” 人群分散开嘲四周而去,江予淮清晰地听见有几个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这里是巷子的尽头,一条死路,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幸运的话,他们不会搜查这堆箱子。 如果不幸的话…… 脚步声渐近。 江予淮用尽全力将身体蜷缩起来,可时间一久,四肢便有些麻木。 啪—— 是揣进包里的手机掉了出来。 —————————————————— 林欣语重心长道:“小舟,妈妈不愿意干涉你的感情,但是看见你这么难过,妈妈也会觉得心疼,所以——我去找她谈了谈。” 林欣和江予淮之间的谈话到底围绕着什么展开,靳舟已经无从得知。 但林欣带来了一条录音。 “是,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缺钱。” 清冷的嗓音,平和的语气。 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无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路边走过一群歧视华裔的青年混混对她竖中指,可她却恍若未闻般愣在那里。 江予淮和她在一起……是为了钱? 所以分手也是因为,她没有钱? 靳舟和林欣曾因出国留学的问题大吵一架。 林欣认为国外的教育资源更加完备,也能提供更加广阔的视野。 靳舟则不愿意离开国内。 向来强势的母亲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丢掉大好前程。 倔强的女儿也头一次选择了抗争到底。 出国的计划搁置,作为‘自由’的代价,林欣断掉了靳舟的所有的信用卡。 在失去一切经济来源的第二周,正好是一月一次缴纳房租的时间。 既便靳舟破天荒地尝试了做兼职来维持生计。 可两个小时的家教一百二十元。 而房租是一个月五千元。 再然后——江予淮宣告离开。 在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靳舟不愿意相信这个有些残忍的结论。 可心中的天秤却不受控制地往怀疑的方向倾斜。 毕竟……既然是因为钱才在一起,因为没有钱而分开不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吗? 「国内时间11月7日,23:45」 “老大!找到了,在这里!” 男人将江予淮从废纸箱堆里扯出来,大声吼道。 金链男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你个小娘皮跑挺快?怎么不跑了?” 其他人也虎视眈眈地围过来。 江予淮从地上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望着他们。 金链男打量着她的脸:“你和你那可怜妈还挺像,都长得好看,不过就是这个一样的犟脾气有点不讨喜。” 听见对方提到母亲,江予淮的拳头攥紧,她冷冷开口:“我已经报警了,奉劝你们快点离开。” 四周的人嘴上调笑道:“哎哟哎哟,你报警了,我好害怕哦。” 金链男似笑非笑地提醒:“你竟然还敢报警?是不是忘了你妈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差点锒铛入狱。 家财又一次散尽。 回忆起母亲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的白发,江予淮心中有无法自制的怒气升起,连带着眼睛有些发红。 “你……” 见她愤怒,金链男却只觉得有趣,他手上的小刀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刮了刮。 “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 一位穿着白色短裙的女孩端着咖啡过来。 “Bonjour, est-ce que je peux masseoir ici ”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靳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礼貌地回答:“Désolée, cest déjà pris.” 「抱歉,这里已经有人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 17:55 国内刚好是23:55。 还有五分钟今天就过去了,到了这种时候,时间的流速反而变得漫长起来。 靳舟喝了一口没加糖的美式。 却没觉得苦。 嘀嗒—— 嘀嗒—— 终于,不知道捱了多久。 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 六点整。 国内的11月7日已经过去了。 江予淮果然没打电话过来。 靳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终于接受了她和江予淮已经成为永远不会再相交的平行线的事实。 本该如此。 她垂下眼眸,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 红□□光闪烁,急救车迅速地在车道上飞驰着。 “BP 90/60,心率130,窦性心动过速,SpO 92%。呼吸浅快,28次/分。” “启动大量输血预案,呼叫创伤中心准备手术室。” “几……点了?”江予淮的伤口在不停的流血,意识已经趋向于模糊。 江疏易擦去眼角的泪,勉强地笑了笑:“十二点半。” 江予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就算了吧,免得惹她担心。 【📢作者有话说】 这一篇是回忆捏 星期六上夹所以十一点半左右才会更新喔 21章已发w 24 ? 24 ◎暧昧对象?◎ “舟儿?舟儿?靳舟!” 温妍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放大, 靳舟终于回过神来:“嗯?” 见她魂不守舍,温妍促狭地问:“从刚刚开始就在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靳舟收回思绪,淡淡解释:“没什么。你们刚刚说什么?” 明显不是没事的样子, 但温妍也没戳破她的谎言, 只挑了挑眉:“在聊晚上加场的事情, 楼下KTV,要不要去?” 靳舟摇头:“我明天还有事,今天就……” 话音没有落地,这是委婉的拒绝。 按照往常的性格,温妍少不得要纠缠一番, 直到她答应一起。 可今天,她只是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喔——是吗?有工作的话那也没办法, 那你先走吧。” 靳舟顿了一下, 没想到温妍今天这么好说话。 “……那你们慢慢玩。” 温妍对着后面喊了一嗓子,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江大会长, 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去唱歌?” 江大会长?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叫江疏易。 靳舟直视前方,目光没有丝毫动摇,脚下的步伐却明显加快了些。 江予淮走在队伍的末尾,正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是在处理工作。 江疏易则是跟在她身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我都可以——” 话说到一半,江疏易笑着望向江予淮。 “小淮, 待会你要去吗?” 过了几秒,江予淮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去。” 有了这句话, 江疏易也做了选择。 “那我也一起吧, 毕竟难得聚一次。” 朋友a打趣:“她俩可不爱参加这些活动, 还是温大美女的面子大啊。” 温妍咧嘴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回答:“那当然!你也不看我是谁。” 靳舟背对着众人,沉默着按下电梯。 一眼看去似乎没什么异常,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人的指节用力到有些发白,似乎对电梯的按钮怀着不小的怨气。 身旁的温妍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她憋着笑问:“舟儿?怎么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靳舟收敛起眼中的情绪,转过身若无其事道:“没有。” 听见温妍的话,江予淮也走了过来,一脸认真地关心道:“不舒服吗?” 靳舟眼帘低垂,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江疏易已经跟了过来。 “怎么了?小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靳舟抬眼,目光从身前的两人身上扫过,冷淡道:“不劳江医生关心。” 温妍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了舟儿,我还没给你介绍过吧?” “这位是江疏易,也是c大的,比我们大两届的学姐。” “这位是……” 让人意外的是,江疏易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强势,但说起话来却温温柔柔的。 “我听小淮提起过,靳舟同学,一位很厉害的律师,对吗?” 温妍眯着眼睛笑:“对对对!就是她。”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场面话,江疏易的语气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但落在靳舟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或许是因为那一句‘我听小淮提起过。’ 就好像,她们两个的关系更为密切,别人都是被排除在外的无关紧要之人一样。 江疏易对着靳舟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靳舟同样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违心地说了句:“我也是。” 进了电梯,有人又开始起哄:“温大美女可别忘了上次答应我们要请客喝酒!今天一定把你喝趴下!” 温妍拉着曲歆然的手冲她们示威似的挥了挥。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可得找好代驾,待会喝醉了我有然然带我回家,有的人可没人接送嗷!” 一众好友捂着心口哀嚎:“还有没有天理啊?有小情侣虐待单身狗了!!!” 曲歆然红着脸扯了扯温妍的衣袖:“阿妍……” 没开车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拼车回家的事。 江疏易在和江予淮说话。 “小淮,我记得你今天没开车来?晚上我送你回去吧?” 靳舟站在旁边的角落,没有开口参与她们的讨论,只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提起了些注意。 她在心里暗自猜测着江予淮会怎么回答。 对方却没有说话,似乎正考虑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江疏易看起来和江予淮关系匪浅,她们会是什么关系? 暧昧对象? 还是跟她和江予淮一样,曾经的前女友? 靳舟皱了皱眉,不愿意再往下想。 江予淮久久没有答复。 江疏易也只是目光温柔地看向她,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若是性情急躁的人,这个时候往往已经开口确认第二次了。 这样不急不缓的态度刚刚好,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压迫,又让人说不出话拒绝。 在一片嬉闹中,这处的沉默很容易被人忽略。 只有靳舟沉不住气,有意无意地往两人的方向看。 她在心里默念着,江疏易和江予淮是什么关系与自己无关。 可刚要沉静下来,昨晚和那人坦诚相待的画面却又不合时宜地从脑海中闪过。 还好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靳舟松了一口气,第一个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江予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靳律师今天开车来了吗?” 靳舟的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回答:“开了。” 在江予淮又开口之前,江疏易见缝插针地打断了她。 “我记得刚刚靳律师说过还有些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就不和我们一起了,对吗?” 靳舟抬眼看去,对方面色如常,眼中含着得体的笑意,刚刚的话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这边的气氛有些凝固,后面的人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从电梯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时便一个个噤了声。 江予淮没有接江疏易的话,只是看着靳舟。 “我想起来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还要和靳律师谈,那干脆我就和靳律师一起走吧。” 刚刚还说的好好的要留下来,现在一得知靳舟要走的消息,江予淮便也要走了。 目的性不可谓不明显了。 在场大多都是早年磕过‘宇宙’CP的人,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 医生和律师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一听就是个借口。 难道——这两人是要旧情复燃?! 江予淮的话是再明显不过的示好。 不可否认,靳舟的心中确实有些动摇。 温妍也一直在一旁冲着她挤眉弄眼。 靳舟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我留下来一起吧。” KTV就在楼下。 既然都不走了,温妍也就乐呵呵地带着众人去选购零食和酒了。 靳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坐在包厢内等着她们回来。 江予淮没有吃过饭之后再吃零食的习惯,也没有出去。 靳舟尽力将角落的江予淮当作空气,可门开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飘进来,便吵的人心烦意乱。 她上去点了首歌。 磁性的女声唱起悠扬的民谣小调,空气总算平和了些。 一曲终了。 江予淮轻轻地鼓了鼓掌。 “舟舟,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靳舟扫了她一眼。 江予淮明明可以不开口,这样她们就能相安无事地待到温妍她们回来。 再退一步,她也可以说,‘很好听’而非‘舟舟,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前者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后者则总像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提点过去的事情叙叙旧。 “我说过,让你不要叫我舟舟。” 江予淮轻抿嘴唇:“你还说过,我们要做……朋友?” 最后两个字轻轻地传入靳舟的耳朵里,如绒毛拂过般泛起一阵痒意。 距离靠的并不近,按理来说声音不会被收纳到麦克风里,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走廊。 确认没有人经过之后,靳舟这才转头看向江予淮。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是不是疯了,被她们听见怎么办?” 江予淮抬眼看她,语气是一贯的淡然。 “听见了又怎么样?我说的是事实。靳律师做了,还不让别人说吗?” 靳舟有些失语:“你……” 话虽如此,江予淮还是转身去将包厢的门轻轻掩上了。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来,直视着靳舟的眼睛。 KTV经典的灯球挂在包厢顶部,本是古板而又过时的红绿灯光,落在江予淮的脸上反而映出一抹点到为止的暧昧气氛。 靳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江予淮缓缓走过来。 “我刚刚说想要和靳律师一起回家,靳律师为什么不回答我?” 靳舟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记起了江疏易的存在。 心中泛起阵阵不知名的酸意,她垂下眼眸。 “江医生的家和我不顺路,况且——江医生似乎也不缺送你回家的人吧?” 江予淮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在昏暗的灯光中,靳舟看清了对方沉敛而又深邃的眼睛。 在那目光中,自己的心思似乎也无所遁形。 她开口虚张声势:“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江疏易今天开的SUV,空间挺大的,确实能坐挺多人。不过……”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江予淮继续道:“我更喜欢底盘低一点的车,最好——下雨天的时候会抛锚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晚了呜呜呜 其实是去找了两位CP老师做了个简短的广播剧视频有宝宝想看吗[害羞][害羞][害羞] 25 ? 25 ◎靳舟,你在吃醋。◎ 这话来的突兀, 还有些语意不明的感觉。 若是旁人来,自然听不懂江予淮在说什么。 但对靳舟来说,就又是另一种体会了。 底盘低, 会抛锚。 现在江予淮用这些话来打趣自己, 她没觉得抵触。 反倒有丝丝甜意在内心不为人知的角落隐秘生长。 但她的脸上没有表露半分, 只道:“所以,江医生不喜欢别人的车,才让我送你回去?” 江予淮像是只聪明的狐狸,转头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靳律师觉得呢?” 靳舟抬眼看她:“江医生的心思,我不清楚。” “不清楚……” 江予淮的音调拉长, 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绕了一圈,平白多了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 “靳律师真的不清楚吗?” 靳舟将目光收回来, 状似无意道:“就算我不留下来, 只要不喝酒,江医生也可以自己回家, 不是吗?” 好朋友难得聚一次会,喝酒也好,不喝也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靳舟这话属实有些越俎代庖,管的太宽了。 但江予淮的眉眼舒展些许, 非但没觉得靳舟的话冒犯, 反倒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明知故问道:“这么说来,靳律师是在怪我和江疏易走的太近了?” 靳舟低着头调试话筒, 嘴上冷淡道:“我们又不是什么需要报备的关系,想跟谁交往也是江医生的自由。” 江予淮笑了一声。 即便在音量不低的背景音乐当中也十分明显。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抬头看她。 “你笑什么?” 江予淮眼帘低垂,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反倒是往前两步凑的更近了些。 感受到她的靠近, 靳舟下意识地往后挪。 可本就坐在沙发的转角处,再往后就只剩下墙壁了。 退无可退。 靳舟眼睁睁地看着江予淮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堪堪停留在可以触碰到鼻尖的距离。 她喊她的名字。 “靳舟。” 鼻腔中再次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衣服在太阳下晒过的温暖气息,还有江予淮身上自带的一股独特的幽香。 靳舟的喉咙有些干涩,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要醉了一般头昏脑涨的。 她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开口时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你想说什么?” 江予淮没有说话,以一个有些生涩的吻代替了答案。 一触即分,快到似乎没有发生过。 她蹭着靳舟的鼻尖,轻声道:“现在,我的心思,靳律师清楚了吗?” 如同小猫的爪子在心中抓了一道,带来一股似有若无的痒意。 又像希腊神话里的女妖,轻松悦耳的吟唱间便轻易掌控旅人的心智。 靳舟的呼吸停滞一瞬。 直勾勾地看着江予淮的嘴唇启合,在晦暗的灯光中反射出一抹水光。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 很好看。 想尝一尝,那里是什么味道。 所以,靳舟也这样做了。 带着凉意的唇,炙热纠缠的呼吸。 仿佛冰火两重天一般,脑子也昏昏沉沉。 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温暖湿润的触感,还有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甜。 靳舟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晚上的轻乳茶也只要了三分糖。 可此刻,她却破天荒地觉得。 多一点,还可以再多一点。 靳舟食髓知味地加深这个吻。 直到江予淮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也染上美艳到不可方物的霞色。 啵—— 等到分开时,空气中传来清脆可闻的一声。 引人遐思的迷乱。 江予淮平复着呼吸,短短一会儿表情便已经恢复正常,再看不出刚刚欲拒还迎的媚态。 靳舟却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虽然大家都还没有回来,但对于某些事情来说这里也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场合。 起码对于接吻来说并不是。 而且,她的言行不一太过明显。 刚刚还冷言嘲讽,下一秒就主动亲上去。 …… 太奇怪了。 看起来就好像——她的心里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一样。 如果有机会能让时间逆流,靳舟一定会制止那个鬼迷心窍的自己。 可那是如果。 现在没有机会给她反悔。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离江予淮远一些。 江予淮却没放任她离去。 “我好像记得,靳律师说我们没什么关系。” 靳舟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硬着头皮道:“是。” 江予淮的手指贴着她的脸勾勒一圈,那里的皮肤便敏感地泛起红晕。 “原来在靳律师看来,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也可以法式……湿吻?” 那般清冷严谨的嗓音,将最后两个字的语调着重加强。 就如同在讨论学术论文一般,让靳舟的心头平白起了一种偷吃禁果的羞耻感。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我们……不一样。” 江予淮步步紧逼:“有什么不一样?” 靳舟不敢和她对视,但移开视线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心虚有些没缘由。 她抬眼看她:“那江医生觉得,我和江疏易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江疏易?”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江予淮愣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有心有灵犀地各自移开视线。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十几秒钟,直到——江予淮再次开口。 “靳舟,你在吃醋。” 咳咳咳—— 被刚送到嘴边的矿泉水呛了个正着,靳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予淮没再继续刺激她,只拍了拍她的背。 眼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刚好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妍和曲歆然一同踏进包厢:“舟儿~江予淮~我们回来了!!!” 话音被麦克风放大,在包厢中绕了个来回。 但却没有人接话。 温妍停下脚步,这才感受到包厢中这股奇特的氛围。 沙发上,两个人坐在一起,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 江予淮在笑。 靳舟一脸窘然。 仔细一看,两人的嘴唇似乎有些发肿,眼中还透着一丝没有来得及褪去的水光。 温妍心思一转。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这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 ——————————————————— 大家都接二连三地回来,包厢中也就陆陆续续地坐满了。 靳舟没提出要换位置,于是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选择绕开这里,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江疏易。 一进房门,她便目的明确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江疏易将手中的冰冻矿泉水放在江予淮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小淮,渴了吧?我给你带的冰水。” 江予淮笑着回答:“谢谢。” 江疏易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靳舟没说话。 江予淮开口:“可以。” 江疏易也就真的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距离拉进之后,这人身上的香水味也涌进了靳舟的鼻腔。 她皱了皱眉,冷冷道:“什么味道,闷得慌。” 此时开口找茬的意图实在是有些明显。 但自从心思被江予淮点出来之后,靳舟便有了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江疏易自然看出了靳舟的敌意。 她用的香水是花香调,十分自然的淡香。 即便是在商业谈判中,这样柔和的香气也往往会给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在靳舟这里,是她第一次碰壁。 江疏易偏过头道:“靳律师是对刺激性气味比较敏感吗?” 靳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分人。” 习惯了虚与委蛇的成年人社交,这句挑衅意味非常强的话算得上是十分少见了。 但江疏易的表情却依然平静,似乎内心中对于这一幕早已有所预料。 她回过头去,目光放在中间端坐着的江予淮身上。 “那就麻烦靳律师担待一下了,因为我只想和小淮坐在一起。” ‘只想和小淮坐在一起’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靳舟的眸色更深,心中的占有欲似乎要冲出喉咙。 她状似无意道:“江会长和江予淮很熟吗?” “当然。” 江疏易的视线终于从江予淮的身上移开。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靳舟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笑。 “起码,比靳律师想象的要熟。”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逐渐火热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起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温妍一拍桌子通过了这个提议。 骰子是现成的。 她当场制定了规则。 点数最小的是鬼,点数最大的是王。 王可以指定问题和大冒险。 鬼可以选择照做,或者罚酒。 靳舟的运气不错,玩这种游戏向来是折磨别人的那一个。 可有人的运气就不这么好了。 朋友a惊呼道:“七点!我最大!” “我4点。” “我3点!” …… 靳舟报了数字:“6点。” 温妍看了一圈:“谁最小?” 江予淮将手中的骰子展示出来。 1点。 “我最小。” 想从江予淮的口中挖点八卦可不容易。 朋友a脑筋转了转,‘不怀好意’地开口道:“最近一次炒菜是什么时候?”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 主打一个气氛组的作用。 最近一次…… 肯定是昨天晚上无疑。 虽然被‘拷问’的不是自己,靳舟也做贼心虚地低下了头,没敢去看江予淮的反应。 但心里又七上八下地揣测着。 …… 她会说吗? 【📢作者有话说】 又迟到了[爆哭][爆哭][爆哭] 给两个宝换了可爱的人物卡片 26 ? 26 ◎谁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 江予淮淡淡地开口:“我选喝酒。” 靳舟抬头看过去。 即便是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对方的眼神也依旧没有动摇。 就好像这只是个凭心情而定的单纯选择,而非是为了隐藏某个不可说的事实。 只有坐在旁边的靳舟才能看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某个一脸淡然的人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江予淮也会害羞。 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想怎么搪塞过去。 还是想昨天晚上…… “我帮她喝。” 靳舟发散到不知何处的思维因为这突兀的女声而踩下了刹车。 是一旁的江疏易开口了。 她主动提出要帮江予淮挡酒。 对于吃瓜群众来说, 相比起行事滴水不漏的江大会长, 当然还是灌醉看起来就诚实可信的江医生可能听到的八卦更有价值。 大家嚷嚷着反对:“不行!要玩得起,不能代喝!” 江疏易举起杯子,微笑着面对众人。 “小淮前段时间受了伤,不能喝酒,还望大家能担待一下。” 在场众人互相看了看, 毕竟是受了伤,再说下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朋友a轻咳一声:“那…… 话还没说完, 靳舟也站了起来。 她用身体隔开江疏易举着酒杯的手, 看向朋友a:“我来替她喝。” 如果说,之前还有部分钝感的人没有发现场上微妙局势的话。 在靳舟的这句话之后, 所有人便都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 靳舟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江疏易。 事实也确实如此。 靳舟对于江疏易没有半分好感。 对方将江予淮挡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熟练,也太过理所当然。 就如同,她们真的有什么隐秘不为人知的关系一样。 这种讨厌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声音。 听见她开口的第一秒,靳舟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说的越多,眉头就皱得越深。 在那场意外当中, 刘志劫持江予淮的时候, 确实用小刀划破了她的脖颈。 但作为另一位当事人,靳舟自然更清楚。 那只是一道皮外伤, 这么多天来早已经好的差不多。 实在是用不着江疏易此时跳出来故意献殷勤。 朋友a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游移。 “嘶——有点难办了,毕竟喝酒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江会长……” 江疏易眼中含着笑, 微微点头道:“靳律师还要开车, 我来就好。” 靳舟对她的话如若未闻般,只坚持道:“我来。” 江疏易转过头来,语气依旧温柔:“听说三岁以下的小朋友语言系统没有发展完善,所以——别人说一句,她就会跟着学一句。” 在场没有三岁的小朋友,这话所针对的便明摆着只有一个了。 靳舟冷笑一声:“你是在说我幼稚,鹦鹉学舌?” 江疏易往前站了一步,领先靳舟一个肩头,似乎在气势上也站了上风。 “靳律师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说。” “是吗?” 靳舟垂下眼眸,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 “那冒昧问一句,江会长是以什么身份替江予淮喝这杯酒?” 江疏易圆滑地将问题递回给她:“我暂且不论,靳律师恐怕没有立场问出这句话吧?” “嘶——” 原本绝好的吃瓜位现在变成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可能会被殃及的水池,朋友a倒吸一口凉气,求助地将目光转向江予淮。 “予淮,要不你来说?让谁来帮你喝。” 沉默了半晌的江予淮终于开口了。 “我自己来吧。” 朋友a如蒙大赦,连忙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予淮自己喝!” 江疏易眼含担心道:“小予,真的没关系吗?”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受什么伤。” 听见这句话,江疏易便没再坚持。 这是她的优点。 将进退的分寸掌控的十分合适,很难引起人的反感。 而与之相比,一旁的靳舟情绪就显得十分外露了。 被拒绝之后,她整个人四周的温度明显降了不少。 两人对话时,她也只是冷眼看着江予淮,并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江予淮将杯中的酒小口地饮完,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 靳舟才淡淡道:“你们先玩,我去下卫生间。” 整块玻璃镜子将整个空间照的透亮。 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卫生间里没有人。 靳舟也不是真的来上厕所的。 她站在镜子前审视着里面那个女人的表情。 眉尾下垂,眼神冷凝,嘴唇也紧紧地抿在一起。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悦。 「靳舟,你在吃醋。」 江予淮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靳舟垂下眼帘。 她这是在为江予淮和江疏易的纠缠不清而感到恼怒? 可江予淮和自己没关系不是吗? 她们是已经分手六年,对彼此一无所知的前女友。 六年的时间足够靳舟从莽撞且幼稚的少女,变成一位处事风格冷静成熟的成年人。 在法庭上,即便是遇到再剑拔弩张的局势,面对再不利的局面。 她也只会微笑着搬出一条又一条有利于己方的法条,条理清晰地陈述当事人的诉求和主张。 从不轻易被怒气驱使,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难堪。 靳舟就像一潭沉敛无声的泉水。 可江予淮回来不过短短几天。 平静的泉水沸腾起来。 江予淮被挟持,她毫不顾忌后果地冲上前。 江予淮找上门,她几番纠结还是决定让她留宿。 江予淮身体不适,她就屁颠屁颠地做猪蹄汤给她补营养。 靳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做出一件又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似乎只要江予淮勾勾手指,她就会毫无底线地一次次选择妥协。 这不是她想要的。 靳舟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靳舟,你搞清楚—— 江予淮可以和江疏易搞暧昧。 可以和她说话、和她坐一起。 江疏易替她顶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送她回家自然也是。 你要和江予淮划清界限。 应该做的不是为对方朝三暮四的态度感到愤怒。 而是学会接受。 接受你和江予淮已经归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事实。 也接受对方可以和第三人随意的暧昧纠缠的事实。 心绪终于如愿地恢复平静。 确认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依然得体,靳舟转身准备离开。 一阵脚步声接近。 对面走来靳舟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江予淮。 “怎么这么久没回去?” 还是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入耳时却少了些让人心跳漏半拍的吸引力。 靳舟低垂着视线不去看她,脚步也没有半分停顿。 直到对方正正好好地挡住她的去路。 靳舟开口时,语气礼貌而又疏远:“江医生有什么事吗?” 江予淮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生气了?” 靳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没有。” “你受了伤,不能喝酒,我才不让你喝的,别生气好吗?舟舟……” 江予淮的尾音微微上扬,这是她在一起的时候惯用的撒娇语气。 不需要多么矫揉造作的姿态,但面对靳舟时,总是能起到奇效。 靳舟点了点头:“谢谢关心。” 没有纠正舟舟两个字,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江予淮想开口,顿了一下,这才发现靳舟的眼中没有浅显易懂的恼意和酸涩,只剩下漠不关心。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绕开江予淮愣在原地的身影,靳舟径直地往走廊尽头走去。 按照预期,她应该不会再和江予淮产生半句没有意义的交流了。 但既然是预期,就存在着发生意外的可能。 靳舟没能就这样和江予淮擦肩而过。 因为两人衣摆交错的时候,对方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 “舟舟!” 靳舟皱了皱眉,但江予淮手上的力道很大,以至于她一时也无法甩开。 “放手。” 江予淮沉默着,手上的力度却没有减轻分毫。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 靳舟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回头看她。 “江予淮,我们的关系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忘记了吗?” “没有忘记。” 靳舟维持着基本的耐心:“那就放手。” 江予淮注视着她的眼睛,强作镇定道:“我们没有关系,但是你答应过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靳舟抬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 「可以」 靳舟没有给出过这样明确的答复。 即便是在床上意乱情迷的时候。 她也从没有说过,愿意和她重新开始。 江予淮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单方面将其忽略。 但自欺欺人总有个限度,事情被挑明之后,她也没办法再装作没有察觉。 江予淮的动作僵硬了一瞬,眼中染上了一抹苦涩。 “但是你昨天晚上……” 靳舟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江医生不会还想让我负责吧?”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听见江予淮颤抖的声音。 “我不要你负责,我可以一直做你的朋友,和你做口。” 靳舟清楚,江予淮是什么样的人。 可这句话就是从她的口中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有些荒谬。 连带着记忆中那个如朱砂痣般的少女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江予淮,你疯了。” 江予淮似乎有些受伤,但那双手依旧攥着靳舟的小臂,用力到纤细的青筋凸起。 她张张嘴,艰难地开口道:“舟舟……别赶我走。” 看着江予淮卑微低下的样子,靳舟并没有解气的感觉。 胸腔反而有些沉闷,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她面无表情地纠正着她的话。 “江予淮,你说错了,是你自己离开的。” 话音落下,顽固的手指也被一根根掰开。 靳舟转身离去,却又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是江疏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靳舟没打算停留,可对方却开口叫住了她。 “我们谈谈?” 靳舟垂眸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江疏易看着她的脸:“小予的身上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当年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纵然刚刚才下定决心拉开距离,心脏依旧微微颤抖了一下。 靳舟想装作漠不关心,但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那句。 “你知道什么?” 江疏易抬眼看她:“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靳舟。” 靳舟愣了一下。 从小到大。 这句话的意思是—— 靳舟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予淮。 后者的眼神没有落在她身上。 江予淮正面对着江疏易,表情十分认真。 她问:“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食言吗?” 江疏易摇了摇头:“不会。可是这件事例外。” 江予淮紧抿着嘴唇,没再说话。 作为心思灵敏的人,又和自己这个表妹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江疏易自然能察觉出来,她有些生气。 这一瞬间,有不少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如果有选择的话,江疏易绝对不会将江予淮再次推向靳舟。 可惜的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江疏易将眼中的落寞藏起,只无奈地笑了笑:“小予,别闹脾气了。” 如果你说不出口的话,那就由我来说。 毕竟—— 比起我们的幸福,我更想看到你幸福。 后知后觉的靳舟看了看两人:“你们……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暧昧关系。” 江疏易平静地反问:“谁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 攻守之势突然调转。 靳舟有些尴尬道:“那倒没有。” 确实没有人说过。 但江予淮明明知道她想多了,还故意—— 好吧,她也什么都没说过。 没了生气的立场,靳舟心中郁积的怨气和愤怒也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小声问:“那你是……” 江疏易回答:“小予的妈妈和我爸爸是亲兄妹。” 亲兄妹—— 江疏易是江予淮的堂姐? 这误会未免有些大了。 靳舟不动声色地看了江予淮一眼,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借着这个时机好好打趣她一番的准备。 可当视线聚集在江予淮身上时,那人的眉眼低垂着,脸色冷淡而又肃然。 似乎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一般。 靳舟这才想起江疏易的话。 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所以——江予淮真的有苦衷?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你刚刚想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江疏易又思索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些年小予过的很不好,你应该听说了,她因为受伤进过医院。一群小混混,持刀伤人。” 小混混? 靳舟想起了朋友a刚刚在饭桌上提到的那件事。 她下意识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疏易靠在墙边回忆:“十一月七日的晚上,十一点过,小予刚做完兼职回来的路上。”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但听见这句话时,靳舟的内心还是咯噔一下。 十一月七日。 不就是她生日的那天吗? 所以在她执着于等待那一条无关紧要的信息的时刻。 江予淮她已经…… 靳舟沉默的时候,江疏易抬眼看她。 “我觉得,你真的很幸福。”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听的人有些不知所云。 靳舟问:“什么意思?” 江疏易顿了一下,缓缓道:“那个时候,小予失血过多,躺在急救车里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拜托我给你打电话。” 江予淮给她打电话? 所以——她没有忘记? 靳舟的嘴唇微张,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易姐。”江予淮开口打断。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疏易眼神无奈,没再继续说下去。 靳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问:“……那群小混混的动机是什么?” 江疏易没有丝毫犹豫:“蓄意报复。” 靳舟皱着眉,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紧成拳。 “从何说起?” “小姨在外面摆摊,这群混混来收保护费的时候两方起了冲突,当初小予跟你分手也是因为…… 回忆起当年,江疏易的眼中仍然有些怒气。 可就在真相快要说出的时候,江予淮却再次开口了。 “江疏易。” 不是易姐,而是全名,语气中带着不容商榷的冷意。 江疏易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 “再见!” “下次见!” “过两天记得都来嗷!” 喝醉的人醉醺醺地互相告别。 江疏易和江予淮最后都喝了不少酒,温妍作为东道主更是醉的不成样子。 在场只剩下靳舟和曲歆然还是完全清醒着的。 将意识不清的人搬上车,忙活了半天,在场便只剩下几个人。 曲歆然搀扶着温妍。 江予淮静静地站在身后。 旁边是沉默的江疏易。 江疏易叫的代驾先来,白色的SUV停在路口,上车之前,她又回头看了靳舟一眼。 “小予的性子很倔,所以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作为姐姐,我还是想说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好吗?” 江疏易的脸有些红,好像醉了,眼神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靳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曲歆然和温妍没有开车。 见到那辆粉色电瓶车的第一面,靳舟还有些惊讶。 但看见曲歆然摸出那串粉色钥匙时,她便猜到了电瓶车的主人。 温妍还在路边抱着电线杆唱歌。 “oh my love 咱们结婚啦……” 靳舟把她扶上那辆粉色的电瓶车。 于是,被她黏着的对象就又从电线杆变成了曲歆然。 温妍趴在曲歆然的肩膀碎碎念:“老婆~老婆~我们要结婚啦!你开不开心呀?” 曲歆然也不嫌温妍吵,给她戴好头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前固定好。 走之前,她对着两人腼腆地笑了笑:“你们两位真的很般配,如果可以的话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曲歆然带着温妍离开之后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空气安静了一阵子。 直到——两人同时开口。 “一起回去吧。” “送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只有五千三 滑跪[爆哭][爆哭][爆哭] 感觉现在的名字有点平淡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眼镜] 27 ? 27 ◎江予淮,你很讨厌。◎ “你说……什么?”江予淮的尾音有些发颤。 靳舟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望向身侧。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 对方的嘴唇微启,眼睛微微放大,表情意外中带着迟疑。 说要一起回家的是她。 说要回家的是江予淮。 靳舟抿了抿唇。 她要先行离开的时候, 是这人当着大家的面说, 还有些事情没讲完, 要和她一起走。 可现在,她退了一步之后,对方反而也退却了。 江予淮在想什么? 她看不懂。 靳舟垂下眼帘,转身向后走去。 江予淮的语气中染上了急切:“你去哪?” 靳舟冷淡道:“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先走了。” 江予淮放大了音量:“不对, 你刚刚明明说,我们一起回家。” 靳舟的脚步一顿, 却没有回头, 只问:“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江予淮小步跟上去,站在靳舟的身边:“我没说过我不想。” “是吗?” “是。” 这句反驳来的毫不犹豫, 却没什么说服力。 靳舟扫了江予淮一眼,准备暂时将这篇揭过。 她继续往停车场走去,身后却传来小心试探的声音。 “但是……我还是想回家一趟。” 靳舟的脚步一滞,转过身来看她。 “江予淮,你如果不想去, 我也不会逼你。” 江予淮愣在原地, 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不满于她一脸无辜的作态,靳舟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你刚刚主动留下和她们一起唱歌喝酒, 不就根本没考虑过今晚要去我家吗?” 江予淮嘴唇微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回过味来之后, 眼中又带上了不太明显的笑。 靳舟皱了皱眉, 不解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呢? 自然是笑靳舟口是心非。 但这句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 江予淮深谙靳舟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在这人生气的时候, 暂时性的示弱认错才是最好的顺毛之道。 “是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吗?舟舟……” 江予淮拉起靳舟的手,话里有明显的撒娇意味。 如同清澈凉爽的泉水,尝起来时带着一股萦绕舌尖的甘甜。 靳舟的内心十分受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从那只带着凉意的手当中挣脱出来,斜挑着眉看江予淮:“我没生气,自作多情。” 江予淮没有戳穿,只是温声解释着。 “那时候留下来是,只是以为你也会和温妍他们一起,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后面听说你要走,我便改变计划了,不是吗?” 靳舟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江予淮又眨了眨眼睛:“至于我说要回家,只是因为,我没拿内衣和换洗的衣服。” 拿东西? 不是找借口要回家住? 答应一起去唱歌喝酒也只是因为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不是因为江疏易或者其他人?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江予淮。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忙碌。 “……哦。” 靳舟硬邦邦地答了一句。 她抬手把碎发挑到耳后,摸了摸鼻尖,眼睛四处看了一圈。 忙活半天,江予淮的眼神依然直直地盯着她。 她说:“不然——舟舟准备给我穿什么?又是上次蕾丝的那件吗?” 靳舟被呛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予淮眼波微荡:“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听不懂?” 自然是装的听不懂。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靳舟的记忆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恢复。 比如说那件薄如蝉翼的衬衫。 那件蕾丝的内裤。 以及,醉意上头吐了那人一身的画面。 靳舟有些恼羞成怒,冷着脸道:“江予淮,你很讨厌。” 江予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道:“可是,靳舟——我很喜欢。” 江予淮的话音里带着她特有的认真,冷清独特的嗓音在地下停车场空荡的空间中带起微弱的回音。 没有随时间渐渐消散,反而带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是一腔炙热的我喜欢你,不是心如止水的喜欢。 「我很喜欢」这四个字,像是她对靳舟的感情一样。 从未改变的浓烈,但却又始终保持着半分克制。 似乎也代表着某些秘密,就如同横在两个人心上的刺,只要一日不拔除,便永远不可能圆满如初。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江予淮说出这几个字,靳舟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心中的天平已经朝着这个人依然爱自己的方向倾斜了大半,嘴上依然有些得理不饶人。 靳舟说:“我不信。” 杠精似的答复。 对面的人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 江予淮的眉头舒缓开,嘴角自然向上,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说:“那我也不信。” 靳舟第一次听到江予淮说喜欢是在什么时候? 在18岁的生日。 那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拥有江予淮。 ———————————————————— 双手有些紧张地紧靠在身前,江予淮试探着开口问:“好了吗?” 被蒙住眼睛,视线当中一片黑暗,脚下踩着的是完全陌生的土地。 惊慌恐惧的感觉却只占据了内心中极小的一部分,其它的大多是好奇。 好奇……靳舟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房间中传出年轻女孩冒冒失失的声音。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陌生的香气,然后才是脑后那股轻柔的触感。 房间里没有开灯,不需要太多适应时间。 眼前的一切很快便变得清晰明了。 “江予淮,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喜欢吗?” 靳舟站在房子的正中间,背后是一整面落地窗。 她的手上捧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脸上的表情忐忑而期待。 霓虹灯光被镜面反射进来,将捧着花的人笼罩在内,细碎的花朵仿佛真的化为了满天的繁星。 如同梦境般,美轮美奂,又有些不真实。 江予淮看的失了神,没有来得及思索,只下意识回答:“喜欢。” 靳舟那双眼睛微微瞪大,琥珀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在夜色中散发着莹润光芒的明珠。 江予淮后知后觉自己将那两个埋于心底的字说出了口,嘴唇张了张,犹豫着说出句:“我是说,这个地方。” 欲盖弥彰的意味几乎溢于言表。 一旁的小夜灯遵照着定时的程序自动打开,恰好让靳舟得以看清江予淮还没来得及掩饰的表情。 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游移着,不敢落在她的脸上。 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也有些紧张的抿起。 还有因为那一丝羞涩之意而起的,浅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绯色烟霞。 美艳到不可方物。 靳舟愣在原地,几乎忘记了呼吸。 江予淮在害羞。 不是腼腆内向的,可以三言两语说明的,单纯的害羞。 是关于她和她之间,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暧昧的害羞。 得出这个结论对于靳舟来说是番颇为新奇的体验。 在今天之前,如果你要问,江予淮喜欢靳舟吗? 靳舟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不喜欢。 从第一天开始追求江予淮的时候开始,靳舟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江予淮确实答应了和她在一起。 但仅此而已。 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在她的心中独特到无可替代。 也并不是因为她对她也有同样的感情。 靳舟甚至无法确定,江予淮是喜欢男性还是喜欢女性更多。 也无法确定,对方到底能不能分清,自己在每天夜里,到底对她怀抱着怎样隐秘潮湿的感情。 唯一明确的是,江予淮仅仅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友达以上、有些特殊的好‘闺蜜’。 但即便如此,靳舟也甘之如饴。 江予淮就像一轮清冷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上。 凡人能看见月亮,却无法触摸,更不可能将其收为私有。 凡人不知道自己和月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靳舟也不知道,从那天在门口的惊鸿一瞥开始,她的命运就注定要和江予淮纠缠不清了。 靳舟有时会想,如果运气不那么好,她或许要和江予淮做一辈子不清不楚的闺蜜。 可如果运气好一点,有一天她说不定也能会成为让天上的月亮将自己的光芒收敛起来,独独温暖那一个人。 这一天似乎比想象中来的要早。 看着此刻站在自己对面那个因为这一秒的画面而惊喜出神的江予淮,靳舟有些恍然。 这个江予淮和往日的江予淮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她会喜欢靳舟吗? 靳舟在心中回答。 说不定喜欢。 那就鼓起勇气,再问她一次吧?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而又郑重看向身前的人。 “江予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话说出口之后,靳舟又有些后悔。 她担心自己的话过于直接,将刚刚萌芽的小苗吓的缩了回去。 也担心从江予淮的脸上看见恶心或是厌恶的情绪,那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空气沉默了几十秒,或许更长。 直到,靳舟又一次听见那两个字。 “喜欢。” “你说喜欢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靳舟又问了一次。 “靳舟。” 江予淮的手藏在背后,将衣角卷得皱成一团,怕指代的意义不够明确,又补充了一句。 “……很喜欢。” 关于这个画面,靳舟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她本以为到了江予淮真正喜欢上自己的那天,她会高兴到忘乎所以。 可真到了这一刻,靳舟却只觉得鼻尖有些许发酸。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纯银项链。 吊坠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是江予淮送她的生日礼物。 在一众大牌饰品当中,算得上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却也是所有生日礼物里面,靳舟最喜欢的一个。 将吊坠视作江予淮。 把项链戴在胸口,也将她放在离心跳最近的位置。 原本只是这样,靳舟便已经知足了。 可十八岁的靳舟拥有的不止项链。 就在刚刚,高高在上的月亮也褪去满身光华,真真正正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下章想看两小只还是两大只呢朋友们? 28 ? 28 ◎江予淮,你敢吗?◎ 书香佳苑门口, 靳舟在车里等待着江予淮。 已经到了雨季,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响个不停。 给朋友a新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再往下便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靳舟放下手机, 望着这条熟悉的街道出神。 就在半个小时前, 江予淮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靳舟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明快的答应下来。 去看一看这么多年来江予淮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当中。 可临了, 心中的害怕却压过了好奇,最后化成礼貌出口的拒绝。 害怕什么呢? 靳舟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害怕江予淮不仅仅是住在这个小区而已,而是—— 住在那个早已被抛弃的家里。 住在她们的回忆里。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江予淮收起雨伞,在雨幕中弯下腰来,整个人都似乎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雾气。 “抱歉, 等久了吧?” 靳舟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对方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她移开视线:“把衣服换了。” 江予淮看着她的侧脸:“舟舟在关心我?” 靳舟注视着前方左右摇摆的雨刷器, 淡淡道:“只是怕你把车弄脏了。” 江予淮不依不饶:“那为什么要开空调?” 靳舟沉默了一会儿。 “我冷。” 现在是初夏时节, 虽然因为这偏东雨的缘故还算不上太热,但开暖气的行为也着实有些古怪。 靳舟有自觉, 所以话音刚落便开始转移话题。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江予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没再说让这人难堪的话,只拿出纸来擦了擦手。 “四年。” 为什么是四年? 靳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江予淮看向窗外的一片暗色,眼中有一丝遗憾。 “本来应该是六年的。” 如果说靳舟刚刚还对于江予淮住在这里的原因有所猜测,怀疑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 那么现在江予淮的话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指向另一个答案。 靳舟没有将其点破, 状似无意地开口问:“为什么是四年?”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滞, 回过头来看她,无奈地笑了笑:“因为刚分开那两年我没钱。” 按理来说, 靳舟和江予淮的感情因为钱而开始,因为钱而结束。 再听到这个字, 她的心情应该是愤怒。 可江予淮的头发贴在脸上, 脸色因为淋了雨而泛着不正常的白。 就连那双对什么都淡然无谓的眼睛里竟然也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无力。 靳舟忽然就觉得, 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掐紧了。 生疼生疼的。 她深吸一口气:“江疏易说你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江予淮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在意。” 靳舟注意到了江予淮开口前的停顿,还有对方故意避开的视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消瘦的身形。 病弱的身体。 这些事实无一不在应证着——分开的这六年,江予淮过的一点都不好。 靳舟抬眼看向身侧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江予淮怔了一下:“告诉你什么?” 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连开口说话都费劲,靳舟抿了抿嘴唇。 “你过的不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以为你和我分手之后会过的更好,所以我才会那么决绝地出国离开。 如果早知道你有苦衷,如果早知道现在会是这样…… 我就不会走了。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愣了一下。 在沉默的间隙里,那双眼睛渐渐红了,眼尾也带上了如淅淅细雨般的湿意。 她自嘲道:“我过的挺好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说,你过的更难,不是吗?” 靳舟的眼睛也红了,是难过,但更多的是生气。 她颤抖着开口:“既然明明知道我过的不好,为什么不找我?” 江予淮垂下眼帘,开玩笑般道:“你把我拉黑了。” 靳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 “不对,不是因为这个。” 靳舟确实拉黑了江予淮的号码,vx,以及一切联系方式。 但那已经是离开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还有许多共通的好友、同学。 她们可以转达,也知道她的收件地址。 除了电话之外,江予淮还有太多太多种找到她的方式。 她没有和她联络。 只是因为她不想,而不是不能。 “你别想太多了,没别的原因,真的只是联系不上。” 江予淮随口说完便伸手去系安全带。 靳舟将那只手攥住,定定地看着她。 “江予淮,你已经骗了我整整六年,还打算瞒我多久?” 江予淮被迫与靳舟对视,也得以有机会重新用视线丈量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还有里面翻涌沸腾的复杂情绪。 不解、埋怨、愤怒 ,但更多的是—— 隐忍的心疼。 很讽刺。 一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却心疼别人超过心疼自己。 好像对于靳舟来说。 比起六年前的不辞而别和六年间的不闻不问这件事。 她更在意的是江予淮不言不语把一切都扛下的理由。 江予淮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 到底是依靠谎言才能维持的亲情更重要,还是真相更为重要? 靳舟会怎样选择? 僵持了几分钟,江予淮在心中让了步。 她轻若无物地叹了口气:“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靳舟的眼神一动,正打算回答。 叮铃铃—— 车载语音响了起来。 操作屏幕上显示有来电。 联系人:妈妈。 靳舟有些意外。 妈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个适合接电话的时机,她的手指右划,将电话挂断。 屏幕回归主页面没多久,林欣的电话再次打来。 安静的空间中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有些刺耳,颇有只要她不接起便不会善罢甘休的阵势。 靳舟皱起眉头,不知道林欣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妈的电话,可能有什么急事。” 江予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电话接通,林欣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小舟?你睡了吗?” 小舟是靳舟的小名,林欣已经很久不这么叫她了。 靳舟顿了一下,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敷衍吞了下去:“还没有。” 林欣关心道:“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要注意身体的呀!” 靳舟解释道:“今天和很久没见的朋友聚会,晚了点。” 林欣状似不经意道:“喔……现在还和朋友在一起呀?” 靳舟下意识隐去了江予淮的存在:“没有,正打算回家。” “喔。”林欣似乎松了口气。 靳舟开口问:“这么晚了不睡觉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欣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容易出毛病,晚上总是睡不着。然后就会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吃饱饭,工作顺不顺利。” 年龄的老去和身体的衰弱这样的话题对于母亲来说总是感性的。 在这种时候靳舟也难得将语气放的很柔和。 “我过的很好,您自己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晚上早点休息。” 林欣答应下来,又问:“小舟,这周六是妈妈的生日,你有空吗?能不能回来看看妈妈?” 如果是平常,靳舟大概会一口回绝,但这次毕竟是林欣的生日。 所以靳舟回答:“会的。” 电话那头的林欣听起来很高兴:“那就好,你回家注意安全,妈妈会让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灼虾的。” 其实爱吃白灼虾的不是靳舟,是靳伟。 她对虾过敏。 靳舟顿了顿,没纠正林欣的话,只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之后,车内便又恢复平静了。 靳舟看了一眼江予淮。 对方正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能依稀透过车窗看见雨水打在地上,激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势头越来越大。 又想起电话前的交流,靳舟开口问:“你刚刚说的话,算数吗?” 滋滋—— 还没来的及回答,一阵白光忽闪,最近的一盏路灯熄灭了。 只剩下仪表盘的微弱光亮之后,车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这里离c大不远,整条路的设施大多都是从建设之日起便存在的,年久失修出些故障也正常。 靳舟抬手准备打开车内灯光。 江予淮没回过头来,似是随口一问:“你指什么?”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在空中,躁动的情绪似乎也有要复燃的苗头。 她垂下眼眸,将对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瞒着我的事情,回家之后,你会告诉我。” 江予淮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复。 过了几秒钟,她说:“我想了想,还是下次吧。”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没有到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从窗缝透进来的风,透着一股不带感情的凉意。 她和刚刚不一样了。 靳舟皱了皱眉,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告诉她原因。 靳舟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你觉得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沉默了。 就在刚才,借着车内音响,她同样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中年女声听的一清二楚。 六年前的画面如同慢动作电影般在脑海中逐帧放映,原本还在心中交错反复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周六是那位阿姨的生日。 靳舟问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 江予淮也不知道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沉默逐渐变成一把无形的利剑,重新刺入已经结痂的伤口,阵痛化为剧痛。 靳舟的鼻尖有些酸涩,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轻咬着下唇,想避免自己在江予淮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的姿态。 可即便舌尖已经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也依然没能阻止眼泪涌出的趋势。 外面的大雨没停。 里面的小雨悄悄隐没在衣服的褶皱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予淮终于开口了。 “舟舟,等我……” “江予淮。” 靳舟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耍我很好玩吗?” 她自认已经将底线一放再放,所求的也不过是江予淮口中的那一个真相。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要求,对方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漠视。 除了江予淮在耍她之外,她想不出有别的可能。 江予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舟舟,我没有。” 靳舟的眼神没有温度,反问道:“那你有什么?” 江予淮攥紧拳头,手指将掌心硌得生疼:“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靳舟抬了抬嘴角,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你是想说你有苦衷,对吗?” 江予淮没有回答,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沉默就等同于认同。 靳舟笑了笑,嘲讽道:“那我问你,江予淮,你有爱我吗?” 雨声大到将一切细小微弱的声音掩盖。 但对于一同坐在封闭空间当中的江予淮来说,靳舟颤抖的尾音十分明显。 江予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爱。” 可对面的人不相信。 靳舟没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爱。” 有人说,在即将失去一个人时,人们是会有所预感的。 而在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江予淮心中那股即将失去靳舟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无数的回忆和画面闪过,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靳舟曾经说过的话。 ‘证明给我看。’ 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说:“我可以向你证明。” 靳舟看向江予淮。 “你怎么证明?” “难不成又是「」爱?” “在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街边?” “车、震?” “你「」我?还是我「」你?” 眼波的平静之下是歇斯底里,爱意和恨意纠缠在一起。 靳舟几乎要被撕裂成两部分。 说出口的话变成双刃剑,刺痛了江予淮,也没有放过自己。 江予淮抿了抿嘴唇:“……别说了。” 靳舟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江予淮的手覆在安全带的栓扣处,指尖微微颤抖。 “舟舟,你是认真的吗?” 靳舟抬眼看她,在微弱的光亮中,她的眸色晦暗不明。 “江予淮,你敢吗?” 【📢作者有话说】 日五失败 有没有人猜到妈妈为什么打电话[眼镜] 29 ? 29 ◎先是唇,再然后是脖颈——◎ 江予淮没有说话。 代替回答的是咔哒一声。 她解开了安全带。 被打开的似乎不止是安全带的栓扣。 还有理智的阀门。 靳舟低垂着眼眸, 将座位后调。 因为没有开灯。 眼前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但越是这样,褪去衣物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倒显得越发抓耳。 然后,江予淮终于靠近过来。 先是唇, 再然后是脖颈—— 温柔绵密的吻四处游移。 皮肤上便开出一朵朵浅红的玫瑰。 她轻轻地将衣衫撩起。 带着凉意的指尖四处游移。 如同描摹美色的艺术家, 带着十足的虔诚。 与六年前不同。 江予淮也成熟了许多。 懂得如何在轻‘描’淡‘写’间将手心上的人完全掌握。 靳舟合上双眼, 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享受着这股隐秘而陌生的感觉。 呼吸和低「」藏在小小的汽车里,同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渐起渐息,最终在某一刻归于平静。 —————————————————— 消毒水味和水生调香水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空气平白多了几分甜腻的感觉。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融了不少。 靳舟埋在江予淮的颈窝处, 懒洋洋地等待着她收拾残局。 也放任自己将思绪放空。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震动声响起。 江予淮的身体一僵, 有些犹豫地抬手, 却又始终没有动作。 靳舟抬眼,哑着声音道:“接电话。” 江予淮将电话接起来。 “江主任, 16号床的病人出状况了,需要在半个小时内紧急手术。” 江予淮坐直身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陆珏呢?她不是在值班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呼吸很急促,或许在来回奔波的途中:“10号床的病人坚持不住了,陆医生正在抢救, 人手不够用了。” 靳舟听见身前的人冷静道:“好,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 江予淮回到原位。 原本凌乱半敞的衣服穿好了大半,她已经准备好离去。 只是看向自己的视线带着犹豫, 似乎有些愧疚。 毕竟事后本是温存的时间。 即便她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体己话。 果然, 江予淮沉默了几秒, 最终坚定地开口道:“舟舟,抱歉,我要先走了。” 靳舟没看她,只将椅背调起来,自顾自地整理衣服。 “这么短的时间,你准备怎么过去?” 江予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 将已经到嘴边的打车二字咽了回去。 “还没想好……骑自行车吧?” “自行车?” 靳舟打开车内灯光,扫了她一眼:“我送你吧。” “舟舟,谢谢你。” 江予淮看向她,目光温柔。 靳舟没说话。 其实c市夜间的交通也十分活跃。 虽然没有白天那么方便,但至少也并没有江予淮说的那么惨。 除了自行车之外也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到达医院。 但毕竟是为了救人,靳舟没打算和她计较太多。 两人心照不宣,空气中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在猛烈到几乎看不清前方路况的雨势中,奥迪a6 spotback带着暗红色的尾光朝医院赶去。 —————————————————— 江予淮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眼底带着一丝疲惫。 年迈的妇人从旁边的长凳上站起来:“江主任!我是刘春梅的母亲,请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刘春梅的母亲是一位朴实无华的农民,名叫何艳芳,此时身上还穿着染了泥浆的外套。 江予淮温声道:“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稳定,不用担心。” 何艳芳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我需要做什么吗?要不要给她炖点汤喝?” 江予淮耐心回答:“这两天暂时不能进食,等过两天恢复状况的不错的话可以给她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流食。” 何艳芳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医生。” 江予淮开口提醒道:“明天早上还会有一些常规的术后检查,缴费也需要一定时间,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再叫一个人过来帮忙。” 何艳芳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们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又离了婚……” 母女相依为命的家庭,算的上是很常见的情况。 江予淮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您吃饭了吗?” 何艳芳的老家在崂碾,z市的一个偏远乡镇,离这里有一千公里远。 刘春梅的病情恶化的突然,她也是昨天才接到医院的电话。 何艳芳马不停蹄地坐着火车往这边赶,到的时候也已经凌晨一点。 刚到医院,就签了手术同意书,刘春梅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自然也吃不下东西了。 没想到医生会问起这个,何艳芳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 一旁的值班护士小刘正巧走过来。 “江主任,麻醉科在要资料。” “我马上拿过去。” 顿了一下,江予淮继续道:“你帮我去把我桌上的面包拿过来给这位阿姨。” 小刘点了点头:“好的。” 刘春梅连忙摆手:“江医生,本来就已经很麻烦你了,这怎么好要你的东西呢?” 江予淮只笑了笑:“您就收下吧,这两天还要照顾女儿,把身体饿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刘春梅的眼睛有些发红:“这……” 江予淮微微颔首:“我就先走了,您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忙完之后,已经是五点过。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江予淮也没打算再回家。 她去了休息室,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 但对于睡眠很浅的人来说,在外面不时有人来回走动的环境下入睡是非常困难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予淮依然没什么睡意。 凌乱的思绪在涌动,大多是围绕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靳舟睡的好吗? 还在生气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脑子反倒越发清醒。 江予淮睁开眼睛,屏幕上的时间来到了七点半。 打开vx。 靳舟在置顶的位置。 这是她的私人号,十分活跃。 昨天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今天已经变成了一只龇牙的小狗。 这个时间点,靳舟应该已经起床了。 江予淮试探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毫无意外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不似小助理那般谨慎礼貌,带着一股苏大老板独有的张扬之意。 靳舟开口道:“进来。” 门应声打开,门外的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靳舟!” 苏大老板声音中带着少见的谴责之意。 靳舟已经猜到了来人的意图,只继续着手上的工作,随口道:“怎么了?” 苏赟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 “最近有很多人在讨论,咱们律所某位大律师和隔壁院里年轻有为的主任医师很不对付,一见面就会吵架,你听说了吗?” 靳舟没抬头:“听说了。” 听说了。 那位大律师姓靳,主任医生姓江。 也就是——靳舟和江予淮。 毕竟第一次见面江予淮就给她难堪。 后面访谈的那次吵架还被人当场撞见。 被人传关系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苏赟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直视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我跟你说什么?让你做好良好友谊的表率!你都怎么做的?” 靳舟抬眼看她:“找事的又不是我。” 这是实话,从始至终都是江予淮在主动招惹她。 听见这句话,苏赟被气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瞪大眼睛问:“人江医生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对谁都那么有礼貌,怎么偏偏跟你过不去?” 靳舟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清楚。” “你……” 苏赟一口气没上来,打开一旁的矿泉水大灌一口,也没平复下来。 她喃喃道:“我们律所大方得体的形象就这么没了……要是传出去了,还有谁敢来交流学习。” “从此我苏赟就要和省市里的评优奖评奖无缘啦!” 越说越玄乎,靳舟抬起头。 这人正瘫在沙发上,一脸怨气,整个人都被衬得老了几十岁。 靳舟开口安抚道:“你太紧张了,她们不会传出去的。” 苏赟瞪了她一眼:“她们不传有什么用,江医生那边怎么办,你都已经得罪别人了!” 靳舟垂下眼眸,昨晚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苏赟口中的江予淮与她如水火般互不相容。 确实如此。 可只有靳舟知道。 白天在办公室因为两人握手时没洗手跟靳舟吵架的是她。 晚上在家勾着靳舟的手在她身上攻城夺地、极尽荒唐的,也是她。 靳舟顿了一下,然后开口:“她也不会。” “不会?怎么不会?我听说那天你们都在办公室里动手了……” 苏赟控诉着靳舟的‘罪行’,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你怎么那么笃定?” 靳舟重新把视线移回桌面,一目十行地看起了资料:“没什么。” 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明摆着有鬼。 苏赟皱起眉头:“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们背地里早就认识了吧?” 靳舟没有说话。 苏赟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在办公室走了一圈。 “第一次交流……半个月前。你那次酒吧艳遇,也是半个月前。” 苏赟在脑中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忽的一个画面闪过,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等等——” “我怎么感觉那个气质美女的脸长的有点像江医生呢?” 【📢作者有话说】 给各位宝宝推推基友的文[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被顶流青梅标记后》by渡冷汀 书号6173455 《室友是个绿茶怎么办》by成禹锦 书号9020783 都很美味!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喔~[眼镜] 是关于上章妈妈为什么要打电话 其实前文已经有过提示咯~ 然后想问问! 有没有宝宝想看下一本写无限流的! 举个爪子我看看[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30 ? 30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苏赟最终也没能听到八卦。 她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因为委托人临时约见。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靳舟将手上的文件放下。 这是委托人的资料。 前几天刚找上门的委托,经济纠纷案。 并不算棘手, 但此时却没什么心情看的进去。 或许是因为苏赟提到江予淮的名字。 靳舟又想起了今早睁开眼时看见那条vx界面的提示。 您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我是江予淮。」 江予淮的私人号还躺在黑名单里, 这个估计是工作号。 靳舟理所当然地没有通过这份好友申请。 但在这一刻, 她的心绪又不受控制地受这个小小的红点而牵动影响。 江予淮加她干什么? 指节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没想出结果。 靳舟短暂地放空精神发了会儿呆。 余光瞥见前几天的案件判决书。 不出意外的话,余笙应该是在今天出院。 在合适的时间对委托人送上必要的关心也是成熟律师的必备功课。 靳舟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嘟—— 待机声音并没有多久。 但响起的女声也并非是余笙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听见这句话时,靳舟有些意外。 毕竟, 就在几天前,她还通过这个号码和对方联系过。 可今天, 这个号码却变成了一张空号。 打开vx, 联系人列表里面的崇笙已经变成了一串乱码数字。 「用户已注销。」 她皱了皱眉。 是出什么事了吗? 手指拨了拨,最后停留在今早的好友申请上。 江予淮是余笙的主治医生, 她或许会知道对方出了什么事。 靳舟垂下眼眸,按下了同意申请的按键。 「你已添加了‘江’,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过了一会儿,聊天窗口处的备注开始跳动。 对方正在输入中。 靳舟安静地等待着,本以为她会再来一遍循规蹈矩的介绍。 ‘你好, 我是江予淮’ 诸如此类。 但与想象中不同。 过了几秒钟, 输入中的显示消失。 对面发过来一张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小猫伸懒腰」 「泥嚎」 按照医院的排班规则,对方现在应该还在上班。 那么严肃正经的人, 穿着白大褂偷偷地发了两张猫猫表情包。 给人一番十分割裂的感觉。 靳舟:“江医生不用坐诊吗?” 江予淮:“今天在住院部值班。” 靳舟:“哦。” 江予淮:正在输入中…… 靳舟:“方便接电话吗?” 江予淮:“可以。” 靳舟打了个语音过去。 对面传来江予淮压低的声音。 “舟舟?” 靳舟直奔主题:“崇笙出院了吗?” “出院了。” “哪一天?” 江予淮思索道:“大概是前天。” 比预想的要早。 靳舟追问道:“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江予淮回答:“没有。” 靳舟的眉头微微蹙起。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超出意料之外。 见她沉默,江予淮询问道:“怎么了?” 靳舟如实道:“崇笙的电话号码变成空号了, 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你有关注过她的情况吗?” 江予淮沉吟片刻:“崇笙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出院之前几天,她的精神状态有些恶化,我们劝过她转科室继续观察,但她拒绝了。” 靳舟下意识道:“为什么?” 精神状态恶化? 是因为刘志吗? 不对,刘志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没有机会刺激到崇笙。 那会是什么原因? 还没来得及回答。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脚步。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江医生,五号床的病人找。” “好。” 江予淮顿了一下:“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谈吧。”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处餐厅。 江予淮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久等了,下班前出了点状况耽搁了。” 经过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轮轴运转,她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靳舟开始有些相信对方这些年的消瘦当中职业也占据相当大一部分原因了。 她将菜单推过去。 “先点菜吧。” 江予淮没客气,将菜单接过去。 目的明确地在上面勾了几笔,又重新递回给她。 “舟舟,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靳舟扫过一眼菜单。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 是她六年前爱吃的菜。 从国外回来,靳舟的口味没有西化,爱吃的菜品也始终如一。 江予淮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看不出是习惯性的行为还是刻意为之。 她不置可否,将菜单顺手递给服务员。 江予淮没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起了靳舟最关心的问题。 “崇笙的状况恶化是在意料之外的,我也只是有一个初步的猜测,并不一定准确。” 靳舟微微点头:“明白,你说就好。” 江予淮继续道:“你还记得崇笙的父母吗?” 靳舟心念一动:“记得。” 江予淮先陈述了一个结论:“她的父母对她很不好。” 对于这一点靳舟自然也有所认知。 毕竟在那日与刘志的交锋当中,崇大强和廖莲金几乎毫不隐藏自己对这个女儿的轻视。 她问:“他们又做了什么?” 江予淮回答:“他们在找崇笙要钱。” 靳舟顿了一下:“要多少?” 江予淮目光平静的说了一个数字。 “三百万。” 靳舟有些惊讶。 毕竟三百万倒也算不上是一个小数目。 “她们要这些钱来做什么?” 江予淮将袖子挽起来,垂下眼眸道:“崇笙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 靳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思索了一下,她猜测道:“她弟弟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买房?” 江予淮颔首道:“嗯,她弟弟要结婚了,准备在市区买房。” c市城区的楼盘,超过一百平的户型,几乎都要两百万左右,加上彩礼之类的花销。 三百万的花销不算太过分。 不得不说,崇笙的家人也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崇笙这些年来一直在外企担任高管,收入算的上稳定。 再加上在离婚案里刚刚分配完财产。 还真的能拿出三百万。 但将全部重担都压在一个刚刚离婚的女儿的身上,儿子却坐享其成。 不管怎么说——似乎都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他们清楚崇笙的状态不好吗?” 江予淮点了点头:“提过几次,也告诫过他们不要再刺激崇笙的情绪,但他们看起来不是很在意,提过之后病房里发生争吵也还是常有的事情。” 事已至此,靳舟也不知道是应该说廖大强夫妻太重男轻女,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像崇笙的亲生父母了。 还在思索的时候,江予淮又开口了:“崇笙的原定出院时间是今天,她是在那天晚上突然提出要提前出院的。” 靳舟抬眼和对方的视线对上,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所以……崇笙是在躲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注销手机号和微信也能解释的通了。 江予淮回答:“不太确定,不过有很大可能。” 有了方向之后,剩下的调查就简单多了。 正好这时,菜品端上来了。 靳舟结束了这个话题。 “先吃饭吧。” “好。” 江予淮只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了。 靳舟内心清楚,对方从很久以前开始饮食习惯就很清淡。 桌上的麻婆豆腐、水煮肉片……都是辛辣的菜品,她一个都吃不惯。 但靳舟还是故意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江予淮没被内涵到,脸上还带着清浅的微笑:“没有,都挺喜欢的。” 十分无趣的反应。 靳舟突然没了再吃下去的兴致。 她将筷子放好,开诚布公地问:“你加我有什么事吗?” 江予淮擦手的动作停顿一下。 “没有vx ,联系起来不太方便。” 靳舟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吗?” 江予淮的语气认真:“你说过,我们可以做「」友。” “你说什么?”靳舟还没反应过来。 江予淮自顾自地往下讲:“所以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 靳舟皱了皱眉:“我不同意。” 江予淮看着她:“昨天你说要送我回家,你还没有做到。” 靳舟:…… “你都说了那是昨天晚上说的话,今天自然不算数了。” “那如果昨天已经成为过去,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很莫名其妙的概念偷换。 靳舟干脆道:“不可以。” 江予淮眼神执着:“我可以支付房租。” 靳舟不为所动:“我不需要你的钱。” 江予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每天晚上都去你家门口蹲着。” 靳舟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江予淮,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幼稚了吗?” 以自身安危来威胁靳舟,这属实是下下策,江予淮心中也十分清楚。 但卑鄙也好,恶劣也罢,只要能够留在靳舟身边就好。 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江予淮垂下眼睑:“我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靳舟冷冷地看着江予淮,想看看她又要说出什么后文。 “大半个月前,有一位患者抢救无效去世,其家属认为医院存在重大过失,所以在私下里对医生展开了报复,手段不限于死老鼠、泼猪血。” 江予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个人住。” 靳舟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31 ? 31 ◎等会儿再做那种事情。◎ “会用淋浴喷头吧?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予淮点头:“有。” 靳舟抬起头:“之前来这里不是也洗过澡吗?” 江予淮解释道:“没用过浴缸, 想试试泡澡会不会让人轻松点。” 靳舟开口解释了一遍:“这个圆形按钮是调节温度的,往左是热往右是冷,另外的这个是调节出水口的……” 江予淮理解起来很快:“我明白了, 谢谢。” 说完这句话, 空气安静了下来, 有些冷场。 按理来说,就这样不说话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她们也不是什么需要假意迎合虚与委蛇的关系。 可靳舟的心绪却有些躁动。 她有话想说。 似乎是看出了靳舟的犹豫,江予淮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靳舟的嘴张了张,从嘴角憋出一句关心。 “现在就泡澡,你的伤口没问题吗?” 那日在医院, 靳舟受的伤最严重,伤在肩膀处, 几近贯穿。 江予淮好一些, 脖子上的伤口只是刺破了皮肤,腹部的伤口不深。 但到底是伤口, 那天觉得不需要江疏易代为喝酒是真的,今天担心伤口沾水也是真的。 江予淮的脚步停在原地,直直地看向她。 “舟舟这是在关心我吗?” 靳舟嘴上不认输:“毕竟你昨天在车上太累了,如果因此把腹部的伤口扯开,我也该负一点责任。” 昨天——自然是指车上的荒唐。 在靳舟的预想当中, 提起这件事情之后, 江予淮少不了会羞恼尴尬一番,这样她也好占些主动权。 可现实是, 江予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轻飘飘的, 似乎还带着一丝调侃。 “舟舟打算怎么负责?我很期待。” 靳舟皮笑肉不笑:“你把单子拿回来, 我给你报销。” 江予淮勾了勾嘴角, 似乎在笑她嘴上功夫一般。 靳舟皱了皱眉头,准备开口扳回一城。 江予淮却又见好就收道:“伤的不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靳舟只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哦。” 想到对方说过的那些话,她又状似无意地开口:“你说的那个抢救无效死亡的患者,过程可以跟我讲讲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靳舟看向她:“怎么了?这是什么不能外泄的医疗机密吗?” 院方对这种容易引起舆论风波的事情向来管控很严。 江予淮垂下眼眸道:“凌晨1:55患者被送到医院,中途经过55分钟的高级心肺复苏抢救,患者自助循环始终未能恢复,凌晨2:55的时候宣告死亡。” 更进一步的情况是患者存在有多个冠心病危险因素。 长期高血压、重度吸烟、肥胖导致其冠状动脉发生了严重的粥样硬化斑块。 最终死亡原因是急性大面积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引发心源性休克和心室颤动。 不过这些靳舟未必听的懂,江予淮就没提。 对于这些专业名词靳舟听起来确实并非能完全理解,不过她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总之,急救人员都已经尽力了,最终也没能改变结局,对吗?” 江予淮微微点头。 靳舟明白了,这就是一起再经典不过的医闹事件。 医生这个职业在社会中一直享有很高的声誉,为人所尊敬。 但也是由于过高的期望,和接近神化的舆论造势。 在很多医疗纠纷当中,他们也从一开始就占据了天然的道德弱势地位。 就算所作所为一切都合乎章程,也已经为了挽救患者生命做出最大努力。 但若是出现患者死亡的情况,又不幸地遇上不理智的家属。 便会在一夜之间从‘白衣天使’跌落到泥潭里。 “全都是你的错!” “你们害死了我的家人!” 即便明知对方宣扬的是不实信息,可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损坏医院名誉,大多数医院也只会牺牲医生的利益息事宁人。 江予淮所说的这件事也是这一社会现象的真实写照。 但这样的报复一般都是有针对性的,不太可能面向整个医院的医生。 靳舟问:“他报复过多少人?” “不多。” 不多? 江予淮的眉眼微微下垂,语气很平淡。 可靳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其中包括你吗?” 答案是肯定的。 事实上,作为在场权限最高的主刀医生,江予淮是对方最讨厌的那一个。 半个月里,那人有三四天都是在蹲书香佳苑附近。 他的报复行为,大多数都只在她身上实践过。 江予淮也曾困扰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被行政拘留,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知道情况的话,靳舟应该会担心。 还少不了后怕。 于是江予淮顿了一下,没说实话,只回答:“找过。” 靳舟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名职业律师,在涉及案情的时候,她的直觉向来是敏锐的。 江予淮的保留代表着—— 对方在这件事情当中所涉及的程度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高。 可按理来说,江予淮现在负责外科的门诊和住院事宜。 应该没机会接触到急诊的纠纷。 不对—— 医院的岗位并非绝对的固定。 对方完全有可能是从急诊被调动到当前这个位置的。 靳舟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参与了那次急救?” 比起疑问,这句话更像是在下结论。 对方移开的视线则更加成为了有力的佐证。 靳舟的心一沉:“江予淮,你最好别告诉我,那个人针对的是你。”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面传来小声的。 “……是。” 靳舟的心中无端涌上一股怒气。 气对方不珍视自己的生命,也气对方遇到这样大的事情也从未想过向自己求助。 靳舟压抑着火气道:“试过报警吗?” 江予淮小心翼翼地回答:“试过。” 靳舟又问:“处理结果呢?” “拘留十日,并处罚金。” 预料之中的答案。 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反而越是难办。 恐吓行为的界定模糊,只要不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就无法刑事立案,警方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以其他方法威胁人身安全的,情节较重者。 依据治安管理条例,处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的罚金。 这已经是当前最重的处罚,但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十日之期一到,对方被放出来之后,照旧可以继续尾随江予淮。 到时候,她打算怎么办? 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通过民事诉讼拿到那一点赔偿精神抚慰金和对方不痛不痒的道歉。 还是等到那人真真正正地伤害到她,才…… 思及此处,靳舟的拳头攥紧:“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话说出口,她才想起来,按照半个月前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而言,江予淮根本没有合适的机会开口。 可对方却十分干脆地道了歉。 “对不起。” 就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靳舟没说话。 江予淮便又将眉眼放低些,细声细气地讨好道:“舟舟,别生气了……” 靳舟看向江予淮。 灯光下,对方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事到如今,靳舟也分不清那黑眼圈的来源到底是她在医院时长年累月地值夜班…… 还是被人整日尾随跟踪所导致的精神紧绷和噩梦缠身。 从实质上来讲,江予淮是受害者。 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可她此时却低垂着眼眸,承受一个‘无关之人’的苛责。 攥紧的拳头终于放开,酸涩的感觉却如同潮水般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我刚刚语气不好。” “我是律师。”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着多依靠我一些。” 江予淮有些意外地抬眼,这才发现靳舟有些泛红的眼角。 “舟舟……” 话音戛然而止,空气陷入安静。 直到。 哒—— 哒——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僵持。 再然后,江予淮又开口了。 “舟舟,你在关心我。” 开始的那句话是问句。 现在的这句,则是笃定。 靳舟嘴硬:“我只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认识的人被尾随出事。” 江予淮轻声问:“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是。” 靳舟倔强地看着江予淮的眼睛,不知道回答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江予淮轻笑一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她的眼神在靳舟的脸上游移一圈,逐渐往下,最终定格在胸口处。 在浴室这样的位置,这个画面未免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靳舟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后退,然后无措地抬起头。 在触碰到墙壁退无可退之后,江予淮终于将手伸向了她的衣服。 靳舟攥住她的手腕。 “江予淮!你干什么?” 江予淮明知故问:“怎么了?” 靳舟手上隐隐用力,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我们在讲正事,你就不能等——” 江予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什么?” 靳舟移开视线:“等会儿再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 江予淮的双唇微张,眼中似乎有一丝讶然闪过。 “舟舟,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作者有话说】 又迟到啦[爆哭][爆哭][爆哭] 32 ? 32 ◎江予淮,不用手一样也可以。◎ “啊?” “……哦。” 靳舟的脸有些发热, 浅红色从耳尖染到了脖颈。 江予淮偏头问她。 “怎么了?” 靳舟拿手扇了扇风,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我随便说说。” 江予淮却没打算放过她。 手指微动, 解开一颗扣子, 再贴着轮廓往下, 去解开下一颗。 她俯下身贴着靳舟的耳朵问:“舟舟刚刚在想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吗?” 在那带着凉意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下,靳舟被引得一阵战栗。 她颤声道:“我……嗯……什么都没有想。” “真的吗?” 江予淮的呼吸打在耳侧。 身体诚实得过分。 靳舟有些窘迫:“江予淮!” 江予淮应道:“嗯?” 靳舟不敢和她对视,只抬手把身前的人往外推。 “你放手……” 江予淮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恍若未闻般道:“为什么要放手?难道——只许你关心我,不许我关心你吗?” “舟舟?这不公平。” 话到后半句, 江予淮的声音越来越低。 依然带着如山泉般的清粹冷意,又好像多了某种模糊不明的意味。 靳舟的喉咙有些干涩, 她不自觉地吞咽一下。 “那你就看一眼, 不能乱动。” 江予淮轻笑一声。 “好。” 得了允准,江予淮的动作越发没有忌惮。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 带着半分暧昧和三分直白。 所有的扣子被解开,衬衫半挂在肩膀上。 裸露在外的不止还未愈合的半新伤口,还有一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羞怯。 手指从伤口上抚过,如同春风拂过般,在内心荡起一圈波纹。 江予淮直勾勾地盯着那里。 “疼吗?” “不疼, 痒。” 靳舟过了一会才回答, 声音有些哑。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痒?” 靳舟的气息不稳:“嗯。” 「痒」 这个字可以代表着多种含意。 可以是没愈合的伤口长出新肉时的痒。 也可以是——色沾欲染、予取予求的痒。 至于是哪一种含义。 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江予淮问:“舟舟想要怎么做?” 靳舟舔了舔嘴唇。 左手用力,上半身翻转。 被压在墙上的人变成了江予淮。 占据先机、咄咄逼人的变成了她。 眼中的怯畏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片深重的黑。 靳舟看向被压在身前的人:“想要——这样。” 场上的局势瞬间调转。 江予淮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意外。 不经意间,花洒的开关被打开,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来。 原本就不算厚重的衣服被打湿, 湿哒哒地贴紧在她的身上。 起伏的线条一览无余。 江予淮仰起头看她, 眼神温柔。 有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流入深不见底的沟壑里。 “不是说……现在不说这种事情吗?” 懒洋洋的灯光下,升腾的雾气里,纯与欲交织在一起。 坚定的意志被潮湿的水汽侵蚀瓦解。 靳舟终于忍不住低下头。 她又一次尝到了江予淮的味道。 如同雪山涧的清泉。 初入口时,冷冽清寒。 回过神来,留在心尖的只剩下一抹甘甜。 良久,终于分离。 靳舟没有放过眼前人的任何一点神色变化。 此时的江予淮唇瓣晶莹剔透,眼中似乎有春水在荡漾,脸上是清浅如飞云般的绯红。 她半靠在墙边,低低地喘着气,似乎有些脱力。 明明没有沾染过酒精,却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带着十足的媚态。 终于找回了身在主场的感觉,靳舟意有所指道:“我改变主意了。” 被迫紧靠着背后的墙壁,一阵一阵的冷意传来,江予淮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只剩下那双放在腰侧的手,散发着逼人的灼热之意。 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更多。 她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了勾,似乎是挑衅,又似是邀请。 “你的右肩受伤了,舟舟。” 灯光闪烁明灭。 水声渐响渐息。 跌落谷底,飞越云端。 低低的啜泣声隐去。 卡着深夜迈向黎明的时间点,靳舟的声音响起。 “江予淮,不用手一样也可以。” —————————————————— 十一点钟,c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室内。 身穿白大褂的江予淮熟练地对着电脑输入着药品种类,嘴上叮嘱着。 “少熬夜,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定时到医院复查。” 面前的少女点了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江予淮将就诊卡交还给她。 “药已经开好了,拿着单子去前台缴费吧,药房在一楼。 少女离开后,江予淮喝了一口水,准备叫下一位患者入内。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音响当中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女声。 “紧急通知。” “多发伤会诊,请脑外科、胸外科、骨外科、医务部、骨科至急诊抢救室会诊。” 江予淮面色肃然,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 “靳律!中午好!” 靳舟走进律所,前台的小李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微微点了点头。 还是午休时间,律师们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 李晓溪第一个看见她:“靳律中午好!” 刘怡挥了挥手:“我买的新零食,芒果干,靳律要尝尝吗?” “我吃过午饭了。”靳舟礼貌拒绝,随口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李晓溪回:“今天早上发生的恶性伤害事件,靳律有听说吗?” 每一位律师对于伤害案件的敏感度都远超于常人。 所以当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靳舟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还没有来得及注意新闻,怎么了?” 李晓溪还没开口,刘怡已经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 “靳律,您是不知道!” “有一名中年男子在街边公开袭击了两名年轻女性,场面真的太血腥了,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反胃。” 靳舟扫了眼关注的官方媒体账号,目前还没有发送最新通报。 她开口问道:“朋友圈流传的视频?” 刘怡点了点头:“算是吧,听说是路人拍的。” “受害者现在怎么样了?” 刘怡回答:“还在抢救,没有官方消息。” 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这种视频有很大可能是合成造假,靳舟顿了顿,开口对面前的实习生嘱咐道:“少看这些。” 刘怡顿了一下,讪讪道:“哦。” 回到办公室之后,靳舟着手处理起了手上的工作。 经济纠纷的案子到了送审的阶段,还有一件离婚诉讼案要收集证据。 按照往常的进度来看,一个小时内就能解决,但今天的效率有些慢。 过了半个小时,手依然放在键盘上,迟迟敲不出下一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一直围绕着一股不安定的感觉。 靳舟按了按太阳穴。 是因为昨天晚上江予淮所说的话吗? 那个尾随犯确实存在着不小的风险。 她思索了一下。 打开网站查看调取档案的审核流程。 昨天晚上才提交的调取申请,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的可能性很小。 果不其然,页面显示正在审核中。 将电脑屏幕关闭休眠。 靳舟轻轻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看上去像是在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给江予淮发送了一条消息。 「晚上我来接你。」 对方没有回复。 vx界面下移。 是昨天下午和温妍的聊天信息。 温妍:「你和江予淮怎么样?和好了吗?和好了记得告诉我们。」 靳舟:「。」 温妍:「哈哈哈知道你脸皮薄,不逗你了,明天我和然然要去买戒指,挑到好看的一定第一时间发给你,回聊。」 靳舟:「回聊。」 屈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圈,靳舟又想起刚刚刘怡所说的话。 ‘有一名中年男子在街边公开袭击了两名年轻女性’ 两名。 年轻女性。 这些字眼在某个瞬间忽然变得振聋发聩。 温妍和曲歆然——也是两个人。 靳舟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会这么巧吗? 不可能吧。 她的指尖一顿,给温妍发了条信息过去。 「戒指买好了吗?」 嘀嗒—— 嘀嗒—— 办公室很安静,手表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转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妍没有回复。 即便心中早已经最好了对方在忙,没有时间看手机的预设。 这段等待的时间也逐渐变得煎熬起来。 五分钟过去,靳舟的耐心告罄。 她打开联系人列表,拨通了那个备注为温妍的电话。 嘟—— 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靳舟的手心出了些汗。 她又一次按下拨通键。 传来的回应依然是冰冷的机械音。 咚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 靳舟回过神来。 “进来。” 刘怡从外面走进来:“靳律,外面有人说来做消防抽检,苏律不在,您看……” 靳舟心不在焉地开口:“让前台小李带他们去。” “好。” 刘怡掩着门打算离开,靳舟叫住了她。 “等等。” 刘怡有些疑惑:“靳律还有什么事情吗?” 靳舟将手机放好,严肃地看她:“今天早上说的那件事情,可以再说给我听听吗?” 刘怡愣了一下。 虽然有些意外于靳舟在短时间内的态度转变,但她还是开口讲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意外发生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左右,地点位于c市白羊区某知名步行街的珠宝店门口。 两名年轻女子从珠宝店出来之后,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男子手持刀具突然向她们之中的其中一位发起了进攻。 由于毫无防备,该女子在短时间内身中数刀。 同行女子试图救下该女子,却在与男子缠斗途中被击中要害,丧失意识。 行凶之后,男子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 当前,两位年轻女子已经被送往医院,警方正在调查当中。」 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情况,对面的靳舟的脸色反倒越发阴晴不定了起来。 刘怡的表情有些忐忑。 那个视频她已经看过了,情况确实大多都对的上。 就是不知道靳舟是不是会责怪她在没有求证之前就擅自传播不实信息。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她听见了对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视频给我看看。” “好。” ——————————————————— 靳舟立马开车前往医院。 门口站了一大群扛着摄像机等待后续的记者。 靳舟绕了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急诊中心。 可惜的是,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越是往通道深处走。 撕心裂肺的哭声越发明显。 终于,她站在了手术室面前。 上面的手术中三个字已经熄灭。 她看见了两个白发的老年人,他们是温妍的父亲和母亲。 还有人群当中的江予淮。 老年人的情绪激动,哭到瘫在地上起不来,两个护士正不忍心地搀扶着。 靳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她穿过人群走到江予淮面前。 江予淮的表情十分冷静,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似乎也一点都不意外。 靳舟开口问:“里面的人是谁?” 江予淮回答:“温妍。” 靳舟深吸一口气:“结果怎么样?曲歆然呢?” 江予淮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抱歉。” 如此宣告死亡的流程,靳舟从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她的脸色有些冷,眼睛也泛着红。 在李欣播放的那个视频里。 曲歆然是最先受伤的那一个。 那个持刀的男人往她的胸口腹部、甚至是头部,穿刺了数十刀。 一旁的温妍见证了全过程。 为了救下曲歆然,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她便和男人缠斗起来。 可空手白拳的女性怎么能打得住一个手持刀具的男人呢? 温妍的身上很快便连中三刀。 地上满是鲜血。 为了让温妍逃脱,曲歆然在丧失意识的边缘也一直在用尽全力拖住身前的男人。 温妍没有离开。 她在寻找机会救下躺在地上早已经血肉模糊的爱人。 直到后来—— 男人的刀割向了她的喉咙。 视频没有声音,所以靳舟无法想象当时的她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但那样严重的伤势,她早已经做好了两人会离去的思想准备。 靳舟没有再问其他的。 温妍是家里的独生女。 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人,她需要打起精神帮助她的父母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死者家属,麻烦在死亡证明上签下字。” “温叔叔,我扶您——” 靳舟把地上的温父扶起来,往前走去。 晚些时候,警方派了人过来传唤。 作为原告代理律师,靳舟跟随温父温母一起。 曲歆然的母亲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当场昏迷了过去,只剩下曲父也随同一起前往警局。 ————————————————————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留着及耳的短发。 她伸出手:“您好,我是何以安,本次案件的专案组组长。” 靳舟同样伸出手:“您好,我是靳舟,受害者家属委托的诉讼代理人。” 在照例的情况了解之后,何以安终于开始说起了犯罪嫌疑人的情况。 “由于本次案件的恶劣影响,市局在第一时间成立了专案组。” “通过调查沿途监控录像,以及行车记录仪,我们已经初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温父红着眼睛问:“他到底是谁?” 何以安递过来一份文件,那张a4纸上面的黑白头像毫无疑问就是监控录像当中对温妍二人痛下杀手的男人。 温父逐字逐句地看着那人的生平介绍,试图从里面找出对方行动的动机。 靳舟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份文件。 其中的关键信息不多。 冯志。 三十九岁。 长期失业待家。 何以安开口问:“方便问下两位受害者是什么关系吗?” 几人沉默了。 靳舟开口回答:“情侣,马上要订婚的未婚妻妻。” 同性情侣在国内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不过确认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对于案件侦破也存在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何以安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靳律师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第一个开口的是温母。 她的脸上皱纹不算多,一看便知是保养得当的贵妇人。 可发间却掺杂了不少银白的发丝,看起来有些憔悴。 “两个孩子感情很好,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商议订婚的事情,今天出门……”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温母的声音发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困难地将整句话补全。 “也是为了买戒指。” 何以安的笔顿了一下,继续问:“受害者和他有过节吗?” 曲父的情绪有些激动,当场便大声道:“你什么意思!然然那么乖,性格那么内向,连和陌生人说话都要考虑的人,怎么会去招惹这样的疯子呢?” 何以安一边记录一边安抚着曲父的情绪:“您别激动,目前嫌疑人在逃,作案动机尚不明确,这也是例行询问。” 温父显得冷静许多,他沉声回答:“两个孩子都才从国外回来没有几天,对国内不是很熟悉,不会和这样一个人有过节。” 何以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局里已经派了人员分头行动,一部分继续追踪其行踪,一部分在其家附近二十四小时蹲守,我们会尽全力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 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台边,靳舟看着走走停停的人群出神。 脑海中血腥的画面如同没有暂停键的电影来回放映。 眼角已经湿了又干,呼吸变得匮乏,心脏也如同被掐住一般,沉闷的痛。 靳舟察觉到自己深陷在负面情绪当中,可却无力自洽,只能保持着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然后温柔地将她包裹。 靳舟终于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望向前方:“江予淮,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今天五千字[好的] 33 ? 33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一路无话。 靳舟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你先休息吧, 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没看江予淮的眼睛,她径直地往书房走去。 说是事情没处理完,但把电脑打开之后, 靳舟也只是盯着主页面看了半天。 点开委托书文件, 又点开身份证明, 该走的程序都走了。 罪犯没抓到之前,能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抓了抓脑袋,靳舟将电脑屏幕重新合上,望着房间的角落出神。 恍惚间,她又想起曲歆然笑眼弯弯地说。 ‘你们两位真的很般配, 如果可以的话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靳舟的手指已经将手机解锁, 露出停留在vx聊天页面的屏幕。 「哈哈哈知道你脸皮薄, 不逗你了,明天我和然然要去买戒指, 挑到好看的一定第一时间发给你,回聊。」 如果没出事的话,现在温妍应该已经挑到心仪的戒指,和曲歆然一起回家了吧? 她一定会打着电话过来炫耀今天挑选到的钻戒,顺便八卦她和江予淮今天怎么样。 还有两天就是温妍和曲歆然的订婚仪式了。 靳舟甚至能想象到她们穿着漂亮的礼服挽着手并肩而行的样子。 如果没出事的话…… 两人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 就好像一切都发生在刚才一样。 可比那更清楚的—— 是满地斑驳的血迹、鼻腔浓重的铁锈味。 是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的脸。 是皮肉翻起、满是伤口的身体。 一股酸意从胃部涌上来, 靳舟干咳几声,眼底多了一抹无法克制的生理性泪水。 一阵脚步声响起。 江予淮出现在书房门口。 “舟舟。” 靳舟擦了擦眼角, 勉强平复下来:“怎么了?” 瞥见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手机屏幕,江予淮没说话, 眼中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靳舟故作轻松道:“没什么, 我只是想着说不定今天晚上人就抓到了, 再去对下程序,免得明天出错。”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再起来处理吧。”江予淮似乎没看出她的伪装,声音却放的十分轻柔,似乎面对着一块易碎的玻璃。 余光看见表盘上时针和分钟合一。 已经马上要十点钟了。 靳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江予淮有低血糖。 “都这个时间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站起身来,如同机器人似的起身朝厨房走去。 “我去做晚饭,你累了一天,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靳舟自言自语地路过江予淮,对方却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 她顿了一下,回头看去:“怎么了?” “不急。” 说完这句话,江予淮蹲下身来抬起她的脚。 直到那双手轻柔地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 靳舟这才发现到自己进来的时候恍恍惚惚地忘了换鞋。 被拉着回到门口,江予淮给她套上可爱的拖鞋,再一丝不苟地将高跟鞋归位放好。 在这一刻,比起自己来说,江予淮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靳舟想。 如果这些年她们没有分开过的话,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靳舟抿了抿唇:“谢谢。”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滞一下,抬眼看她:“突然这么客气,有点不像刚才那个鼻涕眼泪一起流,哭着着叫我名字的人了。” 靳舟的表情一僵。 刚才在医院楼下是她情绪最低谷的时间段,乍一下看见江予淮,便有些失态。 情绪恢复之后,靳舟自然是尴尬的。 但一路上江予淮都没有提及,她便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没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候说起。 靳舟抓了抓衣角,有些难为情。 “你别说这件事情。” 江予淮眉眼微微下垂,嘴角带起一丝如春风般细密的柔情。 “好,我不说了。” 靳舟的脸后知后觉地有些烧的慌,她移开视线,几乎要落荒而逃。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江予淮真的没有继续就着这个羞人的话聊下去,似随口般道:“我来吧,刚刚看过了,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刚好够做番茄炒蛋和土豆顿牛腩。” 这人从手术台上下来还忙碌了一段时间,刚刚歇下不久。 靳舟想开口反驳。 可对上江予淮微微蹙起的眉头时,她瞬间就明白对方没说出口的心思。 靳舟最终退了步。 “……好。” 江予淮处理食材的时候靳舟也没闲着。 她在一旁削土豆。 削好之后,便站在一旁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 江予淮没说话,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挡住视线,不让她去看面前的番茄和牛肉。 靳舟张了张嘴,到底是欲言又止地将那句‘我没事’收了回去。 或许是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江予淮开口问:“在看什么?” 靳舟下意识摇了摇头,这才想起她看不见。 “没什么。” 本以为话题会就此暂停。 可江予淮顿了顿,却继续道:“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认真,靳舟也不自觉地站直了些。 “你问吧。” 江予淮没有立刻发问,似乎思索了很久才想到应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去过案发现场了?” 江予淮的面色复杂,但靳舟却早已经做好了会面对这个问题的心理预设。 她回答得并没有太过犹豫:“是。” “那个视频……你已经看过了?” 靳舟垂下眼眸,继续回答:“是。” 江予淮继续开口,但清冷的嗓音似乎被锅里翻滚的热气和泡泡感染,带上了一丝柔软温暖的意味。 “你是怎么样想的?” 怎么想的? 想为什么发生温妍和曲歆然发生意外的时候自己没有在身边,不能帮她们承受哪怕一点点的痛苦和绝望。 也想昨晚为什么没能在温妍发出那条信息时说些什么,说不定就能够避开这个无妄之灾。 最想的还是能回到意外发生的前一天就好了。 去告诉温妍和曲歆然。 不要在今天出门买戒指,不要去白羊区,也不要去那家珠宝店。 这样她们就不会被那个男人盯上,不会那么凄惨地丢掉性命。 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攥紧,掌心似乎有什么湿热的液体将指尖侵染。 靳舟面上却表现的很轻松。 “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世事无常吧。” 将砂锅的盖子盖好。 江予淮解开围裙挂在一旁,专注地回头看她。 “还有吗?” 看起来是在提问,心中却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有一瞬间靳舟感觉自己已经被江予淮看透了。 试图遮掩情绪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会让人十分讨厌。 她皱了皱眉头,语气微微下沉:“没有了。” 江予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笃定地摇了摇头。 “你在撒谎。” 靳舟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想的?” 江予淮沉默着,大概是在思索着应该如何措词。 空气安静下来之后,窗外呼啸的风声和突然加重的嘀嗒雨声便十分明显了。 靳舟莫名地有些烦躁。 “江医生大可放心,我不是六年前那个幼稚的可怜鬼。我会调控情绪,不至于将无关的情绪强加在自己身上。” 靳舟的话轻描淡写,似乎她真的已经足够成熟理智。 理智到可以把自己学生时期最好的朋友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委托人,冷静无情地去处理调查诉讼的每一道程序。 可靳舟没有看见,她自己的眼睛已经充血发肿,遍布红血丝,嘴唇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皲裂开口。 即便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过去。 江予淮欲言又止。 “我听苏律师说,你推掉了手上其他的案子。” 靳舟冷冷地看向江予淮,最终忍住了没问她在什么时候加上了苏赟的联系方式。 “只是因为这件案子情节恶劣,处理起来比较棘手而已,这个答案江医生满意了吗?” 靳舟实在有些生气,甚至久违地用上了‘江医生’这样的陌生而疏远的称呼。 江予淮的嘴唇抿起,眼中有看不懂的情绪。 “我承认你是一名成熟理智的成年人,更是一名优秀的律师,已经可以独自处理好所面对的一切突发事件。”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舟舟,你背负的东西太重了。” 靳舟微微眯起眼睛:“江予淮,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懂我?” 江予淮微微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自大到觉得在你没开口的情况下就能读懂你的每一条心路历程,也没想过要和你针锋相对。” 靳舟冷冷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传来轻柔到微不可闻的声音。 “我只是想说,这不怪你。” 靳舟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想开口反驳。 可在开口之前,那人眼角的一抹红先映入了眼帘。 如同夏日的细雨将心间的燥热平息了大半,汹涌的气势如破了洞的气球倾泄而出。 靳舟的脸上只剩下些许无措。 “为什么……不怪我?” 江予淮温和地开口。 “舟舟,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提前预知到的,灾难的发生也并不是因为你没有阻止她们在今天出门。” 靳舟的表情有些动摇,但却依旧没有说话。 江予淮继续道:“我明白你短时间之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 话音未落,身前的人往前靠近了些,靳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可江予淮只是伸手抚过她的侧脸。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卡文删删改改到现在久等啦[可怜] 34 ? 34 ◎遇见你的概率是——三十分之一。”◎ 听到这句话, 靳舟原本飘忽不定的心脏终于有了落到实处的感觉。 江予淮说的对。 纠结无法改变的过去没有意义,她现在也依旧还有能做的事。 让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才是对于她们的灵魂最好的告慰。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靳舟浑身低落的气场缓和了不少。 但就在这时, 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的那一通脾气有些没有道理。 江予淮又没做错什么, 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靳舟不自在地盯着地板看了看,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前方的人。 江予淮的视线早已经从她身上移开了。 此刻这人正认真地品尝汤勺中的汤汁。 厨房的灯是冷白光,打在江予淮的睫毛上,映下一层不深不浅的阴影。 琥珀色的眼睛深邃而平静,连带着眼尾的痣也染上了一分理性克制的颜色。 似乎无论是刚刚的争吵,还是白日里的死亡悲剧, 都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般。 实际上—— 相比起一位主攻民事诉讼案件的律师来说,常年在生死线上游走的医生对于血肉模糊的场面适应性确实要强的多。 可亲眼见证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的手下缓缓消逝, 人的情绪到底还是会受影响的。 如果那张手术床上躺着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甚至是熟识的好友……她会是怎么样的想法呢? 靳舟无法探明江予淮的心思。 因为从见面到现在为止,对方看起来都是冷静从容的。 或者说。 从很多年前开始, 江予淮便一直如此。 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此。 面对死亡束手无策的时候如此。 不管深陷怎样的困境当中,她的情绪似乎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 理所当然的,六年前选择离开时,也是这样一副姿态。 靳舟曾以为那是这人冷血的表现。 可六年的时间过去,站在这里重新端详凝视着江予淮的表情, 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另外的可能。 或许江予淮不是真的无所谓呢? 分手时, 她也同样难过。 没救回曾经的好友,她也同样自责失落。 只是因为总是隐藏自己的情绪, 已经熟练到将伪装变成习惯。 才能那么自然地假装冷漠无情,骗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或许是凝视的时间过久, 江予淮心有所感地问:“有话想对我说?” 在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 话音上扬。 若是平日里, 靳舟或许会觉得温柔甜腻得有些羞人。 可此刻落在耳朵里,她却只觉得心情复杂。 眼前是和煦的阳光。 背后是连绵的阴雨还是真正的宁静? 无从得知。 她开口问她:“江予淮,你会觉得害怕吗?” 江予淮利落地将食材倒进一旁的炒锅里,嘴上淡淡道:“不会。” 靳舟注视着她的脸。 那里似乎有着一抹似有若无的阴郁。 和江予淮的再次重逢是在半个月前。 也是那次手术失败的时间。 她问:“那时候你出现在酒吧是因为什么?” 江予淮沉默着没有回答。 靳舟便自觉摸到了关键。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因为那个没救回来的患者吗?” 锅里的食材滋滋作响,厨房里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在这样一个轻松普通的时刻,靳舟的问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沉重。 但江予淮却似乎对此毫无自觉。 在将番茄炒蛋盛装出锅的同时,她也终于做出了答复。 “不是。” 答案是否定的。 靳舟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于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再有经验的医生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患者。如果总是为此介怀,那我恐怕要买醉成瘾了。” 江予淮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我的心理调节能力不错,所以——靳律师不用担心我是受了打击才去酒吧买醉。” 靳舟有些迟疑:“那是……” 江予淮嘴角微微勾起,她没有作答,眼中的情绪却浅白易懂。 靳舟顿了顿:“你在开心?” “嗯。” 靳舟有些不解:“为什么?” 江予淮的目光直截了当,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因为你光明正大的关心。” 听见这句话,靳舟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她底气不足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予淮终于开口解释:“其实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坐半个小时。” 每天—— 白班坐诊时,便是下班后。 夜班轮值时,便是上班前。 一年365天里,无论是初春深秋还是刮风下雨,除开在手术台上走不开的情况。 都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坐半个小时。 江予淮也想过。 她或许会就这样一直在角落里坐下去。 直到那天听见两人的话。 她才决定重新出现在这人的面前。 靳舟的面上浮现一丝愕然:“我记得你不爱喝酒。” 江予淮笑了笑:“酒吧不是只有酒的,靳大律师。” 对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靳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 她强作镇定地避开对面的视线。 “你和苏律师习惯去那个酒吧喝酒放松,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月总会去上一次。” “时间不固定,大多是周六周天,但有时也会在工作日。” “所以,遇见你的概率是——三十分之一。” 江予淮放任靳舟的目光逃离。 以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将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望的等待一笔带过。 靳舟的手指微微颤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予淮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向日葵和洋甘菊好看吗?” 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却勾起了一段有些久远的回忆。 从国外回来的第一天,靳舟的托运行李出现了丢失的情况。 她在柜台交涉处理了好一阵子,堆放着大件行李的推车便放在转角处。 中间间隔着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会儿没注意,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放了一束花。 九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和拥簇四周的白色洋甘菊,花瓣还带着水珠。 确实是十分清新好看的搭配,第一眼看见有些惊艳。 但多半是路过的人顺手放下就忘记了。 靳舟没多想,直接将其交给了机场的工作人员。 之后,她便将这个小小的插曲遗忘在脑后。 直至此刻,江予淮重新提起。 靳舟怔在原地。 江予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国那天她也在? 还是—— 她一直在? 贴心地留给靳舟思考的时间。 直到土豆牛奶被炖地软软呼呼,江予淮才终于关掉灶台的火。 “我明白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你讨厌我,也怨恨我。” “但我能感觉到,你也同样放不下我。” “我没有。”靳舟嘴上否认的很快,但眼神却在不停的游移,很明显,她的心思被说中了。 江予淮从身后摸出一样东西,温声道:“伸手。” 靳舟的嘴唇微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然后,一个带着凉意的金属制品从对方的指缝落入她的手心。 银白色的项链,月牙状的吊坠。 丝毫不让人陌生。 十八岁那年,江予淮送给靳舟一轮‘月亮’。 在她离开她的那年,‘月亮’也随之消失。 靳舟找过很多地方,始终没有发现被自己放在心口的项链。 本以为是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是江予淮这个吝啬鬼竟把它也一起带走了。 靳舟垂下眼眸:“现在还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物归原主。” 江予淮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就像我们的关系。掌握主动权的是你,你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靳舟没有说话。 江予淮也没有再更进一步,眼神如同海水般辽阔静谧。 沉默了半晌,靳舟终于将项链收了进去。 她扫了身前的人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嘴上干瘪瘪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将卧室的门关上。 靳舟靠着墙站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江予淮明明什么都没说,她的心绪就已经被牵动着,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项链似乎在隔着衣服炙烤着皮肤,心跳声也久久没有缓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靳舟拿出手机,打开搜索浏览器。 输入:「向日葵的花语」 答案是沉默的爱。 再输入:「洋甘菊的花语」 答案是和好如初。 这顿饭吃的比以往的任何一顿饭都要来的和谐平静。 甚至于当江予淮抱着枕头出现在卧室门口时,靳舟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却又十分默契地遵守着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各占一半的面积,没有丝毫越界。 灯光熄灭下去,窗帘也是遮光材质的。 整个房间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靳舟看不见江予淮的表情,只能看见身侧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视觉被蒙蔽,其他感官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犹如在耳侧般清晰可闻。 鼻腔中充斥着江予淮身上特有的气息。 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淡去,反倒覆盖上了一股与她同出一源的沐浴露香气。 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朦胧。 这本该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但因为有了身侧的人陪伴,靳舟久违地做了一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迟到![可怜] 35 ? 35 ◎江医生来接你了。◎ “我受委托来了解最新的案件进程。” “好的。” 何以安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眼里有些红血丝,眼底是不太明显的黑眼圈,像是一晚上没睡。 来到走廊一旁的房间, 里面站着的竟是一个熟人。 之前便见过的郑义。 “这位是我们专案组的副组长郑义, 他对案件当前进程非常了解, 靳律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一下。” 靳舟微微点头:“好。” 何以安转头说了句辛苦了,便离开了。 靳舟走进房间,礼貌开口:“麻烦了。” 郑义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请坐吧。” 靳舟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所以她清晰地记得上次见面时郑义的状态。 那时,郑义的眉头是舒展的, 说话时自信轩昂。 作为一名局里的老骨干, 这是他在自己舒适领域时的常态。 可现在的他嘴唇紧抿着,眼底似乎还蒙着层阴郁的颜色。 和上次相见的时候比起来, 状态有了些十分明显的变化。 靳舟心中有数,这大概率是因为崇笙的案件被社会舆论抬高之后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而将那次报警处理为内部家庭矛盾的郑义自然也就逃不脱问责了。 不过听何以安的说法,对方依然是专案组的副组长,想必并没有‘伤筋动骨’。 郑义这样圆滑世故、游离在规则边缘的人实在不讨人喜欢。 只希望他的存在不会对此次的案件走向造成什么影响。 靳舟垂下眼眸。 沉默的间隙,郑义已经转身调出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是晚上, 环境有些偏僻, 一半昏黄的路灯,一半漆黑的田地, 看上去像是某个城乡结合部。 路口处没有丝毫车流的迹象,只有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形迹可疑地站在路边。 他将画面调大, 中年男子的脸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正是犯罪嫌疑人冯志南。 “这是冯志南最后在c市市区范围内出现的监控画面。” “位置位于汕流区杵升街道的某个路口处, 与m市的边界相邻。” “通过这个监控画面, 我们初步将他逃窜窝藏的地点划定在m市辖属的嘉氏镇。” 对于嘉氏镇,靳舟也有所了解。 那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城镇,居住的少数民族偏多,语言不互通,基础设施比较落后。 再加上夜间办案…… 靳舟皱了皱眉。 郑义继续道:“国道上一路监控覆盖空缺,这给追捕带来一定的难度,但所幸,通过调取路边停靠车辆的行车记录仪画面,我们锁定了冯志南的藏匿地点。” 他操控着后方的屏幕,调出一张新的图片。 图片上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玉米地,中间存在着一小片面积的塌陷。 “最终,我们于凌晨一点将正躺在玉米地中睡觉的冯志南抓获。” 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后,警方通常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对其进行初步审讯并移交看守所。 靳舟开口问:“审讯程序已经完成了吗?” “初步完成,基本确定冯志男的作案嫌疑。” 郑义身后的屏幕变化。 一张刀具的图片。 刀身上染着血,大概有十公分长。 靳舟的双眼微缩。 这是——冯志男用来杀害温妍和曲歆然的凶器。 郑义解释道:“发现冯志南的时候,其身上的作案工具还没来得及隐藏,技术部门已经对作案工具上提取出来的指纹进行了化验。确认是本人无误。” 靳舟攥紧拳头,尽管已经尽力克制,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压抑的怒气。 “下次提审是什么时候?准备什么时候移交检察院?” 作为律师,最为重要的职业素养就是冷静且客观。 而眼前的女人在工作过程中带着如此强烈的个人色彩,这明显是能力不过关的表现。 郑义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轻蔑:“靳律师,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需要告知你一下。冯志南的身体出了些问题,送检和提审的事情要暂时搁置了。” 靳舟没在意他的语气,目光微凝道:“什么问题?” 郑义公事公办地开口。 “在审讯过程中,冯志南的语言逻辑能力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欠缺,前言不搭后语,并出现一定程度的妄想症状。” “在看过监控录像之后,他也依然坚称自己没有离开过合尺乡,并没有杀死任何人。” “此外,他还表明自己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然而,根据人口信息档案,他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并且对方早已在四十年前溺水死亡了。” “所以我们对他进行了精神评估鉴定,鉴定结果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瞬愕然:“……精神分裂症?” 郑义递过来一张盖着第四医院印章的评估报告。 同时给出了确切的答复。 “对,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临床评估报告」 余光瞥见报告的标题,靳舟的心中便是一沉。 患者基本信息 姓名:冯志南 性别:男 年龄:49岁 职业:无 信息提供者:患者本人 …… 语量减少,逻辑松散,存在思维散漫。 出现幻听症状,妄想被监视。 坚称自己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 最终诊断:F20.0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严重程度:中度至重度 在当前的律法体系当中,故意杀人罪是重罪。 故意杀人情节严重者可处死刑、无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按照此案的情节恶劣程度,冯志南面临的很有可能是死刑。 但他却在此时确诊了精神分裂症。 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呢? 只是送检和提审需要暂时搁置? 答案是否定的。 律法明文规定,当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过法定程序鉴定确认,该精神病人将不负刑事责任。 靳舟的手微微用力,几乎要将手中的a4纸皱成一团。 这不单单是一张评估报告而已,更是那人的‘免死金牌’。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郑义:“我申请调取讯问记录。” 讯问视频当中,冯志南所表现出来的确实如郑义所说那般。 前言不搭后语,目光回避,动作迟缓。 这是非常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症状。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容不得靳舟不接受。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医院那边正忙着处理后事。 曲父有高血压,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场便倒下了。 一向温和儒雅的温父气的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意思?精神病的命是命,难道我们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两个这么年轻的孩子就白白死了吗?荒谬……荒谬啊!” 靳舟一直保持着沉默。 直到温母拉住了她的手。 “我不相信他是精神病,专门挑着力气天生弱小的女人下手,一刀一刀全是奔着致命的地方去的。” “哪有精神病是这样的?” “小靳,你是律师,温姨知道你很厉害,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根根白色夹杂在发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温母的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将半生的从容粉碎,只剩下狼狈。 靳舟说不出半个不字。 离开医院之后,靳舟径直回了律所。 “靳律师,中午……好。” 前台小姐姐的话无人回应。 看出靳舟周身的气压低沉,李晓溪等人识相地没有开口搭话。 回到办公室,靳舟什么都没有做。 她又重新打开了那个血腥残暴的视频。 画面中。 那个恶魔毫无预兆地向曲歆然挥出第一刀。 鲜血一点点地染红地面。 温妍一次次努力,用尽全力也没能救下自己的爱人。 曲歆然身中数刀,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妍被割喉。 一遍遍的回放中,时间悄然流逝。 天色逐渐变暗,外面吵吵嚷嚷的亮起了灯。 办公室内,手机屏幕忽明忽暗。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靳舟没有说话。 苏赟轻轻地推门进来,在办公室中站了很久。 期间靳舟的视线从来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离开过。 苏赟看不下去了,她出声叫她。 “舟儿,你别这样。” 面前的人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苏赟的到来。 她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像生了病。 靳舟没说发生了什么。 但c市的法律圈子不大,像这样轰动的事件短短半天内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都是靳舟的朋友,那位温妍,她早几年还和她一起吃过饭。 是个活泼有趣的人。 只可惜……命运无常。 苏赟的心里有些发酸,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靳舟几乎没犹豫:“查下去。” “可是……” 熟知法律规则的人都清楚,这件事情没什么转圜的余地。 紧抓着不放,到时候反倒容易闹得不好看。 苏赟不想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往火坑里跳。 但此刻,对方坐在一片黑暗中看她,眼神冷静的吓人。 苏赟说不出什么劝告的话。 靳舟也默契地没再开口。 这时,有通电话进来。 是苏赟的。 “什么事?……带她进来吧。”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苏赟压低声音回了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沉默了一会儿。 靳舟开口问:“怎么了?” 苏赟的表情有些复杂,似惊讶,又似松了口气。 她说:“江医生来接你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靳舟下意识转过头去。 正好看见江予淮站在暖白色的灯光里,目光温柔而平静。 【📢作者有话说】 又迟到了[好的] 36 ? 36 ◎你不劝我吗?◎ 面前的红绿灯缓缓变化, 醒目的红光亮起。 靳舟用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江予淮:“今天下班这么早?” 对方应了一声。 “嗯。” 19:45。 夕阳的余晖还没来得及从参差林立的高楼大厦间褪尽,天边的月亮已经冒了个尖儿。 大多数上班族都回家了。 但至少——相比起江予淮平时下班的时间来说,确实提前了不少。 算得上稀奇。 没等她发问, 坐在副驾的人已经微微启唇。 “我请了五天假。” 靳舟有些意外:“五天?这么久?” 江予淮解释道:“温叔叔打电话告诉我温妍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哦。” 直到红绿灯再次变化, 汽车起步, 两人都没再说话。 空气太过安静,让人有些不自在。 靳舟又开口问:“医院那边没说什么吗?” 江予淮顿了一下:“最近来了批实习生,院里不缺人。” 靳舟没多想,随口说了句:“我以为到你这个级别请假会很复杂呢。” 脑海中闪过胡青书带着歉意的眼神。 「予淮,那位患者家属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 院里担心你的安全受到影响,所以这两天你就回家休息几天好吗?」 江予淮终究没将暂停职务的事情告诉靳舟, 只是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明天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靳舟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来明天星期六,林欣的生日。 “上午吧, 你呢?要回书香佳苑还是?” “我——” 江予淮似乎有些犹豫。 沉吟一会儿,她做了决定。 “我在家里等你。” ‘家里’ 听见这个词语。 靳舟的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如同一把带着细小绒毛的刷子扫过。 酥酥痒痒的,但不让人讨厌。 对于这句话,她没做出回应。 只是在快到小区时绕路去了附近的商场。 大包小包的新鲜蔬菜占据了冰箱的大半空间。 除开今晚的两道菜,还剩下至少三天的量。 …… 吃过饭, 夜色渐深。 两人互道了晚安, 便各自回房洗澡。 靳舟随便冲了一下,结束之后却没有躺上床睡觉。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 客卧的房门虚掩着。 淅沥沥—— 有朦朦胧胧的水声从里面传来。 江予淮还在洗澡。 靳舟关上门, 压低脚步声来到了隔壁书房。 她没打算现在就睡觉。 其实从冯志南确诊精神分裂症的那一刻起,律师能在案件中起到的作用就十分有限了。 换做其他的人, 争取尽可能多的民事赔偿, 看着对方被关进精神疗养中心。 这便是全部了。 但靳舟不甘心。 精神疾病确实可以酌情考虑减免刑事惩罚。 但若冯志南作案时精神正常拥有控制自我的能力呢? 第一眼看见那个视频时, 靳舟所受到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目的明确地攻击,残忍暴虐地连捅数十刀,最后再毫不犹豫地割掉喉咙。 那个中年男人表现得实在太过冷静。 无论是选中女性作为施暴对象。 还是其极度精准致命的攻击。 都在表明着这是一件有主观意识的故意杀人案。 靳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案子的性质。 即便亲手触碰到那张技术评估报告,亲眼看见审讯视频中和案发视频里那一模一样的脸。 她也依然心存疑虑。 到底是失去理智的‘过失’伤人。 还是…… 总之,今晚是案件侦办的关键时期。 只要还没有下定论,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昏暗的灯光下。 靳舟神情严肃地阅览着文件。 一遍遍地回看着视频。 寻找着那一丝可能会影响案件走向的可能性。 嘀嗒—— 嘀嗒——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颈椎有些僵硬了,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靳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可也就在这时,她却出乎意料地听见耳边多了一阵蝉鸣之外的细微动静。 那是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很明显,江予淮起来了,或许是为了喝水。 靳舟立马将台灯关闭, 寄希望于对方还没来得及发现这边的异常。 然而。 哒—— 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并没有如愿路过这里去往客厅。 反倒不偏不倚地在门口停下。 咚咚—— 门被轻轻地叩响。 靳舟站在原地保持不动,手心却微微出了些汗。 然后,门外传来清晰冷静的声音。 “舟舟,我知道你在里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假装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 将房门打开,正是江予淮站在门口。 对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长发挽在脑后,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与白日里疏远矜持的样子相比起来极具反差。 此刻,她的目光看过来,里面带着明显的探究。 大半夜的,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书房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靳舟故作镇定:“你还没睡?” 江予淮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靳舟的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着应该如何搪塞过去。 然而对方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下一秒江予淮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你在查案?” 看样子是被现场抓包了。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算是吧。” 听见答案之后,对面那人眉头微微蹙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靳舟心中有了数。 江予淮大概和苏赟一样,认为顺势而为更好。 她假装轻松道:“我只是睡不着随便看看,你别——” 话音未落对方却又开了口。 “我和你一起。” 靳舟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江予淮耐心回答:“一个人调查太慢了,我和你一起。” 靳舟怔在原地,没有说话。 江予淮顿了一下,以为她是觉得自己碍手碍脚。 “虽然我对这些不太懂,但应该也有能起到作用的地方,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不会帮倒忙。” 靳舟开口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予淮看着她,眼神温和平静。 “那就让我进去吧。” “……好。” 进门之后,江予淮把灯打开,缓缓走到桌前,端详起了桌上的那张a4纸。 一张刚画的思维导图。 看完之后,又自顾自地播放起了电脑当中的视频。 她没说话,靳舟却有些不自在。 “其实警方已经将凶手捉拿归案了。” 江予淮没有抬头。 靳舟又说:“凶手是个精神病。按照现行律法,对方不会受到刑事处罚。” “嗯,我听说了。” 靳舟的指尖微曲:“你不劝我吗?” 江予淮嘴唇轻启:“不劝。” 对方的回答来的太过果断干脆,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靳舟的喉咙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口水:“也不问我为什么?” 江予淮抬头看她,眼神温和平静:“想要找到真相这件事情需要理由吗?” “可是……”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调查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就连她自己也清楚。 一人之力无法改变整个法律体系。 只要冯志南的凶手身份确定,这件事情便很难再有转机。 靳舟张了张嘴,垂下眼睛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发间多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江予淮的手正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舟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 “只求无愧于心。” 江予淮的声音镇定而冷静。 躁动不安的情绪瞬间被抚平,靳舟沦陷在这股温柔里。 她下意识回答:“好。” ———————————————————— 能做的事情有限,但多一个人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助力。 江予淮继续观看案发时的视频逐帧分析。 靳舟则是梳理着案件细节。 此刻正在复盘的是合尺乡的村民走访记录。 合尺乡是冯志南最后选择的藏匿地点。 在抓捕行动成功以后,警方对合尺乡附近展开了走访调查。 大多数的村民并不认识冯志南。 但有一位住在半山腰的村民却反映,他见过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 据这位村民所说,冯志南是四年前突然出现的,平常就住在山头处的一座独立民房里。 不过这栋民房并非是冯志南的名下财产,而是归属于一位名叫卢俊的人。 卢俊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出国了,警方试图联络他,但是目前暂未取得回应。 当视线扫过这一段文字时,靳舟微微皱了皱眉。 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冯志南父母皆已过世,未婚未育,户籍地址在c市。 他为什么会在四年前突然移居到远在m市的合尺乡? 在冯志南精神明显不正常的情况下,卢俊又为什么会把房子租给他? 靳舟的思绪还没理清,江予淮却突然开口了。 “舟舟。” 靳舟抬头看她:“怎么了?” 江予淮确认道:“你刚刚说在刀身上发现了指纹信息对吗?” 靳舟微微点头:“对。” 江予淮将电脑屏幕翻转过来,上面是放到最大的画面。 迷糊不清的,看不清是什么。 靳舟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江予淮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动,略微处理了一番。 上面的画面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刀、衣袖,还有…… 隐藏在其中带着手套的手。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小可爱能猜到剧情会怎么发展呢 37 ? 37 ◎你不愿意结婚是不是因为江予淮?◎ “小姐, 你回来了。” 进入房间之后首先迎上来的是正在整理卫生的阿姨。 “李姨,辛苦了。” 靳舟将手上的礼品放好,微微点头, 随意地打了句招呼。 往天回来, 林欣大多都会提前坐在一楼的客厅等她, 再夹枪带棒地问候上几句近况。 但今天,将一楼走了个大半,她也依然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 明明是生日,却异于常态的安静和冷清。 有些奇怪。 靳舟自顾自地上了二楼。 靳伟在会客厅坐着,手上拿着报纸。 不出意外的话, 大概是最新的财经日报。 “爸,我回来了。” 靳伟没有抬起头看她, 有些冷漠地回了一句。 “嗯。” 靳舟也不在意, 继续开口问:“您知道妈去哪里了吗?” 靳伟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有点事, 还没回来。” 靳舟有些意外:“什么事?她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靳伟没解释太多:“不清楚,十点钟客人就到了,你提前准备准备招呼一下。” 靳舟顿了一下:“这次生日不是家庭聚会吗?” 靳伟抬了抬眼镜,淡淡道:“没邀请太多人,老朋友私下聚聚联络感情。” “……好。” 靳伟不屑于骗人, 他说没有邀请太多人, 客人便确实是真的不多。 以至于—— 其实只有两位。 一位穿着华丽内敛,看起来十分有气质的中年妇人。 还有一位身着灰色西装, 看起来有些青涩的年轻男人。 女人名叫罗兰英。 年轻男人是她的儿子,名字叫王鸿飞。 或许单拎出来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角色。 但若是提起罗兰英的丈夫, 王鸿飞的父亲, c市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王务良。 白手起家, 踩住时代风口,建立起恒跃集团,一己之力撑起起c市互联网产业的商业大亨。 此外,他还建立了名为务良基金会的公益资助组织,专门资助贫穷的乡镇儿童上学,在全国范围内都享有美名。 两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分量却不容小觑。 靳舟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父亲口中那句‘联络感情’的含义。 她的面上没什么变化,对待两位‘客人’,保持着最低程度的商业礼节。 只把今日伪装过去就好。 在来之前,罗兰英便从林欣那里得知了靳舟的基本信息。 本科就读于c大法学专业,在以法学著称的bridge学院进修硕士归国,学历无可挑剔。 这次来也是为了确认外貌条件和性格。 罗兰英提前做过心里预设,但见面之后,靳舟姣好的面容还是让她久违地感觉到有些惊艳。 柔顺的长直发,淡雅素净的妆容,挺拔修长的身姿,再加上交谈时的进退有度,长袖善舞。 心中的那一关过去了,罗兰英已经将靳舟认定为合格的儿媳。 再看王鸿飞几乎已经要长到对方身上去的眼睛,罗兰英哪还不明白自家儿子的想法。 于是她面上的表情便显得分外的和蔼可亲:“我听说靳小姐是从事法律行业的?” 靳舟礼貌点头:“是的。” 罗兰英笑眯眯道:“鸿飞手下管理的几家公司才刚刚步入正轨,我听他说过法律方面还有些空缺……” 王鸿飞愣在原地没说话。 罗兰英轻轻咳嗽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啊对对对,我们公司需要法律顾问,靳小姐在哪个律所高就,我们可以合作。” 靳舟嘴角的笑意很淡:“只是个不知名的律所罢了。我有朋友在东华,王先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的名片给你。” 东华是c市最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王鸿飞自然听说过。 但在座的都不是没脑子的人。 他并不需要这一张小小的名片,靳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依然开了口。 表达的意思便很明确了。 她不喜欢他,也没有要和他下一步发展的意愿。 这句话之后,王鸿飞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罗兰英倒没放在心上,感情嘛,总是可以培养的。 培养不出来也没关系,只要能生儿育女就行。 家族之间的联姻,小辈的意愿向来是不重要的。 只要靳伟和他们达成共识,这事便算是定下了。 面对着对面两人的心思涌动,靳舟低垂着眼眸,面上毫无波动。 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 快要十一点的时候,李姨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靳舟清楚,是林欣回来了。 她站起身:“抱歉,失陪一下。” 靳舟走到电梯口时,林欣正从电梯上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还是客人的缘故,她的一身衣服不像之前在家时那般休闲。 白色的衬衫,深灰色西装外套,哑光的坡跟高跟鞋,正式中带着一点压迫感。 靳舟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林欣先开口了。 “小舟,你回来了?” 「小舟」 又是这个亲昵的称呼。 如果不是坐在客厅里应付了罗兰英和王鸿飞将近一个小时,早已猜出她们的企图。 靳舟或许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林欣吃完这顿生日宴。 她垂下眼眸:“妈,您请来的两个客人是什么意思?” 林欣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她的眼神在面前游离一圈,心虚道:“没什么,就是妈妈的朋友,请过来聚一聚。” “是吗?既然是妈的朋友,那我就不瞎掺合了,我还有些工作处理,先回房间了。” 见靳舟转过身去要回房间,林欣立马开口:“靳舟,你回来。” 靳舟站在原地:“还有什么事吗?妈。” “你就是这样陪妈妈过生日的吗?” 靳舟不愿跟她争吵:“最近工作忙,下次再好好给您补上。” 林欣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能有什么工作忙?别告诉我是你朋友那件案子。” 靳舟没有跟林欣展示自己交友圈的习惯,但对方能了解到这件事情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淡淡回了句嗯。 林欣放大了声量,语气中也带上了不容商议的意味。 “你别跟那件案子了。” 靳舟停下来回头看她。 “为什么?” 林欣严肃道:“我知道,这几年你也经手过这么多案子,觉得自己有点本事了。但国内的法律体系是权威不可动摇的,拿你在国外学的那套来争取改变,到最后只会砸了你们律所的招牌。” 靳舟平静地回答:“我知道。” 以为她听进去了,林欣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快来一起吃饭了,别跟妈妈犯倔。” 但靳舟的话还没说完。 “我还是会继续跟进,结果怎么样都好,只求无愧于心。” 林欣上了火:“靳舟!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靳舟抬头毫不退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已经见惯了林欣打着关心名义的‘绑架’。 对方到底是真的那么纯粹地为了自己的幸福。 还是或多或少地掺杂了利益考量,以及那不必言明的掌控欲望。 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 看见靳舟的态度强硬,林欣又放缓了语气。 “好……你已经成年了,这件事情妈不管你。” “但是小舟,鸿飞是个很出色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把手底下的几家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和他接触对你没有坏处,明白吗?” 靳舟抬眼看她,冷笑道:“妈看重的是王鸿飞吗?” 林欣抿了抿唇:“小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靳舟不急不慢地开口:“听说恒悦集团的法务部出了问题,他们最近在寻找长期合作的资深律师事务所,妈也想去凑凑热闹吗?” 林欣欲言又止地看她。 “小舟,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呢?” 靳舟偏头,眼神讽刺:“那我亲爱的妈妈,你把王鸿飞找来,难道不是想让我嫁进王家吗?” 林欣固执道:“我是为了你的幸福。” 靳舟反问她:“那您嫁给父亲这么多年过的幸福吗?” 林欣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怎么不幸福呢?我有你啊小舟。” 靳舟看着她的眼睛:“可是妈,我不幸福。” 林欣怔了一下。 被人掌控的人生怎么会幸福呢? 被父亲完全忽略的人生怎么会幸福呢? 但过程不重要,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了。 她下意识地反驳道:“但我们从来没有紧着你的吃穿用度……我只是想让你早日结婚成家而已,有什么错?” 靳舟开口打断她:“妈,不结婚我也一样过的很好。” 林欣的情绪却反常的有些激动:“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必须和鸿飞好好接触接触。” 看着面前脸上阴晴不定的母亲,靳舟心中有了结论。 生日是假,相亲是真。 从一开始,林欣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继续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沉默了半晌:“听说您最近气血不好,我买了些老参,已经交给李姨放在库房了。” 林欣的眼中闪过愕然:“你要走?” 靳舟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 “嗯,提前祝您生日快乐。” 就在即将踏进电梯的前一秒,林欣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靳舟,你告诉我,你不愿意结婚是不是因为江予淮?” 38 ? 38 ◎林欣曾经找到过江予淮谈话。◎ 靳舟站定, 回过身来看向林欣。 “因为江予淮是什么意思?” 林欣的表情十分难看:“难道不是因为又和她纠缠在一起,你才会抗拒我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吗?” 靳舟下意识想掩饰,可思绪一转, 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索性直接开口问:“您从哪里知道的?” 她确信自己从未在林欣面前透露过自己再次遇见江予淮的事情。 可对方此时却无比笃定地说出了那句话。 所以林欣是从哪里得知的信息? 林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怒火之下说错了话。 心中大火气泄了大半, 只能故作镇定道:“什么从哪里知道的?” 靳舟又问了一遍:“我和江予淮的事情,你从哪里知道的?” 林欣沉默着没开口。 靳舟抬眼看她:“你又去找过她?” 林欣嘴角挂着不自然的笑。 “没有,妈妈怎么可能去找她呢?” 尽管慌乱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掩饰了起来,但靳舟依然发现了林欣的异常。 她微微皱起了眉。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的问题。 现在看来竟成了很大概率上发生过的事情。 林欣什么时候去找过江予淮? 昨天? 半个月前? 还是—— 还没分手之前? 靳舟的呼吸乱了节奏。 见她不说话,林欣再次开口:“小舟, 妈妈没去找过她,就是从朋友圈看到的。” 靳舟追问:“谁的朋友圈?” “一个大学同学, 以前加上的, 妈妈也只是为了关心你过的好不好,没什么别的意思。” 林欣的语气诚恳真挚, 挑不出什么毛病。 靳舟心中有了数,这是真话。 但却未必是全部的真话。 在陈述事实时不经意间弱化对自己不利的那一部分,选择性地陈述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 这是作为律师的职业本能。 林欣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靳舟微微点头:“好,我相信您, 作为交换——您今天上午去了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林欣面色不变:“去所里处理了一些工作。” 靳舟见招拆招:“今天是您的生日, 您也要特地挑时间去处理,什么工作这么特殊?” 林欣继续道:“刚接手的故意杀人案, 马上就要送检了,所以比较急。” 靳舟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可以打电话给陈助理确认一下吗?” 林欣没有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助理。 靳舟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 胸腔中有烦闷的情绪在堆积, 靳舟发现自己恐怕在不经意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欣对于自己和江予淮之间的事情了解到哪种程度? 她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母女两人之间摆在明面上的便只有一个不太明朗的事实。 林欣曾经找到过江予淮谈话。 还有那条录下的录音。 ‘我是因为钱和她在一起的。’ 这也是靳舟下定决心忘记江予淮的最直接原因。 可是—— 林欣从哪里得知她谈了恋爱, 甚至清晰明确到知道她已经分手。 又是如何找到江予淮有了那一次谈话? 是直接冲到学校去拦截?还是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查到了江予淮的资料。 林欣对于她们之间的事情了解到超出靳舟的想象, 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初见端倪了。 只是那时,疗愈伤口耗尽了靳舟的所有心力,所以才让她在不经意间将事情的关键尽数忽略。 叮咚—— 新信息的铃声打破了沉静。 您有一条来自vx的新消息。 靳舟面无表情地解锁手机。 屏幕跳转到江予淮的聊天窗口。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想吃什么?」 「探头小猫·JPG」 照例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结尾。 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靳舟打字回复。 「快回来了。」 「晚上再看。」 看见靳舟的表情变化,林欣哪还不知道对面那人是谁。 心中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怒气有了越烧越旺的趋势。 她没有接手过所谓的杀人案,上午也根本没有去过事务所。 只要和陈助理对上,一切谎言便都不攻自破了。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打电话过去。 但作为长辈,林欣也不需要真的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 她直接开口质问:“靳舟,这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靳舟将手机的屏幕熄灭:“所以您的意思是,承认今天上午去找过江予淮,对吗?” 林欣没和靳舟对视,气势却丝毫不减:“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她是母亲。 她是女儿。 她确实不能如何。 靳舟垂下眼眸,心中的情绪翻涌往复。 她也说不清楚是多的是对母亲所作所为的震惊、失望还是其他的什么更多。 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靳舟重新抬起头望向林欣:“当年您和江予淮说了什么?” 林欣挖苦道:“你不是听见了吗?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钱,根本不喜欢你。” 靳舟又问:“还有呢?” 林欣冷冷地回答:“没有了。” 靳舟顿了顿:“好。” 林欣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这点在靳舟的身上得到了极为鲜明的体现。 她觉得三明治配牛奶更加健康。 靳舟便永远没有机会尝到豆浆和油条。 她喜欢孩子在身边更近一些。 靳舟便绝不能考虑c大之外的其他学校。 她觉得国外的发展更好。 靳舟就要在她改变主意的第一时间做好准备,最好能在第二天就打包出国。 尽管这是不现实的,也是病态的。 交房租的前一天。 靳舟正和林欣为了留学的事情吵架。 为了逼靳舟同意出国留学,林欣冻结了她的信用卡,也断掉了她的所有经济来源。 4253元,放在平常只是买件衣服的钱。 在当时成了几乎将靳舟压到喘不过气的巨石。 她找了很多份兼职。 发传单、服务员、快递打包…… 每天早出晚归,将时间利用到极致。 狼狈的靳舟第一次知道了金钱的重量。 也知道了,别人给自己的,也同样可以收回去。 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四处碰壁,自然没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凑齐四千块钱。 林欣喜闻乐见地见证着一切的发生。 就这样冷眼旁观着,直到靳舟被赶出出租屋,然后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 这样一个人能在见到江予淮时问出怎样的问题,说出怎样难听的指责,也是可以预见的。 靳舟和林欣都清楚这句‘没有了’有多少水分。 但却又默契地没有挑破。 毕竟今天是林欣的生日。 毕竟靳舟是林欣的女儿。 不过,午饭显然是吃不下去了。 ———————————————————— 到警局时,何以安并不在。 接待靳舟的还是郑义。 “戴了手套却有指纹,明知精神病还租房给冯志南,你想说什么?”听完靳舟的陈述后,郑义反问了一句。 靳舟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可能:“或许杀人的并不是现在抓到的这个冯志南。” 郑义嘴角扯了扯:“提取到的指纹和冯志南的DNA信息一致,你还觉得犯罪行凶的另有其人?” 靳舟严谨道:“犯罪嫌疑人摘取手套之后,再让冯志南接触凶器,上面自然就只会留下他的指纹。” 郑义扫了她一眼:“监控画面里那张和冯志南一摸一样的脸,你怎么解释?” 靳舟沉声回答:“冯志南有一个哥哥。” 冯志南的哥哥幼时因为溺水死亡。 这一点信息两人已经提前对过了。 郑义的表情微微变化,似乎在看一个疯子。 —————————————————— “受害者尸体上检测到的第三者血液样本和冯志南完全一致。” “冯志南已经被送到了市精神疗养中心治疗,局里的程序也走完了,开庭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的。”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郑义的话还在耳边围绕。 嘀嘀嘀—— 有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眼前的指示灯已经变绿,是后面的车辆在催促她起步。 靳舟猛然回神。 启动汽车往前行驶。 咔哒—— 密码锁解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在岛台旁站着的江予淮。 靳舟愣了一下。 实际上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江予淮。 甚至专门挑着对方可能会在客卧睡午觉的时间才回来。 但此刻她出现在门口,江予淮的表情明显也有一丝不自然。 看见这一幕,靳舟的心中反而不受控制地涌上些恶劣的心思。 她换上拖鞋,状似无意道:“你中午吃的什么?” 江予淮抿了抿唇:“蔬菜沙拉。” 蔬菜沙拉? 倒确实是昨天规划的菜式之一。 靳舟看了她一眼:“就吃这个?” “没什么胃口。” 江予淮温声解释,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靳舟将手边的文件放下,路过那人,径直地走向中间的冰箱。 打开冷藏室的门之前,先响起的是江予淮有些慌乱的声音。 “舟舟,我……”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怎么了?” “是在外面餐厅吃的。” 靳舟回过头,江予淮眼眸正低垂着。 “你约了人?这么巧,我妈今天上午也出了门,说是去见了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又晚辣[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39 ? 39 ◎所以那时你说要和我分手,不是真心的,对吗?◎ 犹豫了一下, 江予淮若无其事地接下了话题:“……是吗?那确实挺巧的。” 靳舟没有再说话。 江予淮抬起头,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交织的眼神。 愤怒。 失望。 似乎还有不知因何而起的愧疚。 江予淮有些摸不准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源自于普通的家庭争吵还是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 “舟舟……你怎么了?” 在江予淮再次开口时,靳舟也正打量着她的表情。 这人的目光平静沉敛, 表情也和平时一样的淡然自若。 看不出她和林欣的谈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江予淮的态度很明确。 她没打算将和林欣会面的事情告诉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 靳舟再次开口:“我有点累, 先去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 她便径直回了卧室。 将窗帘拉好,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靳舟躺进松软的被子里,试图将结局已经注定的案件暂时遗忘。 也将房间外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人和那些过往纠葛抛诸脑后。 久违的午睡一次,以此来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然而—— 滴答滴答。 时间流逝。 靳舟没能如愿入睡。 微妙的秒针转动声清晰可闻。 房间外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脚步声也被放到最大。 甚至于,靳舟可以清楚地说出江予淮在客厅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 又有几次犹犹豫豫地靠近到了卧室的门口。 但实际上, 房间的隔音做的不错。 原因出在靳舟自己身上。 她在生气。 气江予淮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自己当做平等成熟的另一半来对待。 气她时至今日也依然不愿意跟她讲真话。 但若只是以单纯的生气来论。 似乎又有些不太严谨。 毕竟连靳舟本人也弄不清楚自己在面对江予淮时所拥有的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在怒气不声不响地转化为郁闷之后。 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靳舟没回应。 门的人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才将门推开。 “……舟舟?” 靳舟沉默地闭着眼睛。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 身上的传来一股轻柔的触感。 来人为她盖上了被子。 以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姿态。 在那脚步声即将离开时, 靳舟轻声开口:“江予淮, 在我们分手之前,我妈去找过你, 对吗?” 从微弱的光影中,靳舟能感觉身前的人僵在那里。 她睁开眼睛:“我要听实话。” 江予淮的嘴角下垂,眼神中的光亮隐藏在暗色中。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靳舟听见了对方无奈的声音。 “对。” 曾经的靳舟确实怨恨江予淮抛下自己,恨到做鬼也不愿意放过她的地步。 可那是建立在对方冷血无情的基础上。 如今她似乎在无意之中窥见了一角真相。 江予淮不是无情的,提出分手也并非她的本意。 是林欣先出手干涉了她们年少时的感情。 是林欣做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才会导致江予淮选择在那个时候放弃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对方是受害者。 反而是她才是一切的源头。 靳舟第一次成为了掌握更多信息的那个高位者。 但没有想象中的愉悦。 苦涩的意味更多。 靳舟注视着江予淮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在梦里, 江予淮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被质问的场面。 为了所谓的保护,她没有一次说出过真相。 得不到答案的靳舟总是会摔东西。 成对的情侣杯, 某日带回来的小盆栽,将两人一起生活的痕迹通通打碎的一干二净。 到最后一脸失望地摔门离开。 每一次都是如此。 江予淮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 可直到真正面对着这一刻时。 江予淮才意识到, 梦境和现实是不同的。 紧紧蹙起的眉头, 紧抿的嘴唇, 泛红的眼尾。 还有那人受伤的眼神。 都让人无法忽略。 即便现实比梦境更加严峻。 即便林欣依然不同意她和靳舟的感情。 她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 “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代指。 但江予淮的脸上没有半分为自己而起的委屈,反倒写满了某种担心。 于是就在这一刻,靳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江予淮一直未曾说出口的顾虑。 母女,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纽带关系。 无论是非错对,其他的情感牵连都已经在最开始便落后半步。 她的喉咙吞咽一下。 忽然觉得好多好多未曾说出口的问题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有一件事。 她依旧想要去求证。 靳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江予淮:“所以那时你说要和我分手,不是真心的,对吗?” 这次,江予淮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靳舟回:“嗯。” 不太明朗的态度。 江予淮犹豫着是否需要将已经尘封的过往撕开。 “舟舟,我……” 躺在床上的人却似乎已经将这一页翻了篇。 “来睡觉吧。” 谈话开始的突然。 结束的也毫无预兆。 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两人心中都十分清楚,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了。 站在门口的人被邀请上了床。 靳舟也终于如愿地睡了一个舒适的午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江予淮不在身边。 反倒是阳台的方向有压低的声音传来。 靳舟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习惯。 直到江予淮带着外面的热气归来时才随口问了句:“有人找你吗?” “一个好朋友,约我出去聚聚。” 江予淮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低沉磁性,听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就是说出口的话,莫名让人有些不爽。 靳舟抬眼看她,没说话。 江予淮及时地注意到了床上那人的起床气,柔声解释:“我没打算去,你……想去吗?” “去不去都是你的自由,我没什么意见。” 靳舟顿了顿:“不过一定要让我陪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小淮,这里!” 对面的女人一身性感的吊带超短裙,张扬的大波浪垂在脑后,正朝着这边挥手。 江予淮走了过去。 ‘不情不愿’的靳舟跟在她的身后。 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女人已经十分自觉地开口介绍。 “你好,我是陆依桐,小淮的好朋友。” 靳舟礼貌地回复:“你好,我是靳舟,江予淮……” 话停在这里,有些不上不下的。 但靳舟也说不清楚,她和江予淮现在纠缠不清的算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陆依桐挤眉弄眼道:“我知道,小淮正在追你,对不对?” 靳舟只笑了笑没说话。 陆依桐便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还有个人去上厕所了,我去把她带过来,你们先喝。” 陆依桐走后,靳舟的表情微微变化,转头看向江予淮。 “你朋友跟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江予淮摇头:“没有。” 靳舟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口中兴师问罪的意味有多明显。 江予淮的嘴角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舟舟这是在担心我和别人暧昧不清吗?” “您好,两位小姐,需要喝点什么吗?” 有服务生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暂时不需要,谢谢。” 江予淮礼貌地回复。 等到那人离开了,靳舟才状似无意地重新开口。 “那你有和别人暧昧不清吗?” 江予淮微微侧脸,有些意外于靳舟的直接。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靳大律师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靳舟挑了挑眉:“怎么?江医生不敢回答?” 江予淮的面上没什么变化。 “暧昧不清确实有过。” 靳舟敏锐地察觉到掌心有指尖在勾动,带来一股轻微的痒意。 嘴上说着无情的话,下面却做着勾人心弦的小动作。 靳舟哼了一声。 “是吗?那江医生艳福不浅。” 江予淮转头看她,明知故问道:“生气了?” “没有。” 靳舟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可她挪动半米,江予淮便凑近半米。 直到被挤到沙发的最边缘,无路可退。 靳舟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江予淮,你有多动症吗?” 带着恼意的话没多大威慑力。 反倒让酸意在四周蔓延开来。 “我还没说完。” 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江予淮便再一次靠近。 两人的距离被缩短到几十公分之内。 对方的嘴唇似乎在不经意间擦着自己的耳廓过去。 靳舟浑身一颤,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那……你继续说。” “暧昧不清确实有过,不过对象只有靳律师一个人。” “你——” 靳舟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江予淮眼底的清浅笑意。 这时,她哪还不明白江予淮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呢? 脸上窘色一闪而过,靳舟暗自决定要扳回一城。 于是,在江予淮惊讶的眼神中,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直接将对方压在身下。 气息交缠,柔软的唇相距咫尺。 就在下一秒。 “咳咳咳——” 陆依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啧……我们回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啊?” 40 ? 40 ◎不用担心,我练散打的。◎ 第一时间, 靳舟从江予淮的身上弹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 江予淮也重新坐好,整理好衣服。 “我还在担心你们两个有没有和好,没想到……” 陆依桐牵着一旁的人走过来坐下, 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一圈, 笑得促狭。 耳朵有些发热, 靳舟尴尬地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假装无事发生。 江予淮看起来平静许多,只扫了她一眼:“依桐,你别逗她了。” “好吧。”陆依桐耸耸肩,大发善心地放过了这对几经波折的小情侣。 她回头把身后的人拉出来。 “介绍一下, 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 江予淮望向站在陆依桐身边的人。 对方是个留着及耳短发的女人,穿着宽松闲适的t恤和牛仔裤。 虽然看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但还是能依稀感受到其不是很适应酒吧这样的场合。 大概是被陆依桐强行拉过来的。 说是朋友。 但陆依桐分外主动的肢体接触, 投向对方的眼神也似乎带有别样的含义。 那种暧昧未明的氛围感,明显异于普通朋友。 江予淮心中有了数。 她礼貌开口:“你好, 我是江予淮,依桐的好朋友。” 对方同样礼貌地回应:“你好,我是何以安。” 何以安……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靳舟抬起头。 然后竟真的在对面看见了那个不久之前才刚在警局见过的人。 她有些意外道:“何警官?” 何以安眯了眯眼睛,也终于在灰暗的灯光中认出了那张不算陌生的脸。 “靳律师?” 陆依桐看着两人:“怎么?你们两个居然认识?” 何以安解释道:“工作原因,不久之前见过面。” “那还挺巧的。” 陆依桐没多问。 她看了看四周没见着服务生。 “你们先在这里待会儿, 我和小淮去前面点单。” “好。” 陆依桐拉着江予淮走了。 何以安目送着两人离开。 然后才转过头来看靳舟:“刚刚那位是靳律师的女朋友吗?” “嗯……算是吧。” “原来是这样。”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何以安的性格和在警局遇见时一样。 一丝不苟, 严肃正经。 似乎很少会说闲话聊天。 靳舟开口打破了沉默:“何警官和陆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何以安开口回答:“在容华私立医院执行公务的时候遇见的,依桐是那里的医生。” 靳舟的本意是想闲聊些稀疏平常的话题拉近关系, 再探探温妍的案子处理到什么进程。 但她对陆依桐不算了解,话题说到这里便有些接不下去了。 何以安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埋头下去, 似乎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来时, 靳舟终于放弃了套近乎,直截了当地开口:“何警官,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何以安愣了一下:“……好。” 夜生活才刚开始不久,街上灯火通明的,十分热闹。 路边有一个烧烤摊,生意很不错,人声喧杂,烟火气十足。 有一桌人吃完散了场,胖胖瘦瘦的男人们站起身来,衣服横七竖八地搭在肩膀上。 他们成群结伴地从酒吧门口走过,荤笑话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街边。 与之相对的是酒吧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吊带热裤,画着成熟亮眼的妆,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人。 不知道是谁刻意转了方向,浑身酒气的男人们‘碰巧’撞上了女孩们。 “两个美女,来喝酒吗?要不要陪哥哥一起啊?” 说话的男人叫刚子。 穿着人字拖大裤衩,啤酒肚大喇喇地裸露在外。 左边的女孩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不敢说话。 “小杜。” 被称作小杜的女孩名叫杜若水,叫她的女孩则是朴雨。 两个人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杜若水大着胆子回绝。 “不好意思,我们在等人。” 刚子呲着满口黄牙笑了笑:“和谁玩不是一起玩啊?怎么,怕哥哥们满足不了你?” 一群男人围上去,气势未免有些吓人。 杜若水也有些犯怵,但朴雨是她的学妹,年龄更小。 所以她还是坚定地把她护在身后,大声开口告诫:“请你们放尊重一点,否则我要报警了。” 浮夸的笑声响起,男人们对此不以为然。 “那你报警啊?我看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我下手快。” 杜若水攥紧了拳头。 其实她为了防身学过跆拳道,但到底是第一次真实面对这样的场景,总归是有些紧张。 身后的朴雨往后退了两步,将防狼喷雾攥紧了些。 一群人当中反倒是那个穿着得体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最先动手。 他贼眉鼠眼地伸出手,要去拉朴雨的肩膀。 朴雨慌张地将防狼喷雾拿出来四周乱喷一通。 杜若水抓住机会直接借力一个过肩摔将眼镜男放倒在地。 防狼喷雾的效用不强,但与之相伴随的咳嗽、眼睛刺痛却是无法避免的。 一群人擦眼睛的擦眼睛,捂嘴的捂嘴,狼狈无比。 本就喝了酒,被这一番激怒之后,他们便更加丧失了理智。 纷纷朝着被围困在中央的两个女孩举起了拳头。 混乱之中,杜若水还要保护朴雨,身上便不可避免地挨了拳头。 她紧咬着牙准备反击。 就在这时,有一道严厉的女声响起。 “住手。” 双方皆是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有两个人冲上来将人群中央的两个女孩拉了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酒吧里出来的靳舟和何以安。 几人或是故意或是不小心地踩到了趴在地上的眼镜男。 眼镜男费力地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灰,啐了一口唾沫。 “谁他妈踩我?” 没人理他。 靳舟确认着两位女孩的安全,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出来。 何以安则是四下打量着这群男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刚子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呢?俩女的,你们也想和爷爷一起玩玩吗?” 何以安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轻蔑,只认真严肃地开口:“醉酒后扰乱公共秩序、侵犯他人权益或威胁公共安全的行为均属于违法行为,你们清楚吗?” 刚子不以为然:“什么违法不违法的,她们两个穿成这样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又露胸又露屁股的,不就是来勾引男人的吗?” 靳舟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说话的人。 她嗤笑一声:“这么说来,几位上衣都不穿,在大街上光溜溜的,也是在勾引男人?” 这群男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瞪大了眼睛。 在他反驳之前,靳舟又面色如常地继续。 “哦,我忘了,各位头发秃成地中海,肚子上的肥肉堆成猪板油。” 靳舟顿了一下,十分可惜地道:“这么恶心,男人大概也看不上吧?” “你……” 有人被气的差点厥过去。 刚子怒气冲冲地挥动拳头向说话的女人打去。 靳舟也不躲,慢悠悠地等着那拳头落到脸上来。 在明知会赢的博弈当中,她也不吝啬于增加一些筹码来让对方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但那拳头却在她的面前半米处被截停了。 是何以安出了手。 刚子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他妈给我松手。” 何以安单手攥住刚子的拳头,翻转用力。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 男人的手脱臼了。 一瞬间的剧痛,刚子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嘶……你竟然敢打我?” 何以安面无表情地出示证件。 “我是警察,如果你继续发动暴力袭击,我将会依法采取反制措施。” 看见挂在眼前那黑色漆皮的证件。 刚子哑了声。 一群人的酒也醒了大半。 何以安将证件收回:“你们当前的行为已经涉嫌寻衅滋事,请和我走一趟吧。”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地说了句:“我不去。” 然后人群中附和的声音便大了起来。 “就是就是,我们又没做什么,凭什么要去警察局!” “她就是唬我们的。” “就是就是,她一个女人,根本拿我们没办法!” 眼见着他们的情绪逐渐激动,何以安淡淡地扫过去一眼。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可以让警车来亲自接你们过去。” 刚子面色一僵:“什么意思?你要叫人?” 何以安旁若无人地拿出电话拨通号码。 刚子面色一变,直接出手将电话夺过来。 “兄弟们,别听她的,把这个娘们放倒我们直接跑!” 听见这句话,这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咬了咬牙。 一时之间,街边的板凳、不知道哪里来的铁棍,皆是成为了他们的工具。 何以安看向两个小姑娘,面上没有丝毫慌乱。 “你们先去酒吧里面找人帮忙。” “好,警察姐姐你注意安全!我们马上回来。” 杜若水点了点头,拉着朴雨就往里面跑。 嘱咐完之后,何以安又转过头看向靳舟。 “你也——” 见对方似乎要对自己交代什么,靳舟挑了挑眉:“不用担心,我练散打的。” 那群男人已经集结完毕,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何以安没有再浪费时间。 “好,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今天睡过头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41 ? 41 ◎江予淮生气了。◎ 在想象中, 这会是一场恶战。 但实际上,靳舟发现自己低估了何以安的实力。 当她避开铁棍的挥击,一拳命中眼镜男脆弱的腹部, 再反身将其死死地压在地上时。 其余人已经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 此刻正无力呻吟着。 即便手上有各种半吊子的‘武器’, 他们在何以安的手下也没能走过一个回合。 解决了这群酒囊饭袋,英姿飒爽的女警察云淡风轻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拨通号码。 “我是何以安,位置在泰熙路夜色酒吧门口,有六名成年男性涉嫌寻衅滋事,带两个人过来支援。” 话音未落, 杜若水满心焦急地跑出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性。 带着数十个一身黑衣的保镖,看起来气场十足。 “警察姐姐!” “这位是酒吧的经理, 我把她带来……” 杜若水停顿了一下。 “帮你了。” 这个场面看起来, 似乎不太需要帮助了。 身穿职业装的女性上前一步礼貌道:“你好,我是季筱, 夜色酒吧的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 何以安公事公办地开口:“我是c市总局的警察,我的同事正在前来支援的路上,请帮我将这群人暂时控制起来。” 季筱微微点头:“好。” 身为医生,陆依桐和江予淮对暴力冲突的感知都比常人要来的敏锐。 所以她们也在跟随杜若水出来的队伍之中。 将被制服的人交给酒吧的保镖之后, 靳舟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 何以安正在忙碌, 陆依桐没上前去打扰她,准备从靳舟的口中了解情况。 “听说外面出事了, 我们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靳舟扫了一眼地上的大汉:“一群耍酒疯的男人想欺负小姑娘, 被我们正好遇见了。” 江予淮的目光紧随其后。 终于看见了地上那六个身材各异的成年男性。 从地上的战况来看, 他们似乎还持有武器。 何以安是警察, 自然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可靳舟竟然空着手就敢和对方抗衡。 如果…… 察觉到江予淮目光之中的担忧,靳舟连忙开口解释:“我没事。” 江予淮没说话,上手将靳舟转过去又翻过来地仔细检查一番。 确定她的身上没有伤口,才低垂着眉眼淡淡道:“靳律师还是那么喜欢逞能。” 靳舟自觉理亏,于是顾左右而言它道:“你们看见那两个小姑娘了吗?” 陆依桐的目光投向左前方。 何以安站在人群中。 两个小姑娘在她身边,表情十分激动,还鞠了几躬,似乎是在道谢。 靳舟指了指杜若水,拜托道:“那个小姑娘受了伤,能麻烦你们两个帮忙处理一下吗?” 陆依桐干脆地回答:“好。” 靳舟又看向江予淮。 江予淮没看她,淡淡回了句:“好。” 说到底靳舟的行为出发点是好的。 她的心中有气,但大多是因为对方不够小心谨慎,自然不会波及旁人。 —————————————————— 作为案件的当事人。 靳舟理所当然的和杜若水等人一起进了局子。 不过既然是受害者,又只是在合理范围内正当防卫,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走完程序杜若水和朴雨便先被放出来了。 靳舟则是出于某些目的,又留了一会儿。 做完笔录后,何以安终于走出了问询室。 见到她,何以安有一些意外,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又明了了。 她走过来:“靳律师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靳舟点了点头,对于占用何以安的时间这件事感到有些抱歉。 “关于冯志南的案子,我想问问目前到哪一步了。” 何以安公事公办地回答:“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大,上面很重视,所以流程走的很快,司法鉴定报告也出了,现在已经到送审阶段了,过两天法院那边应该会通知你。” 果然和郑义说的一样。 靳舟的眼神变得有些低沉。 见她表情不对,何以安主动开口问:“靳律师是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靳舟开口将自己所观察到的线索都一一告诉何以安。 与郑义的反应不同。 在聆听的过程中何以安的眼神一直在细微地变化。 这是认真思考的表现。 说到冯志南戴了手套这件事,靳舟将视频定位到某个片段,再将单独的一帧截出来处理放大。 见到刀把和袖子见露出的那只白色手套,何以安的表情有些意外。 作为全程跟随侦办案件的人,她自然也观察过监控录像和视频。 但不管是在那段监控中还是路人拍到的视频当中。 冯志南的手都一直藏在外套袖子内,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刀尖。 就连她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竟然是戴了手套的。 不知道靳舟是反复观看了这个视频多少遍,最终才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异常之处。 何以安由衷道:“靳律师,你是我见过最认真严谨的法律从业者。” 靳舟清楚自己担不起何以安这一声夸赞。 冯志南戴了手套这点是江予淮发现的。 而她之所以做到这种程度,也不仅仅是因为职业的关系。 还有个人情绪的原因。 靳舟的嘴唇轻抿着,没有说话。 何以安没有注意到靳舟的情绪变化,她的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案件本身。 明明有意用戴手套的方式来隐藏生物信息。 但最后又刻意地将指纹留存在刀身上。 只有两种解释。 其一。 在作案时冯志南的意识是清醒的,并非完全不能自控的精神疾病。 但根据机构出具的鉴定报告,已经可以排除这一可能性。 剩下的那个便是——嫁祸。 一个和冯志南长的一摸一样,且与他关系十分亲近的人,利用了他的精神疾病,来借此逃脱杀人的法律严惩。 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何以安心中有了猜测,重新抬眼看向靳舟:“靳律师是怎么认为的?” 靳舟回答:“我认为有人嫁祸冯志南,以此掩盖杀人事实。” 何以安又问:“会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自己和对方想到一处去了。 何以安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冯志南的哥哥。” 靳舟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问何以安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是郑义说冯志南的哥哥很多年前就溺水身亡了,他怎么能死而复生呢?” 何以安有些意外:“你跟郑义讨论过这些线索吗?” 靳舟回答:“讨论过,就在今天。” 何以安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郑义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 但想想也不算意外。 毕竟对方挨了上面的批评,这两天在坐冷板凳。 正指望着尽早结案好给他算一份功劳,又怎么会允许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呢。 何以安思索了一下,重新谈到了靳舟刚刚提到的——关于合尺乡那间民房的租赁问题。 “在今日清晨,我联系上了卢俊。” 靳舟站直了身体,语气有些急切:“他能回来吗?” 何以安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暂时回不来了。” 靳舟愣了一下:“为什么?” 何以安解释道:“卢俊是一位原始生物研究者,人在亚马逊,短期内无法返回国内,通讯信号也不稳定,今早联系上他只是偶然的运气。” 靳舟冷静了下来:“那……他说了什么?” “根据卢俊的说法,这栋民房是他家祖辈流传下来的老房子,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就没人打理。” “四年前有一个叫冯志南的人找到他,要签二十年的租赁合同。卢俊的房产不少,人也已经移居国外,所以没多想就同意了。” 靳舟追问道:“关于冯志南这个人,他还有印象吗?” “有。”何以安顿了顿:“他说对方表现得很正常,口齿清晰,逻辑自洽,看起来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样子。” 可是依据合尺乡那位村民的说法,在他四年前第一次看见冯志南时,对方便已经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了。 靳舟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卢俊还记得冯志南长什么样子吗?” 何以安摇了摇头道:“描述不出来,见面或许能认出来。” 见面能认出来,但是他短时间内回不来。 案件已经送审,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冯志南真的有一个哥哥还存在于世。 这件案子便已经基本定性了。 受害者是两位无辜的女性。 作案过程十分残暴血腥。 最终法律的审判却是犯人免于刑事处罚。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被害者的家属还是委托律师,想必都是十分难以接受的。 何以安看向靳舟,目光中带着歉意:“这件案子我会继续查下去,不过——” 靳舟明白何以安话中的未尽之意。 案件侦办的程序是很严格的,一切都讲究实实在在的证据而非虚无缥缈的猜测。 她不能苛求何以安以一己之力去改变既定的程序。 倒不如说,今晚能得到这些信息已经是预料之外的收获了。 靳舟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 “有线索请一定通知我。” 走出警察的大门时,陆依桐已经开车送杜若水和朴雨离开了。 只剩下江予淮还站在大门右边等待着。 几个小时过去,对方一定很累了,靳舟加快了脚步。 “江予……” 就在靳舟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 江予淮直接转身便走。 再后来,她依然坐上了靳舟的车,回家之后照常做饭、吃饭。 但直到睡前也没有和靳舟再说一句话。 此刻,站在客卧门前。 那道视线冷冷清清地投过来。 靳舟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江予淮生气了。 42 ? 42 ◎江医生这是当我这里是酒店了?◎ “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借住的是江予淮, 但此刻对方冷淡地开口问这一句,气势反倒站了上风。 “我有些事情想说。” 靳舟想往里走,却被站在门口的人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 江予淮垂下眼眸:“在这里说就好。” 靳舟抿了抿嘴唇, 放弃了进去坐着好好说的心思。 “温妍的案子有新进展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提到这件事, 江予淮抬头看她,眼中有一丝起伏。 “事情怎么样了?” 见她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靳舟继续说了下去。 “警方联系上了卢俊,签订租赁合同的人精神没有问题,但他目前暂时不能回国。” “至于指纹——受害者尸体上检测到的第三者血液样本和冯志南完全一致。” 即便有卢俊的证词,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说明冯志南之外还有其他的犯罪人选。 靳舟自然清楚冯志南并非是杀人凶手, 毕竟她已经将杀人现场的视频反复播放了几百遍。 现在被抓捕归案的‘冯志南’和视频中的冯志南是拥有着明显差异的。 但即便如此, 有一点靳舟也暂时没能弄明白。 出现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倒是正常的事情,但DNA信息又怎么解释呢? 就算是亲兄弟的DNA信息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吧? 靳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世界上有人的DNA信息可能会呈现出完全一致的情况吗?” 江予淮的眼神微微变化:“有, 如果他们是双胞胎的话。” 靳舟重复了一遍:“双胞胎?” 江予淮淡声解释道:“双胞胎分为异卵双胞胎和同卵双胞胎。前者会有差别,至于后者,在形成的初期,他们的DNA信息在理论上完全一致。” “虽然同卵双胞胎在发育过程中可能因基因突变或表观遗传修饰产生微小差异,但实际上, 最后的相似度也通常会超过99.9%。” “你有了解过冯志南的哥哥和他相差几岁吗?” 靳舟愣了一下:“我明天找人问问。” 在警方提供的资料当中, 对于冯志南这个从小便溺水而亡的哥哥只有草草几笔描述。 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对方和冯志南可能会是一对双胞胎。 江予淮又开口问:“案件走到什么程序了?” 说到这里,靳舟微微皱眉:“案子已经送审, 过几天就会开庭。” 也就是说冯志南免于刑事处罚的事情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江予淮猜到靳舟的情报来源或许是何以安,于是直接道:“何警官怎么说?” 靳舟的眼神暗沉了些许。 “她说会继续查下去, 我告诉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江予淮的脸上闪过一道若有所思。 “相比起我们来说何警官的身份查起案来方便许多, 先等她的消息再做下一步行动的打算吧。” 何以安的人品不错, 她既然说了要查,就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有她帮忙,说不定真的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靳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江予淮的余光从对面扫过。 却见那人周身气场肉眼可见地低迷了许多。 事实上,江予淮和靳舟认识温妍都是在大二期间。 无所谓先后亲疏。 但那几年留学的时间,她在国内,两人都在国外。 靳舟和她们的感情便变得深厚了很多。 短时间内,结局已经注定,温妍和曲歆然凄惨死去,作案凶手却逍遥法外。 对于靳舟来说,眼前心理这关想必是最难过的。 江予淮下意识地想开口安慰对方。 但下一秒脑海中却又回忆起晚上走出酒吧门口时的场景。 地面上散落着棍棒、啤酒瓶还有烂得不成样子的板凳。 靳舟站在一堆狼藉当中,脸上灰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擦伤。 看见这一幕时,江予淮的心脏一紧,甚至回忆起了在医院时那人鲜血直流的可怖场景。 如同被扼住喉咙,她说不出一句话。 可靳舟的眼神却轻飘飘的,似乎不知道肩膀上有伤口还未愈合,也丝毫没将自己安危放在心上。 思绪回笼,江予淮顿了一下,只道:“别多想,早点休息吧。” “我进去坐……” 靳舟还想说点什么。 但下一秒。 砰—— 房门就这样关上了。 靳舟吃了一鼻子灰。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再次重逢以来,江予淮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生气的情绪。 但习惯了对方一味的逆来顺受之后,这久违的性情流露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靳舟并非对江予淮生气的原因完全没有头绪。 但在她看来,那群男人骚扰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她出手阻止也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虽然……确实有些莽撞。 不过要让靳舟因为这件事情去特地和江予淮低头认错—— 还是有些拉不下脸。 她还没原谅她呢。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试图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靳舟最终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江予淮就好了呢? 事实证明。 第二天早上江予淮确实主动来敲了靳舟的门。 时间正好是她的生物钟前后。 听到清脆的咚咚声。 靳舟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胡乱抓了抓被睡得七零八散的头发,又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她快步走到门口,平复呼吸之后才故作镇定地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做好早饭了,来吃吧。” 江予淮的语气和昨晚并没什么不同,不带什么情感波动,但却又能微妙地感觉出一些心情不算太好的信号。 靳舟抬眼打算仔细地打量一番对方的表情。 这才发现面前的江予淮一头长发盘在脑后,皮肤白皙透亮,一看便是已经洗漱收拾过一番。 粉红色的可爱睡衣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浅色的露肩上衣搭配一条白色的纱质长裙。 与这些时日里总是穿着衬衫职业装的冷淡疏离感不同,多了温婉淡雅的气质。 大概是准备出门。 只不过——似乎没有叫上自己的意思。 穿的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去见谁…… 靳舟心里酸酸的,开口便带着一股阴阳怪气。 “江医生这是当我这里是酒店了?睡醒就走。” 江予淮刚转过身去,听见这句话之后语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那我今晚就回书香佳苑,不打扰靳律师了。” 靳舟愣在原地。 要走?这怎么行。 尾随犯的事情还没解决。 而且两个人的关系才刚刚回暖一些…… 靳舟伸手拉住对方的手腕:“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予淮没说话,脚步却停在那里。 靳舟扭扭捏捏了半天,小声地开口道:“住在这里不是也挺好吗?我没有想让你走的意思。” 江予淮沉默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晚上再说吧。” 靳舟的双眼微微瞪大。 晚上再说?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一晚上没哄江予淮,这人就要如此不留情面地抽身离开吗? 靳舟试图说点什么:“我……” 但江予淮没有继续和她在这里纠缠下去。 “先吃饭吧。” 靳舟闷闷不乐地答应了一声:“哦。” 早饭是皮蛋瘦肉粥,用的那天采购的食材。 靳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喂着粥。 心中却有些惆怅地思考着,如果江予淮真的执意要离开。 剩下的食材自己一个人还要吃多久才能消耗完。 对面那个人心思明显没放在吃饭上,江予淮也只当没看见,吃完自己那一份之后,才淡淡开口。 “今早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有个姓崇的年轻女人今早来导医台找过我。” 靳舟手上的动作一滞。 姓崇的年轻女人—— 难道是崇笙? 上次见面已经大概一周过去,期间电话号码成为空号之后,她便没有再联络上崇笙了。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 靳舟抬起头看向江予淮:“能联系上她吗?” 江予淮摇了摇头。 “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哦……” 靳舟有些失望。 江予淮又开口:“留下了一个地址,她说可以的话,希望你和我一起过去。” 三鹿区,成理大道121号。 崇笙留下来的地址不是某栋民房或是小区。 而是三环开外的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位于开阔的快车道旁边。 靳舟和江予淮开车到达的时候,才刚过十点。 虽然是周末,但街边的人流量不大,店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门口坐着一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头发半扎着,身上还系着围裙。 脑袋耷拉着,正撑着那里补觉。 似乎是店主。 靳舟走上前轻轻地摇了摇那人的肩膀。 “打扰一下。” 女人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道:“怎么了?要喝咖啡吗?” 靳舟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不过我们不喝咖啡。” 女人打了个哈欠,终于醒转过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 “来找人?” 靳舟和江予淮对视一眼,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我们找一个叫做崇笙的人。” 女人站起身来,重新确认了一遍:“你们是——靳律师和江医生?” 江予淮微微点头:“是的。” “跟我来吧。” 女人带着靳舟和江予淮走进店里,先是穿过后厨,然后又上了一道狭窄的楼梯到了第二层。 上面是一个库房,但货物已经被挪到一边整齐地放好,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地毯,显然有了些别的用途。 崇笙正坐在角落里,嘴角有一道淤青。 靳舟记的很清楚,上一次见面时,没有这一道伤口。 【📢作者有话说】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43 ? 43 ◎靳舟,你走错路了。◎ 在听见脚步声的一瞬间, 崇笙浑身颤抖了一下,立马回过头来看向来人的方向。 直到看到靳舟和江予淮熟悉的面孔,眼中的警惕才褪去。 一旁的江予淮没有开口, 或许是在评估着崇笙的精神状态。 靳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在心中暗自思索。 明明是大白天, 店内也还有那么多空位。 崇笙却只是窝在这个光线幽暗的地下室。 应激反应越发严重不说,脸上也添了新伤口。 靳舟顿了顿,试探性地开口:“崇小姐,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崇笙的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将还在颤抖的手指合拢。 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靳舟的问题, 反而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个带路的女人。 “雯姐。” 被称作雯姐的女人语气温和:“放心,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下去慢慢谈吧。” 得到这个答复之后, 崇笙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谢谢雯姐。” 坐下来之后。 雯姐去了后厨。 整个前厅便只剩下三个人。 江予淮主动开口问:“崇小姐, 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到你吗?” 对于麻烦两人这件事,崇笙感到有些不安,后面的话便也有些难以说出口。 “江医生,我……” 江予淮心中明了,柔声引导道:“没关系, 你先告诉我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对上她鼓励的眼神, 崇笙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法院的判决下来, 除去对私生子的抚养费之外,绝大部分婚姻共同财产被划归崇笙的名下, 其中包括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 等待法院程序了结, 刘志将会因为故意伤害罪的控告, 而面临数十年的刑罚。 崇笙请了护工,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期间,崇大强回了老家,只有廖金莲偶尔会来医院看一看她。 在崇大强看来,女人离婚终究是件丢脸的事情,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廖金莲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偶尔来的几趟,嘴上也大多是在说隔壁村的某某某条件不错。 让崇笙考虑考虑,有机会就去接触一下。 “总不能就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吧,像什么样子。” 老家燕镇经济落后,山路闭塞,最看重所谓‘贞洁’,又多的是搬弄是非的男男女女。 崇大强和廖金莲的表现也几乎都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崇笙从来都只是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崇大强同廖莲晶一起来了医院,两人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那天,崇大强的表情出人意料的十分和蔼,廖莲晶也破天荒地给她炖了排骨汤。 崇笙受宠若惊地听着父亲以语重心长的语气告诉自己要保重身体,再心情复杂地喝下了一整碗排骨汤。 她清楚父母不会那么轻易地有所改变,可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对家庭的幻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崇大强咳嗽一声,开口对崇笙说:“笙女子,给光宗拿三百万出来吧,他年底要结婚,现在得把房买了。” 崇光宗是崇笙的弟弟,是崇家唯一的男丁。 崇笙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缓过来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崇光宗不是个有出息的,念完初中便辍了学,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整日在街上游荡。 但即便这样,崇大强和廖莲晶也将全部的希望寄予在他的身上。 从来不打不骂,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两句。 与之相比,自己这个女儿倒是一点都不像亲生的。 是了,崇大强和廖晶莲从来便是如此。 想通这点,崇笙开口拒绝:“我没有那么多钱。” 崇大强不信。 “我可是知道的,刘志要去坐牢,法院把他的财产都判给你了,连三百万你都拿不出来?” “我没有那么多钱。” 三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执行下来的财产没有这么多,除非将这房子也给卖了。 受了伤的女儿在医院里躺着,崇大强漠不关心。 可到了儿子要结婚的关头,崇大强竟想让女儿砸锅卖铁为他买房。 崇笙孝顺,但却并非愚蠢。 不管自己的父亲怎么说,她都一口咬定自己没钱。 双方都不退让,争吵愈演愈烈。 最后还是护士叫了保安,这才把人劝了出去。 崇大强和廖莲晶是走了,但当天晚上,崇光宗却从邻市赶来,亲自来见了崇笙一面。 男人的手上纹着花臂,头顶的头发被剃了个干净,看向崇笙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戾气。 再看不见半分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叫姐姐时的可爱光景。 崇光宗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但他刚离开不久,便有一个人打来电话。 “想死吗?” 不问名字,也不报出处,只说了这么一句。 起先崇笙以为对方打错了。 可就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有不下二十个人轮番打通电话过来。 或是脏话连篇,或是沉默不语。 不仅如此。 医院内似乎也多了些形形色色鬼鬼祟祟的人。 有的戴着鸭舌帽。 有的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看起来痞里痞气的。 却无一例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崇笙提前出了院。 可家附近也似乎有人一直如影子般跟随着。 直到某一天,她再次和崇光宗在楼下擦肩而过。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咧了咧嘴角。 年少时期便学会了吸烟,还有嚼槟榔的恶习。 男人牙齿被熏得有些泛黄,有的已经坏了大半。 这个笑容算不上友善,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看见这一幕画面,崇笙生理性地反胃,俯在一旁呕吐起来。 她终于明白,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诡异的事情从何而起。 那个从小便调皮的男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恶魔。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靳舟皱了皱眉:“报过警了吗?” “报过,但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行为,人来了又走了。” “手机号也都是虚拟地址,信号发出地在国外,拉黑也没用,他们会源源不断地打电话过来,所以我直接把手机号注销了。” 崇笙的眉眼之间满是憔悴,声音有气无力。 靳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思考。 江予淮看向崇笙嘴角那道伤口。 “这道伤是怎么造成的?” 崇笙疲惫地回答:“去公司做工作交接的路上被打的。” 靳舟抬起头问:“这次暴力行为,你告知过警方吗?” “说了。” 靳舟追问:“警方怎么处理的?” “拘留五天,并处罚款。” 对于评级在轻伤以下的伤口来说,这样的处罚在意料之中。 但是这显然不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店外有几个男人走过。 崇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害怕,下她意识地低下头。 察觉到崇笙的恐惧,江予淮轻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靳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现在是暂时居住在这里吗?” 崇笙低低地回答:“嗯,这是雯姐的店。” 靳舟的回想起那个被叫做雯姐的女人。 穿着围裙一脸悠悠然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咖啡店店主。 但她的肩膀处却有半条裸露在外的刀疤。 初到店,靳舟拍醒睡梦中的她,只一个瞬间,对方手臂上的肌肉便以极快的反应速度紧绷起来。 这些迹象表明,这个所谓的‘雯姐’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靳舟思索道:“你和雯姐是……怎么认识的?” 崇笙犹豫了一下。 这时雯姐恰好从后厨走出来。 “小笙的精神不太好,在路边险些被车撞到,我上前救下了她,然后便听说了这些事情。” 雯姐走上前,将咖啡放在两人面前。 “这附近的人我很熟悉,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所以才让小笙过来我这里。” 靳舟抬头看过去。 雯姐的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心虚游移的感觉。 对于前面的话靳舟已经信了大半。 崇笙也肯定道:“确实是这样。” 靳舟的目光微敛,陷入了沉思当中。 有雯姐在,崇笙的人身安全想必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总归要解决问题。 让法院和警方牵涉其中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这样的话—— “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吧。” 人身保护令的受理在24小时至72小时之间。 当前暂时还处于空窗期。 从法院出来,靳舟便将崇笙送回了雯姐的咖啡店。 相比起其他地方,那里还算是比较安全。 她已经留下了雯姐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回到车内,靳舟将安全带系好,准备启动离开。 可手放在方向盘上时,动作却略微一停滞。 现在去哪? 回家——还是书香佳苑? 她的余光瞥向一边的江予淮。 对方正转头看着窗外,看不清表情。 靳舟有些心虚地想,既然没说话,那就默认回家了。 黑色的奥迪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往城中驶去。 江予淮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红灯亮,车辆停滞。 前面是一个分岔路口,往左是绕城高速,去往书香佳苑,往右是回家。 靳舟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江予淮一眼。 没想到却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幸好绿灯亮了。 靳舟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往右前方行驶。 但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靳舟,你走错路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事 所以更新会晚一点抱歉[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44 ? 44 ◎你没有哄我。◎ 这是自重逢以来, 江予淮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靳舟本以为某某律师某某医生这样的称呼,姓加上职业,便极尽疏远和冷漠了。 但此刻听见靳舟二字。 她才恍然察觉, 原来对于曾经以最最亲密的距离相处过的人。 即便只是简单地称呼名字, 心里也会泛起无法自制的失落情绪。 靳舟顿了顿, 继续按照既定路线往前行驶,只当自己不知道江予淮在说什么。 “什么走错了?不就是这边吗?” 江予淮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转向靳舟。 这人目视着前方,看起来淡定自若。 可紧抓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却不自觉地凸起。 她开口提醒:“佳香书苑在左边,这条是去临江苑的路。” 临江苑, 也就是靳舟所住的地方。 靳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嗯。” 可江予淮却没让靳舟糊弄过去。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看过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 空气安静了一段时间。 靳舟坐直身体,顾左右而言它:“崇笙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我们也该回家了。” 江予淮语气平淡:“那是你的家, 不是我的家。” 如同夏日的暴雨般,这句话倏地在靳舟心里掀起一股压抑烦闷的感觉。 她转过头去看她。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尾随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 你就先待在这边。而且一开始也明明是你说的要来暂住,现在又要……” 说到后面,靳舟有些恼了,语气渐弱,几乎不可闻。 江予淮低垂着眼眸没看靳舟, 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不是你说的吗?我把你这里当酒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多有打扰, 那我回自己的家就好了。” 靳舟的表情一滞。 明白那时候说的气话终于惹了祸,她闭上嘴闷闷地没有说话。 再抬起头来时, 江予淮依然只是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靳舟明白。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的话, 对方说不定就会当场下车离开。 可要真的让靳舟承认她不过是误会了江予淮要穿的那么好看去见别人, 所以才说出了那么句酸溜溜的话。 她又做不到。 靳舟张了张嘴,到最后只硬邦邦地吐出一句。 “不准。” 刚好有大货车从一旁经过,这两个字无声无息地隐入汽车的轰鸣声里。 江予淮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靳舟憋红了脸,索性破罐破摔道:“我说不安全,你不准回去。” 话说出口,靳舟便有些后悔了。 毕竟她又不是江予淮的谁。 以她们现在的关系来看。 ‘不准’二字属实称得上僭越,甚至还有些无理取闹。 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 大概是不知如何回应,江予淮果真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的时间里,靳舟的余光时不时从身侧那人的脸上扫过,生怕她再开口提要回家的事情。 就在这时,江予淮抿了抿唇,似乎是要说点什么。 靳舟的手心出了些汗,抢先一步开口道:“我们去看电影吧。” 江予淮怔在原地。 靳舟的喉咙吞咽了一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苏赟送的票,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 江予淮面色微妙地看她:“苏律师送的票?” 靳舟自然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邀约。 也知道这个借口十分的拙劣。 但这人总不可能真的去找苏赟问吧? 想通这点之后,她的肩膀挺直了些。 “是啊,帮明星打的名誉权案子,对方送了她一沓电影票,所以就给我拿了两张,正好咱们两个人,不看也是浪费,你就跟我去呗。” 靳舟不知道。她说谎话或是心虚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还会有意无意地舔嘴唇。 江予淮没戳穿她的谎言,只淡淡地应了声:“嗯。” 嗯的意思是—— 她答应了? 靳舟面上佯装镇定,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江予淮的脸上瞟。 “特供票只针对指定影院,最近的一家正好在朝开区,临江苑附近。” 江予淮看起来不甚在意,只随口说了句:“你定吧。” 靳舟心中一喜。 看完电影,吃个饭。 再在临江苑宿下不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吗? 车子一路开到临江苑附近的步行街,靳舟在公共厕所附近停下,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出来买票。 走进厕所,确认自己已经到了车内的视野盲区。 靳舟这才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 将位置定位到最近的电影院。 打开购票界面,选了一部看起来不错的爱情片。 下拉刷新。 今天的所有时间段都已售罄。 再换一部电影。 同样也是如此。 靳舟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日,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 连着换了几家电影院,也都是这样。 最近一家有票的,竟然远在十五公里之外。 靳舟有些后悔自己在放话之前没来得及做市场调查。 可是—— 如今总不能再开车把江予淮带回去吧? 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之后。 自称去上厕所的靳舟终于回来了。 她系好安全带,干笑着说了句:“刚刚肚子疼,所以待的时间有点久了,我们走吧。” 江予淮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 这人下车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几乎要哼起歌来。 现在眉头紧皱着,眼神也飘忽不定的。 在厕所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看样子是不太顺利。 “欢迎光临伏特加独家定制影院!” 明亮奢华的大理石地板,飘逸随性的字体招牌,笑容明媚的服务生。 “这就是你所说的明星特供票吗?” 站在私人影院的大厅里,江予淮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靳舟硬着头皮道:“这家店的店主是那位明星的朋友,所以……” 江予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当然不是。 店主是她的朋友。 靳舟避开她的视线:“我们快进去吧。” 这家店在商圈中心,位置十分优越。 走的高奢定位,店内装潢不错,服务也做的不错。 见江予淮看着那皮质沙发面露犹豫。 靳舟解释道:“这个包间是固定打扫的,每天都会消毒,不用担心会有卫生不达标的情况。” 事实上,这个包间也是朋友留给她的,根本没有其他顾客来过。 见此状况,一旁带路的服务生也见机地将一次性罩子铺好,再递上一条全新的毛毯。 江予淮微微点头道:“谢谢。” 服务生离开之后,两人便都坐了下来。 电影已经提前选好,是部恐怖片。 其实在一起的那几年间,两人也没少一起看电影。 恐怖片这样的种类却从来没有涉及过。 并非靳舟没有提过。 只是每次提议都被江予淮回绝了。 那时靳舟便有所猜测。 这人大概是害怕。 房间内恢复一片黑暗之后,屏幕缓缓亮起。 《怨》 靳舟暗自观察着江予淮的表情。 如同预料之中一样,在血红色电影名浮现而出的一瞬间,对方的身体便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些许。 果然。 江予淮害怕恐怖片。 第一个突脸的恐怖画面来袭。 狂风暴雨之中,阴森可怖的祠堂内,长发红衣的女人吊死在横梁上。 眼睛充血凸起,舌头和着血露在外面。 再加上诡异的背景音乐。 画面的冲击感不可谓不强。 在此时,手背上传来一股奇怪的触感。 还带着一股凉意,似乎是人的手指。 靳舟被吓得一个激灵。 立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确实有一双手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腕。 不过,那双手的主人倒并非什么鬼怪。 而是身旁那人。 在微弱的光亮下,靳舟看清了江予淮现在的样子。 她的脸色煞白,眉头蹙在一起,嘴唇也闭的很紧。 肩头微微发着抖,额角还似乎出了些汗。 靳舟的心尖一颤,有些不受控制地心疼起来。 她转头着她:“很害怕吗?” 江予淮没说话,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靳舟靠过去了一些,将手放在她的腰间收紧,轻声问:“这样会好一点吗?” 靳舟体热,无论冬夏身上都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暖意。 令人脊背发凉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来回放映,江予淮不自觉地靠近了些。 直至埋进靳舟的颈间,又闻到那熟悉的水生调香气,她如雷声般鼓动的心跳声才终于安定下来。 只是—— 缓过来之后,却又有了鼻尖泛酸的感觉。 不知是因着自父亲死后便未曾触及的恐怖片,还是因着这错过的几年。 怀中的人呼吸愈渐紊乱,靳舟抬手关掉了电影。 不禁有些后悔选择了这部恐怖片。 就在这时。 “靳舟……” 江予淮喊了她的名字。 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清冷克制。 其中却不难听出一丝隐秘的颤音。 在意识到江予淮哭了的一瞬间,靳舟有些手足无措。 她低头看她,柔声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江予淮没有说话。 靳舟哄她:“我们不看电影了,我带你回家,好吗?” 江予淮摇了摇头:“不去。” 靳舟愣了一下:“为什么?” 这时江予淮也终于抬起头来看她,眼尾还泛着红。 “你没有哄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鼻音,似控诉,又似在撒娇。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发生什么呢?好难猜啊[狗头] 45 ? 45 ◎是,我就是在吃醋。◎ 江予淮生气时特征十分明显。 有问必答, 有要紧的事情也会正常处理。 但绝不会主动开口闲聊半句。 从昨天晚上开始江予淮就在生气,对于这一点靳舟心中早有感知。 明知对方生气却一直没有低头的理由也很简单。 靳舟觉得自己出手救人的事情没有错。 若是江予淮真的开口因为这件事情和她探讨对错。她甚至能认真地列出不下十条理由来阐述自己所作所为的必要性。 可江予淮十分聪明。 她没有正面提出过自己生气的原因,但又以适当的方式不重不轻地向靳舟表达了自己正在生气的情绪。 再加上此刻那双蓄着水汽的桃花眼。 于是靳舟的心瞬间便软了半截。 什么是非对错, 什么面子志气, 便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靳舟看着她的眼睛软声哄:“我错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 江予淮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认真地问她:“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 靳舟的面上有些犹豫:“我……” 江予淮心中有了数,只摇了摇头。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嘀嗒—— 是水珠落在沙发皮面上的声音。 靳舟没辙,抬手轻轻地替人擦了擦眼泪。 “我知道, 那么多人在的时候,我不该那么冲动, 下次我一定会用更加稳妥的方法去解决问题的, 好吗?” 江予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次在医院, 你被刘志捅伤吗?” 事情刚刚过去半个月,伤口也才愈合结痂不久,靳舟自然记得。 于是她回答:“记得。”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你觉得痛吗?”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江予淮已经猜到了靳舟的答案。 毕竟那是一台局部麻醉手术, 麻醉药效过去之前应该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靳舟果然回答:“不痛。” 江予淮又轻声问:“那你觉得, 我会痛吗?” 靳舟愣了一下,犹豫着半天没有回答。 江予淮先动了, 她把她的手牵过来按在自己的心口。 她说:“我来告诉你,会。” 靳舟顿了顿:“我做手术的时候, 你在……” 江予淮安静地看着她:“我一直在门口等着你从里面出来。” 靳舟的面上有一丝愕然:“……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没告诉你, 你自然不知道。” 江予淮的声音很淡, 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她是否知道。 靳舟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 “你或许觉得,只是一个刀伤,没有伤及命脉总能救回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打架,小心一点总不会有事。” “可是生命远比你想象的要脆弱,靳舟。” “医院里面每天都会有人因为或严重或不起眼的问题失去生命。” “我见过的,我听说的,数不胜数。” “甚至有人只是出了汗之后喝了一杯冰水,人就救不回来了。” “所以看见你赤手空拳地面对一群拿着武器的成年男性时,我真的很生气。”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不明事理。” 说到这里,靳舟的眼神有些闪躲。 因为她确实曾经这样想过。 可江予淮并没有看她。 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没觉得你救下那两个小姑娘是错的。” “可是我也害怕失去你。” 言尽于此。 江予淮垂下眼眸,也将情绪隐藏起来。 靳舟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 所幸还有手心那如鼓点般的律动能让她窥见江予淮的一点心绪。 其实很好理解不是吗? 如果是对方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自己一定也会焦虑不安以至于失去理智。 就如同那时江予淮被刘志挟持的时候一样。 靳舟终于察觉到从头到尾自己都忽略了江予淮的心情。 她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开口:“抱歉。” 江予淮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靳舟有些急切地问:“去哪里?” “回书香佳苑。” 靳舟拉住她的手:“不去。” 江予淮转过头冷静地看她:“不去?然……” 靳舟没有给江予淮把话说完的机会。 手上微微用力,对方便因站立不稳直接摔回了沙发上。 靳舟欺身而上,寻到那处柔软的嘴唇。 温柔含住,细细研磨。 冰冰凉凉的,又带着一股细碎的咸意。 这是靳舟第一次品尝到眼泪的味道。 江予淮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回应。 靳舟便也只是点到为止。 在离开之前,她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脸。 “江予淮……原谅我好吗?” 靳舟常年奔走于法院和警局之间,早已习惯了以压迫性的语调强占心理先机。 但少见的,这次她的声音温柔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江予淮终于有所反应,眼睛虚虚地望向她。 靳舟继续道:“我不会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不会离开你,我向你保证。” 江予淮没说话。 靳舟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埋在耳边用气声喊:“姐姐……” 江予淮30岁。 而因为年少时候跳过级的缘故。 靳舟比她要小两岁。 今年刚好28。 可既然是同级,人生阅历大差不差。 靳舟也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比江予淮小的事实。 她从不会一本正经地喊江予淮姐姐。 只有一个例外。 在床上的时候,靳舟总是不厌其烦地在江予淮的耳边喊那两个字。 感受着她因为羞耻而浑身紧绷的身体,十分恶劣地看她为此屡屡失控。 而此刻,江予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别这样叫我。” 靳舟没有因此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的视线自上而下。 鲜美可口的嘴唇。 白皙嫩滑的脖颈。 完美精致的锁骨。 最后聚焦到那条沟壑,和呼之欲出的美景。 她十分刻意地加重了姐姐两个字的读音:“可是你还没有原谅我,姐姐。” 嘴唇动了动,江予淮转头看向墙边的角落。 那里什么都没有,用来分散注意力却很合适。 “我原谅你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靳舟却还不太满意。 她低下头,嘴唇似不经意般从白皙上蹭过。 那处便涌上一阵嫣红。 身下之人反应很大,浑身都是一颤。 看见预料之中的美好画面,靳舟勾了勾嘴角。 江予淮实在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大胆,有些不安地看向门口,又羞又恼地喊她的名字:“靳舟!” 靳舟若有所思道:“姐姐不叫我舟舟,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又俯身下去,寻着那脆弱敏感的耳垂咬了咬。 江予淮的身体瞬间紧绷,就连呼吸似乎都急促了不少。 眼见着靳舟似乎还要更进一步。 江予淮终于低头认输。 她紧攥着靳舟的衣角:“舟舟……不要在这里。” “什么不要在这里?” 靳舟只当自己不懂那人的意思。 指节自脊背划过,便带起一阵战栗,再调转方向,路过那早就挺立鲜红的。 终于有压抑不住的声音从齿间溢出。 带着一点低低的哭腔。 不过这次似乎不是因为难过、而是…… 她哀求她。 “我们回家好不好?” “哦——” 靳舟的语调坏心眼地转了个弯:“可是我记得,姐姐说过,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 身前的异样无法忽视,一阵一阵的失重感,如同踩在云端。 但欢愉之中带着一些空虚,便让人觉得十分委屈。 偏偏这时候,这人还拿这句话来说事。 江予淮的鼻尖酸涩,抬手挡住眼睛。 紧咬着嘴唇,不再让一丝一毫的声音泄露出去。 见这场景,靳舟哪还不明白是自己逗弄的过了火。 她移开江予淮固执的手,轻轻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上吻了吻。 “好姐姐,我错了,别生我的气。” “你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你不会这么说。” 江予淮的气息不稳,话尾带着颤音,眼神却很是认真。 这句‘那就是这么想的’自然是指你的‘家’我的‘家’的问题。 靳舟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打算将这件事情蒙混过关的。 如今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眼神游移,摸了摸鼻尖。 “上午的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你今天不是穿的裙子和露肩上衣吗,很好看。”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升起一抹红霞。 毕竟—— 靳舟很少会这么直接的夸人。 靳舟顿了顿,终于切入主题。 “我以为你要出门去见别的人,所以才会那么说,你别放在心上。” 出门去见别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 江予淮有些愕然地看向靳舟。 靳舟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视线。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放映屏幕因为许久没有操作而熄灭了。 包间陷入到一片黑暗的瞬间,江予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在吃醋?” 靳舟下意识地低头,然后又意识到一片暗色中,江予淮根本看不清自己的神色,于是又再度抬起头来。 不过江予淮的视力不错,正好将这人在黑暗中欲盖弥彰的动作观察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再次开口:“你在吃醋。” 话里带着一分疑问,九分笃定。 靳舟能明显察觉出,与刚才不同,对方似乎又找回了游刃有余的感觉。 她本想反驳,可思维一转。 大方承认又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江予淮能因此感觉到她对她的半分心意的话。 于是,靳舟回答。 “是,我就是在吃醋。”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到我在人流量巨大的奶茶店坐着写她们两个调情呢?[狗头] 今天真的很极限,还好在十二点之前发出来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46 ? 46 ◎你想让我干的事情。◎ 江予淮没想过靳舟竟会如此坦坦荡荡地承认下来。 她的嘴唇微张, 有些意外。 “你……” 见江予淮将后半句话咽下去,靳舟却如同受了鼓励般眼神亮亮地看向她。 “我承认了,然后呢?” “你打算惩罚我还是——奖励我?” 既便没有光, 江予淮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直接而炙热的目光。 如同开水泼进细雪中, 激起升腾的烟雾和滋滋的轻响。 她的面上不自觉地发烫, 心脏的某个角落似乎也开始躁动。 连带着与对方肌肤相接的位置,皮肤都变得分外敏感。 江予淮的手指收紧,不动声色地远离靳舟,几乎要回退到沙发的边界。 她开口道:“我没有打算做什么。” 当眼睛适应黑暗之后,靳舟失去的感知以一种点到为止的形式重新回归。 深邃柔美的侧脸。 精雕细琢的锁骨。 即使是在如此模糊不清的视线中, 江予淮的身体也散发着一股动人心魄的美。 不仅如此。 一推一拉之中,开肩样式的领口不小心被扯下来些, 堪堪挂在肩头。 于是褶皱散乱的衣服中, 便十分诱人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余下妥妥帖帖地穿在身上的部分,也再没了平时那种规矩克制的感觉。 反倒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信号。 靳舟突然有点渴。 但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渴。 是想将对面这个人吞吃啜饮的渴。 她舔了舔嘴唇。 顺手将一旁的小夜灯打开。 昏黄暧昧的灯光中, 光影似乎也在交织缠绵。 她十分霸道地将江予淮刚刚避让出来的空间尽数侵占。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接近于负。 鼻尖抵着鼻尖。 呼吸缠绕,连带着身上的味道也十分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靳舟看见,对方的眼中倒映出自己的光影。 她哑着嗓子回应上一个话题。 “那很不凑巧,我跟你恰恰相反。” 距离近到一定程度之后,氧气似乎也开始短缺起来。 没有人喝酒,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如同酒精般让人迷离沉醉的气息。 江予淮的嘴唇微启, 几乎要顺从本心去贴近那处温软甜美的唇。 持续供应的冷气使她的身体一直保持在一个合适的温度区间,却并没能够让摇摇欲坠的理智降温。 身体各处的细微反应最终汇成心尖荡起的微波, 欲望挣脱牢笼。 江予淮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她问:“你想要我怎么奖励你?” 靳舟答:“就在这里。” 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江予淮的内心有些挣扎。 在她犹豫着没有说话的时候。 靳舟却突然埋头向下。 紧接着,紧密湿热的潮水便包裹而来。 江予淮愣了一下。 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指尖已经下意识地弯曲, 又绷直。 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开关。 那人的口中便溢出了难耐的声音。 江予淮低下头。 靳舟直直地看向她。 因为生理性的泪水, 眼尾自然而然的有些发红。 但尽管这样,那目光中依然带着隐忍的渴望。 江予淮有些失神。 这里十分隐秘。 可门外依旧时不时会有服务员走过。 而此刻。 她坐在这里。 靳舟跪坐在地上。 多么荒唐又「」糜的画面。 江予淮鬼迷心窍的开口:“嗯。” 她想,自己应该是疯了。 没有时间让江予淮想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在得到应允的瞬间,靳舟立即欺身压了上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那人便一改刚才的羸弱姿态。 从乖顺的幼犬变成了凶猛的恶狼。 江予淮瞳孔微微放大,难掩脸上的惊讶。 “你……” 靳舟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表情:“你什么?” 江医生这个时候还想据理力争。 她气息不稳地开口:“不是我在上面吗?” 靳舟勾了勾嘴角:“我只说了在这里,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在上面了?” 三言两语间,江予淮的手被高高束起。 有人轻轻地撩起衣摆,在她的身上四处作乱。 以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 两三下拨弄,便是泛滥成灾。 江予淮的心被羞耻感占据。 她别开脸,把视线从靳舟的动作上面移开。 “你强词夺理。” 这句话的话尾带着一股几乎不可察觉的颤音。 轻飘飘的,没什么谴责的意味。 反倒满足了一点靳舟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小情、趣。 她的眉毛微微上挑,没有说话,只直直地俯身下去。 意识到靳舟的意图,江予淮整个人都变得坐立难安了起来,她双手用力,想要挣脱她的禁锢。 靳舟却反倒将那双手攥得更紧。 江予淮祈求地看她:“不要,我没有洗……” 靳舟吻上去,将她的后半句话咽进了自己的嘴里。 在氧气告罄的前一秒,两张唇瓣才分开,中间似乎有水光闪过。 拉丝了。 江予淮咬住略微发肿的嘴唇。 靳舟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而魅惑:“姐姐,听话。” 舔舐。 回转。 吮吸。 靳舟如同一个技艺娴熟的匠人,尽心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视觉上的感官无与伦比。 走廊上却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精神紧绷成一条线,在崩坏的边缘徘徊。 江予淮咬紧下唇,将一点一滴的呜咽声隐忍地湮灭在齿间。 极致的「」愉,却又无法克制的委屈。 高高荡起在云间的瞬间,她终于无法自持地放任自己哭出声音。 春日的馈赠是漫天的甘霖。 靳舟欣然接受,任其沾湿鼻尖。 气氛到这里,电影是看不下去了。 两人回了家。 靳舟放好水,将江予淮轻轻地放进浴缸里,准备帮她洗澡。 江予淮拒绝了她的帮忙,沉默着清理着自己的身体。 一看便知是心情不太美妙。 不过真的生气倒也未必。 只是江予淮有洁癖。 受不了在别人躺过的沙发上做那样亲密的事情。 而且还…… 靳舟直接开口认错:“我错了。” 江予淮转过头看她:“哪里错了?” 靳舟一脸正经道:“错在不该直接吃唔。” 最后一个字模糊不清,因为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不许说。” 江予淮瞪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十足的恼意。 靳舟将眼中的笑意隐下,趁机在对方的手心舔了舔。 感受到这抹湿润,江予淮如同触电般将手移开。 “你干什么?” 靳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是想告诉你,其实那家私人影院是我朋友的店,包间是特地留的,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进去过。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不干净的问题。”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她顿了顿:“你不是说,这是苏赟送你的电影票吗?” 靳舟开口解释:“当然是骗你的,就算真的是明星的名誉权案子也很少会有送电影票的。” 手上的动作停滞一下,江予淮明知故问道:“骗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 靳舟摸了摸鼻子,视线游移到水面:“就是不想让你回去。” 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因为这一趟子事而积攒的最后一抹气也终于消散。 但出于某些心思,江予淮的面上不显,只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是吗?” 是吗? 靳舟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想明白,江予淮已经从浴缸里站起身来,围上浴巾,打算往外走。 似乎忽略了这里还蹲着一个人。 靳舟有些急切地站起身来。 “你去哪?” 江予淮的脚步一顿,淡淡开口:“这里是你的房间,我自然是去我的房间。” 靳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江予淮回头看她,平静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靳舟张了张嘴。 确实没什么问题。 毕竟她们又没什么关系。 她垂下眼眸,生起了闷气。 “可是我们刚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情,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 应该是事后温存的时间才对。 对于靳舟未说完的话江予淮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当然会有这样一段事后温存的时光,不过—— 不是现在。 因为还有正事要做。 江予淮抬头看向靳舟,故作疑惑。 “哪样的事情?” “哪样的事情……”靳舟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没想到江予淮会做出翻脸不认人的事情。 “你!” 江予淮开口打断了靳舟的话,眼中意味深长:“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话题进行到这里,靳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予淮还在为刚刚的‘上下’较劲。 她的脸莫名有些发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江予淮也没继续说下去。 热气升腾,暖黄色的灯光下雾气缭绕。 将视线也局限在一个十分有限的范围内。 江予淮的身形也藏在袅袅的雾气中,模糊不明。 靳舟能猜到对方正注视着她。 却想象不出那张克制矜持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种‘渴’似乎又上来了。 上次,是江予淮帮她解了渴。 这次又要怎么样才能缓解这样的感觉? 靳舟抿了抿嘴唇,微微调整着呼吸。 “那……你想干什么?” 江予淮从雾气中走出来,一步一步地靠近,直至将靳舟完全逼退到墙边。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因为被打湿而贴紧在靳舟身上的衣服。 那些细微的变化便无所遁形。 江予淮的眼尾微微上挑:“干——你想让我干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求你了] 47 ? 47 ◎你耍流氓。◎ 靳舟倒吸一口凉气。 眼睛左看右看的, 就是不往对面那人脸上放。 她干巴巴地解释:“我没想让你干什么。” “没想让我干什么?” 江予淮眼光潋滟,意有所指道:“我以为对于律师来说,诚实应该是第一准则。” 靳舟没说话。 江予淮勾了勾嘴唇, 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口是心非。” 靳舟不承认:“谁口是心非了?” 江予淮扫了一眼她身前。 一阵一阵的凉意自背后的墙面传来, 浴室当中又有热气翻涌。 冷热交加之下, 脆弱敏感之处也越发彰显着存在感。 江予淮轻笑着没有说话。 靳舟的脸便有些发热,大脑的运转似乎也迟钝起来。 她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可这件衣服的材质本就轻薄,她的行为并没有起到什么掩盖的作用。 反倒衬得那里更为醒目了。 靳舟恼羞成怒地开口:“江予淮,你耍流氓。” 江予淮看向她,眼中有些无辜。 “我有做什么吗?” “你……” 靳舟张了张嘴, 半晌没举出这人的罪证。 毕竟对方还真没做出什么逾距的事来。 在这时,那双唇又靠近过来, 贴在她的耳边用气声说。 “要是这都算耍流氓, 靳律师刚刚做的,岂不是更加——让人害臊。” 江予淮说的话在理, 但靳舟不甘心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硬着头皮道:“说我口是心非,可是你明明也很享受。” 江予淮只轻飘飘地看了靳舟一眼。 再然后,她的手上突然发力,竟没有丝毫预兆地将她的双手扣在身后。 靳舟的嘴微微张开,来不及反应便被压紧在墙上。 作为一个常年锻炼身体, 又曾在业余散打赛事中拿过奖项的人, 她的力量和反应力并不算弱。 按理来说不至于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江医生手里翻船。 但靳舟禁不住江予淮撩拨,内心一激荡起伏, 也就没余力来防备这突然的袭击了。 她有些慌张地问:“你做什么?” 江予淮的眉眼微微下垂,薄唇正经地启合。 “爱。” 靳舟下意识地挣扎, 无果。 禁锢反倒越收越紧, 就连手腕处都传来一些细微的刺痛。 当身体自主权被夺走的时候, 大多数人的内心中都会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 靳舟明确地知道江予淮不会伤害她。 可她也同样明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失去对于身体的掌控。 失去理智、分寸、羞耻,甚至于对快乐的感知。 只是单纯地想象那样凌乱的画面,靳舟便已经感知到了带着湿意的变化。 她该洗澡了。 身体已经缴械投降,靳舟的嘴却依旧没有认输。 她紧咬着下唇看她:“你不会。” 靳舟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毕竟她也还记得上次那个雨夜,她们在车上…… 江予淮似笑非笑地看她:“是吗?” 寻常的职业若是常年坐在办公室,那便大多体虚羸弱。 可医生又不一样。 不管是长时间连轴转的工作还是心肺复苏时需要用尽全力的急救按压都要良好的体质和大量的体力支撑。 此外。 对于临床医生来说,手部的稳定性是不可或缺的。 无论是缝合患处还是处理伤口,都需要绝对的精度和准度来将误差保持在极小的范畴内。 而此刻,江予淮丰富的临床经验终于发挥作用。 并非治病,只为‘救人’。 指尖平稳而有力地挑动,扣子便应声解开。 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数道关卡接连失守。 转眼便露出一大片雪白。 轻若无物的舔舐,如同蝴蝶振动翅膀,激起一阵颤栗。 带着凉意的指节抵住。 毫无意外地捕捉到一股黏腻的潮湿。 江予淮吻了吻靳舟的眉间,轻声道:“你好像很期待我,舟舟。” 靳舟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白。 只剩下眼前那张冷清的脸。 可她的鼻尖带汗,眼中是不同往日的色彩。 似乎是在欣赏,似乎是在享受。 察觉到这一点,靳舟有些无地自容。 空气也变得越发稀薄,她挣扎着将嘴张到最大。 可这并不能缓解什么。 靳舟沉入到海底。 她在隐秘的寂静中失重、失控。 一波一波的潮水不知疲倦地冲刷而来。 靳舟战栗着。 终于发出一声喟叹。 她失去力气,软软地往下滑。 不知何时被放回了浴缸里。 夜还很长…… 过后,江予淮没再提要回客卧睡觉的事情。 靳舟也将所里的工作搬回了家里。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倒发现些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林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江予淮的联系方式。 期间又断断续续地打过几个电话过来。 最后一通电话正好被一旁的靳舟听到了。 她直接拿过电话,认真地告诫了一番林欣,对方才算安分了些。 几日过去,温妍和曲歆然的葬礼。 明明前后都是大热的天气,偏偏那天早上下起了小雨。 再见面时,两边的父母都憔悴了不少。 他们成全了两人的心愿。 温妍和曲歆然最终以妻妻的名义合葬,连同那对戒指一起。 仪式结束,人群大都散去。 靳舟站在那里,江予淮在她的旁边撑伞。 看着冷冰冰的墓碑,靳舟终于有了两人已经离世的实感。 她问江予淮:“我真的能替她们找到真相吗?” 江予淮无声地雨伞倾斜了些许。 “嗯,一定会的。” 翌日,故意杀人案开庭。 靳舟作为受害者代理人出席庭审。 冯志南杀害温妍和曲歆然两人的事实无误。 但考虑到犯罪嫌疑人患有精神分裂症,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检方最终判决免除冯志南的刑事责任,终生入住c市精神疗养中心进行强制治疗。 并对受害者家属进行精神赔偿共计七十万元。 由于没有亲属在世,对于冯志南的监护由政府机关负责。 另外,冯志南名下无房屋等固定资产,因此最终执行的金额仅有流动资产一千元。 众人气愤至极,可却又无可奈何。 人身安全保护令还没有申请下来。 崇笙那边又来了消息。 说是有了些新的信息要和靳舟分享。 靳舟开车来到上次的位置。 由于是工作日的缘故,这边的人流量不算很大。 照旧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要说与上次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只有店门口那红得晃眼的印迹。 一看便知是被人故意用油漆泼过。 靳舟有些心惊,想来这些天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事情,只是崇笙没有通知她。 她脚步匆忙地走进店里,却并没有看见预想之中愁眉苦脸的场景。 雯姐正在前台做咖啡。 崇笙也在,正在前厅里忙上忙下。 看见靳舟,崇笙冲她挥了挥手。 “靳律师!” 几人坐下来。 靳舟上下打量了崇笙一番。 对方头发利落地高挽着,身上围着围裙,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开口打趣道:“一身装备都齐全了,这是准备在咖啡店干下去了?” 崇笙笑了笑:“公司那边我已经辞职了。” 靳舟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会放弃那么好的一份工作。 “是担心安全问题吗?” 崇笙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忽然觉得还是自己过的开心最重要,所以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打算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既然是这样,靳舟表示理解。 她朝门口示意道:“这是怎么了?” 崇笙开口解释:“前两天他们找过来了,大晚上在店门口泼油漆,第二天又过来把店里面的东西砸得稀碎。” 晚上动手便于隐匿行踪,监控追踪的难度会大大升高。 这些人还算是聪明。 靳舟问:“店里面有监控吗?” 崇笙摇头:“有,不过他们破坏了摄像头,记忆卡片也被拿走了。” “警方怎么说?” “没报警。” 靳舟微微皱起了眉头:“那现在是?” 崇笙看向雯姐,后者点了点头。 崇笙继续开口道:“雯姐她认识一些朋友,私底下解决了问题。” 靳舟愣了一下。 雯姐耸了耸肩膀,随口道:“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来了,钱也赔了,喏,这些桌椅板凳都是刚去买的,九成新。” 靳舟的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 朋友…… 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朋友。 不过雯姐没有细说,她也不好问的太深。 靳舟重新看向崇笙:“这就是你说的新信息吗?” 崇笙摇了摇头:“不是。” 靳舟有些迟疑:“那……” 崇笙顿了顿:“你也看见了,我的父母对我不是很好,再加上从小就有些怀疑,所以……” 靳舟很轻易便听出了崇笙所指。 倒不如说,她也有着相同的怀疑。 “你去做了亲子鉴定?” 崇笙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拜托雯姐帮我查了查。” 又是雯姐—— 靳舟的目光落到雯姐的身上,对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压下心中的探究,耐心地开口问:“结果是什么?” 到这一刻,崇笙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我以为我是爸妈从路边捡来的,所以他们才对我和弟弟有所不同,但是我今天才知道。” “我是他们买来的。” 【📢作者有话说】 来咯[求你了] 48 ? 48 ◎陆依桐约我们明天去露营。◎ 被买来的? 靳舟的脸上有一分惊讶。 可想到那两人对女儿的态度便又觉得不算意外了。 想到这里, 她抬起头:“当年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件事情,崇笙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 到底是共同相处几十年的亲人,到头来却得知对方是让自己被迫离开亲生父母的帮凶。 任谁都很难接受。 她沉默了一会儿。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 我就住在大山深处的砖瓦房里, 但我的脑海里总会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大多是关于一个厂区边的宿舍楼房, 两个二三十岁的人,好像还有一个比我大些的姐姐。” “那时我也会问爸妈——崇大强和廖莲晶……” 崇笙不太习惯改口,脑中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闪过幼时的画面。 五岁的崇笙穿着陈旧破烂的衣服,上面还打着补丁。 而她面前的男人穿着干净利落的中山装。 小崇笙扯了扯父亲的衣服问。 “爸爸,我们一直住在这个大房子里吗?我怎么记得我们好像是住在一个楼房里的, 那里有很多叔叔姨姨,他们还会给我买吃的和玩具。” 男人毫不留情地打开小女孩的手。 “一天天的就知道说些疯言疯语, 我们怎么可能住的起那种房子?” “花我的钱, 还想要零食和玩具,能让你吃饱饭都算我大发慈悲了, 赔钱货!” …… 七岁的崇笙身上穿的是廖莲晶换下来的旧衣服。 袖子宽大,衣服下摆到小女孩的膝盖,整个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很不合身。 面前的女人正煮着饭。 锅里是今天的午饭。 稀稀拉拉的几根野菜。 另一边的锅里煮了肉末粥。 但爸爸不让她吃。 崇笙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姐姐去哪里了?” 女人一边往灶缝里塞柴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崇笙:“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我们家哪里有姐姐, 只有你弟弟。” 小小的崇笙撇起嘴巴:“可是我明明记得……” 这个时候,一股子喧闹的哭声响起。 女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听见哭声没有?还不快去看看你弟弟是不是拉裤兜里了, 一天天张着个嘴的就知道吃,我真是欠你的。” …… 崇笙沉默的太久, 靳舟开口喊她:“崇笙?崇笙!” 崇笙恍惚一下, 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在咖啡厅。 没在那个逼仄漏水的砖瓦房,眼前的两人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崇大强和廖莲晶。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但每次他们都说是我记错了,久而久之我也就真的以为那些记忆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了。” 崇笙的面上有几分苦涩。 很显然对于她来说,这些年过的也并不轻松。 靳舟思索片刻道:“你知道自己是被拐还是被卖掉的吗?” 崇笙抿了抿嘴没说话。 雯姐看了她一眼:“多半是被拐的,能住在厂区宿舍的父母,怎么会缺钱呢?” 靳舟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崇笙今年三十岁还多。 往前倒退回去三十年,那时候工人的待遇不错。 若是双方都是职工的话,家里的经济多半是不拮据的。 过了好一会儿,崇笙的眼神微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一个陌生男人带着我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坐的长途大巴。” 靳舟若有所思。 那大概率就是被拐卖了。 毕竟那时候没有监控设备,追踪难度高,对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打击力度也没有现在这样重。 拐卖人口的现象很严重,受到影响的家庭比比皆是。 靳舟重新抬头看向崇笙:“那你打算怎么办?” 崇笙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找到亲生父母。” 靳舟开口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崇笙犹豫道:“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了,靳律师……” 靳舟笑了笑:“一起共事这么久,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叫我靳舟就好。” 崇笙有些感动:“谢谢,现在什么都乱成一团,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还好有你们帮我。” “父母的名字我都记不得了,但方言和我们这边差异不大,雯姐认识的人多门路广,已经在帮我找了,剩下就是……” 崇笙顿了顿:“我想让崇大强他们和当初那个拐卖我的男人受到法律的严惩,你可以帮我吗?” 在多年的从业生涯中,靳舟了解过不少这样的案件。 常年受苛待的孩子长大,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找到了亲生父母,指认曾经的犯罪凶手。 可惜的是,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久远,拐卖孩子的凶手和买下孩子的共犯轻轻松松地逃脱法律的制裁。 只有被拐卖的孩子被白白磋磨了这么些年的时光,父母也早已经白发苍苍。 将崇笙拐卖到燕镇的男人是罪魁祸首,而作为收买孩子的买方,纵容甚至促成拐卖的发生,崇大强自然也难逃其咎。 两个人都十分可恨。 但靳舟要说的却并不是崇笙想听到的答案。 “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追诉时效只有五年,一般的拐卖儿童罪,追溯失效也只有十五年,现在已经过去了。” 这是就事论事道,并不带个人情感。 崇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激荡起伏的情绪:“那……我的这三十年,就这样算了吗?” 靳舟看向她,眼中带着歉意。 “追究崇大强的罪责不太现实。不过由于收养关系建立在非法买卖基础上,你们不构成合法父母子女关系,也不会产生法定赡养责任,他们无权向你索要赡养费。” 这样一来,崇大强二人要三百万去给崇光宗买房的打算自然就落了空。 燃眉之急解了,可却并没有让崇笙感觉到丝毫的解脱。 崇笙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从口中吐出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我一直以为,他们对我不好是因为……我不值得被爱。” 靳舟低垂着眼眸,心中思绪流转。 没人回答,这句话便落到地上。 雯姐抿了一口咖啡,转头看门外走过的路人。 “你值得,不爱你是他们的损失。” 崇笙满眼愕然地抬起头,却只看见一个漫不经心的后脑勺。 没等她探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对面的靳舟也开口了。 “崇大强收买被拐卖儿童的事确实过了追溯期,不过——那个男人倒还有些别的可能。” 崇笙的眼中瞬间便又燃起了希望。 “什么可能?” 靳舟表情严肃:“两种可能。” “如果这个男人在此期间依然在连续犯罪,那么追诉期限从最后一次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算。” “还有一种情况——” 靳舟的语气放柔了语气。 “如果你的父母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报案,但犯罪嫌疑人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听到这句话,崇笙的鼻尖有些酸涩,眼睛也变得越来越红。 余光瞟到这一幕,雯姐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她看不得女孩子哭。 她僵硬地拍了拍崇笙的肩膀,开口安慰:“找到亲生父母再做下一步打算吧,其他事情就先不想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靳舟开车回了律所。 走过办公区时,李晓溪和刘助理她们正在讨论案件。 靳舟又想起了之前听李晓溪说的那件拐卖案。 尽管两桩案子有联系的可能性不大,但靳舟还是开口问了句:“李律,你上次说的那位朋友找到亲生父母了吗?” 见靳舟突然提起这件事,李晓溪显然有些惊讶,她摇了摇头:“还没有呢,她那时候太小了,居住地和父母的信息很多都记不清楚了。” 靳舟追问:“她的老家是哪里的,你知道吗?” 李晓溪将手上的文件放下,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m市的一个小乡镇,叫……叫什么来着。” 靳舟试探性地问:“燕镇?” 李晓溪的眼睛一亮,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她的养父母就在燕镇。” 燕镇名字中带镇,大多数人一听这俩字便以为这里是一个发展不错的城镇。 到了地方才知道,燕镇、燕镇,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几百人口的乡。 崇大强和廖莲晶便是m市燕镇人。 这名被拐卖的女孩也是来自燕镇。 同一个地方出现两个被拐卖的女孩,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又或者说…… 被拐卖的女孩会不会不止她们两个人? 燕镇会不会就是一个乡民之间互相包庇,买卖人口成风的犯罪窝点? 想到这里,靳舟的背上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凉意。 叮铃铃—— 铃声打断了靳舟的思绪。 手机屏幕上显示。 来电:「江」 虽然正好是午饭时间, 但江予淮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也算是很少见的事情。 想来是有什么事。 靳舟接起电话,习惯性公事公办地开口:“有事吗?” “在忙?” 江予淮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还夹杂着医院的背景音。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冷淡,话中带着些询问的语气。 靳舟心中的焦躁瞬间被抚平,于是不自觉地将语调放轻了些。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 江予淮顿了一下。 “就是陆依桐约我们明天去露营,你想去吗?” 【📢作者有话说】 滑跪[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49 ? 49 ◎要不要告诉她们,我是你的女朋友?◎ 露营。 靳舟对这种活动算不上陌生。 大学那几年, 她还时不时会带江予淮去附近的山上扎营过夜。 陆依桐是江予淮的好朋友,对方提出的邀请她也没理由拒绝。 靳舟在心里过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一两天的空闲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她回答:“可以。” “好, 那我去回复她。” 江予淮的语气微微有些上扬。 靳舟随口问:“就我们三个人吗?” 江予淮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好像还有其他几位朋友, 不过我没问。” 靳舟把玩着手上的钢笔, 漫不经心地问:“那,到时候你准备跟她们怎么介绍我?” 江予淮的目光从文件上扫过,却在听见这句话时微微停滞在原地。 靳舟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 江予淮顿了几秒,故意开口:“靳律师?” 靳舟手指有些僵硬, 钢笔从指尖滑落下去,在桌面上滚动一圈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有些烦人。 她不咸不淡地回:“哦。” 不快之意十分明显。 江予淮嘴角微微上扬, 觉得这人的反应十分有趣。 这时, 办公室门口有脚步声渐近。 她抬头看过去。 站在门口的是院里新来的小护士。 好巧不巧,正是靳舟在酒吧救下的那位叫杜若水的女孩。 见对方扭扭捏捏地半天没讲明来意, 她便开口问:“小杜,你找我有事吗?” 听见江予淮说话,杜若水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真好听…… 杜若水是个声控。 早在遭遇骚扰的那天,陆姐姐帮着何警官处理伤口。 江予淮则是帮她消毒包扎。 那时听见这个漂亮姐姐轻声细语地叮嘱着伤口的注意事项。 杜若水便注意到了,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用语言形容起来未免有些逊色。 如果要找个最贴切的说法, 大概就像是雪山上没来得及完全融化的冰水一般。 清澈通透的, 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在交往时与人保持的距离疏远到大大超过社交距离所需。 但每每看着那双温柔和沐的眼睛,又不会让人生起讨厌的情绪。 杜若水从来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 只是后面再从警局出来就已经很晚了, 陆姐姐开着车送她和朴雨回家,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漂亮姐姐的名字叫什么便告了别。 正逢出校实习的季节, 杜若水日日期待着有机会能和漂亮姐姐在一个地方共事。 没想到这几日实习刚被分到第一人民医院, 竟真的和对方重新相遇了。 不过更加意外的是——江予淮这么年轻就已经坐上了主任医师的位置。 温柔、好看、声音还好听。 简直是梦中情姐。 杜若水的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涟漪。 此刻, 江予淮抬眼看过来,她便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江主任,副院长说让您有时间的话过去一趟。” 江予淮微微点头:“好,我忙完就过去。” “那我先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杜若水便落荒而逃。 江予淮愣了一下,倒也没多想,只觉得小姑娘大概都这样一惊一乍的。 电话那头的靳舟没继续说话。 江予淮明知故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靳舟淡淡地回:“没。” 江予淮轻笑一声:“上次依桐不是说我在追你吗?正好这次也这么说。” 靳舟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说法颇有微词:“你在追我吗?” “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吗?” 江予淮的声音放得很慢,细微柔和的语调打在耳边,带来阵阵痒意。 靳舟有些受用,但却没表现出来。 只哼了一声。 江予淮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要不要告诉她们,我是你的女朋友?” 靳舟的回答来的毫不犹豫:“不要。” 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江予淮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浅痛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 靳舟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含含糊糊地道:“再等等,你不是有事要忙吗?快去吧。” 江予淮还想继续问。 屏幕上显示有新来电,是副院长打来的。 “那……回聊。” 电话挂断,靳舟松了口气。 她听出江予淮的语气当中有试探的意思,所以才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一开始重逢的时候,靳舟将对方视作仇人,根本没想过她们还能有复合的那一天。 可既然当年的误会已经解开,靳舟也就没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两人现在生活在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和一般的情侣没什么两样。 靳舟可不是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女。 确定关系也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了。 但话虽如此,在没有弄清楚林欣所做的事情,给江予淮一个交代之前。 靳舟也没准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再和她在一起。 靳舟的目光微凝,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林欣那边就得尽早解决了。 而且—— 自从再见面以来就一直都是江予淮主动,这次可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说什么也得她先告白才行。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靳舟的思绪,她淡声道:“进来。” 意料之外的是,进来的不是来送文件的刘助理,而是背着手的苏赟。 工作时间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靳舟抬眼看她。 “来干什么?” 苏赟不甚满意:“怎么?江医生能找你,我没事就不能找你是吧?” 靳舟微眯着眼睛:“你在门口听墙角?” 苏赟有些心虚,但想了想自己是走到门口时不小心听见的,便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办公室隔音不好。” “你最好是。” 靳舟没跟她继续贫嘴,低下头来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苏赟倒是不计较,先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笑眯眯地看过来:“你明天有安排?” “嗯。” 苏赟眼神暧昧:“这是准备和江医生去哪里甜甜蜜蜜?” 靳舟随口回:“和她朋友一起。” 苏赟兴趣更高了:“去哪里?玩什么?” 靳舟扫了她一眼。 苏赟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这是作为老板关心自己的员工。” 靳舟思索一下,明天还有些工作要让对方代劳,语气好了些。 “去附近的山上露营。” 苏赟眼前一亮:“我也要去!” 毕竟是江予淮的朋友,自己再带个人多少有些不合适,靳舟没当场答应。 只说自己晚上再给她答复。 苏赟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 见这人没走,靳舟又问:“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一脸兴奋道:“宋知回来了,你知道吗?” 宋知。 两人在国外结交的共同好友。 宋知是f裔华侨,家里产业遍布全球,总部在f国。 宋知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是f国知名演员,由此可见,她的容貌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的。 可以说,只要被宋知那双极具混血特征的深灰色瞳孔注视着,不管是谁,心脏都会漏跳一拍。 不过倒也不是说宋知就是被捧在心上的小公主了。 作为一个家产如此宏大的家族,宋家开枝散叶的能力也十分强大。 仅仅只是宋知这一辈的子女便有近二十人之多。 为了争夺家产,这群兄弟姐妹从小便学会了尔虞我诈。 小到在学业上使绊子,大到买凶杀人,为了争夺继承权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但称得上奇事的是,尽管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宋知的性格也没有长歪。 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脸,待人接事也往往持有十分的温柔。 口头禅是‘Cest rien’(这没什么) 似乎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在她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靳舟心中清楚,这人的性格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看起来是白的。 切开来看是黑的。 靳舟看向前方的苏赟,眼神中带着些同情。 只有这人还傻傻地担心宋知这样的性格会在她那群如豺狼猛兽般的兄弟姐妹身上吃大亏。 苏赟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靳舟摇了摇头:“她告诉过我会回来。” 毕竟温妍也是她的朋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会回来的。 靳舟顿了顿,话语中带上了些意味深长。 “但她可不会在回国的第一时间给我报备。” 报备? 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苏赟没敢看靳舟的眼睛。 “总之她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记得把江医生带上一起。” 说完这句话,苏赟便落荒而逃。 六点半,靳舟先开车去了医院。 江予淮还没下班。 等待的时候宋知发过来一个定位。 是一家评分不错的川菜馆。 靳舟心中有了数。 宋知饮食清淡。 喜食Nouvelle Cuisine(新派法国菜)。 该菜系以突出食材原味,减少酱汁,酸奶代替奶油为最大特色。 对于重辣重麻的川菜,她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所以一看便知道这里是苏赟选的位置。 等了一会儿,江予淮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开门上车,将安全带系好。 江予淮的脸色淡然,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但靳舟却莫名有种感觉。 这人似乎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宝宝想看种田古代基建的举手我看看[星星眼] 50 ? 50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江小姐。◎ 一路上, 不管靳舟找什么话头,江予淮都只是淡淡的应一声。 但既然是要去见朋友,她也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到了包间门口, 靳舟开门进去。 “路上有些堵车, 所以来迟了些, 你们等久了吧?” “喔。” 迟到了四十分钟,若是往日里,苏赟少不得要逮住靳舟好好说上一顿。 但今天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眼神聚焦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 甚至没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大概是被哪位难搞的委托人给缠住了。 宋知坐在苏赟旁边,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又显得成熟了许多, 笑着开口和她打招呼。 “阿舟, 又见面了。” 听见这个声音,江予淮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 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苏赟的旁边。 对方穿着黑色的v领长袖, 看样子是刚去祭奠完温妍和曲歆然才回来。 微烫的卷发慵懒地垂在脑后,皮肤白皙,五官深邃,挺拔的鼻梁上是一双深灰色的眼眸。 十分突出的容貌,兼具明显的混血特征。 来的路上靳舟已经说过了, 今天的晚饭, 除了苏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来。 名字叫宋知,是她们在国外认识的好朋友。 江予淮没有多想。 只当是个普通朋友。 直到此刻将那双熟悉的眼睛与记忆中的画面对上号。 她才一下怔在原地。 竟然是她…… 江予淮见过宋知。 在f国那所著名院校的街道上。 那是靳舟出国的第四年。 也是江予淮结束八年的本硕博连读, 开始规培的第一年。 靳舟的生日前夕,她买了从c市飞往巴黎的机票去见她。 那时, 江予淮的工作时间不算久, 工资也不高, 再加上江雪梅的病情,生活算得上拮据。 她买了最便宜的票,往返总共需要六千快出头。 机票价格便宜几百块的代价是中途需要去r国的机场中转,前半程和后半程航班的相差时间有14个小时。 落地是21:00。 再登机是第二天11:00。 r国治安不比国内,偷窃抢劫的现象屡见不鲜。 中转的时间里,江予淮不敢离开机场也不敢睡觉。 怀揣着用所有积蓄在国内银行兑换的100欧元,她硬生生地坐在机场冷硬的座位上捱了一个通宵。 直到终于到达f国时,江予淮疲惫的身心才又活了过来。 不同于国内的传统高校,f国的大学大多没有校门和泾渭分明的围墙。 学习氛围浓烈的校园和人间气十足的城市融合在一起。 对于这里的学生来说,这是无拘无束的象征。 可对于江予淮来说,则成了她找人的最大阻碍。 联系不上靳舟,当地语言也不甚通畅。 只能寄希望于能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瞥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漫无目的地找寻着。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预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实在是走的累了,江予淮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她想,自己应该是见不到靳舟了。 那时正值冬季。 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笼罩在古典优雅的建筑上,有一种朦胧似梦的美。 是国内难得一见的美景。 江予淮抬起头,却在恍惚间看见了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黑色的及肩长发。 干错利落的夹克外套,带着一条暖灰色的围巾。 万分幸运。 在寒风刺骨的十一月,江予淮终于在一座陌生而又庞大的城市里找到了自己放在心上一直惦念着的那个人。 可对方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她一般高的女生。 上半身是一件做工精良的浅灰色毛衣,下身一条随性的牛仔裤,一头黑发挽在脑后,似乎也是国人。 两人面对着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辆巴士开过。 再重新出现在视野中时,靳舟和那个女孩相拥在一起。 江予淮即将出口的呼唤淹没在汽车的轰鸣声里。 那个女孩似乎在哭泣。 远远的地,她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人相拥的背影十分刺眼。 江予淮向来很清楚。 靳舟很会爱人。 也不缺人爱。 她是很优秀的人。 无论是学业、外貌还是性格。 所以轻易便可以成为一众男男女女中最容易招揽青睐的那一个。 江予淮的心中早便有了靳舟会遇见对她更好的人,开启下一段幸福的准备。 只是—— 亲眼看见这个画面毕竟是不一样的。 像是被潮水翻涌着吞噬殆尽,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啊江予淮! 是你先提出要分手,也是你残忍果决地在一夜之间消失在她的世界当中。 你怎么敢奢求靳舟会对你留有余情,甚至于一直孤身一人呢? 不知哪里来的寒气进了喉咙,江予淮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呼出的雾气升腾,还有朦胧的水光。 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清晰。 不管是和靳舟的过去。 还是和靳舟的将来。 江予淮逃回了c市。 她逼着自己忘记了关于那天的一切。 只有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记忆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再见到多年未见的朋友,靳舟的心情不错。 难得脸上带着笑意调侃了句:“这么久没回来,还以为你永远不打算再跟我们见面了。” 宋知脸上带着万年如一日的笑,细声细语地解释道:“别见怪,有些事情走不开,现在才处理完。” 见两人在门口杵着,又操着生涩的普通话腔调开口道:“先坐下来聊吧。” 江予淮和苏赟见过面,不至于那么生疏。 所以靳舟便选择了宋知旁边的位置,把江予淮放在自己和苏赟的旁边。 刚坐下来,宋知便敲了敲她的手背。 靳舟抬起头。 正对上对方带着深意的眼神。 她自觉地把耳朵凑过去。 这是几年间养成的默契。 宋知敲她的手背就代表着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苏赟进行了。 果不其然。 宋知轻声开口:“帮帮我。” 靳舟看了看一旁正傻乐的苏赟,又看了看她。 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还没放弃苏赟那个木头?」 宋知猜出她的意思,低低地应一声:“嗯。” 其他的在这里不方便说的太明白,靳舟,只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再说。” 看着她们两人亲密无间的互动,江予淮的手指攥紧到指尖泛白。 最终却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 苏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怀疑道:“你们两个背着我谋划什么呢?” 靳舟哪敢让当事人看出什么猫腻,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什么,你别多想。” 宋知倒是一脸坦然,微笑着看向坐在两人中间的江予淮:“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宋知,赟赟和阿舟的朋友。” 宋知习惯了职场上的你来我往,自我介绍时总是正式而认真。 放在这种时候,竟莫名让靳舟起了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不过江予淮可不丑,而且——她还不是自己的媳妇儿呢。 靳舟难得有些害羞,刚想开口介绍江予淮。 后者却已经抢先了一步。 “你好,我是江予淮,靳舟的朋友。” 靳舟愣了一下。 她们目前确实只是朋友关系。 可江予淮的语气怪怪的,就好像急于和她撇清关系一般。 “朋友?” 宋知的眉眼微微向下,依旧是平常那副温柔明媚的样子,看向靳舟的目光却带着审视。 苏赟也啧了一声。 眼神中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 靳舟被她们盯着有些不自在,视线四处游移着。 余光却瞥到江予淮紧扣的衬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半个浅紫色印记。 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身上却出现了这么个出格的痕迹。 靳舟的瞳孔微微放大,耳朵瞬间红得跟快要滴出血一般。 凌乱交缠的呼吸,汗水粘连的发丝,还有那愉悦失控的表情。 心中思绪流转,只一瞬间她的脑中便多出不少不清不白的画面。 靳舟抿了抿唇,喉咙浅浅地动了两下,却不觉得止渴。 苏赟看着她笑,声音贼兮兮的。 上次的吻痕被苏赟发现,那之后每次见面对方都少不了八卦地缠着她问几句。 现在苏赟明显是又起了八卦心思,不过是碍于江予淮的存在没有开口。 靳舟瞪了她一眼,欲盖弥彰地灌下一大杯水。 一来一回的功夫,也便没看见江予淮眼底的黯然伤神。 沉默的时间里,江予淮将靳舟和宋知的眼神交流尽数看在心里。 她们之间有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 苏赟不知道,自己同样也被排除在外。 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她们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 江予淮低下头。 她曾打算就这样消失在靳舟的人生里。 但对方回国那天,她还是去了机场。 看着靳舟推着行李办理手续,看着她一脸困惑地将那束花递到工作人员手里,再看她被朋友簇拥着离开。 她清楚,靳舟这次回来便是定居,不会再离开。 可那个女孩却没有跟着一起回国。 是分手?还是单纯的闹脾气? 江予淮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确定对方的身边没再出现过那个女孩的身影,才终于有了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 如她所愿,她们的关系也一直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此刻。 一切好像重新又回到了那一天。 回到她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远远地在雪地里,看靳舟和宋知站在一起的那天。 靳舟和苏赟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 江予淮收拾好情绪,不让自己的狼狈过于外露明显。 可抬起头,宋知却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喧闹中插入了一句认真到有些格格不入的话。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江小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51 ? 51 ◎你想让我做你们的第三者吗?◎ 就像凉水溅入热油当中, 呲的一下惊起轩然大波。 江予淮下意识地低头避开对方投来的视线。 放在腿上的手用力地攥紧,指尖穿透薄薄的衣服直达皮肤—— 直到那处被掐出一道泛白的印迹。 那个时候,宋知看见自己了? 江予淮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开口:“我没有见过宋小姐。” 苏赟没好气地看了宋知一眼:“你天天泡在f国, 都没来过国内, 怎么可能见过人家江医生?” 宋知思索片刻道:“不是国内, 倒像是f国。” 苏赟眯着眼睛看她:“你不是脸盲吗?别不是见着个美女就觉得长得都一样了。” ‘脸盲’ 宋知曾经在醉后吻过苏赟。 不过既然是发酒疯,又只是吻着侧脸,苏赟也就没当回事。 醒过来之后这人倒是破天荒地跟自己赔了罪,说自己是脸盲,认错了人。 所以要说宋知能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记上几年, 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宋知的动作停滞一下,无奈道:“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苏赟但凡能把自己在工作中和甲方谈合作的聪明才智用半分到她这位好闺蜜的身上就该明白。 商场交际, 应酬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一位合格的商人会利用好每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 维护好所有可能会在未来某刻起到作用的潜在资源。 能在二十多个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获得族老青睐,觥筹交错间将几十亿的大生意谈成, 宋氏集团最有力的家产竞争者。 宋知。 绝不可能是脸盲。 苏赟轻哼一声。 宋知转过头去看她。 “怎么,因为我久了没回国,你想我了?” “我?!” 苏赟一惊一乍地把杯子放下,落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一声。 哐—— 里面的水溢出来不少。 宋知和靳舟的目光共同汇聚过来。 苏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 她扯了几张纸擦去桌面上溢出的水,小声道:“我怎么可能想你, 是你的好阿舟想你。” 宋知不置可否。 尽管话题惹到自己身上, 靳舟的注意力却没在她们两人的话头里。 宋知没有脸盲,她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好朋友认错人的几率很小,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猜测。 江予淮……是不是来f国找过她?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以至于在这一瞬间, 靳舟的脑中空白一片,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她急于去找江予淮求证, 却又在此刻近乡情怯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于是只敢轻垂着眼眸,玩笑般开口试探:“你什么时候去f国旅游过?” 江予淮张了张嘴。 去过…… 但那又怎样呢? 感情总要分个先来后到。 曾经她是先来的那一个。 被靳舟捧在手心上。 但是现在,她才是后到的那位。 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认知到这一点,江予淮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没有去过。” 似乎真的只是把靳舟的话当作了随意的玩笑一般,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但在这时便又显得有些无情。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如同坐在蜿蜒起伏的过山车上,靳舟的身体被高高抛起,心脏又跌落到谷底。 还好没有音讯的那些年,她已经尝够了失落的感觉,所以这个时候才没表现得太过失态。 靳舟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调侃着宋知:“你看,别人没去过,你是不是被你那些兄弟姐妹的事情搞得忙昏头了?” “是吗?” 宋知对自己的记忆力倒是一向很有把握。 如今只是暂时没想起来,到底是何年何月何地,什么样的情况下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看向江予淮,带着些许审视。 江予淮的心尖一颤,回忆起近日来和靳舟的相处也不再觉得甜蜜,只剩下丝丝苦涩。 但她没有避让宋知的视线,只是平和安静地回望过去。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宋知的目光没在江予淮身上停留太久。 江予淮也没再接话。 正好上的菜来了。 众人心照不宣地聊起了其他话题。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仔姜兔…… 一桌的菜没有哪个是不辣不重口的。 放在平时,宋知碰都不会碰一下的菜。 她的动作还有些生涩,慢条斯理夹菜,脸上却没显出半分异样。 苏赟疑惑道:“你不怕辣了?” 宋知只笑笑:“勉强能吃。” 苏赟嘀嘀咕咕道:“没意思。” 靳舟抬眼看了看坐在身侧的江予淮。 光滑细腻的额边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这人不能吃辣,她是清楚的。 心中的那一丝怨气又在瞬间化作飞灰散去。 她拿过平板:“再点几个不辣的菜吧,她们吃不了。” 江予淮抬起头,看到的只是靳舟低头点菜的侧脸。 心中升起那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又落了地。 宋知吃不了重口味的菜,靳舟立马就注意到了。 她对她……确实挺好的。 苏赟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捉弄宋知而忽略了江予淮,她拍了拍脑袋。 “江医生你也吃不了重口味的菜吗?我还以为c市人都爱吃这口,抱歉,忘记问你了,我这就再点几个菜。”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事,我能吃一些,不用太在意我。” “这哪行,你可是客人!” 苏赟一边碎碎念,一边把另一个空闲的平板递过去。 “来,你看着点,别客气。” 江予淮推拒不过,接过来随便点了两个菜。 苏赟转头瞪了靳舟一眼:“都怪你,你家……口味清淡也不跟我提前说说。”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下午听见这两人要去露营的事情,又问:“我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 靳舟看了看江予淮,点头道:“她说可以。” 苏赟脸皮不薄,象征性地问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江予淮微微摇头:“不会。” 几个人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和打哑谜似的。 宋知温温柔柔地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赟摆摆手:“害,就是周末去爬山露营,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吗?” 宋知放下手中的筷子:“谁说我不感兴趣。” 苏赟瞪大了眼睛:“你……” 宋知好整以暇地看她。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地看向江予淮。 江予淮尝到舌尖苦涩的滋味:“宋小姐也想去吗?” 宋知问:“方便吗?” 江予淮捧着手中小小的水杯,似乎是攥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没什么不方便的。” 回家的路上,江予淮沉默了一路,不管是说什么,还是问什么,通通不回应。 到家之后,就转了个头的功夫,这人就回客卧关上了门。 如果这样还看不出不对劲的话,靳舟就白长一双眼睛了。 咚咚咚—— 靳舟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咚咚咚—— “江予淮,开门!”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聊。” 还是没反应。 靳舟纳了闷。 这人到底怎么了。 拧了拧门把手,打不开。 看样子是从里面反锁了。 靳舟心里涌上一丝焦急,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我有钥匙,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进来了?” 咔哒一声—— 门终于开了。 江予淮的嘴唇紧抿着,眼尾浅浅地发着红。 明明是那样一个坚强独立的人。 现在却如同一块碎掉的玉一般,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靳舟想接住她,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僵在原地。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靳舟试探性地开口问:“你哭了?” 江予淮抬头看她,眼神却没有聚焦。 “我今天晚上回家住。”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要回家住,但态度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决。 靳舟的心一沉:“为什么?在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江予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比哭还难看。 “我们现在这样不合适。” 靳舟有些着急:“哪里不合适?这么大一个房子,我们两个人住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江予淮自顾自地转头回去收拾东西。 靳舟跟着她身边进去。 江予淮叠好衣服,她就给她弄散。 江予淮把电脑放进去,她又给她拿出来。 有些幼稚。 但江予淮不说话,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阻止她的办法了。 “你是在因为我今天说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而生气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跟你道歉。”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重新看向靳舟。 她叹了口气:“靳舟,你一定要这样吗?” 靳舟看的清楚,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当中数道情绪纠结在一起。 多的是不甘和不舍。 江予淮明明就是喜欢她的,现在却又要把她推开。 靳舟不明白为什么,心中不受控制地涌上一阵委屈,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稳:“我怎么样?” 江予淮的嘴张了张,始终说不出那句。 ‘你想让我做你们的第三者吗?’ 她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打算直接离开。 就在与靳舟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对方拉住了她的手。 再然后便是用力到让人窒息的拥抱,和一个有些粗暴的吻。 52 ? 52 ◎她想念的那个人就站在一条街道之外,远远的看着她。◎ 靳舟的入侵没有丝毫预兆。 江予淮被动地承受着, 却始终坚守着没有让她闯过那一道防线。 靳舟的眉头微微蹙起,注视着身前的人。 不管再怎么动作,对方都没有闭眼, 冷清克制地与她回望着。 江予淮对她向来是予取予求。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她的亲近。 靳舟的心中有些烦躁。 但所幸, 她了解江予淮的身体, 包括每一处敏感点。 她知道江予淮隐而不宣的欲望,也知道怎么样能够取悦对方。 在伸手探入上衣下摆的一瞬间。 江予淮抗拒的动作明显变得僵硬了起来。 指节轻轻地抚过背部,光滑细嫩的皮肤渐趋紧绷。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嘴边溢出的一声轻吟也清晰可闻。 靳舟的耳朵有些发麻, 理智在崩坏的边缘来回徘徊。 此时,那紧闭的牙关也终于微微露出一条缝隙。 她毫不犹豫地趁虚而入。 吸吮、搅动。 亲眼看着江予淮的眼睛染上不一样的颜色。 直到, 一抹刺痛从舌尖传来。 手上泄了力, 便十分轻易地被江予淮一把推开。 当怀中的温度落空时,靳舟的脸上还仍然有些愕然。 江予淮的脸上带着没有来得及褪去的红霞, 看起来颇有些明艳撩人的味道。 可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冰冷无情。 “靳律师应该比我更清楚,违背妇女意愿,强行对其进行骚扰,已经构成犯罪,我可以报警。” 作为一名职业律师却被以这样的方式质疑职业操守, 任谁都无法接受。 靳舟的目光微变:“江予淮, 你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的过了火,江予淮偏过头去平复呼吸, 将语气放缓了些。 “我第一天知道,靳律师居然有强迫别人的癖好。” 江予淮转头看向一旁, 靳舟却容不得她的眼神逃避。 她抬手挑起这人的下巴, 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江予淮, 六年前你已经离开了我一次,但那时你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就不追究了。” “六年后,你又来招惹我,你说你放不下我,甚至宁愿当我的「」友,我相信了。” “可是现在你又要推开我,你把当我什么?”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江予淮的表情僵硬,下意识开口解释道:“我没有。” 这句辩解没什么分量,靳舟没作理会,只自嘲地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说。 “强吻是我有错在先。” “但你也主动回应了我的求爱,与我唇舌交缠。” “江医生,你有感觉,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靳舟口无遮拦,大有越说越过分的趋势,羞愤和酸涩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江予淮被拉扯得生疼。 “靳舟!” 她开口喊靳舟的名字,想让她适可而止。 听见江予淮的声音微微颤抖,靳舟抬头一看,那人果然又被逼得红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江予淮,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大可不必用刑法来压我。” ‘你情我愿’ 对情侣而言,往往代指着不必告与她人所知的甜蜜。 对「」友来说则表示双方在性关系中的绝对成熟和理智。 可若对象是第三者,就变成了一种不留情面的嘲讽和挖苦。 这四个字如同针尖般扎刺过来,掀开了最后的那层遮羞布。 江予淮的面色有些难堪,可她的心中也同样清楚。 如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果将道德底线全部抛诸脑后,就注定会被所有人唾弃。 这个所有人——其中甚至包括她自己。 江予淮终于下定决心和靳舟做个决断,她说:“不要再这样不清不楚地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听见这句话时,靳舟的脸上闪过一道愕然。 江予淮的鼻音有些重,看得出来,将这句话说出口对于这人来讲十分艰难,但她依然这样说了。 为什么那么痛苦却还要这样做呢? 拳头数次攥紧又松开,靳舟也没想明白。 她开口质问:“所以你又要抛弃我吗?” 眼中血丝遍布,看起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江予淮平静地看着她:“你喜欢我吗?” 这次,靳舟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从六年前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过的喜欢。 江予淮又问:“那你喜欢宋知吗?” ‘喜欢宋知’ 整个前半生,靳舟都从未想过自己能和喜欢宋知这句话挂上勾。 无从说起,甚至带着一点荒诞。 她微微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呢?” 是或者不是,明明是确切的答案,偏偏这人说了这么句避重就轻的话。 江予淮垂眸,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还喜欢宋知,就去找她吧。” 江予淮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了靳舟的火气,以至于她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迟疑了一会儿,靳舟才试探着问:“你觉得……我喜欢宋知,所以才会想要和我分开,是吗?”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早日说清楚也好早日划清关系,江予淮回答的很坦诚。 “是,我不能接受开放式关系,也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你的感情。” 什么开放式关系、什么分享感情。 江予淮的遣词造句十分大胆,就好像她靳舟真的变成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女,准备左拥右抱了一般。 靳舟心头一哽,可思绪流转,却总算又终于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找到了对方生气的原因。 总好过继续摸瞎。 靳舟平复语气,认真地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误会了这件事情,但宋知只是我的好朋友。”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的瞳孔微缩,睫毛微微发颤,嘴唇几乎在一瞬间就丧失了血色。 她确认道:“你是说……你们之间仅仅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靳舟点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她喜欢的人是苏赟。 “别人的私事我不便多谈,但你何至于这么妄自菲薄。” “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宋知不喜欢靳舟,她喜欢的人是苏赟。 靳舟也不喜欢宋知,她喜欢的人是自己。 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江予淮的心中有无数庆幸瞬间涌了上来。 可眉眼只舒展开来几秒便很快又紧紧蹙起。 这样的话,那在那时候看见的画面是……误会? 这句话算得上重逢后靳舟第一次坦诚地向江予淮倾诉自己对于她的爱意。 她顾不上害羞,一直注视着江予淮眼中的情感变化。 在得到这个答案时,对方的眼中确实有一瞬间闪过了喜悦的心情。 但那一瞬间过去之后,江予淮的情绪却没有如靳舟预想般恢复正常。 她的面色恍然,像是深陷在什么回忆当中,整个人的气场十分低沉。 靳舟眼神逐渐变化,在心中思索着原因。 今天明明是江予淮和宋知第一次见面。 可她却十分确定自己和宋知有什么关系,笃定到如同曾经亲眼看过她们朝夕相处一般。 那样理智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下此论断呢? 等等,亲眼看见…… 靳舟的眉头一皱,突然回忆起了见面时宋知说的那句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江小姐。’ 难道说——宋知没有记错,她和江予淮真的曾经在f国见过? 意识到自己重新又起了这个设想,靳舟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心中有些彷徨。 不知道是怕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自作多情到最后反倒失望—— 还是怕江予淮当真从未放弃过,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f国。 “我曾经来f国找过你。” “你是不是曾经来找过我?” 同样纠结的两个人,如同明白对方的心意一般异口同声地开口。 江予淮的反应不算太大,只轻微地点了点头。 靳舟却怔在原地。 她问:“什么时候?” “你出国的第四年,我准备来给你过生日。” 江予淮说出这个时间节点之后,靳舟瞬间便回想起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 第四年的生日前后,宋知在醉酒后亲了苏赟,顺带着将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告诉了对方。 可苏赟这人不知道是迟钝还是什么原因,听是听着,听完了却也毫无反应。 也是在那时,宋知告诉她,自己只是脸盲认错了人。 第二天宋知的母亲去世。 得知这个消息时,靳舟正和宋知站在f大校园里的某条街道上。 向来温柔独立的人毫无预兆地情绪崩溃了。 靳舟说不出长篇大论的安慰,只能给她一个无言的拥抱。 宋知哭了很久,她也抱了很久,直到身体都被冻得僵硬。 那时候天上下着大雪,靳舟想着。 也不知道林欣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总是看案卷看到深夜,颈椎和腰椎受不了,总是时不时地阵痛。 待会给她打个电话吧,叮嘱她注意身体。 想完林欣,靳舟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江予淮。 毕竟苏赟对宋知的态度和江予淮当时对她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既然江予淮能够同意和她在一起,那宋知或许也是有机会的吧? 思绪不自觉地发散。 靳舟问自己,江予淮在做什么呢? 她会偶尔想起自己吗? 末了,嘴角又勾起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 那时的靳舟不知道,同在一片天空下,发间夹杂着同样纯白冷凝的雪花。 她想念的那个人就站在一条街道之外,远远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宝宝在问更新时间最近一段时间在外地周一就回家了更新时间会重新固定在六点左右[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53 ? 53 ◎江予淮,你会怪我吗?◎ 靳舟死死地看着江予淮的眼睛, 有无数的话想问,喉咙却如同被扼住一般,半个字都吐不出。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试图以此来让自己恢复冷静。 可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眼泪已经先一步模糊了视线。 她听见自己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声音如同暴风雨中孤孤单单挂在枝桠上的一片树叶,止不住的颤抖飘摇。 江予淮艰难地抿了抿嘴唇,毫不意外地品尝到上面那抹浅浅的苦味。 自作自受的苦。 她顿了几秒,轻声回答:“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表情算不上好看,很容易便能捕捉到当中故作轻松的成分。 靳舟不受控制地去回忆那时的画面, 试图从点点滴滴中找出对方来过的痕迹。 那时的江予淮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看着她和宋知相拥,以怎么样的神情看着她轻声细语地安慰对方, 姿态亲密如同恋人般。 是会像现在这样红了眼睛? 还是毫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靳舟得不出答案。 她又解释了一遍:“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知道。” 江予淮虚虚望着她, 嘴角勾了勾,又向下撇了撇, 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靳舟只能干瘪瘪地说出一句:“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江予淮也只能说:“没关系。” 靳舟很清楚。 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年的一切早已无法再去探究。 但唯一没变的是——江予淮还是那个江予淮。 她习惯于将情绪内敛,也习惯于一个人承受一切,将所经历的苦痛周遭全部深埋心里。 明明不是因为不喜欢才提分手, 却从来不开口辩解。 明明不是几年来一直不闻不问, 却承受了自己所有的挖苦和嘲讽。 江予淮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自己的身边。 可到最后见证这一切的只有f国的那一场雪,还有那束不会说话的向日葵洋甘菊。 她就像是一点一点带着凉意的雪花, 如果不在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把握,便会转瞬消失什么都不留下。 就连在一起的那几年, 靳舟也从未进入过江予淮的内心世界。 她从来不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诉说。 就像一个紧紧封闭的盒子。 不主动去打开, 就永远无法窥见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但若要说对方是个哑巴。 自己也一定是个瞎子。 明明和江予淮朝夕相处, 共枕同眠。 在一切都有迹可循的情况下,却从未察觉出来半分这人话里的自相矛盾。 江予淮从来不说,她也就视若无睹地从来没问。 与之相比,更为的可恨似乎是自己。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如同置身在刺骨的寒风中一般,靳舟的周身都泛起了阵阵冷意。 她怔怔地看向江予淮。 屋外是昏黄暖色的灯光。 屋内是沉寂冰冷的黑暗。 靳舟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背靠着光亮,只要伸手就能将那人拉出来。 她似乎看到了平行世界当中没分开的那几年。 她们在摇曳的烛光当中许下一个又一个的生日愿望,在烟火喧闹中度过一年又一年。 靳舟紧咬着牙关,直到舌尖感觉到一股铁锈味,才恍恍惚惚地开口。 “江予淮,你会怪我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于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那句‘为什么要怪你’还没说出口,靳舟就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为什么在经济上那么紧缺,甚至甘愿为此答应和一个毫无感觉的人在一起。” “又为什么那么害怕打雷,做兼职的时候午休也皱着眉睡不踏实。” “我从来没问过你。” “就算你不告诉我,稍微用点办法也可以调查出来的结果——”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但是我就是像个瞎子一般视而不见。” 江予淮的鼻尖发酸:“不要这么说。” 靳舟平静地看着她:“我说的是事实。” 江予淮不认同靳舟的道理:“那些根本不怪你。” 可靳舟没有再开口,嘴唇固执地抿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江予淮终于开口:“我会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 她说起了那段尘封的过去,以一种第三人称的客观语气。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妈妈确诊了恶性肿瘤,治疗花掉了这些年攒的所有积蓄,那台手术成功了,但我借遍了所有的亲戚,也没凑到下一阶段的治疗费。” “那段时间我确实没钱,甚至还不止一次地考虑过放弃入学的事情,只是我妈妈不同意,如果不去上学,她也不愿意再继续接受治疗,我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里,江予淮抬起头来看她。 “所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钱,这一点阿姨确实没有说错。” “抱歉,舟舟。” 江予淮眼神中带有十足的歉意,但也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遮掩。 六年前,靳舟也曾因为得知江予淮别有用心地接近而陷入低谷,整日酗酒,把自己搞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可到现在再听见这件事,她的心中已经没了起伏的情绪,只剩下丝丝细腻不可忽视的心疼。 沉默了几秒,靳舟转身走向随身的手提包。 刺啦—— 拉锁打开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分外抓耳。 靳舟的手指翻动,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江予淮攥紧了衣角,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那里,却也没有看清她手中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靳舟重新又走过来,将掌心那张小小的卡片摊开来。 在明暗交杂的灯光下,江予淮终于看见。 那是一张薄薄的银行卡,上面有着细密的划痕,还有一个角微微卷起。 是那张被小心保存了很多年的银行卡。 在不久前,这张银行卡被她亲手交给靳舟,然后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扔掉。 卡片擦着她的脸过去,砸在不知道哪处墙边的角落。 那天之后,江予淮没有很刻意地去找这张银行卡的踪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靳舟对此不甚在意。 可现在,它又重新出现了,就安静地躺在对方的手心里。 江予淮的嘴唇微启,眼中有一丝惊愕。 靳舟开口道:“这张卡里面一共有16852块钱,这不是你这些年工作之后的积蓄,而是——还在大学的时候攒起来的钱是吗?” 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卡片上那串突起的数字,靳舟的眼神也如同一汪深切的潭水,让人看不透彻。 她的语气不像询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得的事实。 很显然,靳舟拿着它去了银行,并轻而易举地查询到了里面的余额。 对此,江予淮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这张卡的密码是靳舟的生日,对于她那样聪明的人来说,猜出密码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江予淮回答:“是。” 刚在一起的时候,靳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予淮转账了5200元。 一个初尝爱情滋味的小姑娘,能想到最直接的表示爱意的方式就是给自己的女朋友转账,让她去买衣服,买喜欢的东西。 靳舟有心要给,江予淮也没有拒绝。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大二的上学期,十月份。 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16852元。 学费花掉了其中的6000元。 一年来的治疗费用则用去了余下的10852元。 一分不剩。 在十月份之后,江予淮就没再接受靳舟的转账了。 尽管在出租屋时的大部分生活花销依然是靳舟在承担,但兼职的收入也在逐渐变高。 江予淮可以一边负担着江雪梅的治疗费,一边攒钱还靳舟‘借’给她的钱了。 直到结束大三下学期暑假的忙碌后,江予淮终于攒够了16852元—— 这是她欠靳舟的所有钱,也是‘别有所心’的标价。 靳舟指节微曲,将卷边的银行卡片狠狠地攥紧。 没去在意那尖锐刺痛的感觉和掌心温热的湿意,脑中回想的却是它从江予淮的脸上划过的画面。 在看见脸侧的血珠飞溅的那一瞬间,靳舟就已经后悔于刚才将银行卡扔出去的动作。 但她没能允许当下的自己说出关切的话。 而此刻,靳舟终于顺应着自己本心,抬手轻抚江予淮脸上那道几乎已经淡到快要隐去的痕迹。 “我给你的所有钱都是特殊金额,即便是在法院的案件审理过程中,这样的转账也通常被视作具有无偿性质的情感赠与,不支持返还诉求。” “所以你不欠我什么,江予淮。” 靳舟平淡地阐述了一个结论。 江予淮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靳舟笑了笑,安抚对方稍安勿躁。 “大学的时候我们都没毕业,兼职的老板也总是看人下菜碟,我知道你赚的钱不多,能攒到这么多钱一定很辛苦。” “你想把那些钱给我——是为了结束我们的关系,然后互不相欠地离开吗?” 对于靳舟来说,这是一个明知不可能的选项。 江予淮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即便靳舟不问,她也打算说出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没能说出口的话。 执意要攒够那笔钱自然不是为了和对方清算过往,一别两宽,而是 “为了以没有任何利益掺杂的状态重新去爱你。” 江予淮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清清柔柔的月色中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实在太晚了,刚刚写完抱歉大家,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能更六千(除这章外) 54 ? 54 ◎找借口爬上你的床。◎ “如果大学时候的她能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 她, 指的自然是那时候的靳舟。 靳舟的目光没有聚焦,似乎穿过江予淮看到了很久以前。 江予淮想去够她的手,又在听见这句话时僵硬地停滞在空中。 见她这样, 靳舟又笑了笑, 迎上江予淮的手, 将她带回到明亮舒适的客厅里。 暖洋洋的灯光洒落下来,对于长时间置身黑暗的人来说有些刺眼。 江予淮顿觉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但没过多久,世界就突然又重新暗了下来。 温暖柔软的触感从各处传来。 她被对面这人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耳朵贴在靳舟的胸口处,江予淮听见了她开口时细微的震动声,还有胸腔深处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那人说。 “但没关系, 现在的我也一样。” “江予淮,我很高兴。”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当年的事情如同横在两人中间的冰川, 靳舟过不来, 江予淮也过不去。 可此刻,这座巨大的冰川终于融化了些许。 江予淮的眉眼不受控制地舒缓开来。 她回抱靳舟, 以十分温柔的力度。 然后轻声问:“你怎么不问我关于过往的事情,为什么只提妈妈,却只字不提爸爸?” 关于这个问题,靳舟有过猜测。 江予淮或许是来自于离异家庭,又或许, 她的父亲已经去世。 毕竟在c国式家庭当中, 父亲缺位似乎本就是一件为大众所默认的事情。 就连在靳舟从小的记忆当中父亲所占的位置也是极为不起眼的。 以至于,很多时候, 她更多地将靳伟看作一个陌生人,喜怒哀乐皆不相通。 而与之相对的, 即便林欣的掌控欲确实强到让人无法接受。 靳舟也一直将她视作世上最亲密的亲人, 从没真真切切地想过要完全与她切割。 江予淮的家庭自然也是同理。 靳舟顿了顿, 征求着对方的想法:“你想说吗?” 江予淮捻了捻靳舟的衣角,是硬挺有形又不失柔软体感的面料。 她没抬起头。 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靳舟看懂了江予淮动作中的含义,替她整理着额角被弄乱的发丝,温和道:“那我听着。” 江予淮沉默了很久。 贪婪地呼吸了一口靳舟身上的气息,然后才终于开口。 “我父亲的名字叫刘知良。知道的知,良心的良。” 第一句开口是介绍名字,因为江予淮实在是不愿意称呼那个人为父亲。 “我妈妈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公司当设计师,刘知良手底下有几家自己的公司。两个人是通过别人介绍相亲认识的,没过多久就结婚有了我。”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家庭氛围也算得上融洽,所以小的时候我其实过的还不错。” “直到我五岁,刘知良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并进行大量投资。” “恰逢时代风口变化,经济形式大幅度下行,几年之后,所有投资的楼盘都烂在手里,资金回流无望。” 已经竣工的楼盘全部面临着房价下跌无法出手的困境。而还在修建的项目也大多审时度势地撤资叫停,成了烂尾楼。 那几年称得上是房地产行业的寒冬。 而与之经济形式下行相伴相生的往往是社会治安的动荡不安。 大量失业的底层农民工和一夜之间财产蒸发的‘富豪’,他们都成了不安定的危险因素。 顺应人们无处发泄的苦闷所需。 赌毒行业大肆兴起。 后来刘知良也正是因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因为这一次重大的决策失误,刘知良从此变的畏手畏脚,连带着几家公司也开始走上下坡路。” “直到我十岁年,刘知良名下的所有公司全部宣告破产,他从此一蹶不振,开始天天早出晚归,瞒着我们吃喝嫖赌,试图以此来麻痹自我。” 纵然江雪梅和刘知良没什么感情,但刘知良到底是孩子的父亲。 江雪梅不希望他给江予淮留下不好的影响,没少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可这时候的刘知良已经完全脱下了伪装的面具暴露本性,喝醉了就发疯,好的时候骂人,更有些时候还会威胁要打人。 小小的江予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前总对自己笑脸相向的爸爸似乎换了个人。 有些凶,有些可怕。 见刘知良听不进去任何话,江雪梅也没有再做无谓的努力。 她带着江予淮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个房独自生活,并准备收集材料和刘知良起诉离婚。 这段时间内,虽然刘知良偶尔会来打扰,但两母女的生活也还算平静。 直到有一天—— “警察打电话通知我们,刘知良死了,是投河自尽,尸体已经打捞了起来,家属需要去现场辨认他的尸体。” 事情发生这么多年过去,江予淮已经可以做到十分平静地将刘知良的死讯说出口。但她的脑海中却依旧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晚上可怖的画面。 那天,警察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钟了,外面下着大暴雨,电闪雷鸣。 但江雪梅的老家远在n市,刘知良则是在隔壁q市,两人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在c市安定下来,在这边没什么亲戚,也无人可以托付。 江雪梅不敢把小小的江予淮留在家里,只能把她带上一起。 到了地方之后,江雪梅摸摸江予淮的头。 ‘小淮,妈妈去忙点事情,过一会儿就回来,你留在车里等妈妈,不要到处跑,好吗?’ 小小的江予淮听不懂死亡的意思,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似乎是爸爸出了什么事。 她懂事地点点头。 ‘好。’ 交代完这件事情,江雪梅就撑着伞出去了。 江予淮很听话,妈妈说让她不要到处跑,她就真的一直乖乖地坐在车里。 但尽管这样,小孩子好奇的天性却是无法抑制的。 在等待江雪梅的时间里,江予淮就趴在车窗上,看着身穿雨衣的大人们在闪烁的红蓝的灯光中来回奔走忙碌。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过来,手上似乎还抬着一个人。 江予淮的眼前一亮,那是好久没有见面的爸爸。 她使劲地拍了拍车窗,稚嫩的童音喊着爸爸。 毫无预兆的,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四周的环境照得透亮。 又是一阵惊雷,如同玻璃突然炸裂般尖锐刺耳。 狂风吹过,刘知良脸上的白布被掀开来。 这时候,小小的江予淮也终于看清了那张肿胀泛白的脸。 刘知良的眼睑半闭着,结膜充血发红,眼球微微突出,嘴唇紫青,鼻腔处还有淡红色的泡沫。 脸上的皮肤呈现鸡皮疙瘩样,从面部到颈部上面分布着不少狰狞的抓痕。 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听到这里,靳舟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因为这样你才害怕打雷,对吗?” “嗯。” 靳舟的猜测没错,刘知良的死状成为了江予淮的心理阴影。 直至后来的很多年,在雷雨天里,她也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这恐怖的一幕。 靳舟抬眼,毫不意外地看见江予淮的眼中残留着的一片惊惧。 心脏瞬间收紧,靳舟抬起江予淮的脸:“别怕,我在这里。” 江予淮只摇了摇头。 靳舟又想起两人再重逢不久的那个雷雨夜。 她的眉心拧在一起,认真地跟自己眼前的人道歉:“刚刚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找借口爬上我的床,抱歉。” 彼时的靳舟不愿意和江予淮产生过多的接触,只觉得她别有所图,不愿意安分地呆在客房,说的话自然也不算好听。 而此刻的靳舟脸上却只剩下毫不作假的心疼和愧疚。 江予淮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说话。 随着掌心的阵阵热度传来,那处的皮肤便又开始发烫。 事实上,她确实害怕雷电轰鸣的雨夜,一个人无法入睡,这并非在说谎。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已经习惯了睁眼到天明。 那个时候之所以会叩响靳舟的房门,原因也不算清白。 心中恐惧占比很少,更多的是—— 江予淮知道靳舟的心口子软,这种方法可以换取到她的同情,也可以换来更多一起相处的时间。 此刻两人贴的很近,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江予淮又闻见了靳舟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还是熟悉的水生调香气,对方确实很偏爱这类的香水。 它不像花香调那样过于甜腻,也不像木质香那般沉闷无趣。 清澈纯粹的前调带来亲和感的同时,其后调的空灵甘冽似乎又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神秘感。 很适合律师这个职业,平易近人,同时也带着与生俱来的严肃。 也同靳舟这个人很适配。 靳舟向来是没什么架子的,看着很好接近,实则十分注重距离和分寸感。 在江予淮刚和这人重逢的那段时间里,这样的感觉便尤为明显。 但在这气息交融的这几十秒里,靳舟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距离感却在无形之中消失了。 剩下的只是大海般亲密深厚的包容感。 无端给人一种不管接下来她即将说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话,靳舟都能平静接受的感觉。 江予淮这样想着,也这样去尝试了。 她将距离进一步拉近,直至嘴唇毫无缝隙地贴紧在那人的耳边。 “舟舟,可是我那时候确实是想找借口爬上你的床。”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还有一章但估计要十二点过一点的样子大家不用等啦[求你了] 55 ? 55 ◎原来有人……接吻就可以到。◎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 那处敏感脆弱的皮肤瞬间就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靳舟的呼吸乱了一拍。 江予淮吃准了现在她已经不可能再为此生气。 所用的话语便分外直白, 几乎将自己的别有用心摆在明面上。 而与此同时,靳舟很清楚。 她的别有用心不单单在那天晚上。 也在当下这一刻。 ‘我那时候确实是想找借口爬上你的床。’ 这句话是邀请,也是引诱。 紧密相接的空间里, 空气变得稀缺。 靳舟的大脑因为氧气不足而久违地感到有些眩晕。 她意识到自己的口干舌燥, 也察觉到自己面上的温度在升高。 如果江予淮在此时抬起头, 她就会看见自己面红耳赤的狼狈模样。 而这仅仅是因为她随口说出的一句撩人的话。 靳舟承认,她经不起江予淮的撩拨。 不是因为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纪,只是因为 江予淮这个人对她来说就是有着那样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谈话还没有结束,靳舟不想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对方滚到床上去。 但她也并没有推开江予淮, 只是缩了缩肩膀,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里。 她闷闷道:“江予淮——你别捉弄我。” 眼前的形势与江予淮的想象不同。 她预想过靳舟会生闷气。 也想过靳舟会因着这一句话被撩拨到失去理智。 唯独没有想象过对方像现在这样克制而可怜地喊她的名字。 江予淮侧过头去看她, 轻声细语道:“怎么了?” 靳舟含糊不清地开口:“我们还在讲正事” 话还没说完, 靳舟就发觉对方的眼中多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 也是,上一次说过这句话之后, 她们就在浴室‘玩’了个尽兴。 靳舟紧急收回了后半句话。 话虽然是收回去了,但耳廓的红色却十分显眼,彰显着她激荡起伏的内心。 江予淮没说什么,面色如常。 但她手上的动作却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正经。 她触碰着靳舟明显发热的耳垂,指尖微微用力, 摩挲往复, 直到那抹浅浅的绯色逐渐加深。 而靳舟的反应也着实很可爱。 在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里,她一共无意识地舔了四次嘴唇。 以至于到后来, 那处唇瓣变得越来越湿润顺滑,闪烁起诱人的光泽。 江予淮明知故问:“舟舟, 你害羞了?” 靳舟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我没有。” 江予淮的目光在她的耳尖附近打转, 忍着笑道:“真的吗?” 取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靳舟有些恼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末了又起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 “真的。” 看到这一幕,江予淮的心中有些遗憾。 不过正如靳舟所说,她也只是逗逗她,并没有真的要在这时候发生些什么的打算。 计划中是如此。 但计划外的是,有些反应却是不受控制的。 比如有些隐隐发痒的喉咙,以及突然变得喑哑低沉的声音。 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江予淮适当地示弱。 “舟舟,我有些口渴,想喝水。” 听见这句话,靳舟起身习惯性地去倒了杯冰水递给她。 江予淮没有接。 靳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水杯。 “怎么了?不想喝矿泉水吗?” “有牛奶,还有些新鲜水果,想喝果汁的话我去弄。” 江予淮摇头:“只是不想喝冰水。” 江予淮说不喝,靳舟也没问什么缘由。 干脆地准备去换一杯常温的。 可刚刚站起身,衣角却似乎被什么拉住了。 靳舟停下,回头看过去。 拉住她的是江予淮的手。 目光往上。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过来,其中有着隐秘而坦荡的情绪。 江予淮启唇一字一句地道:“要你喂我。” 靳舟愣愣地看着江予淮的脸,在心中考量着这个‘喂’字所代表的含义。 是将杯子递到嘴边的喂,还是嘴对嘴的喂? 如果是嘴对嘴经过体温加热,冰水倒确实就不冰了。 想到这里,靳舟的目光逐渐走了偏,往江予淮的嘴唇上看过去。 昏黄的灯光照拂下来,那里依然带着湿润的水光。 反倒是自己。 靳舟抿了抿嘴唇,不出意外的干涩。 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口渴的人到底是江予淮还是自己。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她去滋润对方,还是对方来滋润她,都没有任何不同。 靳舟浅浅地饮了一口杯中的水,俯下身贴上那处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唇。 喉骨轻轻滑动,液体便十分轻易地让渡到另一个人的口中。 江予淮只打算浅尝辄止,喝到水之后便轻轻地拍拍靳舟的背示意。 可当真尝到了那丝丝清甜凉意之后,这人反倒对她的示意视若无睹起来。 描摹,吸吮。 追逐,纠缠。 靳舟对此乐此不疲。 江予淮清楚地记得大学时候的靳舟是什么样。 那时的她甚至谈不上有吻技,只是笨拙地画着字母以此来取悦自己的心上人。 可现在,可靳舟却如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轻易地捕捉猎物,然后又将其随意放逐,恶劣地欣赏着猎物被玩弄奔逃的神态。 明明只是简单的勾挑宛转。 江予淮就已经被汲取了全部的氧气,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凌乱,浑身发软站立不稳。 期间只喝了一次水,这个吻却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直到听见那一声隐忍的低哼,靳舟才终于松开这人,怜爱地抬手帮她整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江予淮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渍,却发现衣服也被打湿了些。 靳舟动作轻柔地用纸帮她清理,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江予淮,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接吻就可以到。”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如同被烫到一般抬头看向靳舟。 她微微咬着下唇,眼神之中还带着余韵之后的一丝娇媚。 靳舟被勾得心里痒痒,意有所指地开口说了一句:“我很喜欢。” 很喜欢—— 是单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这敏感到不行的身子? 这种时候说出这句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前者。 江予淮又羞又恼地喊出这人的名字:“靳舟!” 靳舟见好就收,讨好地用鼻尖在江予淮的脸上蹭了蹭:“好好好,我不说了。” 江予淮目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浴室走去。 “我去洗澡。” 靳舟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 “我跟你一起。” 说是洗澡,但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结束一切之后,江予淮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靳舟将她揽进怀里。 “刚刚还没讲完,后面怎么样了?” 江予淮没睁开眼睛,把头埋在她的肩头,轻声继续。 “宋知良的死最终以自杀结案,我们搬回了原来的房子。” “但只过了一周,催债的人就上了门。” 他们上门来讨债的那天早上,江予淮还在睡眠当中。 半梦半醒间,门口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小声地喊着妈妈,可是却并没有人回应。 小小的江予淮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卧室去找江雪梅。 这个时候,家里的大多数陈设已经被砸了个稀烂。 红色的油漆泼的到处都是,从墙上流下来又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像血一样刺眼。 而江雪梅站在一堆废墟中间,脸上惨白到没有一点颜色。 靳舟皱了皱眉,她经手过的类似案件不少,所以到这里已经猜出了一些原因。 “他欠了赌债?” 怀里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江予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继续开口。 “即便在赌场输光了身上的所有钱,宋知良也依旧没有收手,他去抵押了我们的房子,借了高利贷试图翻盘。” “清算下来,一共欠了八百万。” 最后一场豪赌,宋知良大手一挥掷出去五百万,可他没有赢,把这些天以来借的所有本金一起输了个干干净净。 宋知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于是转头去了桥头跳江自杀。 宋家人都说他是良心发现,浪子回头。 在葬礼上一个个哭天喊地,十分惋惜。 可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拿钱出来帮江雪梅母女俩共度难关。 抵押的房子被收走,抵去三百万债款。 江雪梅卖了自己唯一的一套私产,再加上这些年工作所得抵去二百五十万。 江家二老把全部的一百五十万积蓄拿出来给她们应急。 还剩下一百万。 江雪梅求遍了江家所有的亲戚拼拼凑凑也只凑够八十万。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她的哥哥江松了。 江松从小就有商业头脑,多年经商家底甚至比宋知良决策失误前还要丰厚一些。 但江雪梅也清楚,这次江家二老将全部积蓄拿出来帮自己度过难关,哥哥不满意于他们的偏心,大概不会出手帮忙。 只是——放贷的人下了最后通牒,江雪梅也只能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 结果不出意外,江雪梅去n市上门去求江松时,他闭门不见客,没有借出一分钱。 到这里,江雪梅一度以为无路可走了。 但最后兜兜转转,竟是十五岁的江疏易偷偷坐车来c市。 然后将存着十五万的银行卡交到她的手里。 纵然江家家底殷实,但江松在零花钱这方面待女儿一向比儿子管束要严格。 这已经是江疏易能拿出的所有钱了。 【📢作者有话说】 凌晨五点也是写完了昨天的第二更[害怕] 56 ? 56 ◎舟舟,太重了◎ 听到这里, 靳舟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八百万的欠款。 尽管房子抵去部分,也仍然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在这样的年纪背负上一笔巨额债款,江予淮和江雪梅是怎么样生存下去的呢? 藏在薄被下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艰难地开口:“那之后, 你们怎么办?” 江予淮平躺着, 没有睁开眼睛,语气平静。 “你知道红桥村吗?” 红桥村是c市很有名的城中村,都是些七八十年代的自建房。 房屋的质量堪忧,附近是一条夜市,所以每到夏天便虫鼠泛滥, 散发着一股恶臭。 虽然环境差了些,这里的房租却是实打实的很便宜。 一间面积不错的两居室月租也仅需五百, 一年只需要五千的租金。 在寸土寸金的c市, 这样低廉的房租足够令人乍舌。 也正是因此,即便清楚里面的人鱼龙混杂, 来这里租住的租客也堪称络绎不绝。 除了经济拮据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和年老力衰的老年人,剩下的便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了。 在这种情况下,治安混乱是必然的。 在c市的律师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红星村那片区域隔几个月就要出几桩案件。 偷盗斗殴的情况比比皆是,偶尔还能撞上杀人的恶性事件, 是个名副其实的黑色地带。 靳舟顿了顿:“去过。” 不是知道, 而是曾经去过。 江予淮有些意外于靳舟竟然去过那里。 她睁开眼睛看她:“去那里干什么?” 靳舟诚实地回答:“那个时候我接了一件聚众斗殴案,红桥村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到现场去了解情况。” "原来是这样。" 靳舟的话对于江予淮来说算的上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毕竟这样一个从小在十分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人,踏足那样恶劣的地方, 想来也不会是为了品尝街边摊的美食。 那便只能是因为公事了。 在黑暗中, 江予淮寻到靳舟的手把玩起来。 摩挲指尖, 然后又在她的手心画着圈。 有一阵阵轻若无物的痒自手上传过来,靳舟有些受不了,打算把手缩回来。 “痒,江予” 靳舟的话没说完,因为江予淮已经转过身去,面色也笼罩在一片暗色中。 她停下了手上回退的动作,转而十指相扣,将这人带着凉意的指节容纳进来,轻声问:“你和妈妈以前住在那里?” 江予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又转过身来和靳舟目光相对。 “我和妈妈在红桥村住了十年。” 没什么起伏的话语轻轻落下,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同今天早上吃面包一样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靳舟正看着江予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里面藏着她真实的的情绪。 与这人表现出来的平静不同,那里正有悲伤流转着,十分浓烈,化作实质的殷红映在眼尾。 靳舟的心尖颤了颤:“很辛苦吧?” 辛苦吗? 冬天没有热水,夏天只能吹风扇。 她需要面对的不仅是在背后搬弄是非议论纷纷的学校同学,还有每次回家路上前来搭讪骚扰的恶臭男人。 是很辛苦。 但比不上江雪梅所承受的半分。 将高利贷公司的所有钱还上之后,一切本该回归风平浪静。 可刘知良跳河的事情不知道怎的传到江雪梅的公司去了,大家都说是江雪梅逼的刘知章跳了河。 也有人相信这件事和她无关,但少数人想法终究是不能改变什么。 上级约谈了江雪梅,以影响品牌形象为由决定将她劝退。 江雪梅不能失去工作,她马不停蹄地又去其他公司面试。 作为一个毕业于n大的珠宝设计师,江雪梅的学历和履历都称得上优秀。 可她却并没有如愿找到下一份工作。 投出去的简历如同泥牛入海般没了回应,面试过的公司也都纷纷发来拒绝的信息。 江雪梅心中有数。 不仅是前东家介意品牌形象收到影响,业内其他家大企业也同样如此。 至于小公司,了解到丧偶带娃的情况之后更恨不得当场把她的简历退回去。 江雪梅没时间慢慢悠悠地找工作,屡次碰壁之后,也只能接受事实。 拿着辞退的赔偿款,她最终选定了那间位于红桥村一楼的门面租了下来。 江雪梅置办了三轮车和餐饮器具,决定以摆摊卖小吃为生。 原因很简单,摆摊虽然辛苦,但是来钱快,也能更好地照顾江予淮。 江雪梅这一干就是八年。 期间的收入不多不少,为了还清亲戚的借款,她在衣食住行上一直都很节俭。 只有对江予淮才从来不会刻意节省开支。 衣服裤子挑穿着舒适的买,桌上摆着的也永远都是营养均衡的菜。 江予淮也没有让她失望,如愿考上了离家最近的c大。 高考结束之后,家里欠着的借款终于还了个七七八八。 一切都到了要拨开迷雾见月明的时候。 但也就是这时,江雪梅生病了。 江雪梅没打算治病,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江予淮。 江予淮是自己发现的。 胃癌。 病因是江雪梅为了省钱,忙起来的时候只吃白粥下咸菜。 常年如此,长期摄入的高盐食物损伤了胃部黏膜,最终促进亚硝酸盐转化为致癌物亚硝胺。 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后期。 即便是现在,江予淮也依然记得那天做完兼职回来,不小心看见那张藏在床底的确诊报告时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心情。 她在江雪梅的庇护下健康无忧地长大。 江雪梅默不作声地承受了所有的艰辛困苦,到最后年纪轻轻却要因为这样的疾病逝去。 想到那温柔的人成了冰冷的墓碑,江予淮的心中无法平静,气息也有些起伏不稳。 靳舟望过来,目光中染上了担忧。 江予淮这才摇了摇头:“不辛苦,只是妈妈一直都过的不好。” 印象中,江予淮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 就连现在提起,也只说过去过的不好,绝口不提现在和将来。 靳舟顿了顿,迟疑道:“阿姨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江予淮偏过头去,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热流涌动而出,她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想让靳舟看出异常。 江家二老走的早,他们离世之后没有几年,江雪梅胃部的肿瘤恶化到无法控制的阶段,抢救无效死亡。 那一年是二零二三年,江予淮二十八岁。 二十八年前,江雪梅将江予淮带到这个世界。 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足足5斤8两。 二十八年后,江予淮送江雪梅离开这个世界。 方方的盒子端在手上,没什么重量。 最近正是祭拜的季节。 她也该去看她了。 距离拉远之后,靳舟确实看不清江予淮的表情。 但通过对方没能及时抽离的手指,她也能感受到她僵硬紧绷的身体。 江予淮不想让气氛变得过于沉重,可曾经一起朝夕相处了几年,靳舟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面前这人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呢? 关于过往的真相揭露得越多,她就越发清楚地感受到江予淮的无奈和不易。 再回想起两人在一起时一帧一帧的过往画面,后悔和自责的情绪便充盈了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靳舟很清楚。 江予淮从始至终都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 可她却没什么可以辩解的借口。 就算江予淮在对自己毫无感情的时候答应要在一起,又在用情最深的时候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离去,她也从未探明过背后的缘由。 江予淮青睐她,靳舟便为此感到高兴。 江予淮抛弃她,靳舟便也不再和她联系。 最纯恨的时候。 靳舟觉得江予淮是最世界上最烂的人。 为着钱和她在一起。 又为着钱和她分开。 可现在想来。 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对江予淮的感情只是源于在人群之中看见她的那一眼。 她不知道江予淮在五百块一个月的自建房里住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在一起的几年间,她从未停止过为母亲的重病而奔波。 如此肤浅的见色起意、不闻不问的喜欢。 就像是两条鱼。 一只在风和日丽的玻璃缸里。 一只在暴雨雷鸣的玻璃缸外。 看似站在一起,却从未真的靠近。 再到后来,靳舟和江予淮也确实分开了。 但就算林欣听之任之地让两个人就那样继续发展下去,不进行任何干预,她们也未必能长远地走下去。 好在——分开的这几年里。 靳舟终于有所成长。 她变得比以前成熟,也比以前更有能力,不再会为了金钱的问题和林欣妥协。 而更加幸运的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和江予淮重新再来的机会。 现在,她会好好珍惜。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江予淮感受到靳舟温热的躯体靠近。 也注视着那双纤细有力的手从背后将自己圈进怀里。 靳舟和她紧密相贴,口中呼出热气。 她小声地征求着她的同意。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陪你去看看阿姨,好吗?” 江予淮没想过靳舟会说这句话。 一时愣在原地。 直至江雪梅逝世之后的第二年,江松才终于解开心结。 这些年他和江疏易也会偶尔会去江雪梅墓前祭拜。 碍于工作忙碌的缘故,在祭拜一事上,江予淮很少和江松江疏易一起。 时间久了,她习惯了独自去看望江雪梅。 一个人给江雪梅献花,然后趁此机会和她说说最近遇到的趣事,发发工作中的牢骚。 她本打算今年也依旧如此。 靳舟是第一个与江雪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主动提出要去看望她的人。 同样——也是对于江予淮来说最特别的人。 在这个瞬间,江予淮忽然觉得鼻尖的酸涩有些无法抑制。 她本不是爱哭的人,此刻眼泪却如同断了线般一个劲地往下落。 江予淮可以凭借出色的能力解决绝大多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能以沉着冷静的姿态面对所有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包括母亲的死亡。 她清楚地知道,从理智上来讲,江雪梅最后的时日里痛苦比幸福要多,死亡才是对她来说最大的解脱。 所以在葬礼上,江予淮没有哭,只是祝福着母亲下一辈子能有更好的人生。 在江雪梅下葬的第二天晚上,她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参与主刀一场在全国范畴内难度系数都排在前列的特殊解剖部位肿瘤保功能手术。 平静地操刀开腹,游离胃与相关结构。 通过腹腔镜近端胃切除,来移除包含肿瘤的胃远端标本,清扫淋巴结 利用胃浆肌瓣覆盖吻合口,最后精准地缝合手术创口。 在各位医疗界大拿的见证下,江予淮的表现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出色。 正是这一场手术的成功,也奠定了她在短短几年内直升主任医师的基础。 但只有江予淮一个人知道,在那沉寂无声的几个小时里。 持针器夹持着缝合针连带着将眼泪、悲伤和彷徨也都缝进了她的身体里。 而此刻,时隔六年,表面结痂的伤口裂开。 这些情绪才终于在靳舟的面前有了得以倾泻的机会。 “下周末吧。”江予淮吸了吸鼻子,试图保持平稳的语气。 靳舟听出这句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于是撑起身子去看她。 恰逢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将厚重的窗帘撩起。 浅薄的月光照耀进来,正好洒在江予淮的脸上,映出她通红的眼睛,还有微光中的两道泪痕。 靳舟答应下来:“好,那就下周末。” 江予淮清楚自己刚刚开口的时候语调走的不成样子。 所以靳舟肯定察觉出了她在哭。 而此刻房间中多了若隐若现的月光。 她的眼泪便更是无所遁形。 头发被打湿,粘连在一起,眼睛又红又肿。 一定很丑。 江予淮咬了咬唇,把头往下藏了藏,几乎埋进枕头里。 她不想让靳舟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靳舟赶在江予淮‘窒息’之前,伸手垫在她的脸下面。 掌心触碰到嘴唇,温热湿润。 靳舟的心中却没有半分别的心思,只是有些无奈地开口叮嘱:“待会儿没法呼吸了。” 江予淮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留下一个乌黑的发顶在外面。 靳舟问她:“害羞了吗?” 江予淮否认:“没有。” 靳舟顺了顺她的头发:“那为什么不让我看?” 江予淮露出半边脸,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好看。” 靳舟想,与江予淮所说相反。 对方清清浅浅地看过来,眼尾泛着红,眼中带着迷离的水光。 如同温润清透的玉石,有种脆弱易碎的美。 很好看。 靳舟摇了摇头:“好看。” “你……” 脸上的热气不减反增,江予淮试图再次将脸埋下去。 可触碰到枕边的冷意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眼泪将那一大片都打湿。 于是上不下地顿在那里,像个鹌鹑般,有些可爱。 就在这一刻,靳舟的思绪却突然延伸的很远。 那时候有谁在陪着她吗? 这人这么容易哭,妈妈离开的时候,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掉眼泪吗? 靳舟无法再设想下去,她攥住江予淮的手,如同渴到极致的旅人守着沙漠里唯一的一汪清泉。 在没有半分防备的情况下,江予淮撞进了靳舟的怀抱里。 这人抱得很紧,手上用力到似乎要把她的每一处血肉都揉进身体里。 江予淮被勒得有些疼,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舟舟,太重了” 靳舟的动作一僵,将力度放轻了些。 她没有说话。 但空气却并不安静。 有一滩湿润在江予淮的衣服上晕开。 靳舟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予淮连忙把她推开些,然后将人低垂的头颅抬起来。 靳舟确实哭了。 眼睛湿漉漉的,嘴唇紧闭。 如同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还没等江予淮问,她便欲盖弥彰地开口:“江予淮,现在我们两个都很丑了。” 哪有人说自己丑的。 江予淮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她开口纠正:“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 靳舟抬眼看她,声音低低哑哑地喊:“姐姐。” 这在江予淮的意料之外。 在意乱情迷之外的时间,靳舟从来不会开口叫姐姐。 “我记得你以前说姐姐听起来像是照顾人的那一方,但你更想照顾我,所以不喜欢这么叫,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以前的年代很久远,指的是大学时代。 提起这件事,对面那人的呼吸突然变得凌乱而沉重起来。 像天气转变之前突然的风起,是阵雨的信号。 靳舟看着江予淮,眼中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 “因为我没有照顾好你。” 江予淮顿了几秒,抬起指节擦了擦她的眼角:“我们都是女孩子,不需要谁单方面照顾谁,舟舟——” 指节还没退开,便又被指间汹涌的浪潮打湿。 “我知道。” “可是我没有办法想象那些难熬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过去的。” 江予淮的眉心微微放平:“可是这些难过痛苦你经历的一点都不比我少。” “这不一样,我的难过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是” 江予淮认真地纠正她:“这没什么不一样,难过没有高低贵贱。” 但是你失去了那么重要的家人。 我却一直都不在你身边。 靳舟将这句话压在心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她固执地道歉:“我缺席了很多,对不起。” 江予淮张了张嘴。 她知道靳舟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这段时间,对方道歉的次数似乎格外的多。 尽管这根本不是她的问题。 江予淮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靳舟的下巴,顺应着自己的心意俯身在这人的眼角烙下一个轻轻的吻。 一点一点,珍而重之地将温热的液体舔舐殆尽。 靳舟的眼泪就像海盐一般,咸咸的,又带着一丝细微的甜味。 这个吻十分有作用,靳舟的状态平静了许多。 江予淮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两人的气息交缠,然后问了她一个海盐味的问题。 “舟舟,分开的这些年你有想我吗?” 想。 没有花费超过一秒的时间,靳舟在心中得出了答案。 怎么会不想呢? 从2019年11月1日到2025年3月10日。 这期间经过了1955天,不到六年,又似是过了好多个六年。 这是江予淮提出的问题,可没有等到靳舟开口,她就又自己回答:“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靳舟恍惚了一瞬。 江予淮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大二那年夏天映进图书馆窗户的一抹阳光。 轻轻地洒落在靳舟的心泉上,荡起一阵暖色的涟漪。 “我也是。” 这是对想与不想的回答。 但除此之外,还想吻她。 靳舟低下头。 温软相接,一触即分。 不带任何情欲。 她尝过了,这次没有眼泪的味道了。 江予淮还有下一个问题。 她笑着看她。 “这次你不会再缺席了,对吗?” 靳舟同样注视着她的眼睛。 对。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两人就那样相拥着入眠。 第二天是周六,和陆依桐她们约好了一起去露营。 靳舟醒过来的时候,江予淮还在睡。 她也没急着起床,撑着脑袋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 睡梦中的江予淮纤细的眉头舒展着,嘴唇微微嘟起。 因为昨天哭过的缘故,她的眼睛还有些发肿,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柔软的憨态。 靳舟越看越觉得喜欢,见江予淮似乎没有要醒的迹象,便又起了些别的心思。 她还没偷亲过她呢—— 要不趁现在试一试? 靳舟状似无意地将头发撩到耳后,又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才试探着低下头去。 凑得越近,她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那处诱人嘴唇的前一秒。 有手机铃声乍一下响起。 叮铃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靳舟没来得及回到原来的位置。 江予淮已经睁开了眼睛,眸子清澈透明,哪有半分没睡醒的样子。 她的语气中藏着笑,明知故问:“靳律师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也是不睡早起了[狗头] 57 ? 57 ◎很痒。◎ 靳舟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我接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备注, 苏赟。 对这个罪魁祸首,靳舟没什么好语气:“干什么?” 听出她咬牙切齿的语气,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促狭:“怎么了?打扰靳律师早上的好兴致了?” 苏赟特地强调了兴致两个字,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脑子跑偏到了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靳舟往外走了些, 以防江予淮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有事说事。” 苏赟道:“我和宋知在买东西,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你家,还有什么要的东西没?” 靳舟回答:“不用。” 苏赟又说:“给我收拾快点,要是让我发现我开车过来你们还没起床你就完了。” 靳舟答应下来:“好。” 挂断电话的时候,江予淮刚坐起身来。 靳舟回过头去看她:“睡醒了?” 江予淮嘴角不甚明显地往上勾了勾:“醒过来很久了。”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要扯回刚刚的事情上了。 靳舟咳嗽了一声:“我去洗漱一下, 然后准备早餐。” 江予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舔了舔嘴唇。 靳舟的脸有些烧:“怎么了?” “没怎么。” 江予淮没看她, 抬手将有些散乱的头发束在脑后, 状似随意道:“刚刚你想做的事情,洗漱之后可以继续。” 大概是因为早晨的缘故, 江予淮原本清澈纯净的声音染上了自如慵懒的颜色。 像是苦涩醇厚的黑咖啡中加了一颗方糖。 靳舟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些许。 “可能来来不及。” 说这话的时候,江予淮正准备把睡衣换下来。 听见她的话,便将睡衣又拢回来,随意搭上几颗纽扣,半掩着挂在肩头, 朝着靳舟的方向走过来。 靳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将视线移开。 半晌又像是磁铁的正负两极般,被吸引着重新注视起江予淮的身体。 精致纤长的脖颈, 光滑白皙的脊背。 这人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如同被特意放大一般无限清晰。 然后又在虚化朦胧的视线中变得暧昧不明。 渴意从身体深处涌上来,靳舟下意识地吞咽一下。 走到面前时, 江予淮抬眼, 正好看见那浅浅的喉骨一上一下, 将主人没说出口的心思泄露了个底朝天。 江予淮笑了笑,眼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什么来不及?” 靳舟下意识地往外看去。 现在才九点钟,窗外的日光温柔和煦。 有些遗憾。 “苏赟她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过来了。” “哦——” 江予淮将语气拉的很长,似乎意有所指。 靳舟准备为自己辩解一下,可刚刚张嘴,就正好迎上对面贴上来的清浅柔软的嘴唇。 只是轻轻一碰。 还没来得及品尝,江予淮便又离去。 靳舟意外地睁大眼睛。 江予淮似乎毫无自己正在撩拨人的自觉:“还没洗漱——靳律师觉得能做什么?” 自然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靳舟支支吾吾地回:“没什么。我去洗漱了。” 落荒而逃。 靳舟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江予淮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一身短袖短裙,靳舟又给人推了回去。 站在卧室门口,江予淮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靳舟提醒道:“外面蚊虫很多,你皮肤受不了。” 江予淮这才想起这回事。 “那我去换一套长的出来。” 再出现时,她的上半身换成了雪纺长袖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卡其色西装裤,精致的牛皮细腰带挂在腰间。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搭配,套在江予淮身上,和那张冷清纤瘦的脸放在一起,就莫名让人品出一种高知禁欲的感觉。 靳舟看得发呆。 江予淮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靳舟闷着头回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身上正穿着平时通勤常穿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江予淮的表情有些意外,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 靳舟低头看了看自己。 衬衫半扎在裤子里,宽松的黑色阔腿西装裤被细长的腰带束缚着,悠闲又不失干练。 再看一眼江予淮。 嗯—— 情侣装。 很满意。 吃完早餐,靳舟还是将起床早上缺失的深度交流给补上了。 这就导致出门时她和江予淮的嘴唇都异于寻常的红。 仔细看去,似乎还隐隐泛着水光。 苏赟的车停在地下车库。 见到她们走过来,苏赟将车窗玻璃降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靳舟,你今天要去上班啊?” 靳舟没开口反驳。 苏赟觉得稀奇,又对比了一下两人复制粘贴式的穿搭,这才品出点别的意思。 哦。 情侣装嘛。 被苏赟观察的同时,靳舟也在打量着车里的两人。 宋知,上半身小吊带,白色花苞半裙。 优雅恬淡。 苏赟,针织短袖上衣,浅色牛仔七分裤。 随性闲适。 靳舟有仇当场就报:“很期待你们晚上被蚊子咬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苏赟不以为然:“哦,先美了再说。” 语罢,她双眼微眯,目光又在靳舟的脸上扫了几遍。 几个来回下来,终于发现了刚刚被她忽略的事情。 “你们的嘴唇这是” 靳舟有些心虚,但到底还是挺直脊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苏赟可不是几岁小孩,见到那充血肿胀的痕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轻不重地啧一声。 副驾驶的宋知被勾起了好奇,清清浅浅地问了句:“怎么了?” 苏赟回过身去启动车辆:“没什么,就是有人又吃上国宴了。” 宋知的中文不错,但还是对这种得结合语境的时兴用法有些不太了解。 她的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追问:“阿舟什么时候去吃国宴了?” 苏赟偏过头去跟她解释:“也不是非得去人民大礼堂的那种国宴,就是说你的阿舟背着我们两个吃的很好的意思。” “原来阿舟偷偷吃了好吃的。”宋知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看向靳舟,眼中藏着笑:“那你记得请我们两个吃饭赔罪。” 若是换个外国人,靳舟大概当真会以为是语言隔阂导致她误会了苏赟的意思。 但宋知不一样,这人白切黑,肚子里坏主意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 靳舟只当自己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在前面带路。” 陆依桐说要采购物资,所以先行一步。 路程不远,一路开过去,大概花了四个小时。 到达度纳山附近的小镇时,两队人马也终于汇合。 有些让人意外的是,陆依桐邀请的朋友不少。 首先见到的是c市警局的女警官,何以安。 对方的一身装备十分专业,军绿色的冲锋衣配长裤,里面是一件白色棉质背心。 看起来不像出来游玩,倒像是在出外勤。 她开了辆越野车,上面满满当当的一车人。 副驾驶上的陆依桐一身防晒衣牛仔裤,看起来也提前做了准备。 后面坐着上次在酒吧遇到的两个大学生。 见到靳舟,两个小姑娘便激动地挥了挥手。 碍于在路上,终究是没大喊大叫出声。 度纳山是c市附近有名的徒步胜地。 蓝天白云,绿意葱映。 路上还时不时会遇见几条清澈的小溪。 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 露营点在山腰靠近山顶的位置,可以看夕阳可以看日出。 到地方之后,大家把车停好,纷纷下来活动筋骨。 一只幼年的金毛跳下来,不知道是谁的宠物。 陆依桐走过来打招呼。 “小淮,你们吃早饭了吗?” 江予淮回答:“我们都吃过了。” “那就好。”陆依桐转头看向苏赟和宋知,温声道:“还不知道这两位朋友怎么称呼” 苏赟大大咧咧地开口道:“我是苏赟,跟靳舟一样,也是一名律师,这位是宋知,刚从f国回来。” 宋知的眉眼弯了弯,温柔地笑着对陆依桐伸出手:“你好,我是宋知。“ 陆依桐伸手回握:“我是陆依桐,可以叫我依桐。” 宋知礼貌道:”这次提出要同行实在很冒昧,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还请多多担待。” 陆依桐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情。 她笑着摆摆手:“不会不会,大家一起玩更热闹。” 苏赟很喜欢小动物,眼睛不住地往小金毛那边瞟:“依桐,那只狗狗是你养的吗?” “它叫安安。” 安安确实是陆依桐挑选的,不过却不住在她家里。 她指了指正和两位小姑娘一起搭帐篷的何以安。 “主人是那边那位。” 正好这时候何以安冲着这边喊道:“依桐,刚刚天气预报有变化,一个小时后预计要下雨,我们得先把天幕和帐篷搭好!” 陆依桐回了一句:”好,我们待会过来。” 苏赟愣了一下:“何警官?!” 听见声音,何以安放下手上的东西看过来,见到苏赟之后,她明显有些惊讶:“苏律师?” 见两人不像第一次见面,陆依桐有些好奇:“你们认识吗?” 苏赟解释道:“认识,去警局取证的时候偶然认识的。” 陆依桐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提到这件事,苏赟又多说了几句。 “说起来,何警官人是真的不赖。“ “那个案子一家老少全部遇害,只有一个小孩留了下来。” “等那小孩的小姨来接手的时间,大家都说要走程序把孩子送去社区民政部门。” “还是何警官把小朋友带在身边照顾了几天,最后又亲自把人交到小姨的手上。” “我当时就想交这个朋友,就是没来得及。” 苏赟眼中写满对何以安的认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惋惜。 陆依桐和江予淮交换一个眼神,这确实符合她们对何以安这个人的印象。 苏赟摆了摆手:“这么久没见了,我去跟她聊两句,你们继续。” 宋知紧随其后:“看来何警官真的很优秀,我也过去认识一下。” 两人去叙旧,江予淮和陆依桐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没人开口。 靳舟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挡着两个人说悄悄话了,于是识趣道:“我去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靳舟离开之后,江予淮和陆依桐默契地往一旁人少的那块草地上走去。 陆依桐看了她一眼,开口问:“你先说还是我先问?” 江予淮漫不经心道:“你想问什么?” 陆依桐试探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有。” 虽然于她而言,仪式感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正式的开端还是必要的。 现在顶多算是——暧昧期。 江予淮的目光落在一边,靳舟正站在黑色的后备箱旁。 她准备的东西很多,折叠桌、卡式炉什么的 又都是不规则物体,很容易卡在车璧内。 这种时候要单独拿帐篷出来便有些费力。 于是靳舟整个人都像个萝卜一样陷进了后备箱里。 有些可爱。 江予淮的眼里起了淡淡的笑意。 看见这一幕,陆依桐就知道眼前这人的心思丝毫不在自己身上。 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嘴唇上破的皮是蚊子咬的吗?”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的目光移转回来。 “那倒不是。” “她亲的,” 陆依桐: 好恶臭的恋爱气息。 靳舟选定了一个合适的扎营位置,见江予淮还没走远,于是冲着她挥了挥手:“我们晚上睡这里可以吗?” 江予淮柔声回答:“好。” 好好好 轻声细语的,跟哄小孩一样的,那么小声靳舟能听见吗? 陆依桐不知道。 可能这也是暧昧期的情趣吧。 她幽幽道:“没在一起,那——做了?” 江予淮眉眼舒展而自然,没有开口说话。 那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这才多久,两个人的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等等,自家好友才是追人的那一个。 陆依桐欲言又止。 沉默的间隙,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至停歇。 陆依桐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江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后了半步。 那人站在原地,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看远处的天空。 陆依桐也跟着看过去。 天上云雾深重,不见阳光,整个色调阴阴沉沉的。 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天气预报说的没错,确实是要下雨了。 她问:“在想什么?” 江予淮答:“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决定。” 陆依桐有些好奇:“什么决定?” 江予淮笑了笑:“决定下次去见妈妈的时候问问靳舟愿不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 她在笑,眼神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作为半个见证着两人走到现在的人,陆依桐的心情既欣慰又复杂。 她点了点头:“好。” 两人又往前面走了一阵子,有些看不见营地的影子了。 江予淮又开口问:“你和何以安怎么回事?” 陆依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哪有什么回事?” 江予淮抬眼看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热衷过哪项户外运动,叫我们一起来露营是假,想邀请她一起出来玩才是真的吧?” 陆依桐模模糊糊道:“你想多了,就是太久没聚,想让大家出来一起玩玩而已。” 江予淮不为所动,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何以安是直女?” 纠纠结结这么久没有得出定论的事情被人毫不留情地点出来,陆依桐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她顺了顺自己的气,颤颤巍巍道:“她不是直女,只是根本没想谈恋爱而已。” 这个结果也不算太意外,江予淮眼波微敛道:“那这么说来,你已经跟她表白了?” 陆依桐又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朋友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她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嗯,算是吧,不过被拒绝了。” 陆依桐这样外观条件上乘、职业能力突出、收入稳定的成熟女性。 不管是在婚恋市场还是日常生活中都算得上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再加上随和有趣的谈吐,每次江予淮和陆依桐一起出门,便总会有一大把想要她的联系方式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以挑选的范畴实在很广泛。 但陆依桐却依然单身到了现在,只有一个原因。 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没想到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对方反倒是个无动于衷的。 江予淮难得好奇:“她怎么说的?” 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陆依桐的眼神当中再添几分幽怨。 “她说她现在以事业为重,暂时不考虑感情的问题。” 饶是江予淮这样淡然的性格,听见这句话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倒确实像是她能说出的话。” 陆依桐嘀嘀咕咕地抱怨道:“事业为重怎么了?事业为重就不能谈恋爱了吗?我又不是什么娇气脆弱离不开人的女人,她忙她的我忙我的不就好了!” 江予淮的眉头微挑:“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陆依桐一发狠,将脚下的石头踹了出去。 石头滚下坡去,没有一点回音,倒是鞋面印上些灰扑扑的泥印。 陆依桐又丧了气,灰溜溜道:“能怎么办?和她做朋友呗。” 江予淮的眼中带着一丝同情:“也只能先这样了。” 陆依桐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诶,有件事情你得帮我。” 江予淮脚步一顿:“你想让我做什么?” 毕竟人多,一群人一起闹闹嚷嚷地做事,工作效率倒也挺高。 不到一个小时,三个帐篷就已经尽数搭好了。 忙完之后就到了午饭时间,大家也都累了,一致决定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一下就好。 开始清点起现存物资,这才发现三方人马带的东西千奇百怪,各有不同。 何以安对这方面最为了解,所以带的也最为全面实用。 一顶420x290x210的屋脊充气帐篷,如果不挑剔的情况下,能睡得下在场所有人。 防潮垫、地钉锤、移动电源、拖车、热水壶应有尽有。 食品类型也几乎都是方便食用的速食类食品。 再反观苏赟和宋知两个人,抛开帐篷睡袋之类的基本睡觉装备不谈。 苏赟带了台全新的投影仪,一台手磨咖啡机,一台音响,一圈星光灯带还有—— 充气沙发和充气床垫。 宋知带了全套刀叉,一堆不知名的食材。 其中包括一袋法棍面包和几瓶看起来有些名贵的红酒。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相性十足的两个人。 与之相较,靳舟和江予淮带的炉子、锅、折叠桌这类东西就正常很多了。 到最后,一众人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下罐头。 只有宋知掰着法棍配红酒。 吃完午餐,恰好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水珠啪哒啪嗒地打在天幕上,附近的山林中传来鸟兽的叫声,静谧而又安宁。 苏赟瘫倒在沙发上,一脸餍足。 宋知倚在她背后的月亮椅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朴雨和杜若水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天。 陆依桐看着天幕边缘溅起的水花问:“这雨不会一直不停吧?” 何以安摇头:“现在正值这片地区的雨季,虽然降水频繁但多为分散性阵雨,不会持续太久。估计一两个小时就停了。” 杜若水提了个建议道:“听说下雨之后菌子很多,待会我们去捡菌子怎么样?” 苏赟也来了兴致:“这倒有些意思,怎么捡?” 众人讨论得越发火热,靳舟和江予淮却没怎么发言。 靳舟已经预想过江予淮的皮肤比较娇嫩,来之后会有些不适应。 却没想到才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人的手背上就出现了不下二十个小红点。 尽管戴了驱蚊护腕,也喷了花露水,但都没什么作用。 吃饭的时候,她便注意到江予淮在有意无意地挠着手背。 现在坐在这里无事可做之后动作也似乎更加频繁。 靳舟看着她的手,抿了抿唇:“你的手” 看出她的担忧,江予淮小声安慰:“没关系,只是丘疹性荨麻疹。” 靳舟不放心,自顾自地将她的手拉过来:“很痒吗?” 丘疹性荨麻疹,也就是所谓的虫咬皮炎。 其实并非什么大毛病,远远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不过看着靳舟因自己而皱起的眉头,还有眼中做不得假的关心,江予淮改变了主意。 她说:“很痒。” 58 ? 58 ◎你会想我吗?◎ 从靳舟很小的时候起, 林欣就非常注重一日三餐的营养搭配。 她的底子打的不错,所以一直不怎么爱生病。 荨麻疹这样的东西也只是听别人说过。 是什么症状,怎么样的感觉, 她通通不知晓。 此刻, 江予淮的眉头微皱, 眼中似乎还有着隐隐的水光。 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靳舟的心中一紧,说不出话来。 把江予淮的手捧起来,嘴唇贴着白皙皮肤上红肿的小点蹭了蹭。 她有些心疼地问:“这样会好一些吗?” 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江予淮没想过靳舟会做这样大胆的事情。 即便没有人看见,她也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收了收。 靳舟攥着江予淮的手腕, 没让她如愿。 但她也没再继续做过分的动作,只朝着上面被抓挠到明显发红的部位轻轻地吹着气。 温热的气息吐在江予淮的手背上, 瘙痒的感觉没落下去, 反倒有了愈发严重的趋势。 就像是往滚烫的铁锅里倒了一杯水,呲地激起一阵白雾。 江予淮违心地回答:“好些了。” 靳舟神情专注地继续帮她‘舒缓’着。 外面的雨好像下的小了些。 讨论得正嗨的众人又把话题引回到两人身上。 “江主任, 你要不要一起去捡菌子?” 开口邀请江予淮的是那天的小姑娘杜若水。 见众人的目光打过来,两人不动声色地将握在一起的手放下去些许。 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挨到了一样。 江予淮抬起头,正好和杜若水的眼神对上。 对方看着她,面上是难掩的期待。 江予淮犹豫了一下,靳舟的手上便用了几分力。 没到会让人感觉疼痛的程度, 但也足够让她感知到对方的不悦。 她不让她去。 江予淮心如明镜, 面上礼貌地婉拒:“我就不去了,蚊虫太多了容易过敏。” 杜若水有些失望, 不过江予淮要过敏的话也确实没办法。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见两人的态度有些熟络,陆依桐的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那天过后, 她偶然得知杜若水和朴雨也是c大的学生, 觉得挺有缘分, 这次就邀请了两个小姑娘一起来玩。 但看现在的情况,杜若水和江予淮似乎还有更多的来往? 她直接开口问:“学妹,你怎么叫她江主任?” 杜若水回答:“依桐姐,我在c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现在刚好在江主任的科室,平时江主任也很照顾我,我很敬重她。” 小姑娘本是潇洒开朗的性格,可此刻却红了耳朵,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的。 陆依桐没多想,只当是年轻人脸皮薄。 “都出来玩了,你就别管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了,跟我一样,叫她予淮姐就好。” 杜若水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她身子坐得端正了些,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态度又染上了些迟疑。 “真的可以吗?” 陆依桐失笑:“这有什么?” 杜若水没说话,眼神偷偷地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江予淮。 看到这里陆依桐哪还不明白,她心中觉得有趣,转头看向江予淮:“江主任,你说可不可以?” 江予淮微微颔首:“可以的。” 杜若水的手指绞在一起,紧张得没说出话。 见到这一幕,江予淮思索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在医院就对这个小姑娘十分冷淡,现在这样的回答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对着她笑了笑:“现在不是在医院里面,不用那么拘谨。” 杜若水耳朵略微发红,低着头应下来:“好的,予淮姐。” 苏赟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第一次听说能捡到活生生长在土里的菌类,看起来跃跃欲试。 她冲着靳舟挤眉弄眼:“靳律,你去不去?” 靳舟摇头:“我有些困了,留在这里睡会午觉。” 苏赟傻了眼:“那我怎么办。” 宋知在她身后温温柔柔地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听见这话,苏赟这才又高兴起来,眯着眼睛对宋知笑:“还是我们小知知够朋友~” 末了又收敛表情瞪了靳舟一眼:“不像有的人。” 靳舟只当自己没看见。 没过多久,雨彻底停了,天空又变成了万里无云的晴朗模样。 几人收拾收拾,带着小桶和铲子在何以安的带领下出了门。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江予淮偏头看她:“你真的要午睡?” 靳舟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你不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 江予淮嘴角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想。 不过两个人昨天晚上聊天聊到大半夜,现在酒足饭饱了,确实也有些犯困,最终决定还是去睡一会儿。 走出何以安的充气屋脊帐篷,角落有一顶稍小一些的帐篷,四四方方的。 说是小,其实也没小到哪里去。 下单的时候靳舟担心苏赟和宋知没有提前准备,所以挑选了330x210x180的尺寸。 帐篷内能隔出两个独立的空间,每边的面积都还不小。 靳舟和江予淮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考虑到保暖性能的问题,靳舟带的是常规的睡袋。 睡袋的舒适感自然是比不上宋知和苏赟两人的充气床垫。 但在底下铺上睡垫、防潮垫,再加上为了改善体验感而带的毛毯,也还算不错, 靳舟借用苏赟的便携消毒除螨仪把东西全部处理了一下。 她点了一盘野外专用的蚊香,又在帐篷里面喷了驱蚊水。 最后从包里拿出早上装在包里的冰袖给江予淮带上,然后才终于消停下来躺下来准备休息。 把手机放到一边之前,靳舟照旧打开锁屏看了看有没有工作消息。 工作号上一片安静,看来没什么事情。 打算关闭手机屏幕时,通知栏的一条新消息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监控摄像头检测到陌生人经过。 靳舟的手指在消息界面上停顿了一下。 走廊的公共区域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进行打理,物业工作人员偶尔也会过来巡视水电线路。 有人经过也算不上奇怪,但她还是点开来看了一下。 调出监控,画面当中显示的果然是一个身穿淡蓝色工作制服的男人。 没有在门前停留,似乎只是路过。 江予淮在旁边看着她忙活了一阵子,这个时候也没躺下来,于是开口问:“在看什么?” 靳舟没再继续看下去,随手锁掉屏幕解释道:“没什么,看了下家里的监控。” 江予淮没说话,点点头表示清楚。 山里的气候偏冷,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照进来,落在身上刚好是适宜的温度。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便让人更加放松。 靳舟换了个姿势,把手枕在脑后,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昏昏欲睡的江予淮的身上。 对方卸过妆,素面朝天时面部也丝毫不显颓态,透露着不加粉饰的自然美感。 虽然脸上的黑眼圈在光线下有些明显,但这也算不上瑕疵,配上迷迷蒙蒙的眼神之后,反倒十分惹人喜欢,让人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靳舟顺应自己的心意在她的眉间烙下一个吻。 江予淮没睁开眼睛。 靳舟没来由地又想起刚刚在何以安的帐篷里和众人交谈的画面。 那时杜若水所说的话听起来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总觉得有种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思索半天也没得出答案,她只能泄愤般轻轻地捏了捏这人的鼻尖。 鼻尖被捏住,呼吸便变得不通畅,江予淮终于睁开眼,裹着厚厚的鼻音问:“怎么了?” 靳舟状似不经意般道:“杜若水在你们医院实习,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予淮懒洋洋地看她:“那时候我们在吵架,你忘记了?” 靳舟这才想起来。 那段时间正是江予淮因为她受伤而生气的时间,怎么可能还主动和她说这样的小事。 靳舟讪讪道:“也是。” 思索了一下,她又开口道:“对了,下周要去邻省出一趟差,律所之间交流学习,我和苏赟都去。” 江予淮似乎清醒了些:“出差?” 靳舟点了点头:“大概四天左右。” 四天。 这还是重逢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江予淮垂下眼帘,将不舍藏进眼底:“好。” 靳舟想了想,又叮嘱道:“工作那么忙,晚上就别回家做饭了,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发给我,我叫阿姨过来。” 江予淮觉得太麻烦:“我和同事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 靳舟心中警笛声长鸣,眼睛微微眯起:“同事?谁?” 江予淮温声回答:“科室里的其他几位医生,你不认识,下次见面可以介绍给你。” 靳舟哦了一声,不依不饶道:“你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和别人乱逛,不安全。”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年轻的那种。” 她特意加重了年轻两个字的音量,似乎是在特指谁,有些莫名其妙。 但江予淮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靳舟抬眼看了看江予淮,又扭扭捏捏地开口:“你一个人在家会想我吗?” 江予淮的嘴唇微张,似乎是没想带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靳舟的目光有些游移,强作镇定道:“怎么?我不可以问吗?” 江予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太明显的笑。 没等靳舟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对方突然撑直身子靠过来,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近到江予淮的嘴唇离她的下巴不超过一公分。 空气升温,原本还算开阔的空间,竟突然显得拥挤了起来。 靳舟下意识地看着江予淮的嘴唇:“你干什么?” 江予淮的表情十分淡定,她悠然自若地开口:“可以问,但是你要先回答我。” 靳舟的喉咙吞咽一下:“回答什么?” “你会想我吗?” 江予淮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隐隐的笃定。 听起来不像是你会想我吗,倒像是—— 你会想我。 靳舟感觉自己好像被江予淮吃准了。 她不信邪,开口东拉西扯:“我很忙,到了地方就要去律所考察观摩,明天和后天他们都邀请我去分享经验,晚上还有应酬” 江予淮没说话。 靳舟低下头,看见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 她问:“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江予淮反问:“你听不见吗?” 靳舟有些疑惑。 但江予淮一脸认真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她没发现的动静一般。 她便也闭上嘴,认真地听了起来。 世界安静下来之后,未曾宣之于口的鼓动以另一种方式破土而出。 咚咚—— 咚咚—— 靳舟明白了江予淮正在听什么。 她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代替她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在靳舟发现这件事的同时,江予淮眼中的笑意酝酿得越发浓烈,像是春日里第一坛出土的美酒,散发着醇香悠长的气息,有些醉人。 对视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江予淮先退一步。 她贴着靳舟睡下来,像是一只慵懒的树獭:“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知道靳舟的答案是什么,但她只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靳舟有些抵抗不住,红着脸撇向一边,末了又抬手将怀里的人拥紧:“嗯。” 她也知道江予淮的回答是什么,尽管对方只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靳舟醒的比较早。 闲来无事便坐在外面看了会儿书, 等到到天色七八分暗的时候众人才吵吵嚷嚷地回来了。 “舟儿!我回来了~” 苏赟走到靳舟的面前,一股脑地将桶里的菌类全倒出来。 “这些全是我们在小河边捡的!” 靳舟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多?你们都认识吗?” 苏赟来了兴趣,挑挑拣拣地跟她介绍:“当然了,何警官教过我了,这个像雨伞后面带着尾巴的是小鸡枞,这个黄褐色伞面菌把胖嘟嘟的是牛肝菌,还有这个” 话说到一半,苏赟拿出一个青头菌在面前比划了一下:“你看这个,比我的脸还大!” 听着苏赟说话,靳舟心中却在担心着江予淮被吵醒了没有,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道:“是挺大的。” 苏赟兴致勃勃地打算继续,这才发现她双目无神,一看就是没认真听,于是转头去跟宋知告状:“宋知!她敷衍我!” 宋知假意替她声讨靳舟:“阿舟,你怎么能这样呢?” 说完又转过头去安抚苏赟:“能捡到这么大的青头菌,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她不懂没关系,我们不理她——” 回过神来的靳舟: 话虽如此,众人都没打算真的把这堆菌类拿来食用,新奇劲头过去之后便把它们丢在一旁了。 朴雨自告奋勇去烧热水准备洗澡,杜若水也跟着一起过去。 其他人也都有些累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恢复体力。 苏赟的头上搭着落叶,身上全是泥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染得几乎看不出本色。 而与之相对的,身旁的宋知身上的衣服就干净整洁,手上也没沾上一点脏污,看起来优雅依然。 其他人的身上虽然都或多或少地沾了泥点,但都没有苏赟那么夸张。 见苏赟要一屁股往旁边月亮椅上坐,靳舟拦住她,有些好笑地问:“等一下,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 苏赟毫不在意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害,就是差点儿摔了一跤。” 出去玩这一趟之后,大家都熟络了不少,何以安和苏赟本就认识,现在说起话来就更加不顾忌了。 她毫不留情地拆她的台:“苏律师这一跤可不止差点儿。” 苏赟的动作一僵,转头瞪了她一眼。 一旁的宋知开口解释:“有个菌子在山坡上,阿赟过去捡,抬头就看见一根挂在树枝上的腰带,她以为是蛇,没注意就” 宋知没把话说完,但靳舟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人的惨状了,她看了看苏赟的屁股:“疼吗?” 苏赟难得有些窘迫:“还好。” 靳舟费劲地憋着笑:“那你先别坐,去洗洗再来。” 苏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靳舟!!” 她作势要动手,靳舟无处可躲,和着泥土和不知名草渣的手已经到了头顶。 这时候,一旁的帐篷从里面拉开,江予淮走了出来。 靳舟看见了救星,跑过来躲在她身后。 “你!”苏赟抬手想要指责她有恃无恐,一不小心一点泥飞出去正好落在江予淮卡其色的裤脚上。 苏赟:“” 江予淮冷冷清清的视线投过来,苏赟莫名有了种看见小学班主任时的压迫感,于是只得灰溜溜地作罢。 人走了,江予淮才问:“怎么了?” 靳舟又笑着把刚刚听到的囧事又讲一遍。 江予淮也笑了:“那苏律师是挺惨的,我待会帮她看看有没有摔伤。” 靳舟瞪大了眼睛。 检查摔伤? 那苏赟岂不是得脱裤子让江予淮看屁股。 她摆了摆手:“不行不行!” 江予淮抬眼看她:“你吃醋?” 靳舟拒不承认:“没有,是宋知。” 江予淮转头看向宋知,对方正扶着苏赟,一脸担心。 她哪还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无奈地开口解释:“舟舟,我是医生,哪块皮肤在我看来都没什么区别。” 靳舟也知道江予淮说的是实话,看见一旁的苏赟正扶着屁股,看起来走路都成问题,这才妥协:“好吧。” 江予淮走过去说明来意,两人便进了帐篷。 宋知和靳舟在外面面面相觑。 隔着一段距离,模模糊糊地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只时不时地有苏赟嚎叫的声音传出来。 宋知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靳舟原本心情还不太舒畅,此刻也好上不少,幸灾乐祸道:“谁让你要带她去的。” 宋知的语气有些冷淡:“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自然要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时间。” 苏赟不在,这人就现了原型,靳舟也不觉得意外。 她挑眉道:“你前两天不是说决定暂时就在国内打理分公司不回去了吗?还怕时间不够多?” 宋知漫不经心地回答:“分公司那边遇到点问题,过几天就要回f国,我等不了。” 靳舟有些惊讶于她的定居的计划变动这么突然:“又要走?” 宋知点头,眼神深邃道:“嗯。” 靳舟的心中有些感慨:“下次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知又补充了一句:“得一周才能回来。” 靳舟: 宋知自顾自地继续:“阿舟,你得帮我。” 靳舟斜睨她一眼:“你打算怎么办?” 趁着有人洗澡的功夫,剩下的人也着手开始准备起了晚饭。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也就乐得多吃几种品类。 到最后,桌上有川味香肠腊肉、有现炒的牛肉、现煎的金枪鱼饼、也没少了——宋知的法棍。 好一锅大乱炖。 不过在场众人吃的都很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刚暗。 大家一起洗碗,江予淮手不方便,就站在一边看着。 想起宋知刚刚的请求,靳舟装作不经意间开口提议道:“现在时间还早,待会要不要一起玩点游戏?” 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有人把话头递上来了,江予淮不动声色道:“可以,你们觉得怎么样?” 何以安没意见。 苏赟还窝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我要玩!” 朴雨性格比较内向,但还是腼腆地笑了笑:“我都可以。” 杜若水兴致最高:“玩什么玩什么?” 陆依桐正在生火,听见这话便水到渠成地擦擦手站起来:“我带了扑克牌,可以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和国王游戏。” 杜若水眼睛一亮:“好!” 宋知在一旁的月亮椅上坐着,适时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你们能喝酒吗?我正好带了红酒。” 靳舟把手里的锅放进清水里又泡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坑害’苏赟。 “正好,晚上温度低,煮点红酒暖暖身体。” 收拾完之后,大家回各自帐篷去换睡衣。 江予淮把门拉好。 靳舟看着她的后脑勺问:“你想玩游戏?” 江予淮转过头来,轻飘飘地扫她一眼:“你想?” 两人对视一眼,靳舟心中有了数。 不过——苏赟自打摔那一跤开始没憋好气,待会估计会想尽办法整她。 靳舟有些担心江予淮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应付不来。 她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不好回答的问题就推给我,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又是六点啦[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59 ? 59 ◎外面还有人。◎ 靳舟和江予淮的谈话没有进行下去。 因为有人到帐篷外来了。 “予淮姐?你在里面吗?” 是杜若水。 靳舟的眼神有些变化:“她找你干嘛?” 江予淮也没想到杜若水会突然来找她。 思索了一下, 她回答:“或许是工作上的事?” 靳舟扫了她一眼:“哦,那你去吧。” 江予淮撩开帐篷的帘子,杜若水正站在外面等她。 见她出来, 对方的眼神一亮, 立马迎了上来:“予淮姐!” 江予淮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身上依旧穿着白天那身。 杜若水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抱歉:“予淮姐,我这个时候过来会不会有点打扰到你了?”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关系。” 杜若水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予淮语气温和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提起来意,杜若水明显有些紧张,她眼神闪烁着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就是——” 江予淮安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就见杜若水扭扭捏捏地从身后拿出一个花环递过来。 “今天出去玩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些野花, 觉得挺好看的,我把它们摘回来编成了花环, 想着送给你。” 花环由几根纤长的树枝打底, 上面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几朵粉色的不知名小花,精致又好看, 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 江予淮愣了一下,礼貌地开口拒绝:“不用了,我不太习惯戴这种配饰,你留着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医院的时候承蒙你照顾”杜若水低着头不敢看江予淮的眼睛, 只有耳朵上那一抹浅红分外明显。 江予淮眼神淡然, 将两人的距离拉回到工作时的状态:“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杜若水咬了咬唇, 又窸窸窣窣地从背后又拿出来一个花环。 “予淮姐你看我这记性,明明给靳舟姐也做了一份, 打算一起送给你们的, 但是刚刚忘记拿出来了。” 江予淮的感觉并不迟钝, 就算看不见杜若水的眼神,她也察觉出了面前这个小姑娘抱着什么样不成熟的心思,她顿了顿:“小水,我——” 杜若水勉强笑了笑,难得没有听完江予淮说话:“花环我就先放在这里,靳舟姐待会出来的时候还请帮我转告她一声,小雨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杜若水将两个花环放在一旁的月亮椅上,转身慌乱地离开了。 目送着小姑娘的背影进了中间的帐篷,江予淮叹了口气。 正准备转身回帐篷的时候,一股不容抗拒的力忽然自腰上传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江予淮被带倒在一片柔软舒适的睡垫上。 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刚刚还可以清晰视物的空间这会儿只剩下一片暗色。 江予淮看不清帐篷里面是怎么样的景象,只能感受到自上方传来的炙热视线。 靳舟正单手撑在她的颈侧,以一种压倒性的姿势。 而她的手腕也被她的另一只手禁锢着,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江予淮少见地有了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她轻轻柔柔地开口,带着一股示弱的意味:“舟舟” 靳舟却听不进去,脑中全是刚才的画面。 杜若水和她说话。 杜若水送她花环。 杜若水抬起眼睛偷偷看她。 …… “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靳舟注视着眼前的人,说话的时候大拇指故意地从她颈侧的皮肤上面抚过。 江予淮的身体有些敏感,只一点点撩拨便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她抿了抿嘴唇,故作镇定:“没说什么,就是来给我送了个东西。” “是吗?”靳舟笑了一声,声音似乎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没带几分真心。 “那她送了你什么?” 脖颈处敏感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发热,江予淮偏了偏头,试图暂时离开靳舟的掌控。 “就是路边捡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也给你带了——” 江予淮的话没有机会说完。 因为靳舟已经俯下身堵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往日的细腻研磨,温柔舔舐。 今天靳舟的动作分外急切,甚至带着一些粗暴。 她毫不留情地咬住江予淮的嘴唇,再将那一声性感诱人的闷哼声吞进唇齿间。 在津液交换中,江予淮清晰地品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外面还有着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她的指节轻微地颤抖着,最后不受控制地弯曲收紧。 靳舟没留时间给人调整呼吸,才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江予淮就已经有些缺氧了。 窒息感和失重感同时涌上来,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得忽远忽近,看不太清晰。 …… 靳舟很满意对方此刻的反应,悠悠然地从那处红肿可怜的唇瓣上离开。 “江医生好像不太擅长接吻——” 江予淮的嘴角闪动着水光,气息不稳:“外面还有人。” 靳舟又俯下身去,在黑暗中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暧昧不明:“你不喜欢吗?” 江予淮顿了顿,毫无预兆地起身,然后重重地咬在这人的肩膀上。 靳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反倒伸手护住她的头。 又在她的耳边低语:“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记得不要接别人的花。” “如果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那你可以继续。” 江予淮的身体有一瞬僵硬。 半晌,她又抬起头来:“靳律师说这么多……不出意外的话,是又吃醋了吧?” 即便被说中了心思,靳舟也没打算承认,她的嘴角挂起假笑:“我还不至于跟这么个小孩儿吃醋。” 江予淮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没出口拆穿。 外面远远传来苏赟的声音:“靳舟!你磨磨蹭蹭什么呢?衣服换好了就过来啊!” 靳舟回了句:“我们马上就过来。” 换好衣服,两人出了帐篷。 往那边去的时候又经过刚才的月亮椅。 上面还摆着刚刚的两个花环。 花朵的状态都很饱满,在灯光的照耀下,细碎的水珠闪着微光,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很明显,送出手之前,杜若水还精心打理过。 靳舟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身旁的江予淮。 江予淮耐心地开口解释:“我没接,她自己放在那的。” 她的脸上余韵已经消去,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红霞,唯独那嘴唇——颜色依旧鲜艳到像要滴出血来。 这一点很好地取悦到了靳舟,她勾了勾嘴角:“那还差不多。” 如苏赟所说,人已经到齐了,只剩靳舟和江予淮。 她们走进帐篷。 苏赟和何以安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角落的杜若水埋着头不敢抬起来。 倒是一旁的朴雨似乎也跟着有些坐立不安。 没人察觉出不对劲,只有宋知抬眼看她们,眼中闪过一道了然。 陆依桐冲着江予淮招了招手:“快来坐下吧。” 江予淮微微点头:“好。” 两人在剩下的两个空位坐下来。 一群人围成一圈,中间的火盆噼噼啪啪的,溅出点点火星,很有露营夜话的感觉。 陆依桐拿出一副扑克牌问在场的人:“你们玩过国王游戏吗?” 靳舟回答:“玩过。” 律所团建的时候,一堆年轻人在一起难免会玩这种游戏。 其他人也大都给出肯定的回答。 只有何以安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窘迫地回答:“没有。” 江予淮也摇摇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在网络上看到过。” 以这两人的性格都很少会参与这种无聊的活动,所以陆依桐没觉得意外。 她开口解释规则:“简单来说,就是抽卡牌,抽到小鬼的人可以随机指定在场两个人做惩罚,被选中的人可以选择照做,或是回答一个真心话。” 何以安举手问:“哪种类型的惩罚?” 陆依桐咳嗽一声,故意道:“可以让2号背着3号去跑500米。也可以——让2号亲左边或者右边某人的脸。” 苏赟看热闹不嫌事大,吹了个口哨起哄:“哇奥~” 宋知在一旁扫了她一眼,又将眼睛垂下去,没开口说话。 何以安微微瞪大眼睛,看起来明显有些震惊。 陆依桐的嘴角不自觉地有些上扬。 一旁的朴雨怯怯地问:“我看宋知姐姐刚刚倒了几杯红酒,这是来干什么的呢?” 宋知看着小姑娘,温声解释:“可以是惩罚,也可以用来壮胆,到时候就知道了。” 苏赟下巴扬起,不屑道:“玩这游戏有人还需要壮胆?” “1号和6号对视一分钟,笑了的人自罚三杯酒。” 靳舟说这话的时候,苏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扑克牌。 不多不少,正好是1号。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宋知已经自觉地举起了手上的牌。 “我是6号。” 苏赟瞪大了眼睛问:“我?!和她对视一分钟?” 靳舟挑了挑眉,幸灾乐祸道:“怎么了?不敢?你可以喝两杯壮壮胆,我不会笑你的。” 苏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倒霉。 第一轮就成为了被选中的人之一。 她舔了舔嘴唇:“我有什么不敢?来就来。” 这人还是那么不禁激将,三两句话就上了套。 靳舟意味深长道:“你敢就好。” 苏赟的眼睛忙活了一会儿,最终又回到靳舟这个‘小鬼’身上:“我可以说话吗?” 靳舟耸了耸肩:“随你。” 计时器就位。 两位当事人站起身来。 在一众视线当中,苏赟有些扭扭捏捏地喊了开始。 宋知没有说话,倒计时开始的那一秒,她的眼神就十分遵守规则地递了过来。 苏赟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即便紧张,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往往这个时候,她的话便会变得异常的多。 一对上宋知的眼睛,她就叽叽喳喳地念叨了起来。 “不准逗我笑嗷,你知道的,我不太能喝酒,到时候一杯就倒,专门倒在你面前,我吓死你!” 宋知轻轻地应了声:“嗯。” 宋知答应了不逗苏赟笑,苏赟却没承诺不逗她笑。 做鬼脸,扯嘴巴,拉眼角,她是怎么丑怎么来,就想让对面这人罚酒。 然而不管苏赟怎么扮丑,宋知一直都是一个表情,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一通动作下来,苏赟反倒把自己累着了,她疑惑道:“你怎么都不笑,不好笑吗?” 宋知依然看着她,柔声回答:“一般。” “哦。” 苏赟吃瘪,只觉得脸有些发僵,忍不住问靳舟:“多少秒过去了,怎么还没结束?” 靳舟尽职尽责地回答:“三十秒。” 苏赟不敢相信:“才这么会儿?” 她蔫了,也没那心思再搞小动作,老老实实地看着宋知。 按照规则,其余人不能出声干扰,唯一的声源闭嘴,空气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环境中,体感的时间流逝变得比平常慢了很多。 苏赟也终于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宋知身上。 这几天才回来,没怎么仔细看,现在她才突然发觉,这人似乎瘦了很多。 眼睛凹陷,颧骨突出,脸上再没了一丝赘肉。 苏赟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这么瘦了?” 宋知似乎愣了一下:“工作太忙了。” 也是,跟那样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兄妹一起,每天都少不了明争暗斗。 宋知这样,又好说话又不计较,在工作上稍微懈怠一些,可不就被吃干抹净了吗? 苏赟无比自然地接话:“那你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就多跟我回几次家,让黄姨给你好好补补!” 尽管清楚她的话里没有半分越界的意思,宋知还是勾了勾嘴角:“好。” 苏赟好心情地想。 黄姨做的饭那么好吃,任谁都想多吃两碗,有她在,宋知一定会很快把身体补起来的。 那色香味俱全的麻辣小龙虾、红烧排骨、水煮肉片 苏赟咽了咽口水。 但说到色香味俱全—— f国人的五官本就精致突出,身材纤瘦的宋知便更具有一股柔弱优雅的美。 再说到香味。 每次宋知一靠近。 苏赟便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前调是风铃草和露珠的味道。 沉淀一会就是淡淡的桃香。 想来应该是某个名贵的香水。 只不过十分贴合宋知的气质,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让人忘记她喷过香水这件事。 至于味道 苏赟没尝过。 她又不是她的女朋友。 苏赟在心中感叹,宋知这样完美的小洋人,最后会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 就是听说宋家在给宋知挑选联姻对象,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遇到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宋知也几乎不在苏赟面前谈感情的事情。 她甚至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赟打量着宋知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么一看,还真让她看出些不同寻常来。 对方的眼皮耷拉着,那双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其中隐隐约约还有自己的影子。 火光掩盖倒影,倒影又重新吞噬火焰。 看得人口干舌燥。 某个瞬间,苏赟竟从里面品出些深情的味道。 她对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面对这样的眼神也难免会觉得有些恍惚。 深情—— 宋知对自己? 噼啪一声。 是火盆里的木柴快燃尽了,发出将熄未熄的迸裂声。 到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不过在场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游戏继续进行。 这一轮抽到小鬼的是朴雨。 小姑娘小声道:“7号和3号拥抱两分钟。” 陆依桐问:“7号和3号是谁?” 江予淮淡淡回答:“我是7号。” 一边的何以安举起手中的牌:“我是3号。” 陆依桐的目光从一旁的靳舟身上扫过,对方的神色果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转过头问这两人:“你们选择执行惩罚还是真心话?” 江予淮眼神平静:“真心话。” 何以安也毫不犹豫道:“真心话。” 朴雨把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有些紧张地:“是我出题吗?” 陆依桐点了点头:“嗯,别紧张,你随便想个什么话题就好。” 听见这句话,朴雨看了身边的杜若水一眼,大着胆子道:“你们怎么看待爱情?” 朴雨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瞬间便各怀心思地忙碌起来。 杜若水便低下头去将通红的脸藏起来,一边又竖起了耳朵。 陆依桐偷偷看了何以安一眼,却见对方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看起来有些困扰。 她停顿了几秒,看向江予淮道:“小淮,你先说吧。” 靳舟的眼神一直都落在江予淮的身上,想要听听这人会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江予淮面色自然地开口:“世俗意义上的爱情大多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性和血脉的延续。不过——”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身边的注视,她突然偏过头来看她:“我觉得爱应该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吧。” 靳舟愣了一下。 她忽的想起了那束没有标语的向日葵洋甘菊,那通没有拨通的电话,还有那场跨越半个地球却以沉默结尾的飘扬大雪。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于江予淮而言,确实是如此。 一旁正忐忑地等待着答案的杜若水也听见了这句话。 她的脸色白了一下,但由于低着头的关系,没有人发现这点不起眼的异常。 轮到何以安回答问题。 她正襟危坐着,腰挺得笔直,不像是在回答一个无关痛痒的真心话,倒像是在做着思想政治报告。 “大家应该知道,干我们这行每天需要面对的突发情况很多,不知道哪天可能就受伤了,又或者说直接” “所以,对我来说,爱情更像是种奢侈品,我没打算爱上任何人,也没打算接受任何人的喜欢。” 突然说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因此,陆依桐的沉默便也显得不那么突出。 她侧着头看向帐篷外,灯光落下来,脸上便多了一帘模糊不清的阴影,刚好掩住那双红了的眼睛。 苏赟缓和着气氛:“说什么晦气话呢!你肯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何以安的目光从陆依桐的身上收回来,随意笑了笑:“没事,我心里有数。” 游戏继续。 新的一轮靳舟运气不错,抽中了小鬼。 她说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惩罚。 “那就指定5号和6号脸贴脸吧,时间限定1分钟。” 苏赟举手提问:“靳律师,站这么近的情况下要是两个人腿麻了不小心亲上了怎么办?” 靳舟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思索片刻道:“那就罚酒三杯吧。” 苏赟表示赞同。 靳舟又问:“谁是5号,谁是6号?” 半晌没人回应,最后反倒是身边传来冷清的声音:“我是5号。” 江予淮的眼中有一丝无奈。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靳舟黑着脸又问了一圈:“谁是6号?” 一直没人站出来认领,苏赟高兴了,她冲着靳舟挤眉弄眼道:“看来6号貌似是小鬼本人嘛?” 宋知也看着靳舟,眼中看戏的意味十足。 靳舟这才想起来,国王游戏中鬼牌也会对应着一个轮空的编号,所以在倒霉的情况下,出现小鬼喊中自己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对于她来说,眼下这种情况自然算不上倒霉。 靳舟和江予淮被推到一旁的空地上去调整站位。 苏赟兴致高涨地在一旁指点江山。 “哎哎哎,鼻尖错开一点,隔那么远干嘛?” “还能再往前一点,往前往前大胆往前,靳舟你害羞什么?” 就连陆依桐也似乎恢复了平静,跟在一边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小淮,往前站一点。” “对,手扶着她的腰,就这样。” 等到众人七手八脚地摆弄好她们的姿势时,已经是好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之后腰部便不可避免地传来阵阵酸痛,但靳舟却不敢活动身体。 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厘米,只要她稍稍动作,两张唇瓣便会不经意地触碰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副CP的戏份比较重,大家觉得能接受吗?[熊猫头] 60 ? 60 ◎江予淮害羞了。◎ 苏赟和陆依桐三人声称要挑个好位置全方位无死角地专心围观, 掌控计时器的工作便被分配给了何以安。 她调出秒表问:“准备好了吗?” 苏赟大声嚷嚷:“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是江予淮的声音。 靳舟眼神微动,看过去时正好和江予淮的视线对上。 但只是一个瞬间。 因为对方很快就把眼睛移开了。 靳舟没有多想,开口示意道:“开始吧。” 何以安按下手机上的计时键:“3……2……1, 开始!” 处于旁观者的位置时, 看着苏赟站立不安, 靳舟未免会觉得这人的反应有些过了。 可真正站在江予淮的面前,她才发现其实一点都不夸张。 她们离得太近。 近到她可以感觉到她轻柔温热的呼吸,也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气味。 江予淮不用香水,在靳舟的记忆中,她身上的味道十分简单。 白日里是衣服洗净后被阳光晒干后的淡淡香气, 夜晚是刚从浴室出来时干净纯粹的皂香。 可现在,江予淮时时刻刻都和她呆在一起, 所以就连气息也沾染上了她惯用的香水味道。 在接近于0的距离中, 两人似乎也在这如出一辙的气味中被撕碎揉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种感觉很奇妙。 指腹摩挲着食指的指尖, 靳舟无端地联想到自然界中的生物会通过气味来标记自己的领地和占有物。 人类同属于自然界的一部分,所以——这一刻的江予淮不仅是江予淮,也是独属于她的江予淮。 宋知和苏赟接受惩罚的时候,大家都遵守着规则没有出言干扰。 但既然当事人换成了江予淮和靳舟,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熟络, 所谓的规则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见两人之间有数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涌动, 苏赟表情促狭道:“我们靳律师是饿了吗?眼神怎么跟要吃人一样?” 宋知也憋着笑道:“阿舟,我也建议你做一下眼神管理, 现在的样子确实有损你们律所的形象。” 靳舟抽空给了她俩一人一个凉飕飕的眼神:“苏赟,别忘了风水轮流转。” 苏赟可不管这么多, 今朝有仇今朝报, 明朝受苦明朝嚎。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江予淮,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激动地回过头来问宋知和陆依桐:“你们有没有感觉,江医生的脸好像有点红了。” 陆依桐不信,一边问一边低头去看:“真的吗?怎么可能?” 江予淮避不开她的打量,抿了抿嘴唇,脸颊那一抹绯色更浓。 这下陆依桐看清楚了,她将眼睛惊讶地瞪到最大:“小淮,你真的脸红了!” “……你们看错了。” 江予淮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淡定自如。 可靳舟清楚地看见,对方垂在身旁的手抓住了衣摆,越来越用力。 江予淮害羞了,靳舟得出了这个结论。 然后就如同会传染一般,那抹红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染上了她的耳尖。 靳舟抬眼,眼神从一路向上,路过了精致的锁骨,最终堪堪停留在那张唇瓣上。 那里依然肿胀着,甚至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破皮。 身边有这么多人在叽喳喧闹。 可只有她和江予淮知道,她们刚刚还抱在一起拥吻。 只有她知道她的唇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何处的火焰燃起,靳舟觉得有些燥热。 她突然很想咬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 脸已经往前凑了一毫米,理智又突然回笼。 靳舟压下心中的冲动,退后半步。 一旁的苏赟露出早有预料的笑容,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微微一推。 靳舟没有防备,被这股力带的脚下不稳,向前跌去。 但她没有摔倒,因为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靳舟下意识抬起头,然后便撞进那双深藏爱意的眼眸里。 江予淮的脸颊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红晕,她再次垂下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 可她的嘴角正缓缓向上勾起,没藏住那一抹如同春日桃花般明艳的笑意。 靳舟看得有些出神。 她不受控制地靠得更近,然后如愿地收获了丝丝充盈唇齿的甜意。 在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秒,苏赟的口中当即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被闪瞎了!” 陆依桐只是过过嘴瘾,哪见过这种场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最终目光兜兜转转地定格在何以安身上。 宋知早知道会有这一幕发生,弯着眼睛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今天晚上第一个自罚三杯的组合出现了。” 苏赟把酒递到靳舟和江予淮的面前。 “两位女士,请吧。” 靳舟偏过头去看江予淮:“要不要——” 陆依桐坑起自家好友来也是毫不心慈手软:“可不兴替酒哦,靳律师。” 江予淮微微摇头:“我能喝。” 得到答复,靳舟干脆地将三杯酒一饮而尽。 江予淮同样,浅酌细饮间三杯酒红色的液体尽数入喉。 这个酒是宋知带来的,口感醇厚,酒劲比寻常的要强上不少。 不过江予淮喝下去之后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靳舟也就放下心来。 游戏继续。 几轮下来,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中了一次招。 杯中的红酒下肚,也多少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陆依桐看了看时间,将近九点了。 “最后两轮,玩完咱们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大家一致同意。 这一轮的小鬼是宋知。 她选择的惩罚是1号和3号两个人同吃一根饼干,将饼干吃到不剩一厘米的长度才算结束。 至于被抽中的—— 苏赟一拍桌子站起来:“3号?怎么又是我!” 空气安静了一分钟,没有人站出来认领另一个号码。 宋知扫了她一眼,淡淡道:“看来我好像是1号。” 苏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不知道怎的有些心虚:“我选真心话,可以吧?” 宋知轻笑了一声:“当然可以。” 苏赟又灌了一杯酒壮胆,然后才视死如归道:“来吧,你问。” 宋知冲她勾了勾手:“你过来。” 苏赟有些警惕:“干什么?” 宋知眉眼弯了弯,眼神人畜无害:“怎么?难不成还害怕我吃了你吗?” “我怎么可能害怕?”苏赟挺直腰杆子,又往前凑了凑,“现在好了,你可以说了。” 宋知看着她的眼睛,状似无意般舔了舔嘴唇:“如果你知道你的朋友当中有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被那双淡灰色眼眸直视着,再听见这句话,苏赟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嘴唇也有些发麻:“什什么人喜欢我?” 宋知没有理会苏赟结结巴巴的话,也没有督促着这人回答她的问题。 在f国时,每隔一年宋家都会举办娱乐性质的打猎比赛。 收获最多的子女会获得家主的额外青睐。 拔得头筹对于宋知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作为一个猎手,她深谙一个道理。 太过急切的态度会让猎物提起警惕而四处逃窜。 可若是只抛出一点小小的诱饵。 猎物反而会闻着味道过来,自己闯进提前布置的陷阱,越陷越深,最后无法再挣脱。 在一片沉默中,苏赟的身心都饱受煎熬。 可宋知却面色如常地坐下来,就好像刚刚问出那个问题的人不是她一般。 最后,只剩下苏赟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无措。 看着两人的反应,靳舟心如明镜:“好了,下一轮吧。” 游戏继续。 这次的小鬼是杜若水,由于情绪不高的缘故,她提出的惩罚也十分温和。 “2号拥抱左边或者右边的人,时间一分钟。” 场上没人开口。 陆依桐的余光看了看左边的何以安,果然看见对方的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 那人无奈地举起手中的牌面:“我是2号。” ‘拥抱左边或右边的人’ 陆依桐正是这个右边的人。 可确认了要接受惩罚的是何以安之后,陆依桐反倒将视线收回来,不敢再看她了。 何以安会抱自己吗? 陆依桐不敢确定。 她将一双手放在腿上,坐的规规矩矩。 表面云淡风轻,心跳声却如同密集的鼓点般吵到耳朵都有些发疼。 何以安温和地开口道:“小雨,我可以和你拥抱一分钟吗?” 朴雨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何以安,又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看不清情绪的陆依桐。 她有些迟疑:“可可以,只要以安姐你不介意就可以。” 今天晚上的游戏以一个十分礼貌的拥抱作为结束。 陆依桐最先离开。 紧接着是杜若水。 到最后,大家都各自回去了。 靳舟在空地上站了会儿,身后的江予淮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感受到一片滚烫。 她问:“你还好吗? “还好。” 靳舟知道江予淮在问什么,但是今天晚上摄入的酒精含量还没有达到会让她感到难受的程度。 她偏头看向对方:“那边的大道可以上山顶,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度纳山的基础设施建的不错,一路都有路灯,所以这个时候上山也并不是很困难。 江予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 给大家留了便签,两人便踏上了上山的路。 与城市不同,山里的夜风是纯粹清爽的凉意,吹在脸上十分舒服。 但越往上走,体感温度就越低。 靳舟伸手拉住江予淮冰冷的手。 对方更进一步地以指尖将每一道缝隙填满,直至与她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今日调一下作息所以只有三千[可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61 ? 61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夜里的度纳山十分安静, 只听得见风卷着树叶落下的声音。 白天的绿草地和绵延的树林都笼罩在一片暗色当中看不清晰。 有些特别的氛围,靳舟觉得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她和江予淮就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也似乎不错。 过了一会儿, 前面出现了一道有些醒目的亮光。 靳舟有些意外:“那是什么?” 江予淮戴着一副居家的黑框眼镜, 抬头看了看:“好像是租车的。” 靳舟追问:“什么车?” “电瓶车。”江予淮回过头来, 然后就看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你想租?” 靳舟眨了眨眼睛:“嗯,我骑车带你到山顶上去。” 靳舟的执行力很强,说要租车, 就快步走进了店里。 店里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五官很不错, 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见靳舟和江予淮两个人走进来,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来租车的?” 靳舟点头:“嗯,什么价位?” 来了生意, 女人也照旧懒懒的,脸上没见几分真诚的笑意,坐在躺椅上遥遥指了指一边的脚踏式电瓶车:“这样的小电瓶车最便宜,只能一个人骑,不过没电了可以脚蹬, 80一天。” 靳舟摇了摇头:“不要这种。” 女人又随手指了指一旁那辆粉色的小型电瓶车:“这样的稍微大一些, 可以坐两个人,功率大, 电池马力足,要贵一些, 140一天。” 靳舟没说话, 心中考虑着。 女人也不催人回答, 抬起下巴示意角落还有一辆模样十分潮流的三轮车。 “都不喜欢的话可以看看这个三蹦子,店主私藏,你们要租的话算160,能坐三个人。” 靳舟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我不会骑那个。” 想了想,她又转过头去看江予淮:“我们租第二种行么?” 江予淮微微点头:“你决定就好。” 靳舟冲着女人道:“老板娘,租金能便宜些吗?” 女人挑了挑眉,慵懒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分干脆:“都这个时间了,就算你们100吧。” 靳舟语气熟络道:“60可以吗?” 女人显然没想到这么个皮肤白嫩细腻的城里人砍起价来这么厉害,她虚虚眯起眼睛:“这一片收费标准都是公开透明的,你去问问就知道,姐姐是诚心诚意要跟你做生意,可不兴这么砍价嗷。” 江予淮看得出,女人的态度不算坚决,看起来还有些商量余地。 靳舟也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反而十分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还回来,最多也就耗点电费,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的,您再考虑考虑。” 人们在和容貌突出的人打交道时,往往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放低自己某些准则。 更何况靳舟的条理清晰,态度谦卑,脸上还带着笑,没理由让人打她的脸。 女人目光在两人身上又扫了几眼,最后撑着头叹了口气:“也行,那就当做收摊生意了。” 靳舟的表情并不意外,客气了句:“谢谢老板娘,生意兴隆。” 最终两人成功以60元的价格租下了这辆电瓶车。 江予淮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靳舟和老板娘有来有回的讨价还价,眼中逐渐起了些复杂的情绪。 大学时候的靳舟积蓄不少,也从没体验过缺钱的滋味。 穿的衣服鞋子一直都是奢侈品牌的当季新款,手上平平无奇的腕表实际价格是许多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连买菜也从不主动去脏乱喧哗的菜市场,全是从附近的sam超市买几十块钱一小盒的纯绿色蔬菜,就算兴致来了偶尔去菜市场逛一逛,买什么东西也从不要摊主找零。 这样的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学会自己做饭吃,开始在生活上精打细算的呢? 江予淮心中有疑惑,但却没在此刻将话问出口。 她看着靳舟推着车走出店里,坐上去之后有些不太熟悉地插上钥匙拧动车把,然后又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吧——” 江予淮走过去没说话,扶着靳舟的肩膀上车。 这不是她第一次坐电瓶车。 大学的时候,c大的校园面积太大,两人又住在校外,每天在教室和出租屋的通勤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靳舟便买了一辆跟这个差不多的专门用来通勤。 有了那辆电瓶车之后,靳舟早上载着江予淮一起去上课,到了晚上下课又载着她回来。 回想起来,记忆当中大多是傍晚夹着夏热炎热气息的微风,还有街边烧烤传来的阵阵烟火气。 时隔六年,重新坐上电瓶车的后座,江予淮恍惚间似乎重新又闻到了那时候的味道。 靳舟在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山风带着寒意自前方吹来,江予淮环住靳舟的腰,往她温暖的身体靠近了些。 “想你第一次骑电瓶车的时候。” 靳舟的表情有些崩坏,那可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画面。 从上幼儿园的那天起,靳舟一直都是司机接送,她不仅不会骑电瓶车,就连自行车也没有接触过。 可想而知,当靳舟信誓旦旦地坐上电瓶车、扭动电源阀门的时候,车子直接冲出去撞上了路边的栅栏。 靳舟摔的很惨,更不凑巧的是那时正是六点过,街上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那个窘迫的画面,靳舟尴尬到有些头皮发麻,她小声地跟身后的人商量:“咱们不提这个了行吗?” 江予淮轻笑一声:“可以。” “那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砍价的吗?” 一句比一句难回答,靳舟打着哈哈道:“就——自己在外创业,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稍微注意了些。” 感受着对方紧绷的身体,江予淮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思索了一下,她给出了一个猜测:“你没用阿姨给的钱?” 江予淮很聪明,沉默了一会儿,靳舟清楚自己瞒不过她,索性也就承认了:“嗯。” 江予淮顿了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弯道,靳舟没再看江予淮的表情,专注地目视着前方:“从出去留学的第一年开始。” 这个答案让人有些意外,江予淮迟疑道:“为什么?” 靳舟随意地勾了勾嘴角,像是开玩笑般说出了曾经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也没什么,就是那个时候觉得,不是自己的钱,用着不踏实。” 江予淮知道靳舟在说什么,有过一段时间,林欣曾经向她施加过很多压力,同一时间也在向靳舟施压。 对自己是假借律法,对靳舟则是纯粹的操控金钱。 靳舟体验过身无分文的感觉,所以自然不会再傻傻地纯粹依靠他人而活。 江予淮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在叹息:“很辛苦吧?” 辛苦吗?靳舟在心里问自己。 f国的留学生政策规定学期内每周兼职时间必须少于20小时,全年总共小于964小时。 靳舟需要钱,所以到f国的第一年,这964个小时她一点也没有浪费。 她做过相对体面一些的兼职,比如在学校图书馆帮忙、担任学术助教、语言家教 也做过不需要门槛的兼职,比如餐厅洗盘子刷碗和便利店店员。 她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就连想起那段感情也只能从夜深人静的晚上抽出一点时间。 靳舟不否认自己确实很辛苦,但这也算不上什么能拿到江予淮面前来讨乖的资本,毕竟对方早就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准确的来说,等到靳舟真的凭借自己的能力负担起3770欧每年的学费,还有1-1.5万欧每年的衣食住行开销——、 她才终于真正理解江予淮总是奔走忙碌在各种各样的兼职之间赚取那么一点点的收入是什么样的感受,也明白了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理解是多么的傲慢和冷漠。 “不辛苦,”靳舟摇了摇头,安静片刻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会怪我吗?” 江予淮有些意外于她的问题:“怪你什么?” 靳舟认真地措辞:“怪我以前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帮你解决过你的困境。” 大学的时候靳舟手上有很多钱,但凡她能够以江予淮的名义去投资随便做一笔生意,每个月的收益也足够抵去对方奔波于各个兼职岗位之间的时间。 江予淮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不怪。” 与之同时发生的,是一只带着凉意的手靳舟的衣摆处进入,开始四处作起乱来。 靳舟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去制止对方,被这么一打岔,沉闷的心情也被冲散些许。 “很危险,别乱动,痒——江予淮!” 在被点名批评后,腹部的动作终于乖顺地消停下来,靳舟松了口气,继续将手放回来掌控方向。 很长的一段时间,江予淮都没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从后面传来。 靳舟有些担心自己的语气会不会太凶,于是又用余光扫了扫后视镜,却发现后视镜里那人也正看着自己。 她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目光交汇后,江予淮的眼神柔软而平静:“有话想跟你说。” 靳舟差点迷失在对方温柔的眼神里,于是也放轻了语调:“想说什么?” 江予淮突然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圈在前面的手也收紧了些。 “想说其实你已经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其他的我不需要,所以——不要老是自责。” 靳舟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再说下去就要引得这人伤心了,于是她最终只是蹭了蹭江予淮的脸:“嗯。” 去往山顶的路并不算很远,即便靳舟一路慢悠悠的,到那里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最后一段需要从步梯走上去。 靳舟将车停好,和江予淮一前一后地往上,直到踏过最后一层阶梯,视线从地面猛然拔高,山顶的风景也终于呈现在她们的面前。 度纳山坐落在小镇旁边,生态环境保护的很好,所以人们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星空。 但宇宙和地球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能用肉眼观测到的不过是一些个星星点点。 比起抬头能看见的星空,更为震撼的是漂浮在身边的星空。 一只又一只漂浮在草丛间的萤火虫散发着萤黄色微光,它们随着风起呼吸跃动,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靳舟转头看向江予淮,脸上是不可抑制的惊喜:“是萤火虫!好美!” 江予淮嘴角挂着浅笑,任由这人把她牵到观景台的前方。 绵延起伏的山是黑色的,天空是深蓝色的,而她们站在一片闪烁的星光中。 靳舟心中的情绪激荡,但身旁的人却一直没有开口,她有些疑惑:“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以前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吗?” 江予淮迎上靳舟不解的目光。 实际上,她没有看过萤火虫,所以这是第一次。 但如果只是这样美丽的景色,她确实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看过了。 同样是一片漆黑的山顶,头上是满天星河,脚下是吱吱蝉鸣,身边的靳舟也是这样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然后问‘我许了一个愿望,是关于我们的,你猜是什么?’ 那时候的靳舟比现在小很多,穿着尚显稚嫩的卫衣牛仔裤。 而面前的靳舟褪下成熟无趣的衬衫职业装,换上了轻松舒适的睡衣。 透过时间的光影,两个人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江予淮又垂下眼帘,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笑:“见过。” 靳舟愣了一下。 见过——什么时候见过?是自己一个人还是跟别人一起?如果是别人的话,又是男性还是女性?她们会是什么关系? 靳舟的心有些乱,一瞬间想出了无数个可能性。 说起来,她还没有问过江予淮这几年有没有遇到过合适的人。 有没有谈过恋爱。 靳舟将手背在背后,逐渐用力,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是在这几年吗?和谁一起,江疏易吗?” 曾经靳舟把江疏易视作敌人,可此刻她却无比希望能从江予淮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江予淮看见了靳舟微微蹙起的眉头,对方眼睛里涌动着暗沉的占有欲,她知道对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能将其宣之于口。 她们此刻还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最多算是有些暧昧。 暧昧的意思便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互相越界,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亲吻,也可以做、爱。唯独又没有将彼此完全掌控的权力。 江予淮看得出靳舟很在意这个问题,甚至于看向她时眼神也带着一些着急和委屈,就像一只快要被抛弃的小狗一般。 江予淮应该跟靳舟解释,可是她没有开口,反而若即若离地往后退了一步。 靳舟忍 不下去,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巴巴地看过来:“为什么不说话?” 这人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无关痛痒的谴责,更多的似乎是类似撒娇的情绪。 江予淮低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逗弄靳舟,她抬手将这人额间被风吹落的发丝撩起,语气温柔:“我许了一个愿望,是关于我们的,你猜是什么?” 靳舟下意识地问:“是什——” 下一秒,她的脑中却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声音。 十年之后,我还要和江予淮在一起。 被1955天的漫长时光所磨灭的画面重新变的清晰。 靳舟突然想起来,许下愿望的不是江予淮。 是她。 那个和江予淮一起共同欣赏美景的,不是江疏易,也不是任何人。 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靳舟怔怔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江予淮也同样安静地看着她。 风声吹动不知道挂在何处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叮铃—— 叮铃—— 直到第三声的时候,靳舟抬起江予淮的下巴吻了上去。 从反复研磨到细密舔舐。 浅尝辄止已经不够。 舌尖追逐交缠,交换的不止气息,还有甘甜的液体。 她们在这里继续了刚刚游戏时未能完成的吻,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眼睛里只剩下潋滟的水光。 在身体发软到站立不稳前,江予淮轻轻地推了推靳舟。 啵的一声,还有一道银丝在空中划出暧昧的轨迹。 江予淮的脸又有些发热。 靳舟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到几乎要滴出水来:“怎么又害羞了?” 江予淮没回答,把脸埋在靳舟的颈窝,顾左右而言它:“愿望实现了吗?” 靳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嗯。” —— 下山的路上天色比来时暗了很多。 老板娘在摇椅上坐着昏昏欲睡,听见停车的动静又悠悠地醒转过来。 她从始至终都没动作,指挥着靳舟把车停归位,直到两人要离开的时候才抬了抬眼皮,问:“你们两个是一对?” 靳舟有些意外于对方的敏锐和开明:“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目光懒洋洋地在两人之间打了一转:“这股黏黏糊糊的劲头——想不知道都难。” 靳舟看了看江予淮,嘴角又忍不住往上又撇了撇。 女人又翻了个白眼:“行了,回去吧,太晚了路上该不安全了。” 靳舟牵起江予淮的手,礼貌地跟她道别:“再见。” 两人走后,老板娘便嘀嘀咕咕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收拾摊子一边打电话给家里那位告状:“老婆我跟你说,今天我遇到不是一对儿,我六十块还不租她们呢!” “嗯,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然后又被风轻轻浅浅地吹散在初夏的夜色里。 回到露营的地方,大家似乎都睡了,只有一处还有隐隐的亮光。 靳舟和江予淮下意识地将脚步放轻了些,免得惊扰到她们,但树叶和碎石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走过那处光亮时,帐篷的帘子应声拉开,露出杜若水那张年轻的脸。 她问:“予淮姐,靳舟姐,你们回来了?” 江予淮微微颔首:“嗯。” 靳舟不太喜欢杜若水总是围着江予淮转,但一句礼貌的问候,她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摆脸色,于是礼貌地寒暄了句:“还不睡吗?” 杜若水的面上是得体的笑容,可不知道是不是露营灯的光亮太暗,总显得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嗯,我想等予淮姐回来。” 靳舟的脸瞬间就黑了,语气冷了不少:“等她做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杜若水咳嗽了几声:“有些话,咳咳想跟予淮姐说。” 靳舟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 江予淮却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和小杜单独聊聊。” “我”靳舟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江予淮无奈地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安抚意味。 她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冷哼一声:“我回去了。” 不过说是回去,靳舟也没甘心于真的回到帐篷里去,只是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看着。 两人往外走了一段,距离够远,不会打扰到睡觉的人,也不至于让小姑娘的隐私被不小心听了去。 杜若水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将藏在心底的心思说出口:“予淮姐,从那天在酒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你是单身的话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追你吗?” 年轻人的感情总是热烈而赤诚,就算明知面前站着的是年龄相差8岁,职场经验和人生阅历都远远超过自己的成熟女性,也敢于将刚刚冒出头的喜欢说出口。 江予淮站的离杜若水很远,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淡淡开口:“很感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对你没有这样的感觉,之后也不会有。” 杜若水的眼睛红了,在夜色之中酝酿起很明显的波光:“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江予淮看着小姑娘,目光温和,像是一个亲切的长辈:“你很年轻,工作能力也很优秀,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杜若水咬了咬唇,面色苍白道:“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江予淮笑了笑,温柔地看向站在昏暗灯光中的靳舟:“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开《成为禁欲姐姐的契约情人后》 作家(24)x总裁(32) 攻:表面热情明艳、年轻气盛的花蝴蝶(实则阴暗偏执的疯批) 受:表面克制禁欲、明理自持的高岭之花(实则技高一筹闷□□) 以下是文案: 那场签售会是路芜和黎浸第一次见面。 黎浸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眉眼之间冷淡无欲,黑色的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腿。 气质脱俗得像是秀场上的超模。 路芜原以为超模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包括她的书,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但是黎浸却排着长队来到她的面前,薄唇轻启。 “全世界最可爱的鹿鹿宝宝。” 「鹿鹿」 粉丝们对路芜的爱称。 路芜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眼神对着人放电。 “姐姐这么喜欢我?” 黎浸只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to签,给我女儿。” 像是一盆冷水倒下来,浇灭了路芜心中的小火苗。 她收起无处安放的魅力,讪讪道:“哦。” 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发出唰唰的声音。 在这间隙,黎浸又递了张名片过来。 路芜的眼睛一亮,不经意般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故作矜持:“姐姐这是?” 黎浸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直视过来,语气冷淡高贵:“定制新书,只有一个要求,感情戏纯粹,我不需要‘深入交流’。” 路芜愣了一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拒绝:“我很贵——” 黎浸沉吟片刻,又开了个价:“一百万够吗?” 路芜:…… 黎浸确实递来了名片。 不过上面的联系方式不是她。 是负责商务合作的助理。 黎浸看起来对成年人之间的‘深入交流’字讳莫如深。 路芜也真的以为她对此提不起半分兴趣。 后来一夜荒唐。 路芜和黎浸浪费了很多少时间在寻找对方的愉悦点上,从午夜到凌晨、从地毯到沙发。 即将攀上峰顶的前夕,路芜问黎浸:“黎总不是说,不需要‘深入交流’吗?” 她特意加重了那四个字,语气十分恶劣。 黎浸轻咬下唇,强忍战栗:“是。” 路芜明知故问:“那我们这是在?” 黎浸闭上眼睛:“偶尔破例。” 黎浸以为,一次破例,自己不会再和这个年轻气盛的女人再有更多交际。 直到路芜把她堵在公司楼下的角落里。 那人眼低满是见不得光的情与欲。 “姐姐,你想要逃到哪里去?” 各位宝宝感兴趣可以点点收藏[撒花] 62 ? 62 ◎别发出声音。◎ 到这个点, 山上的气温骤降,只穿着一件睡衣便显得有些冷了。 在江予淮即将转身的前一秒,靳舟掀开帐篷回去。 等到帐篷的帘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时, 她已经在睡袋里若无其事地睡下了。 杜若水的表情明摆着是喜欢江予淮的, 她本想在旁边听听看这个小姑娘打算说些什么, 但江予淮却把她赶走了。 靳舟不高兴。 其实她也清楚,江予淮不可能和对方说出什么暧昧不清的话,最多就是好言好语的拒绝。 可看着两人在夜色中站着,面上的表情朦朦胧胧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她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象杜若水是怎么样言辞真切地向江予淮表述爱意, 又想象江予淮是怎么样温柔地去回答。 胸口闷闷的,充斥着一股酸涩的苦味, 像是没加冰块的黑咖啡, 难以下咽。 江予淮一回来就看见靳舟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一言不发。 昏暗的露营灯还在亮着, 看样子应该是对方留下的。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确认身上的凉意被帐篷里的热度融化,这才把灯关了,躺进睡袋里。 双人睡袋的空间不大不小,尽管一个人存心要拉开距离, 但最终也只空出不到一个手掌的间隔。 而江予淮稍微挪动一下, 那处间隔便被轻飘飘地抹去,两人的身体中间再没有半点缝隙。 靳舟就像一个天然的火炉, 不管是什么季节,身上总是暖和的。 江予淮带着凉意的手环着她的腰过去, 撩开衣服, 寻到肚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上面。 冰凉的痒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 靳舟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却没有把她的手拿开。 沉默了会儿,身后传来江予淮清冷的嗓音:“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靳舟的声音闷闷的:“你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江予淮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着些认真:“好,我的错。” 靳舟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念头一转又觉得自己都28岁了还在跟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姑娘置气实在不应该,于是想了想又扭扭捏捏地开口:“她跟你表白了?” 江予淮点了点头:“嗯,我拒绝了,她以后不会再来找我。” 尽管对于答案早有预料,靳舟还是松了口气,末了又觉得还没舒坦,于是把江予淮的手移开,气性十足地回了句:“知道了。” 江予淮撑着身子看过来:“生气了?” 靳舟口是心非地说了句:“我可没生气。” 语气酸酸的,还带着些阴阳怪气,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江予淮失笑,耐心地解释:“你在那里小姑娘不好意思张口,如果不挑明,她总觉得朦朦胧胧的还有希望。”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也不妨碍靳舟借着这个名义发泄心中的不舒坦,反正江予淮也会包容她。 江予淮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意有所指地问了句:“想要我哄你?” 靳舟没说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江予淮没说话,却在某个瞬间俯身下来,毫无预兆地吻上了靳舟的唇。 一开始只是冰冰凉凉的贴着。 再后来,便越过界限,挑起牙关。 她们刷牙的时候用的是花茶味的牙膏,而此刻,这种清清淡淡的茶香充盈着整个口腔。 靳舟感觉到江予淮在讨好她,还不太熟悉,但是是很舒服的感觉。 半晌,江予淮抽身离去,在夜色中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问:“这样哄好了吗?” 靳舟的嗓音低哑,只回了一个字:“没。” 江予淮若有所思:“还没有?”说完便从睡袋里面站起来往外走去。 靳舟问:“你去哪里?” 江予淮没开口,代替回答的是一声清脆的哗啦声。帐篷拉链的声音。 靳舟有些慌,以为自己有恃无恐得过了火:“我不生” 话没说出口,门口又响起微信机械锁闭合的咔哒声。 靳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江予淮再回来时,身上又沾染上一丝冷气,但她却没有像刚刚那样钻进睡袋里,反而是跪坐在柔软的毛毯上看过来。 靳舟喉咙有些发紧:“你想做什么?” 江予淮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解着扣子,用气声答:“哄你。” 阴暗逼仄的空间里,靳舟突然感觉到空气的匮乏,她的脑子搅成一团,似乎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们还在外面,隔音不好” 江予淮已经靠了过来,细碎的发丝垂下来,扫在靳舟的脸上,除开阵阵的香气之外,还无端多了一阵一阵痒意,连带着她的心绪也变得躁动不平。 确定互相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原本不起眼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情.欲总是容易被无限放大。 她们的身体就像是干燥的野草,只需要一点点星星之火便可以燎原。 江予淮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性感:“那就不进去。” 靳舟的指尖颤抖了一下,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温软的唇瓣贴在她的颈侧,又从上面轻轻拂过,最后来到敏感的耳后。 江予淮出声提醒,气息暧昧不明:“别发出声音。“ 靳舟无力回答,她咬住手背,将从身体里涌上来的空虚和欢.愉通通化作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牙印。 晚上的山风比白天的势头来的要猛的多,树叶飘摇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直到半夜才停。 —— 从度纳山回来之后,靳舟又和江予淮在家里面腻歪了半天。 星期天半夜的时候,医院有一台紧急手术,江予淮凌晨便急急忙忙地走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回来。 尽管有些不舍,靳舟也只能和苏赟一起坐上了飞往q市的飞机。 刚到q市,姐妹事务所派了车来接,她们一落地就去了办公地点参观,交流研讨和饭局应酬,一整天下来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靳舟只来得及抽时间给江予淮发了个信息叮嘱她好好休息,那人没回复。 八点钟,忙碌告一段落,靳舟和苏赟一起回了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给江予淮打过去一个视频。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江予淮接起了电话,画面是黑的,大概是不小心遮住了摄像头。 又了过了几秒,画面终于亮了起来,看背景是在家里,但对方的身上还穿着职业装,似乎是刚刚下班不久,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倦意,眼下是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明明昨天才分开,可靳舟的心里就是莫名起了些想念,她忸忸扭捏地没开口说话。 江予淮终于抬眼看过来,轻声问:“到酒店了?” “刚到,”想到这人没回信息,靳舟又问了句,“今天一直没休息?” 江予淮摇了摇头,过了几秒又开口解释:“本来是打算休息的,但院里来了几个情况比较复杂的病人,走不开。” 靳舟有些心疼:“吃完饭了吗?” 江予淮温声道:“吃过了。” 靳舟撇了撇嘴角没说话。 江予淮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简练,于是又重新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中午吃了一个苹果,护士送的,晚上和两个同事一起,吃的炒肉和蘑菇汤。” 看着镜头当中江予淮仔细回忆的认真神情,靳舟觉得对方有些可爱,嘴上却道:“又是哪个小护士送的苹果?” 江予淮抬眼看她,眼神有些无奈:“她们闹着玩儿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个。” 靳舟起了些好奇的心思:“闹着玩儿是什么意思?” 江予淮倒了杯水送到唇边,吞咽间喉骨一上一下的,看的靳舟也有些渴了,默不作声地去拿矿泉水。 放下水杯之后,江予淮斟酌了一下用词:“有时候院里特别忙,她们就会放几个苹果在电话上面,寓意平平安安,少出事故。” 靳舟失笑:“怎么还信起玄学那一套了?能有用吗?” 江予淮笑了笑:“听她们说是有用的。” 靳舟觉得有趣,又问:“那还有其他的吗?” “有。”江予淮进了卧室,拉开衣柜不紧不慢地跟她解释:“值班室不能出现芒果草莓之类的” 靳舟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江予淮挑出来一套睡衣,对着镜头里的人弯了弯眉:“因为谐音不吉利。” 靳舟在电话那头嘀嘀咕咕:“芒果——忙?草莓霉?”她恍然大悟。 江予淮安静地看着她自言自语,又问:“今天在那边怎么样?” 靳舟眯着眼睛愉悦地看她:“江予淮,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打车回酒店的时候,司机的老婆也是这样打电话关心她工作的。” 江予淮轻笑一声,终究是没开口说对方刚刚缠着她问的那半天已经将关心工作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她人放在一边,取下隐形,戴上居家的黑框眼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你想说我也是你的老婆吗?” 靳舟被口中还没咽下去的矿泉水呛了一下,咳嗽了几下,一边拿纸擦了擦嘴,一边小声道:“马上就是了。” 声音模模糊糊的,江予淮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靳舟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它地说起了白天的事情。“今天去的事务所名字叫友光,专注于处理女性疑难案件,中午来的合伙人也是女性,我还挺佩服她的——” 江予淮没揪着那两个字不放,顺着靳舟的话头往下问:“然后呢?” “上午的时候去那边参观,她们的规模稍微小点,但是环境”研讨的过程有些枯燥,所以靳舟尽量挑了些江予淮可能会感兴趣的讲。 江予淮没换衣服,就着一身职业装回到客厅坐下。 靳舟把手机立在一旁,一边讲一边用酒店里的挂烫机熨着明天要穿的衣服。 江予淮端端正正地坐着,对面的靳舟熟练地打开挂烫机的开关,来回熨烫着衣物,只露出半张侧脸,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视线再往下移则是那双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手。 靳舟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上便凸显出若影若现的青筋,还有——前天晚上留下的牙印。 很漂亮。 江予淮又喝了一口水,默默地移开视线。 说完了友光事务所的情况,靳舟又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对了,我今天不小心看到苏赟给宋知的备注,你猜是什么?” 江予淮半天没回答,靳舟还以为她睡着了,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视线瞥向一旁,她略带抱怨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予淮重新看过来,若无其事地问:“在听,她给宋知的备注是什么?” 靳舟半信半疑:“你真的在听?那为什么刚刚不理我?” 江予淮大大方方地承认:“因为看入了迷。” 靳舟更不高兴了:“看什么?” “看你。”江予淮这么回答,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弯,就连眼角的那颗痣似乎也染上了笑意。 “噢。” 靳舟没说话了,脸上燥得慌,不用想也知道耳朵早已经红了个彻底。 —— 小刘护士敲了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江主任,这里是病人的风险告知书。” 江予淮微微点头:“好,放在那吧,我待会看看。” 江予淮没抬头,电脑上是一位病人的ct影像,手术排期在明天。 小刘护士关心道:“都这个时候了,江主任还不去吃饭吗?” 江予淮礼貌回答:“忙完就去。” “那我先去吃饭了,您继续忙。” 小刘护士离开没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江予淮忙碌之中抽空扫了一眼。 ‘我们见一面吧。’短信来自:林阿姨。 不算太陌生的情节,江予淮回复:“好。” 林欣还算贴心,选的见面位置是一家医院附近的咖啡店,步行只要十分钟。 江予淮到的时候,林欣坐在那里,看上去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江予淮礼貌地开口:“林阿姨。” 林欣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坐吧,看看喝点什么?” 江予淮接下对方递过来的菜单,随便点了一杯美式:“阿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江予淮丝毫不拖泥带水,于是林欣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上次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说的话——自然是林欣希望她离开靳舟的事情。江予淮眼神没什么变化,语气平静:“我想我当时已经给过您回答了。” 林欣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锐利的目光直逼过来:“那如果加上b市协和医院呢?” 江予淮淡淡的回答:“您知道,不是这个问题。” 林欣端起咖啡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你已经不年轻了,应该知道这种机会很珍贵。” 江予淮垂眸道:“如果您今天来的目的还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那您可以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我不会考虑的。” 林欣皱起眉头:“就因为所谓的喜欢?” 江予淮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不是所谓的喜欢,我爱她。” 林欣嗤笑一声,无动于衷道:“爱比得上自己的发展和前途吗?我和靳舟的父亲没有一点感情,但我也依然可以利用他的资源和人脉,为自己铺路,直到今天走到这一步。” 江予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带着遗憾开口:“阿姨,您确实不了解靳舟。” 女儿是自己养大的,如今却被一个外人指责自己不了解,林欣冷了脸:“有什么不了解?” 江予淮思索片刻,认真道:“她很优秀,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也可以做出很出色的成绩,假以时日,她在律师这一行的成就会超过您。” 没有母亲不愿意听人夸自己的女儿,即便这个人说的话并不好听,林欣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你就更不应该一直纠缠着她,让她在事业上分心。” ‘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你就不应该一直纠缠着她,让她在学业上分心。’ 曾经不止一次地从林欣的嘴里听到过的话在六年后又再次出现,就像是一个诅咒般。 江予顿了顿,第一次在今天的会面当中展现出攻击性:“阿姨,有一点您恐怕没有搞清楚,就算我能同意您的请求,靳舟也不可能再离开我。” 靳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这件事情江予淮已经付出了很多年的时间去印证,所以她的语气十分笃定。 林欣脸上的从容有些难以为继,她冷声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只要你离开,剩下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 江予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告辞:“院里还很忙,既然还是无法达成共识,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林欣的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但她没打算让面前的人真的离开。 “江予淮,你还记得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我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助你们的人,知恩图报,你就是这样和恩人说话的吗?” 江予淮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没说话,过了很久,直到手心已经被掐到没有知觉,才终于转过身来。 “家母的事情我确实很感激您,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答应离开靳舟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已经两清了。” 林欣转头看向窗外,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c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大楼。 她意有所指道:“可如果不是我帮你妈妈打赢那场官司,你不可能有机会进到这所医院,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到现在的位置,不是吗?” 江予淮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开口:“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 林欣在法场沉浮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哪些话是真心,哪些话还留有余地。 虽然江予淮的话还没说完整,但林欣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出口的只会是拒绝,所以她十分精明地决定换一种更委婉的方式。 “我改变主意了,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条件是,你必须和靳舟分开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要和她保持距离,如果一个月之后,你们依然能够在一起,那我就同意你们两的事情。” “这是我最后的退步。” —— 今日科里转来的病人少了很多,七点半的时候江予淮便已经回到了临江苑。 几个小时没看手机,靳舟就像是一只旅行青蛙一样,照片和信息发个不停。 嗡嗡—— 震动声响起,靳舟又打来了电话,江予淮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你到家了吗?” 江予淮轻轻地回了句:“嗯。” 马路边的油门轰鸣声实在太大,靳舟没听出她低落的情绪,照常关心:“今天累吗?” 江予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靳舟,也没想好自己应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一般,怀揣着某种期待回答:“很累。” 靳舟没有问她为什么,语气放柔了些:“累的话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还在外面应酬,等回酒店应该是十一点过了,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好。” ——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我同不同意也并不重要?” “看来是。” “那你觉得——如果我以死相逼她会怎么选择?” “我是靳舟的母亲,十月怀胎,血浓于水,你把自己的位置放太高了,江医生。” 林欣的脸逐渐扭曲狰狞,江予淮从噩梦中惊醒,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她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浴缸里,不知道睡过去了几个小时。 打开手机,靳舟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大多是在报备同行的有几个人,都是女性,让她不用担心。 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送的。 ‘周末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些日子才能陪你去看阿姨了。’ 直到看清屏幕上面的信息,江予淮才恍然发觉水已经凉透了,想起身,四肢却麻痹到没有半分知觉。 63 ? 63 ◎复合礼物。◎ 在办公室等着闲来无事, 靳舟拍了张照片给江予淮报备。 对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回她的消息,看来这两天医院确实很忙。 靳舟在心中思索着回去之后多买一些苹果,江予淮最好每天都带上一个。 一阵脚步声响起, 秦越走进来。 “靳律, 不好意思, 久等了。” 秦越是友光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和靳舟年纪相仿,b大毕业的高材生,在港市工作过几年,然后又回了q市和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律师事务,履历十分优秀。 长得也很好看, 笑起来温柔又不乏干练果断,很有气质的一个人。 刚刚秦越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突然离开了办公室, 靳舟就在这里等了十多分钟,算不上多久, 她客套道:“没事,就喝口茶的功夫。” 秦越的余光看见靳舟还没有息屏的手机,于是打趣了句:“靳律真是工作狂人,到我这边了也不忘盯着事务所的工作。” 靳舟笑着回应:“那倒也没有,事务所的新人都挺勤奋的, 不用时时刻刻都看着。” 没有谈工作, 那就是私人事务了,秦越也笑了笑, 没继续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确认了下午经验分享会的时间点, 最后定下了事务所两边的新人下个月交换学习的事情。 期间秦越又接了个电话, 言辞间有提到犯罪嫌疑人和拐卖的字眼。 等她挂了电话, 靳舟问:“拐卖案?” 秦越点了点头:“嗯。刚刚出去也是因为受害者家属亲自过来了,我去会了个面。” 因为崇笙的缘故,靳舟最近对拐卖案都比较敏感,于是问了两句:“案子是什么情况?” 反正都是交流分享经验,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秦越隐去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解释起了起因和经过。 案件的受害者是一位6岁的女童,生日当天在游乐场和家人失散,后来又凭着自己的机警在换乘大巴车的时候逃脱了犯罪嫌疑人的挟持,最终找到工作人员报了警。 孩子的家人找到秦越这里,希望她能帮忙担任原告代理律师。 这个案子的情况,犯罪嫌疑人已经实际控制被害儿童的人身自由,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没有得逞,应该认定为既遂。 法定刑期在5年至10年之间,并根据情节处罚金。 影响一个家庭一生的恶行,到头来罪犯所付出的代价却只是几年的监禁生活。 秦越喝了口水润嗓,有些感慨:“完善拐卖儿童的犯罪法律体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靳舟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想了想,又问:“那孩子已经被带出q市的地界了吗?” 秦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大巴车在邻市的车站中转。” 靳舟试探道:“是m市吗?” 秦越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靳舟没想到这桩案子竟真的和那两位被拐卖的一样,也是卖往m市。 但到底是空穴来风的设想,没什么实证,她没把这件事告诉秦越,只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猜的。” 秦越没怀疑,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内情呢。” 靳舟没接话,顿了顿:“犯罪嫌疑人抓到了吗?” 秦越叹了口气:“还没,m市那边的乡镇发展有些落后,监控设备这样的基础设施最为欠缺,追捕难度很高。” 靳舟提了个有些冒昧的要求:“等到嫌疑人抓捕归案了能通知我一声吗?” 秦越只当她是想拿去当作案例分析,也没多问,干脆地应下来。 经验分享会在一点,靳舟排在第一个,除了她之外还来了几位在q市小有名气的律师。 会议地点是定的专门场馆,能容纳差不多五百人,台下没空几个位置,苏赟坐在第一排。 她来这一趟的目的更多是和友光的合伙人探讨事务所的运营问题,所以没接受秦越让她上台分享的邀请。 …… “最后 我想说,法律是不断发展的,新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也都是层出不穷的。” “如果在座各位都能始终保持对法律的敬畏之心,不断学习新知识掌握新技能,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那么就一定能长远的走下去。” “感谢各位的倾听!” 靳舟的发言结合了多个真实案例,融入了不少专业笑话,将严肃和松弛的度掌控的很好。 所以话音一落下便博得了不少掌声,就连秦越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退场之后,靳舟站在外面的走廊等苏赟。没有提前约定,但她知道这人肯定在里面坐不住。 等待的间隙,她打开和江予淮的聊天窗口,最新一条依然是上台之前发过去的会场照片,对方还没回复。 聊天记录往上翻,满屏都是自己的碎碎念,那人主动发过来的信息寥寥无几。 也不像之前那样用着可爱的小猫表情包,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无端显得有些冷淡。 靳舟心中忍不住有些失落,但一想到这人工作忙起来就像个陀螺一样的没个休息时间,那点细微的委屈便又被心疼占据了。 想了想,她又发过去一句。‘晚上早点睡觉。’ 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应该是在做手术或是在查房,靳舟将屏幕按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靳舟!”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快步朝这边走过来,“刚刚在台上就觉得有点像,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靳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于是只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男人自来熟地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廖东东啊!我们以前同一个高中的,我就在你隔壁班,两个班还经常一起上体育课的呀!” 靳舟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不会太过注意,于是只回了一句:“记不太清了。” 廖东东摆了摆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不碍事儿~我现在也在做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靳舟没伸手去接:“不用了,我不在q市常住。” 廖东东也不觉气馁,又问:“今天晚上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靳舟直接回绝了:“不太方便。” 廖东东嬉皮笑脸道:“你知道的,我当年一直都对你很有好感,现在好不容易有缘分又遇见了,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对你没有好感。”靳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了。” 廖东东不依不饶,语气普通而又自信:“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好感呢?我们待会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然后晚上” 话说到后面越来越过分,廖东东想伸手过来拉靳舟的手。 靳舟的脸色终于完全冷了下来,余光扫了一眼名片上面的字:“宏阳律师事务所的廖律师……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两人在这边拉拉扯扯了有一会儿,逐渐也有路过的人过来围观。 靳舟的声音又没有刻意掩饰,于是在场的路人看向廖东东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 做律师这行的多少都有点避讳和违法犯罪的事情扯上关系,廖东东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也担心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自己的风评。 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靳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从口中吐出几个字:“那就滚。”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别人性骚扰啊?” “没想到看着这律师穿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是这种人!”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声,保安也听到了动静正要赶过来。 廖东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咬牙往外走去。 穿过人群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重重地踩上了廖东东光鲜锃亮的皮鞋,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就都各自散去了。 没过一会儿苏大律师果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门口,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要提前开溜?” 苏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靳舟这人在工作当中就好像有着另一副面孔,大多数时候都认真到有些死板。 就算明知道今天这样的分享会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实际作用,也只会端端正正地坐在会场里从头到尾地听完。 但这次靳舟点了点头:“嗯,走吧。” “待会再回去,我在里面坐那么久,气都喘不——”苏赟话说到一半才发现靳舟给的是肯定的答案,“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靳舟又说了一遍:“走吧,我跟秦越打过招呼了。” 苏赟上上下下地扫了她一眼,恍然大悟。 今天是周四,明天就是交流的最后一天,所以某些人的小心思自然就藏不住了。 她眯了眯眼睛:“想给江医生买点特产?” 靳舟没否认,挑眉问:“去不去?” “去。” 苏赟一开始是真的以为靳舟准备随便带点什么特产回去,可当那人在高级珠宝店门口停下时,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靳舟半只脚已经踏了进去,见人在门口发呆没跟着来,回过头问:“站在那干什么?” 苏赟的心情有些复杂,面带迟疑地问:“你们发展这么快?” 靳舟被问的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发展这么快?” 苏赟忧心忡忡地看她:“这么快就求婚,你想好了吗?别只是一头闹热到时候又后悔。” 靳舟: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没在一起。” 苏赟心中那股不上不下的气一下就舒坦了,她拍了拍胸口:“你早说嘛,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跟一个才认识这么几天的人闪婚呢。” 靳舟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把江予淮是之前甩掉她的那位初恋这件事情告诉苏赟。 苏赟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展示柜前站着边看边问:“你选这个礼物是用来干什么的?第一次爱的告白?” 靳舟含含糊糊地回了句:“算是吧。” 苏赟觉得这人话说的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 靳舟顿了顿:“不算是告白礼物,算是——复合礼物。” 苏赟没听清:“什么礼物?” 靳舟提高了点音量:“复合礼物。” 苏赟转过头来看她:“你们都没在一起,哪门子的复合礼物?” 靳舟没敢和她对视:“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江予淮就是我大学时候谈的初恋,所以——” 苏赟顿住几秒,然后脸色便变得十分精彩。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说?你还当老娘是你朋友吗?” 连‘老娘’都说出来了,想来苏赟是真的很震惊。 靳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是想等到复合了再好好跟你讲的。” 苏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这件事消化完。 她幽幽地看着靳舟:“你是不是忘记人当时把你踹了的时候,你哭的有多惨了?” 靳舟的表情僵硬一瞬,然后又摇了摇头:“那时候她有苦衷,所以才不得不那样的。” 苏赟:“哦。” 靳舟可能不记得了,但苏赟可还替她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出国之后,除了疯狂地做兼职攒钱,剩下的时间便是约着她一起喝酒,每次都喝到人事不省,把自己的身体作践得跟什么似的。 有一次,苏赟把醉成一滩烂泥的靳舟带回自己家。等到半夜,她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客厅有叮叮咚咚的声音。 苏赟还在纳闷呢,自己都不怎么做饭家里怎么会有老鼠呢?出去一看发现靳舟在那一边吐一边拖地,场面凄惨中带点滑稽。 因为这件事情苏赟笑了靳舟很久,靳舟每次被打趣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尴尬。 但苏赟没说的是,其实暗地里她是有些心疼靳舟的。 那天晚上她推开门的时候,靳舟的脸色惨白到像一张纸一样,叫她的名字也不答应。 很明显,靳舟的意识根本没有清醒,手脚也没什么力。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依然像是有什么执念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拖地的动作。 如果要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的话,苏赟觉得,那一刻的靳舟是如履薄冰的。 但不是说靳舟是因为吐脏了她家的地板所以神经紧绷到如履薄冰,而是—— 靳舟一直持续着精神紧绷的状态,一直过着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 只是这一刻这人喝了酒,又恰好在这里,所以她才有机会看到她的狼狈。 靳家唯一的独女,不说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但放在以前,这种小事只要叫一声阿姨,立马就会有人来处理干净。 大小姐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就好。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苏赟不知道这人是在连轴转做兼职的时候经历了什么,还是因为和那个所谓的初恋分手真的受了伤。 但她看得出来,靳舟过的很痛苦。 所以靳舟要和初恋复合,苏赟是不赞成的。即便那人是看上去很靠谱的江予淮。 见苏赟的态度不温不火,靳舟看出了她对江予淮还有些抵触。 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一个是喜欢的人,靳舟到底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僵硬。 “苏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认真地开口解释,“那时候我妈得知了我在谈恋爱的事情,所以才逼着江予淮跟我提的分手。” 苏赟的眼神这才有了点波动:“林阿姨去找了她?” 靳舟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分手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怪她。” 即便靳舟这么说,苏赟也依然对两人复合的事情持有消极意见。 可当她抬眼看去,正好撞见对方眼底的一丝黯然的时候。她又哪里还不清楚这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对那位的感情呢? 沉默了一会儿,苏赟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不说你的江医生就是。” 靳舟抬起头,对面的人撇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但眼中已经没有刚刚那种介怀了,明显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苏赟” 苏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叫停:“打住,别来这套尬的。说吧,想买哪种类型的礼物,让姐来帮你参考一下。” —— 交流结束已经将近八点过,靳舟本应该在q市住一晚第二天再回c市。 但为了给江予淮一个惊喜,她还是连夜赶回来了。 从机场到临江苑的路有些远,打车要用上四十多分钟,当尤其思念一个人的时候,这个时间段便被拉得更加漫长。 靳舟打开礼物袋中的包装盒,安静地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那条小巧精致的项链,以此来打发时间。 项链是18k金材质,底色是白色,吊坠中间镶嵌的是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像是一颗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整体来说是低调简约的款式,不算是什么很贵重的礼物,但却足够特别。 在看见它第一眼,靳舟就决定了要买它。 18岁,江予淮送了她一轮‘月亮’。 28岁,她想还给江予淮一颗‘星星’。 红路灯明明灭灭,车子一路走走停停。靳舟一边数着秒数,一边抬起手腕。 时针指向十一点半。 靳舟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可以快一些吗?”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 女人从后视镜里看她,脸上带着打趣:“家里有人在等哦?” 靳舟顿了顿,脸有些烫,没开口否认。 女人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小姑娘这么大半夜的还要坐飞机回来,感情很好哦!不过这个时间点不安全,下次还是让男朋友来接你吧。” 二十八岁虽说算不上多老,但也不是什么很年轻的年纪了。 靳舟上一次听到别人叫自己小姑娘还是在二十岁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适应。 但女人的语气很自然,像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眉眼之间也给人一种很温和宁静的感觉。 于是靳舟冲着女人笑:“好。” 半晌,她又开口更正:“不过不是男朋友,是女朋友。” —— 当真正站在门口,意识到自己和江予淮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道墙壁的时候,靳舟的心情似乎反倒平复下来了。 她收敛起一路上的毛毛躁躁,输入密码开锁,然后以极轻的力度将门重新关上。 客厅里一片漆黑,江予淮果然已经睡了。 靳舟将行李推进衣帽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过去的四天她一直在想象着此刻的画面。 她有想过江予淮会一脸惊喜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有想过对方睡眼朦胧地从床上坐起来说‘你回来了’。 但都不是。 卧室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人气,江予淮不在床上。 靳舟愣了一下,以为江予淮又是被医院半夜叫了过去,于是先发了个信息过去问。 ‘在医院吗?’ 对方没有回复,靳舟下意识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如果江予淮真的在忙,打电话会打扰到她工作吧? 靳舟沉默着回到衣帽间,准备整理带回来的行李。 但就在打开柜门的一瞬间,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太起眼的变化。 衣服似乎少了一些——是江予淮挂在这里的那几件被拿走了。 江予淮……走了? 靳舟愣了一下,心脏有些抽痛。 怎么可能呢? 她心存侥幸地去了卧室、去了客厅,没放过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最后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江予淮的所有东西都不在了。 不管是日常换洗的衣服、浴室里的电动牙刷、睡前滴的眼药水,还是那副放在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都不见了。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她在这个家里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唯一一个可以证明江予淮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是一封信。 就放在客厅的桌面上,明明是最显眼的位置,反倒因为那时迫切想要见面的心情而被忽略了。 靳舟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信封,而是选择了先给江予淮打电话。 嘟—— 嘟—— 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感,等待电话接起每一分每一秒便都显得无比难捱。 靳舟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吵的人心神不宁。 铃声响了很久,但直到最后听筒里也没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 要是哪位小可爱猜中下一章会发生什么事情评论区发小红包[狗头][狗头][狗头] 顺带一提跟目前评论区大多数想的都不太一样 64 ? 64 ◎我爱你。◎ 不知听了多少遍关机的语音提示, 靳舟终于认清江予淮是真的不想接电话这个事实。 江予淮不爱自己吗?靳舟不相信。 她选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离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舟安静地回想最近的点点滴滴。 直到周末结束的时候,江予淮的状态都很正常。 问题一定出在这几天出差的时候。 周一打电话的时候, 对方还好好的。 周二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似乎说过自己很累。 江予淮几乎从来不在靳舟的面前抱怨工作的事情, 但靳舟当时在外面, 也没有细想。 现在回想起来,江予淮会说自己很累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异常了。 那天发生了什么? 靳舟的脑子有些乱,似乎隐隐有灵光闪过,但她却没抓住那是什么。 她去冰箱开了一瓶冰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靳舟解锁屏幕, 打开和江予淮的聊天窗口,聊天记录止步于今天的晚安。 再往上看。 ‘周末有点事情, 可能要晚些日子才能陪你去看阿姨了。’ 这是周二的晚上, 靳舟发给江予淮的最后一条信息。 那天林欣打电话来说她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还不知道病情严不严重。 靳舟只能临时决定用周末的时间回去看看, 顺便带人去医院检查检查。 对于这一条信息,江予淮在凌晨四点发来了回复,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嗯’。 所以在凌晨四点这个时候,对方是刚醒,还是根本没睡? 靳舟背靠着岛台, 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出神。 难道江予淮是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气? 靳舟皱了皱眉, 觉得有一定的可能性。 妈妈本就是对于江予淮来说十分重要的存在,自己先提出要陪她去祭拜, 又不明不白地临时做了变动。 这件事确实是她处理的有些问题,她应该好好江予淮说明情况, 再跟对方赔礼道歉。 靳舟的手指毫无意识地在手机上滑动着, 但是——真的仅仅是这样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江予淮和江阿姨。 她和林欣…… 靳舟心中突然涌现一个猜想, 为了求证,她翻出熟悉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嘟——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起来了。 “小舟?已经回酒店了吗?” 电话那头是林欣的声音,对于她大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这件事似乎没觉得意外。 靳舟应了一声:“嗯,您的腿好些了吗?” 说到这件事,林欣叹了口气:“还是不太好,总感觉骨头里面生疼生疼的。” 靳舟垂下眼帘问:“医生怎么说?” 林欣笑了笑,似乎是强撑着不想让她担心:“说里面的骨头可能是断了,不过妈妈觉得医生说的太夸张了,我养养就好了。” 出了事第一时间去医院,到现在将近三天的时间,结论还依然是‘可能’断了。 靳舟不轻不重地‘责怪’一句:“您怎么那么不小心,公司就那几层阶梯,也不知道注意一些?” 林欣没察觉出她的异常,顺口道:“就是这两天工作太累了,一时没看见,妈妈下次会小心的。” ‘公司的阶梯’——林欣没否认。 但周二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说的还是不小心从家中的楼梯上摔了下来。 短短几天时间就变了个说辞,那这个所谓骨折的真实性又有几分? 靳舟没说话,只觉得那股疲惫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见她没回答,林欣开口关心:“怎么了小舟?感觉你的心情不太好。” 靳舟淡淡回应:“是心情不太好。” 林欣没说话,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 “心情不好的话周末回家妈妈让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虾,其他人怎么做怎么说都不重要,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妈妈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就好。” 很多年前,靳舟和江予淮分手之后,林欣也是在很平常的一天打来了电话告诉她关于这段恋情的‘真相’。 那时她说‘傻孩子,就算我们之间再怎么闹得不愉快,你也是妈妈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开心的事情记得要跟妈妈讲……’ 现在她说‘其他人怎么做怎么说都不重要,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妈妈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就好。’ 她的语气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和一个关心孩子的普通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靳舟还是22岁,意志不够坚定,再经历这样的打击,大概真的会心灰意冷地回归母亲的怀抱,也重新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家里。 可现在的靳舟已经二十八岁了,她分得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谎言。 林欣没有明确的提到江予淮三个字,说的话也模糊不明,似乎是想撇清关系,但言语间却好像早就料到有人做了伤害她的事情。 靳舟毫无预兆地揭开了母慈女孝的伪装:“您根本就没有摔伤对吗?” 林欣没料到靳舟竟然发现了不对劲,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慌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妈妈怎么会用这种事情来骗你呢?” 靳舟没管她,直截了当地问:“您跟江予淮说了什么?” 靳舟的声音带着笃定的意味,林欣停顿了一下,明白自己是糊弄不了这个已经长大的女儿了,索性摊开来谈:“就一定是我说了什么,而不是她有了更好的选择吗?” 靳舟的回答毫不犹豫:“江予淮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欣的态度高高在上:“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江予淮?她长的那么好看,工作也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她有大把的选择,你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会一直选择你?” 靳舟攥紧手机:“她是我的爱人,不需要您来质疑我了不了解。” 林欣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靳舟只关心一个问题:“所以您又逼她离开我了对吗?” 林欣轻描淡写道:“话别说那么难听,可不是我逼她和你分开,是她自愿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数不清的复杂心情充斥在胸口,那股刺痛感又涌上来了,靳舟的眼尾被刺激得隐隐有些发红。 她怪自己没有早日处理好家中的问题,一次又一次地让江予淮一个人面对这种委屈。 又怪江予淮的爱不坚定,每次在现实和爱情中间做抉择,第一个放弃的总是自己。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冷静地开口。 “我不知道您跟江予淮说了什么,但我也能想到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或许是以前从来没有跟您说过这件事,所以让您觉得可以一再试探我的底线,那今天就说个清楚吧。” “对于您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我一直心怀感激,所有学杂费衣食住行的支出加在一起我稍后会打到您的银行账户。” “今后每个月我会给您汇款十万作为养老支出,也会定期通过信息确认您的健康状况。” 林欣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靳舟没有解释,继续道:“但是我们之间两清,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也请您自尊自重,不要再做出私下与江予淮见面这样的事情。” 林欣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靳舟,我是你的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就是去找她了又怎样?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断绝关系吗?” 靳舟半晌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妈,我对虾过敏。” 这句话说出口后,听筒那边便安静了下来。 靳舟就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终于传来清脆的挂机声。 靳舟来不及收拾情绪,抹了一把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拿上桌上的信封朝外面走去。 她没打算看这封信,她要听她亲口说。 —— 晚间应酬的宴席上喝了不少酒,靳舟只能打车去书香佳苑。 走在路上,城市的晚风吹过来,燥燥热热的,没有一点凉意,竟将那一丝酒意也激发了出来。 她的意识还很清醒,脚下的脚步却有些不稳,轻一脚重一脚地到了门口,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叫车。 等待的间隙,靳舟又划出江予淮的号码,刚准备打过去,手抖了一下,手机掉了下去。 屏幕着地,再捡起来的时候已经花屏不能用了。 靳舟骂了一句脏话。 就在这时候,有不长眼的男人走过来:“美女,一个人吗?” 男人很年轻,polo衫牛仔裤,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 靳舟斜睨对方一眼,没说话。 可那人穿着规规矩矩,动作却不太规矩,伸手过来想占便宜:“是不是喝多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靳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抓住那只手,手腕一扭,用的力气不小。 咯吱—— 一声脆响,似乎是骨折了。男人的脸马上变成了猪肝色:“你怎么打人呢?我马上叫我的那帮兄弟过来,你等着。” 江景苑的安保不错,遇到突发情况能在一分钟之内做到百分百应急响应,就算对方真的叫一百号人过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靳舟不怕对方叫人,嗤笑一声:“你叫吧,我等着。” “你!”男人咬了咬牙,抬手要扇过来。 眼看着巴掌近在咫尺了,靳舟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来了正好,把他另一只手也卸了,免得再去招惹无辜女性。 可靳舟刚打算动手,突然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已经全程录像并报警,请你立即停手。” 很熟悉的声音,靳舟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的围墙阴影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个女人。 不是别人,是江予淮。 昏黄的灯光下,江予淮的眉头微微蹙起,额边散落着几缕细碎的头发,薄薄的嘴唇抿的很紧,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严肃又温柔。 灰色的内搭,黑色的v领针织衫,下半身是浅灰色牛仔裤,很日常的通勤穿搭,大概是刚从医院回来。 靳舟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了半分,然后便结结实实地挨下了那半个巴掌。 耳中传来阵阵耳鸣声,原本就有些混沌的头脑似乎更加晕眩了。 没等靳舟反应过来,江予淮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挡在身后。 男人嘲讽地看着江予淮:“你报警了又怎样?我们这顶多算得上是互殴。” 江予淮面若冰霜地问:“互殴是吗?” 再然后。 啪—— 这是靳舟第一次看见江予淮动手打人。 男人冷不丁又被扇了一耳光,捂住被打的脸,看向江予淮时眼中全是愕然:“你也打我?” 这里离保安室不远,江予淮过来的时候已经提前通知了那边的人。 这时候安保人员也赶了过来。 “在那!在那!” “那边那个,干什么的?” 没等男人反应,保安已经十分专业地将他控制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是保安队长,名叫刘骁,他认识靳舟,上前礼貌地开口询问:“靳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靳舟喉间涌上一股反胃的冲动,没开口说话。 江予淮替她开口:“这个人试图进行性骚扰,被拒绝之后又出言威胁恐吓,动手伤人。” 男人开口辩驳:“不是,是她们打我!” 刘骁没给他一分眼神,又转头看向靳舟确认:“情况属实吗?靳小姐。” 靳舟懒懒地睁开眼睛:“附近的监控不少,你们自行查证就是。” 业主在附近出事,到底是他们不占理,刘骁没敢多问:“好的。” 他转过去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带走!”两个保安架着人走了。 “你们听我解释……”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刘骁又看向面前的两位女士。 靳舟依然站在那里,虽然脸有些红肿,眼神却没什么波动,漫不经心地挑着眉,气势丝毫不显狼狈。 他小心翼翼道:“需要送两位回去吗?” “不用了,”靳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江景苑物业守则第十条,还记得吗?” 江景苑物业守则第十条,全心全意维护业主的个人隐私,全心全意地维护业主的生命安全,在必要时,采取法律手段维护业主的利益。 刘骁面色一正:“靳小姐,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几人走后,这里的空气便安静了下来。 江予淮想抬手摸靳舟的脸,又怕碰到伤口她会觉得痛,手不上不下地停在空中。于是眼神直直地看过来,带着担忧:“疼吗?” 靳舟没看她,不急不慢地反问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江予淮被呛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靳舟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将曾经的满腔期待说出口:“当然是犯了贱要连夜赶回来给你一个惊喜了。” 江予淮被呛了一下,心脏闷得慌,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舟舟……” 这时,一辆黑色的BMW稳稳地停在路边,身穿西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您好,请问哪位是尾号0981的客人?” 靳舟把视线从江予淮的身上移开。 “您好,是我。” —— 回到家,靳舟一声不吭地往卧室里走,重重地关上门。 江予淮去冰箱拿了冰袋出来,拧了拧把手,没锁,于是又跟在后面进去。 靳舟没在床上,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江予淮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拿出冰袋往她脸上的红肿处去。 靳舟没领情,冷着脸躲开,然后又抬起头看她。 “你今天晚上又回来干什么?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完,所以要赶在我回来之前把房间清空,明天再悄无声息地消失吗?” 江予淮的手僵在那里,冰块的温度太低,手指已经被冻到毫无知觉:“没有想来拿东西,我刚从外面回来。” 靳舟愣了一下,觉得这句无力的解释有些好笑,像个笑话一样,她问:“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 黑暗当中,江予淮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沉默了半晌又将冰袋放下:“周二的时候,阿姨来找过我。” 靳舟眉眼低垂着,语气冷漠:“然后呢?” 江予淮继续道:“她说让我很你分开,我没同意。然后又说只要我离开你一个月,她就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靳舟终于有了反应,她回过头来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所以你同意了。” 江予淮抿了抿嘴唇:“我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过了吗” 靳舟随手将信一扔,浅黄色的信封像是一条断掉的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正好在江予淮的眼前,封口处是完整的。 江予淮将信封捡起来,单手攥紧,她开口解释:“我没有打算一走了之,我在信里面跟你” 心底未曾说出口过的委屈和难过如浪潮般涌上来,靳舟的视线看不太清晰。 她倔强地咬着唇,直至那股刺痛感让眼前重新恢复清明。 “六年前,我妈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你甩了我,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现在我妈骗你说能答应我们在一起,你又要离开,终于大发慈悲地给我留下一封信,我该感激你吗?” 靳舟嗤笑了一声,直视着江予淮的眼睛问:“江予淮,如果什么都能让你放弃我的话,那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啊?” 靳舟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带着歇斯底里的感觉,面对着着这样的眼神,江予淮有些难受。 她艰难地开口:“对我来说,你是爱人,是亲人,是最重要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只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 “只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和阿姨离心,也真心希望你能拥有一段得到祝福的感情。” “所以阿姨那么说的时候,我才会想,有没有那么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可以认同我,认同我和你在一起。” 听见这句话,靳舟把头埋下去,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般,没个止意。 “我当然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吗?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想法吗?” 靳舟抬起头来看向江予淮,眼睛通红。 “你说要分开我就应该沉着冷静地跟你说再见,你说要和好我就能心无介怀地重新跟你在一起。” “我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不知喜悲的物品,是吗?” 靳舟的情绪失控,到最后已经哽咽到几乎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予淮摇了摇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重复:“我没这样想——对不起,舟舟,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靳舟又哭又笑,自顾自地往下说。 “21年f国的国庆日——我和苏赟约好去看埃菲尔铁塔的烟花秀,她半路有事走了,但我还是一个人去看了。” “现场的人很多,有跟家人一起来的,也有跟朋友一起来的。但大多数是情侣和夫妻,他们牵着手,在人群当中拥吻。” “我们本来也能一起去看,可是你甩了我。别人都在欢聚幸福的时刻,只有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那时候我想,我应该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可是后来,烟花秀开始了。各种颜色的火花从铁塔里面洒落下来,在黑暗中绽放,又重新归于虚无,就像是一颗巨大而又梦幻的圣诞树。” “所有人都在感动落泪、尖叫欢呼,我的胸口也暖洋洋的,只有心脏却是空的。那时候我又在想——” “要是你能再对我说一句爱我就好了。” 江予淮跪在地上,虔诚地看向靳舟,以一种近乎宣誓的口吻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靳舟怔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江予淮小心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认真地开口解释:“我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也没有同意阿姨提的要求。” 靳舟终于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那你……为什么还是走了?” 江予淮的眉心微拧着,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不想离开你,但又没有办法不在意阿姨说的话,在这边我没法冷静地思考。” “所以我把东西都带回了书香佳苑,给自己两天的时间决定应该怎么选择。”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予淮拿了张卫生纸捂在靳舟的鼻子上,让她撸鼻涕。 靳舟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鼻子,小声问:“什么选择?” 江予淮抬眼看她:“应该就这样和你在一起,还是好好跟你谈谈去争取那一丝可能性。” 以为兜兜转转说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靳舟眼睛又有些发红:“所以你还是要和我分开。” “谁说一定要分开?” 江予淮有些无奈地敲了敲靳舟的脑门,力度不大,像是小猫轻轻地抓了一下。 “我们可以一起瞒着阿姨演戏呀,傻瓜。” 傻瓜两个字在空中转了转,又轻飘飘地落下来,带着江予淮独有的温柔,靳舟有些受用。 她慢吞吞道:“那既然是这样的话,两个选择不都差不多吗?有什么好难以下决定的……” “如果要演戏的话,我们就不能住在一起了,书香佳苑离临江苑很远,工作的缘故也不能经常见面。” 说到这里,江予淮的语气弱了些,脸上也隐约可见一丝红霞,她抿了抿唇:“我会想你。” 两人的距离很近,靳舟可以看见她的睫毛细微颤动,也可以看见唇上那道潋滟的水光。 空气变得有些暧昧起来,靳舟的耳朵红了个大半,不敢抬头去看江予淮的眼睛:“我也很想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问:“那你的选择是什么,planA?还是planB?” 江予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planA。” 靳舟的心情变好了不少,扭扭捏捏地问:“怎么不选第二个?” 江予淮思索片刻,眼神中带着认真:“不想让你难过。” 这人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皱眉,这时候眼角那颗痣便显得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活泼,又不失严谨,靳舟很喜欢。 喜欢——当然不仅是指这颗痣,也指那句话。 见靳舟的嘴角藏着隐隐的笑意,江予淮无奈地看她:“我昨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回来,只是这两天有些忙。” ‘有点忙’ 确实忙,回信息的频率低就算了,连电话也不回。 想起这件事,靳舟幽幽地看过去,语气有些发酸:“忙到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江予淮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不是故意的,手机坏了。” 靳舟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眯起眼睛,不依不饶地问:“手机在哪?给我看看。” 江予淮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无奈道:“好。” 这人对手机不算在意,用的还是前两年出的水果14白色款。 靳舟把这台手机接过来的时候,上面的屏幕果真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但奇怪的是,屏幕中间有一道致命伤痕,伤痕呈现狭窄的长方形轮廓。 玻璃碎渣当中夹杂着几根若隐若现的电路板 ,不像摔出来的,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器具刺的。 【📢作者有话说】 调时差失败哈哈哈哈 评论区有几位小可爱猜中了一些[竖耳兔头] 江医生有过情绪拉扯不过最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我们的舟舟 靳律师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很冷静 自己找出了一半的真相 两个人也算是都有一点成长了吧 65 ? 65 ◎回到家的时候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她。◎ 咔哒—— 密码锁打开, 客厅里没开灯,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越发显得房间冷清。 江予淮的脚步停顿一下, 踏着自己的影子走了进去。 可能是最近和靳舟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 她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家的日子是什么滋味。 牙刷放回卫生间、衣服挂回柜子里, 江予淮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悉数放好,然后又换下隐形眼镜,拿出那副居家的黑色镜框。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的之前,她突然顿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又该往哪里去。 两天的时间, 今天才是第一天, 但江予淮对靳舟的想念就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 想听靳舟的声音,想念她身上的味道, 也想看她害羞时微微皱眉又故作严肃的表情。 江予淮可以给靳舟打视频,她知道,对方一定会接。 可江予淮没那样做,她只是窝在那个和靳舟一起躺过的沙发里,努力地感受着曾经两个人在这里嬉笑打闹的痕迹。 江医生认为在大多数时候, 自己都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 只有在靳舟的身上,似乎总是在破例。 昨天晚上靳舟发信息说自己有事, 周末不能一起去祭拜。她就已经猜出了这件事情与林欣有关。 对方多半是以身体病痛这样借口故意让靳舟回去,好以此来向她示威。 那其实是个不错的时机, 江予淮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说出白天的事情, 当时, 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又有些犹豫。 换位思考,如果江雪梅打电话说自己生了病,她抽时间要赶回去看望,这个时候却有人跳出来毫无根据地说一切都是江雪梅的伪装,她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江予淮清楚,自己不会相信,会觉得出声阻拦的人不可理喻。 那靳舟又会怎样认为?她会相信自己的说法,还是会觉得她不可理喻? 诚然,这样的类比不太客观——因为江予淮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对于她来说,江雪梅就是世界上最亲近,最不可冒犯的人。 可江予淮不是靳舟,她无法预设对方对林欣的信任和感情到底处在什么样的水平。 所以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决定暂时离开临江苑,留给自己时间去思考去冷静。 事与愿违,离了临江苑回到书香佳苑之后,江予淮的情绪也依然没有平复下来。 她确实不再单独想起靳舟,但作为代替,她想起了很多两个人的过往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江予淮住在分配的宿舍里。 因为那一批的实习生数量太多,房价涨幅又普遍拉高,所以院里安排八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 人多的时候住起来往往不那么方便,就连洗澡都要排几个小时的队。 江予淮的睡眠质量又本就不好,每天半夜在噩梦中醒来,只能在鼾声和噪音里被吵得睁眼到天明。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到达了有史以来的最低谷,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暴瘦了二十斤。 直到后来经济条件稍微好一些了,江予淮起了想着要搬回到大学时候那间出租屋里的想法,她又去了校门旁边那家房屋租赁中心, 因为靠近c大附近,户型也很好,那套房按理来说应该不愁没人住,江予淮提前做好了跑空的心理准备。 但去了之后她才了解到,那套房自她们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出租过了。 中介是一位有些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才出社会不久,她跟江予淮解释。 “这间房的房主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她以前是做投资的,手上不止这一间房,说是觉得为这点租金劳心费神有些不值当,所以这几年便陆续把房源基本都收了回去。” 好在——中介小姐姐和老奶奶有联系,通过她,江予淮得以见到了房子的主人。 如想象中一样,房主是个慈祥的老奶奶,听说江予淮几年前曾经在这里租住过,对方也觉得有缘,答应把房子又租给她。 到现在,零零整整的时间加起来,江予淮已经在这套房子又住了三年的时间。 分手时,靳舟没有带走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所以从搬进来的那一天开始,她便没有添置过什么新物品。 一台投影仪,靳舟最喜欢周末的时候用来和她一起看看电影。 一台咖啡机,靳舟喜欢赶在早八之前做一杯美式带在路上喝。 角落里的沙发,靳舟喜欢躺在上面和她依偎在一起。 还有很多 两个人曾经相爱的证据,在数不清的凌晨时分变成了江予淮催眠自己入眠的唯一慰藉。 & 空气太安静,没有一点杂音。 江予淮打开投影仪,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试图以此来让这个房间里能有些生气。 但幕布缓缓垂下来,却在中途被卡住,画面歪歪扭扭地投在墙面上,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她望着画面出神,久到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剥离出身体,以一个第三视角俯瞰着这间房子里的一切,也包括曾经。 阳光照耀的午后,面容青涩的靳舟和江予淮在一起窝在沙发里。 靳舟撒娇要让江予淮用嘴喂她吃盘子里的水果,然后她无奈地笑着答应她,两个人打打闹闹地拥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江予淮在想什么? 她在想,希望时间能够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和靳舟分离。 阴暗昏沉的晚上,江予淮独自坐在地毯上,小茶几上歪来扭去地倒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屏幕上放着喜剧电影,空间里回荡着寂寞和冷清。 那个时候的江予淮又在想什么? 她在想,如果能够再和靳舟重逢,她一定不要再松开她的手。 江予淮有些恍惚,目光从过去回到如今的自己。 可是她现在又是在干什么自我困扰、自我厌弃? 林欣的认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要因此和靳舟分开,要和她在本就聚少离多的情况下费尽心思去演戏? 在坐上飞机横跨半个地球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在酒吧时等待偶遇的无数个日夜里,她不是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吗?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离开靳舟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心中的天平倾斜,选择题已经有了答案。 江予淮终于回过神来。口中传出一声轻叹,情绪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眉眼也终于重新舒展开。 她想,明天就回去吧,这样靳舟回到家的时候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她 第二天,7:20。 到电梯间时,电梯刚过楼层,正是外出的早间高峰,还需要等一会儿。 江予淮笔直地站在那里,微抿着唇思考,明天去接靳舟的时候应该带上一束怎么样的花比较应景。 有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没注意。直到近在咫尺的背后,一道男声响起。 “江医生,你终于出门了。” 江予淮回过头,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人。 徐林,因为抢救无效而失去生命的那位患者的家属,也就是曾经尾随过她半个月试图报复的变态。 对方身上穿着蓝色的制服,看起来与一名普通的水电工人没什么区别,估计是通过这种手段骗过了保安的眼睛。 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对方要做的事情不难猜测。 江予淮的反应很快,迅速退后两步,按下手机的应急求救键。 徐林的眼神疯狂而又狰狞,一步一步地往前靠近。“这半个月的时间你睡得好吗?会在梦里想起我哥惨死的画面吗?” 江予淮保持着镇定,开口拖延时间:“你最近一直在找我?” 徐林咧开泛黄的牙齿冲江予淮笑了笑,袖子里面是隐隐约约闪烁着的寒光:“我当然在找你了,因为你是杀了我哥的凶手啊。” 手指感觉到指尖的隐隐震动,来自于手机,系统已经自动报警。 江予淮开口解释,既是安抚对方的情绪,同时也是告知警方信息。 “徐林先生,对于你亲人的死亡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也同样希望你可以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在3月1号当日的凌晨1:55到凌晨2:55这段时间段内,我和我的同事已经合规对患者进行心肺复苏抢救,患者最终还是因抢救无效死亡。” 徐林偏头问:“那又怎样?” 他看着江予淮,嘴角发出一声怪笑,“我只知道你是医生,你救不了我哥就是在杀人。” 江予淮的手心有些出汗,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关注着电梯的动态。 电梯已经越过当前楼层往上去了,再过几分钟上面便会有人下来。 江予淮语气平和地继续和对方周旋。 “你应该知道,你的哥哥患有高血压、同时兼具重度吸烟、身体过度肥胖等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心肌梗死的情况是极其容易发生的,我们也想尽力挽救他的性命——” 这时徐林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激动了起来,他突然大吼出声。 “那为什么在男医生手里我哥什么事情都没有?明明是女人医术不够,如果你们医院能给我哥安排一个男医生,他就不可能会死!” 身后的电梯还剩下两层,江予淮攥紧了手机:“警方也已明确告知过你,患者死于抢救无效,我并没有主观杀人的动机,也没有事实杀人的行为。” 徐林恍若未闻,他直勾勾地看过来。 由于很多天没有睡觉的缘故,眼睛里面布满血丝,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呲目欲裂,看起来分外骇人。 他又走近了一步,将手从长袖拿出来,露出来一把精巧的短刀。 “前两天,为了躲我你跑去了临江苑?没想到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吧?” 江予淮看出徐林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马上就要动手行凶了。 但逃生楼梯离这里有些远,远离监控范围,无法记录犯罪过程。 接下来即将到达的电梯是短时间内得到帮助的唯一可能,她不能离开这里。 “我没有想要躲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江予淮一边回应着徐林的话,一边观察着视线当中能够用来防守的武器, 唯一具有杀伤力的,是放在一旁的灭火器。 干粉灭火器当中填充的干粉主要成分是碳酸氢钠。 碳酸氢钠本身是无毒的成分,但她可以用它来刺激徐林的眼睛和呼吸道等敏感部位,然后寻找逃脱的机会。 “谈谈?” 徐林擦了擦刀刃,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杀了江予淮为自己的哥哥偿命,而此刻目的即将达成,他放松了警惕,脸上呈现病态的欣喜。 “那我倒确实有件好奇的事情,临江苑那边是众所周知的富人区,你买得起那边的房子?还是被富豪包养?” 江予淮不动声色地往灭火器的方向挪动:“只是朋友恰好住在那里而已。” 徐林的目光上下在江予淮身上扫了一圈,笑容残忍而扭曲:“那我明白了,这些年也没少收红包吧?害死我哥哥也是因为没有给你递红包吗?” 江予淮回答:“我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她离灭火器已经不足半米的距离。再进一步,就可以拿到手里。 就在这时,徐林却看出了江予淮的意图。 “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实话告诉你吧,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 徐林狞笑一声,也不再啰嗦,直接挥刀朝江予淮的心口刺过来。 两人的距离猛然拉近,江予淮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她的心脏瞬间加速,第一时间举起手机挡在自己胸前。 一声脆响,手机屏幕的中心出现一道如同蛛网般细密的裂缝,然后刀尖穿刺进去,屏幕崩裂开,裂缝迅速往外蔓延开。 在江予淮拿起灭火器的同时,刀尖也划过屏幕刺破了她的掌心。 伤口不浅,一股刺痛感传来,殷红的血迹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地面上,很快汇聚成小小的一摊。 徐林夺过手机,还要蓄力继续挥刀。 江予淮直接拔掉灭火器的铁质拉手,将喷嘴对准对方的面部。 刺啦一声—— 白色的干粉大量喷涌而出,整个空间的能见度都降低了几分,而首当其冲的徐林被喷了个正着,整个面部都被厚厚实实地糊住。 异物入眼,干燥火辣的感觉和刺痛感瞬间袭来,徐林短暂地失去了视觉。 他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用手发疯般抹着自己的面部,看起来十分痛苦。 江予淮抓住机会,直接将对方手中的短刀夺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到达了当前楼层。 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 外面到处都是干粉的痕迹,看起来狼狈而又混乱,两个男人站在原地观望,没有在第一时间动作。 反倒是看起来十分娇小的年轻女孩意识到了不对劲,长按电梯的开门键,然后直接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 听见江予淮说自己的手受伤时,靳舟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今天晚上露面开始,对方的右手就始终背在身后,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你受伤了?严重吗?让我看看。” 靳舟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关心做不得假,江予淮不想让她担心,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江予淮很瘦,如果换做平常,手指修长而纤细,看起来必定十分养眼。 但此刻她的手摊开,上面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像是一个大馒头一般,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靳舟笑不出来,她很关心这人的手到底受了怎么样的伤势,又不敢真的去触碰,更不敢轻易地去拆绷带。 见她眉头紧皱,江予淮温声安慰:“没什么,就是一点小擦伤。” 江予淮这人的性格向来是再大的事情也能说成没事,所以对于小擦伤这个说法,靳舟一点也不相信。 她喊她的名字:“江予淮!”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火气,但更多的是疼惜和后怕。 江予淮顿了顿,终于说了实话:“缝了几针。” 靳舟鼻尖酸涩,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捧在手里,开口时带着浅浅的鼻音。 “医生怎么说?要怎么养?能动吗?伤口会不会裂开?” 靳舟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江予淮也不知道应该先回哪个,她看向这人,眼神有些无奈:“舟舟,我就是医生,我都知道的。” 靳舟红着眼睛,没忍住呛她:“医生会躺在手术台上让人给自己缝针吗?” 江予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靳舟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 可一想到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江予淮竟然遭遇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就冷静不下来。 面对一个手持刀具毫无理智的成年男性,如果江予淮的犹豫多一秒,现在在这里的说不定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情绪上头的时候,靳舟甚至想过怪江予淮不听她的话乖乖地待在临江苑,所以让那个男人有了可乘之机。 可等到情绪平复,她又清楚地意识到,徐林已经来临江苑踩了点,就算江予淮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他也一定会按耐不住想办法出手。 这件事情的发生从头到尾都不是江予淮的问题,她才是受伤害的那一个。 靳舟抽了抽鼻子,语气颤抖:“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我只是……” 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前,已经有温热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看见黑暗中晶莹透亮的液体,江予淮愣了一下。 听见那句话时,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沉默也只是因为这两天在医院警局之间连轴转,身体有些疲惫而已。 但对于一时的情绪激动以至于口不择言这件事,靳舟似乎很自责。 江予淮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帮她擦了擦眼角,轻声细语地解释:“我没生气。” 【📢作者有话说】 俺不中了其实写了六千多不过删到只剩这么点了大家将就看吧[好的] 66 ? 66 ◎江予淮,我们复合吧。◎ 靳舟偏头躲开了江予淮的手:“我知道你没有生气。” 她是在怪自己不够谨慎, 没有在发现监控的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江予淮,也怪自己挑在这个时候出差,不能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江予淮一声轻叹, 转而去摸了摸她的发顶, 像在安抚出现应激反应的小狗, 过了很久才温柔地开口问:“那为什么还哭了?” 靳舟固执地问:“你一个人面对了那样恐怖的场面,一个人去警局,一个人去医院,但我刚刚还那样跟你说话,你不觉得委屈吗?” 江予淮知道靳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但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对方去反思的问题。 她只是安静地看向她:“可是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靳舟原本已经稍微变得平和下来的情绪瞬间又瓦解崩坏。 她蹲在那里, 低着头将表情藏起来, 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却还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可是, 我很害怕” 怕你什么都不留下就再一次抛下我。 更怕你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一步踏错丢掉性命。 尽管靳舟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江予淮仍然听出了话里的未尽之意。 她将这人的头抬起来,认真地看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看,我就在这里,坏人已经被制服了, 警方结案的时候我来委托你当我的代理律师好不好?” 靳舟沉默片刻, 微微点了点头。 就算江予淮不这么说,她也打算这样做。利用法律武器, 让徐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见靳舟的情绪不高,江予淮想了想, 伸出那只受伤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靳舟疑惑地抬起红红的眼睛, 不知道这人突然之间在做什么。 下一秒就听见江予淮煞有其事地开口:“你好, 我是哆啦江梦,有什么愿望想要我帮你完成吗?” 靳舟愣了一下,终于破涕而笑:“你这是在干什么?” “想看你笑。” 这句话说出口,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隐隐的暧昧气息。 靳舟看着江予淮的眼睛,江予淮也毫不退让地看过来。 那双眼睛里的爱意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又似乎浓郁到要化作实质。 在这一个瞬间,她的眼神无法逃避,于是甘于沉溺。 目光从眼睛流连到鼻尖,最后定格在嘴唇上。 靳舟有点想吻她。 但江予淮先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她偏头笑:“说真的,手被裹成这个样子不觉得很像那只机器猫吗?” 靳舟看了她一眼,低声嘀嘀咕咕:“谁家的哆啦a梦是这个声音啊?” 江予淮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欢吗?” 靳舟顿了顿:“喜欢。” 江予淮若有所思地看过来,靳舟明白她的意思,是说她口是心非。 靳舟起身拉着江予淮去了客厅,借着灯光,两个人终于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的样子。 为了晚上的应酬,靳舟化了个淡妆,一路奔波回来也没来得及卸妆,刚刚哭过之后,脸上的妆花了个大半,很是狼狈。 江予淮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凝结,还有没有处理掉的干粉痕迹,眼角带着泪,手上顶着个大‘馒头’,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两个人遥遥地看了一眼,默契地望见了对方眼里的心疼。 靳舟想吻江予淮的额头,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顶。 “你的伤口疼吗?” 江予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笑意:“一点点。” 徐林的力气大到把手机屏幕都戳破了,那种情况下,刀锋硬生生地从江予淮的手心划过去,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点疼呢? 靳舟没戳穿江予淮的话,眉心微拧着深吸了一口气:“几天去换一次药、伤口能不能沾水、吃什么东西才能好得快,这些事情你要告诉我。” 江予淮乖巧地回答:“三天换一次药,不能沾水,吃什么都可以。” 靳舟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她顿了顿,想问伤这么重,会不会影响手指的功能,会不会影响临床手术,犹犹豫豫地又换了个说法:“这次事情,医院那边怎么说?” 江予淮的眼神没什么变化,语气稀疏平常道:“没什么,说是会帮我申请一段时间的假期。让我好好调养。” 劳动法规定,在非工作时间或非工作场所内受到暴力伤害,即使与工作相关,也很大可能不被认定为工伤。 所以申请假期也多半是院方为了安抚人心所做出的人道主义关怀。 只是——这个一段时间是指多长时间? 靳舟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我在家里陪你。” 江予淮扫她一眼,看见愁眉苦脸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的心里现在正在想着什么。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律所的事情不管了?我们靳律师也要当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吗?” 靳舟很清楚,虽然江予淮说的轻拿轻放,但她很有可能因为这次的事情伤到手部的神经。 如果落下终身性的后遗症,对方就没有办法再上一线亲自主刀做手术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江予淮很爱自己的职业,所以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靳舟要陪在她的身边。 于是靳舟只笑了笑:“律所那边早就可以独立运转了,再说了一切还有苏赟,休一段时间的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予淮抬眼看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靳舟小声试探:“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江予淮淡淡道:“随你。” 靳舟的眼神亮了起来,对她傻笑了一下。 江予淮失笑,想了想又把人拉到一旁的等身衣装镜前。 “你干什”被拉过去的时候靳舟还有些懵,但话还没说完她就看清了镜子当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晕染开的妆容一塌糊涂,再加上……总之很难用语言形容。 偏偏这个时候,江予淮还故意问了句:“我干什么?” 靳舟这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脸见不了人了,没回答,只是躲躲闪闪地不看她。 看见这一幕,江予淮的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好了许多,憋着笑道:“去卸妆吧。” 靳舟有些窘迫,转头就去了浴室。 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之后,褪去有些凌乱的眼线和粉底液,靳舟又变回了清清爽爽的样子。 她无事发生般走到江予淮面前:“你要不要洗澡?” 江予淮有洁癖,今天在外面弄的这么脏,当然是要洗澡的。 但有一只手受伤缠了纱布不能沾水,只用另一只手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看出她的犹豫,靳舟提议:“我们一起洗澡吧?” 江予淮有些欲言又止:“一起……洗澡?” 大学同居的时候她们也经常一起洗澡,所以这算不上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但值得关注的是,有很多次,洗着洗着半路就……出去起码也得一个多小时。 后来再提起一起洗澡,两人就都默认即将会发生一些不纯洁的事情,这几乎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则。 可是——现在自己的手都这样了,还要做那种事情吗? 江予淮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靳舟。 靳舟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江予淮斟酌着语言:“在浴室里做,不方便。” 这几个字落在靳舟的耳边,如同平地惊雷。 谁说要做什么了?她明明只是想着江予淮一只手洗澡不方便,所以想搭把手帮忙而已。 靳舟觉得有些羞耻,江予淮这句话说的好像她就是一头只知道种田的老黄牛一样。 她气急败坏道:“在你眼里我的眼里就全是那些事情吗?” 江予淮一看她这反应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但靳律师的反应也属实有趣,于是她不急不缓地摇了摇头:“你不是。” 半晌眼神又看过去,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深重:“但我是。” ‘但我是’ 短短三个字,又在靳舟心上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但我是’是什么意思—— 江予淮嘴上没说,其实自己也是想要的吗? 也是,毕竟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回来的时候靳舟自己也有点想了。 可是不小心碰到那只受伤的手会疼吧。 要不——把手捆起来? 靳舟都已经想好为了保护江予淮的伤口该用什么姿势,为了两人的精力考虑,又应该控制在多久结束了。 她舔了舔嘴唇,此时江予淮正好看过来,对方冲着这边挑了挑眉。 一挑一瞥间,眼中那些看不清晰的深邃颜·色和眼角那颗痣便显得尤为性感。 靳舟小声说:“那这次我动,你不准动。” 江予淮抬眼懒懒地看她:“可以啊。” 靳舟心里隐隐地痒了一下,低下头要吻她。 就在嘴唇即将相碰的时候,一只手指突然出现,按在她的唇上,冰冰凉凉。 靳舟没再前进,抬起来有些委屈地看过去。 江予淮笑了笑,眼中捉弄人的意味很明显:“单指洗澡而已。” 靳舟: 两个人没再闹,一起去了浴室洗澡。 顾虑着江予淮手上的伤口,靳舟全程都很小心谨慎,什么暧昧过界的事情都没敢做。 反倒是江予淮,悠闲得到处在她身上点火。 在第十次感受到自己的小腹上传来轻飘飘的痒意之后,靳舟没忍住瞪了江予淮一眼:“江予淮,你怎么这么幼稚?” 江予淮抿着嘴唇笑,清冷容颜染上了几分明艳的味道。 靳舟本就没有平复下来的心神又有些荡漾了,憋了一口气,恶狠狠道:“别乱动!” 这次,知道某些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江予淮真的没再乱动了。 兵荒马乱地洗完澡,靳舟没让江予淮自己走动,裹着浴巾把人抱回了床上。 江予淮无奈道:“我是伤了手,可以自己走。” 靳舟硬邦邦地回了句:“我乐意。” 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之后泛起一阵轻轻浅浅的鸡皮疙瘩,灼热的氛围总算冷静下来些许。 靳舟又去拿吹风机帮江予淮吹头发,将风力和温度调到合适的区域,手指轻柔地拨动。 大概是体验感不错,江予淮也延续了刚才的乖顺,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低沉的风声中,空气也逐渐变得安适放松起来。 靳舟的手指埋在细密柔软的长发间,余光看了一眼江予淮,对方的眼睛半合着,像是困了。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靳舟放下吹风机,抱着这人调整了位置,好让她能睡得舒服些,末了又自己去浴室继续吹头发。 担心吵到床上的人,靳舟只随便吹了几分钟,但回卧室的时候江予淮还是醒了,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靳舟带着歉意问:“被我吵醒了吗?” 吹风机的声音频率很低,又很稳定,于江予淮来说在这种声音当中应该睡眠状态反而会更稳定。 她醒了,只是因为感觉到靳舟离开了。 江予淮没回答那个问题,只柔声道:“我去拿冰袋。” 靳舟愣了一下,刚想问对方拿冰袋干什么,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灼痛感。 “嘶——” 冰袋贴在红肿的伤口处,靳舟被冷得打了个寒战,但那股灼痛感确实消下去不少。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眉心拧了拧,眼中透着担心:“很疼吗?” 靳舟微微摇头,诚实道:“一点点,不过主要是有点冰。” 江予淮斜睨她一眼,语气凉飕飕地:“你自己逞强,能怪谁。” 她很清楚,靳舟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直接吓退那个男人,也可以就近让保安把人打发了,但对方偏偏选了最简单的那种。 对上江予淮审视的目光,靳舟有些心虚。放在平时,她确实懒得理会那样的人,但当时的心情不太好,对方算是撞枪口上了。 总之,吃亏的也是那个男人不是她。 靳舟小声嘀咕:“我没有逞强。” 江予淮把冰袋又往下按了些。 靳舟的表情管理失败,颤颤巍巍道:“有有点疼。” 江予淮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说没有逞强吗?” 靳舟开口狡辩:“我能打过他,当时只是因为一直挂念着你,你又突然出现,我没反应过来,所以才——” 江予淮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靳舟讨好地笑了笑:“真的,我练散打的,身体很好,尤其是上肢力量很强,只是你没体验过所以不知道。” 江予淮睫毛颤动了一下,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不害臊。” 抬头看过去,江予淮的耳朵似乎染上了些浅红色,靳舟有些懵了。 不害臊什么不害臊? 又重新复盘一遍刚刚的话,上肢力量、没体验过—— 靳舟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没说话,脸也有些红了。 冰敷过后,靳舟脸上的状况缓和了不少,没再像之前肿的那么厉害了。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将房间里的灯关了,换了一台小夜灯。 暖黄色的灯光照得空气朦朦胧胧的,不至于看不清,又不至于看得太清。 靳舟躺得规规矩矩的,身体甚至有些僵硬。 倒不是久了没睡在一起不习惯,而是——她在等一个合适的实际表白。 那条项链现在正在枕头下面放着,隔着厚厚的羽绒也传来阵阵灼烧感,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平静不下来。 靳舟不是第一次和江予淮表白,但大概是时过境迁,心境变化,她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冲动,所以这次将那几个字说出口竟变得尤其困难。 而同在一张床上躺着,虽然靳舟刻意拉开距离,在两人中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但对于江予淮来讲,要感知到身边人的异常也还是算不上什么难事。 靳舟的僵硬很明显,大概隔两分钟就会翻一次身。 索性这人不敢看她的眼睛,江予淮就毫不掩饰地看了过去。 暧昧不明的灯光下,靳舟的脸有些红,眼角也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痕迹,与平时在法庭上气场全开的那个大律师相比起来判若两人。 江予淮勾了勾嘴角,是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样子,有些可爱。 已经到了深夜,房间里的空气实在是太过安静,靳舟的神经紧绷着,所以尽管只是一道低低的气声,她也捕捉到了江予淮的笑。 靳舟回过头来,江予淮正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温和平静,似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靳舟突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在黑暗中对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爱你’。 轻轻浅浅的,却带着牵动心脏的魔力,以至于她的胸腔现在还在不自觉地震动。 重逢以后,一直都是江予淮在主动,就连表白也是对方先了一步。 确定关系这件事—— 靳舟抿了抿唇,手伸进枕头下,将那条项链攥进手心里,问:“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不说话?” 江予淮偏头过来:“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对方语气坦然,似乎早已经看透她心中的紧张和纠结,靳舟愣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扭扭捏捏地开口:“你转过来。” 江予淮照做。 靳舟的手绕过纤细光洁的脖颈。 本就紧张,光线又晦暗不明的,靳舟的手心出了汗,过了好久才将项链尾端的卡扣卡进去, 感受到一丝丝冰凉的金属触感,江予淮没动,任她动作,又问:“什么时候买的?” 靳舟小声道:“在q市的时候,苏赟也帮忙一起挑了。” 江予淮低头下去,故意逗她:“那是她喜欢的还是你喜欢的?” 靳舟连忙解释:“我喜欢的,她只是——” 靳舟的话没说完,因为江予淮主动靠近,吻了吻她的唇角。 靳舟怔了一下,然后便立马回应了这个吻。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江予淮的性格便一直是这样,平和冷淡,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也不会动凡心。 但重逢之后,她却数次靠近撩拨,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靳舟嘴上没说,但这人每一次主动都会在她的心间荡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她可以确定,从前对方便很爱自己,而现在依然也一样。 这样的认知就像是一把干柴,将本就蓬勃的火势又催得越来越旺。 靳舟又急又重地吻着,伸手去解江予淮的睡衣扣子。 若隐若现的水光一路向下,从脖颈到锁骨,又从平坦紧致的小腹到 顾虑到对方的伤口,越往后,靳舟的动作越是放轻了些。 只在那里打转,勾的人心里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江予淮的气息紊乱,她轻轻地摩挲着靳舟的耳朵,这是一个不太隐晦的暗示。 靳舟读懂了江予淮的暗示,在进去的前一秒,她认真地抬眼看她:“可以吗?” 江予淮将那些几欲.溢出来的声音咽回唇.齿间,有些困难地回答:“可以。” 靳舟摇了摇头,又坏心眼地擦着某处过去:“不是说这个。” 身体空空荡荡的,连带着安全感也不足,委屈涌上心头,江予淮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睛:“那是说什么?” 靳舟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角,然后品尝到一抹咸涩的味道:“你刚刚说我爱你,我很喜欢,可以再说一遍吗?” 江予淮看向她,眼神迷离,整个人几乎被欲「」淹没,声音也破碎零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靳舟也没想要得到回答,眉眼弯了弯,手.下温柔地动作,两个人的距离终于被完全被填、满。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予淮的身体轻.颤着,眉头也越皱越紧,她抱着靳舟的身体,指尖无意识在她的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 就在这时,靳舟凑近了一些,贴紧她的耳边,声音颤抖:“江予淮,我们复合吧。” 江予淮的瞳孔瞬间放大,但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她被欲、望的浪潮裹挟着,呼吸变得急促,视线也失去了焦距,只能费力地张开嘴汲取氧气。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缓了一阵子。 江予淮有洁癖,身体黏黏糊糊的睡不好,于是又掀开眼睛看靳舟:“去洗澡。” 靳舟屁颠屁颠地道:“好。” 江予淮的身体绵软无力,靳舟把她拦腰抱起来,去浴室简单清洁身体。 大概是累狠了,洗澡的时候,江予淮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回到床上之后,便合着眼睛,像是直接睡着了。 靳舟的心还没平静下来,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刚刚的问题江予淮还没有回答,尽管知道对方一定会同意,但没有听见答案,她的心中总是不太安稳。 靳舟从背后把江予淮圈在怀里,怕打扰了她休息,又怕这人真的睡着。 于是她又轻飘飘地在江予淮的发间烙下一个吻。 这个吻本来只是为了刷刷存在感,可本就几日没有见面,靳舟有些低估了身体对江予淮的渴望。 刚刚才平息不久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她的嘴唇擦着脖颈往江予淮的耳后凑近,热意四处蔓延。 当气息停留在耳畔的一瞬间,江予淮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回过头,语气无奈:“在干什么?” 原本清冷的嗓音因为低哑而染上了欲、色,听起来愈发暧昧诱.人。 “做。”靳舟喉咙咽了咽,嘴唇又要凑上去。 江予淮心中疑惑,刚刚已经做了那么久,自己都被折腾成这样了,这人还想来。 只是小了两岁,精力差距就这么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健身房的年卡续上了。 但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是实在来不了了。 这样想着,江予淮偏过头去躲开了那人的索吻。 靳舟扑了个空,眼神受伤地看过来:“你不想吗?” 江予淮抬头,发现靳舟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隐隐有水光涌动——好像是真的有些伤心。 她只能忍着羞意开口哄她:“没有,是真的受不住了。” 靳舟愣了一下,半晌也反应过来这个受不住是什么意思,眼睛亮了亮,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把江予淮揽进怀里:“那我们抱一抱,不做了。” 江予淮又重新把眼睛合上,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靳舟轻拍着这人的背,满心期待地等着她说话。 但江予淮没再开口,过了一会儿,反而又有了要睡过去的趋势,靳舟傻眼了。 她有些着急,小声地提醒:“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江予淮没有睡着,她也知道靳舟所说的没有回答是指什么。 但对方故意挑在那种时候问作为回应,她也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问题?” 靳舟的眼睛微微放大,不免也有些怀疑起了自己,难道自己刚刚的声音太小了,江予淮没有听见? 再看看江予淮一本正经的表情,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靳舟清清嗓子,正了正神色,又认真地问了一遍:“江予淮,你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江予淮喉间轻轻地发出一声轻哼:“嗯。” 怎么就一个嗯字?靳舟不太满意。 江予淮睁眼就看见对面那人眼巴巴地看过来,于是问:“不是答应了吗?怎么还这个表情?” 靳舟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拱来拱去就是不说话。 江予淮觉得好笑,把她的头抬起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靳舟撇了撇嘴,没说话。 江予淮吊她的胃口:“我很喜欢——” “你送我的项链。” 靳舟的眼睛亮了又暗,直到看见江予淮带着笑意的眼睛才发现对方是在逗自己玩。 她报复性地低头下去咬住了那处柔软的嘴唇。 火气被撩起来,又吻了不知道多久才结束,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气喘吁吁了。 靳舟还在置气,又伏在江予淮的颈窝里不愿意把头抬起来。 江予淮把.玩着她的柔顺的头发:“不高兴了?” 靳舟十分硬气地不说话。 江予淮轻笑一声:“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靳舟把头抬起来跟她讲道理:“你哪有” “我爱你。” 江予淮的眼神温柔,声音如同清泉般从靳舟的心上淌过,激起一阵阵甜意。 靳舟满意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也是。” 江予淮的指.尖偏转方向,玩起了她的嘴唇,口中意有所指:“不够。” 靳舟挑了挑眉,直接含.住那只作乱的手.指。 感受着舌尖.舔.舐,热情地围着她的手指转圈,湿润又温暖,江予淮的嗓子有些发紧。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靳舟:“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勾.引我吗?” 靳舟抬起头,理所当然地答:“不是。” 江予淮能清晰地看着对面那双欲.色暗沉的眼眸,所以她不信靳舟所说的话。“我帮你?” “不用。”靳舟又靠近了些,紧贴着她的鼻尖,轻声吐气,“我只是在用身体告诉你——我爱你。” 靳舟的语气还带着半分撩拨的意味,但眼神却是不容忽视的认真。 两个人离得太近,江予淮甚至能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她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她怔了一下,心脏突然安定下来许多。 顺应着内心的冲动,江予淮吻上了靳舟的唇。学着她之前对自己之前做过的一样,轻轻啃咬,然后再温柔研磨。 靳舟没闭眼,目光一点一点地描摹着江予淮的面容。 这人微微蹙起的眉头,轻轻抖动的睫毛,还有那点细微而诱.人的痣。任何一点她都不愿意错过。 由于性格的缘故,江予淮的表情总是风轻云淡的,似乎只有在涉及到床事时,靳舟才能在她的脸上看见失控的神色。 在下位时克制矜持的承受,在上位时温柔认真的占有。 哪一面,靳舟都很喜欢。 空气中的水声越来越明显,气氛似乎又有要擦枪走火的趋势。 但是江予淮受伤了,在这种时候还要做那种事情似乎有点太过火了。 靳舟凭借着最后的理智踩下刹车,轻轻推开江予淮,然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江予淮看过来,眼神中带着还未褪去的欲.色,是询问的意思。 靳舟掀开被子把两个人盖进去,闷闷地说了一句:“不准来了,睡觉!” 江予淮的脸上闪过一道愕然,半晌又想明白了靳舟的顾虑,有些犹豫道:“那你怎么办?” 靳舟装傻:“什么怎么办?” 江予淮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一路往下,意有所指地问:“要不要去换一条睡裤?” 窘况被挑明,靳舟在床上躺不住了,她一下坐起来,恶狠狠地冲着江予淮道:“我去卫生间。” 江予淮憋着笑,又伸手把她拉回来躺着。 靳舟觉得委屈:“你干什么?” 江予淮在她的眼角亲了亲:“用那个。” 声音沙沙哑哑的,莫名让人想入非非,靳舟的心跳有些加速:“用哪个?” “你上次买的那个。” 江予淮靠近了一些,紧贴着她的额头,手指不规矩地撩开睡衣的下摆。 那个,她受不住,靳舟下意识地躲。 “乱动的话,我可能会碰到伤口哦,” 威胁很有效。 直到无法控制的k感占、据整个身体,靳舟也没有再乱动一下。 “舟舟,很乖。” 哄小孩般的话,发生在不合适的场合,不合适的时机。 靳舟有些羞耻。 羞耻着——又到了一次。 & 虽然昨天晚上睡的很晚,但第二天早上靳舟还是准时在七点醒了。 律所那边有苏赟管着,不用特地过去。 徐林的尾随伤人案才刚立案,处于侦查阶段,等到审查起诉时才能去阅卷。 她打算去警局找何以安了解一下冯志南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顺便问问案件相关的事情。 早饭随便吃了个面包,靳舟没有叫江予淮,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但事与愿违,刚收拾好打算出门,卧室里就有一阵铃声响起来了。 靳舟准备进去把手机关掉,但在那之前,江予淮已经醒了,她便停下脚步靠在门口没有过去。 江予淮的意识还没清醒,随手接起电话:“你好,我是江予淮。” 电话那头的陆依桐听见江予淮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有些犹豫地把手机拿开了些。 她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不会打扰到她们的兴致了吧? 陆依桐的心里有些挣扎,末了又小心翼翼地凑近:“小淮你在忙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江予淮清醒了些:“没有,刚刚在睡觉。” 陆依桐松了口气,音量都变大了不少:“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又打扰你和靳律师甜蜜二人世界了,吓死我了。” 江予淮没搭理她:“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陆依桐在电话那头道:“你不是受伤了吗?我今天轮休,想过来看看你,你有时间吗?” 江予淮抬头看靳舟。 靳舟将陆依桐的话听了个大半,小声对江予淮说:“难得有时间,叫她过来一起吃饭吧,我让阿姨过来做。” 江予淮点了点头,开口回复那头的陆依桐:“有时间,你下午直接过来吧,正好晚上一起吃饭。” 陆依桐干脆地答应:“好,那我路上买点菜过来。” 江予淮开口婉拒:“不用了。” 陆依桐心想这人还跟自己客气,她不买菜总不能让个受了伤的病患自己亲自出去买菜吧? 她坚持道:“要什么菜?我过来的时候顺手带上就好了,你也不用再出去跑一趟。” 江予淮解释道:“不用麻烦,到时候有阿姨过来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正好拜托阿姨一起买了。” 陆依桐有些意外,江予淮向来节约,不会做专门请阿姨到家里做饭这样的事情,这是突然开窍了? 转念又一想,应该是靳舟担心这人受伤了行动不便请过来的。 于是她笑着打趣:“靳舟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做不好饭?也行,我去你家那么多次还没尝过别的口味呢。” 江予淮又叮嘱道:“你来之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发定位。” 陆依桐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都来这么多次了,自己能找到路。” 江予淮纠正她的话:“不在书香佳苑。” 听筒里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之后,陆依桐极度震惊的声音传来。“你和靳舟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音量越来越大,这下靳舟也听的一清二楚了。她觉得有些好笑,索性在床边坐下来,把江予淮的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按摩肌肉。 江予淮看了她一眼,继续回答陆依桐的问题:“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 陆依桐倒吸一口凉气:“嘶,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予淮不动声色道:“还没来得及。” 以做「」友这样的借口住进来这种事情她暂时没打算告诉自家好朋友。 但陆依桐却没那么好糊弄:“你等着,我下午过来好好拷问你,我看这个小律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说着,她又问:“对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吗?靳舟不在家我过来会不会不太好。” 江予淮顿了顿:“没事,她在旁边。” 靳舟也开口打招呼:“陆医生,你直接过来就好了。” 陆依桐的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这次是真打扰人办事了。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被光速挂断之后,江予淮有些无奈地看靳舟:“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 靳舟挑了挑眉:“那她今天过来还会被再吓一次。” 江予淮笑了笑,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靳舟已经换好了衣服,看样子是打算出门。 “你要出门?” 靳舟点头:“准备去一趟警局,中午之前会回来。” 江予淮没问是什么事情,只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好。” 靳舟的眉眼弯了弯,又凑近了些,在江予淮的唇上烙下一个早安吻。 浅尝辄止,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开口:“早上好,女朋友。” ‘女朋友’ 很久违的称呼,以至于刚听到的时候,江予淮都愣了一下。 但昨晚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和靳舟已经确定了关系,现在她确实是她的女朋友了。 想到这里,江予淮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早上好,舟舟。” 既然江予淮已经起床了,靳舟就在家里和她黏糊了一阵子,顺便准备好早饭再出门。 到达警局的时候刚好九点。 “你好,我找何以安,何警官。” “何队长在开会,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好。” 等待的间隙,苏赟打过来一个电话。 靳舟接起来。 苏赟还是熟悉的调调:“醒了吗舟?” 靳舟回答:“醒了,在警局。” 苏赟了然:“江医生的事情?” 靳舟淡声道:“嗯,来找找何警官。” 苏赟关心道:“江医生伤的严重吗?没大问题吧?” 靳舟顿了顿:“具体情况她没说,现在只知道伤了手,下次陪她去换药的时候我再问问医生。” 苏赟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靳舟没再继续说下去,开口问:“所里有什么问题吗?” 说起这件事苏赟的心情都变好了些,十分得意道:咱们所里能有什么问题?最近又来了几个实习生,个顶个的勤奋好学,我都变得有点闲了。” 所里没有问题,那苏赟大清早打电话过来的行为就稍显怪异了。 这人还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说着,靳舟突然听出她的嗓音有些不对劲,像是感冒了又像是 靳舟直接了当地切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苏赟的声音戛然而止,干笑了一下:“确实是有那么一件事要问问你。” 靳舟换了个安静些的位置:“你说。” 苏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就是我有个朋友。” 听见开头,靳舟就知道后面会跟什么样的内容了,但她没开口拆穿:“嗯,然后呢?” 苏赟扭扭捏捏地继续。 “这个朋友昨天晚上在和另一位朋友一起喝酒,然后喝的有点多了,有点断片。”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和另一位朋友躺在同一张床上,应该怎么办?”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你这位朋友的朋友是女性还是男性?” 苏赟小声回答:“女性。你怎么不问我的朋友是女性还是男性?” 靳舟煞有其事地问:“哦,刚刚忘记了,那你这位朋友是” 苏赟叹了口气:“我这位朋友也是女性。” 靳舟的眼睛眯了眯:“所以今天早上躺在一张床上的意思是指——做了?” 苏赟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不出意外的话,好像是吧?” 靳舟明白状况了,又问:“你想问什么?” 苏赟迟疑道:“就是,我这位朋友和她的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话,你能接受吗?” 靳舟挑了挑眉:“不能,因为我已经有江医生了。” 苏赟气极反笑:“你要死啊靳舟?!” 靳舟的嘴角勾了勾,秀完恩爱又正儿八经地问:“你这位朋友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感觉到抵触吗?” 苏赟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不太能记清楚了,但昨天晚上貌似一直都是她在上面,谈不上抵触不抵触,挺有感觉的,,,,,, “还好吧。” 还好就是不抵触的意思,靳舟又问:“她是主动的那个?” 苏赟含含糊糊道:“应该吧?人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靳舟心如明镜:“那你的朋友对那位朋友是什么感觉?讨厌吗?” 苏赟诚实地摇头:“不清楚,但是讨厌也不至于。” 看得出来苏赟对这件事情十分纠结,靳舟思索了一下,直接帮她快刀斩乱麻:“那你会选择和对方在一起吗?” 苏赟对代词已经换了一个这件事毫无察觉,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不会。” 靳舟有些意外于对方的果断:“为什么?” 苏赟故作轻松道:“因为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啊!” 靳舟没说话,她承认这一点确实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恋人说不定会分手,朋友却可以永远不分开。 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虽然已经被宋知拜托了要帮忙追求苏赟,但靳舟也会尊重苏赟的想法。 “那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如果心情不好可以找我。” 苏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靳舟用的是‘你’而非‘你的朋友,她有些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靳舟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可能做律师这一行的都比较聪明吧?” 苏赟久久没说话,最后又叹了口气:“挂了,下次找你喝酒。” 电话挂断没一阵子,何以安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对方身上穿着警服,没了周末时那股闲适放松的感觉,整个人严肃而飒然。 “何警官!” 听到声音,何以安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看见靳舟,她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走了过来。 “靳律师,我正好想找你,去我的办公室说吧!” 靳舟猜到应该是有了什么线索,微微点了点头:“好。” 在办公室坐下,何以安给靳舟倒了杯水。 “你今天是为冯志南的事情来的吧?” 靳舟接过杯子道了声谢。“算是。” 何以安绕过去,从办公桌上拿了个文件袋递给她:“看看这个。” 靳舟接过来,打开文件袋,里面一共两张a4纸,一张是身份证复印件,另一张是手写的房屋租赁合同。 她先看了复印件。 姓名:冯志南 年龄:49岁 性别:男 户籍地址:xx省c市共河街道溪维村第8组 再看房屋租赁手写合同。 房屋地址:m市嘉氏镇合尺乡禄俞村第8组。 甲方:卢俊 乙方:冯志南 时间:2020年2月1日 上面还按着手印。 或许是何以安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靳舟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她抬头问:“这身份证复印件是哪位冯志南的?” 何以安走过来,指了指身份证上冯志南的照片:“你看这里。”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靳舟看见照片上冯志南的鼻尖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 靳舟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纸张,这是她在思考的表现。 “我看过视频,犯罪嫌疑人的鼻尖没有痣,这不是他,这是……真正的冯志南?” 【📢作者有话说】 我有点佩服自己了一天写了这么多[好的] 67 ? 第 67 章 ◎在她的注视下,一块一块地将食物吃下去。◎ 何以安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微微点头:“卢俊说,和他签合同的人精神正常、谈吐清楚,所以这张身份证属于那个精神正常的冯志南。” 靳舟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他和卢俊签下了租房合同, 而现在住在那间屋子里的‘冯志南’是后面才被转移到那里去的。” “没错。”何以安敲了敲桌面, “所以现在的‘冯志南’并非真正的冯志南, 而是他那个从小便溺水身亡的哥哥。” 靳舟攥紧了拳头,如果这件事情得到证实,那温研和曲歆然的案件就有上诉的机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需要弄明白冯志南的哥哥溺水身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以安目光锐利:“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到冯志南户籍地址上的共河街道溪维村第8组去看看。” 靳舟毫不犹豫道:“我也跟你一起。” 何以安思索片刻,也答应了:“可以,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靳舟松了口气, 心中垂着的巨石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何以安又抬眼看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找我?” 靳舟没有隐瞒:“嗯。” 昨天江予淮来警局走程序的时候,何以安也在场, 因为是熟人的缘故还多关注了些。所以见靳舟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她心中也清楚对方的来意。 “涉及程序的东西不太方便说,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件案子证据齐全, 嫌疑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用担心。” 对于靳舟来说这个回答便已经足够了,她认真开口道谢:“多谢。” 何以安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表情真诚,语气也很自然, 看起来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靳舟的心中却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对方增加职务之外的工作。 她迟疑了一下道:“何警官,一直以来多有麻烦, 也没跟你认真道过谢,今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何以安笑着打趣道:“别, 你知道的, 对于我们来说这可是违反纪律的。” 靳舟也笑着解释:“就是在家里吃点家常菜, 这样应该不碍事吧?” 对于被邀请到靳舟家里做客这件事,何以安有些意外,一时有些犹豫。 靳舟故意问:“怎么了?不是何警官说我们是朋友的吗?” 何以安失笑:“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上陆依桐也在,以防何以安会觉得不自在,靳舟又多提了一句。 “晚上就我们几个和陆依桐,不用带什么东西过来,如果硬要带的话就把狗子带过来吧。” 听到陆依桐的名字,何以安的神情怔了一下。没有想象之中避之不及的感觉,反倒莫名起了一丝期待。 她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沉默了几秒,还是顺应自己的内心回答:“好。” 靳舟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刚好要到十二点,还不算太晚。 江予淮正坐在阳台上,没听见她回来的动静。靳舟也就压低脚步走过去,从背后安静地看她。 江予淮还是戴着那副居家的黑框眼镜,由于没化妆的缘故,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卧蚕不算太明显,但睫毛依旧长到让人无法忽视,靳舟觉得有些可爱。 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日晒最充足的时间段,暖黄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江予淮的脸上,可这人就像丝毫没有察觉一般,正低头心无旁骛地看着腿上的书。 靳舟目光跟着移转,这才发现这本书有些厚,像一块砖头一样,上面十分醒目的三个字《肿瘤学》 靳舟愣了一下,工作狂在家修养都不忘巩固专业知识,也不知道这块‘砖头’是什么时候从书香佳苑拿过来的。 看了半晌,对方也没抬起头来,更别提发现身后站着个活生生的人了。 靳舟心中觉得无奈,最后化作口中一声低低的笑。 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江予淮抬头看过来,终于注意到了靳律师的存在,嘴唇微启,有些意外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舟夸大了事实,还故意装作不太高兴的样子:“哦,我在这里站了得有半个小时了。” 她心中清楚,这么说的话,江予淮准得哄她。 果不其然,江予淮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然后把书从腿上拿开,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来。 “对不起我刚刚看的入迷了,没注意到你回来了。” 靳舟偏头不看她,嘴上也没说话。 江予淮把靳舟的脸转回来,托着下巴送上一个轻轻的吻,又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看,讨好道:“别生气了好不好?嗯?女朋友?” 虽然柔软温热的唇一触即分,但靳舟还是品尝到一抹甜甜的味道。 再加上这一声主动了女朋友,她心中的尾巴早已经翘上天了,只是面上还故作镇静。 “嗯,那我勉强原谅你。” 江予淮看破不说破,又拉着她在沙发坐下:“何警官怎么说?” 靳舟把大概情况跟她说了下。 “温研她们的案子有着落了,之前租卢俊那间房子的人精神状态是正常的,那才是真正的冯志南本人。” 这与前面的推论差不多,江予淮没有太过意外:“所以现在在疗养院被限制人身自由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其实是冯志南的双胞胎哥哥?” 靳舟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我和何警官约好了之后去身份证上面的户籍地址调查一下冯志南哥哥当年溺水死亡的经过。” 江予淮的目光投过来,自然而然道:“我和你们一起。” 靳舟提醒道:“时间还没确定,得看何警官什么时候方便,你到时候回医院上班的话会不会不太方便” 江予淮的神情僵硬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淡淡道:“不会的。” 相隔这么近,靳舟自然察觉出了江予淮的异常。 这样看来……手上的伤口果然影响到了她的工作。 靳舟顿了一下,但对方没将这件事挑明,她也没刻意去提起,只开口答应下来:“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江予淮低低应了一声:“嗯。” 见她情绪不太好,靳舟直接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江予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靳舟把头放在江予淮的肩膀上,故意发着小脾气:“今天上午我想你了,但是你没有想我。” 江予淮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神里有一丝无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你?” 靳舟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证明,你什么时候想我了?” 被这么一打岔,江予淮心头的雾霾也被驱散了些许,挑了挑眉:“你确定要我证明?” 靳舟可没带怕的:“确定,你给我证明。” 江予淮轻笑了一声:“好。” 靳舟正期待着江予淮要说出些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来向自己证明呢,然而话音落下,她便被对方推开来。?这么跟想象之中有点不太一样。 江予淮注视着靳舟的嘴唇,今天涂的是正红色口红,哑光的,很衬她的气质——也有一点勾人。 她问她:“吃饭了吗?” 明明压低了音量,尾调却又在微微上扬。一句普普通通事关有没有吃饭的问候,硬生生地被江予淮问出了蛊惑人心的意味。 靳舟咽了咽口水,开口时嗓子有些哑:“还没吃。” 她看见对面那人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一圈,然后—— 然后毫无留恋地站起身来往里面走去。 靳舟懵了:“你去哪里?” 江予淮回过头来看她,冷冷清清的表情中带上了点别的颜色:“去洗手。” 靳舟好心劝她:“叫阿姨过来太晚了,我们直接出去吃,饭前再洗手就好了。” 江予淮嘴角勾了勾,意味深长道:“靳律师可能不太清楚,这道菜有点特殊。” ‘这道菜有点特殊’ 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江予淮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中的寓意太过明显,靳舟后知后觉地品出一丝不对劲。 “等一下——” 她微微眯起眼睛:“江医生,江予淮,江小姐,你跟我说的菜是同一个菜系吗?” 江予淮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意图,坦坦荡荡道:“最好的证明办法不就是这个吗?我确实想你,想吻你,想抱你,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也想看你表情失” 靳舟连忙伸手捂住这人的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大白天说什么呢?白日宣淫,害不害臊?!” 江予淮语气无辜:“我们在自己家里,晚上和白天有什么区别吗?还是说靳律师不想要?” 靳舟瞪了她一眼,把人又拉回来坐下:“下午陆依桐还要过来呢,到时候被撞个正着多不好。” 江予淮若有所思:“所以这个答案靳律师还满意吗?” 靳舟其实有些受不了江予淮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她调情,更何况对方还故意叫她靳律师,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感,就像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情一般。 她咳嗽一声,眼神游移,小声道:“晚上再说。” 江予淮听见了,但还是故意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什么?还要继续?” 靳舟脸烫的不行了,恶狠狠道:“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江予淮的手在她的唇上抚过,轻描淡写道:“可是昨天晚上最后” 靳舟又回忆起了凌晨的画面,底气不足地看她:“不准说!” 江予淮知道她脸皮薄,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话是就此打住了,但就现在的气势而言,靳舟已经落后一大截了。 她只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晚上何警官也过来一起吃饭。” 江予淮没什么意见,但考虑到陆依桐和何以安那明显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氛围,她还是确认了一下:“你告诉她依桐也在了吗?” 靳舟点了点头:“说了。” 江予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何警官没拒绝你?” “没有。” 其实听到何以安答应下来之后,靳舟也有些意外,不过后来想了想,两个人的关系大概也并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么僵。 江予淮没再说什么。 阿姨要四点才过来,何以安要七点左右,陆依桐还不太确定。 十二点这个时间不尴不尬的,两人最终也还是没有出去吃饭。 靳律师亲自下厨,准备用之前剩下的排骨煮个排骨汤。 江予淮自知自己这个样子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只站在一边看着。 而靳舟身上围着一条卡通狗狗围裙,衬衫的袖口被挽起来,干练利落地在厨房忙活着。 有条不紊地泡水去除血水、去腥、过滤血沫。 间隙还能抽出时间来将一个个玉米清洗干净切成小块。 对于江予淮来说算得上新奇。 毕竟上次靳舟做猪蹄汤的时候,她全程都在睡觉,并没有欣赏到这人做菜的过程。 之所以用欣赏,是因为对方表情认真,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再加上优秀的侧颜,看起来便十分赏心悦目。 但这种认真又与工作时的认真不同。 江予淮见过靳舟面对委托人和下属时的样子。 那时她的表情大多数时候是绷着的,眉毛也常常皱着,给人的感觉看起来很严肃,也很有距离感。 不像现在,靳舟的眉眼之间是带着笑意的,时不时还会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靳舟只会在她面前展现出来。 恍惚间,江予淮竟有一种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分开过的感觉。 当靳舟第五次回过头来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靳舟想了想问:“要不要再把那本书搬过来看一会儿?” 江予淮失笑:“我有那么夸张吗?” 靳舟理所当然道:“可以有。” 她擦了擦手,又补充了句:“我怕你会无聊。” 见她真的有要去把‘砖头’拿过来的意思,江予淮把人拦了下来:“我不无聊,就这样也很好。” 靳舟不信:“那你刚刚为什么在那里发呆?” 江予淮眨了眨眼睛:“不是发呆,是看你看的入迷了。” 靳舟到嘴边的话都被堵回去了,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脸好看,”江予淮顿了一下,目光往下移了移,“手也好看。” “哦。”靳舟的脸又要烧起来了,着急忙慌地回过身去继续备菜了。 看她的样子,江予淮知道她害羞了,故意道:“靳律师大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么几年过去,反而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靳舟差点没把手上的姜给扔了。 大学的时候她确实比较主动,会在抓住各种暧昧的氛围主动出击的那种。‘喜欢’‘爱’这种不知羞的话张口就来。 也正是凭借着这股看时机的聪明劲头和厚脸皮,她才能把那时候眼中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小江予淮打动,将她从好‘闺蜜’真正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然而几年的时间过去,靳舟的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如同律师是一个需要在大家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情,喜怒不形于色的职业一般。 她也习惯了尽可能少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说话变得越来越含蓄。 甚至于到现在来看过往的事情,靳舟反倒觉得有点像黑历史了,她含含糊糊道:“哪有的事,你感觉错了。” 江予淮没说什么,内心如明镜般。 江予淮这么一副凡是都看透的表情,靳舟突然又想起自己对这人分几年来的事情近乎一无所知,包括生活,也包括感情。 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江医生跟大学的时候不也不一样了吗?突然变得这么会……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江予淮的目光从靳舟的脸上扫过,很自然地捕捉到那一丝一闪而逝的黯然。 大概是很少见到对方露出这样失意的表情,江予淮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直接上前抱住了她。 背上突然多了一抹温热的气息,尽管江予淮还没开口,但靳舟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她随意笑了笑:“没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遇到合适的人谈谈恋爱玩一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这样,我不介意。” 靳舟不想让江予淮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于是将语气尽可能地放的更自然,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下,连带着心脏的温度也冷却了不少。 江予淮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却是问她一样的问题:“你找过其他人吗?” 靳舟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江予淮同样也轻声道:“我也没有。”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靳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心中那股酸涩的感觉烟消云散,就连眉头都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但还没来的及开口,对方的唇突然紧贴了她的脖颈,手也从腰间穿过,精准地撩开衣服下摆钻进去。 带着凉意的指尖和炙热的皮肤相接触的一瞬间,靳舟的身体便惊起一阵战栗。 她单手撑着大理石的灶台桌面,低哑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由于常年健身的缘故,某人的身材管理做的不错,马甲线很明显。 江予淮感受着手下紧实有力的触感,漫不经心地说着撩人的话:“没什么,感受一下女朋友的身材。” 靳舟的耳朵有些可耻地红了,而尽在咫尺的江予淮自然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她笑了笑,故意问:“怎么?靳律师受不了了?” 谈笑间,手上又轻飘飘地揪住腰间的某块软肉。 靳舟深吸一口气,今天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然而——话虽这么讲。 后来的两个小时内,靳舟确实是在厨房对江予淮做了一些春天会对樱桃做的事情,作为对这人嘴上撩.拨的回应。 但考虑到江予淮的胃不好,她也十分体贴地给她留了一些喘.息的空间,分神去处理锅中冒着咕咕热气的排骨汤。 最终——让人在她的注视下,一块一块地将食物吃下去。 & 刚洗完澡,门铃就响起来了,大概是陆依桐。 靳舟换过睡衣去给她开门,门打开,外面果然是陆依桐规规矩矩地站着。 其实依照她的性格,在绝大多数场合都能够吃的开,但毕竟上午刚在电话里说了靳舟的坏话还被本人听见了,所以此刻便显得有些拘束。 靳舟倒是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给陆依桐拿了拖鞋,又招呼她进来。 站在客厅中间,陆依桐有些尴尬地问:“小淮呢?在睡觉吗?” 靳舟解释:“没有,在吹头发,我去帮她,你在这里坐着稍微等一会儿。” 陆依桐觉得疑惑,自家好友的洁癖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一天必须洗两次澡? 但毕竟面前不是江予淮,她没问出口,只是礼貌地回了句:“好。” 当陆依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十来分钟之后,两人终于又出来了。 她们穿着同款式的绸制睡衣,一件粉色一件蓝色,身上还笼罩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水汽。 “嘶——”陆依桐眼神闪烁一下,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具体是什么原因。 江予淮脸上的红晕才散去不久,此时身体还有些发软,刚刚再怎么跟靳舟调情,现在面对起朋友还是有些尴尬。 见陆依桐大包小包地拿着东西,她没话找话道:“怎么还是买了东西?” 陆依桐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喏,这个,你不是需要补充营养吗?我给你买了水果和牛奶,然后旁边那个是给你们的同居礼物。” 她没直说同居礼物是什么,但眼神却意味深长的,一脸想要江予淮开口问是什么的表情。 江予淮没接招。 倒是靳舟十分热切地跟她道谢:“谢谢陆医生。” 过了一会儿,靳舟去打电话联系阿姨,客厅里就只剩下江予淮和陆依桐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江予淮在斟酌怎么跟她说待会儿何以安要来的事情。 陆依桐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半天,直直地看过来:“小淮……你们洗澡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陆依桐:不对劲很不对劲 68 ? 68 ◎要注意节制。◎ 江予淮顿了一下, 欲言又止地移开视线。 陆依桐没看见她奇怪的表情,因为她看了江予淮一眼,就转头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去了。 “啧这么大的房子打扫起来应该很辛苦吧, 也难怪你们要去洗澡, 不过我不是外人,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就好。” 江予淮: 她揉了揉太阳穴,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陆依桐又疑惑地看过来:“你笑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江予淮摇摇头,憋住笑意,面色如常道:“没什么, 就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依桐撩了撩大波浪,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那我倒要来听听看是什么事情。” 江予淮微微启唇:“待会晚上何警官也要来吃饭。” 陆依桐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差点没从沙发上面滑下去:“什么?” 江予淮清楚这人不是没听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果不其然, 下一秒,陆依桐坐直了些,又问:“哪个何警官?” 江予淮语气淡定:“市警局的何以安,何警官。” 陆依桐猛猛喝了一大口水,又紧张地理了好几下头发, 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 兴师问罪道:“她来干什么?” 江予淮眼里带着一丝隐晦的同情:“靳律师邀请过来的。” 陆依桐一下蔫了,毕竟这是人家家里, 要邀请谁还用不上经过她同意。 难得见陆依桐吃瘪,江予淮起了些兴趣:“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回事?” 陆依桐的目光幽幽地看过来:“还能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联系了。” 江予淮有些怀疑:“真的?” 陆依桐叹了口气:“也不算完全没联系吧, 她有时候会发信息问我狗子的问题。” 江予淮抬眼看她:“你又不是兽医, 为什么要问你?” 江予淮的嘴毒,陆依桐也没放过她,毫不客气地掐了掐她的大腿。 “好你个江予淮,你说什么呢,都说先富带动后富,你自己脱单了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是不是?” 两个人又互相打趣了会儿,陆依桐才开口解释:“安安是我们一起去买的,所以有时候不清楚的问题她会问我。” 江予淮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实际上是安安的两位妈妈之一?” 虽然江予淮的语气很正常,但两位妈妈这种词语放在一起,莫名就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感觉。 陆依桐扫了江予淮一眼,对方依然是冷冷清清的表情。 如果不是知道这人不怎么爱看社交网络上的女同文学,她都要怀疑这人是在暗示她奉子成婚先婚后爱了。 陆依桐有些迟疑道:“非要这么说的话也算是吧。” 江予淮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陆依桐不知道自家闺蜜不清不楚的这么一句在问什么:“什么那我呢?” 江予淮将话挑得更明白了些:“你说何警官会偶尔找你,那你有找她吗?” 陆依桐的眼神暗淡了些许,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没有。” 江予淮追问:“为什么?” 陆依桐把自己的头发放在手心把玩:“上次人家都说那么明白了,我又有什么必要再去纠缠呢,离远一点互不打扰更好吧?” 虽然陆依桐嘴上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但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了,江予淮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作为第一个主动喜欢上的人,何以安在陆依桐心中的分量一定是特别的,没那么轻易就能放弃。 江予淮没拆穿她,心中却有了些别的想法…… 在明知道陆依桐在的情况下何以安也依然答应了要过来,这两个人之间虽然别别扭扭的,但倒也并非真的完全不可能。 这时候靳舟回来了,体贴地没问沙发上的两个人在聊什么,只道:“阿姨马上要过来了,还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陆依桐已经恢复了原样,随意摇了摇头。 江予淮也笑了笑:“没什么了,过来坐下吧。” 家里的沙发不小,但靳舟坐下来自然是挨着江予淮一起的。 而与此相对的,原本坐在江予淮左边的陆依桐就有些不好意思再贴着自家闺蜜了,非常识趣地往左边又挪了一些。 闲下来之后,靳舟第一时间把江予淮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柔声关心道:“伤口有不舒服吗?” 纱布包得紧紧实实的,伤口处不透气,这两天再怎么小心,也终究是有部分水汽渗透了进去,所以里面其实有些不太明显的异感。 江予淮不想让靳舟太过紧张,只温声道:“没事。” 但靳舟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人眉间微微皱起的弧度,于是认真道:“你跟我说实话,是真的没事还是不舒服?如果渗水进去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江予淮的眉眼舒展开来,眼里带着笑意:“舟舟,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偌大的一个L形沙发,两人坐在‘l’的上方,陆依桐坐在‘_’的右方,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在那推推拒拒了几个来回,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幽幽地开口:“我不是医生吗?” 靳舟有些生气了:“江予淮,你怎么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 江予淮无奈道:“我没有” 没人听见陆依桐说话,她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别争了,有没有药?我来帮她换上。” 注意力全放在江予淮的身上,靳舟被突然站起来的陆依桐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之后,她便连忙起身去一边拿药了。 “有有有,你等我一下。” 靳舟走了,陆依桐以一种今天才认识这个人的目光打量了一圈江予淮:“江医生,以前大学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跟靳舟谈恋爱这么腻歪呢?” 江予淮偏头看她:“有吗?” 陆依桐: 陆依桐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白眼,没再跟她讨论这种明知讨不到好的问题,去一旁用消毒液洗手了。 靳舟很快又回来了。 虽说医院给的建议期限是三天换一次药,但是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纱布被污染或者破损的情况,还是贴心地配备了一些可以在家里更换的用具。 涉及专业的问题,陆依桐的眼神认真,身上那股外放妩媚的气质也收敛起来,看起来严肃而又冷静。 带上无菌手套、先用生理盐水浸湿粘胶处减少疼痛,再轻轻移除固定敷料的绷带 看到伤口处的皮肤,陆依桐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没抬头看江予淮,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这两天洗了多少次澡?” 江予淮沉默了。 倒是靳舟听见这话,心中便是一沉。说起洗澡的次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概也有三四次,伤口不会真的感染了吧? 她有些焦急地看向陆依桐道:“一共四次,伤口是更严重了吗?” 陆依桐的太阳穴有些突突,没说话,又换了一副手套,一板一眼地清洁伤口,擦拭消毒,应用新的敷料,最后固定。 直到将这一切都做完,她才将两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个伤口刺入很深,要是修养不好是会影响后续恢复的,靳舟,你知道她的伤口不能沾水吗?” 陆依桐的语气虽然带着责怪的意思,但里面更多的是真切的关心。 靳舟有些自责,认真地检讨:“对不起,是我的责任,我之后会注意的。” 说完靳舟,陆依桐又转头看向江予淮,表情严厉道:“她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也不知道吗?伤口恢复不好影响了神经你这个主刀医生还要不要干了?” 江予淮十分乖顺地认错:“依桐,让你担心了。” 看着眼前逆来顺受的两个人,陆依桐一腔火气没地方发。 她把用过的医疗废物收好,又将药口袋往桌上一摔,没好气道:“说吧,你们两个到底在家里面干什么?就这么爱洗澡?” 江予淮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靳舟还沉浸在自责里,坦诚道:“是我的问题在床事上不够节制。” 话说出口,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表情各异地抬起头来。 陆依桐和江予淮对视一眼,然后分别移开了视线,沉默良久。 床事——床上能做什么事? 打扫卫生吗? 陆依桐思索半晌,最后绝望地发现这个床事好像只有一个意思。 所以说,刚刚来之前这两个人刚刚洗完澡也是因为那确实很不节制了。 陆依桐是母胎单身,对这方面的了解一方面来自医学意义上关于□□行为的概念,另一方面来自网络。 活生生的干柴烈火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沉默的几分钟里,江予淮的耳朵有些红了。 靳舟倒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把陆依桐当成了一个苦口婆心的医生,并不觉得在医者面前有什么好隐瞒的。 陆依桐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扫了扫两个人,才发现江予淮的领口处确实露出来些不明不白的青紫色痕迹。 她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说出什么重话,只干巴巴地来了一句:“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但是还是要注意节制。” 靳舟认真地点头:“好的。” 可能是由于尴尬的缘故,一下午陆依桐和江予淮都没再怎么主动开口寻找话题,一直都是靳舟一个人在说话。 阿姨来的很准时,技艺娴熟,准备一桌的菜没花上多长时间。 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八点。 咚咚咚—— 听到礼貌的敲门声,靳舟立马起身去开门。 何以安似乎是回了一趟家,身上穿的衣服换成了常服,手上还牵着安安。 和陆依桐一样,她的左手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也没空着手来。 靳舟失笑:“你怎么也带了这么些东西?不是说只是吃个便饭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何以安有自己的准则,第一次拜访,最基本的礼数还是需要的,所以她只笑了笑:“已经买了。” 靳舟将人引进门。 再次见面,陆依桐的心里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便只是安静地坐着。 何以安当然也看见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陆依桐,下意识地想叫她的名字,可看到对方无意识纠缠着衣摆的手指,又作罢。 她转头看向才见过不久的江予淮,开口问候:“江医生,伤口还好吗?” 江予淮浅笑着回应:“已经好多了,昨天在警局还要谢谢何警官的照顾。” 何以安客气道:“举手之劳,应该的。” 靳舟走过来又对何以安道:“何警官,东西放在桌上就好。” 何以安点了点头,放东西时目光正好看到陆依桐放在那里的东西,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两个人算不算有缘分,买的水果和牛奶都是大差不差的类别。 江予淮又扫了陆依桐一眼,见对方此刻正心不在焉的,便轻轻地咳了一声示意她回神。 安安对靳舟不算很热情,但见到陆依桐之后就猛地摇起了尾巴,自己咬住牵引绳往她的身前靠。 见到这么乖的小家伙,陆依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她蹲下身抱起它:“小狗宝,还记着我呢?” 安安叫了两声,以示回应,陆依桐脸上的笑容更深几分。 牵着安安的手空出来之后何以安便转身出去了,过了一分钟,她又从外面抬了一个箱子回来。 “第一次上门,这是我准备的见面礼物,不知道你们家缺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箱子的体积可不小,靳舟欲言又止道:“何警官,这是” 何以安知道她疑惑,于是主动道:“我拆开看看吧。” 箱子被拆开后,里面的东西也终于露出真容。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木制躺椅,看起来有些老年人的款式。 何以安解释道:“想到江医生的手不太方便,这两天在家里的时间应该是休息比较多。所以我买了一把椅子,椅背是人体工学专门设计,坐起来挺舒服的,寓意也很好。” 不得不说,何以安送的躺椅确实挺实用的,和她这个人一样,属于实干派。 江予淮真心实意地开口道:“谢谢何警官。” 靳舟有些好奇何以安口中的寓意是指什么,于是开口问:“何警官,这把躺椅代表着什么寓意啊?” 何以安思索片刻道:“它的寓意主要是跟这话椅背有关,椅背子——也就是一辈子,祝你们两个的感情也能长长久久,延续一辈子。” 话音落下,空气又安静了几秒。 宛如冷笑话般的发言,再加上何以安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一种莫名的割裂感。 第一个笑出声音的反倒是陆依桐。 噗呲—— 何以安的视线投过来,眼中写着茫然。 见在场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陆依桐也不心虚,煞有其事地跟安安说:“安安,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可爱的我都笑出声音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陆依桐说的不是安安,但没有人指出来。 何以安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陆依桐这番话的对象好像并不是安安而是——自己。 但陆依桐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嘴角一道浅浅的梨涡,反倒更显得明艳动人。 她不觉得讨厌,不知不觉间,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江予淮到底是还惦念着与人交往的礼貌准则,嘴角含着笑跟何以安道谢:“谢谢何警官的好意,那就承你吉言了。” 靳舟就要放肆些了,扭过头去在一旁暗自笑了半天。 这一个小插曲算是把场上有些僵硬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靳舟笑过之后,轻轻拍了拍何以安的肩膀:“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就不用再靳律师何警官的叫来叫去了,我直接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就好。” 何以安也笑了:“好。” 时间也不早了,帮着收拾完纸箱,众人就准备吃饭了。 俯下身去的时候,何以安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桌上陆依桐买的同居礼物。 啪的一声。 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落在地上,摔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东西也落了出来。 似乎是一条裙子,但布料不太多。 何以安一边把东西捡起来,一边带着歉意道:“抱歉是不是摔坏了?” 江予淮从何以安手中把盒子接过来:“没关系,这是依桐买的礼物,她不会介意的。” 陆依桐确实不介意。 早在何以安的手即将碰到‘礼物’的一瞬间,她的心中便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盒子被摔开了。 一条裙子,摔一摔倒没什么,可问题在于——这不是普通的裙子,而是布料奇少的情、趣睡衣。 陆依桐硬着头皮笑了笑:“哈哈哈,不介意。” 何以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把盒子重新放回去,江予淮的余光瞟见里面的那条裙子,突然起了些好奇:“依桐,我记得你很少给我买衣服,这次怎么” 眼见着江予淮手上似乎要有动作,陆依桐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伸手去阻止。 “就是一时兴起,好了别看了,等这么久我都饿了,去吃饭吧,好吗?” 江予淮的手上有伤,陆依桐伸手去抢衣服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这人已经将裙子摊开了。 与其说是一条裙子,不如说是薄薄的一片布,直接从江予淮的手上拖到了地面。 空气瞬间安静,只剩下陆依桐的半句‘好的’在空间中回荡。 看出了这块白色的纤薄布料是一条情、趣睡衣,靳舟的眼中当即闪过一道亮光,她敢肯定,这件衣服江予淮穿上一定很好看。 现在确实不太方便,但以后——多的是机会。 站在另一边的何以安表情也有些怪异。 虽然不通感情,但她偶尔也会带队去市里的各种娱乐会所检查黄赌毒,这样的裙子…… 江予淮沉默了几秒,冷冷清清地扫了陆依桐一眼:“这是——” 陆依桐尴尬得有点出汗了,她抬手扇了扇风。“手工定制的裙子,所以有点特别,哈哈。我也祝你和靳舟的感情也能长长久久,一辈子,哈哈哈” 一顿鸡飞狗跳之下,众人终于是吃上饭了。 不得不说,阿姨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酸菜鱼咸辣酸香,水煮肉片色香味俱全,就连普普通通的青椒肉丝也做出了一番别样的风味。 考虑到桌上的另外两个c市人,菜品大多都是偏重口味的。 清淡营养的菜只有两道,素炒时蔬和番茄丸子汤,都是为病患准备的。 江予淮伤到了惯用的右手,吃饭有些不方便,靳舟端着碗喂她:“啊——” 在外人面前被当作小孩一样的哄,江予淮脸上难得映上一抹轻轻浅浅的粉,她不自在道:“我自己来吧。” 靳舟没同意,看着江予淮,眼神坚持,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张嘴。” 江予淮拧不过她,只能将那一勺菜含进了嘴里。 靳舟又用公筷夹起一个丸子放进碗里,用勺子分成合适入口的大小,最后再递到那人嘴边。 “要吃蔬菜吗?” “嗯,你也吃。” 场上的另外两个人倒没觉得这个场景腻歪,只是心里各怀着思绪。 陆依桐和江予淮一样有胃病,胃口也时常不好,今天的菜难得让她起了几分食欲。 胃口被满足,刚刚的窒息场面也终于被抛之脑后,陆依桐抬眼去观察江予淮和靳舟的相处。 她看的很清楚,靳舟动作轻柔,间隙还会细心地用纸擦拭江予淮嘴角,表情认真地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宝物。 很明显,靳舟是爱江予淮的。 这是一段很好的感情,她们会走向幸福。 陆依桐笑了笑,将坦然直接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来。顿了一下,又隐晦地打量了何以安一眼。 那人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目不斜视地吃着菜,陆依桐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将头埋下去。 下一秒,何以安回过头来,状似无意般看向陆依桐。 不是她不羡慕靳舟和江予淮之间的感情,而是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她没有资格去羡慕。 【📢作者有话说】 好搞笑的一章[好的] 69 ? 69 ◎江予淮,你就是嘴硬。◎ 陆依桐和何以安离开之后, 整个房子里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收拾好残局,靳舟在客厅站着,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 反倒朝着这边看过来, 眼中带着一丝为难。 江予淮能感觉到, 对方是想说点什么的。 果不其然,犹豫半晌,靳舟终于迟疑着开口:“今晚我睡客卧吧。晚安,早点休息。” 说完话,靳舟没敢抬头看江予淮, 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客卧。 躺上那张有些陌生的床之后,她调整着呼吸, 闭上眼, 想让自己迅速入睡。 但越是想睡,脑子里面那些沉积的思绪反而活络起来。 第一秒出现的是江予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她眼尾微微向上的弧度, 和那一颗清浅诱人的痣。 第二秒出现的是,对方那清冷透彻的声音。 每每在心间划过,就像是月下的一弯清泉,让人感觉安宁平静。 第三秒出现的是…… 不到一分钟过去,靳舟就已经在心中想了无数遍江予淮的名字。 她有些按耐不住地想要再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不行。 靳舟克制着自己的想念, 反思着这两天以来的行为。 其实在日常中她算得上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 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按时按质地完成, 决定不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 可不知道为什么, 靳舟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却在江予淮的身上屡屡受挫。 只需要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一句轻飘飘的撩拨话语, 对方就能让她瞬间失去理智。 明知江予淮的手上有伤还放纵自己屡屡和她一起求欢, 没个节制。 如果不是陆依桐那么严肃地指出来, 说不定还会继续放任下去。 虽然一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去,靳舟的心中也依然充斥着懊恼的情绪。 要是江予淮伤口真的因为这件事感染严重,可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她最后警告了自己一次,放下心中的思绪准备入睡。 靳舟走后,江予淮只是轻轻地关上主卧的门,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对方会做出这个决定在她的意料之中。 为了伤口着想,靳舟一定会和自己保持安全距离。 其实江予淮也很清楚,这两日她和靳舟确实有些不知节制了。 但并非靳舟的问题。 是她故意引诱,她知道对方对自己毫无抵抗力。 也是她在过程中中故意忽略伤口的疼痛,作践自己的身体。 至于原因—— 或许真的是和靳舟分开真的太久了,时至今日,江予淮也还没有真正感受到拥有这人的实感。 她想要通过这样简单的方式去证明,靳舟是爱她的。 当然,也有些别的原因。 徐林的事情确实也给江予淮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尽管她跟任何人都说没关系,但她确实变得更加贪恋靳舟的怀抱,这是事实。 不过,陆依桐的话骂醒了她。 江予淮不打算放自己再这样沉溺下去,但——控制欲望也不需要用到靳舟这样极端的方法。 她们是成年人,做与不做,也就是在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江予淮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那道黑暗中的房门,安静地等待着靳舟重新出现。 她可以笃定,有人只是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实际上根本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 江予淮会伤心吗? 一个人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晚上起夜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靳舟的思绪跑了偏。 在意识到江予淮的身上有伤,不能离人太远之后,她又唰地一下坐起来。 …… 江予淮没等太久,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客卧里传来。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某人抱着自己的枕头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当靳舟压低脚步声走出房间门抬头却看见江予淮时,她的脸上出现一抹尴尬的神情。 “怎么还不去睡觉?” 江予淮面色淡然,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扫:“不是说要在客卧睡觉吗?” 靳舟小声道:“有点不习惯,我还是回来睡吧。” “是吗?”江予淮没拆穿靳舟的话,转身进了卧室。 重新又回到主卧之后,她没表现出什么不自在的样子,依然十分自然地躺上去。 反倒是跟在后面进来的靳舟的态度明显谨慎了许多。 她特地用毯子摆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出来,做好这一切,才满意地关了灯躺下来。 感受着这人在背后忙碌,江予淮微微敛着眼眸,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又几分钟过去,靳舟微微往前靠近了些,脸还贴着分界线,手却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腰上。 “睡吧。” 掌心的暖意透过皮肤穿透过来,江予淮的眼睛睁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把你吃了吗?” 靳舟自知不对,低声讨好道:“没有,我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我只是怕我又一时忍不住到时候伤口又受影响。” 江予淮淡淡道:“放心,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靳舟下意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予淮当然知道靳舟不是这个意思,但情绪却有些不受掌控,她只是沉默着。 江予淮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情绪,所以靳舟一下就感觉到了这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因为自己要和她分房睡觉? 因为手上的伤口? 还是因为——徐林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靳舟把横在两人中间的被子扯开。 然后毫无间隙地从背后拥抱住她。 “明天我们去看妈妈好吗?” 江予淮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听出靳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靳舟又补充了一句:“在城西公墓吗?我们明天早点起,开车过去。” 直到听见城西公墓这四个字,江予淮终于回过神来。 城西公墓,是江雪梅长眠的地方。 她轻声问:“不回去看阿姨了吗?” 靳舟有些意外:“我记得我只跟你说过,我周末有事,你怎么知道是” 江予淮又想起了那天林欣威胁自己时有些狰狞的面容,但她没说,只随意道:“我猜的。” 靳舟顿了顿,一定不止‘猜’这么简单。 她把头贴在江予淮的背上,闷闷地开口:“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不会再回去那个家。” 这是江予淮是第一次听见靳舟说她和自己的家庭划清界限的事情。 听见的一瞬间心里确实有解脱,但越到后面却越是不安。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暗色,苦涩地吐出一句:“她是你的母亲,这样不好。” 靳舟听出了江予淮语气里的自责和纠结。 她早知道对方情绪敏感,很容易多想,以往总因为各种事情忽略,但这一次—— 靳舟把江予淮的头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只是不回家,不是要和他们断绝关系,我会固定时间确认他们的生活近况,会固定时间打款,也会尽到作为女儿应该尽到的义务。” “与之相对的,他们没有权力再干涉我任何决定,不管是职业、生活还是感情。” “你考虑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这样做也不止是为了我们的感情,更多的是因为我自己,我早就想脱离这样的生活了。” 江予淮自然看见了那人眼神里的真挚和决心,她移开视线,轻声回答:“好,我知道了。” 靳舟却没有就此罢休,托着江予淮的下巴,逼她直视着自己。 “我不要知道了,我要你答应我,这是我的决定,你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情有任何的压力,可以吗?” 江予淮的眼睛看过来,似乎叹了口气,最终她说:“好。” 靳舟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答应我和你一起去看妈妈了?” 江予淮平静地反问她:“上次我就答应了,不是吗?” 靳舟的眼中有些歉疚:“可是我中途反悔了。” 江予淮打断她:“今天星期几?” 靳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星期五。” 在深重的夜色里,江予淮轻笑了一声,如同轻若无物的春风从脸上拂过,她说:“那就还来得及。” ‘那就还来得及’ 像是在说明天的祭拜。 又像是在说她们的十年。 就算错过了那么多年,可她还是愿意重新找到自己,温柔地说上一句—— “那就还来得及。” 靳舟眼眶又有些发热,将面前的人抱紧了些。 “江予淮,你怎么这么好啊?” 屡次三番地被林欣折磨,因此被误解被怨恨。 即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林欣的任何不好。 跨越半个地球的见面,不计春秋冬夏的等待。 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她怎么忍心对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呢? 这是个很用力的拥抱,以至于江予淮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背后一阵淡淡的湿意晕染开来。 江予淮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又哭了?” 靳舟没提从前,只带着浓重鼻音道:“你这么好,我怕你跟别人跑了。” 江予淮哭笑不得:“有那么好吗?” “有。” 江予淮微微摇头:“没有。” 靳舟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她:“可是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已经这样觉得了。” 江予淮沉默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靳舟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着光,似乎在回忆。 “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吗?” “嗯?” “那时候每次医学院的国家奖学金都是你拿,每次学校大型活动讲话,你都是优秀学生代表。””所有人都很羡慕你,她们讨论你长的好看,在你的成绩之前。讨论你有天赋,在你的努力之前。” “可是只有我知道,那时候你每天回家看书看到凌晨,第二天还要抽出时间去附近的商场兼职扮演玩偶给人发传单。” “你不止好看,也不止有天赋,她们都不了解你。” “你这么好的人,是应该像月亮一样高高挂在天上,不被任何人改变,也不用被任何人影响。” ‘当然,也包括我。’这半句话,靳舟没有说出口。 江予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问:“那你呢?” 靳舟对大学时候的自己有着明确的认知,不够努力,也不够勇敢。一只生活在玻璃缸里的金鱼,虚有其表。 她抽了抽鼻子,无所谓地答:“仰望月亮的人。” 江予淮安静地看着靳舟,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抬起她的头。 因为离得很近,带着淡淡沐浴露香味的气息将靳舟包裹住,她感觉到江予淮的手在她的眼角轻轻动作,轻轻柔柔地擦去那里的泪。 然后那人温柔地开口:“我觉得不是。” 靳舟抬眼看向江予淮,淡淡的月光又从窗户的缝隙当中照射进来,光暗交错间,她在对方的眼里看清了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今天的月光不是冷的,她带着淡淡的暖意。 靳舟忍不住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江予淮微微启唇:“是星星,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要一直站在月亮的旁边。”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项链也从领口出露出来。 月光下,波光璀璨流转,然后一点点汇聚到最底端的吊坠上,小小的钻石最终发出了令人惊叹的耀眼光芒。 靳舟恍惚了一下,最先感受到的是——江予淮真的很爱她。 得到这个认知之后,她难得的有些害羞,因为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同等的爱意去回应面前的这个人。 沉默了一会儿,靳舟终于动了。 她安静地,近乎虔诚地凑上去,轻轻地吻了吻江予淮的额头。 吻嘴唇代表着欲、望,吻侧脸可以代表礼节,只有吻额头,既代表着无限包容,也代表着纯粹的爱。 这意味着,她们可以做、爱,也可以单纯地相拥入眠。 她们会一起走过很多个春秋冬夏,也会一起走到白发苍苍的晚年。 不需要用什么事情来证明,她们同时拥有着对方的爱,这便是最大的底气。 江予淮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笑了笑。 或许真的是成熟之后,对于某些事情的接受阈值也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即便什么都没说,靳舟的心脏也跳得很快,她不敢再直视江予淮的眼睛,又扭扭捏捏半天,只说出了一句:“那你把项链还给我。” 江予淮故作疑惑:“什么项链?” 靳舟小声道:“以前送我的那条项链,有小气鬼拿走了。” 江予淮上手揪了揪她的脸:“你说谁是小气鬼。” 难得看到江予淮这么孩子气的举动,靳舟也忍不住笑了:“自己买给我的生日礼物,自己还半夜偷偷拿走了,不是小气鬼是什么?” 提起这件事,江予淮的表情也未免有些尴尬。 那条月亮吊坠的纯银项链意义特殊,几乎见证了她和靳舟感情最重要的时刻。 当时拿走也是觉得再给靳留下来也只会给靳舟增加不合时宜的念想,徒增伤感。 至于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江予淮没说话,起身要去拿项链。 靳舟适时地出声阻止她:“你放在哪里?我去拿。” 江予淮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包里。” “哪个包” 靳舟本来还想问,但观察到江予淮的细微表情变化,她忽然就明白了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在她昨天背的那个手包里,随身携带。 靳舟离开卧室,来到衣帽间。 普普通通的黑色小包里装着一些现金,江予淮的身份证,还有一层小小的夹层。 拉开拉链,里面正是那条再熟悉不过的项链,用一个小小的袋子装着。 银质的东西很容易氧化变形,靳舟对着灯光观察,这条项链却依然崭新透亮,好像没有经历过时光的磋磨一样。 想必这些年里江予淮应该很爱惜。 靳舟把它攥在手心里,回到了卧室。她没有上床,只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望向江予淮。 江予淮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抓住被角,故作镇静地问:“没有找到吗?” 靳舟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找到了。” 江予淮越发受不了靳舟过于炙热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下,她藏在内心的所有心思几乎都无所遁形。 可是,靳舟却又往前靠近了些,直到两人鼻息相交,她的嘴角才往上勾了勾,十分笃定地说出了那句话。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江予淮避开靳舟的问题,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拉了拉她的睡衣下摆:“别在下面站着了,会着凉。” 靳舟不吃这套,不依不饶道:“你就是舍不得我,因为那是唯一一个我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你把它当成对我的念想了,对吗?” 江予淮没回答,一咬唇,用嘴堵住了那人叽叽喳喳的嘴巴。 这不算是个温柔缠绵的吻,或许是因为气急败坏的缘故,江予淮在靳舟的唇上面咬出几个清清浅浅的印子。 但一吻结束,靳舟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她一只手护住江予淮受伤的手,一只手抱住那纤细瘦削的腰身不让她逃跑。 靳舟轻喘着气贴在这人的耳边:“江予淮,你就是嘴硬,你明明很在意我,根本离不开我,但是你从来都不开口说。” 江予淮的身体一僵,明显是被说中了心事。 靳舟笑了笑:“不过没关系,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自己去看。” 她把手放在江予淮的胸口,轻声道:“你有多爱我,我能感受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只写5000 明天补回来 70 ? 70 ◎宝贝——喜欢吗?◎ 江予淮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大, 直到震耳欲聋,但这丝毫没有掩去靳舟柔和似水的声音。 空气安静下来的时候,靳舟就一直站在那里, 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江予淮的嘴唇张了张。 其实她知道, 靳舟这样说没有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此刻, 她想要给靳舟一个答案。 江予淮的眼帘垂下来,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今年的国庆日,我陪你去看烟花秀,好吗?” 当你一直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被放大到十分明显。 对于靳舟而言, 突然看见江予淮发红的眼眶,便已经能够抵得上任何一句好听的情话。 她笑着答应下来:“好。” 江予淮又说:“明年也去, 每年都去。” 每年都去, 一个十分美好的愿景,就好像她们两个已经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每一年,都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再将她们分开。 靳舟很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嘴上却说:“明年不去了。” 江予淮顿了一下,面上有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为什么?” 靳舟慢吞吞地掀开被子重新上床, 将江予淮整个抱进身体里, 然后才埋在她的颈窝里,黏黏糊糊道。 “每年都去同一个地方多没有意思。” 江予淮愣了一下, 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宠溺。 “那你想去哪里?” 靳舟起了兴趣, 抬起头来, 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自己预想中的未来。 “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明年我们去Kawash Ijen, 晚上从山脚往上爬,去看蓝色火焰,看第二天早上的日出。” “后年我们去Dover,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在白涯待到晚上,看月亮升起,还可以看到f国的邮轮进港。” “再过一年,我们就去摩尔曼斯克,那里有永远不会冰冻的港口,还有抬头就能看见的极光。” “可以吗?” 说了半天靳舟有些意犹未尽地止住话题,眼睛发亮地看向她。 江予淮只是笑了笑,轻轻地吻了吻靳舟的嘴角。 “嗯。” 靳舟高兴了,又把人揽进怀里,直到两个人额头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小声道:“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晚安。” “晚安。” & 第二天早间下了点儿雨,但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公墓建在半山腰处,开车能够直接到达。 今天并非祭拜的高峰时节,所以墓园里没几个人,清清静静的。 靳舟能感觉到,从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江予淮就变得沉默了很多。而在顺着小路到达尽头处那块墓碑面前时,这样的状态就到达了极致。 内心之中有着无数的心绪在翻涌,但在这一瞬间,江予淮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一句话应该和妈妈说什么? 说我最近过的很好? 还是——说我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身旁的人保持沉默的时候,靳舟在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石制墓碑。 上面写着江雪梅的名字,平平无奇的几句碑文,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正中央那张黑白底色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有些皱纹,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姣好容颜。 她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莫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就是江予淮的妈妈。 又偏头过去看了看江予淮,那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靳舟没开口问什么,只把鲜花塞进她的怀里。 然后俯下身去跪在墓碑前面,用刷子认真细致地打扫着墓碑前的灰尘。 感觉到靳舟的动作,江予淮有些惊讶,低头看向她的侧脸。 靳舟的脸上带着拘谨的笑意,似乎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江雪梅,所以理所当然地有些紧张。 她说。 “江阿姨,我来看你了。” “我是靳舟,江予淮的女朋友,我和她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我今年28岁,现在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家中有几套房产,自己也有私下在投资” 沉重的思绪被这听起来像是相亲宣言般的话打断,江予淮也蹲下身来一起清理着墓前的落叶。 “你跟我妈妈说这些干什么?” 靳舟煞有其事道:“第一次见丈母娘不就应该这个样子吗?把我的所有情况都全部告诉阿姨,她才好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江予淮抬眼看她,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确定我妈妈能同意我们两个女人在一起?” 靳舟的动作停顿片刻,对着照片笑了笑:“阿姨爱你,我也爱你,所以阿姨不会反对的。” 似乎是怕江予淮担心,过了几秒,她又补充道:“就算阿姨真的反对,只要我再努力地对你更好一些,她也一定会看到的。”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的心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酸涩的,也是甜蜜的。 其实她骗了靳舟。 江雪梅早就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在分手之前,甚至早在她真正对靳舟产生喜欢的感情之前。 那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江予淮带着江雪梅去医院做一月一次的后续治疗。 等到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雪梅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予淮,你谈恋爱了?” 江予淮没否认。 江雪梅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谈恋爱最重要的事情是互相喜欢,妈妈不希望你太过草率地决定开始一段感情。” 后来大三的时候,江予淮在难得的空闲时间回家看望江雪梅。 准备午饭的间隙,江雪梅不经意地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江予淮回答:“她对我挺好的。” 江雪梅又一次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说:“找个时间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吧。” 江予淮找了个接口搪塞过去:“最近考试很多,下次吧。” 再到后来,躺在病床上要离开的时候,江雪梅最后一次问她:“那段感情,还有联系吗?” 江予淮眼中含着泪沉默不语。 江雪梅又自顾自地道:“当初帮我辩护的林律师是那个女孩的妈妈吧?” 那时江予淮惊讶地抬起头,因为她从没想过江雪梅知道自己的交往对象是个女孩。 那时候江雪梅处于回光返照的阶段,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只声音虚弱道:“其实妈妈撞到过你们在路边接吻。” 江予淮有些慌乱:“我” “是因为妈妈的缘故,对吗?” 江雪梅没说前因后果,但江予淮却知道,她是在问她们分手的事情,她使劲地摇头:“不是。” 江雪梅咳嗽了几声,吐出的是血,江予淮要去叫主治医师。 江雪梅却又费力地抬手,像是想要摸她的脸,江予淮颤抖着将脸凑上去。 江雪梅用已经有些浑浊的目光看向她,留下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孩子人挺不错的,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妈妈很放心。照顾好自己,予淮。” 再次想起那天的画面,江予淮依然觉得有些恍惚。 而视线调转到当前,靳舟依然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江阿姨,我会对江予淮好的,您记得在天上监督我,如果您同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记得来我的梦里告诉我。” 一阵微风吹过,像是江雪梅离开前最后轻抚过她面颊的那双手。 江予淮忽然很想将江雪梅最后说过的那句话转告给靳舟。 于是她顺应着心意轻声开口:“她早就同意了。” 听见这句话,靳舟的声音戛然而止,迟疑着转过头:“你说什么?” 江予淮没有继续往下说,将鲜花端端正正地摆在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台面上。 靳舟有些按耐不住,眼神急切地看过来,手中还攥着她衣摆的一角。 “阿姨怎么知道我的?是不是你跟她说的?” “阿姨说了些什么?怎么说的?” “江予淮,你告诉我嘛——” 她越是这样,江予淮反而越起了些逗弄人的心思,模糊不清地回了句:“秘密。” 靳舟呆在原地,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吊她的胃口。 江予淮心情忽然变好了很多,站起身来:“走吧。” 靳舟反应了一会儿才跟着站起身来:“这就走了?” “嗯。” 以后见面的时间还有很多。 江予淮往墓园外走去,脚步轻快。 靳舟又跟江雪梅乖巧礼貌地道了个别,然后才追上江予淮的步伐。 “你还没告诉我呢?” “江予淮!” “姐姐~” 在上车之后,江予淮还是看在那声‘姐姐’的份上,将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靳舟。 本以为她听到江雪梅的认可之后会很开心,但实际上,这人反倒沉默了下来。 靳舟启动车辆,踩下油门,一言不发地驶向回城的路。 江予淮抬眼看她:“怎么了?” 靳舟语气低落道:“就是觉得,江阿姨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江予淮其实能体会到一些靳舟现在的感受,毕竟以林欣那样要强又专制的性格,对方应该很少在生活中感受到过这样温暖而又细腻的母爱。 她把手放在靳舟的手背上,柔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会挺喜欢你的。” 靳舟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儿,靳舟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江予淮:“我可以问问那个时候我妈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下定决心要跟我分手的吗?” 到今天,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不能说出口的问题,江予淮目光温和地回望着她。 “我妈妈被人以故意杀人罪告上法庭,林阿姨承诺会为她辩护。” 靳舟愣了一下:“故意杀人?江阿姨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江予淮平静地回答:“是诬陷。” “那段时间我妈妈在外面摆摊,有天晚上一群人来收保护费,带头的那个男人闹事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他撞到了头,当场大失血。” “送到医院之后,那人就抢救无效身亡了,但他弟弟想索要赔偿,就联合那伙人一起指认我妈妈故意杀人。” 靳舟皱了皱眉:“在场的其他目击证人呢?” 江予淮微微摇头:“他们找人打点了关系,那条街摆摊的人又都仰仗着他们吃饭,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出真相。” “至于监控——安装监控的人本来就少,出了这件事之后,有价值的录像也都被威胁着删掉了。” 只通过寥寥几句话,靳舟依然能感受到江予淮独自面对这一切时的无助和仿徨,她恨不得自己能重新回到过去,好和这人一起去面对。 但她同样清楚,那时候的她没有职业证件,没有人脉,更没有钱。就算真的回到过去,仅凭自己的力量,她也帮不到江予淮半分。 靳舟攥紧方向盘,又问:“然后呢?” 江予淮笑了笑:“林阿姨很厉害,她当庭递交了一段纠纷时间段的近距离录像,也找到了唯一一个拍照录像的路人出庭作证。” “最后证明死者是自己踩空摔倒的,故意杀人的指控不成立,我妈妈被无罪释放。” 靳舟沉默着,她知道,林欣虽然性格偏执,思维极端。但在从事辩护工作时,她确实是有这样的本事。 “我其实挺感激林阿姨的,她救了我的妈妈,这种愧对救命恩人的感觉时常拉扯着我。” “所以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控制着情绪,不敢再放任自己再喜欢你。” 江予淮看着窗外闪过的树丛和野花,说话时眉头不自觉地紧皱着,就如同那个时间段的她一样,挣扎而又迷茫。 靳舟的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心疼,她故作轻松地开口:“那为什么又要给我打那通电话?” 分开的第一年的11月7日,江予淮那通没打出去的电话。 那天是靳舟的生日。 江予淮沉默了很久,直到眉头终于舒展了些,眼里却依然带着无奈。 她说:“控制自己不去想你很难,但只是打一通电话却很简单。” 这么直白的话,江予淮很少会主动开口说。靳舟感受到心脏漏跳一拍,她尽可能平静地问:“所以你承认自己一直在想我?” 江予淮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每一年我都没有停止过想你。” 还在开车,靳舟不敢去看身旁这人的眼睛,心口却如同有一根轻柔的羽毛扫过般,痒痒的。 但这时,她又想起江疏易所说的那句话。 ‘那个时候,小予失血过多,躺在急救车里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拜托我给你打电话。’ 其实靳舟早就注意到了,江予淮的腹部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应该就是那时候受的伤。 靳舟无意识地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状似不经意问:“那失血过多是怎么回事?跟那群人有关系吗?” 江予淮尽可能轻描淡写道:“当年意外死亡那个人的弟弟想报复我,在我兼职回学校的路上等着,所以那个时候受了点伤。” “你被捅伤了??”靳舟猛地一踩刹车,然后转过头去看她。 巨大的冲力作用下,江予淮狠狠地往前倾了一大段距离。 靳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又沉默着转头看向窗外。 山上的盘山小道没什么过往车辆,停在路边也没什么影响。 江予淮还算冷静,反应过来之后便察觉到靳舟的情绪低落。 似乎是在生闷气。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生气了?” 靳舟没有回过头来,后视镜里,她将懊恼和后怕全部藏在眼底。 江予淮放缓了语气:“舟舟?”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太阳穴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予淮小心翼翼地回答:“当时我们……再见面之后,一切也都过去了,我就想着等到你开口问了我再跟你说。” 又是等到问了再说,靳舟想发火,但看着江予淮那双好看的眼睛,她又说不出什么太过火的话。 她冷着声音问:“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江予淮扯了扯她的衣袖,温声讨好:“进去了,今年还没出来。” 靳舟应了一声:“哦。” 没再继续说话,也没去碰江予淮伸过来的手。 江予淮观察着她的表情,知道这人还没消气,于是—— “嘶” 听见这声略带痛苦的低吟,靳舟顾不上生气了,立马回过头来一脸担心地捧起江予淮受伤的手。 “怎么了?刚刚碰到伤口了吗?是不是很疼?” 伤口确实是在刚刚急刹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不过并不严重。靳舟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江予淮的心口涌上一丝暖意。 她轻声回答:“嗯,但不是很疼。”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靳舟不太相信江予淮的话,万分谨慎地将这人的手放好,马上就要启动车辆去医院。 但在那之前—— 江予淮抓住了靳舟的衣领,仰头送上一吻。 温热贴上嘴唇,没有停留太久,一触即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甜气息。 靳舟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秒,江予淮又开口了。 她说:“不要生我气了好吗?老婆” ‘老婆’ 两人正对视着,靳舟能清楚地看见江予淮微微抿起的唇,泛红的鼻梁,还有好看的眼睛。 阳光的照射下,那双眼里有隐隐的波光在闪动,带着不太明显的害羞,又似乎很是认真。 半晌,靳舟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江予淮放开她的手,故作冷静地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又说了一遍:“老婆。” 靳舟的脸彻底红了,很热,非常热。 她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然而风从外面吹进来,第一个进入鼻腔的是江予淮身上的味道。 很好闻。 靳舟坐立不安地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四处在身上摸着东西。 江予淮看着她动作,有些好奇地开口问:“你在找什么东西?” 靳舟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拿出一张银行卡。 她抬眼看了看江予淮,又低下头去:“我找找看有什么能代替戒指跟你求婚。” 江予淮的脸上先出现的是讶然,然后便是遏制不住的笑意。 见她这反应,靳舟也后知后觉地有些害臊,底气不足地问:“怎么了?” 江予淮若有所思地接过她手中的银行卡:“你想用这个跟我求婚?” 靳舟捻着自己的耳垂,没敢看江予淮的眼睛;“嗯。” 江予淮嘴角勾了勾,又把银行卡塞回她身前的口袋里,语调轻飘飘地转了个弯:“不够。” 靳舟当然也没想过真的如此草率地求婚,但话一说出口就想要个答案,她问:“什么不够?” 江予淮笑着看她的眼睛:“时间不够。” 靳舟想扳回一城,反驳道:“可是明明是你叫我老” 江予淮偏头看她:“怎么?害羞了?” 靳舟嘴硬道:“没有,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只不过——” 她在心里为自己找补。 确实是一个称呼而已,只不过十年来江予淮从来没这么正式地叫过,所以她一时有些无法抵挡罢了。 江予淮没说什么,只又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老婆~” 这人的声音本就好听,刻意压低之后便更多了一点别的韵味。 像晚上清清冷冷的月光,像清晨慵懒随性的微风。 总之——靳舟的喉咙咽了咽,觉得当下心脏的跳动速度似乎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阈值。 她适时地开口阻止着自己的心脏从胸腔当中跳出来。 “那个,我觉得我们的进度有点太快了,昨天晚上才刚确认关系,今天你就叫我老婆。时间对,就像你说的那样,时间不够。” “是吗?”江予淮挑了挑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靳舟所说的话,半晌才又开口,“那就不叫老婆了。宝贝——喜欢吗?” 靳舟口干舌燥:“你……” 有时候靳律师觉得江医生像个闷葫芦,可有时候这人似乎又挺大胆的。 敢于把自己送上她的床,敢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这种骚.话。 ‘宝贝’ 明明是那些初出社会的小情侣最喜欢用的称呼,怎么能用在她们两个将近三十岁的人身上呢? 腻腻歪歪的。 但你要问靳舟喜不喜欢的话? “随……随便你。” 这一场博弈以某人红着脸启动车辆落荒而逃作为终结。 胜者毫无悬念的是江予淮。 & 过了几天,何以安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一行人准备出发去冯志南的户籍所在地了。 共河街道溪维村第8组。 共河街道是共河县的前身,属于近年来划分出去的县级市之一,远离市中心,自驾过去大概要三个小时。 除了靳舟和江予淮,何以安还带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没有七千滑跪[可怜][可怜][可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71 ? 71 ◎下去。◎ 在傍晚的时候, 一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溪维村在山沟里,这个时间不好上去,就暂时先在镇上唯一一家小旅馆先歇下来, 明早再上山。 旅馆的条件比不上城里, 自带的停车位, 也就是在街边随意划出的一个个小格子。 小旅馆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 一开始看着靳舟的车价格不便宜,还不太乐意让她停。 后来听说要在这里开两间房,还要住两天,靳舟又说了几句好话,对方才同意。 “你这个车子很贵, 我晓得的,停在我们店门口被划坏了我可不赔的噢!” 靳舟没那么讲究, 只道:“知道了。” 几人都还没吃过午饭, 便叫老板随便准备了几道菜。 坐上桌,何以安才开始介绍起自己带来的人。 “这位是任舒, 我的大学好友,最近在查m市的一起拐卖儿童案,听说了这个案件之后,特意从m市赶过来的。” 此时,任舒也笑着对两人伸出手:“你们好, 我是任舒。” 虽然同样是在公安系统里面任职的人, 任舒与何以安的气质却并不太相同。 何以安留着及耳短发,浑身肌肉干练紧绷, 不爱化妆,脸上还隐隐有晒伤的痕迹, 看起来飒爽利落。 任舒则是戴着一副金属镜框的眼镜, 乌黑的发丝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 眉眼之间有一股柔和的气息,但举手投足之间又透露着莫名的优雅感。 她身上的常服走线精致,设计独特,质感高级柔顺,明显有别于市面上常见的奢侈品牌款式。 保守估计这一身大概就能抵得上靳舟那辆奥迪a6 spotback。 若是说何以安一看就是实干派的人,那么任舒就是另一种极端。 看起来不像是真正的一线民警,倒像是某个走了后门下放过来镀金的。 但第一印象并不能决定什么,靳舟没打算凭借这种东西来给人下定论。 毕竟任舒能为了找线索特地从m市赶过来,和她们一起住在这个逼仄的小旅店,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靳舟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靳舟。” 江予淮的手还没完全恢复好,所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江予淮。” 任舒将人与人交往的度把控得十分清晰,两只手虚虚握住不过几秒,便很快松手。 “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 “c市五年前发生过一件妻子杀害丈夫的重大恶性案件,就在去年有一位年轻的女性律师为被告人翻案,终审判决裁定为正当防卫。” “这件事情在m市也流传得很广泛,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年轻有为的女性应该就是指的靳律师吧?” 靳舟听过不少类似的恭维,只是礼貌地回应道:“任警官过奖了。” 任舒没说什么,又笑着看向江予淮。 “还有江医生,c市第一人民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发表过数篇引起业界震动的期刊杂志。” “转正第一年就组织操刀进行了特殊解剖部位肿瘤保功能手术,也是一个厉害的奇女子。” 江予淮目光低垂:“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倒是任警官如此年轻有为,很让人敬佩。” 难得提到关于江予淮的事情,靳舟不算太过了解,但心中却起了股与有荣焉的感觉,乐呵呵道:“医学界的事情任警官也这么清楚吗?” 任舒还没开口,何以安就已经替她回答了。 “这人有个青梅竹马,现在在b市的医院上班。那人一直在追她,老喜欢没话找话的聊天。” “小的时候跟她讲自己的家里有几百只蚂蚁,长大了每次见面就跟她讲,自己这个月做了些什么手术,长此以往——” 靳舟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任舒对着何以安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靳舟:“我对他没有兴趣,只是当作朋友罢了。” 何以安挑了挑眉:“他对你用情那么深,你也不考虑一下?” 这时候,老板端着菜过来了。 “让一下让一下,上菜咯!” 任舒没再开口说话。 老板一道一道菜地开口介绍。 “这是我们四川特色,麻婆豆腐,辣子鸡,好吃的板!” “还有这道,清炒藤藤菜,清爽解腻。” “我晓得你们外地人吃不得辣,这个是烧白、这道粉蒸肉也好吃,还有一个番茄蛋汤,巴适吧?” 老板这时候热情起来了,大概还是看在钱的分上,靳舟觉得有些好笑。 价格提上一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这人把他们当外地人,棒子落得太狠。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果然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亮,于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可以,不过我们不是外地人。” 老板愣了一下,半信半疑道:“你们不是外地人,那怎么一路上都在说普通话?” 靳舟语焉不详道:“我们是市里过来考察的。” “过来考察的……” 老板大惊失色,话都不敢多说两句,端着盘子就走了。 江予淮早就知道靳舟这人蔫坏,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吓唬老板,也只是看着她笑。 任舒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跟他说我们是市里来考察的?” 靳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从刚刚停车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不是个爱吃亏的人。” “你刚刚听见他说我们是外地人了吗?那是试探呢,如果我们没反驳的话,这一顿饭菜保准花出去两三百。” 任舒不太在意这两三百块钱,但靳舟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有意思的不止是这位靳律师和老板之前的博弈,还有——靳律师这个人。 事实上,任舒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女人。 这也是她从来没有给过那位竹马任何回应的原因。 虽然性取向是确定的,但任舒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 诚然,在任舒的社会交际圈子当中优秀的女人并不算少,但在上流社会中生活成长出的名媛,似乎大多数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称不上无趣,只是几乎都能从某个角度看见自己身上的某些影子。 是以,任舒一直单身到了现在。她很享受自己当前的状态,也没有打算要仓促地开始一段感情或是去找个人结婚。 任舒可以一直等待下去,直到那个真正吸引她的人出现。 而现在,她也终于等到了。 靳舟。 一个足够优秀,足够好看,也足够有趣的人。 明明看起来并不缺钱,但却出乎意料地对市井生活也十分了解。 任舒抬起头,目光隐晦地描摹着靳舟优秀的眉眼和五官,善意地开着玩笑。 “看来往后两天的行程还要多多仰仗靳律师了。” 靳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笑了笑,随意道:“大家互相帮忙就好。” 任舒的家教很严,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何以安则是因为训练的时候习惯了狼吞虎咽,没工夫说话。 所以正式开席之后,就安静了很多。 靳舟拿过江予淮的碗准备照例给她喂饭,那人却把碗往旁边挪了些,正好移出她手能碰到的地方。 靳舟扑了个空,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她。 江予淮没解释太多,只淡淡地说了句:“手已经好很多了,我自己吃吧。” 靳舟思索了一下,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想不出来是哪里的问题。 见江予淮确实能够正常地吃饭了,她也没再说什么,就由她去了。 饭后,时间还不算太晚,任舒提出要去散散步,何以安也没反对,说正好可以先踩点看看这边的民风,有助于明天开展工作。 靳舟自然是用眼神问江予淮的意见,那人越过她,冷冷清清地开口:“可以,正好消消食。” 小镇的现代化程度不高,就一条主街道,作用也大多是平时赶集,现在路边只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打麻将。 但胜在有一条小溪,还砌了河堤,风景不错。 走在溪边,何以安走在最前面,任舒和江予淮在中间,靳舟则是不远不近地落在后面。 一个算不上太奇怪,但也算不上正常的站位。 任舒突然开口问:“江医生是c市本地人吗?” 江予淮回:“嗯。” 任舒又似随口一提般看向靳舟:“靳律师也是本地人吗?” 靳舟还在思索着江予淮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走一块儿,自然也就没听清任舒说了什么。 江予淮好心地喊她的名字:“靳舟。” 靳舟回过神来:“嗯?” 江予淮语气不咸不淡地重复了一遍任舒的问题:“任警官问你,是c市本地人吗?” 靳舟没多想,开口回答:“是的。” 任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圈,没来由地察觉到一股奇怪的氛围,于是试探性地问:“靳律师和江医生是大学同学吗?” 末了又觉得冒犯,于是补充了一句:“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江予淮的目光没有波澜,淡定地看着河堤下潺潺的水流。 靳舟没察觉到异常,只当任舒是在夸她和江予淮感情好,于是笑了笑,开口道:“嗯,确实是在同一个大学认识的。” 任舒松了口气,现实之中遇见女同性恋群体的概率不是很高,大概两个人也就是关系稍微好一点的闺蜜罢了。 她又问:“一个是医学院,一个在法学院,那还确实挺有缘分的,说起来,靳律师一开始是怎么想到要学法的呢?” 何以安回头来看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好友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一时没想到万年铁树会开花这个方向去。 “家中母亲觉得这个专业不错,所以就学了。”靳舟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问题,注意力大半部分都在江予淮身上。 “原来是这样……” 任舒很懂得闲聊的分寸,话题总在几个人之间不远不近地打着转儿。 而江予淮也会在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语气平淡地接上两句,没让她的话落在地上。 靳舟依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当着外人的面,也只能一直憋着没问。 直到夜色深了,众人终于回到了那个小旅馆。 旅馆条件稍微好点的只有两间双床房。任舒和何以安住双床房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靳舟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受限于条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在走廊告别之后,两拨人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还没来得及顺手把门带上,已经有风吹过来把门关上了。 砰—— 很大的一声,震得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先进房间的江予淮也听见了这动静,却反常地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拿出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靳舟十分识趣地跟在这人身后进去。 卫生间很简陋,除了一个洗手池和一个用来放置洗漱用品的架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江予淮的手还没好全,放东西的时候也有些不太方便。 见此状况,靳舟立马把她手上的洁面乳和牙膏接过来,眼巴巴地道:“我帮你拿着。” 江予淮淡声问:“你进来干什么?” 靳舟抿了抿嘴唇:“伺候你洗漱。” ‘伺候’ 这个词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若是仔细去品,似乎还能品出点不纯不洁的味道。 江予淮的动作一顿,轻飘飘地抬起眼皮看她:“我自己可以,不用你伺候。” 靳舟一听,这哪行? 她不管不顾地将身子贴上去,讨好道:“我伺候自己的女朋友,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予淮没什么防备,被微微撞了一下之后下意识抬手去撑住墙面,手中的牙刷便落在地上。 靳舟连忙把人又抱回来,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身形是稳住了,但江予淮被靳舟圈在怀里,手放在那人的胸口,对方的嘴唇还紧贴着她的下巴。 有些暧昧的姿势。 江予淮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过来微嗔地看了靳舟一眼。 “放开我。” 干了坏事的人心头总是心虚的,靳舟也没注意到江予淮脖颈一侧的绯红,只下意识把人又放开。 “哦好。” 江予淮整理了一下衣服,将牙刷扔掉,重新又换了个新的。 靳舟在一旁乖顺地站着,看她刷完牙又准备要洁面,于是立马道:“我来!” 这一次江予淮没再阻拦。 靳舟小心翼翼地帮这人戴上发带,然后又将耳边的碎发一缕一缕地塞进去。 其中有一根发丝顺好之后不过几秒钟时间便再一次落了出来。 靳舟又用手指去拨弄它,它也依然直挺挺的,十分倔强,和生气时候的江予淮一样。 看着看着,靳舟忽然笑了一声。 江予淮从镜子里看她,目光带着疑惑:“笑什么?” 靳舟故作神秘地问:“你猜一猜?” 江予淮又扫了她一眼,不接话茬了。 靳舟也不觉得没趣,又眯着眼睛笑了笑,自顾自地道:“你的头发就跟你一样,生气都是直勾勾的,我觉得很可爱。” 江予淮轻描淡写道:“我没生气。” 靳舟不相信,又轻轻地戳了戳那缕发丝:“可是这里说你在生气。” 江予淮嘴角勾了勾,又被隐隐压下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还洗不洗?” 靳舟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眉心还拧着,于是识趣地小声说了一句:“洗。” 靳舟老实下来了,认真地帮江予淮做起了洁面。 江予淮闭上眼睛,温热的水流从脸上洒过,然后是绵密的泡沫。 担心弄湿头发,靳舟的动作很小心,避开眼睛和口鼻,简单清洁一下之后又用洗脸巾擦了擦。 洗完江予淮正准备睁开眼睛,又听见靳舟说话。 “等一下,我帮你擦脸。” 她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继续动作。 视线被遮挡住的时候,听觉和触觉感官便变得十分敏锐。 江予淮听见玻璃制品的盖子被拧开的声音,还听见了靳舟轻柔的呼吸声。 眼前忽然暗了一下,一抹凉意在她的脸上晕染开来,然后又迅速融化升温。 水乳质地的护肤品不会自己产生温度的变化,江予淮很清楚,她感受到的是那人手心自带的热度。 暖暖的,很舒服。 靳舟的动作放得很轻,大概是怕弄疼了她。 这点力度,确实不疼。只若即若离地勾起一股痒意,从心底而来,无处探寻的痒。 江予淮下意识地想退开一些,又感受到一股力自腰间而来,让她紧紧地贴在靳舟的身前。 她下意识地抬起下巴,然后便迎上一抹温软。 是靳舟吻了上来。 自从上次发生关系以来也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了,靳舟的心中总是端着一盆火,静待着一点干柴便可以点燃。 但这家小旅馆隔音不太好,站在这里还能听见隔壁房间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她本没有打算在今晚做些什么。 只在刚刚那几分钟的时间里,靳舟的思绪转了好几个弯。 江予淮单手拉着她的衣角,眉眼十分放松,像是一个洋娃娃般,一副完全依赖于她的状态,乖巧而又惹人恋爱。 想…… 脸上的泡沫被洗净之后,江予淮的皮肤更加柔软顺滑。 她的嘴唇欲拒还迎地微张,细长睫毛轻轻颤抖,还有发梢上一滴欲落未落的水珠。 想…… 靳舟收紧了放在江予淮腰间的手,将人狠狠地逼向自己,直至没有丝毫间隙。然后又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以。 但下一秒——怀中的人却扬起下巴。 这一瞬间,心中再没什么可以不可以,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吻她。 久旱逢甘霖,深吻持续的时间意想不到的久,以至于江予淮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依靠着靳舟才能勉强站稳。 如果不是那一声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这个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砰砰—— 门外的人十分有礼貌,只敲了两下。 靳舟不想搭理这动静,只轻轻地在分心的人唇上咬了一下。 差不多有几分钟的时间过去,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房间的灯却还是亮着的。 任舒疑心是刚刚的动作太轻,靳舟和江予淮没有听见,于是十分耐心地又敲了敲门。 砰砰—— 靳舟还想故技重施,江予淮推了推她,一边喘、息一边道:“去开门。” 靳舟不情不愿地放开她:“哦” 打开门,看见门口是才分开不久的任舒,靳舟维持着基本的礼貌问:“有什么事吗?” 开了口,靳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有些明显,于是浅浅地咳了一声。 任舒柔声道:“靳律师是感冒了吗?以安那边好像有随身携带感冒冲剂,需要我叫她拿一点过来吗?” 靳舟自然不是感冒,也用不着喝药,她谢绝了任舒的好意:“不用了,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任舒向来懂得进退得体,既然靳舟已经拒绝了,她便没再多说,只将手上拿着的一盘蚊香递过去。 “旅馆的蚊子有些多,我刚刚去老板那边要了两盘蚊香,顺带也给你们带过来一盘。” 乡下这方面确实需要注意一些,江予淮的皮肤又比较敏感,任舒送来的这盘蚊香算得上实用。 领了别人的好意,靳舟也不好再绷着脸,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了。” 任舒将手收回去:“不客气。” 按理来说,现在话也说完了,东西也接受了,任舒应该回去了才对。 但靳舟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自己的脸上扫过,好像想说点什么。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任舒试探性地开口:“靳律师的嘴是怎么了?” 靳舟被问的有些尴尬。 但任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似乎只是礼节性的关心。 但考虑到只是第一天见面,靳舟只开玩笑般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吃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有些过敏了。” 任舒没有怀疑,又关心了两句,都被靳舟四两拨千斤地打发了。 砰—— 再次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江予淮已经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了。 靳舟去洗了个澡就打算上床,然而刚准备躺下来,背还没挨着床,身后便传来冷淡的声音。 “下去。” 【📢作者有话说】 靳律师:不好背后凉凉的 江医生:慢走不送吧您勒 72 ? 72 ◎如果一笔代表一个月,就是十三年。◎ 一米五的床对于两个人来说确实有些太窄了, 更何况江予淮的手臂还受了伤。 靳舟悻悻地从床上下去,然后上了隔壁床。 江予淮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但在清晰听见另一边的床上传来被子的摩擦声时, 嘴唇抿得又紧了些。 睡前, 靳舟有些不舍地对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背影道:“晚安。”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夜间下过雨,但第二天早上天气已经变得晴朗了许多。 奥迪不适合开山路,上山的时候四个人都坐上了何以安的吉普车。 驶出镇上的时候任舒关心了一句:“靳律师的过敏好了吗?” 江予淮眼神平淡,没有开口接话。 靳舟礼貌地回答:“好的差不多了。” 何以安也从后视镜里看她:“你过敏了?” 本就只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此刻何以安又问起来, 多少有些尴尬。 靳舟扫了江予淮一眼,见这人没反应, 于是只模模糊糊地应了句:“嗯。” 路上又随便聊了些话题, 直到平坦的水泥路走到尽头,也终于来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维溪村。 何以安已经提前打听了冯志南家的地址。 下车之后还要走大概半个小时。 维溪村的路都是乡村小道, 泥土和石头混在一起便成了路,两边都是长得齐腰高的野草,再加上昨晚下了雨,路很不好走。 何以安和任舒还好,都是经过魔鬼训练的人, 这么点泥泞不算什么, 在前面打头。 靳舟和江予淮则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吊着。 靳舟的核心力量不错,总能在即将跌倒的前一秒钟调整姿态, 化险为夷。 江予淮本就有一只手受伤,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起平衡来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靳舟担心地望向她:“还可以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江予淮摇了摇头:“我先试试吧。” 江予淮全神贯注地分辨着脚下踩着的是实心的泥土还是虚掩的树叶堆。 靳舟没再坚持, 只是余光一直留意着这人的动作。 何以安在前方远远地喊了一句:“已经能看到了, 再坚持一下!” 靳舟也远远地回:“你们先过去, 我们就来!” 话音刚落,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 靳舟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予淮,就见这人似乎是踩上地上的落叶堆之后,脚滑了一下,重心猛然向后,眼看就要摔倒。 没来得及出声,靳舟立马上前扶住她的腰。 电光火石间,江予淮也同样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靳舟。 总算是没有摔倒,但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却十分强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中缓过来。 这条山路坡很陡,狭窄的小路一旁是一条河,要是摔倒了后果不堪设想。 靳舟的背上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在江予淮的身上四处看了看,紧张道:“有没有事?” 江予淮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声安慰:“没什么,别太过紧张,我不是小孩子。” 靳舟瞪了江予淮一眼,觉得这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出言恐吓:“你知不知道这边有多危险,摔下去给你摔成鼻青脸肿的丑八怪信不信?” 江予淮还想说点什么,但靳舟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逞强了,直接拉紧她的手往前走。 两个人在一起时平衡性比一个人还要难以维系得多,但靳舟就像毫无察觉一般,硬是靠着那过人的核心力量把江予淮带着往前走。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可靠温度和在一片寂静中有些扎耳的沉重呼吸声,江予淮心中那抹不起眼的小怨念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又过了几分钟,四个人在一栋老宅子面前汇合了。 这栋坐落在小村深处的宅子完全是由泥土堆砌而成的,风吹日晒之下,泥土墙已经垮了一半。 原本的房间里杂草丛生,蜘蛛网密布,整体看起来十分破败,一看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回来住过了。 看着面前这近似废墟的建筑,任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里能找到线索吗?” 何以安也不太确定:“先碰碰运气吧。” 靳舟和江予淮倒是没说什么,各自分开去房间里了。 刚进入房间,靳舟就看见了一个烟囱状的土堆,她推测这里应该是厨房。 房间里除了一些缺口的旧瓷碗之外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后面的一扇门看起来有些突兀。 那道门上了锁。 按理来说,厨房这个位置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上锁的,靳舟特地去屋外转了一圈,发现也并非是通往外面的某个出口。 靳舟打开电筒对着锁芯观察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机械锁,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已经有些生锈。 随手捡起路边的砍菜刀一敲,锁扣便弹开了。 将锁具卸下来,靳舟打开门,走进了后面这处算得上隐秘的小隔间。 与整个破败的宅子比起来,小隔间的情况算得上是非常不错了。 顶上在泥土墙的基础上加盖了层铁板,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整个空间还算宽敞,地面上是两个整块石板镶在一起,中间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下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 整个房间不能透气,站久了之后便隐隐约约有股恶臭气息传来。 靳舟猜到这个小隔间是用作什么用途了——猪圈。 猪圈农在农村里面算不上稀有,但她也没急着走,又打开手电筒四处观察了一圈。 墙面上似乎有些划痕,但一横一竖地放在一起也没什么规律,只有一旁歪歪扭扭的正字看得稍微明了一些。 大概是幼时的冯志南和冯志行学习写字时的乱涂乱画。 猪圈的一角堆着几件脏脏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垃圾,靳舟捡起来,上面打着补丁,底下还钻出几只小老鼠。 靳舟回到刚刚进来的位置时,何以安和任舒都已经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江予淮也出来了,手上拿着个泛黄的本子。 何以安率先问:“有什么发现吗?” 靳舟摇头道:“我去的地方是厨房,后面有个猪圈,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何以安微微点头,主动说起自己的发现。 “我去的房间是卧室,在里面找到了一本小学六年级的教材和纸笔,还发现了几张合照,一男一女和两个小孩子,应该就是冯志南两兄弟。” 说着她把手上的东西递出来供大家观看。 靳舟将那本蒙着灰尘的小学六年级语文书接过来,翻开看了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铅笔写着字,但却泾渭分明地分为两种字迹,一个歪歪扭扭一个成熟工整。 任舒紧接着道:“我找到了一本日志,貌似是专门记载冯家大事的。” 翻开日志一看。 1900年房子由冯志南的爷爷冯报业修建。 1940年冯报业去世,这栋房子被传给了冯志南的父亲冯光保。 1976年冯光保四十岁,讨了个老婆。 1979年冯家诞生一对双胞胎,也就是冯志南和冯志行。 大家的情报分享完,都没什么特别关键的线索,只剩下江予淮。 任舒转头过去看江予淮:“江医生,你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江予淮神情专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有人问起,才冷静地开口:“冯志行的溺水应该另有隐情。” 关乎冯志行的行踪,靳舟总是分外敏感,她追问道:“什么隐情?” 江予淮将手中泛黄的本子拿出来。 “这是我在柴火堆下面找到的两个本子,里面写的是日记,不出意外的话,主角应该是冯志南和冯志行本人。” 任舒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立马将左边的本子摊开来。 何以安也立刻将右边的本子摊开对比。 每篇的开头几乎都是,今天爸爸和妈妈 左边的本子被写满了,右边的本子则是寥寥几个字。 但无一例外地是,两边的本子上面的字迹都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孩子写出来的,要努力分辨才能勉强分辨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靳舟皱了皱眉。 如果说刚刚她看见那本教材上的字还以为是冯志南冯志行各自划下的笔记的话,那现在这个想法就被完全推翻了。 因为那上面明显有一处字迹是工整的,这处字迹是谁写的? 老师?还是—— 任舒问:“你们觉得哪一个笔迹是冯志南的,哪一个笔迹又是冯志行的?” 何以安思索片刻答:“右边这本是冯志行的,因为他患有精神分裂症,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书写出的字句逻辑不通。” 任舒点了点头,拿起冯志行的日记翻阅。 靳舟要去拿冯志南的日记本,江予淮却按住了她的手。 靳舟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她:“怎么了?” 江予淮眉心微拧着,这是她在思考的表现:“我有个猜测,溺水可能是人为的。” 靳舟顿了一下:“人为的?” 何以安也将目光投过来,毕竟找到证实冯志行还存活于世的证据就是她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怎么说?” 江予淮眼中微光潋滟,翻开夹杂在日记本当中的某一页:“这里,冯志南提到了‘爸爸不想要哥哥’,后面也提到‘爸爸总是打哥哥’。” 众人跟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从字迹上勉强分辨出了江予淮所说的话。 冯光保不喜欢冯志行,这算是一个全新的线索。 何以安陷入了思索:“如果没有找到尸体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冯光保扔掉冯志行之后伪装成小孩失足落水的样子呢?” 江予淮持有不同的意见:“比起扔掉,我更倾向于是冯光保卖掉了冯志行。” 任舒没发言,毕竟她来到这里就是怀疑这桩案件与m市的连环拐卖案有关。 何以安皱了皱眉,显然也想到了任舒的来意,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靳舟却又开口了。 “我也赞同江医生的看法。” 听见靳舟的声音,江予淮的目光虚虚望过来。 当着众人的面喊江医生这个称呼,靳舟莫名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了一声。 “我找到了几件遗留下来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打着补丁的,由此可见冯家的经济条件不算很好。” “如果能横下心来将冯志行扔掉,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人直接把人卖掉呢?还能入账一笔不菲的收入。” 何以安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刚刚在房间里没发现衣服,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任舒也道:“我也没有看见过,还以为是冯志南离开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江予淮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过来:“舟舟,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 要是四个人都一起挤进去,猪圈的面积就显得有些过于狭窄了。 是以只有何以安一个人进去了,弓着身子找到了那几件衣服拿出来。 江予淮只浅浅地扫了一眼,立马就有了判断:“这几件都是女士衣服。” 靳舟愣了一下,再看一眼发现确实如此。 这些打着补丁的大多都是粉色和红色的t恤,质量一般,但看的出来都是女装。 何以安有些迟疑道:“这些衣服属于冯志南和冯志行的妈妈?” 江予淮没继续说话,又进了那个狭窄逼仄的空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出来。 再出来时她的眉头紧皱着,表情十分严肃。 见江予淮沉默,靳舟试探着问:“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江予淮目光低垂着,说出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象过的话。 “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不仅仅是猪圈,还是这些年来冯志南的母亲居住的地方。” 听见这句话,靳舟突然想明白了那本六年级语文书上工整的文字从何而来。 是冯志南和冯志行的母亲。 一个识字有文化的女性,对于这样的家庭环境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既然冯志行既然已经确诊精神分裂症,那么他的母亲有没有可能也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呢? 那么有没有可能,冯光保和他所谓的媳妇也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拐卖或是□□呢? 想到这里,靳舟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到泛白:“你的意思是——冯志南和冯志行的母亲被冯光保囚禁起来了?” 江予淮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沉重:“墙上有三十一个正字,如果一笔代表一个月,就是十三年。” 此话一说出口,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1976年到1979年,是三年。 1979年冯志南和冯志行出生,再到冯志行‘溺亡’,中间过去十年。 加起来刚好十三年。 也就是说,这位女性很有可能被囚禁了十三年。 何以安自言自语道:“如果她并非自愿和冯光保结成夫妻,那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任舒抬头看她,语气严肃道:“不排除这位女性是被通过人口倒卖的形式流落到这个村子里的可能性。” “毕竟如果冯光保能找到渠道卖掉冯志行,就意味着他先前可能已经与拐卖的涉案人员有过接触,甚至产生过交易。” 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和牲口一起生活十几年,是一种怎么样非人的体验呢? 女性的共情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只是想到这一种可能,在场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重。 何以安用证物袋将有用的东西通通收走,然后又道:“去附近打听一下吧,说不定还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众人兵分两路,靳舟跟着何以安一起,江予淮则是跟着任舒一起。 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里打工去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老人家,房屋分布也比较分散。 靳舟和何以安沿路问过去,提起冯光保一家人,村里人大多都不愿多说。 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在门口坐着的老爷爷,老爷爷正眯着眼睛打盹。 见此状况,何以安开口打招呼:“老爷子,可以跟您打听点冯光保家的事儿吗?” 老爷爷把眼皮子睁开,上上下下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冯光保?不都死这么多年了吗?你们问这个干嘛?” “我是c市警”何以安想亮身份解释。 靳舟抬手打断了她,笑着跟老爷子说:“我们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冯光保是我舅爷爷的侄子。” “我们想来看看老人家现在是不是安好,来了才发现房子里已经没人了,方便的话您可以跟我们讲讲,他们去哪里了吗?” 老爷爷提着个老式烟斗嘬了一口,这才开口:“冯光保一家人呐,死的死,走的走,早就不回来了。” 知道有戏,靳舟又跟着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爷躺回去不紧不慢地道:“冯光保嘛,前几年得癌症死的。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溺水死了,另外那个独苗也很久没回来过了。” 靳舟和何以安相视一眼,急忙开口问:“溺水死了?那尸体找回来了吗?” 老爷爷吐了一口烟雾:“那倒没找见过,那么大一条河,哪能找的到尸体呢?” 靳舟和何以安对视一眼,心绪微动。 而另一边,江予淮和任舒也来到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 门外有几只鸡在地里悠哉游哉地散步,顺着楼梯上去就到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个奶奶正在洗手台上洗衣服。 见到两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奶奶有些警惕:“你们是?” 任舒十分礼貌地开口:“奶奶您好,我们是路过的,想找您要口水喝。” 奶奶见她们确实只有两个人,于是便招呼她们坐下来,进去端水了。 端过来的是山泉水,江予淮胃不好,只微抿了一口便没再继续喝了。 任舒倒没什么架子,直接接过水瓢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三个人在院里坐着话起了家常,没过几分钟,任舒便连奶奶的两个女儿在市里哪个学校教书都打探到了。 “小江啊,你在第一人民医院当医生?那可得给奶奶好好看看这个腿,老是疼。” 江予淮微笑着起身:“好,我来帮您看看。” 奶奶乐呵呵道:“好~” 询问了一下症状,江予淮大概清楚什么情况了,柔声道:“奶奶,可能是您屋子里太潮湿了,感觉到疼痛的话,就尽量避免活动,注意保暖,可以适当通过热敷来缓解。” 奶奶眼里带着笑意:“谢谢你了小江!” 江予淮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奶奶。” 说的越多,奶奶对两个女娃子也越来越满意了。 性格这么好,长得又漂亮,如果不是自己家也是两个女娃,奶奶都想让她们当自己媳妇了。 不知道聊了多长时间,奶奶突然开口戳破了两人的来意。 “你们两个女娃是有什么想打听的事情吧?直说就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任舒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奶奶点了点她的鼻尖:“你都说了你是警察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任舒坐得端正,语气严肃了些:“村西的冯光保家十年前有一个孩子溺水早亡了,您听过吗?” 提起这件事,奶奶的面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听过。” 见奶奶的语气不太对劲,江予淮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问:“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情?”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是有点儿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过我以为这件事情永远没有人会再提起了。” 江予淮的眼神平静温和:“奶奶有什么猜测,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奶奶看了她一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件事闹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之后大家都不怎么提起。但我一直都怀疑冯光保把那个娃娃卖了,怕被人耻笑才对村里谎称是孩子溺水了。” 任舒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接话:“您怎么会认为他把他的儿子卖了呢?” 奶奶摇了摇头:“村里人都知道,冯光保这大儿子脑子不正常,他自己也不喜欢这孩子。” 这倒是与先前冯志南日记本中的内容对上了。 江予淮思索片刻,又问:“那冯光保的老婆,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不能说没有,但也确实没见过几面……”奶奶的表情有些为难,半晌才道,“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倒是有人比我更了解。”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主要是剧情 73 ? 73 ◎太敏感了。◎ “冯光保这人在咱们村里挺臭名昭著的, 前半辈子游手好闲,四十岁了突然接了个有文化长得又好看的媳妇回来。” “村里的人都只在酒席上看过他娶的这媳妇,只有隔壁的徐春霞当时年龄小, 被叫去帮忙伺候新娘子。” “不过徐春霞这两年住在城里, 明天上午估摸着会回来一趟, 你们可以到时候再来找她。” 几人在村子里面耽搁了不少时间,再回到镇子里的时候又是傍晚了。 吃过饭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就在溪边生了堆火,搭了几个小板凳一边坐着吹风,一边整合今天得到的证据 何以安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明天还得再上山一趟, 能不能取得突破就看徐春霞对冯家的事情知道多少了。” 任舒一边观察着手上的几张照片一边道:“今天的奶奶说徐春霞和冯家媳妇的关系不错,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能找到点实质性的线索。” 江予淮还在认真地翻阅着那几个泛黄的册子。 靳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心中却在思索着另外的事情。“任警官,你认识秦律师吗?” 任舒转过头来看靳舟, 目光中有一丝惊讶。 靳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友光律师事务所的秦越律师。” 任舒点了点头:“最近在办的案件确实和秦越律师有些接触,怎么,靳律师和秦律师也是熟人吗?” 靳舟的目光微敛,心中的猜测得到应证。 上次秦越所说的接手的拐卖儿童案的委托,果然就是任舒在负责。 靳舟只笑了笑:“工作上和秦律师有些接触, 还算聊得来。” 任舒眉眼弯了弯, 轻声赞同道:“秦律师确实是个认真的人,工作做的很出色。” 说完这句话, 靳舟沉默了一会儿。 任舒的目光投过来,语气柔和:“靳律师有什么想问的, 可以直说无妨。” 她是个聪明人, 很轻易便看出了靳舟的犹豫。 既然对方都看出来了, 靳舟也就不再扭扭捏捏了。 “任警官这次来c市的直接原因是什么?” 任舒没有隐瞒。 “我最近在侦查m市的连环拐卖案,犯罪集团第一次实施犯罪行为是在1985年,目前被查证的第二次犯罪的时间是在2006年,两件案子之间刚好过了最长追溯时效。” “‘冯志南’被抓获时位于m市合尺乡,而其兄冯志行的溺亡时间正好在1990年前后,那日以安跟我提起这件事,我就上了些心。” 靳舟明白了任舒的意思,如果冯志行曾经被拐卖过,而实施犯罪的又恰好是这个犯罪集团,那中间的追溯时长就会重新计算,关于刑罚的考量也会变得不同。 靳舟开口试探,语气带上了些许尖锐:“这两件案子相关的可能性不算大,任警官不怕浪费时间吗?” 任舒目光微凝,头一次在靳舟面前展现出工作时的严谨作风。 “不去实地考查,怎么确定到底是能有所收获还是真的在浪费时间呢?” “我的老局长曾经说过一句话,面对无法确定的事情,只要对每一个可能性都认真求证过,那便是问心无悔。” 靳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表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任警官知道燕镇吗?” 任舒也没觉得靳舟的话题转换快,表情自然道:“燕镇是m市的下辖乡镇之一,经济有些落后,有什么问题吗?” 靳舟站起身来:“我有位委托人的老家在燕镇,她是被拐卖过去的。而前两天,我了解到还有一位女性曾经被拐卖,养父母也在燕镇。” 靳舟没说。 秦越接手的那桩拐卖案,犯罪嫌疑人既然选在m市的汽车客运站中转,那女童最终被运往的地方大概率是m市市内—— 有没有可能同样也是燕镇呢? 任舒皱起了眉。 国内拐卖的案子频频发生,买家往往都来自于贫困落后地区,受落后生产力的限制,这些地方的人们都极其注重传宗接代。 他们倾尽整个家庭的积蓄去和人贩子交易,有生育能力的买来一个媳妇,没生育能力的便直接买来一个孩子当作养子。 为了控制被拐卖的人口,买方家庭会采取各种手段限制她们的自由,其中最为常见的便是邻里甚至是整个村子的人都互相帮忙盯梢。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害人的出逃几率会大大降低。 而与之相对应,会出现这种包庇情形的村落,违法犯罪被视作常态,买卖人口的行为就绝不会单单只出现在其中一户人家。 通俗易懂地讲,这些地方通常都是拐卖行为滋生的窝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燕镇——难道竟然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拐卖窝点? 任舒背后涌上一阵凉意,她沉思片刻:“回去之后,我会前往调查。” 何以安同样也十分重视:“靳舟,回去之后,你把这两位受害者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去了解情况。” 靳舟点了点头:“好。” …… 江予淮一直在借着路边的微光反复阅读着手上的小册子,眉心微微蹙起,表情认真,像是没有听到三人讨论的声音一般。 靳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好一会儿这人也没有察觉到。 靳舟觉得有些好笑,俯身下去,故意凑近去看册子上的内容,然后在她的耳边用气声问:“在看什么呢?” 溪边的夜风总带着阵阵凉意,江予淮体虚,坐久了本就感觉到身体有些冷。 此刻看得正专注,却有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打在颈侧耳廓的位置。酥酥痒痒的,她几乎是瞬间就被电得轻颤了一下。 但随着靳舟的动作,另外两个人都看过来,显然也很是好奇她到底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江予淮不好再当着众人说什么,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句:“我好像找到了冯家的账册。” 何以安十分惊讶地站起身来:“账册?!在哪里发现的?” 既然发现了账册,上面就很有可能会有大笔支出的记载。 所以何以安一时有些激动。 但江予淮还没回答,空气中先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嘶——” 怪声是靳舟的口中发出的。 何以安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人的眉心拧紧了一瞬,然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任舒见靳舟表情不太对,开口关心道:“靳律师,怎么了?” 靳舟干笑着回答:“没什么,踩到石头了,有点痛。” 任舒当真以为她被石子硌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听说乡下的石子可以疏通经脉,没什么坏处。” 靳舟当然不是被石子硌了。 她承认自己在江予淮的耳朵边吹气是有逗弄对方的心思在里面。 但江予淮的报复心显然比靳舟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虽然这人的神情十分淡然,嘴角还挂着笑,但在众人没看见的地方,她的手正拧着她腰间的软肉。 不痒,但疼。 任舒说完之后,江予淮还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靳律师身体不好,多来几次就好了。” 多来几次,那真的就要演不下去了。 靳舟小声问:“江予淮,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江予淮面色不变,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靳舟倒吸一口凉气,抓住江予淮捣乱的手,低声跟她求饶:“江医生,江姐姐,我真的不行了,你别来了。” 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一声轻笑,江予淮没说话,但低头显然起了作用,她果真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靳舟长出了一口气,不住地揉着腰间那块被揪红的皮肤,好半天才缓过来。 另一旁的两人没注意到江予淮和靳舟的动作,只当两人在说笑。 报复的目的达到了,江予淮没再看靳舟,回归正题继续开口解释道:“任警官白天发现的那本日志,上面有些零零散散的记载。” 日志是任舒找到的,封面页是唯一一篇空白页,上面歪歪扭扭地记载着冯家的大事。 而剩下的,称之为一本日历或许更为合适。 但这本日历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台历。而是每年的日历被粗糙地用线缝在一起。 纸张的质量不算好,上面还打着各个信用社或是男科医院的广告,眼花缭乱的。 而入账出账的记录也隐藏在各个广告当中为数不多的白框里,只是粗略翻看一下的话,显然是极其难以察觉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任舒白天在车上复盘的时候,才会匆忙间直接将其当作广告忽略了。 何以安将日志拿起来,借着光看了一阵子,又将其递给任舒。 任舒打开手机的电筒,仔仔细细地扫过纸张上的内容。 购入母鸡2只,支出8元。 卖出玉米500斤,收入45元。 购入猪仔1只,支出100元 一页一页地看下来,从初始页数到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地记了不少东西。但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的细碎花销和支出,没见着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任舒和何以安都下意识地望向江予淮,期待于她会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江予淮也没让她们失望,微微启唇道:“这本日历当中包含有从1950年到2000年每一年的记载,但却并不完整,里面少了两页。1976年和1989年。” 听见江予淮的话,任舒立马打开日志求证,翻到指定的页数之后,她果然发现了不对。 1975年过后就直接来到了1977年,两张日历之间还能发现缝合处残留的纸渣。 1976年的那一篇日历不知所踪,1989年的也同样是如此。 很明显,有人将这两页撕掉了。 任舒的反应很快:“1976年是冯光保讨到媳妇的那一年,1989年是冯志行十岁溺水失踪的那一年。” 靳舟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江予淮道:“所以——上面很有可能有大笔金额支出。” 江予淮点头认同了她的想法:“正是这样。” 何以安和任舒对视一眼,立马道:“回去之后,我会去找专门的技术人员帮忙,看看能不能复原出这两页上面的字迹痕迹。” 话是这么说,但何以安却没坐的住,马上就起身去一边打电话了。 任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独自去了一旁。 在场就只剩下靳舟和江予淮了。 靳舟低头看江予淮,压低声音埋怨:“你刚刚掐疼我了,知不知道? 江予淮淡淡地回:“知道。” 靳舟用眼神装可怜:“那你还那么用力?” 江予淮抬眼看她:“我故意的。” 靳舟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得出话。 江予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悠悠然道:“谁让你先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靳舟嘀嘀咕咕道:“明明就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江予淮的目光微微收敛:“是吗?” 靳舟理不直气也壮:“是啊,而且昨天晚上是谁不让我上床嗯。” 靳舟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本就俯下身子在说话,此刻江予淮只略微用了点力一扯,她就站立不稳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偏偏靳舟还敏锐地察觉到耳垂处传来一阵湿湿热热的感觉,与这种感觉一同前来的,还有—— 江予淮温软的嘴唇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的舒适感,以及那股熟悉的气息凌乱不稳地扑在耳后时酥酥麻麻的异样感。 靳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太对劲,但闭嘴的时机却有点太迟了。 半个急促的气声,连带着后半个嗯字一起被咽进喉间,最后化作一声暧昧不明的低、吟。 江予淮离得最近,将这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她将指尖埋在靳舟的乌黑长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起发丝,话音中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不是说我太敏感吗?怎么感觉靳律师的反应比起我来,还要更加夸张呢?” 靳舟被说的耳热,但好在一片夜色之中,江予淮应该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 靳舟顿了顿,好像怎么说下去都没办法在这一个回合里面扳回一城。 她抬眼看了看任舒和何以安离开的方向,两人都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靳舟索性贴得更近了些,大着胆子道:“我是敏感,但也是因为你对我的诱惑力太大了,你自己不知道收着点儿吗?” 这句话来得毫无道理,还带着一丝不痛不痒的谴责。 江予淮被问得愣在原地,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靳舟一看自己占了上风,更起劲了,继续说着没脸没皮的话。 “你刚刚坐在这里看那本台历,一篇一篇地翻着页,我就觉得你认真的时候很迷人,手指也很好看。” “她们都在佩服你总能找到关键点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 江予淮抿了抿嘴唇:“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很聪明,很细心。也在想——” 说这话时,靳舟蹭了蹭江予淮的鼻尖,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一下,眼神直勾勾的,却给后半句留了个白。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而逐渐沉重的呼吸,已经代替靳舟的嘴,将未尽的半句语义表达了个彻彻底底。 江予淮的目光下移,路过纠缠在一起的鼻尖,最终定格在闪烁着水光的嘴唇上。 她没说话,但清浅的眸子里似乎也染上了些别的色彩。 沉默——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视作邀请。 靳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江予淮的邀请。 她贴上那处温暖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舔舐,温柔地磨蹭,再长驱直入。 身处在一片模糊不明的夜色中,头顶是几乎能够看得清星星的天空,身旁的溪水清澈见底,柴火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劈里啪啦的声音。 气氛正好,两人都投入到有些忘我。 空气中交缠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搅动交缠的水声也不再隐秘。 “嗯……” 江予淮被吻到身体发软,氧气都似乎变得稀缺起来,她有些无力地推着靳舟的肩膀。 靳舟觉得不够,放在江予淮脑后的手又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以便能更加深入。 就在这时。 “咳咳——” 听见这个声音,江予淮的反应很大,直接一顺手将靳舟一把推下去了。 原本还在香香软软的怀里坐着,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靳舟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神茫然地坐在地上。 江予淮抬眼看去,何以安就在远处站着,‘忙碌’地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一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尴尬。 但江医生一向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她面色如常地把地上那人扶起来,低声提醒道:“何以安回来了。” 靳舟这才看见何以安正朝这边走过来,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坐了。 何以安回来之后没说话,只有目光时不时地从两人身上扫过,似乎是在憋笑。 靳舟假装在回复手机上的工作信息,心中却一直回放着刚刚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画面。 大概是憋得太幸苦,何以安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声。 “噗咳咳咳咳,嗓子有点不舒服。” 好丢人。 靳舟装不下去了,心如死灰,手指都懒得在屏幕上再拨动两下。 就在现场气氛极度诡异的时候,任舒回来了。 “感觉有点口渴,就去附近找了找店铺买了几瓶水喝。” 任舒把手上的几瓶矿泉水依次分发给众人,剩下靳舟那瓶留到了最后。 “靳律师,这是给你的。” 靳舟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提起精神道:“谢谢任警官。” 在场没人提起刚刚的事情,任舒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笑着说了句:“不用一直叫任警官,叫我任舒就好。” 靳舟抬起头来看她,也觉得一直这样叫显得有些生分,于是道:“好的,你叫我靳舟就好。” 任舒活跃场子的能力十分不错,虽然在场几人心里各怀鬼胎,但她回来之后气氛就活络了许多。 只不过有人存心引导,话题自然就会不自觉地往八卦的方向发展。 “你们是怎么看待同性恋群体的?”任舒第一个看向的人是何以安。 何以安思索片刻,然后才回答:“同性恋与异性恋本质上来讲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看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任舒有些惊讶,笑道:“没想到看起来像个木头一样的何警官对于这种事情竟然也有着这样通透的理解,该不会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何以安沉默了几秒,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不会谈恋爱,又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 “哦?” 任舒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显然是不太相信何以安这个解释。 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放过她,将下一个目标转向了江予淮:“江医生呢?” 江予淮语气平静地将现代医学对同性恋的定义照搬过来。 “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取向,表现为个体对同性别成员产生持久的情感、浪漫或性吸引力。” 任舒感觉得出来,这明显是一个没有期望对话再发展下去的回答。 于是她只浅浅地笑了笑:“江医生还真是严谨” 其实在某些时候,任舒好像能从江予淮的身上感觉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敌意。 但对方向来有礼貌,也并没有因此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所以任舒总是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就如同现在一样。 任舒压下心中的疑惑,转头看向靳舟:“靳舟,你呢?” 靳舟还在揉着刚刚被摔到的腰,被叫到时愣了一下:“什么?” 任舒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这次语气带上了一点忐忑。 靳舟随口回答:“就是喜欢同性的群体,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不正常。” 任舒无意识地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然后又拧上:“那如果你身边有这样的人的话,你会不自在吗?” 靳舟开了句玩笑:“这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任舒松了口气,鼓起勇气看向靳舟:“那如果我说我是女同性恋,而且对你很有好感呢?你会——感觉讨厌吗?” 【📢作者有话说】 参考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是觉得现在这种程度的剧情能接受还是说更希望剧情一笔带过呢? 74 ? 74 ◎明天回去做,可以吗?◎ 虽然任舒的表情突然变得了认真起来, 但靳舟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在开着玩笑。 直到听见对方说出‘对你很有好感’这几个字,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意外。 江予淮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甚至还拧开瓶盖, 浅浅地喝了一口矿泉水。 空气凝结, 只有远处山林中不知道是什么鸟发出的声声鸣叫,越发衬托得场上安静了起来。 何以安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和任舒已经是很多年的好友了,但对方向来很有主见,很少会找人商量自己的事情,自然也包括感情方面。 所以她也是刚刚才知道任舒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情。 喜欢上谁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问题就在于——任舒喜欢的人注定不可能会给她回应。 何以安看了看对面的江予淮,又看了看自家好友, 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顿了几秒, 靳舟终于开口了:“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任舒愣了一下, 她想过靳舟可能会拒绝自己,但却从没想过会是以这个理由。 “有女朋友了?” 靳舟大方地承认:“嗯,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联系起之前靳舟说过她和江予淮是大学同学的事情,任舒有些迟疑道:“是——江医生吗?” 靳舟转头去看江予淮,目光温柔而平和:“嗯, 我追的她。” 任舒压下心底的苦涩, 勉强笑了笑:“那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也是。” 靳舟的语气十分温和, 但任舒能听得出,里面多了些距离感。 作为经常来往于各种社交场合之间的人, 任舒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更是从来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但这次有些特殊,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被拒绝。 任舒想重新再挂上那副游刃有余的微笑,可怎么样似乎都有些难以办到。 好在没过多久,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她终于可以找个困乏的借口回小旅馆了。 任舒说要离开之后,何以安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也跟着离开了。 于是还坐在火堆旁边的就只剩下靳舟和江予淮了。 靳舟假装着看手机,实则目光一直关注着坐在前方的江予淮。 江予淮没说话,从刚才开始就拨弄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人走了多久,她们这样的状态就持续了多久,靳舟有些忍不住了,刚想开口问。 江予淮却先一步说话了:“在看什么?” 靳舟没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理直气壮地问:“你在看什么?” 江予淮一脸淡然地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面对着她:“今天的时事新闻。” 靳舟把眼睛凑近些看。 ‘今日f国总统访问’ 今日我国科学家屠呦呦 还真是今天的时事新闻。 她在担心江予淮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吃醋生气,结果这人倒好,在这坐着悠哉游哉地看了半天的时事新闻。 靳舟咬牙切齿地问:“我该夸夸你吗?” 江予淮反问:“夸我干什么?” 这人装傻充愣起来很是厉害,偏偏刚刚的事情又是靳舟不太占理,她目光游移道:“你刚刚明明听见她说话了。” 江予淮点头,淡淡地应声:“嗯,听见了。” 靳舟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你就这个反应?” 江予淮抬眼看她:“你想要什么反应?” 靳舟目光垂下去,看着摇曳的火焰问:“你怎么不吃醋啊?” 江予淮沉默了,表情藏在一片暗色里。 靳舟偷偷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情绪。 她也没说话,把板凳挪到江予淮的旁边,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背上。 这时候,江予淮突然偏头看过来。 靳舟小心翼翼地迎上她的眼神问:“你生气了?” 江予淮摇摇头,想了想,又轻轻吐出几个字:“吃醋了。” 怎么会不吃醋呢? 早在任舒第一次看见靳舟时,江予淮就已经从那样的表情变化当中看出了喜欢的苗头。 从那以后对方关心靳舟的每一句话,看向靳舟的每一个眼神,她都在吃醋。 靳舟下意识反驳道:“你哪有” 江予淮看出了她的想法,开口问:“你觉得我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平静,还有兴致看时事新闻,对吗?” 靳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明显是认可的。 实际上,从任舒开口的第一句闲聊开始,江予淮就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想要问的是什么,接下来又会以怎么样的形式去表白。 她确实是在场所有人里面看起来最平静淡然的那一个,但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 江予淮就那样看着靳舟的眼睛:“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靳舟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不是我觉得应该怎么样,就是” “你是我女朋友,如果吃醋的话,也可以发发小脾气什么的,不用压抑自己,我不会觉得烦。” 江予淮轻笑了一声,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舟舟,其实从昨天到现在,我的不高兴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靳舟愣了一下神,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 ‘下去。’ 她有些迟疑道:“你——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江予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放在她腿上,继续去看自己的时事新闻去了。 靳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眼睛越来越亮。 “江予淮~你早看出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啊?” “你这个人,就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吃醋。” 靳舟在那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 江予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手机看得认真,一句话都没说。 但靳舟也不觉得生气。 她看的清楚,朦朦胧胧中,这人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绯红。 靳舟站起身来围着江予淮转了一圈,没过一会儿,又自觉地坐到这人的怀里去了。 江予淮终于抬起眼皮看她,问了句:“干什么?” 语气温温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 靳舟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昨晚你不让我上床睡觉也是因为我和任舒说话?” 江予淮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靳舟贴在她的耳朵边小声道:“你好坏啊,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跟我那个了呢。” 江予淮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不想。” 至少昨天晚上,点着情敌送的蚊香,确实没什么兴致。 靳舟哪里听的了这种话:“为什么?是我弄的不舒服了吗?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实在不行,我用嘴——” 眼见着这人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江予淮用手捂住她的嘴,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直到靳舟乖巧地比了个封嘴的手势,江予淮这才放手。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吃醋的问题,但从女朋友的口中听到不想两个字,靳律师多少还是有点受打击。 她没再说话,整个人蔫蔫的缩在江予淮的怀里。 余光看见这一幕,江予淮的指尖动了动,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半晌又犹豫着解释了一句。 “不要在这里。” 暧昧不明的一句话,靳舟很轻易地便领略了其中的未尽之意。 但她偏偏十分恶劣地抬头看过去,一字一句地跟江予淮确认:“那今天晚上不做,明天回去做,可以吗?” 江予淮把视线从燃烧得正旺的火堆上移开,看向夜幕之中一片墨色的连绵树丛,心间的躁动并没有因此降下来几分。 她轻叹了一声:“可以。” 靳舟又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靳舟的心情很好,把头埋在江予淮的肩膀处哼歌。 In this place at this time And I feel safe when I look in your eyes I feel like I know you from another life And It makes me wish I wasnt so pressed for time I cant catch my breath cause you take it away 靳舟唱歌不算专业,但比起常人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水平。 成熟而温暖的嗓音,低低地哼着英文的曲调,缱绻而又迷人。 江予淮的眉眼舒展而放松,目光落在靳舟的脸上,专注地听着这人的歌声。 她没听过这首歌,但能听懂歌词的含义。 如果靳舟是专门为她而唱了这首歌,那整首歌的意思大概就是—— 我爱你。 一堆火,一条小溪,一片寂静的树林。 空无一人的小道,还有路边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们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过了一会儿,靳舟喊了江予淮的名字:“江予淮——” 江予淮低头看她。 靳舟没话找话地问:“我重不重?” 江予淮摇了摇头:“不重。” 靳舟自己也清楚,她的体重在一百斤出头,身上全是健身时练成的薄肌,算不上很重。 只不过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现在这样坐在你身上,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 这话说得扭扭捏捏的,江予淮也就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 靳舟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咳咳,就是她们小年轻说的那些,0啊1啊什么的” 江予淮轻笑一声,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词语:“你是觉得自己太小鸟依人了?” 靳舟有些尴尬,江予淮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如果换在平常时候,一般都是她直接把江予淮拦腰抱起来放自己腿上。 但今天她受伤了,坐着那硬板凳实在疼。 所以才—— 江予淮目光温柔地看过来:“你抱我,我抱你,本质上都是拥抱。你爱我,我爱你,本质上都是爱情。我们之间,有必要用那些世俗的定义吗?” 这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让人平静的魔力,靳舟突然也觉得自己的纠结有些没意义,于是笑了笑道:“那你当我没问。” 夜色渐深,两人也回了房间。 江予淮简单清洁了一下身体,先上床休息了。 洗完澡,靳舟便也准备上床,但坐下来的一瞬间,酸痛的感觉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她没忍住出声:“嘶——” 江予淮转头看过来,目光中带着些担忧:“怎么了?” 这时候,靳舟觉得有点委屈了,盯着她的眼睛小声控诉:“疼。” 江予淮愣了一下:“刚刚摔着了?” 靳舟闷闷地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推下去的那一下子尾椎骨都像要裂开了一样。” 江予淮放低声音道歉:“对不起我动作太重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好吗?” 靳舟哼了一声:“你最好是,这种丢脸的事情我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话还没说话,靳舟突然感觉到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滑着。 低头一看,江予淮正严肃正经地脱着她的睡裤。 靳舟下意识站起身来护住自己的睡裤:“你干什么?” 江予淮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事。” 虽说已经坦诚相待过了,但要正儿八经地把裤子扒下来给女朋友检查又是另一回事了。 靳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要。” 江予淮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压低声音无奈地说了一句。 “听话。” 又是这样,跟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靳舟对于江予淮这样说话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 “哦” 她又欲拒还迎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终于是仍由着那人把睡裤脱了下去。 初夏时节,山里昼夜温差大,晚上还是有些冷。 此刻有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某处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自然而然也受凉变得敏感了起来。 但江予淮从始至终都像个真正的医生在对自己的病人进行例行检查一般,心无旁骛地用手触碰着各个位置,冷静地开口询问。 “按压这里会疼吗?” 那里是尾椎骨。 靳舟回答:“疼。” “这里会疼吗?” 那里是臀沟。 靳舟回答:“嗯还好。” “这里呢?” 江予淮这次按压的位置似乎不太符合检查的流程。 靳舟抿了抿唇。 “不疼。” 江予淮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似乎变得哑了一些。 “那——痒吗?” 靳舟咽了咽喉咙,几乎快要顺应心意说出那句很痒,但最后又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应该就好了。” 熄了灯之后,江予淮没闭眼,侧着头看她。 靳舟知道江予淮在等什么。 她贴近她的额头,用气声解释:“明天再痒,到时候记得帮我揉揉。” 江予淮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侧脸。 “好。” & 第二日,几人起了个大早,照旧是坐何以安的车上山。 任舒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又变回了之前礼貌温和的样子。 见面便笑着和两人打招呼,一路上游刃有余地和她们搭话,没让场子冷下来过。 靳舟也就只当无事发生过,和她以朋友的距离相处着。 到村里的时候才六点钟。 在徐春霞的家门口等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终于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从小路的尽头背着背篓走回来了。 何以安走上前问:“您好,请问您是徐春霞吗?” 见到几个陌生人找自己,徐春霞有些惊讶,但到底是女性,没什么危险性。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几人:“我是,有啥事?” 任舒直接亮明身份:“您好,我是m市公安局的任舒,有些事情想要了解,方便配合一下吗?” “你是警察?” 徐春霞显然对于任舒的身份感到有些惊讶,但这种惊讶不同于担心自己犯罪的惶恐,倒像是早知道一定会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时的解脱。 众人几乎瞬间就断定,徐春霞一定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而此刻,徐春霞也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进屋说吧。” 徐春霞的家里十分简陋,没什么家具,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桌子,剩下的便是几根板凳。 众人坐下来,靳舟先套了个近乎:“徐姐,我们这次找你主要是想问问关于冯家的事情。” 徐春霞愣了一下。 ‘徐姐’。 当初她叫吴彩英也是叫的吴姐。 看着靳舟,徐春霞似乎看见了小时候的那个她。 她顿了顿:“想问啥子就问吧。” 何以安坐的端正,双手交叉摆在桌上:“您认识冯光保的媳妇吗?” 提到冯光保这个人,徐春霞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的名字叫吴彩英。” 这是靳舟一行人第一次了解到那个被囚禁在猪圈当中的女性的名字。 任舒的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她在上面认真记录着,一边抬头道:“听说您和吴彩英是认识于她婚宴前后?” 徐春霞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半晌才说了句:“吴姐对我挺好的。”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道思索:“您和吴彩英经常见面往来吗?” 徐春霞摇了摇头:“冯光保不让她和外面的人接触,我也只是偶尔才能从冯志行的口中听到两句她的情况。” 既然徐春霞主动提起了冯志行,靳舟也就顺着话问了下去:“冯志行溺亡的事情,您清楚吗?” 听到这句话,徐春霞冷笑了一声:“也就村里那些人相信那傻小子是真的溺水死了,他冯光保把娃卖钱了,找个幌子来堵人口舌罢了。” 任舒和何以安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笔认真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徐春霞沉默片刻:“因为,吴姐就是被他们家买来的。” _ 维溪村地处偏僻,除了走山涉水叫卖的小贩,几乎很少会有生人来。 所以当冯光保要娶个外地媳妇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挺稀奇的。 那时候村里的女孩子不多,懂点事的只有徐家六岁的女儿徐春霞。 所以她便被叫到冯家帮忙。 第一次看见吴彩英时,徐春霞就被对方白白净净的容貌和身上的书卷气给震惊到了。 在维溪村这样的乡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女人。 徐春霞很喜欢和吴彩英说话。 对方会温温柔柔地叫她春霞妹妹。 但奇怪的是,作为待嫁的新娘子,吴彩英关心的问题似乎从来都不是几天之后的婚宴和自己未成亲的丈夫。 她喜欢问的是怎么离开维溪村,怎么离开冯家。 “春霞妹妹,这里离城里远吗?” “春霞妹妹,你知道哪里可以寄信吗?” 那时徐春霞的年龄小,不知道什么叫拐卖,所以她不知道吴彩英为什么老是问这样的问题。 直到后来,冯光保开始限制吴彩英和外面的人见面。 徐春霞也只敢趁着冯光保不在家的时间偷偷隔着墙和吴彩英聊天,帮她解闷。 在日复一日隔着墙壁的对话当中,徐春霞突然发现吴彩英的精神似乎出了些问题,她有时能正常说话,有时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是谁。 徐春霞想进去看望吴彩英,可门口那道锁住的铁门一次又一次地阻拦了她的脚步。 后来——吴彩英生下了冯志南和冯志行,徐春霞借着家人一起探望的名义,再次见到了吴彩英。 那时的吴彩英躺在床上,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 见面时,她冲她笑,但当着冯光保的面,她们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从那天之后,不知道冯光保做了什么,徐春霞无法再隔着墙璧和吴彩英对话。 中间断联了几年之后,冯志行和冯志南渐渐长大,徐春霞才开始试着通过冯志行再次和吴彩英取得联系。 吴彩英也会让冯志行给徐春霞送些毛线织出来的小玩意。 有时候还会让冯志行给她带几句话。 但传话的时候,冯志行脑子痴痴傻傻的,总是传递不清楚,徐春霞也从未真正弄清楚过吴彩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含义。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吴彩英来到维溪村的第十三年。 也就是冯志行十岁的那一年。 徐春霞在外地打工,一个月回来看望一次家人,恰好碰上冯光保不在,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翻过了那面高墙,想去看看吴彩英。 【📢作者有话说】 今日身体不适晚了点[可怜] 75 ? 75 ◎姐姐,求我。◎ 冯家宅子不大, 但徐春霞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吴彩英生活过的痕迹,最后只剩下灶屋。 徐春霞从没想过会在那个臭气熏天的猪圈里看见吴彩英。 曾经气质温柔的女人,现在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蜷缩在角落里, 脚上还戴着镣铐。 那天的吴彩英是清醒的。 她亲口告诉徐春霞, 她是被冯光保从外地买来的。 “吴姐, 我帮你离开这里吧!” 徐春霞这么跟吴彩英说。 但吴彩英却似乎已经没了什么求生的意志。 她沉默了很久,只说,冯光保不喜欢冯志行,她担心他会找机会把他卖去别的地方,所以她不能离开。 徐春霞无计可施, 只能像小时候一样,陪吴彩英说说话。 天黑的时候, 她赶在冯光保回来之前翻出了冯家的宅子, 第二天早上她又离开维溪村回到城里去打工。 徐春霞无法忘记那天看见的那一幕,后来的半个月里, 每个晚上她都会想起吴彩英被铁链锁住的脚,还有她瘦到几乎脱相的脸。 十九岁的那年生日过后,徐春霞攒了一些钱,这些钱足以维持吴彩英和冯志行两母子两个月的生活花销。 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帮吴彩英从冯家逃脱。 但遗憾的是,当徐春霞请了两天的假再次回到村里时——吴彩英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坟墓。 吴彩英死了, 冯志行早在半年前就不慎落水身亡了。 冯家对外宣称, 吴彩英生了孩子之后身体常年虚弱,年初的时候染了肺炎, 卧床断断续续吃药到现在。 前段时间失去孩子的打击太大,女人一直郁郁寡欢, 这两天没撑过去, 便一命呜呼了。 村里只有徐春霞知道。 吴彩英不是病死, 是被冯光保折磨死的。 冯志行也不是溺水死的,而是被冯光保找人卖了钱。 这件事成了徐春霞的心结,每一次午夜梦回,她总是会梦见吴彩英温声叫她春霞妹妹的样子。 可她再没有机会救她。 这些年来,徐春霞无数次想说出这件事的真相,但看着冯志南一个人,她又不忍心吴彩英的孩子从小便无父无母成了孤儿。 再等等吧真相总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等到冯光保死去,冯志南再也没有回过维溪村。 等到冯家的宅子被雨水腐蚀成一片废墟,她也还在等。 直到现在,徐春霞终于等到了。 ‖ ‖ 回到c市时,已经是十二点过了。 众人匆匆在外面吃了顿午饭,何以安回警局去处理工作,任舒也回了c市。 冯志行和徐春霞的经历太沉重,靳舟没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带着江予淮去了市中心,打算趁着下午难得有时间去街上逛逛,改善一下心情。 人类天生爱美,靳舟和江予淮的容貌都属于十分出挑的那种,所以走在人群中便很容易吸引各种各样的目光。 一路上游客不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见她们两个人时眼中总是会忍不住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靳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打量,至始至终都牵着江予淮的手,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 前面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奶茶店,靳舟回头看江予淮:“想喝奶茶吗?” 江予淮回答:“想喝。” 靳舟笑了笑,牵着人去排队了。 奶茶对于靳舟来说,和咖啡酒精的意义差不多,算得上是心情不好时候的调剂品。 因为苏赟爱喝,所以偶尔也会跟着喝上一杯。 但对于江予淮来说,不管是排队买奶茶这件事情,还是奶茶本身,都算得上是一番十分新奇的体验。 她没喝过奶茶。 大学的时候奶茶还算不上太流行,那时候江予淮和靳舟谈恋爱在外面吃饭一般都是喝唯怡。 后面几年,奶茶渐渐流行起来了。 但作为一名医生,江予淮对自己的糖分摄入量管控一向很严格。 她也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这种高糖的饮品。 见江予淮有些好奇地看着菜单上的封面图片,靳舟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江医生没喝过奶茶?” 江予淮摇了摇头:“没有。” 靳舟存了心思想逗她,故意道:“那我推荐你喝芋泥波波奶茶。” 江予淮抬眼看她,未卜先知般开口:“不加波波?” 靳舟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江予淮勾了勾唇,眉眼间却淡淡的:“靳律师的梗太过时了。” 被江予淮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狂热分子’调侃太过时了,靳舟当然是不接受的。 但她没想从嘴上讨点好回来,而是直接附身下去,在这人的嘴角轻轻烙下一个吻。 前前后后都是排队的年轻人,百无聊赖地聊天玩手机,注意到有人在亲吻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嘴对嘴的还是两个女人。 一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温柔却有距离感,一个看起来十分有攻击性,气场强大,张力十足。 所以大家的脸上都有着类似惊讶的情绪,少不得多看两眼。 这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接吻,即便只是浅浅的一触即分。 江予淮的心脏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她语气不稳地喊那人的名字:“靳舟!” 靳舟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脸无辜地看她:“我的啵啵,你不喜欢吗?” 四周还有眼神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江予淮压低声音道:“现在在外面,你收敛一点。” 嘴上的话是让靳舟收敛一点,可语气软软绵绵的,再加上脸侧的那一抹绯色,怎么看都只让人看出点害羞的意味。 靳舟又故意道:“怎么啦?我亲我自己的女朋友。” 江予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摆,尽可能平静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靳舟知道江予淮害羞了。 她又光明正大地吻了吻这人的侧脸,忍着笑意道:“没关系,大家见的多了,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奇怪的。” 江予淮顿了顿,虽然c市的年轻人对新事物的包容力强,不至于有人跳出来说她们是变态。但问题是这个问题吗?问题是—— 江予淮说不出口,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靳舟的腰间一拧。 靳舟一下就收敛了:“嘶——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排队排了半个小时,最后也没喝上芋泥波波奶茶。 靳舟点的轻乳茶,也算是为了保持身材所做的一点小小的努力吧,毕竟今晚还要 江予淮点的花茶,不加糖。 靳舟眼巴巴地看着江予淮手中的杯子:“我想喝你的。” 江予淮把杯子顺手递给她。 靳舟接过杯子大喝了一口。 嗯,就是完全不加糖的纯茶,一点都不好喝。 她皱了皱眉,把自己的那杯递过去:“这个好难喝,你喝喝我的。” 江予淮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迎上那处吸管,嘴唇微微抿了上去。 她们坐在路边的座椅上,沐浴在阳光下,江予淮低头下去的时候,额间的一缕发丝落下来,正好在眼前映出一道不深不浅的阴影。 靳舟有些看不清江予淮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启合,还有液体顺着喉咙下去时,那处细微的喉骨性感地一上一下。 靳舟的嗓子又变得痒痒的,她问:“好喝吗?” 江予淮思索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嗯,还不错,就是有点太甜了,如果三分糖的话应该会好些。” 靳舟没听见江予淮后半句话在说什么,意味不明地回了句:“我也想尝一下。” 江予淮将杯子推回来给她。 但靳舟没去管那杯过于甜的奶茶,现在有更好办法可以品尝到味道。 她凑过去衔住江予淮的嘴唇,轻轻柔柔地咬弄几下,然后直接钻入进去肆意品尝。 逗弄着那处舌尖,感受着这人的身上传来不受控制的战栗。 阳光变得愈发的耀眼炙热,杯中的冰块逐渐融化,一颗一颗的水珠顺着杯壁牵连成线,滑落到指尖和掌心,带来一阵凉意。 然后水珠又顺着手指的方向,流下去,最终在长凳的木板上聚集成一滩水。 湿湿热热的。 但靳舟对此毫无察觉。 她尝到了浓郁的花茶清香,淡淡的奶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甜。 很好喝。 不是指这杯轻乳茶,也不是指那杯花茶,而是指江予淮。 早在看见靳舟突然变化的眼神时,江予淮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出,她安静地承受着,直到自己已经有些浑身无力,才终于后退了些。 她轻声说:“不要了。”目光也温柔懒散的,没什么力气。 靳舟只笑着又亲了亲江予淮的鼻尖:“好。” 又坐了会儿,突然有一个背着书包拿着花的小女生走过来,怯怯地问一句:“你好,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江予淮还没来得及说话,靳舟已经先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是。” 靳舟的眉眼舒展放松,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像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江予淮是一对。 而听到这句话之后,小女生的眼神也明显变得明亮了些,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予淮无奈地看了靳舟一眼,看出小女生的紧张,又温和地问:“有什么事吗?” 小女生腼腆地笑了笑,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是一束小花,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水珠。 “没什么,就是觉得两位真的很配,这束花送给你们,祝你们长长久久。” 说完这句话,小女生也不等她们再回应什么,急急忙忙地拔腿就跑,还差点摔了一跤。 江予淮和靳舟面面相觑。 靳舟说:“我以为小姑娘是卖花的。” 江予淮说:“我也是。” 过了几秒两个人又同时笑了一声。 有了这段预期之外的小美好,原本还在故作轻松的两人心中的沉重感终于减轻了不少,开始真正全身心投入到这段约会当中去。 下一项行程是去看电影。 这一次,靳舟正儿八经地找了个环境还不错的普通电影院。 上电梯的时候,一大堆年轻人吵吵闹闹地挤进来,江予淮和靳舟被挤到了最角落。 靳舟也乐得如此,伸出双手把人圈在里面,两个人的脑袋几乎紧紧贴在一起。 到了中途楼层,有人上,也有人下,人群动来动去,靳舟也免不了被挤了几下,她的嘴唇又不经意地从江予淮的侧脸上扫过。 江予淮眼含恼意地瞪她。 靳舟撇清自己的关系:“我不是故意的,她们撞我。” 江予淮没说话。 半晌靳舟又眨着眼睛问了句:“你用香水了吗?” 江予淮压低声音回答:“没。” 靳舟伏在她的耳边说:“但是你的身上的味道好香,我很喜欢。” 电梯里又闷又挤的,一点动静都有可能被旁边的人听见,靳舟倒很是大胆。 江予淮咬着她的耳朵回:“闭嘴。” 靳舟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买票的时候靳舟没选恐怖片,随便选了一部国产爱情电影。 似乎刚好选中了最近的热门,进去的时候整个场子的人都坐满了。 她们来的晚,只有最后一排的位置了。 江予淮先在里面坐下,靳舟抱着一桶爆米花在后面跟着也坐下来。 电影还没开始,靳舟喂了一颗爆米花在江予淮嘴边。 江予淮微微启唇将爆米花吃进去。 靳舟又咔哧咔哧地放了几个在自己嘴里,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江予淮发现,靳舟爱吃甜食,这件事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她想了想,温声道:“桶给我。” 靳舟下意识把桶递给她,还呆呆地问了句:“你也爱吃爆米花吗?” 江予淮失笑,拿起一个塞到她的嘴里:“我喂你。” 靳舟的眉眼又弯了弯,模糊不清地回答:“好。” 电影带了点微惊悚的性质,江予淮没敢认真看,一直看着靳舟的侧脸,见她嘴闲下来的时候就拿一颗爆米花塞起来。 电影过半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煽情场面,靳舟也不吃爆米花了,看的全神贯注的,眼角似乎都微微有些发红。 江予淮觉得新奇,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人的眼里确实是挂上晶莹的泪花了。 她没说话,只轻轻地拿纸巾帮靳舟擦了擦。但突然之间背景音乐一转,对方的眼泪反倒像是断线的珍珠般的停不下来了。 江予淮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四周的啜泣声便渐起。 靳舟直接转过身来,一边把江予淮紧紧抱住,一边使劲地抽着鼻子。 靳律师看电影把自己看哭了。 这件事情一直到被江予淮调侃到晚上睡觉前。 两人一起躺在浴缸里的时候,靳舟压在江予淮的身上,恶狠狠地放着狠话:“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江予淮的指尖在她的小腹上画着圈,眼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厉害是看电影哭到擦眼泪用了半包纸的厉害吗?” 靳舟顶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辩解:“我那是在为两个女性之间的真挚感情而感动,你懂不懂?” 江予淮微微抿了抿唇,用气声回答:“不懂。” 靳舟眯眯眼睛,眼神中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为什么没哭?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根本就没有认真看电影?” 江予淮中笑了笑,没有回答。 靳舟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说,你是不是一直在——” 江予淮突然靠近,毫无征兆地含住了靳舟的耳垂。靳舟没有防备,嘴边溢出一声闷哼。 “你嗯,江予淮!” 江予淮没有丝毫乘人之危的自觉,在她的耳边吞吐着热气:“电影哪有女朋友好看。” 靳舟觉得痒,一边去推她的头一边忍不住笑:“江予淮,你是不是太喜欢我了?” 江予淮顿了顿,温柔地回答:“是。” 靳舟抬起头看她,发现那双眼里满是认真。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沙哑着嗓子说:“喜欢比爱的程度浅,我爱你,所以我赢了。” 江予淮抬头摸她的脸:“嗯,你赢了。” 靳舟没说话,江予淮也没再开口。 昏黄的灯光下,不着寸缕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任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靳舟又来到了那个温暖湿润的地方。 兜兜转转,或轻或重地研磨。 她温柔地抚慰着身下的人。 一点点地用唇描摹着她的眉眼。 拥抱是江予淮最喜欢的姿势,紧密的贴合可以让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靳舟接近于负的距离。 在这一刻,她们彼此都毫无保留,她全心全意地占有她,她也同样毫无保留地属于她。 而对于靳舟来说,最为享受的事情则是开着灯观察她们彼此交融缠绵的过程。 她喜欢亲眼看着江予淮因为她的动作而蹙起的眉头,看她被染红的身体,最喜欢的是在江予淮快到的时候,轻轻地抚摸她失神的面孔。 而此刻,在浴缸当中,她们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个遍。 最后的时刻,靳舟突然停下来,十分恶劣地问她:“不是说我看电影的时候擦眼泪用了半包纸吗?你猜一猜现在要擦干、你需要用几包纸?” 江予淮的眼尾通红,气息不稳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狠狠地咬在她的肩膀上。 疼痛感从肩膀处一阵一阵地传来,看得出江予淮没有留情。 靳舟不觉生气,心中反倒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又慢吞吞地继续,勾得人不上不下。 “姐姐,求我。” 江予淮终于承受不住,眼角滑过一滴泪,带着哭腔开口:“舟舟,给我。” 靳舟没再欺负江予淮,尽心尽力地将她送上了云端。 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啜泣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一起交织回荡在浴室里,后来又转战到床上,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停息。 & 院里下达了复工的通知,江予淮又回去上班了。 靳舟也终于回了律所里。 期间她找李晓溪要了她那位被拐卖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她找到崇笙一起,和何以安进行了一次会面。 之后的事情就大多都是何以安和任舒在跟进了。 早间十一点,何以安传来了一条最新的消息。 账本上缺失的那一页已经通过技术手段复原出来了。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两项是1976年的一笔支出和1989年的一笔进账。 1976年3月11日,向王务淳支付1000元。 1989年4月20日,收到王务淳2000元。 在那个年代,这两笔款项都算不上是一笔小数目,冯家以农事耕种为生,除了人口买卖,几乎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两笔款项的由来。 何以安已经以关押在精神疗养院重的‘冯志南’的身份存在重大疑虑为由向局里申请重新调查。 现在还在审核程序,最多一周,发生在温研和曲歆然身上的那件恶性故意杀人案就会被推翻重新侦查。 等到专案组重启,找到真正的冯志南的下落之后,这件血腥残忍的杀人案也将会迎来它真正的结局。 靳舟关闭手机屏幕,坐在办公室里出神。 大概是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了,她的心中反而有一种不太安稳的感觉。 王务淳 只是一个单纯的经手人,还是——连续拐卖案的犯罪团伙成员?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安静,靳舟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淡淡地开口:“进来。” 进来的不是助理,是苏赟。 这人进来也不说话,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就在一旁的沙发上自顾自地躺了下来。 靳舟抬眼打量她,几天不见,苏赟的身上似乎有了些不太一样的变化,眼底是深深的黑眼圈,面容憔悴,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明知道她是因为宋知的事情在苦恼,靳舟还是故意打趣般问了一句:“这几天这么忙?到我办公室补觉来了?” 苏赟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办公室不能睡?” 靳舟点了点头,轻飘飘道:“可以。” 这句话说出口,靳舟就真的没再多过问一句。 倒是苏赟有些按捺不住,躺了半个小时之后忽然猛地坐起来,气势汹汹地看她。 “你为什么不问我和宋知的事情?” 76 ? 76 ◎江予淮,你还不来跟我解释?◎ 靳舟手上的动作停滞, 悠哉游哉地抬起头:“什么事?” 苏赟一时语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靳舟思索片刻:“哦,你的朋友和那一位朋友的事情。” 苏赟面无表情道:“别跟我装傻,你都知道我说的那个朋友是我了。” 靳舟眼神中多了些别的意味:“你是指你和宋知酒后乱性——” 这几天苏赟想这件事情都要想的神经衰弱了, 她现在可听不得这几个字, 浑身刺挠地打断靳舟。 “算我求你了, 靳大律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别说出来。” 靳舟顿了一下,将钢笔的笔帽盖好,撑着下巴看向苏赟:“说吧, 你们怎么样了?” 苏赟叹了一口气,又浑身无力地躺了回去:“还能怎样, 就那样呗。” “宋知回f国去了。” “我们也没再联系过。” 看到苏赟无精打采的样子, 靳舟觉得有些罕见,若有所思道:“她和你表白了?” 苏赟现在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早上的画面。 她比宋知醒的早, 本打算装作无事发生般悄然离开,还没来得及下床身边的人就被吵醒了。 苏赟准备开口说昨晚是个意外,大家还像朋友一样相处别有什么负担。 但宋知向来聪明,也向来了解苏赟,根本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她先发制人地拉住她的手。 她说她喜欢她, 希望苏赟能认真地考虑她和她之间的感情。 苏赟从没想象过宋知那样的人喜欢别人会是什么样的。 但那天早上,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认真。 苏赟的脑中思绪混乱, 有些烦闷地回:“嗯。” 靳舟看着她的表情,又问:“你拒绝了?” 苏赟沉默了一会儿, 又转了个身过去, 头朝着沙发的椅背, 闷声闷气道:“嗯。” 靳舟将语气中的调侃收起来。“你是怎么想的?” 苏赟情绪不佳,百无聊赖地戳着沙发:“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做朋友挺好的。” 靳舟的目光微敛,试探道:“你对宋知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 苏赟没说话。 要是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的话,又怎么会和宋知上床呢? 虽然她看起来玩的很开,前任也不少,但却十分注重洁身自好。 如果对方不是宋知,早在第一次被亲吻的时候,她就会嗤笑着给对方一耳光,然后结束约会。 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她接近,以至于到后来—— 靳舟懂了,斟酌语言道:“既然不是没有一点感觉,为什么不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尝试一下呢?” 苏赟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颓废:“你知道的,我在谈恋爱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谈不长久,分手之后还总是容易闹得难堪。” 三个前任。 一个直男劈腿,一个gay装直,分手的时候闹得整个留学圈都人尽皆知。 后来她封心锁爱了一段时间,又被招惹着对女性动情。 对象是个大苏赟6岁的成熟御姐,在酒吧认识的。 那人先主动,掰弯了苏赟,中间谈了一年多的时间,又觉得她浪荡的外在和性冷淡的内里太过割裂,最终断崖式分手,又无缝衔接了一个热情火辣的学妹。 想到这里,苏赟也觉得自己命苦,自嘲地笑了笑。 “你和宋知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以后我们闹崩了三个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靳舟很善于抓重点,总结了一句:“所以最重要的是,你怕失去她?” 苏赟又从沙发上坐起来,皮笑肉不笑:“我是这个意思吗?” 靳舟挑眉:“起码我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片刻。 靳舟试图宽慰苏赟:“宋知她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们都很了解她。” 苏赟目光低垂着,她当然知道宋知和那些人不一样。 但她怕的是,自己还和从前一样。 怕自己不够有趣,不够体贴。 怕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和她在一起最终都会落得一个一地鸡毛的结局。 朋友和恋人的距离始终是不一样的。 宋知能接受现在的她,是因为她们是朋友。 如果成为恋人之后,宋知才发现自己接受不了,那她们还能退回朋友的界限吗?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们真的能融洽和谐地在一起。 宋知也不可能在c国一直待下去。 苏赟在国内有着自己的事业,她有自己的圈子。 宋知也同样如此,她的事业和人脉大多都在f国,她终究还是会回去的。 苏赟又一次出神,思绪似乎飘到了很多年以后。 看着自己和宋知争吵,看着两人都是满面的疲惫,她们渐行渐远,直至老死不相往来。 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吧,我和她没可能的。” 靳舟皱了皱眉,她能听出苏赟这句话是认真的,但毕竟是好友自己的感情,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你想清楚就好。”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苏赟将懒散的姿态收敛了起来。 是前台新来的接待孟佳抱着两束花站在门口,公事公办的语气,表情却微微透着些八卦的意味:“靳律师,有您的鲜花。” 靳舟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重复了一遍:“我的鲜花?” 苏赟的脸上也不见刚刚的愁苦模样,眼里多了几分打趣:“靳律师,你的鲜花来了。” 靳舟第一反应是江予淮买的。但今天不是什么纪念日,那人也不像是会偷偷搞什么小惊喜的人。 孟佳走过来,询问:“靳律师,给您放在办公桌上还是哪里?” “放在桌上吧。” 靳舟在花叶间找了找,没看见有小卡片,思索了一下又问:“这是谁送的?” 孟佳面露为难:“跑腿送过来的,没有留下名字,每一次都是这样。” 靳舟的神情微微变化,目光从花束上转移到了眼前的新人身上:“每一次?” 孟佳解释道:“前面的花都扔了,这是这两天的,从您休假没过来律所的第二天起,就一直有人断断续续地给您送花过来。” “我跟苏律师汇报过这件事情,她说不用打扰您。” 靳舟转头看向苏赟。 苏赟点头证明确有其事,又摊了摊手:“知道你忙,所以桃花运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拦了,靳大律师不会怪我吧?” 靳舟自然不会怪她,这种毫无意义的献殷勤行为她见的多了,自然也会觉得烦。 靳舟眉心微拧,重新对孟佳道:“小孟,帮我把这个花扔了吧,下次再送过来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送花的人叫什么名字,麻烦了。” “好的靳律。”孟佳应声抱起花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靳舟敏锐地察觉出她的欲言又止,开口问:“小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孟佳有些迟疑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听见跑腿小哥在电话里叫了雇主的名字,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靳舟语气温和:“没事,你直说就好。” “那个人姓王,好像叫王宏辉。” 直到晚上开车前去医院接江予淮下班,靳舟的思绪也一直都没有平静下来。 虽然孟佳说话时的语气不太确定,但靳舟还是听出了那个人是谁。 不是王宏辉,而是王鸿飞。 如果是他的话,倒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又烧钱又无聊的事情。 王鸿飞是上次和回到家里时,林欣给靳舟找的新相亲对象。 典型的富二代,名下挂了几家公司,没什么真材实料。 但家世财力都是林欣十分满意的类型。 靳舟对男人不感兴趣,对于一看就虚伪爱装的男人更是没什么兴趣。 虽然当时出于礼貌加了王鸿飞的微信,但她早就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有放弃,又冒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 靳舟的心里门清,王鸿飞那样的人身边不缺女人,要说见了一面就喜欢上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多半是林欣和罗兰英又说了什么,逼得他没办法了,才假模假样地献一下殷勤。 王鸿飞是什么出发点不算重要,靳舟现在思索的是另一件事。 王鸿飞的父亲。 王务良。 今天孟佳第一次提起王宏辉这三个字的时候,靳舟的心中就没来由地想起了另一个名字。 王务淳。 那个被记录在冯家的账册上的名字。 到达医院的时候,还没到江予淮的下班时间。 靳舟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用搜索引擎查了查王务淳的名字。 没有结果。 又搜索王务良的名字。 王务良——恒跃集团的董事会成员,现在已经半退居幕后,但手上仍然持有这个庞大商业帝国超过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 务良基金会的幕后资助人,三十年来资助无数贫穷的乡镇儿童求学走出大山。 c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业大亨,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善人。 靳舟和苏赟合作的律所虽然在全国都小有名气,是近几年来的新起之秀,但目前也只和恒悦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合作过。 如果只论本身,不算靳伟和林欣的能量,王务良算得上是一个和靳舟的生活算得上有些距离的人。 王务淳、王务良。 会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后者的猜想有些过于大胆,就连靳舟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她只是发了信息跟何以安求证。 「调查还顺利吗?」 「方便的话可以留心一下王务淳的家中是否有兄弟姐妹。」 何以安没有回复,大概是在忙。 靳舟关闭手机,准备下车去接人。 轻车熟路地走到住院部大楼10楼,来到上一次的办公室,江予淮却没有在这里。 靳舟随便找了一个小护士问:“你好,请问江医生没在这里吗?” 小护士是新来的,推着操作车有些腼腆地回答:“您说的江医生是指江主任吗?” 靳舟点头:“是的。” 小护士抬眼有些看了看靳舟的脸,心脏砰砰地跳着:“江主任在外科门诊,您找她的话可以去门诊四楼。” 靳舟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今天是工作日,时间也来到了晚间七点半,按理来说,医院里的人流量会少很多。 但c市第一人民医院名头大,很多从外地赶来看病的人,因此大厅里依然人头攒动着。 靳舟按照小护士指的路去了门诊四楼,也找到了江予淮的诊室,却没进去打扰她,只在外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到快八点的时候,医生们终于三三两两地结伴从里面走出来。 江予淮的头发高高盘起在脑后,白大褂里是早上的那件黑色内搭,眉目淡然,身形高挑瘦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在一众医生里也算得上是出众。 她走在最后面,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 靳舟打开手机的聊天窗口,果然发现对方发来了最新的信息。 「我下班了。」 靳舟勾了勾嘴角,对这人的准时报备十分满意。 她回了一句:「抬头。」 江予淮的脚步果真停顿一下,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交汇,靳舟冲她挥了挥手。 江予淮转头跟同行的人说了什么,然后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靠近到一米范围内的时候,靳舟立马站起身来,江予淮没来由地想起了小狗这种生物。 如果靳舟有尾巴的话,每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尾巴应该都会摇得很欢。 虽然心中在做着这种不太合适的比较,江予淮的语气却很平静:“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是复工第一天,两人都有工作要忙。 所以早上江予淮就跟靳舟说过,让她下班之后先回家,但这人还是不声不响地过来了。 甚至还直接杀到了门诊来。 靳舟挑了挑眉:“怎么?不想让我来接你?是不是在医院里面养什么小妖精了?” 看见她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江予淮也被不自觉地感染着笑了:“嗯,是养了。” 靳舟戏来了,就地演起了原配准备捉小三的戏码:“狐狸精在哪呢?看我不给她一顿收拾。” 江予淮极其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狐狸精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靳舟煞有其事地说:“哦——原来狐狸精是我自己。” 江予淮觉得这人戏过了,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靳舟把自己逗笑了,笑过了之后又把手指塞入江予淮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一副乖巧的模样。 和江予淮在一起之后,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紧绷,偶尔也会像这样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 靳舟有时也会对自己在江予淮面前的状态感到惊讶。 不像成年之后成熟冷静的靳律师,倒像是大学时候那个青涩莽撞的靳舟。 但轻松愉悦的,也没什么不好。 “走吧,江医生。”靳舟捏了捏江予淮的手指,悠哉游哉地往前走,“先去吃饭。” 江予淮轻笑了一声,跟在她的身后:“好。” 食堂已经过了饭点,人不算很多。 医生和病人的就餐窗口是分开的。 靳舟一边排队,一边觉得有些新奇:“我还没在你们医院的食堂吃过饭来,好吃吗?” 江予淮思索片刻,严谨地回答:“味道不好不坏,不过,分量挺足的。” 这句话是实话,医疗行业本质上来讲都是耗费体力的工作,如果饮食方面跟不上的话,工作很难进行下去。 靳舟饶有兴致地挑选着菜品,用江予淮的卡付了钱,在位置上坐下来,才把卡还给她。 “江医生。” 江予淮慢条斯理地准备用餐,用气声回答她:“嗯?” 靳舟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道:“昨天晚上我辛苦劳作,今天你就为我刷卡,我们这样算什么关系?” 又在这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江予淮也快要习惯现在的靳舟了,淡淡地回了句:“算你情我愿。” “不对。”靳舟摇了摇头,凑到她面前低声说了句,“这叫包养。” 江予淮一时失语:“你少看点苏赟给你发的那些东西。” 所谓的那些东西。自然是指学习资料。 苏赟的资源不少,有视频,有漫画,也有小说。 为了精进技术,靳舟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苦心钻研。 其间还被江予淮逮到过一次。 封面大剌剌的几个字:什么包什么养,什么囚什么禁。 靳舟也丝毫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道:“我是为了我们的幸福在努力。” 江予淮倒水的动作略微停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吃饭。” 看出江予淮的耳朵红了,靳舟也就不继续说了,笑眯眯地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有人过来了。 “江主任,今天怎么有兴致在食堂吃饭啊?不再忙会儿了?” 靳舟抬头一看,来的是个长相张扬明艳的女人,没穿白大褂,但语气听着和江予淮很熟捻。 江予淮放下筷子,淡声道:“许主任不也下班了吗?” 许念,隔壁腹部肿瘤专科的副主任医师。 比江予淮的年龄小一岁,因为晚来一年,所以在各个领域都被压一头。 院里的其他人也大多清楚她对江予淮看不太顺眼。 而这一次,江予淮的手因为不明原因受了伤,暂时不能在一线继续主刀做手术。 许念心中那股恶气也总算是有机会发泄出来了。 也没等谁邀请,她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跟江主任的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我只是抽出时间来吃了个饭,待会还有会诊,晚上还有一台手术。” “没办法,你知道的,他们非要让我主刀,说是稳妥一些。” 靳舟皱了皱眉,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这位许主任的发言带了点刺,莫名能听出点儿她和江予淮不对付的意味。 江予淮倒没什么表示,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那辛苦许主任,我就先下班回去休息了。” 许念: 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那股气不上不下的,许念不依不饶地开口问:“这位像是个生面孔,江主任不介绍一下吗?” 江予淮顿了顿,十分直接道:“这位是靳舟,我女朋友。” 靳舟扫了江予淮一眼,对方的语气稀疏平常,眼角带着惯常的淡然。 但这可是江予淮第一次正式向自己的同事介绍她,靳舟没来由地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已经到嘴边的自我介绍又咽了回去,小声说了句:“你好。” 许念的表情僵硬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一下站起身:“江予淮你竟然是女——” 许念的声音不小,话还没说完,四周的人就已经全部看了过来。 江予淮也不觉得尴尬,依然平静地看她。 许念的气势倒是卸了不少,声音戛然而止,重重地坐下来,沉默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你是女同性恋?挺让人意外的。” 末了,她又抬起头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一眼靳舟:“你就喜欢这样的?还没我强。” 这样的——是哪样的? 靳舟的太阳穴有些突突,微笑着说了一句:“我和予淮认识十年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到我们家里来做客。” 说是邀请,话里耀武扬威的意味却更重。 许念的脸色一下变了,像吃了苍蝇一样臭。 江予淮目光平静地看向许念,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我喜欢她,但不代表我对所有女性都可以抱有同样的情感,所以我不算寻常意义上的女同性恋。” 许念低下头,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又坐了两分钟,最后怅然若失地走了。 人走了之后,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两人出了医院来到停车场。 靳舟一路都没说话,脸臭得不行,上了车也不启动,就幽幽地看着江予淮。 江予淮早就注意到了靳舟不高兴,只是一路过来人多眼杂不太方便。 现下上车之后,她便立马凑过去在靳舟的嘴角吻了一下,以示安抚。 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靳舟重重地咬了咬江予淮的嘴唇,见到那人的眉头因为吃痛而微微蹙起,心中的火气才算消了一点。 靳舟克制住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的冲动,冷眼看她:“江予淮,你还不来跟我解释?” 77 ? 77 ◎两个都有,想你。◎ 江予淮坐的端正, 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靳舟气到火烧眉毛了:“你还笑,没听见她说我还不如她吗?” 江予淮冲她眨了眨眼睛,柔声道:“不需要比较,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这人的话语没有丝毫犹豫, 靳舟心中稍微舒坦了些, 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道:“你没看见许主任走的时候那个脸色难看的,她一定喜欢你。” 江予淮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 靳舟没说话,哼了一声,准备启动车辆回去。 这时候, 江予淮顿了顿,又认认真真地说了句。 “我喜欢的只有你。” 靳舟最爱听的就是江医生用正经的语气说这种情话。 她偏了偏头, 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 故作高深道:“那还差不多。” 出了医院的这段路有些堵车,江予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等待的间隙, 靳舟觉得无聊,转头看向一旁的江予淮,又想起那位许主任的话,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担忧。 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江予淮手上的绷带拆了一段时间, 只剩下一道狰狞的伤疤在皮肤上, 可以拿一点比较轻的东西,对于日常生活来说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江予淮没睁眼, 语气稀疏平常地回答:“挺好的。” 靳舟微微皱了皱眉:“会影响手术吗?” 江予淮抬起眼皮看她,目光很平静:“现阶段会影响, 这是很正常的。” 靳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 不知道怎么关心她, 只模棱两可地问出一句:“那你现在在医院还好吗?” 江予淮又笑了笑,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不在一线操刀做手术而已,门诊和住院部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忙,不用担心我太闲。” 听江予淮这么说,靳舟也总算是放松下来些,没什么脾气地瞪她一眼:“我倒希望你可以闲一些,一忙起工作来就没个度。” 江予淮没说什么,又合上眼睛,懒懒地说了句:“我有些困,睡一会。” 靳舟点了点头,放柔声音:“睡吧,到家了叫你。” & 夏天来得气势汹汹,似乎只在短短几天之间,c市就从温暖清凉的盆地变成了一个蒸笼。 街上行人的装扮都从长袖长裤变成了吊带短裙,俨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盛夏的准备。 靳舟不太喜欢夏天,因为夏日燥热的气氛会影响大脑思考的能力,让人变得容易丧失冷静。 气候变化无常,连带着她最近在工作上也略微想偷偷懒。 但苏赟没给靳舟这个机会,直接拖着人来了k市出差。 十一点的时候,k市在下雨,气温要比c市低很多。靳舟和苏赟才下飞机,正在机场等那边派人来接。 两天前,律所接到一起需要异地办理的案子,委托人是一位民营企业人,指明要委托苏赟做原告律师。 根据资料,案件最主要的核心纠纷是知识产权的问题,原告是一家近几年才起来的新兴企业,被告的当事方则是腾飞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案子不小,报酬也十分可观,机会难得,苏赟通知了靳舟一起,准备再带两个所里的新人去学习经验。 靳舟本想拒绝,但苏赟发过来的资料里出现了一个老熟人。 恒跃集团。 腾飞科技背后的实际控资人,作为董事会成员的王务良一开始就是从腾飞科技起家,一步步发展扩张成就了今天的商业版图。 最近的事情似乎总能和这个人扯上关系,靳舟有种预感,这个案子或许能帮助她看清楚一些东西。 那边派的人还没来,实习生第一次出差,叽叽喳喳地围着苏赟问问题。 “苏律,我们待会真的住五星级酒店吗?” 说话的是刘欣,年前来的实习生,性格还算活泼。 苏赟豪气地挥手:“当然了,第一次带你们出来,住宿上肯定不会委屈你们,这两天所有消费都由苏律师买单。” 刘欣眼里冒星星眼,显然是被钞能力所折服了:“苏律,你的魅力有些无处安放了!” 余下的几个年轻人也大都惊呼:“苏律,爱你!” 苏赟挑了挑眉,应负起这种场面来得心应手,没什么架子的开玩笑:“苏律师早就封心锁爱了,爱我没结果的噢!” 人群中响起几声善意的轻笑。 靳舟没参与她们的讨论,低头给江予淮发消息。 「我已经到k市了,这边挺凉快的,你今天忙吗?」 「吹着空调记得加衣服,别感冒了。」 江予淮没回复,估计是在忙。 靳舟锁上屏幕,抬头时看见有个实习生一直保持着沉默,显得有些不合群。 是个约莫二十二岁的女孩子,一头有些潦草的短发,没有化妆,衣服也都是前些年的款式,看起来有些不合身。 靳舟回忆了一下,对方叫彭景,是上个月刚来的。 听苏赟说是个跨考研究生,过了法考,本科的学校一般,家里也没什么关系人脉,胜在好学勤奋。 她开口问对方:“怎么了?是刚下飞机有些不舒服吗?” 彭景没想到靳舟会主动找她说话,犹豫了一下道:“没有,就是——有些紧张。” “紧张?”靳舟顿了顿,“这次的案子关键都是苏律师负责,不会让你们做太多事情,抓住机会在一旁学习经验就好,不用有太大压力。” 彭景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靳舟微微颔首,本以为话题就到此结束了。 但过了一会,彭景又抿了抿嘴角,迟疑着开口说了句:“靳律师,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真正的法庭是什么样子,我想跟你和苏律师说一声谢谢。” 说这话的时候,其他实习生都结伴去买水喝了,苏赟脱了身,正好听见彭景的后半句话,走过来十分好奇地问:“谢什么?” 见到苏赟过来,彭景的手背在背后,显然又紧张了不少,张了张嘴,半晌道:“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 苏赟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别用收留这种词语,你很优秀,应该更加自信一些。” 彭景不觉得收留这个词语用的不对。 现在的律师行业大多看重学历和人脉,如果并非来自五院四系,家中又没什么人脉关系,想进好的律所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次一起出来学习的同事大多都是从本专业保研的名校学生。 只有彭景的本科是个普通二本,研究生才跨考上岸。 毕业时,她也曾雄心满满地想要在这个行业大展身手,去帮助更多的弱势群体,去拯救处在水生火热之中的女性。 但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彭景就已经四处碰壁,认识到了这一行真正的现实。 她向很多律所或机关投过简历,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都在第一环就被刷下去了。 彭景侥幸到达终试的只有两场,但最终看见的也只是面试官略显遗憾的眼神。 ‘研究生还不错,但本科学校差点,可惜了。’ 那时候彭景才知道,一个非法学专业的普通二本,对于律师生涯来说意味着什么。 投给苏赟的简历,是彭景所剩无几的勇气。而在飘摇落地的前夕,苏赟接住了她。 彭景握紧拳头,有些着急地反驳:“不,如果不是您的话——” 苏赟眨眨眼,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彭景将话吞回嘴里,有些茫然地看她。 苏赟又笑了笑,抬手帮她整理衣服:“我不需要感谢,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坚守正义的好律师吗?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 靳舟在旁边看着,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苏赟和靳舟都心知肚明,关于彭景的事情确实是破例,但是她愿意给年轻的女孩一个机会,她也愿意。 就是因为在这些事情上的某些共鸣,她们才会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前方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驶过来。 靳舟开口提醒:“该出发了。” & 看到靳舟的信息时,已经是十二点过了,江予淮还在办公室修改资料,没时间去食堂吃饭。 她借着休息的时候给人回复。 「还是老样子,我不冷。」 「注意安全。」 小猫撒娇.jpg 休息时间不算很长,回完信息江予淮便又一次把目光放回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值班护士李惠从门口经过,好心问:“江主任,还不去吃饭吗?” 江予淮礼貌地回复:“手上的工作还没忙完,待会就去。” 李惠不好再劝,便先一步走了。 路上同班的护士罗于芳跟她打招呼 “哎!小李,去吃饭?我们一起吧!” 李惠点了点头:“好。” 罗于芳挽住她的手,十分八卦地道:“你听说那件事情没有?” 李惠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事?” 罗于芳压低声音道:“就是普外科有人要空降的事情。” 李惠没听说这回事,连忙追问:“谁啊?” 罗于芳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煞有介事道:“李广进,s市的医院来的,是个三级专家,挺牛的。” 李惠没什么感觉:“听起来是挺厉害的,不过没我们江主任厉害。” 罗于芳知道李惠挺喜欢江主任的,就像寻常人追星那样,觉得江予淮哪都好。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江主任专业能力过硬,工作认真负责,长的还好看,很少有人能不喜欢。 但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李惠恐怕就不太乐意听了。 罗于芳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你知道咱们普外科的老科室主任下个月要退了吗?” 这事李惠知道,她点了点头。 罗于芳神神秘秘地道:“她们都说,院里最近在考查下一任科室主任人选。这个时候从外面找了个三级专家回来,偏偏江主任手又受伤了做不了手术,高层的意思可能是想让那个叫李广进的上去。” 李惠有些吃惊,音量不自觉地大了些:“凭什么?” 罗于芳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紧张道:“你小点声!” 李惠顿了顿,颇有些不忿道:“江主任这么尽心尽力,咱们科室的人都看在眼里,凭什么让个刚来的占了位置?” “消息还没确定。”罗于芳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有些同情,“不过江主任的手这样下去你知道的。” 江予淮自然是不知道结伴的小护士正在讨论什么。 她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晚上坐诊完,七点半才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靳舟那边还在忙,断断续续发了些信息过来。 12:00 「我吃午饭了」 「都是k市这边的特色菜,我不太吃的惯,还没有我自己做的饭好吃。」 有一张油炸虫子的照片。 15:00 「和当事人会面了解案件细节。」 拍的照片是苏赟的背影。 17:00 「中场休息。」 「江医生,想你了~」 配了张可爱小狗的表情包。 看见一长串的信息,江予淮的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趁着吃饭的时候都挨个引用回复了。 刚回复完,靳舟又发来了最新的信息。 「我还在外面吃饭。」 「晚上开车回家注意安全。」 江予淮回复好。 吃完饭,她便径直走向了停车场。 路上,有同事跟她打招呼。 “江主任,今天开车来的吗?” 江予淮礼貌回应:“嗯。” 对方打趣道:“最近还挺少见你自己开车的,怎么对象今天有事没来。” 近两年,江予淮一直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医院。 和靳舟复合之后,大多时候都是对方开车送她过来,所以江予淮自己开车的时候反而少了很多。 她没反驳,只笑了笑:“嗯。” 同事知道江予淮的性格如此,也笑了笑,开车离开了。 江予淮也走向自己的车,上车之前绕车身一周,查看有没有小孩和动物藏在死角。 本来只是一个习惯,但就是这一圈检查的功夫,却真的找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死角藏着东西,而是——轮胎出了问题。 轮胎当中的整个气体全部泄露,车身也因此向下沉了一大截。 胎面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创口,大概五厘米宽,像是某种利器穿刺进去过。 这样的程度,要想再继续驾驶这辆车是不太现实了,江予淮联系了4s店过来拖车,同时也报了警。 警察在4s店的工作人员之前来了,先查看了轮胎的损伤,又去院里调取了监控录像。 轮胎确实是被人恶意划伤的,不过对方蒙着面,身材打扮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普通的社会青年。 这人一路上踹了不少停在路边的车辆,到最后才悠哉游哉地对江予淮的车下了手。 “江女士,调查有结果之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警察没耽误太多时间,做了记录之后就离开了。 等工作人员来把车拖走之后,江予淮也打了个车回去。 在路上,靳舟的视频电话来了。 江予淮按下接通键,对面的画面传输过来。 靳舟已经在酒店了,身上穿着浴袍,湿着头发坐在床上。 与化着淡妆一身职业装的时候不同,对方身上没了那股严肃逼人的气势,看起来十分乖巧。 俯下身来调整镜头的时候,领口微微敞开,还带了一点性感、诱惑的感觉。 这一幕映入眼帘,江予淮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见江予淮坐在汽车后座,靳舟有些疑惑:“怎么还在外面?” 刚才发生的事情可大可小,江予淮没有瞒着她:“车胎被划破了,刚处理完。” “车胎被划破了?”靳舟坐直身体,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紧张,“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江予淮把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报过警了,监控里面看见是一个社会青年划的,警察说让等通知,这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 最近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少,靳舟的精神都变得有些敏感了,她坐立不安道:“要不我明天回来,到时候我送你去上班,这样比较安全。” 江予淮无奈地看她:“案子不办了?” 靳舟沉默了几秒,干巴巴道:“本来也是苏赟负责,我来不来都没什么区别的。” 江予淮毫不留情地拆穿靳舟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过去。” 靳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江予淮很了解她,如果不是因为王务良的原因,她一定会选择留在c市,而不是大老远地跟着苏赟过来打酱油。 但尽管这样,靳舟也放心不下江予淮又要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况,所以此刻便显得有些烦躁。 江予淮看出了靳舟的情绪,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不用提前赶回来。” 靳舟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急切:“那如果又是蓄意报复怎么办?” 相比起靳舟来说,江予淮显得平静很多:“警方的初步论断是偶然发生的情况,不会那么巧的。” 末了,她又看向靳舟,目光温柔,开口补充:“舟舟,你太紧张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靳舟想反驳,但说到底都是她的问题,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意义。 她抿了抿唇:“那你注意安全。” 江予淮点头:“知道了。” 空气沉默,手机上是最新的航班信息,靳舟的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滑动着。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没说话,也没看镜头,但期间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直直地打在脸上。 靳舟抬起眼睛,看向镜头那边,正好与江予淮的眼睛对上。 对方的神情有一丝疲惫,看向自己时却认真而专注,只有睫毛偶尔颤动一下。 她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靳舟有些受不了江予淮这样的眼神。 她只匆匆看了她一眼,马上又将视线移开:“一直看我干什么?” 偷看被抓了个现行,江予淮也不觉得有什么,目光坦坦荡荡,反问道:“不是说你想我了吗?” 文字版的‘我想你’和亲口说出来终究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靳舟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朵,不太自在地开口:“噢。” 江予淮轻笑一声,故意道:“有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没看出来。” 虽然没戴耳机,但江予淮的那声笑也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过来,撩得人耳朵痒痒的。 靳舟反驳了一句:“我不是嘴上说的好听。” 江予淮不语,眼尾微微地上扬,莫名带着点挑拨的意味。 靳舟看得出这人是在给她下套,但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入了局,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那要怎样才算能看出来?” 江予淮的声音轻飘飘的:“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靳舟装作自己听不明白,问她:“什么再说一遍。” 汽车行驶出隧道,霓虹灯光瞬间投过玻璃窗映入了手机的镜头,江予淮的侧脸陷在模糊的光影里,眼神似乎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都可以。” 靳舟愣了一下。 若是刚才,江予淮所说的,自然是指她白天所说的那句我想你了。 但到了现在,她忽然有些不确定江予淮想要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想你? 爱你? 还是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说的那句。 靳舟咽了咽喉咙,顾左右而言它道:“你不是说我只会嘴上说的好听吗?” 江予淮又笑了,声音若即若离的,像是在麦克风的那边,又像是在靳舟的耳边。 她说:“做——也好听。” 这下,靳舟能确定这人是在说些不太能上的了台面的话了。 至于是谁做,又是谁好听,那就未可知了。 靳舟象征性地谴责了一句:“前面还有司机,你说这样的话,不好。” 江予淮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确实不太好。” 这人端坐着,一副正经的神态,嗓音严谨而又冷清,嘴上却在说着完全与气质不符的话。 靳舟的心中涌上些隐隐的悸动感,她舔了舔嘴唇,又问:“江予淮,你是不是想我了?” 说完,她自己笑了一声,十分刻意地补充道:“那个想。” 靳舟的牙齿很好看,平时微笑时排列整齐,大方而有气质,但此刻两个眼睛都弯起来,便显得人有些傻。 但江予淮看习惯了,毕竟这人大学时候就是这样。看着靳舟笑,她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些。 “两个。” 麦克风那边的声音带着些许马路上的嘈杂,靳舟没听清,以为她在问自己哪个。 “就是那个……” “我说——两个都有,想你。” 【📢作者有话说】 准备录些新的广播剧片段各位宝宝有没有想听的段落或者是句子可以在段评标出来或者直接发在评论区[熊猫头][熊猫头] 78 ? 78 ◎砰——◎ 其实不管是忙碌之后江予淮一板一眼地发过来的微信语音, 还是挂着电话时听筒里面懒散放松的声音。 靳舟都很喜欢。 喜欢这人普普通通地说着今天做了什么事,也喜欢这人不太普通地说着——她想要和她做什么事。 此刻听见江予淮口中先一步说出的答案,靳舟的眼中早就已经盛满了笑意。 但她还是故意端着, 欲情故纵地说:“你有一点色、情。” 江予淮懒懒地抬眼看她, 嘴角带着一抹淡笑:“是吗?” 靳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把手机屏幕盖下去在后面偷偷笑,笑够了才开口放狠话:“你等着我回来。” “嗯,我等着你回来。” & 年迈的科室主任杨继宇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演示幕布上是今天的会议内容提要。 在例会之前,他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会议开始之前, 我想先跟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同事。” 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关于s市有人空降的事情早在科室里面传遍了, 有人说是谣传, 有人一口咬定消息是从内部流传出来的,而今天这个事情终于盖棺定论了。 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坐在左边首位的江予淮, 目光中带着点同情。 但江予淮却没什么反应,就那样端正地坐在那里,虚虚握着手中的钢笔,目光低垂,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淡定自然。 杨继宇似乎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声一般, 自顾自地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小李。” 话音落下,会议室的门应声打开, 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 发型是最新潮的美式前刺,但发胶的用量不少, 所以显得油光锃亮的。 白大褂里面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考究的白色衬衫, 脚下的皮鞋带着些张扬的意味, 漆皮的。 与刻板印象当中的s市精英人士看起来大差不差。 但来人显然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带着若隐若现的高傲。 “各位好,我是李广进,之前几年一直在s市工作,比较习惯那边的快节奏和高精尖化的管理形式,第一次到西南这边来,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容。” 说着请大家多多包容,实际上每句话都在彰显着自己的优越感。 李广进发言结束后,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微微变化,显然有些不适。 但杨继宇对李广进还算满意,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李医生虽然刚来我们科室,但在前单位已经积累了很多普外的宝贵经验,你们要向他学习。”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了几声。 杨继宇没说什么,指了指右手边的首位:“小李,你就坐在这里吧!” “好的,杨主任。”李广进没客气,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杨继宇转过身去对着演示幕布摆弄了一阵子,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向江予淮。 “小江,这段时间你先专注着那批新人的教导工作,手上需要手术的患者就先分给小李,医务科那边的对接也交给他。” “要是小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帮衬着点,知道吗?”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抬头,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靠后的几人交头接耳道:“杨主任这话说的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你傻啊?这都没听出来,明摆着要江主任放权嘛。” “放权这是院里的意思?” “是不是院里的意思不一定,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继宇这人老学究,重男轻女的思想重。” “那倒是。” 讨论声音越来越大,杨继宇也没办法装作听不见了,他看向声音的来处,眼神严厉:“你们几个人有什么想问的吗?” 刚刚还在说话的几人瞬间噤声。 杨继宇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情就先到这里,接下来开始今天的会议——” & 靳舟落地c市的时候是下午的三点钟。 她没告诉江予淮,准备给她个惊喜。 但刚到家,放好行李,何以安的电话却先一步来了。 电话接通,对方开门见山道:“有时间见一面吗?” 靳舟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还算充裕:“可以。” 何以安没说多的话,只道:“给你发了定位,我在那边等你,回聊。” 挂断电话,靳舟这才发现何以安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一个咖啡厅的定位。 开车赶到定位所在的地方是半个小时过后,何以安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靳舟随口问:“怎么选在了咖啡厅,警局不是更近吗?” “不太方便,”何以安把菜单递过来,“喝点什么?” 靳舟摆了摆手:“我就不喝了,待会还要去接人下班。” 何以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手又将菜单放下:“那先坐吧,我长话短说。” 靳舟坐了下来,这时才发现这人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 只见何以安的眉头紧皱着,眼底是很深的黑眼圈,嘴唇也有些干裂,精神也不算很好。 她开口问:“怎么了?案件不太顺利?” 何以安按压着眉心:“我抽空去疗养院看了冯志行,他意识一直不算清醒,但说的话偶尔有逻辑,从中也获取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靳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什么线索?” 说起案情,何以安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精敛。 “冯志行在疗养院时有一句口头禅,他说弟弟接他回家了。” “巧合的是,现实情况也正是如此。” “五年前冯志行凭空出现在合尺乡,是冯志南帮他租了房,给他吃穿用度。” 靳舟若有所思道:“确实如此。” 何以安又问:“但冯志南没有工作,一个无业游民,你觉得他是从什么渠道‘接’回了冯志行,又是哪里来的经济来源?” 靳舟瞬间就理解了何以安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怀疑冯志南也是拐卖团伙的一员?” 何以安的目光直直地打过来。 “如果冯志南在后期加入拐卖团伙成为了其中的一员——那么对于他来说,顺藤摸瓜地找回自己的哥哥就不算困难,不是吗?” 靳舟承认,何以安十分聪明,她的设想有极高的可能性,也有极为充分的动机。 这个线索对于当前的案件进程来说十分关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样的突破已经非常不错了。 可靳舟能感觉到,何以安的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似乎对此仍然不满足。 靳舟顿了几秒,开口问:“能找到全新的破解方向不是好事吗?但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为什么?” 何以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哑着声音道:“介意我抽烟吗?” 靳舟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她没想到何以安竟然会抽烟。 “请便。” 何以安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其中的一根,火星明灭间,脸上便多了一丝缭绕的雾气。 “上面要求四天之内拿出结果。” 结果——一个不太明确的概念。 靳舟的眼神微微变化:“结果是指什么?” 何以安垂着眼抖了抖指尖的烟灰:“将人捉拿归案。” 靳舟清楚,何以安说的这个人自然是指真正的冯志南。 这两天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络,虽然何以安没有过多的透露案件细节,但她大概也能猜到,找人的过程并不顺利。 靳舟思索着,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今天是” 何以安知道她想问什么:“今天是第三天,明天是最后一天。” 冯志南最后消失的地方邻近m市,m市多山,多落后乡镇。 途中的乡镇监控设备欠缺,冯志南作案后窜逃的时间段在夜间,只能依赖于人工排查沿途乡镇、使用无人机搜山。 在这样的情况下,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得出结果。 现在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完成任务的几率是多少? 无限接近于0。 靳舟对警察这个行业了解不算太深,但她也清楚警务工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更何况她还听说过,重启这桩案件的时候何以安遭遇了不少阻力,下了不少保证才最终得以将专案组重启。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靳舟抬眼看向何以安,有些迟疑道:“如果没有找到人,他们会怎么处理你?” 何以安又想起局内某些人的嘴脸,面色骤冷,嘴角带起一丝嘲讽:“处分,降级。” 在程序当中,这已经是十分严重的处罚措施了,靳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何以安将不甘心埋在眼底,开口时轻描淡写:“事实证据不充分,办案不力,背个处分很正常。” 靳舟自然看出她并非真的对此毫不在意,张了张嘴道:“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你” 何以安开口打断她:“不是因为谁的问题,我是警察,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说到最后,何以安笑了笑,似是宽慰。 靳舟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开口:“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忙,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告诉我。” “好。” 何以安没让自己陷在情绪里太久,收拾好心情便继续道:“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我今天来想告诉你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对方的语气严肃,靳舟也坐直身体,认真道:“是关于王务淳的事情吗?” 何以安点了点头:“我查看了近些年来的人口普查信息,名字叫王务淳居住在维溪村的那个人早在1990年年初就登记失踪了。” “但我将生物信息库中的生物信息样本进行了对比,他和你让我查的王务良,是同一个人。”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靳舟的目光微缩:“同一个人?任警官知道这个消息吗?” 何以安点头道:“任舒认为王务良有很高的犯罪嫌疑,或是m市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团伙的一员,或是其背后的主要组织者。” 如果说王务良就是曾经的王务淳,并且参与了买卖冯志行以及吴彩英的全过程。 那么这样一个将生命视作可以用钱来估价的物品的人,他背后的务良基金会还会是真正 为了解决贫穷孩子上学难题而设立的慈善组织吗? 还是说——一个为了物色适龄儿童进行人口买卖而创立的虚头假名呢? 靳舟正在消化着这个信息,心中思绪翻涌。 就在这时,何以安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昨天任舒家里出事了。” 靳舟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任警官怎么了?” 何以安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将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任舒的母亲名下有十几家公司。但就在昨天凌晨,这些公司的股票同时被恒悦集团大量收购。现在大部分公司的主要持股人已经变更为王务良。” “任舒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旧病复发昏迷入院了,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任舒现在在医院,连环拐卖案暂时被移交给了其他人。” 靳舟愣了一下,语气中有些迟疑:“这是——王务良的警告吗?” 何以安的表情严峻:“是警告,也是报复,并且我认为,他要做的应该不止于此。” 靳舟的背后突然泛起阵阵凉意,她突然想起昨天江予淮的车胎被恶意划破的事情。 那果然不是偶然。 靳舟猛然站起身来,语气急切道:“我可能要先走了。” 见她的反应不对,何以安也猜到了事情可能会和江予淮有关,开口问道:“是江医生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靳舟的指尖已经掐入了手心,但她依然尽量保持着冷静:“昨天下午她停在医院停车场的车胎被人用刀划破了,我现在去医院找她。” 何以安熄灭烟头,跟着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两人都开了车,靳舟不远不近地跟在何以安的吉普车后面。 这里离c市第一医院算不上远,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但因为靠近市中心的缘故,一路的红绿灯有些多。 又一次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靳舟低下头看了看时间。 18:20 还没有到江予淮下班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事。 还没等她将头重新抬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作者有话说】 这周没有榜单所以更新字数可能会少些[可怜] 79 ? 79 ◎那么我是什么回答还重要吗?◎ c市第一人民医院, 医生办公室。 “患者整体伤势不算很重,静养几天就好了。” “谢谢您。” 向医生道过谢之后,靳舟就出了医生办公室去医疗器械店买轮椅了。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一辆对向车道的车突然毫无预兆地踩油门直直地撞上了何以安的车。 好在何以安的反应十分及时, 在车辆冲撞过来的第一时间进行了应急躲避。 所以尽管车头部位因为猛烈的冲撞而凹陷变形, 但何以安的伤势也不重,只是面部有些擦伤,腿部骨折。 车祸发生的第一时间,交警就赶到了现场。 肇事方自称是位刚拿到驾照的新手,没看清红绿灯, 一时间紧张,将油门当成了刹车, 所以车辆失控撞上了何以安的车。 他的认错态度不错, 自愿承担了何以安治疗所需要的一切费用,保险公司来了之后也第一时间给出了赔偿方案。 现在是车祸发生的一个小时之后, 何以安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 靳舟推着轮椅回到病房的时候,对方正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都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更大的可能性是有人蓄意报复,但她们都默契地没在此刻提起。 靳舟将医嘱转告给她:“医生说你腿部的骨折不算严重, 但这几天也要尽量避免随意走动, 如果急着出院的话最好是坐轮椅出行,所以我去给你买了一辆过来。” 明明是刚刚才死里逃生的人, 何以安却表现得十分冷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医生的建议是让何以安留院观察两天, 等到身体的情况稳定了再出院, 但她说要回警局去继续处理手上的案子, 坚持今天就要出院,此刻已经换掉了病服。 靳舟没有劝阻,只是有些担忧她自己一个能否照顾好自己。 “你的家人在c市吗?要不要打电话叫她们过来照顾你两天?” 何以安从病床上撑起身来,将自己挪到轮椅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有家人了。” 靳舟哑了声。 这时候何以安的电话响了,她当着靳舟的面接起来:“有什么事吗?” 靳舟站的近,所以理所当然地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任舒的声音。 “我的人有消息了,燕镇那边确实有古怪,但是目前还没掌握实质性的证据。” 何以安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 任舒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她还是分了些神关注好友的情况:“你那边怎么样了?能找到人吗?” 何以安的目光深邃沉着:“不能保证,我还在医院,只能尽量赶进度。” 听筒那边的任舒瞬间就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再开口时没了平时的淡定:“你也被报复了?” 何以安没有说的太绝对,只道:“有可能。” 任舒关心道:“伤势严重吗?” 何以安轻描淡写道:“腿骨折了。” 任舒骂了一声脏话:“那去燕镇的计划得推迟了。” 燕镇坐落在大山深处,没有直通公路,汽车没办法直达,要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 而按照何以安现在的情况,要去那边显然是有些苦难。 何以安长出了一口气:“只能先这样了。” 两个人都在医院,背景声音便未免有些繁杂,任舒那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像是去了个人少的地方,安静了不少。 “我现在担心的问题是,时间拖的越久,留给犯罪团伙的反应时间就越多,这几天足够他们去打点好一切,把以前留下的蛛丝马迹全都摆平。” “我知道。” 何以安明白任舒的顾虑,实际上她的心中也正在为此而感到焦躁。 局里最近多了很多双盯着她的眼睛,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师出无名地派人前去m市卧底查案,少不得要被扣上顶滥用私权的大帽子。 任舒又自顾不暇,眼下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深入到燕镇去探查,计划便只能推迟。 这个时候,靳舟开口了:“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方便问问吗?” 任舒的语气有些警惕:“以安,你身边怎么还有声音?” 何以安抬眼看了看靳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此时询问这件事情的用意,嘴上回答道:“是靳舟,她和我一起在医院里。” 任舒显然没想到手机那一头的另一个人是靳舟,但她的反应很快,礼貌地问了一句:“靳律师也受伤了吗?” “没有。” “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任舒就没再开口说其他的了。 她向来冷静清醒,不会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上花太多时间,没有可能的人就是没有可能,现在靳舟于她而言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何以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靳舟:“你问这件事情是想做什么?” 靳舟看向何以安,眼中有思绪在翻涌:“你们去不了燕镇——我可以去。” 何以安没想到靳舟会说出这句话,有些迟疑道:“你去?” 她和任舒的计划很简单,燕镇作为拐卖窝点,残留下来犯罪痕迹一定不少。 只要找到其中妇女儿童被拐卖的实证,或是直接指向王务良参与拐卖案件的证据。 她们便可以至下而上地打击犯罪团伙,最后将站在背后的务良基金会以及王务良本人一网打尽。 但要独身潜入燕镇搜集证据,这件事情的难度和危险系数都是常人所难以想象。 靳舟——能行吗? 与何以安的犹豫不同,靳舟的语气坚决而冷静:“我去是最好的选择。” 这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这几天里,何以安和任舒都多少有查到王务良牵扯其中的案件,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的行动,并且为此展开了报复。 第一个遭遇报复的是任舒,公司股票被收购,母亲因此入院。 第二个是江予淮,汽车轮胎被划破。 再然后是何以安,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巧合般的车祸袭击。 到目前还大多都是点到为止的程度,但下次报复会是在什么时候? 会不会直接搞出人命? 谁也说不准。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王务良的犯罪事实揭露,等待她们的将是无休无止的报复。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靳舟不愿意一直生活在随时可能会被报复的阴影当中,更不想看见江予淮又一次遭遇生死危机。 她没有被动等待的选择,只有主动出击,尽可能快地获取到实质性的证据以此来将王务良扳倒,也才有可能为温研和曲歆然翻案。 何以安没说话,听筒那头的任舒也沉默了一会儿。 大家都清楚,靳舟说的话是事实,她们最好的机会就在这几天。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这件连环拐卖案的真相连同那件凶杀案一起,恐怕都再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过了好一阵子,何以安终于点了点头:“好。” 讨论持续了一段时间,20:30,电话挂断,计划敲定下来。 当江予淮出现在病房的门口,第一眼看见在轮椅背后站着的靳舟时,面上难免闪过一丝意外。 靳舟也看见了江予淮。 车祸之后她忙着跑各种报告和手续,只来得及在忙碌之间把何以安住的病房号发过去。 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人自己已经回来了。 当着何以安,靳舟也没第一时间开口解释,只抬头对着江予淮笑了笑:“你下班了?” 江予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何以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在她开口询问之前,身后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碰巧过来找江予淮的陆依桐。 工作日的时候,陆依桐很少会主动过来找江予淮。 今天的情况特殊,她难得下班早,又正好听说江予淮的车送去4s店维修了,便主动说着要开车过来送她去拿车,顺便一起吃个饭。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一时兴起的决定,会兜兜转转地又让她在这里遇到何以安。 上次在靳舟家聚餐之后,陆依桐没有再主动找过何以安,何以安私底下也很少联络她,只有偶尔会问问关于小狗安安的问题。 算上时间,两人已经是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刚才从门外看见那人坐在轮椅上的模样时,陆依桐的心脏便瞬间揪紧了。 站在何以安面前时,她想问很多问题。 想问她怎么了?想问她哪里受伤了?想问她疼不疼—— 但在话语出口前,陆依桐先回忆起的是对方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 何以安不喜欢她。 她的关心是对她的打扰。 想到这里,陆依桐的头脑一下便冷静了下来,她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地很好,只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何以安显然也没想到陆依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她不自在道:“嗯。” 陆依桐拿出平时对待病人的态度,开口不带任何感情:“我看看。” “不用了” 陆依桐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蹲下身来。 直到借着查看伤口的名义,陆依桐才发现何以安这半个月以来的变化有多么的大。 她的眼里遍布着红色的血丝,嘴唇丝毫没有血色,脸上有几道伤口,纱布上面浸染出丝丝血迹,腿上是笨重的石膏,坐在轮椅上。 看起来不复往日那般可靠强大,倒像是一阵风经过就能吹倒。 靳舟眼观鼻鼻观心道:“陆医生,你来的正好,何警官受了伤,没办法开车去警局——” 何以安没料到靳舟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有些尴尬道:“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陆依桐抬起头看何以安的眼睛,毫不犹豫道:“我开了车,我送你。” 何以安拗不过陆依桐,最终还是上了她的车。 靳舟和江予淮也和她们告了别。 坐上了车,江予淮才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你怎么回来了?” 靳舟踩下油门,车子驶出停车场。 她目视着前方,柔声回:“你不是说想我了吗?所以我就回来了。” “你——” 江予淮一向认为感情和事业应该是并进的两条线,她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成为影响靳舟事业的牵绊。 但这种时候再提起这个话未免有些扫兴。更何况,靳舟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才回来的。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靳舟的侧脸上,最后只轻拿轻放地说了一句:“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 靳舟转过头来看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我知道了。” 到家之后,已经是九点过了。 靳舟今天跑了不少地方,流了很多汗,便先去洗澡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江予淮正坐在饭厅等她,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靳舟坐下来,心里甜滋滋的,好不容易把眼神从那碗看起来十分诱人的面条上面转开,又面带深意地看向江予淮:“江医生忙了一天回来,这么晚了还给我煮面?” 江予淮看得明白,这人的喉咙动了动,明显是在咽口水,嘴上却还在跑火车。她一面擦手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不饿?” 靳舟故作矜持:“不是很饿——” 她眯了眯眼睛,故意把语气拖得很长,调子兜了一圈才继续道:“你老实交代,我昨天说想吃你做的饭,你是不是一直记在心上?” 江予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咕噜响起,来源自某人的肚子。 空气凝固了一阵,然后是江予淮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安静。 靳舟有些尴尬,但胜在她脸皮厚,只轻咳一声,不依不饶地开口:“你快说,是不是?” 江予淮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抿了抿嘴角,无奈道:“是。” “我就知道,”靳舟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眼睛弯得只能看见一条浅浅的缝,又故作正经地说了一句,“江予淮,你是不是有点太喜欢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靳舟的头发只吹了个半干,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看起来像只湿漉漉的小动物。 江予淮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用毛巾帮她擦水,指尖轻柔地从发间穿过,眉眼之间恬淡而放松:“那明天稍微控制一下吧。” “嗯?”靳舟转过头来看她,“怎么控制?” 江予淮没看她,也没说话,手上的毛巾继续轻轻地动作着。 靳舟等的有些久了,眼神也变得急切起来。 这时候,江予淮才悠悠然地开口:“少跟你说话,离你远一点。” 靳舟的眼睛瞪大了些:“你现在跟我说的话很多吗?再少说两句都要变成哑巴女朋友了你知不知道?” 江予淮又故意把她前面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带上了点调侃的意味:“靳律师,你是不是有点太喜欢我了?” 靳舟知道自己又在博弈当中输了一筹,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有点太过了——谁让我女朋友又好看,又聪明,做饭还这么好吃呢?” 这人一本正经地拍着马屁,江予淮有些忍俊不禁。 说着说着靳舟自己都笑了,又在江予淮的手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讨好道:“所以不要控制了,我受不了的。” 江予淮轻轻地捏了捏靳舟的耳朵,不像惩罚,倒像是在调情。 她知道靳舟这两天在k市吃不习惯,今天的晚饭估摸着也还没来得及吃,轻声催促:“别贫了,快吃吧。” “好。” 晚餐过后,靳舟洗碗,江予淮去洗澡。 十一点的时候,两人便已经躺在床上了。 江予淮还在处理着白天遗留下来的工作。 靳舟把人抱在怀里,安静地看着她忙,心中却在想着应该怎样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半个小时后,江予淮终于处理完了手上的工作,她起身将电脑放好。 回过头时,正好与靳舟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神对上。 江予淮很了解靳舟,也并非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对方一定要赶回c市的原因、何以安的受伤意味着什么,这些她都一清二楚,一直没有主动提起也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现在,显然是时候了。 江予淮直接了当地问:“有话想对我说?” 靳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半晌才道:“今天何以安在路上出了车祸,昨天任舒母亲的公司股票被大量收购,所以昨天你的车胎被划破的事情大概率也不是偶然,而是来自于犯罪分子的报复。” 江予淮的目光平静,切中了一切的关键:“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靳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直至她们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一起。 “你可以答应我,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吗?”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沉默着看着靳舟,眼睛里面隐约透着担忧。 靳舟移开眼神,不敢看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你会做出这样的预设,就代表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但即便是这样你还是做了,那么我是什么回答还重要吗?” 【📢作者有话说】 敲重点敲重点! cv老师已经找好了,在评论区征集录音片段,希望大家可以踊跃发言,每个点子100晋江币的酬谢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80 ? 80 ◎那我呢?靳舟。◎ 没想到江予淮会这么说, 靳舟张了张嘴,下一句已经涌到嘴边,但要再开口似乎也变得无比的艰难。 可是她没有选择。 “我过两天会去燕镇一趟, 这段时间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江予淮清楚靳舟口中所说的去燕镇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将人推开, 坐起身来冷静了很久。 最终, 江予淮开口确认:“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靳舟的音量放得很轻,试图说服对方:“我知道但靳家的产业也不小,林女士也是很厉害的律师,王务良忌惮这些,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江予淮的气息微微变化, 语气没了平时的从容:“所以你所说的演戏是什么意思?让我和你保持距离?” 靳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在我回来之前, 我们就先假装分手, 你不要再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 江予淮没有说话。 今日窗外的云雾很重,月光也严丝合缝的被掩藏起来。 屋内已经熄了灯, 靳舟的视野呈现一片浓郁的暗色,她只能依稀地感觉到江予淮在看自己,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她知道,这个要求过于理想化,江予淮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 但江予淮却突然开口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感觉到可能有转机, 靳舟立马解释道:“我打算借用一个采风的文学家的身份, 在镇上找一户人家借住,然后再伺机寻找机会搜集证据。” “你不用担心我出事, 我会尽量小心行动的。” “小心行动——怎么小心?”江予淮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很少用这样带着压迫性的语气和靳舟说话。 靳舟没什么底气地回答:“我不会暴露我的身份, 会量力而行, 会” 江予淮没听她说完, 自顾自地下了床。 靳舟有些慌乱,想伸手去拉住这人的手,指尖堪堪擦着她的手心过去,最后扑了个空。 “你要去哪里?” 江予淮没回答,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穿睡衣。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对方打开了房间的灯光。 靳舟清楚江予淮的习惯,这个人不会在床上谈正事,每次要说到什么严肃的话题便会去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而此刻,江予淮走到一旁坐下来,那双眼睛又重新看了回来。 靳舟和她的眼神撞上,也终于在灯光下看见了这人的表情。 江予淮的薄唇紧抿着,眉心皱到一起。 她的手放在额边,将脸挡去大半,看起来是在按压着太阳穴。但从掌间的阴影下,似乎又能看见泛红的眼眶和点点滴滴的水光。 靳舟的心脏漏跳一拍,半晌才问:“你哭了?” 江予淮没回答她的问题,开口时声音的颤抖却确实彰显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知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行动,那必定是何以安和任舒找到了燕镇作为拐卖窝点的证据。” “但你了解燕镇是什么情况吗?” “一个坐落在山顶上,没有手机信号的小镇,进去之后和外界的联系就会被切断,要下山只能靠徒步。 “你觉得在这样一个拐卖成风的地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多,还是目无律法视人命为草芥的恶人更多?” “捏造一个假身份潜入进去,再找一户人家借住,这些确实都很简单。” “但如果身份被人识破,你应该怎么解释?” “如果在搜索证据的途中被发现,你要用什么办法全身而退?” “如果遇到犯罪团伙的报复和袭击,你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以一己之力反制?” “这些问题你考虑过吗?” 每一个问题都近乎无解,靳舟给不出答案。 江予淮下了定论:“你没有。” 沉默半晌,靳舟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何以安和任舒的人会想办法接应我。” 江予淮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话。 “如果她们有那样完全的精力去每时每刻地关注到远在山顶的一个小镇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为什么还需要你去独自犯险?” 江予淮实在是太过聪明,要想以这样不明不白的方式将她应付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靳舟对此早有预料,但此刻她也只能蠕动着嘴唇吞吞吐吐:“我” 江予淮清楚靳舟回答不出来,她也没有想要步步紧逼地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你还记得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你说让我不要控制喜欢你的感情,你会觉得受不了。” “但现在,不到两个小时,你又说要假装分手,和我拉开距离。” “我觉得我应该信哪个?” 靳舟有些着急了,攥紧被子开口解释道:“那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担心你” 江予淮低垂着眼眸:“你是想说——你在为我考虑,对吗?” 靳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为何,看见江予淮这个样子,早已经准备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感受到空气的沉默,江予淮听懂了答案,面上的血色褪尽,引以为傲的理智似乎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以十分尖锐的口吻点出了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因为我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所以你担心我会被人报复,怕我出事,怕我哪天就死了。” 靳舟急急忙忙地开口打断江予淮的话:“你说什么呢?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江予淮抬眼看向她,目光不带丝毫的温度:“这不是事实吗?” 靳舟抿了抿嘴唇,品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我会找到王务良的犯罪证据,只要他被扳倒,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就不会再有事了。” 江予淮的鼻腔中挤出一声轻笑,其中似乎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那我呢?靳舟。” “你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危险性有多大,受伤,失联,甚至再也回不来,这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你说,等你回来。” “但你有想过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会有多担心害怕吗?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我应该怎么办吗?” 江予淮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却在逐渐加重,说最后,她的情绪失去控制,话里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在安静的夜晚,即便是一点点声调的变化也是十分明显的,靳舟很快捕捉到了江予淮的异常。 她的心脏被带动着生生地疼了一下,下床快步走到江予淮的面前,想要伸手帮这人擦眼泪。 可就在下一秒,对方微微偏头,她的手被避开了。 再然后,江予淮抬起头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是快要凝成实质的恐惧和无助。 她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住此刻的不平静:“靳舟,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是在为我考虑吗?” 靳舟的鼻尖有些发酸,眼眶微微涌上一股热流。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完完全全地忽略了江予淮的情绪,这根本不是在为对方好。 但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伤,如果一个人的犯险能够保全所有人,那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靳舟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道:“江予淮,你不要这样,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江予淮看着面前的靳舟,对方的眼睛也红着,语气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意味,她已经对这次谈话的结果有所预感。 “你不会再改变主意了,对吗?” 靳舟沉默了几秒:“对不起。” 江予淮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靳舟,如果你今天晚上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征求我的意见。” “那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同意。” “今天晚上我去客房睡。” “我们都彼此冷静一下吧。 靳舟的精神恍恍惚惚的,但也看清对方脸上的那一丝失望和决然。 “江予淮——” 她想开口去挽留对方,可没来得及。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转瞬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 江予淮所说的冷静一下,不止持续了一个晚上。 后来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两人之间的交流都少的可怜。 江予淮每天早出晚归,早上自己开车上班,晚上睡在次卧,还十分严谨地锁了门。 靳舟有心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可对方却下了决心,无论她说什么好话,态度都没有丝毫松动。 明天就是和何以安任舒约定好的日子了,靳舟整日心中都充斥着说不出的焦躁。 中午的时候,江疏易发来信息,邀请靳舟过去参加生日聚会,她直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她知道,江予淮和江疏易的感情很好,就算工作再忙,她也一定不会错过那人的生日。 要想和江予淮和好,这一定是最合适的一个契机。 晚间七点半。 靳舟开车来到聚会的位置。 因为邀请的都是年轻人,所以江疏易选择的地方是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酒吧。 或许是时间卡的太准,刚下车,靳舟便远远地看见了前方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江予淮还穿着早上那件颇具设计感的v领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拖地阔腿裤,浑身都散发一种清冷而知性的感觉。 靳舟忙将车门关好,开口叫她的名字:“江予淮!”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三千 作为补偿作者本人倾情奉献亲自演绎一下广播剧片段给大家开心开心发在在老地方[可怜] 文案已经确定 cv老师的版本还需要一段时间请大家耐心等待[熊猫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81 ? 81 ◎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惩罚,靳舟会一直铭记。◎ 江予淮的脚步慢了几分, 看起来像是听见了靳舟的声音。 靳舟快步跑上去,自然地搭着话:“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医院里的工作不是很忙?” 江予淮没开口说话,径自往前走着。 靳舟想去牵江予淮的手, 但对方却不落痕迹地躲开了。 靳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小声讨好道:“江予淮, 你都已经两天没有跟我说话了” 江予淮停下来,轻飘飘地看了靳舟一眼:“你想清楚了?” 靳舟立马举手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了,你说的很对,我也和何以安她们商量过了。” 江予淮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轻声问:“不去了?” 靳舟眼神闪躲了一下:“还是要去。” 江予淮: 懒得再多看靳舟一眼, 她转身打算继续往前走。 靳舟连忙拉住江予淮的衣摆,开口解释:“但是计划改进了很多, 更加周密完善, 我的安全也有保障了,晚上回家你不要不理我, 我好好跟你说,好不好?” 江予淮被拉住,一时也没办法离开。靳舟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打算耍赖到底。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不少路人驻足, 好奇地看向这两个站在路中间的女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江予淮实在是拿靳舟没办法了,抿着唇说了一句:“晚上再说。” 晚上再说, 这就是愿意和她交流的意思了。 靳舟的眼神亮了亮,十分聪明地见好就收, 放开了她的衣摆, 又伸出一只小拇指:“你说话要算数, 我们拉钩。” 江予淮没理她,移开眼神,先一步进了酒吧。 靳舟也不恼,说这句话本就是为了缓和关系。 至于对方会不会反悔的问题,根本不用担心,这人说出口的话从来是说到做到的。 她浅浅地舒了口气,跟在江予淮身后走了进去。 这里靠着江边,是个集正餐、调酒一体的驻唱餐吧。 而江疏易选择的位置邻着窗,正好可以看见江边的夜景,氛围也还不错。 见江予淮来了,她笑着站起身招呼:“小淮,你来了?” 场上的人已经来齐了,虽然人数不多,但来的都是江疏易玩的还不错的朋友。 大家几乎都知道这人有一个关系很亲的表妹,所以便十分自觉地将她身边那个位置留了出来。 江予淮从包里拿出准备的生日礼物递给她,顺势道了一句:“易姐,生日快乐。” 江疏易接过礼物,眼中看得出欣喜的意味,但嘴上还是客套道:“不是说不用准备礼物吗?怎么还是买了?” 江予淮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微微笑了笑:“从小到大你每年都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这是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江疏易正转身将礼物放在一边,听见这四个字时,动作停滞一下,眼中的笑意也不受控制地淡了些。 但她将自己的异常掩饰地很好,回过神来时已经又带上了那副温和体贴的面具:“我们之间不需要讲究这些,先坐下吧。” 江予淮没说什么,应声在江疏易的旁边坐下来。 当看见场上只剩下一个混在陌生人当中的位置时,靳舟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予淮。 对方坐在江疏易的旁边,背影冷清而又无情,似乎没发现这个情况,也没有转头看她。 靳舟压下心口的酸涩,开口跟江疏易打招呼:“江会长,生日快乐。” 再次见到靳舟,江疏易的反应比起上次来说平淡了许多,接过她手中的礼物,十分得体地道了句谢谢。 然后转身又向桌上的人开口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靳舟,很出色的律师,大家应该是第一次见。” 桌上传来几道善意的笑声。 “确实是第一次见,不过我们可是早就听过靳律师的大名了。” “就是就是,我一直想跟靳律师合作,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疏易你和靳律师认识还藏着掖着的不告诉我们,这就不厚道了啊!” 众人说的火热,一时间,所有的话题都集中在靳舟的身上。 江疏易也没解释什么,语气如常道:“今天认识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待会你们慢慢聊。 靳舟分出心思来应付这些交际:“只是些虚名,能和大家认识才是我的荣幸。” 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的,目光却直直地停留在江予淮的身上。 那人表情淡然地坐在那里,手腕略微转动,手中小巧的杯子轻轻地摇晃。里面橙黄色的液体游动摇曳着,反射出一点微光,看不清是橙汁还是提前调制的鸡尾酒。 靳舟看得出神,这时候有人出声招呼:“快来坐吧靳律师,就等你了!” 靳舟也只能将眼神从江予淮的身上移开,礼貌地走过去坐下。 既然人都坐满了,菜也便依次都上来了。 大家都工作了一天,也没人跟江疏易客气,不用她开口说什么便直接开始吃了。 靳舟跟随大流,挑了一夹面前的菜,咀嚼两口,没尝出什么味道。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是,座位在江予淮的正对面,她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脸。 而此刻,那人已经饮尽了那被橙黄色的液体,脸上飞上一抹不太明显的红色。 靳舟低下头,每个人的手边都有这样一个小杯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 她拿起来尝了一口,微微的柑橘的香气,又带着一点柠檬的酸意和酒精的涩味,毫无疑问,这是一杯酒。 江予淮的面上依然还保持着冷淡疏离的微笑,但靳舟看得出来这人的心情不算好。 而对于心情不好的原因,她也心知肚明,刚想开口关心,有人已经先一步动作。 江疏易用公筷挑了些清淡的菜在江予淮的碗里,温声提醒:“小淮,你胃不好,别只顾着喝酒,也吃一点菜。” 因为是江疏易的表妹,所以在场众人大多习惯跟着她一起叫小淮。 大家都纷纷开着玩笑附和。 “小淮,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菜就行,不然你表姐老是放不下心。” “就是就是,以前你还小的时候,疏易每次和我们出去玩,遇到什么好吃的都老爱给你单独打包一份。” “疏易最宝贝的就是你这个妹妹了。” 江予淮和江疏易的这群朋友们没少接触,对比起一般人来说自然有些不同。但性格使然,最终也只挂着浅笑,淡声说了句:“易姐一直对我很好,各位姐姐也对我很好。” 只说了两句话,却哄得在场各位都心花怒放的。 在场年纪最大的是和江疏易一起长大的青梅,楚舒冉,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 她感叹了一句:“小淮的性格真好,又温柔又成熟,不像我家那几位妹妹,从小到大都一直不让人省心。” 说着又转头看向江疏易调侃:“我也想要一个小淮这样的妹妹了,你把她让给我行不行?” 江疏易笑着看她,话里却没有丝毫退让:“不行。” 几人还在有来有回地开着玩笑,江予淮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去,只虚虚地拿着筷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靳舟在对面远远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自然也能看见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看起来有些单薄的手腕。 不仅于此,她和江予淮做过更多只有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亲密无间的事情。 她曾亲手抚摸过对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包括平坦紧致的小腹,也包括精致骨感的肩颈。 靳舟很清楚,江予淮的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丝赘肉,以至于拥抱时这种瘦削单薄的感觉都十分明显。 这段时间她已经尽可能多的下厨做饭,刻意做了好些补充营养的菜,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成功地把这人身上的肉养起来多少。 靳舟知道,江疏易和这些人所说的话都没什么问题,江予淮确实太瘦了。 但当这句关心的话从江疏易的口中说出来,再配上楚舒冉那声无心的调侃,她的心头就是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酸涩烦闷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靳舟甚至可以猜到,如果现在江予淮的目光看过来,捕捉到自己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对方便一定又会眼含深意地说出那句曾经说过不止一次的话。 ‘靳舟,你吃醋了。’ 是。靳舟承认,她确实在吃醋,吃江疏易的醋。 此刻坐在江予淮旁边的是江疏易而并非自己。 所以在在场众人的眼里,江予淮和江疏易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而她只是一个没什么分量的陌生人。 靳舟知道,江疏易是江予淮的姐姐,关心自己的妹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家不清楚她和江予淮的关系,所以把她排除在外也是很正常的。 但最糟糕的事情是,她和江予淮在闹矛盾,所以就连那唯一一道本来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此刻也正清清浅浅地落在别处。 靳舟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江予淮,那人不知道和江疏易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姿态亲昵。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半句都插不进去。 就算她承认自己吃醋了又怎样,起码现在的江予淮并不在意。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靳舟闷着头将手边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恰好这个时候江疏易递过来一个平板:“刚刚人没来齐,所以只是点了一杯店里的招牌,现在大家有什么想喝的,自己点就好。” “我要我要!” “我先来——” 大家吵吵嚷嚷地点着酒。 靳舟没说话,闷着头点了两扎威士忌。 正餐吃的差不多了,酒也送来了。 服务生将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将托盘上的酒一杯一杯地摆上来。 大家点的大多是调制鸡尾酒,体积小巧、颜值颇高,只有两扎威士忌在里面笨重得有些显眼。 威士忌正好摆在江疏易面前,她开口问:“这两扎威士忌是谁点的?”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说话。 靳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江予淮,举手道:“我点的。” 话音落下,她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那人终于抬起眼皮看过来。 这是今天晚上,江予淮第一次主动看向靳舟。 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故意接受了江疏易的安排,坐在这个位置,让靳舟自己一个人去坐在人群当中。 那时她便看见了这人低垂的眉眼,看起来可怜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后来吃饭的时候,她的余光早就察觉到靳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欲言又止的,像是想说什么,又碍于场合和距离一直没有开口。 而当江疏易开始关心她,四周的人也出言调侃时,靳舟的隐忍和克制到达了极致。 她的嘴唇紧抿着,眼里翻涌着疯狂的醋意,隐藏在最深处的占有欲似乎也要挣脱束缚涌现出来。 但江予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那样站在一个第三人称的视角注视着这人为她‘发疯’。 江予淮很了解靳舟。了解她的身体,了解她的情绪,也了解她最讨厌的是什么。 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惩罚,靳舟会一直铭记。 而现在,还远远不够。 靳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终于引起了江予淮的注意,可眼神刚刚交汇,对方便又再一次视线低垂地避开。 她愣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江疏易没看见两个人的交锋,只是把威士忌递给旁边的人:“帮忙递过去一下。” 当酒杯被传递过来的时候,靳舟还没有缓过神来。 旁边的人善意地开口提醒:“靳律师?” 靳舟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杯子:“不好意思,刚刚没有看见。” 对方打趣了一句:“靳律师,你的酒量不错噢!” 靳舟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灯光突然变换,换了位驻场歌手。 刚才的是位唱民谣的男性,现在坐在上面的则是另一位女生。 女生身上挎着吉他,穿着热辣的吊带短裙,头发高高挽起在脑后,看起来洒脱而又随性,嘴角还带着迷人的笑。 她附身凑到话筒边:“一首 before you break my heart 送给各位尊贵的客人,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低沉而又性感的十分抓耳,四面传来尖叫声和口哨声,还没开唱,场子就已经炸了起来。 音乐响起之后,桌上的气氛也被带着热闹起来。 有人开口嚷嚷:“只喝酒多没有意思,来玩游戏呗?” 说话的人叫柳言,她是和江疏易、楚舒冉一起长大,但年龄比她们两个要小一些,今年才27岁。 柳言性格活泼开朗,脑子里经常有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她会提出这个想法江疏易并不感觉到意外。 江疏易擅长与人交际,这方面自然也玩的开,但考虑到江予淮不太喜欢这些,她还是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小淮,你想玩吗?” 江予淮向来理性知礼,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大家的兴,更何况——这还正是她所需要的那把火。 她笑着回答:“我都可以。” “真的吗?”江疏易担心江予淮是碍于她生日的缘故在委屈自己,一时有些犹豫不决的,思索片刻又转头去问靳舟,“靳律师,可以玩吗?” 靳舟也听见了江予淮的答案,既然对方都选择了参加,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 江疏易的眼神落在靳舟身上,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挫败和失落。 她本以为靳舟和江予淮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可看当下的气氛,两人不像是和好了,反倒像是关系越来越差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江疏易垂下眼帘,原本已经被压到心底深处的妄念不受控制地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楚舒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语气中带着点激将的味道。 “小淮和靳律师都说了可以,有些人还在这里犹犹豫豫的,该不会不敢玩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江总吧?” 江疏易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挑了挑眉反问:“我不敢玩?说吧,你们想玩什么,我奉陪到底。” 楚舒冉转过头去看刚刚提议的柳言,背着江疏易的时候,眼底忍俊不禁的笑意便变得十分明显:“小言,你想玩什么?” 柳言自然知道楚舒冉是在故意激将,也知道江疏易一定会中招,翻了翻白眼,然后才道:“我有你没有,会玩吗?” 江疏易看了看一旁的江予淮,知道她一定不清楚这些酒桌上的游戏,于是对柳言道:“你先讲一遍规则吧,应该会有人没玩过。” 柳言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开口解释道:“就是每个人依次说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其他人没有做过相同的事情,就折一根手指,如果做过就不折,先折完五根手指的人喝酒。” 规则十分简单,大家都理解了,游戏便开始了。 作为生日当天的寿星,江疏易理所当然地第一个出题。 她清了清嗓子:“我喜欢女人。” 这件事情江疏易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位朋友,但此刻她还是说出来了,为了试探江予淮的心意。 在场众人的面色都十分精彩,显然没想到开场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 更为劲爆的是,大多数人都折了一根手指,但还有三个例外。 江予淮和靳舟没有动作,这两人都喜欢女性,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讶了。 但没想到同样一脸平静坐在那里的,甚至还有那个众所周知对情情爱爱丝毫没有兴趣的楚舒冉,楚总。 【📢作者有话说】 各位幸运观众还想看什么样的惩罚?[狗头] 顺带一提因为现在的文名没什么吸引力所以近期会改文名改成《甩过我的前任每天都来钓我》 大家要是看见名字变了不要太惊讶喔 82 ? 82 ◎她喜欢我,比我喜欢她还要多的多。◎ 场面沉静了一分钟。 大家和靳舟不熟, 便没怎么打趣她,但对于江疏易和江予淮就没有这种顾忌了。 柳言柳眉倒竖,嘴唇微启, 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显然, 她对于同自己熟识了多年的两位好友竟然拥有这么大的秘密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 她站起来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江疏易还有楚舒冉, 你们都喜欢女生?!跟我开玩笑呢吧?” “等等,你们喜欢谁?我认识吗?” 楚舒冉坐在一旁,体态慵懒,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场上扫视一圈,最后只微微敲了敲桌面提醒:“这是另外的问题。” 江疏易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是, 我喜欢女生,那个人你们都认识。” 话音落下, 众人都有些骚动。 “是谁啊?” “该不会好事将近了吧?” “江疏易你不够朋友啊, 这种大事都没告诉我们一声。” 江疏易低头抿了一口酒,余光扫过身边的江予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自从她开口说出那句我喜欢女生开始,对方似乎就有意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辛辣的酒液入喉,胸腔处本应该一片火热才对,但看见这一幕之后,心间却异于平常地涌上了一股冷气。 江疏易的手指用力了些, 将手中的酒杯攥紧, 一仰头全部饮下去,微笑着跟朋友们告罪。 “瞒了大家这么久, 确实是我的问题,这一杯我干了, 当作赔罪。” 江疏易都这么说了, 其他人也就先放过她, 转头又去八卦一旁的江予淮。 “小淮也喜欢女生?” “该不会已经谈过女朋友了吧?” 江予淮没有否认,微微颔首道:“嗯。” 楚舒冉难得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初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言的表情则是更浮夸了,嘴张到大得能塞下一个苹果,脑子消化了一会儿,才一惊一乍地问:“哪头臭猪给我们大白菜摘走了?” 有人笑着骂她:“我们小淮这么出色,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什么臭猪什么大白菜的?” 被柳言点名的臭猪本‘猪’靳舟没敢开口插话,闷头灌着杯中的威士忌,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对面看去。 这时候江予淮正好转过头来看她,那双眼里带了些清清浅浅的醉意。 但更多的是似乎是隔岸观火的雅兴,她仿佛很乐意借着柳言的口出一出这两日以来郁结的恶气。 靳舟下意识地加快了吞咽的动作,猝不及防间被酒液呛了一下。 “咳咳咳” 正好这时,歌曲来到了高潮,环绕在整个空间中的音乐声将低掩的咳嗽声隐去,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靳舟的窘态。 除了江予淮。 江予淮坐在靳舟的正对面,目光直勾勾地映在她的脸上,十分清晰地将这人窘迫的神色尽收眼底。 靳舟低头躲开视线,用纸巾擦拭着嘴角,慌乱间杯子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江予淮没开口说话,只勾了勾嘴角,鼻腔溢出一声轻笑。 毫无疑问,江予淮还在为这人擅自决定去燕镇犯险的事情而生气。 但此刻,仅仅被她在众人面前隐晦地提及一句,动作便因此变得冒冒失失的靳舟确实也很可爱。 这并不冲突。 大家不知道江予淮在笑什么,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没什么头绪。 江予淮也没有解释自己笑的原因,只面色如常地开口:“大学的时候。”算是在回答楚舒冉的问题。 柳言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向来有话直说,于是直接将自己最关心的那些浅薄庸俗的问题一口气问出了口。 “你的初恋是妹妹还是姐姐?长的好看吗?体力怎么样?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1还是0?” 有人忍俊不禁道:“柳言,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 柳言理直气壮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是常识,年轻人都知道。” 这话没什么问题,她确实是在场最小的一位。 大家都转过头去,目光聚集在江予淮的身上,很期待她的答案。 靳舟也好奇江予淮会怎么回答,低垂着眼睛,耳朵却竖着,就等着对方开口。 江予淮收回自己的视线,呷了一口杯中的淡蓝色酒液,悠悠然地说了一句:“该下一个问题了。” 众人都有些失望,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江予淮和楚舒冉是一种人,性子正经,说一不二,既然是不想回答的问题,那便绝不可能让她们挖出答案。 游戏继续。 大概是得益于第一个题目太过劲爆,大家都迫切地想挖出某些八卦,所以第二轮开始,规则就改变了。 不再以折手指累积,只要答案是‘没有’,就喝一杯酒。 出题人的目光在江疏易和楚舒冉身上游移一阵,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 “我前天和人kiss过,这周之内没有过的,自己自觉喝酒嗷。” 这题一出,有暧昧对象或是有家室的人个个脸上挂着笑脸,某些独身主义和爱而不得的就只能吃下了这个闷亏。 三三两两地举起酒杯,其中自然包含江疏易和楚舒冉。 在一众干脆的干杯声中,只有江疏易的声音有些迟疑,她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江予淮。 江疏易无比希望江予淮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可此刻对方并没有端起酒杯,靳舟也没有喝酒。 恍惚间,冰凉的液体已经入口,她安慰自己,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昨天还一起接过吻,但同样也有今天就分开的可能性不是吗? 无论结局如何,她都想要为隐藏在心底这么多年来未曾说出口的感情划上一个句号。 江疏易低着头,不想让朋友们没注意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 但江疏易也同样没有发现,不远处某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眼中闪过的那抹苦涩看的一清二楚。 气氛正火热的酒桌上,大多数人确实都没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常,她们的注意力放在一旁的江予淮和靳舟身上。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容易蒙混过关,唯二两个没办法下定论的便是作为妹妹而存在的江予淮和身在圈子之外的靳舟了。 偏偏这两位又都没有接受惩罚,前者倒是气定神闲的,看不出虚实,后者看上去却是酒意已经上了头,脸颊微红。 柳言捡了个软的柿子捏:“靳律师没有说假话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玩游戏可要玩的起噢~” 靳舟的耳廓有些发热,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回答:“没有。” 她当然没有说假话,另一位当事人就在对面。 在过去一周里,除去冷战和异地分别的那两天,剩下靳舟与江予淮朝夕相处的时间里,kiss就如同喝水吃饭般稀疏平常,当然不止于此—— 还有数不清的sex,她们甚至疯狂到在客厅和阳台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痕迹。 但是这些,都是不足为她人道的‘秘密’ 靳舟自然不会在此刻提及。 有人善意地替靳舟解围:“靳律师的脸皮这么薄,一看就不是会骗人的,你别欺负人家。” 柳言看了靳舟一眼,想着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没再抓着她不放。 “小淮你——” 柳言转头又要去问江予淮kiss是什么情况,话没说出口便被对方眼神中的冷淡疏离给冻得哆嗦一下,气焰降下来不少,小声嘀咕道:“下一道题吧。” 柳言从小便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长辈人人喜爱,这也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 尽管实际上江予淮的年龄比她还长几岁,她也随着大家叫她小淮,但这是在对方温柔笑着的前提下。 江予淮的性子冷,行事风格也和柳言家中管事的长姐如出一辙,所以当这人冷下脸时,她便会自觉地收敛几分。 看出了柳言态度的三百六十度转变,大家都笑了。 有人揣着坏心思故意激她:“行不行啊?柳言,就这么认怂了?” 柳言没敢看江予淮,不服气地道:“你等我待会出题的!先放你们一马。” 大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到江予淮出题的回合了,目光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和预想的差不多,江予淮出的题和本人一样,看似不争不抢,又让人无法忽视。 “我有前女友。” 领会到她并非真的不争不抢的是在座的众人。 无法忽视的这句话所蕴含重量的却只有一个。 靳舟。 分开的六年和重新相见的那一天,中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从靳舟和江予淮确认关系到现在,中间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靳舟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的边界。 当午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会以为自己还在f国留学,以为自己的生活中依然没有江予淮的参与。 只有看见身边熟睡的身影,她才能从那种惶恐不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而最近的冷战,晚上被江予淮拒之门外。靳舟被迫回归到一个人睡觉的状态,这也将她重新带回到那段无望冷寂的时间里。 靳舟总是不受控制地想—— 如果江予淮没有在重逢之后,对她说出那句‘跟我回家’,她们是否会像陌生人一样,从此各不干扰地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两边。 如果那些人再狠毒一点,不是对车胎下手,而是动了那辆车的刹车,江予淮会不会就那样毫无知觉地死于某场车祸。 而她却连任何后悔和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靳舟的精神紧绷,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眠。 她反复斟酌着自己的计划,近乎魔怔地想要以最少的代价保全下来所有人。 也想——怎么样才能和江予淮和好如初。 每一句表面自然的搭话和讨好,靳舟都用尽了全力,将所有的小心翼翼隐藏在看似毫不在意的笑脸里。 如果说在人群之中江疏易和江予淮坐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一把迟钝的刀在反复地割着靳舟心口的肉。 那前女友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将平静的伪装划破,让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和冷静。 所幸,大家的注意都在江予淮的身上,没有人看她。 江予淮被纠缠着,应该也没有发现她隐藏在晦暗灯光下微微发红的眼眶。 另一边,柳言瞪大眼睛,为一众姐姐打抱不平:“小淮,你这太犯规了!” 江予淮看着她,语气淡然:“你可以说自己有前男友,我不拦着你。” 柳言被哽住。在场的姐姐有几个没前男友的?她要真的用了这个做题目,那才真是吃亏了。 不过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虽然不情不愿的,但还是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而关于这个问题,在场除了靳舟之外的所有人,答案自然都是否定的。 有了柳言打样,其余人也都齐刷刷地举起酒杯,愿赌服输地喝下了杯里度数或高或低的调制酒饮。 酒水下肚,大家的目光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地聚集到靳舟的身上。 从游戏开始到现在,这位大名鼎鼎的靳律师连着三次都没有接受任何惩罚。 这人在法庭上的胜率高是因为专业能力强,但在这种酒桌游戏上还屹立不倒,未免就有些太过凑巧了。 就连楚舒冉也似乎对这件事感到有些好奇,开口问道:“靳律师有前女友吗?” 靳舟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声音低低哑哑的:“嗯。” 只回答一个字,明显是不想过多提及这件事的意思。 但向来知道进退尺度,不喜欢过问别人私生活的楚舒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毫无知觉地继续追问:“靳律师的前任一定很出色吧?看起来你很喜欢她。” 靳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楚舒冉的这个问题。 她想起江予淮对自己说那趟中转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只需要花六千块时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 想起那束没有任何署名却在回国第一时间就送来的向日葵,又想起她曾经毫无察觉的——江予淮曾在酒吧无望等待的日日夜夜。 最终,靳舟抽了抽鼻子,她抬眼看向对面虚虚望过来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 “她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人,而且——她喜欢我,比我喜欢她还要多的多。” 【📢作者有话说】 书名的话是做了一个新的尝试,如果之后效果不好的话会再改过来的。 床上的惩罚大家可以集思广益一下有没有什么好项目 [狗头] 关于是否骨科的问题,表姐在26章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比起我们的幸福,我更想看到你幸福。” 大家自己体会吧。 再就是广播剧,剪辑老师明天出成片,可以期待一下[狗头] 83 ? 83 ◎靳律师打算怎么证明?◎ 江予淮背对着灯光, 整张脸藏在暧昧不明的黑暗当中。 靳舟看不清她的眼神,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这人听见这句话是什么想法。 倒是一旁的江疏易似乎有些醉了, 脸色沉闷的十分明显。 恰好这时候楚舒冉又开口问:“可以问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吗?” 靳舟有意识到——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这位楚总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 就像是非要她亲口说出什么东西一般。 但她的情绪不高,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礼貌道:“楚总请说。” 楚舒冉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有些懒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靳律师和初恋的感情这么好, 为什么还是分开了?” 靳舟恍惚了一下,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故作平静道:“那时候太年轻了。” 原本还兴致勃勃等待的众人皆是有些失望。 当事人给出这么一个官方的回答, 她们想听的劲爆八卦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了。 但江疏易的朋友们可不是普通人。 作为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即便靳舟看上去什么都没说, 她们也已经获取到不少信息。 大学的时候确实太年轻了,现在28、9的年纪可不年轻了。 这就意味着还有大把弥补挽回的机会不是吗? 大家在心中暗自下了定论——不出意外的话,这周内还与这位靳律师有过kiss的,估计也是那位传闻中的前女友了。 楚舒冉似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此罢休, 没有再继续追问。 柳言在这时候站起身来, 用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以此来将大家的注意力笼络在她的身上。 “都看过来了啊, 下一个题目我来出!” 众人的目光果然被她的声音吸引着,都聚集了过来。 柳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梨涡, 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没什么攻击力。 也正是这人畜无害的微笑与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试过汽车play。” ‘汽车play’ 一个很新颖的词语, 大半数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柳言在说什么。 只有一个人猜出了她的意思。“柳言!你要不要这么狠啊?这个也拿来出题。” 柳言挑了挑眉,轻哼一声:“我刚刚都放了话,怎么能不用猛料呢?今天这杯酒你们是喝定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们两人在打着什么哑谜,皆是一脸茫然。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汽车play是指——什么?” 问话的人叫杜慎行,同名字一样,在圈子里众所周知的性格保守。 柳言耐着性子为她解释:“就是在车上做……” 点到为止,毕竟在座各位年龄都很成熟,到这里,便都懂了柳言话里的意思。 只有杜慎行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在车上做什么?” 柳言恨铁不成钢地看她:”慎行姐姐,你都三十几岁了,好歹也该学习一点生理常识了。” 杜慎行无奈地看她一眼,开口解释:“我是不婚主义” 解释到一半又想起这人所说的生理常识,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捂了捂嘴。 柳言明白杜慎行听懂了,转过头去对着其余人道:“怎么样?各位姐姐~愿赌服输吧?” 虽然玩的开的人不少,但这样大胆的行为,在场众人确实没有过,一时间都哑口无言地举起酒杯。 场上安静了一会儿,也没一个人下口,都在观察着其他人,想看看有没有和柳言一样大胆的。 柳言作为出题人,自然是兴致勃勃地站着看戏,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 此时,在一众举起的酒杯中,稳坐不动的靳舟和江予淮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她以为这两人没听清楚,好心又解释了一遍。 “你们是不是没理解我的意思?就是在车上做、爱。这样说总该懂了吧?” 被柳言这样将情况挑明,靳舟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摸了摸发热的耳垂,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理解。” 江予淮则显得淡定许多,只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回答着柳言的问题:“懂。” 嘴上说着懂和理解,但两人的手上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柳言眯着眼睛看江予淮,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你” 她想问点什么,半天没说出话来,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一下,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都车震过?”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江予淮和靳舟都没有开口回答。 只剩下大家心思流转,开始考虑起这两个人的关系来。 都有前女友。 都在一周之内kiss过。 甚至连车、震都同时有过。 如果说前两项还能归结于巧合,最后的那一项未免就有点太巧了。 久久没有人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靳舟咳嗽一声,试图蒙混过关:“下一道题吧。” 柳言却没打算让两人将这一页轻轻松松地翻过去。 眼神在靳舟和江予淮身上来来回回地观察几圈,心中打着小算盘。 “我有一个疑问,靳律师和小淮从开始到现在一杯酒都没有喝过,我合理怀疑你们有作弊的嫌疑!” 其他人在一旁作壁上观,没人说话,但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看热闹的笑容,很明显,她们也都赞同柳言的看法。 靳舟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江予淮,干巴巴地解释道:“柳小姐,我没有作弊。” 柳言扬着下巴问:“靳律师打算怎么证明?” 这个问题问得靳舟有些无言以对,车、震这样的事情要怎么证明?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 吃准了她必定无言以对,柳言愈发理直气壮:“如果无法证明的话,前面三场一起惩罚,你们两个都得喝三杯。” 靳舟顿了顿,准备接受惩罚:“那我——” “不用证明了,她们两个不会说假话的。” 说话的是江疏易,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悲。 江予淮和靳舟之间在一起四年,重逢之后又纠缠反复了这么长的时间,该做的不该做的必定都已经做过了。 江疏易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能毫无波动地一直听着她们再继续讨论下去。 直白的词语落入耳朵里,心间的血肉便被切割分离,碎的不成样子。 这样很残忍不是吗? 对自己的妹妹怀有见不得光的感情,这是被世俗所不能容忍的,她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从始至终都在压抑。 压抑自己的喜欢,压抑自己的感情,只为守在江予淮的身边。 但她最后等来的是什么? 是江予淮和别人相恋的消息。 很多次结束完应酬,一个人回到空荡的家里,江疏易都会在心里问自己。 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最早认识江予淮的那一个。 明明她才是陪伴江予淮最久的那一个。 小时候,第一次看见那双可爱灵动的眼睛,第一次听见那声奶声奶气的易姐姐,她就已经明了对方在自己生命当中的特别。 长大后,大学毕业到工作独立,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分手,整整三十年,对方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她都从来没有缺席过。 可是为什么? 江予淮的眼里没有她。 她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靳舟一个。 …… 江疏易是今晚的寿星,她一开口,朋友们便都不打算再为难江予淮和靳舟了。 偏偏这时,有人不合时宜地插话。“我们江总该不会是因为心疼小淮,所以才故意放水吧?” 是楚舒冉。 其他人大都认为楚总这句话只是无心之语。 可江疏易和楚舒冉认识了太多年,此刻那人的眉头半舒展着,眼尾上挑,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根本不是无关痛痒的调侃。 楚舒冉早就看出她的阴暗,也看出了她的狼狈和痛苦。 她是故意的。 江疏易几乎要维系不住表面的平静,她冷声道:“楚舒冉” 话没说完,一直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江予淮却突然看向柳言:“你想要怎么证明?” 柳言没心没肺的,没察觉到江疏易和楚舒冉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惊讶于江予淮的大胆和坦然。 但她早料到江予淮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我不为难你和靳律师,只要你们现在各自给那位打一个电话就算过关。” 江予淮微微抬眼,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听到可以两个字,靳舟的眼神微微一亮。 在这场游戏里,没有所谓的‘那位’,只有她和江予淮。 江予淮答应了要给她打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自然就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公开的时候。 既然对方愿意这样做,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呢? 靳舟抿了抿唇,忐忑又紧张地回答:“我也可以。” 柳言起哄道:“快点快点,小淮先来!” 江予淮也不拖泥带水,柳言的话音落下,她就拿出了手机。 靳舟目不转睛地看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拨动,手心都出了些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屏幕的微光照在江予淮的脸上,明暗交错间,那清冷的眉眼间似乎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一秒。 叮铃铃—— 【📢作者有话说】 道歉道早了哈哈哈哈今天也是三千明天也是三千周四继续日六[害羞] 顺带一提,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准备发了狠忘了情的大do特do[狗头] 84 ? 84 ◎靳舟在咬她,隔着衣服。◎ 在这个屏气凝神的节骨眼上, 突然有电话打来,大家都十分敏感地回过头来看向靳舟。 如果说柳言等人刚刚还只是对靳舟和江予淮的关系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几乎已经明牌了。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 靳舟不自觉地坐正了些, 她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键。 而在另一边, 江疏易坐的最近,余光也看见此刻江予淮的电话被同步接通,语音通话开始计时。 她不想去看手机上的画面,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落在清晰显示的联系人备注上。 ‘舟舟’ 果然是她。 江疏易怔了一下, 抬眼看向对面那个人。 靳舟有些坐立不安地皱着眉头,可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上扬的嘴角, 这些都在证明她此刻很开心。 江疏易想, 她的猜测没错。 今晚这两人确实闹了矛盾,可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很快她们就会再次和好。 而她的妄想 江疏易没有说什么,怅然若失地低头。 电话已经接通,江予淮却依然保持着沉默,原因大家都各自有猜测,更有甚者已经脑补出一出大戏, 一时之间竟没人着急着催促她开口。 靳舟则又不同, 相比起其他人所认为的原因,她知道一点更深层次的。 比如说, 江予淮还在生气,所以一整晚都不跟她说话。 又比如说, 这是江予淮递出了台阶, 此刻她在等她开口。 靳舟握着手机放在耳边, 另一只手在众人没看见的地方抓紧了衣摆,她咽了咽喉咙,开口时气息有些不稳:“江医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予淮的手机外放的声音开到最大,碰巧此时一曲终了,纷纷扰扰的音乐声都暂时掩去了踪迹,所以这道经过扬声器的传输而变得有些失真的女声便被十分精确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小心翼翼、带着酒气的一声‘江医生’,同时响起在桌子的这端和另外一端。 迟钝如杜慎行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长大了嘴唇,难掩面色的惊讶。 靳舟无暇去猜测众人会怎么想,她正在观察着江予淮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对方现在的情绪状态。 平静还是冷淡,开心还是生气。以此来决定她的下一步是否还需要说些什么。 江予淮并没有避开靳舟的视线,淡淡地回复了一句:“嗯。” 靳舟明白了,这是还差一点的意思。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些腻歪甜蜜的话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如果这能让江予淮消气的话,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靳舟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又清了清嗓,十分认真道:“老婆,我知道错了,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了?” 江予淮离听筒最近,自然清楚地听见了那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老婆’。 到这里,她便将外放关掉了,目的已经达到,后半段撒娇没有必要再分享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江予淮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故意将沉默的时间拉的很长。 靳舟也就紧张地等待着,直到四周已经按耐不住的有些骚动,听筒里终于又传来江予淮冷清干净的声音。 “再说。” 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可对方的眼里带着笑,语气温柔,这明显与今天刚碰面时那句‘晚上再说’不太一样。 电话挂断,靳舟松了口气,在场的众人却有些沉不住气了,调侃声伴着笑声一起响起。 “两位这语气可不像第一天认识啊?这是当着大家的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总感觉我们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某些play的一环” 柳言终于抓住了江予淮的小辫子,很是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快交代,不要等我来主动拷问你!” 江予淮只微微勾了勾唇:“忘记跟大家介绍了,靳舟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初恋。”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这件事情,态度显得十分坦然, 靳舟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她第一次被江予淮介绍进她的圈子。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一丝丝蜜意冲淡冷战的苦涩,像是喝中药时入口的第一颗奶糖,苦涩之中带着醇厚的奶香。 靳舟眉眼间的弧度有些按捺不住,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很好。 恋爱的粉红泡泡充盈整个空间,在场的人都被狗粮喂了个饱,甚至于有些牙酸。 靳舟旁边的人坐不住了,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小淮你看你,带女朋友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就不坐这讨人嫌了,你赶紧过来吧。” 靳舟的指尖动了动,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跟对方客套一下,微笑着回绝‘不用麻烦,就这样坐就好。’ 可她没有这样说,只是抬头看向江予淮,目光期待且直白。 看出了那目光中所蕴涵的热意,江予淮没有推脱,可起身之前,她还是明知故问道:“靳律师想要我坐过去吗?” 靳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或许是威士忌的后劲上来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有些醉了。 喝醉酒的人总是会比寻常黏人很多,靳舟对此没什么认知,但她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大胆了许多。 比如说——她发自心底地认为,这昏黄的灯光阻挡了视线,她看向对面那人时,对方好看的脸就像是笼罩在一层云雾里,看不清那双桃花眼,也看不清点缀在眼角那颗好看的痣。 又比如说——她同样有些烦闷地觉得,隔着整张桌子的距离听江予淮说话是一种惩罚,对方好听的声音被四周的音乐声和嘈杂声掩去,听起来模模糊糊的。 靳舟想让音乐停止,让所有喧闹嘈杂的人声都消失,想咬着耳朵和江予淮说话,感受那清透干净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心尖颤抖的感觉。 也想让江予淮靠近,想坐在她的身边,和她额头贴着额头,最好近到可以看清她细长的睫毛,闻到那股熟悉的被阳光晒干的温暖气息。 “好。” 江予淮答应下来,和那人交换了位置。 而过程中,靳舟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江予淮由远及近,目光从来没有移转过,直到江医生终于悠悠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柳言还在不依不饶道:“我说这位江医生,有了女朋友不跟大家说,好像比玩游戏作弊还恶劣吧?最少也要自罚一杯!我提议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中间” 柳言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靳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在江予淮坐定的第一时间,她就试探着将手伸过去,轻轻地搭在她的腿上。 做完这一步,靳舟移开视线,小小地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自罚一杯可以,其他的下次吧。” 江予淮还在和柳言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于是靳舟便掩耳盗铃地牵住对方的小手指,停顿片刻,没有感受到抗拒,才又整个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指尖传来的阵阵凉意抚平了靳舟心中因酒意而起的燥热,她不自觉地咧嘴,笑出了声音。 被这突兀的笑声牵引着,江予淮的目光投过来,注意到靳舟迷茫昏沉的眼神,便知道这人已经醉了,故意开口问她:“在傻笑什么?” 这句话的音量极低,没有注意到,只有靳舟一个人听见。 靳舟眨了眨眼,同样用气声回答:“喜欢你。” 江予淮表情愣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些,心中残留的那一丝怨气也消散殆尽,眼神无奈,柔声叮嘱了一句:“不准喝了。” 靳舟想说自己还没喝完,但话还没说出口,便看见对方用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极其自然地送到嘴边。 江予淮仰头吞咽酒液时,微微凸出的喉骨一上一下,性感又撩人。 她没喝太多,点到为止。 靳舟却舔了舔嘴唇,无端地觉得有些干渴。 心中有不太纯洁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便投射到了动作上。 她的手指在江予淮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转着圈。 细碎的痒意从心脏蔓延到掌心,又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于靳舟是如此,于江予淮也没什么两样。 靳舟小声说:“我想回家。” 江予淮低垂着眼眸,回:“好。” 两人先行离席。 等代驾的时候,江疏易却从店里追了出来:“小淮!” 江予淮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她。 江疏易看上去像是跑着出来的,有些气息不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时候,靳舟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虚虚浮浮的,站立不稳,似乎就要倒下去。 江予淮时刻关注着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没有转过头去看江疏易,也没问对方想说的话是什么,只微微启唇道:“你永远是我的疏易姐姐,明年后年,每一年都是如此。” 江疏易的目光暗沉,最后只张了张嘴:“我是想说,祝你和靳舟能够幸福。” “谢谢。”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里面却又无端多了一股明显的距离感。 江疏易苦笑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信息。” 两人没有再过多的交谈,靳舟也一副醉了的样子,嘀嘀咕咕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代驾来了之后,汽车起步,远远地将江疏易的身影甩在身后。 代驾师傅十分有边界感,贴心地没有打开车内灯光,也没有过多地和两人交谈,专心致志地驾驶着车辆。 为了让喝醉的人能舒服一点,江予淮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准备闭目养神。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怀里那人的头动了动,然后肩膀处便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是靳舟在咬她,隔着衣服,没有太过发狠,所以并不是很痛。 酥酥麻麻的。 【📢作者有话说】 还没开始do,不过有没有人觉得勾小手指好甜啊,大家可以自己用自己的手试一下,受不了[狗头] 85 ? 85 ◎别咬,脏◎ 一路上, 靳舟躁动不安地在江予淮的身上蹭个不停,如果非要说的话,和某种黏人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将车停好, 代驾师傅便先行离开了。 确认那道穿着制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当中, 江予淮伸手打开车门。 透过车门的缝隙, 地下停车场内的凉风一丝丝灌进来,酒意被驱散不少,密闭空间内的热意也随之消散了些。 就在江予淮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手将车门重新又拉回来。 砰—— 下一秒,原本还醉醺醺的靳舟瞬间换了个样子, 整个人压上来,急不可耐地吻上她的嘴唇。 留有余地的啃咬, 略有些粗暴地入侵, 搅动。 江予淮没有丝毫防备,口中溢出半声轻呼。 近乎完全黑暗的空间中, 她看不清靳舟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一抹柔软,带着苦涩的酒味,不让人觉得讨厌。 反倒是在津液交换的途中,有酒精在蒸腾发散。思维似乎短时间宕机, 只剩下无言的渴望和想要更近一步的冲动。 靳舟不管不顾地吻着, 直到明显听见江予淮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凌乱,肩膀上也隐隐传来推拒的感觉, 才从她的唇上离开。 但即便是一吻结束,靳舟也没有放开自己放在江予淮腰间的手, 反倒蠢蠢欲动地想要去解她的衣服。 江予淮敏锐地察觉到有人不老实的动作, 在暗色中凭着直觉摸索着去捉住了那只手。 第一颗扣子才被解开, 意图就已经被阻止。 靳舟把下巴放在江予淮的肩膀上,脸贴着她的脸,小声地开口控诉:“江予淮” 江予淮被吻得身子有些软,微微地喘、息着,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只是虚虚地握着那人的小臂。 明明靳舟才是在她身上为非作歹的那一个人,可此刻对方十分委屈叫着她的名字,倒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江予淮偏头看靳舟,想看看这人眼里会写着怎样的情绪。 可眼前的视线实在是太黑,什么都没看见,只有脸侧传来的阵阵热意越来越烧,似乎就要灼伤皮肤。 她长出了一口气,贴在靳舟的耳边,尾音还有些不稳:“你根本就没有醉,是不是?” 靳舟的身体一僵,有些心虚。 日常工作时候的应酬不在少数,她的酒量算不上特别好的那一类,但也不是两扎威士忌就会醉倒的‘一杯倒’。 最起码,她的思想是清醒的,能自己叫代驾,能自己回家。绝对没到走一步路,就会偏偏倒倒要摔下去那样夸张的程度。 还不是因为——江疏易。 想到这里,靳舟瞬间又挺直了腰杆。 刚刚在那位江会长的面前表现得烂醉如泥,需要江予淮扶着才能站稳,自然是故意在演戏。 她讨厌江疏易表现出来那副对江予淮明显有所图谋的样子,也讨厌江疏易口中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 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交谈期间,靳舟的心中不爽在叫嚣着,眉头皱了又皱,数次想要亲口告诫江疏易离江予淮远一点。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在东道主的生日将事情闹得太难堪。 而这些沸腾的醋意和占有欲,靳舟现在要从江予淮的身上找回来。 她俯身下去,循着香气找到那处突出的锁骨,毫不犹豫地隔着衣服咬了下去。 江予淮的反应慢了半拍,伸手去抬靳舟下巴时,对方已经下了口。 比上次疼,但与那不太起眼的疼痛相比,靳舟衔着锁骨不放开,牙齿在上面有意无意地研磨着,这点似乎更为磨人。 绷紧的情绪松懈了一瞬,江予淮的口中便传出一声闷哼:“别咬,脏。” 靳舟很是听话地松开,一边单手去解对方颈间禁锢着美好风景的第二颗纽扣,一边哑着嗓子道:“那就不隔着衣服。” 这人的话里暗示意味很强,江予淮清楚,如果她点头,下一步要发生在狭窄座椅间的事情一定不止咬一口这么简单。 相比起靳舟因为吃醋而变得大胆偏激的思维,江予淮的理智显然更多。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随时都可能会有人经过,两人都在外面跑了一天。 有些事情可以发生,但不应该发生在这里。 江予淮轻声回答:“不可以。” 靳舟指尖的动作应声停止,最后抬起头来看向江予淮。 她表现得乖巧听话,如同一只令行禁止的警犬。 没有开口问为什么,甚至压低了呼吸,只要对方说不可以,就不会再往下一步。 空气突然安静,又或者——称作冷静下来或许更加合适。 酒精会让思维方式变得迟缓,也会让很多本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无限放大,靳舟承认自己的情绪毫无缘由地变得有些低沉。 而在肉眼无法视物的环境中,这不起眼的情绪变化便更容易被人简单地忽视。 不过对江予淮来说,这点又有些不太适用。 她对靳舟的情绪感知向来敏锐,即便确实没有看见对方眼里的寂寞和失落。 但仅仅是落在衣领处微微颤抖的指尖,这就足以让她感知到靳舟心中无法言说的酸涩和无处宣泄的烦躁不安。 江予淮伸展开手指,将靳舟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掌心,又放低声音问:“不开心了?” 靳舟任凭对方将自己的手盖住,低垂着眼眸道:“没有。” 听起来有些嘴硬。 江予淮明知故问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 自然不是真的没有,靳舟说不出第二遍违心的话。 江予淮看不清靳舟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这人手心的薄汗和愈渐升高的温度。 她没再出言逗她,温声开口:“先回家吧。” 靳舟没回答。 只在江予淮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低下头,又靠的近了些,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 察觉出靳舟的欲言又止,江予淮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靳舟把玩着江予淮的发丝,不知不觉间便将那句在心里克制良久的话说出了口。 “江疏易喜欢你。” 话音刚落下,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似乎是有新的微信信息。 靳舟没有防备,被这突然的光亮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睛,反应过来之后才有偏过头去,不想让江予淮看见自己的脸。 但时间有些迟了,那微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将泛红的眼角照得清清楚楚。 江予淮正好看见这一幕,神色一怔。 靳舟并非时常爱掉眼泪的人,但有了酒精的催化,又是面对着江予淮,这样的准则便不太奏效了。 自从被明确拒绝的那一刻起,她的鼻尖便涌上一股酸涩,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温热模糊起来。 一直尽力克制着情绪,才没有显得太过失态。 要说这是矫情? 好像也不是。 江疏易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同她比起来—— 无论是与江予淮关系的亲疏,对江予淮的家庭和往事的了解,还是在漫长岁月里与江予淮的陪伴相处,靳舟都没有胜算。 在这场博弈当中,靳舟所拥有唯一的制胜牌是江予淮的喜欢。 可如果江予淮选择沉默或是拒绝这张制胜牌便不复存在。 而此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予淮还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靳舟的心脏便又如同悬在半空中一般,被不安和彷徨所占据。 她退回安全距离,将屏幕熄灭,故作平静道:“先回去吧。” 这次,靳舟伸手去开车门,换成江予淮拉住了她的手。 江予淮问。 “舟舟。” “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我表白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靳舟侧着身子面向着车外,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对方提出的问题。 第一次表白的时候—— ‘我不打算谈恋爱,抱歉。’ 江予淮是这样回答她的。 想到这里,靳舟的鼻尖又有些酸:“那时候你又不喜欢我,只是一个随便找来敷衍我的借口而已。” 江予淮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在叹息。“我说我不打算谈恋爱,那是真话,不是用来敷衍你的借口。” 靳舟愣了一下:“真话?” 江予淮透过黑暗看她,自嘲地笑了笑,问:“你觉得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 靳舟顿了顿,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江予淮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 “除了数不清的债务,我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见证过美满的爱情,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没有爱人的能力。” “我只知道,这些年来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都带着目的与我接近,想要的东西十分明确。” “你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想要从我身上得到,只是纯粹对我说‘喜欢我’的人。” “你真诚地爱,也赤忱地表达。” “你曾无数次地对我说过喜欢,或许你不知道,但在那个当下,我也曾无数次地为此感到心动不止。” “因为你,我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拥有喜欢这样的情绪。” “我试着向你学习。你怎样爱我,我就怎样笨拙地去爱你。” 对于那一段参杂着利益的曾经,两人几乎不会主动提起,这是靳舟第一次听见江予淮以自己的角度回顾那些时光。 她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后知后觉涌上来的便是复杂的喜悦。 ‘我也曾无数次地为此感到心动不止’ 这意味着十八岁的靳舟并没有一直唱着单方面的独角戏,二十岁的江予淮早就在很多个瞬间给过她最为珍贵的回应。 靳舟抿了抿唇,视线又变得模糊不清,开口时声音也在颤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江予淮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现在说也不迟。” 靳舟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江予淮又低头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她看着她,指尖顺着眉眼描摹一圈,声音温柔而恬静。 “我们分开了六年,在这毫无波澜的六年时间里,我只确定了一件事情。”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能让我心动的——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86 ? 86 ◎去洗澡。◎ 江予淮的脸离得很近,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打在靳舟的鼻尖,如同有羽毛轻轻拂过,心间多了一股痒痒的感觉。 靳舟的眼眶热着, 这次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感动和开心。 她主动伸手将江予淮抱进怀里, 带着轻微的鼻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江予淮任靳舟抱着,抵着她的额头问:“什么?” 脸侧有软软的睫毛扫过,靳舟猜测大概是这人在眨眼睛。 意识到即使是在一片黑暗当中,身旁的江予淮也一直在观察着自己,靳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对方刚才说过的话:“不会喜欢任何人, 后面的那句。” 江予淮又笑了,指尖顺着靳舟耳朵的轮廓描摹了一圈, 最后捻了捻那处软软的耳垂。 耳朵本就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部位, 更何况是在这样近乎视线丧失的环境下,毫无预兆地被人来回摩挲把、玩。 靳舟的身体轻颤一下, 下意识地往后躲。 江予淮心如明镜,面上却故作疑惑:“你躲什么?” 靳舟有些尴尬,总不能直白地跟这人说自己被挑、逗得起了感、觉吧? 她反问起对方来:“你摸我耳朵干什么?” 江予淮微微挑眉,语气淡然而正经:“我以为那句话说的很清楚,但是靳律师好像没听见, 所以我检查一下, 是不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靳舟听出江予淮是在打趣自己,也不觉得恼, 眯了眯眼睛笑:“那你再说一遍,说不定我的耳朵就又好了。” 江医生向来不会理会病人的无理要求, 但假如这个‘病人’是靳律师的话, 那又另当别论。 她轻轻地扯了扯那人的耳朵, 又耐心地开口重复了一次刚刚才说过的话。 “只对你心动。” 这句话说了两次,两次靳舟都听得十分清楚。 一点一点的愉悦累积翻倍,最后在脑中绽放出点点烟花。 毫无疑问,就在此刻,靳舟又一次为江予淮的表白而感到心动。 她在心里悄悄地回答‘我也是’。 而在现实当中,代替靳舟向江予淮做出答复的是一个吻。 一个极其安分规矩的吻。 只是温柔地贴着嘴唇,传递着两人的温度以及清清浅浅的呼吸。 如果说深吻之中掺杂了太多欲、望的成分,是为了性所做出的铺垫。 那么仅仅只是双唇相贴的吻,就摒弃了所有无关紧要的,只剩下纯粹的爱。 一吻结束,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也似乎变得温馨闲适了起来。 靳舟抓住时机,开口控诉起江予淮的罪责。 “这几天的时间,我给你发了好多信息,一直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江予淮抬手轻柔地抚摸着靳舟的侧脸。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不该这样冷处理,我会改正。” “但是这件事情我们都有做的不对,下次你做决定之前也更加谨慎一些,好吗舟舟?” 江予淮以安抚的语气指出了这次两人之间闹矛盾的关键原因。 靳舟也自知有错,态度诚恳道:“这次确实是我太冲动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没有太过正式的道歉,点到为止,到这里便不需要再说其他多余的话了。 靳舟主动跟江予淮解释了一遍改进过的计划。 “我和何以安她们讨论过,将计划完善了些,这次一起去燕镇的会有一位m市本地的律师和保镖,我们会谨慎小心地行动。” “任舒也会带人驻扎在燕镇附近,有什么危险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说到这里,靳舟认真地跟江予淮保证:“我会一切以人身安全为重,所以你不要担心。” 江予淮将手收回来,柔声道:“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靳舟的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 她看了看江予淮的方向,暧昧不明地说了一句:“我明天就要走了。” 江予淮顺着她的话回答:“我知道。” “你!” 靳舟一时看不清这人是真的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暗示,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她低哼一声。 “你刚刚……是不是根本不想跟我亲近。” 这句话没说的太明白,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但江予淮一直仔细留意着,再联系起刚刚的‘明天就要走了’,话里的意图便浅显易懂了。 很明显,这人是还在为她刚才的拒绝而生闷气。 江予淮无奈地开口解释:“不是不想,这里脏。” 靳舟坐的端正了些:“什么意思?” 语气听不出什么迫不及待的意思,背地里却直勾勾地盯着江予淮的脸。 顶着那道在暗色的遮掩下似有若无的眼神,江予淮轻笑一声,接着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 “意思是……回去再做。” 江予淮的声音本像冰雪融水般清冽纯粹,可当她笑着,无奈地说话时,语气便因着这一丝笑意而变得温暖柔和。 面对这样的江予淮,靳舟无法抗拒。 更何况此刻,她正在说的不是别的事情。 而是——做、爱。 被这样温柔地撩拨着,靳舟心中的波动却反倒比刚才江予淮轻轻抚摸她耳尖时所带来的还要更为剧烈。 空气轻易地被点燃,四周的氧气都变得稀缺起来,喉间的一丝干渴也愈演愈烈。 曾经发生过的那些荒唐事情都不请自来地浮现在脑海当中。 性「」感的喘「」息和迷「」乱的眼神。 像是夜色中一点微弱烛光。 火焰融化了烛身,又被泛滥的烛液淹没,两者互相吞噬,彼此交融,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地狼藉。 靳舟尽力表现得平静,实际上心脏却早已经过速,呼吸都不知道漏了几拍。 她说:“好,回家。” 说是回家,实际上电梯间就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说不清是谁的眼神先开始撩人,也说不清是谁第一个靠近。 总之两人就这样水到渠成地拥抱,接吻,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一路到家。 砰—— 门被重重地反手关上,靳舟急不可耐地要去解江予淮的衣服。 江予淮没拦着这人,低声附在她耳朵边道:“去洗澡。” 靳舟手上继续动作着,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衣服洒落一地,一直延伸到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回响,暖黄的灯光下,是两具赤「」果的身体。 江予淮被压、在墙上,因为站立不稳,所以只能无力地抱着靳舟的脖颈。 那白皙的皮肤上晕染开一片一片的绯红,不知道是因为水温太烫,还是因为靳舟口中那一句又一句不知羞的话。 而绯红与白皙之间,还有着星星点点的淤紫色痕迹,看起来像是点缀着草莓和蓝莓的奶油蛋糕,分外诱、人可口。 这一次澡不出意外的洗了很长时间。 但对于靳舟来说,直到抱着江予淮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夜晚才算是刚刚开始。 明明是才穿上的绸制浴袍,腰带却又再次被解开。 江予淮躺在床上,眼里还残留着没有褪尽的春「」潮,眉尾泛着红,冷冷清清的面容也因此染上了情和色的味道。 靳舟欺身上去,咬了咬她的脖颈,指「」尖轻轻柔柔地在身上四处点火。 江予淮任由着她动作,唇齿之间的气息咬的很紧,一丝声音都没有泄露出来。 靳舟对此不太满意,十分恶劣地调转目的地,冲着最柔软的地方而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予淮拦住她的动作,明知故问:“干什么?” 靳舟也和她玩文字游戏,理直气壮道:“你。” 江予淮没得跟她争,抬眼懒懒道:“去拿东西。” 靳舟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江予淮没有解释,意有所指道:“你会喜欢的。” 靳舟挑了挑眉,内心有些期待:“我会喜欢的东西?” 江予淮轻笑了一声,微微合上眼睛。 “在衣帽间,最左边的第二层抽屉里。” 靳舟有些狐疑地看了江予淮一眼,见她确实是认真的,这才起身去了衣帽间。 江予淮的指示并不明确,但当靳舟按照她所说的拉开最左边的第二层抽屉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皮质的chocker,纯黑色的,正中间是一个银色的铃铛。 铃铛晃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看起来可爱乖巧。 哑光的皮质项圈则更多的代表着欲、望和离经叛道。 比起用来给成年人当作装饰的项圈,用小狗用具来称呼似乎更适合。 伴随着叮当的铃响,靳舟回到房间,她似笑非笑地抬手把那条chocker展示给江予淮看。 “你说的那个我会喜欢的东西,就是这个?” 靳舟的皮肤很白,手指骨节分明的,黑色的项圈套在她的虎口处,两种颜色冲撞在一起,很是养眼。 江予淮的眼神微微变化,没有说话,像是看得出了神。 靳舟心中有了数,哪里是她会喜欢,分明是江医生自己喜欢。 她直截了当地点出这人的心思:“想要我戴?” 江予淮的语气十分坦荡:“是。” 不止于现在,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这样想过了。 靳舟嘴角勾了勾,慢悠悠地开口:“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 这一章的错字没有办法修改各位宝宝担待一下 那么猜一猜靳律师的条件是什么呢[狗头] 87 ? 87 ◎怎么手这么抖啊?◎ 江予淮的表情细微变化, 轻声问:“什么条件?” “这个。” 靳舟十分干脆地从身后拿出那件陆依桐买的同居礼物。 情、趣睡衣。 她直勾勾地看着江予淮的眼睛。 此刻对方半撑着身子,身上虚虚掩着的一层薄被便滑落下去,露出带着点点暧、昧痕迹的锁骨和肩膀。 靳舟抿了抿嘴唇, 将情绪压抑下去, 哑着嗓子开口:“我要你穿给我看。” 江予淮的目光落在靳舟手上, 那里搭着一条性、感的白色睡裙。 裙子的布料轻薄通透,看起来没什么重量,甚至能透过细纱模糊地看见靳舟手心的一条条纹路。 说是衣服,可这条裙子的功能明显不是遮蔽身体,而是更趋向于——展示些什么。 江予淮对自己的身材有数, 但没穿过这样大胆的衣服,内心总会有一丝犹豫。 就在这几秒思索的功夫, 床边突然塌陷下去, 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丝冰凉硬挺的触感。 靳舟已经靠近过来,单膝跪在床上, 她亲手将那乖巧可爱的项圈递到了她的手上。 江予淮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正好对上对方炙热赤、裸的目光。 空气安静了一瞬,再然后,她听见了靳舟有些沉重的呼吸, 还有那声沙哑性感的—— “我想看, 可以吗?” 这句话的话尾微微上扬,带着请求的意味, 又像是在撒娇。 江予淮的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可以。” 得到首肯, 靳舟看起来十分满足, 蹭了蹭江予淮的鼻尖, 在她的嘴角轻轻地咬了一下。 “谢谢姐姐。” 江予淮很清楚——靳舟就是这样,尽管在床上时表现得像是饿虎豺狼一般,但开口说话时又装得很乖顺听从。 手上做着十分恶劣的事情,嘴上却不合时宜地用着这样的语气说着让人无地自容的话。 江予淮承受不住,也很难违心地说出不喜欢。 就如同此时一样,本就是事后,余韵还没过去,对方三言两语的撩拨,她的身体就又有些发软。 江予淮撑在床上的手暗自用了些力,床单便被抓出了一圈波浪似的细小褶皱。 两人离得太近,靳舟自然捕捉到了她手背上轻微鼓起的青筋,于是明知故问道:“姐姐没力气了?” 江予淮的眼神在那处光洁纤细的脖颈处流转一圈,微微侧了侧脸,错开这人的鼻尖。 “别在这种时候叫我姐姐。” 靳舟看得清楚,说着这样的话,江予淮的注视却带着露骨的欲、望。 躲避的动作也并非是拒绝,而是未曾说出口的邀请。 她往前靠近了一些,逼着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不叫姐姐——那你想听什么?听我叫你的名字?” 江予淮无路可退,重新又摔回柔软的床上。 她抬眼看着正以掌控的视角俯视着自己的靳舟,心间莫名涌上一股羞耻的感觉,顿了顿,侧头看向一旁。 “随你。” 靳舟跪坐着,单手撑在她的身边,另一只手不经意般抚、过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然后便十分轻易地带起一阵涟漪。 江予淮没忍住,嘴角溢出一声隐忍的「」。 指、尖略过马甲线往下,四处游移,项、圈上的银质栓扣也擦着皮肤过去,带着阵阵凉意。 江予淮的嘴唇微、张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失了神。 像是落水的人,在河流中间起伏飘荡,无所依仗。 她紧紧地攥住身上那人的衣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块木板。 靳舟能清楚地感觉到江予淮的身体状态,无法自控的呼吸,颈侧突起的血管,还有某处紧绷的肌肉。 她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 叮铃铃—— 清脆的空灵声音响过,银质的铃铛上多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水光。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易懂的信号,靳舟却故意口问:“是我理解错了吗?明明说着不要叫姐姐,但你好像比刚刚更有感觉?” 江予淮的眼尾不知什么时候染上抹淡淡的红色,她气息不稳地回答:“闭嘴” 靳舟腰间的软肉被拧住,不轻不重的,是有人害羞了。 她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只捉住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附在那人的耳边用气声道:“江予淮,帮我。” …… 在江予淮空出手帮忙之前,靳舟先帮她穿上了那件睡裙。 白色的细纱轻若无物地掩盖着起伏紧致的「」体。 犹抱琵琶半遮面。 视线所及之处都被朦胧虚化,某些本就美好的,在欲说还休间,则更加美艳到不可方物。 当然,最后靳舟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让江予淮亲手帮她戴上那个项、圈。 靳舟依旧跪着。 江予淮的手放在她的颈间,距离项、圈被严丝合缝地扣上,只差最后一步。 可每当她快要将针扣插、进合适的孔洞里时,那个小小的扣针总又会随着起伏凌乱的呼吸不尽如人意地歪出去。 江予淮的大脑一片空白,声音破、碎凌、乱,竭尽全力才能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停……一下……” 靳舟没有顺着江予淮的话停下来,反倒将手上的动作更加重了一些。 江予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闷哼。 “嗯” 越是这样,靳舟越是忍不住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江予淮的脸,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看见对方红了眼,靳舟手上的动作反倒更加恶、劣。 “不是想看我戴吗?” “怎么手这么抖啊姐姐?” “舟舟”江予淮紧紧地咬住下、唇,却又有隐、秘的哭腔从嘴角漏了出来,只能无助的喊着那人的名字。 无可否认——这个chocker确实和靳舟很适配。 黑色的皮质项、圈衬得她的脖颈修长而又性、感,同样也衬出那双眼里铺天盖地的情、欲。 圆润透亮的铃铛,同那声乖顺可爱的姐姐一样,则是又为她增添了一丝人畜无害的气息。 十足的反差感。 伴随着每一次加重,房间中便会响起清脆的铃声。 没有大到可以掩过潮汐的声音,也没有轻到能够让人忽略。 但选择买下这条chocker对她而言到底是享受还是折磨—— 江予淮得不出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项、圈终于被扣好。 也就是在这一秒,她被水流席卷着,落入了失重的漩涡之中。 江予淮失去了感知氧气的能力,世界陷入一片虚无当中。 只剩下一双墨色的眼睛,里面有温柔而充盈的爱意。 是她的爱人。 对方俯下身来,怜惜地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她说。 “江予淮,我爱你。” & 今天靳舟是到燕镇的第二天。 燕镇位于燕山的顶部,所以得名为燕镇。 小镇的中心是一条没有铺水泥的大道,算作一个临时市集,道路旁是镇子里的唯一两家个体商户。 春梅小炒、小光副食店。 除此之外就是各个藏在山湾里的房屋群落了。 相比起乡镇来说,这里称作一个大一点的村或许更为合适。 此次随靳舟一同过来的还有两个人。 秦越和陈小蕊。 秦越是前段时间靳舟在m市与友光律师事务所交流时认识的,是个年轻而优秀的律师。 她对m市的了解更多,手上又正好有一件拐卖女童的案子。 当靳舟和任舒找上秦越,说明了大致的情况之后,对方便十分果断地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而陈小蕊大概二十三岁,是雯姐介绍过来保护两人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专业的保镖,而是在地下打黑拳出身的。 她的身手不错,常用的都是些实战性极强的技巧,留着手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一个人打四个成年壮汉不成问题。 应付燕镇的潜在威胁是够了,但听说陈小蕊是打黑拳出身,靳舟的心中也有过犹豫。 后来见过一面,她才了解到这个小姑娘打黑拳也是为了攒钱替母亲还债,心中那点介怀消散,她便拍板做了决定。 此次一行三人选择的落脚地正是镇上唯一的餐馆。 林梅小炒。 餐馆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孩。 名字叫冯春草。 冯春草五岁的时候丧父,母亲林梅成了镇上远近闻名的寡、妇。 而比这个名头更为出门的是她的泼辣,一张嘴骂起人来从来没认过输。 就算对方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只要做了她看不过去的事情,也是照骂不误,分毫不怵的。 但尽管这样,林梅的厨艺却是不错,所以尽管大家都讨厌她,也经常关顾这家餐馆。 由于日夜操劳,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年幼的女儿,林梅的身体就此落下了病根。 这两年冯春草逐渐长大,林梅才终于退居二线在家里修养,将店子就交由她来打理。 冯春草完美地继承了林梅的高超厨艺,脾气又温和,接手的一年时间里,这家小店的人气没有衰减,反倒更加受欢迎了。 靳舟等人之所以选择下榻这里,除了对两母女的性格和为人都有提前了解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里会时常供应免费午餐——面向不特定的群体。 【📢作者有话说】 发了狠忘了情[狗头] 88 ? 88 ◎没有遇到过独行的女性。◎ 这并非靳舟亲眼所见, 而是秦越收集的情报。 根据情报所言,这些不特定的群体年龄有老有少。 下至4、5岁的小朋友,上到45岁的中年女人。 并非每天都有, 有时候会隔个三五天, 有时候则是会隔个大半月。 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看起来都面黄肌瘦的, 甚至有的人一身狼狈,似乎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一样。 来的这两天靳舟还没有遇见过和描述当中相符合的人。 但仅仅凭借着这一个情报也让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林梅和冯春草或许会知道什么。 又或者说,就算两人不知道什么,她们所接待的人, 也一定和她想找的人殊途同归。 不过靳舟和秦越三人在母女两面前一直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城里来写生的作家身份。 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便也不好太过突兀地开口谈起这件事, 只能先耐心地等待第一个吃免费午餐的人出现。 今日, 靳舟和秦越又一大早出了门,借着采风的由头在镇上闲逛。 林梅还十分热心地问她们中午会不会回来吃饭,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又贴心地给她们带了些填肚子的东西在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走之前,林梅特地嘱咐了她们一句话。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听起来十分寻常的一句话,如果不是林梅的表情实在过于认真, 靳舟大概也会以为这只是长辈的一句随口叮嘱。 她表面上应下来, 心中却在暗自思索着——林梅为什么会这么说? 按理来说,燕镇不大, 就算山势有些陡峭,但只要路上注意一些, 别走小路, 就不存在走丢的风险。 而且因为提前打点过的关系, 在到达小镇的第一天,镇上就有专门的办事处人员来接待过她们。 这么兴师动众,‘热情好客’的小镇居民们都知道城里来了几个采风的作家。 这样一来她们三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十分惹眼的,又怎么会有什么危险呢? 除非……林梅知道热情好客的小镇居民没有看上去那么淳朴善良,而且她也猜到了靳舟一行人的真实目的。 三人对视一眼,秦越和陈小蕊显然也持有着同样的思索,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在路边讨论。 时间还早,大概七点左右,太阳才刚露出一丝金边,山林间也还覆盖着没有散去的白雾。 大路走着走着便成了生长着些许杂草的小路,草叶上面挂着点点晶莹剔透的露珠,沾湿了裤脚。 田间地头已经有了不少人在辛苦劳作。 若是在城里,这时候马路上大概只有部分早起上班族的身影。 但这里是交通不便、就连网络信号都不甚发达的燕镇。 大多数家庭都依靠农业种植为生,每年就指望着农作物的收成解决温饱问题。 最近又正是农忙时节,大家都拖家带口地在地里忙碌着。 弓腰驼背的老人不少,偶尔还有几个稚气刚脱的年轻人。 但无一例外的,从事体力活的基本上都是男性,女性则是在一旁做做后勤工作。 不过——虽然在做着耗费体力的工作,男人们的脸上却都神采飞扬的,还时不时地有人和三人打着招呼。 反倒是女人们,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要么是麻木不仁的,要么是畏畏缩缩的,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 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说话时还算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 更让人在意的是,三人一路走来,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落单的女性。 这意味着什么? 靳舟还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做出论断,心情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碰巧此时,走到一个拐角处,前面正在地里劳作的少见的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靳舟和秦越交换一个眼神,上前一步主动打招呼:“老乡,在忙呢?” 听见这声音,女人没有回过头来,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一旁正在除草的男人转过身来,看见面前三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嘴角便带上了笑意。 “大作家,你们起这么早啊?” 秦越微笑着回应:“是啊,来外面感受感受乡土人情,看看有没什么灵感。” 男人听不懂什么灵感不灵感的,只觉得这群女人就是闲的没事到处逛,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因为常年抽烟而泛黄的牙齿。 “你们这些大作家,辛苦噢!” 靳舟装作没听出他的嘲讽之意,面上人畜无害的,语气也丝毫没带什么架子。 “还是老乡你辛苦,手脚还麻利!这么一会的功夫,整块田的草都除完了,我看大家伙基本上都才刚开始呢。” 男人被夸的有些飘飘然。 他确实是最快的那个,不过不是因为手脚麻利的缘故。 上个世纪村里按照每家每户的男丁分田地。 他的母亲不争气,生了两个姐姐,都没活下来。 他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子,分的土地少,一家人就一直穷到了现在。 不过这些自然没有必要告诉一个外地人。 男人欣然接受了靳舟的夸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从小我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能干,你去周围十里八乡的问我的名字,保准都知道我。” “噢,对了,我叫李狗剩,你们到时候可得把我写进书里。” 李狗剩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夸着。 他其实不信女人能写出什么传世名著,但如果要真的有那么一丝被写进书里的机会,那可足够他和别人吹上很久的牛皮了。 陈小蕊经常和圆滑世故的人打交道,性格十分机灵,当场便答应下来。 “好啊狗剩大哥,你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作品完成了我们寄过来给你。” 李狗剩一听真有机会,也不忙活除草的事情了,把锄头往身边那女人身上一摔。 “你来干,我去歇着了。” 女人抬起头来看了李狗剩一眼,没说什么,站起身接过锄头,继续起了他没有做完的工作。 或许是太过冷淡,李狗剩不太满意,压低着嗓子又跟她说了一句什么。 是一句土话,靳舟只听到一个大概,但是可以料想的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一旁的秦越对m市方言还算了解,眉头微微皱起,脸色有些难看。 李狗剩却没看见,擦了擦手便朝着陈小蕊走过来了。 “我们家有一台座机,你到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号码是” 趁着陈小蕊和李狗剩交谈的时候将对方的注意力分散了大半,靳舟和秦越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此时正在地里劳作的女人。 女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仍能从肩膀处衣袖下的角落看出部分白皙的皮肤。 两种存在着明显差异的颜色,看起来有些突兀。 不仅如此,女人干活时的动作看起来也有些莫名的违和感,这样的违和感体现在很多方面。 比如说她握着锄头时明显与男人不同的手法,轻飘飘的力道,又比如说她时不时扯动的嘴角,和看起来有些痛苦的神情。 这都说明一件事,女人不是从小就习惯于干农活的人。 靳舟和秦越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确定了对方的想法。 秦越率先开口,以关心的口吻道:“嫂子好像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 女人有些意外与秦越会跟自己说话,看了看角落的李狗剩一眼,犹豫着道:“不妨事。” 燕镇的交通闭塞,地方的口音传承得十分完整,这是与川省的其他县市有着明显不同的。 而女人的口音明显更偏向于与川省北部地区,更靠近于陕市的说话习惯。 她并非是燕镇本地人,会愿意来到这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如果不是自由恋爱,那便必定是——拐卖相关。 靳舟的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语气却依然平静,只状似不经意道:“嫂子的口音听起来不是本地人?” 听见这句话,李狗剩原本还高涨的兴致好像突然之间便消散了下来。 他没再跟陈小蕊闲聊,目光来回扫了扫三人,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我突然想到今天还有很多活要做,没时间陪着各位大作家闲聊,我就先去忙了。” 李狗剩的态度变化太快,靳舟和秦越皆是没有预料到。 但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们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只得礼貌地告辞。 直到将李狗剩夫妻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靳舟才压低声音问两人。 “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陈小蕊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有些犹豫地回答:“我觉得刚刚的两个人,还有我们这一路上经过的大多数家庭,氛围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秦越思索片刻,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小陈说的对。” “李狗剩对女人的态度很奇怪,没有丝毫尊重,那个女人也是一样,逆来顺受的,看起来没什么主张。” “如果硬要给出一种定义的话,我觉得不像寻常夫妻,倒像是拐卖背景下的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关系。” “还有路上遇到的某些家庭,也是同理。” “来之前我已经提前设想过群聚性犯罪的可能性,不过形势看起来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 靳舟微微点头,停顿几秒,又接着话头说了下去。 “你们有注意到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过独行的女性吗?” “没有独行的女性……”秦越的眉头紧皱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陈小蕊也怔神片刻,然后才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确实是这样,这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害羞] 89 ? 89 ◎与其卖给别人做媳妇,不如……◎ 靳舟抬眼看她, 冷静地给出答案。 “路上没有独自出行的女性,很大可能是因为她们被留在家或是被限制了自由。” “而那些在外边农忙看似人身自由的年轻女人,身边也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大家子人。” “如果不是这里的治安乱到需要对这些女性贴身保护——那就意味着她们的来路有问题。” 在燕镇住的这几天, 也没看出有什么治安问题, 那很明显就是…… 陈小蕊的背后有些发寒, 再回想记忆中那些慈眉善目的镇民也不再觉得亲切,只品出些瘆人的感觉。 她小声问:“那李狗剩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呢?如果女人是被拐卖来的,他们两个人单独在外面,不是很容易让人逃脱吗?” 靳舟顿了顿,还没说话, 秦越先一步开口。 “当拐卖成为了整个燕镇的常态的时候,那么各家乡邻之间帮忙盯梢买入人口、互相打掩护就是必然的结果。” “这样的情况下, 在这样一个交通闭塞, 下山要耗费大量体力和时间的地方,一个外来女性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脱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 陈小蕊张了张嘴, 没说出话,最后叹了口气。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这个时候,太阳爬上山头,气温骤然升高,林间的浓雾也散去。 前方是一条小路, 一旁是山坎, 一旁是小溪。 山坎上的土地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规则形状。看起来不太平整,因为掺杂了泥沙鹅卵石的缘故, 土质也不尽如人意。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土地也都没有荒废, 上面被人精心地开垦过, 栽种着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幼苗。 靳舟四处观察着, 开口打破沉默。 “秦律师说的话八九不离十,不过我们刚刚看见的这个女人有一点不一样。” 秦越转过头来看她:“什么不一样?” 靳舟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在我们开始搭话之前,那个女人蹲在地上,而当李狗剩让她起来干活的时候,她就一直用手撑着腰。” 陈小蕊一直在和李狗剩说话,没有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靳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一时之间表情有些茫然。 秦越的心思活络,一听见靳舟开口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脚步一顿,迟疑着开口:“你是想说——她怀孕了?” 陈小蕊十分惊讶:“啊?” 靳舟回忆着那两人的脸,眼神之中闪过一道思索。 “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我观察过。” “同样是在田里面干活,那个女人的嘴角是湿润的,李狗剩的嘴唇是微微有些干裂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她刚才喝过水,但看过李狗剩对她的态度,我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以两人的相处模式,在同样干渴的情况下,就算真的有水,李狗剩也不可能那么贴心谦让地看着他的‘妻子’一个人喝。 秦越也反应过来了:“所以她的嘴唇湿润是因为……孕吐?” 靳舟微微点了点头:“我倾向于,她现在是孕早期阶段,还没有显怀,这也是她能一个人出现在外面的原因。”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李狗剩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 而一旁的陈小蕊也听懂了两人的意思,有些气愤道:“都已经怀孕了还被带着大清早就出来干体力活,这还把人当人看吗?” 秦越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出那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对于绝大部分牵涉非法买卖人口犯罪的买主来说,用钱买来的女性和儿童是从属于自己的物品。” “而非是和自己有着同样平等权力的人。” —— 午间,三人赶回了餐馆。 正是饭点,餐馆里面座无虚席。 不过,远远地看去,也几乎都是中年男人结伴来,没有女性的身影。 冯春草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午餐,考虑到靳舟三人可能会不习惯于和些浑身汗味的男人坐在一起。 她贴心地让她们从后厨的门直接进来,又专门在休息室里重新搭了一张桌子。 此次借宿,靳舟本打算以普通酒店的标准支付给林梅报酬。 暂定五天的时间,三间屋子,一天三顿饭,五千块钱。 林梅和冯春草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最终只是拿了其中的一千。 母女两人不要多的钱,但对靳舟一行人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十足的热情。 昨天是如此,今天也同样是如此。 三人都坐下来之后,冯春草便开始忙活着上菜了。 辣子鸡丁、红烧鱼、粉蒸排骨、梅干菜扣肉…… 起码有十道菜,堆堆叠叠的,到最后桌面都有些摆不下了。 在上到第五道清炒时蔬的时候,靳舟终于忍不住叫住那道穿着围裙忙碌的身影。 “春草,别忙活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冯春草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你们先吃,没剩下几道菜了,今早我妈可特地嘱咐我了,你们辛苦的勒,得多吃点饭菜饱肚子。” 虽然才来没几天,但大家也都知道,冯春草最听母亲的话,只要是林梅开口嘱咐的,她便一定会照做。 靳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越也有些无奈,对冯春草道:“那你待会忙完了记得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冯春草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吃过了,便转身又去厨房忙碌了。 三人面面相觑地对视几眼。 陈小蕊小声道:“春草和林阿姨对我们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们……这可怎么办?” 这小姑娘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刚到耳后的短发像杂草般桀骜不顺地挺立起来。 她的语气苦恼,还煞有介事地皱着眉头,有些不修边幅,又有些可爱。 秦越失笑,眼神示意桌上的菜。 “还能怎么办?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快吃吧。” “嘿嘿……那我就先开动了。” 陈小蕊腼腆地笑了笑,她确实饿了,也就没再客气。 几人都安静地品尝着。 虽然桌上的菜都是些家常的菜系,算不上多么特殊,但每一道菜的味道却又都不那么普通。 鸡肉丝毫不柴,娇嫩入味。 鱼肉爽口顺滑,香辣开胃。 直到吃完三大碗米饭,陈小蕊才停下筷子,摸着肚子满足地感叹了一句:“春生做的菜太好吃了!” 秦越也难得点了点头:“确实好吃。” 与陈小蕊不同,秦越的生活条件十分优渥,这些年来已经吃过不少私厨。 如果要她来客观评价的话,就算是在那些大师的作品面前,冯春草的手艺也是一点儿都不会逊色的。 有这样的厨艺,即便是去各样的大城市打拼,冯春草也一定能打出自己的名气。 但她还那么年轻,却选择待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燕镇,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靳舟正在给江予淮发信息报备,没有开口搭话。 但她也抱着同样的想法,甚至在想,如果江予淮也能吃到这样的菜,那对方也一定会很喜欢。 不过——燕镇的网络确实有些糟糕,信息能成功发送和接收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早上起床时的那句‘想你’没有发送成功,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感叹号。 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新的信息进来,也不知道江予淮今天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 靳舟叹了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现在正在编辑的这条信息能够有那么一点几率发送成功。 这时,前厅的人声突然变大了些,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舟和秦越同时放下手上的事情,开始留意起外面的动静。 当三人保持安静之后,男人们的交谈声也变得清晰了些。 “哟!这不是邓老八家的那个小女娃吗?好像叫什么惠儿?” “这小女娃怎么又到春草妹子这里来了?” “要我说——惠儿你跟叔走算了,给我家儿子做个童养媳,也比跟着你那没能耐的爹强!” “是啊,跟你邓叔走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哈哈!” “惠儿知不知道什么叫童养媳?过来,叔叔告诉你!” 到这里,靳舟和秦越都微微皱了皱眉,陈小蕊会意,站起身来打算出去。 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冯春草隐忍着怒气的声音。 “既然都是小店的常客,还请各位大哥遵守店里的规矩,嘴里稍微有个把门。” 这句话之后,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前厅一瞬便安静了下来。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下一秒,冯春草又一次出现在三人面前。 她的身后躲着个体型娇小的女童,大概只有六七岁。 面黄肌瘦,头发胡乱地扎起来,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不太合身的裙子。 但说是裙子,实际上也只是一件男装T恤,袖子和衣摆都十分大,腰间束起一根麻绳。 冯春草把人从背后牵出来,往前面推了推,眼神之中带着些歉意。 “我要先去处理些事情,可以麻烦三位照顾一下这个孩子吗?” 秦越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冯春草摇了摇头,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没事,都是熟人。” 秦越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你小心,有事叫我们。” “好。” 冯春草走之后,小女孩明显紧张了许多,就那样站在那里。 她低头看着地面,眼神十分规矩,不敢看秦越,也不敢看靳舟。 几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外面又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叫骂。 “与其卖给别人做媳妇,还不如便宜咱们同乡,我说的哪里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便是冯春草和对方争吵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继续走剧情江医生准备从天而降[狗头] 90 ? 90 ◎明天就来了。◎ 秦越起身道:“我去看看。” 陈小蕊也连忙站起身:“秦姐, 我和你一起。” 两人出去了,小女孩下意识地看向外面,面上有些担忧。 靳舟放缓语气, 开口跟她对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的手攥着衣摆不放, 怯生生地回答:“我叫邓兰惠, 小名叫惠儿。” 靳舟冲她招了招手,温柔道:“惠儿,过来。” 惠儿犹豫着往前一步,将手放进了靳舟的手里。 与想象之中不同,这是一只有些粗糙的手, 掌心已经有了不少茧疤。 靳舟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今年多大了?” 惠儿小心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阿姨,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 但对方的眼神十分温和, 和镇上那些老是捉弄她的人不一样,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像爸爸那么凶。 她乖巧地回答:“五岁。” 五岁, 刚上幼儿园的年纪,手心就已经这么多茧疤了,再结合外面的男人刚才所说的话。 很明显,惠儿的家人对她并不好。 靳舟挽起惠儿的袖子,那只几乎可以看见骨头形状的瘦削手臂露出来, 她的心间微微颤抖一下。 见面前这个阿姨沉默着不说话, 惠儿有些不安地收回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靳舟这才从自己的情绪里面抽离出来, 问:“饿不饿?吃过午饭了吗?” 惠儿眼神不受控制地看向桌上的饭菜,小小的喉咙咽了又咽, 犹豫了很久, 没有开口说话。 靳舟明白了, 这是没吃的意思。 她盛了一碗米饭,又将那一盘没有动过的番茄炒蛋端过来。 “先吃饭吧,这个凳子有点高,能够到吗?要不要我抱你?” 惠儿摇头:“谢谢阿姨,我站着就好。” 爸爸常说,她是晦气,不能上桌吃饭。 这个阿姨是春草阿姨的客人,她要懂礼貌,不能冒犯到客人。 靳舟看出惠儿的小心谨慎,心中只觉得心疼。 “站着哪能吃好,我抱你。” 靳舟是行动派,小姑娘被抱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像是有些不适应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坐稳之后,眼睛还睁得圆圆的。 但筷子拿到手里之后,肚子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声,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 靳舟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快吃吧。” 惠儿很少遇到有人对她这么好,林奶奶是第一个,春草阿姨是第二个,而面前的这个阿姨是第三个。 她的脸微微红了红,没再说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秦越三人从外面回来。 冯春草看起来还算平静,倒是陈小蕊也臭着脸,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靳舟开口关心:“这是怎么了?” 一听见这句话,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陈小蕊瞪着眼睛控诉。 “靳姐,你不知道,那些人真的很过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春草就说了几句,他们就都站起来走了,也没有付钱。” 说到这里,秦越的表情也有些憋屈,如果这里是市区,她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这群吃霸王餐的人乖乖地将钱从包里掏出来。 可这里不是市区,而是山顶一隅的燕镇。 纵然她知道怎么样用法律的手段帮受害者要回这笔钱,但这群人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听不懂什么餐饮服务合同关系和违约行为,警察又山高路远的赶不过来。 在对面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还真就一时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了。 见秦越沉默着不说话,靳舟也大概明白了大概是怎么样的状况,转头看向冲突的当事人冯春草。 冯春草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道:“没关系的,下次来店里的时候我会让他们补上的,今天下午就当作休息了。” 冯春草说的轻描淡写,但靳舟几人却是实打实地见证她白白忙活了一中午。 靳舟和秦越交换几个眼神。 虽然碍于身份特殊的关系,不能在这个关键的节点打草惊蛇,但之后还有的是清算的机会。 眼下就先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一旁的惠儿吃完了大碗米饭,又将面前的一盘番茄炒蛋吃去大半,然后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冯春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开口关心:“吃饱了吗?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给你做。” 填饱肚子之后,惠儿的脸上也多了一抹笑容,一双圆眼亮亮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她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吃饱了,春草阿姨。” 冯春草捏了捏她的鼻尖,也弯着眼睛道:“好,要在阿姨这里再玩会儿吗?” 惠儿摇了摇头,又扑腾着小短腿从板凳上跳下来。 小小的一个站在那里,十分礼貌地开口跟几人告别:“春草阿姨,还有几位漂亮阿姨,我要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冯春草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只嘱咐了一句:“随时过来。” 即使已经猜到惠儿就是来吃店里供应的免费午餐的,但秦越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就是这样简单的吃完就走的运作模式。 她有些意外地开口:“不多待会儿了吗?” 惠儿乖乖地解释:“家里还有些活儿没干,待会爸爸就要回家了,看到我不在家的话会被骂。” 秦越的表情复杂,想知道她的家庭是怎么回事,终究还是忍耐住了没有开口问。 靳舟的心念一动,主动开口:“惠儿,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当靳舟送完惠儿回来之后,林梅也听说了店里的事情,从家里赶了过来。 五个人正襟危坐着,各怀心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最终是林梅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问冯春草:“惠儿今天来过了?” 冯春草点了点头:“嗯。吃完东西刚走。” 林梅关心道:“那孩子还好吗?” 冯春草垂下眼帘:“还是老样子,营养不良,越来越瘦了。” 听见这句话,林梅叹了一口气。 空气安静了几秒,靳舟准备开口试探。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林梅转头看过来,眼神敏锐,似乎早已将她的心思看透。 “小靳有事想要问我?” 靳舟没有否认:“确实有一些。” 林梅没急着问她想要知道什么,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听春草说你送惠儿回去了,她家的情况,你怎么看?” 靳舟又想起刚刚在惠儿的家里看见的画面。 那是一栋泥土修建的房子,外面的墙已经垮了半截,瓦片凌乱地搭在房顶上,勉强能遮风挡雨。 进去之后,家里除了些随意堆放的杂物之外也什么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她将直观的感受说了出来:“很穷。” 林梅又问:“你见着她的家人了吗?” 靳舟顿了一下:“见到了。他们似乎不太喜欢她。” 将惠儿送到家之后,靳舟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高处观察着小姑娘的下一步行动。 对方先是自己提水洗了衣服、打扫卫生,又去田里摘了菜,最后回到厨房,看起来是在准备猪食。 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忙碌着,一直没有停歇。 靳舟看得出,惠儿的动作十分熟练,想来平日里这些事情就是由她在负责。 等到大概四点过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看起来有些青涩的男孩才出现在泥泞小路的尽头。 两人身形偏偏倒倒的,身上有股很重的酒气。 靳舟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树后,注视着两人走进了那栋泥土房子里。 再然后,那栋房子里便隐隐传出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 “都跟你说是去相看你哥的相亲对象去了,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我们已经吃过了,你自己解决吧。” “又哭,就是因为你这个晦气的扫把星老是哭,我们家才被你哭穷的!” “要不是基金会的刘哥说了再等两天,我真想今天就算了。” 这句话之后,男人的声音就压低了不少,靳舟没再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仅凭这些就已经足够得出一个浅显易懂的结论,男人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而接下来林梅的回答也应证了靳舟的猜测。 “惠儿的父亲确实不喜欢她,甚至有时候会不给她饭吃。” 一旁的秦越皱了皱眉,下意识道:“这边的妇女儿童保护组织不管的吗?” 林梅停顿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以一种意味深长地眼神看向秦越。 她毫无预兆地点出了几人的身份。 “你们三个人——根本不是来采风的作家吧?” 身份暴露就意味着危险临近,在场的三个人心间同时一沉,但她们的心理素质不错,所以表情看起来也不算慌乱。 靳舟目光平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那林阿姨准备的免费午餐又是面向什么样的人群呢?” 林梅笑了笑,面上闪过一丝欣赏,正准备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春草妹子?春草妹子?林梅?店里有人吗?” “失陪一下。” 林梅起身走出去,外面站着的是镇上新上任的办事员。 对方的表情有些着急,见到林梅就连忙道:“你可算来了,怎么半天都不应声啊?” 林梅和这位办事员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直奔主题地问:“什么事?” “镇里出钱,让你准备三桌好菜。” 镇里出钱,这可算得上少见,有赚钱的机会林梅自然不会拒绝。 她干脆地问:“什么时候?” 办事员是一路从山下跑上来的,气还没喘匀:“明天中午。” 林梅有些意外:“这么急?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办事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省里临时开展的义诊活动,专家明天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家宝们女朋友回来了贴贴完结之后有人想看甜蜜双排吗[狗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91 ? 91 ◎她们会成为破局的希望吗?◎ 外面的交谈声很低, 里面听不太清楚。 林梅回来之后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稀疏平常地道:“天色暗了,该吃晚饭了, 先回家吧。” 林梅和冯春草的家离店里不远, 就在附近的一个山湾里。 一个极具川省农村风格的二层独栋楼房, 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间平房,被改成了卧房,也正是靳舟现在所住的房间。 一楼是厨房和杂物间,进门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客厅。 二楼是母女两的卧房和两间客房,秦越和陈小蕊都住在这里。 和昨日一样, 一行人吃过晚饭以后,便端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乘凉。 但今天的气氛明显和昨天又有些不同。 众人都沉默着, 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林梅。 林梅躺在躺椅上, 手上摇着蒲扇,她自顾自地说起了关于那个叫邓慧兰的小女孩的故事。 “惠儿是一个很懂事早熟的孩子, 她的母亲是从城里来的,生下惠儿之后就死了。” “惠儿的父亲叫邓贵,他看不上女孩,逼迫着她从小就学着洗衣干活,还动辄打人骂人, 不给她吃饭。” “我第一次见到惠儿的时候, 她就是现在这样,瘦骨嶙峋的, 身上看不出半点健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挺让人心疼的。” 到最后,她叹了口气, 眼中的怜惜之色毫不作假。 林梅很坦诚, 靳舟三人也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秦越试探着开口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您才经常让惠儿到店里来吃饭吗?” 林梅抬眼看她,面上带着笑,十分平静地反问:“这样的原因还不够吗?” 秦越沉默了一会儿,还没完全确认林梅的动机,也没将话说的太过明了,四两拨千斤地回了一句:“还差一些。” 冯春草皱了皱眉,在一旁接话:“还差一些?帮人也需要理由?还是说你们难道觉得我们不该帮惠儿吗?” 靳舟摇了摇头,及时解开了冯春草的误会。 “自然是该帮的,但我听说,这么多年以来,林姨出手帮忙的也并非只有惠儿一个小女孩,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 “方便问问吗?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冯春草张了张嘴,没有接话,反而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梅。 林梅没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靳舟,似乎在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而靳舟也照做了,她顿了顿,继续说着这两天以来的发现。 “店里的生意确实不错,但据我观察,用量和分量都是实打实的,成本上去了,赚的也就少了。” “如果店里只是提供惠儿的饮食,这点花销确实算不上什么,可若是人数上去,长期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小院旁边的竹林也随之摇曳,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林梅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垂着眉眼,眼角皱纹印出深刻的沟壑。 “如果我说,和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殊途同归呢?” 靳舟一行人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收集犯罪证据,将拐卖儿童的犯罪集团以及站在其背后的王务良一网打尽。 林梅说和她们的目的殊途同归,也就是说—— 陈小蕊拿不定主意,抬头看向一旁的靳舟和秦越。 靳舟和秦越对视一眼,已经大致确认了林梅和冯春草确实如她们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信赖和依靠的人。 但秦越依然表现得十分谨慎:“您这句话是指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林梅知道靳舟和秦越三人想要做什么。 也知道她们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在第一时间承认。 她理解她们的谨慎,也没有十分直接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开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靳舟三人必定会感兴趣、也迫切需要了解的事情。 “你们大概都看出来了,燕镇的规模不大,充其量只能算个大点的村子群落。再过去几十年,这里也确实只是一个村子,名字叫燕女村。” “七几年的时候,村里人丁突然兴旺了不少,经济也在短时间内有了极大的起势,正好赶上县镇划分改制,这才破格成了燕镇。而现在的镇子中心,也就是燕女村的旧址。” 其实这些事情,靳舟和秦越早就通过图书资料提前了解过了,但林梅说着,她们也没有丝毫懈怠,表情认真地听着。 毕竟——作为一位在燕镇待了几十年的本地人,她所知道和看到的,必定比资料上死板的文字要生动鲜活的多。 冯春草看出母亲对于靳舟几人寄予了深重的希望,此刻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没有说话。 其实不仅是母亲,她也无比希望能改变燕镇的现状。 早在很多年前,她们就曾为此做出过不少努力。 比如多次找到镇上和县上的派出所举报镇上的人从外地买来女人做媳妇,又比如找到所谓的妇女儿童保护组织反应惠儿被虐待的现状。 一开始也确实曾经有不少人来过这里,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随意调查一番。 派出所的人了解到大多数妇女都已经结婚生子安定下来后,便草草以个人家事纠纷结案。 而妇女儿童保护组织不提倡让孩子从小脱离父母生活,主张调解感化的策略,邓贵也只是被点到为止地教育了一番。 林梅以为这只是燕镇出了问题,带着还在上初中的冯春草一起找到了m市的市政府。 冯春草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来接代她们的是一个面目和善的接待员。 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之后,对方便拍着胸脯告诉她,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妥善解决,让她们回家等信。 但到最后,林梅和冯春草也没能等来对方信誓旦旦的回信。 反倒是某个午后,林梅来接冯春草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们被一群陌生男人围住了。 那些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光着膀子,露出有些吓人的纹身,是附近游手好闲的混混。 在冯春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为首的人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在三指粗的铁棍落在腿上之前,是林梅扑上来护住了她。 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痛苦的闷哼,当冯春草回过头之后,看见林梅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腿。 为首的混混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姓林的,我们老板人好,这次就只是警告,不收你女儿的命。” “买卖人口和买卖饭菜归根到底都是做生意,我们不拦着你的财路,你也别上赶着断我们的财路,明白吗?” 冯春草一直记着对方的话。 可知道那位老板到底是谁,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当下林梅的腿落下了病根,之后不久就是m市中考。 冯春草超常发挥,被市里最好的一所实验高中录取了,成为了家里的第一个高中生。 开学的前一天,林梅带着白纸黑字的录取通知书去给她办理入学手续。 那一天的林梅和冯春草都十分高兴,甚至连店里都临时休息了一天, 可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 冯春草不能办理入学手续,因为——学校系统里面没有她的录取信息。 对于冯春草来说,这是一个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收到录取通知书了,都已经到了开学的前一天,为什么又不能入学了呢? 对于林梅来说,这个打击则更加沉重。她不懂电脑,也不懂什么系统,听不懂老师口中的那些字句。 但她知道,冯春草没有学可以上了。 学校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面犯错呢?怎么能在这样的大事上面犯错呢? 林梅接受不了,铁青着脸在学校里大闹一通,要学校给她的女儿一个交代。 老师帮林梅找来了教务处的主任,主任跟她道了歉,说法大同小异,系统出了错,校方没有核实清楚。 但关于冯春草的入学问题,还是一样的答案。 没有人给林梅交代,也没有人能让冯春草继续上学。 天黑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和家长都喜气洋洋地回家,工作人员到点也下班了。 冯春草跟在林梅的身后,沉默地回了家。 经过店门口的时候,那群混混又聚在那里,远远地龇牙咧嘴冲着她们笑,手里还拿着那根铁棍,表情意味深长。 “哟!高中生怎么愁眉苦脸的?该不会是被学校开除了吧?” 林梅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 冯春草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 看着母亲红着眼睛和那群人争吵,她突然意识到—— 她的名字不在录入系统里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失误,只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上学。 而不能上学,也并不是单单只是今年一年。明年、后年,从此往后的人生中,她都不再会有被录取的机会。 那时候冯春草终于明白了,燕镇那一件又一件已成常态的小事背后错综盘杂着的,到底是多么复杂的利益关系。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林梅逐渐变老,冯春草也变得成熟了很多。 唯一不变的是,她们一直都在试图尽自己的力量帮助生活在燕镇这些正在遭受着苦难的人。 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母亲如此,她也同样如此。 冯春草从回忆中苏醒过来,抬头看向对面那三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岁的女人。 她们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们会成为破局的希望吗? 【📢作者有话说】 无人理解到上章的作话提到的女朋友其实是作者本人的女朋友吗七夕节要到了[狗头] 92 ? 92 ◎江主任?◎ 陈小蕊是唯一一个没有提前了解过燕镇资料的人, 她也听的很仔细,想了想举手问。 “林姨,既然燕镇的经济在七几年的时候有过不错的发展, 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呢?” 买一个女人要几千块钱。 卖一个女婴自然也是同理。 人口买卖会带来许多外地的人流量, 经济自然也会出现短暂的昌盛。 但长期下去, 镇上的女婴被卖的所剩无几,到最后无人可卖的时候,钱又从哪来呢? 林梅冷笑道:“赚的是昧良心的钱,怎么可能会有未来呢?” ‘昧良心的钱’ 难道 靳舟眉心微微拧了拧,开口问:“林姨, 燕镇七几年经济发展和人丁兴旺的原因是?” 林梅坐直身子,难得收起和蔼的眼神, 面色沉静, 一字一句地开口:“人口买卖。” 这是第一次,在场的众人将人口买卖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讲。 纵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陈小蕊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靳舟和秦越面面相觑,没有开口说话。 思考半晌,秦越皱紧眉头,忍不住问:“促成这样大规模的人口买卖的契机是什么?” 林梅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去。 “说不上什么契机,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来给他们犯的错做出解释的话——燕女村以前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别称。” 靳舟追问道:“什么别称?” 林梅淡声道:“光棍村。” 一九二零年前后, 县里宣布了实行一条分配土地的新政策,主要内容是按照家中主要劳动力数量来分配土地。 通俗易懂的讲也就是——每家每户有几个男丁, 就分配几亩土地。 政策出来之后的几年,投机取巧多分土地的现象比比皆是。 经济稍微宽裕的, 怀孕后第一件事就是花上大价钱去县里的医院做鉴定, 男胎留下, 女胎堕掉。 没钱的则奉行另一套准则,只要怀上孩子就生下来,女胎随意将养,直到生出男胎为止。 而这也导致在那之后的三十年,燕女村的新生女婴的数量逐年递减,甚至达到了近百年来的最低谷。 虽然不少家庭成功受益,多分了一亩或是几亩土地,但与之相对应的,这也为后来整个燕女村的困境埋下了伏笔。 在1970年前后的时间,燕女村到达适婚年龄的男女青年数量严重失衡。 平均每三户人家就有四个青年男性找不到对象。平均每五户人家就有两个大龄男性未娶妻。 长久的历史经验表明,大量大龄未婚男性的聚集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的稳定性。 而事实上,在那段时间,四周的乡镇和城市犯罪率也确实呈现了爆发式的上升。 人们经常会在路上会看见游手好闲的男性,他们自称来自于一个叫燕女村的地方,戾气十足,尤其热衷于骚扰路边的女性。 燕女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所以大家给他们取了个更贴切的称呼。 光棍村。 到后来,各地警方联合进行了一次整治肃清的行动,这样的情况才好上一些。 但这个光棍村的称呼却是在附近城市流传了下来。 连带着c市和m市不少留存案卷当中也出现了这个俗称。 对于律师而言,学习所在地的历史案卷信息算是一门必修课。 说起燕女村,靳舟和秦越或许算不上熟悉。但对于光棍村,她们却一点都不陌生。 林梅一说起这个称呼,两人就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情况了。 秦越的眼中闪过一道思索:“所以他们从外地非法买入适龄女性,为了传宗接代?” 林梅微微点头:“是。” “明码标价,一个女人3500元。” 3500元,在一头猪都只需要几百块的时代,这属实算得上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支出了。 在地下拳场,陈小蕊接触过不少社会的阴暗面,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却拥有十分强大的共情能力。 她看过被迫欠款压身的可怜人去做诈骗,看过走投无路卖身养家的女人,也看过嗜赌成性的男人害的一家人都倾家荡产。 但从某种角度考虑,这样的坏好像都还留有一定的余地。 人口买卖则与之完全不同。 将人当作商品,把脆弱的生命直接量化成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这是毫无人性也毫无底线的事情。 陈小蕊神色怔然,敏感地推及到另一个与之相关联的问题。 “那这段时间出生的女童呢?” 林梅没想到三人里面看起来最为年轻稚嫩的陈小蕊会这么快联想到这个方面,眼神中多了一丝惊讶。 她停顿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卖掉。” 冷冰冰的两个字背后是无数狰狞血腥的事实。 秦越和靳舟了解过不少相关的案件,大多数的案件在社会环境等客观方面都是相一致的。 越是贫穷的地方,就越是注重血脉传承。 很明显,燕镇就是这样的情况。 即便按照劳动力数量分配土地数量的政策早已就成为过去式,但这里依然将这份病态的重男轻女思想保留了下来。 有的人用尽终生的积蓄也不足以买来一个媳妇来给儿子传宗接代。 只能联系买主卖掉刚出生的女孩,用那笔钱来当作给儿子‘娶’老婆的本金。 当市面上的适龄女性逐渐变得供不应求之后,他们又放低要求。 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购买年龄稍微小一些的女童,用来当作童养媳。 甚至还有不少人听信有女儿就能招来儿子的谣言,专门去买来女孩取名叫招娣,只为生出一个儿子。 总之人口买卖。 买,又或是卖,所针对的大多都是女性。 在金钱交易中,男婴成了大多数家庭的次要选择,至于男人,则更是只面向于部分有特殊需求的买主。 很难想象。对于动物,大部分人类都已经拥有了保护珍惜物种、注重可持续发展的观念。 可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对于幼小女性生命的漠视和对成年女性生育价值的渴求还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明明只要能做到平等地关爱和对待每一名男婴和女婴,人口畸形的状况就会逐步改善甚至消失。 可大多数人都只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心照不宣地对此选择了漠视。 或许伴随着九年义务教育的逐步推进,会有部分的人醒悟过来。 但对于绝大多数坏人来说,还是要法律的严惩,才能够让他们心生忌惮。 见几人都陷入沉默,林梅又补充了一句。 “买卖人口的风潮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兴起的,牵头的是一个外地来的人。” 靳舟眼神微凝,开口问:“这位外地人叫什么名字?” 林梅看向靳舟,一字一句的回答:“王务淳。” 在燕镇,或许有很多人不知道以帮助深山儿童上学为旗号的务良基金会实际上是做什么的。 但只要一提起王务淳这个名字,便必定家家户户都听过。 1970年,王务淳来到燕女村。 作为天生就对商业气息敏感的人,来到燕女村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这里单身男性无法结婚生子的困境。 王务淳伙同当时的兄弟几人一起,打起了人口买卖的主意。 他们打着做服装生意或是招工人、找保姆的幌子,用高薪当作诱饵将邻近省份的女孩全部骗到村子里。 村里单身男性的结婚问题解决了,王务淳也如愿赚到盆满钵满。 人口买卖逐渐移转到地下,他摇身一变,隐姓埋名将自己洗白成了一个成功人士。 作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在外提起王务淳的名字,这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但对于极少数从未与他同流合污过的人来说,自然不必受到这条规则的限制。 听见这个名字,靳舟眼神一亮,有些急切地问:“这里有务良基金会的驻扎处吗?” 冯春草先一步开口:“有。” 听见这个回答,靳舟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们的猜测没有错,从维溪村人间蒸发的王务淳果然就是后来在c市横空出世的王务良。 场上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都没再开口说话,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林梅突然抬起眼皮看向靳舟和秦越,眼神中带着一抹探究。 “你们——是警察吗?” & 一夜过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及昨晚的谈话。 三人如同昨日一样出门探查村子里的情况,然后照旧在午间回到了店里。 靳舟习惯性地打算直接走后厨的小门,却在这时听见了前厅传来的嘈杂声。 虽然是嘈杂声,与那些中年男人的埋怨和低俗笑话又有不同。 吵闹,但也乱中有序,甚至能隐约从中听清其中的某些字眼。 ‘江主任’ ‘义诊’ 江主任? 江予淮会出现在这里吗? 靳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对方发来的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电话也因为信号问题不能接通。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太过想念江予淮,所以在此刻产生了幻听。 但即便是这样想着,双腿也依然像是失去控制般不由自主地向前厅走去。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七夕节不更新[熊猫头]后天恢复 93 ? 93 ◎好好地看看她的眼睛。◎ 在男性众多的场合, 酒桌上的觥筹交错是一件难以避免的事情。 “江医生、陆医生,我们都是愣头青,没什么经验, 医术不精。” “你们两位临床经验丰富,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还得靠你们好好指导指导我们。” “这杯酒预祝这次义诊活动圆满成功,我先干了!” 说话的是y市第一医院的中医专科副主任文清。 一句话十分谦逊,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 这次的活动是省上牵头主办的,发红头文件从省内地级市的各个医院当中抽调二十多位年轻骨干医生来到这个坐落在山顶之上的小镇进行义诊活动。 因为条件艰苦的缘故,各个医院所选中的都是男性医生, 只有江予淮的身份特殊,院里没有驳回申请。 她的职称比在座其他人的都要高, 称得上是半个领头人。 不过活动并没有明文规定的负责人, 负责统筹安排的是一位省里派下来的工作人员,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 硬要说的话文清用‘指导’这样的词语也没什么问题, 但聪明人都能听出里面有些拱火的嫌疑。 原因很简单。 在这二十多位医生里有不少都是抱着来参加活动镀金的想法,既然没有负责人,难免人与人之间的心思也会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文清健谈,y市第一医院是在省内排名靠前的三甲医院,在一众医生里面算得上是不错的。 他本人又是主任医师级别, 自然而然地便在一众男医生中有了话事人的架势。 而每次发言的时候, 这二十多个人里面只有江予淮一个人从来不开口附和。 时间久了,文清就有些不满了, 只觉得这个女人自命清高。 但虽然都是同样的职称等级,江予淮所就职的c市第一医院所拥有的才是真正的省内顶级医疗资源, 这可不是y市第一医院能比的。 硬碰硬碰不过, 文清也只能从其他方面给她施加压力。 在职场上, 男性对于女性的管理会有天生的逆反心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文清不信这二十多位男医生里面没人对江予淮一个女人拥有那么高的职称的事情心怀不满,如果能将这部分人发动起来一起孤立她,那事情自然也就好解决得多。 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在座各位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其中有三四个人明显有些不屑的眼神。 文清能关注到的事情,江予淮自然也能发现。 久居职场,她并非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但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必浪费太多时间。 江予淮只微微笑了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早就听说文医生对于中医专科最为擅长,在座各位同僚也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这次不过是互相学习,称不上指导。” “下午还要工作,就先以茶代酒敬各位,预祝这次活动能够顺利开展。” 说完,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算是礼貌回应。 文清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古话常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对方此刻以茶代酒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不仅于此,江予淮还特地点出下午还要工作的事情,潜台词不就是在暗指他喝酒误事吗? 文清攥着酒杯的手指紧了又紧,几乎就快要发作。 就在他准备开口发难的时候,突然有人走了过来,是店里的老板娘。 冯春草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不过既然是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总是要多花不少心思。 这时候她闲下来出了后厨,林梅也跟在她身后出来。 今日事多,她不放心春草一个人,所以便从家里一起过来帮忙了。 走到桌前,冯春草十分大方地开口打招呼。 “各位客人都是城里来的,我们店条件有限,大家将就着吃吃,如果有什么菜不合胃口的都可以提出来,下次我一定好好改进!” 说这话时,冯春草的脸上挂着浅笑。 她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而有活力,没什么攻击性,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于是大家都笑着回应。 “很好吃!” “谢谢老板娘招待!” 就连文清也将注意力从江予淮的身上转移开,他看了冯春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没想到小妹妹做饭好吃,人也长的很好看嘛!” 没等冯春草继续说话,文清又整理了一下着装,站起身来,带着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容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还有些青涩的女孩伸出手。 “你好,我是文清,y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主攻中医专科,他们都叫我文主任,你叫我文哥就好。” 这句话说得有些心机,既十分张扬地显示出自己的领头身份,又用文哥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在无形之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冯春草没有拂文清的面子,握上他的手,笑着说了一句:“文哥你好,这两天还要多多指教了。” 文清笑眯眯地看冯春草,嘴上应着好说好说,手上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在场都是男人,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呢,明摆着想揩油嘛。 但出于各种各样的想法,没有人开口戳破文清的目的,都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 林梅皱了皱眉,镇上的人都知道年轻的时候她的性格出了名的火爆,只是这两年上了年纪才变得温和了许多。 所以即便有人确实怀着某些不堪的想法,但明面也基本上都对她的女儿客客气气的。 这还是时隔多年,第一次有人在林梅的面前对冯春草做出这样的冒犯举动。 她正准备上前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这时,桌上有人开口了。 “你是冯春草?是来找我的吧?” 说话的是江予淮。 江予淮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当着自己的面被占便宜。 更何况,她知道对方是谁。 在靳舟断断续续发过来的信息里面曾多次提到过冯春草的名字。 镇上唯一一家餐馆,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做得一手好菜。 虽然还没有见过冯春草的照片,但这些信息很轻易都能对上。 江予淮开口,有了这个由头之后冯春草正好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文清的手里抽了出来。 “既然大家都吃好喝好了我就放心了,我和这位姐姐还有些事情要聊,就先失陪一下了。” 文清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也知道,冯春草说要和江予淮谈事不是空穴来风的事情。 这次活动义诊足足要持续两天,省上不让铺张浪费,住宿问题就靠一个临时搭建的大通铺解决。 一群大男人还好说,江予淮肯定是不可能和他们一起的。 两人要谈的大概率就是江予淮的住宿问题了。 文清只能遗憾道:“好吧。” 冯春草往外走去,江予淮也起身离席。 “靳姐,你回来了?” 听见冯春草的话,江予淮有所感应地抬起头,不出所料地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其实靳舟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早在冯春草还没有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人群之中。 今天的江予淮上半身是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外套,下半身是一条浅色牛仔裤。 一头柔顺的长发被鲨鱼夹挽起在脑后,鼻梁上戴着那副居家的黑框眼镜。 知性而又冷清。 和在家里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正是因为这股日常感,靳舟数次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没有醒来。 她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期间秦越和陈小蕊说话也没有听清,只是无意识地附和了几句。 直到指尖在手心掐出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确定能感受到那股钝痛,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江予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靳舟也没有答案。 她想走进去,把那人从里面的觥筹交错里带出来,再将心中的问题一股脑地倾泻出去。 她想问她为什么要来? 问她为什么自顾自地做了决定? 问她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可靳舟心里清楚,这个时候透露出两人相识,只会更加容易让江予淮陷入到不妙的处境当中去。 她只能站在那里,紧抿着嘴唇,直勾勾地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看她举杯,看她浅笑。 游刃有余到像是在街道上某个闲适惬意的咖啡厅,而不是在一个拐卖窝点。 这里可是燕镇,王务良会做什么,那些犯罪集团的人会做什么,这些都是无所预料的。 难道江予淮不清楚吗? 答案是——对方清楚。 但她还是来了。 在沉默的几分钟里,靳舟的情绪经过了诸多变化。 愤怒、焦急、担忧、惊恐。 到达最紧绷的那个顶点的时刻,她突然有些无力地发现自己似乎与江予淮调换了一个位置。 几日前,她曾经也是这样以通知的语气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决定。 而现在,江予淮曾经经历过的,靳舟也在几日后完整地经历了一遍。 江予淮曾经感受到的,靳舟也设身处地地体会和了解。 当冯春草朝着外面走过来,喊出那声靳姐的时候,身后的江予淮也同步抬起头。 靳舟终于完完全全地对上那双冷清而温柔的眼睛,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说得出半句指责的话呢? 在这几日没有见面的时间里,心中的想念早就在叫嚣着,想听江予淮的声音,想触碰她的温度。 她应该做的不是质问江予淮为什么要来。 她应该做的只是——好好地看看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迟到一句,七夕快乐[熊猫头] 94 ? 94 ◎恶劣的女人。◎ 靳舟没有回应, 冯春草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开口对江予淮介绍。 “这位是来我们镇上采访的作家,姓靳。” 说完, 她又转过身来看向靳舟。 “靳姐,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位是这两天来镇上义诊的医生,姓” 说到这里,冯春草的语气停顿一下,毕竟这位好看的医生姐姐还没有和她介绍过自己,她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然而‘作家’没有开口, 医生也没有接话,空气忽然安静。 冯春草尴尬地站着那里, 看看面前的靳舟又看看身边的江予淮。 奇怪的是, 她明明站在她们的中间,两人的目光却越过她交汇在一起, 气氛也变得莫名有些粘腻起来。 难道——两人早就认识? 冯春草轻轻地咳嗽一声:“靳姐” 靳舟终于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看向冯春草:“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冯春草没说话,又欲言又止地往后看了看。 江予淮的视线终于落在冯春草的身上, 眼中带着些歉意。 “抱歉,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江予淮。” 冯春草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心上, 摆手道:“没事,那我就叫你江姐了!” 江予淮微微颔首:“好。” 冯春草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又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靳姐, 你们两位早就认识了吗?” 听见这个问题, 靳舟抿了抿唇,没在第一时间回答,下意识地看向江予淮的脸。 就见对方目光清清冷冷的,礼貌温和地开口:“不认识。” 虽然王务良对两人的名字都各自有了解,但对方必定不会想到两人会同时出现在燕镇。 只要靳舟在燕镇人的眼中还是那个外地来采风的作家,就很难会引起犯罪集团上层的恐惧。 而要保持这样的身份包装,自然要尽可能少的与其他人有牵扯。 靳舟很清楚江予淮口中的‘不认识’自然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考虑,即便对方不这样说,她也会告诉冯春草,两个人并不熟识。 从某方面来说,她们确实是心有灵犀的,即便没有提前交流过,江予淮所回答的也与她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可听见江予淮无比生疏的语气以及那一双骤然间变得如同潭水般平静的眼睛,靳舟的心中反而有一种酸涩难言的感觉。 如果两人真的如同铜镜一样破碎之后就再也没有重圆的机会,那已经是陌生人的两人再次相见,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场面吧? 靳舟垂下眼帘,将复杂的情绪深藏在眼底:“嗯,我和江医生是第一次见面。” 冯春草没多想,乐呵呵地道:“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这样的话今晚的住宿也会好安排的多。不过不认识也没关系,我给江姐安排其他房间也是一样的。” 听见这句话,靳舟的心中起了些波澜,抬起头看向小姑娘:“今晚的住宿?江医生今晚要在这边住吗?” 冯春草点了点头:“镇上没有旅馆,只能委屈江医生在咱们家将就几晚了。” 几晚? 靳舟又转头看江予淮。 对方的表情依旧淡定平静,可感受到她疑惑的目光,还是徐徐开口解释。 “这次义诊活动三天两晚,来的大多是男医生,住宿靠临时搭建大通铺解决,我不方便一起。” 这件事林梅已经提前跟冯春草交代过,她心中对大致情况有过了解。 再加上刚刚一见面,对文清的恶劣印象,此刻更是对这句话感到无比的赞同。 冯春草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聊的正欢的男人们,又转过头来小声说了一句:“江姐你确实不能跟那些人一起,那个文主任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家虽然没有空房间了,但大家都是女人,挤一挤还是能住的。” 江予淮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谢谢春草。” 江予淮的眉眼看起来十分冷清,此刻的微笑就像是冰雪融化般,清澈而又温柔,冯春草被惊艳到了,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不客气,江姐” 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细若蚊蝇,看起来明显是害羞了。 靳舟微微眯起眼睛,将冯春草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春草,我记得院子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林姨有说要把江医生安排在哪一间房吗?” 冯春草愣了一下:“还没有。” 她思索片刻又道:“不过二楼的房间最大,床也是一米八的,睡两个人能舒服点……” 靳舟看过秦越和陈小蕊各自的房间,陈小蕊的房间更小一些,所以这里所说的自然就是秦越的房间了。 冯春草的话还没说完,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让江予淮和秦越一起住。 想明白这一点,靳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冯春草已经又转头看向江予淮,征求意见道:“江姐你就住那间房吧,可以吗?” 话已经落地,靳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蹙起眉头,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太美妙。 江予淮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开口礼貌地问冯春草:“我的室友是?” 冯春草冲着坐在休息间里的秦越努了努嘴,热情地介绍:“就是那位,我叫她秦姐,和靳姐一样,也是从市里来的作家。” 末了,她又担心江予淮会觉得不自在,十分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江姐不用担心,你和秦姐年龄相仿,又都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的!” 江予淮没有回答,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冯春草从没想过两个女人之间也可以谈论情与爱,所以自然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所说的话有多么像是在山野村头牵红线的媒婆。 也没注意到‘靳姐’老早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听见她说的话之后,脸色更是又黑了两个度。 其实靳舟也清楚,冯春草说的没错,除了秦越所在的房间,其他客房都是1.2米的小床,两个人睡起来太过拥挤。 江予淮本就一路舟车劳顿,所以让她去秦越的房间好好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一回事。 秦越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事业有成,五官深邃立体,气质知性理智,属于一眼看过去不算特别惊艳,但越久越耐看的类型。 而江予淮不仅五官生的好看,身形和体态也是百里挑一的优秀。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便总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可若是不经意露出一丝温柔,就会很容易地吸引到身边人的目光。 要想象这样的两个人即将同处一个房间里谈天说地,再同床共枕地度过几个夜晚,对于靳舟来说是一件有些艰难的事情。 再加上这几天的异地,两人久违地回到了一种半断联的状态当中,便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患得患失。 靳舟的眉头无意识地皱紧,心中的占有欲叫嚣着,不想要江予淮和秦越靠得太近。 可当她想说些什么来宣示她对江予淮的绝对拥有时,又后知后觉如果要完美演绎作家和医生之间‘第一次见面’的关系,不论是什么样的话,似乎都有些不太适合。 就在此刻,江予淮目光移转,看向对面表情苦大仇深的靳舟,似是不经意般轻飘飘地开口。 “靳小姐怎么看?” 靳舟有些意外地抬眼,正好撞见江予淮眼里一丝一闪而逝的笑意。 ‘靳小姐’ 一个对于靳舟来说有些陌生的词语。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江予淮会用这样的称呼叫她。 也同样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在此刻将话题抛回给她。 但她领略到一件事情,江予淮从没想过要和秦越共住一间房。 可对方却一本正经地表现出一副在思索的样子,最后还十分高明地打算借用她的口来回答。 江予淮早知道换做她开口就一定会拒绝这个提议。 很显然,她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恶劣的女人。 靳舟在心里面小声说了句。 但到底是不敢真的说出口,毕竟在这种非常时刻,那些占有欲本就是毫无根据,甚至有些幼稚的,她也不占理。 靳舟微微咳嗽了一下,避开江予淮的视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要不江医生还是跟我一间屋子吧?” 这句话说出口,就连冯春草都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这位刚来的江姐可能不清楚靳舟的话意味着什么,但她作为房子的主人可是再清楚不过。 那间小平房就五平方的面积,床也不过是张一米二的单人床。 就算是两人面对面站在房间里面都会显得有些拥挤,更别说是要并排着躺下来在那张床上睡觉了。 如果不是面前的两人都是女性,她恐怕要怀疑靳舟是想找机会占江予淮的便宜了。 冯春草有些为难道:“这那间院子里的平房就是随便搭建的,面积太小了,两个人住的话实在是有些勉强吧?” “我没关系的。”靳舟随口回答,然后便目光炙热地看向一旁的江予淮。 那个平房要睡下两个陌生人自然是不现实,冯春草的话说的很委婉,但她没想到向来聪明的靳舟却在此刻装起了傻。 靳舟不得理也不饶人,江予淮似乎也不好拒绝,夹在两人中间的冯春草更是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空气沉寂了几秒钟。 冯春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打算开口替人解围:“实在不行江姐就跟我——” 就在这时,江予淮突然说话了。 “就按靳小姐说的那样办吧。” 不是预想之中的拒绝,反倒连语气都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冯春草:? 95 ? 95 ◎哪里受伤了?◎ 燕镇的老龄化人口占比很重, 又坐落在山顶上,远离县区,对于部分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出行算不上方便。 但偏偏越是老龄人口, 基础疾病就越是普遍。 只是这部分人的经济情况往往也不太不乐观, 所以平常有什么问题基本上都是靠自己硬扛的, 实在不行了再去镇上的卫生所解决。 这次有一群城里的专家们来坐诊的信息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十里八村。 大家不懂什么三级专家四级专家,只知道这次看病一分钱都不需要给。 所以一到时间,义诊处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每一位专家的坐席前都放了就职医院和职称的立牌,即便是对这些东西不算了解的燕镇居民也都能看出来江予淮是其中最为出彩的那一位。 可实际上,一下午的时间里, 男医生面前问诊的人络绎不绝,反倒是江予淮面前要逊色不少。 来的基本上都是些老龄女性, 问些不太方便和男医生开口的病症。 直到下午六点, 队伍逐渐看见尾巴。 江予淮面前站着的是倒数第二位来问诊的患者,一位妇女, 抱在手上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孩。 “孩子就是简单的风寒感冒,这段时间注意防寒保暖,避免吹冷风,如果伴随发热的症状可以通过温水擦拭身体来降温。” “好,谢谢你医生!” 上一位患者刚从凳子上离开, 排在最后的男人直接挤开她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 男人也没有开口问问题,先是侧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又随便拂去脑门上的汗。 最后才用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一眼。 “你叫江子准是吧? 江予淮虚虚握着钢笔, 记录着上一位患者的情况, 没有抬头看他:“叫我江医生就好。” 男人也没有觉得自己念的有什么不对, 大大咧咧地说:“江医生,你是女人,应该对生娃的问题很了解吧?” 江予淮不急不缓地开口:“名字,症状。” 男人呲了呲牙,露出一口有些泛黄的牙齿:“我的名字叫邓贵,富贵的贵。” 江予淮抬眼看他,淡淡地提醒:“患者的名字。” 邓贵哦了一声,重新道:“卢柳芸。” 江予淮又提醒了一遍:“说一下问题和症状。” 邓贵清了清嗓:“就是我们家那个儿媳妇,老是怀不上孩子,我想问问是什么问题?” 江予淮一边挥笔在本上书写着,一边问:“婚前夫妻双方做过检查吗?” 邓贵皱了皱眉:“什么婚前检查?我儿子和她还没有结婚。她家要的彩礼那么多,我可不能花那么多娶一个没法生孩子的儿媳回来。” 江予淮手上的动作停顿:“能否怀孕需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可能是男方的问题,也可能是女方的问题。” 这句话似乎是踩到了什么痛点,邓贵眼睛瞪大,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儿子怎么可能有问题,倒是卢家那个女儿屁股不大,看起来就不好生养。” 江予淮将钢笔放好,认真地开口科普。 “是否拥有受孕能力不是看屁股就能看出来的,婚前性行为也没什么参考性。” “如果对身体问题存在担忧,我建议你带两位到医院做专业检测,这样才能得出精确的结果。” 邓贵撇了撇嘴:“所以说你看不好是吧?” 现代医疗体系讲究科学,越是疑难杂症越是需要实打实的可视化数据支撑。 即便不孕不育相关算不上什么特别严重的疑难杂症,但也需要十分的谨慎,在没有专业设备检测的情况下,邓贵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江予淮微微颔首:“现在确实无法下定结论。” 邓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是专家,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结果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江予淮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 邓贵觉得没意思,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嘴上又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要不是王哥那边给了答复,这两天就要我把那丫头送过去,我又怎么会” 男人逐渐走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江予淮便听不清楚了。 这时候,大部分的医生都诊断完了,开始收拾起席位上的东西。 镇上派过来的办事员也走过来张罗着大家伙回去吃晚饭。 江予淮收回自己的目光,暗自却对这件事上了心。 & 回到店里,林梅和冯春草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桌上的菜品照旧十分丰盛。 江予淮心中有预设,既然是饭点,靳舟她们三人大概率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这一路上却并没有看见靳舟的身影,她特地过问冯春草,可对方看起来也没什么头绪,只说了一句—— “确实有些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江予淮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食不知味,只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 文清还在桌上高谈阔论着,不少人都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 酒精是非常有效的情绪催化剂,酒意上头之后,国家大事,医院之间的那些黑色交易,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个遍。 饭局过半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也有些蠢蠢欲动地开口:“今天下午你们有遇到什么奇怪的患者吗?” 江予淮微微侧头看向那人,对方同样来自c市,名字叫楚振。杯中的酒已经见了底,看样子喝了不少。 另一个中年医生问:“哪里奇怪?” 楚振原原本本地将下午遇到的情况转述给众人。 “今天下午有一个男人带着小孩和老婆过来,小孩子和女人的身上都有伤,看起来像是被虐待过。” 这话一出,人群中也多了几句七嘴八舌的附和声。 “哎,巧了,我也遇到一个。” 中年医生见得多了,没把楚振的话太当回事,只摆了摆手。 “这有啥,你还年轻,要是义诊的活动参加的多了你就知道了,这种乡镇里打女人和孩子的现象很常见的。” 年轻医生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家暴不是犯法的吗,而且只是家暴就算了,我感觉那个女人的口音也有些奇怪,听起来不像是” 就在这时,坐在首位的文清突然开口:“我们只是医生,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别盯着人家的家事不放。” 他被敬了不少酒,原本眼中已经透露着明显的醉意了,可一听见这句话,似乎又在一瞬之间清醒了过来。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得出来文清的声音里有着不作掩饰的警告意味。 楚振闭上嘴,没敢将后半句话说完。 江予淮则是看向文清,眼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 桌上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吃菜。 而这时依旧端正坐在原地的江予淮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文清笑了笑:“气氛都到这里了,江医生不喝一杯吗?” 看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他笑得太过用力,眼角下垂挤出一道一道深刻的皱纹,这便衬得整个面部都变得刻薄了许多。 所以连带着原本应该和睦友善的画面,也变得无端有些瘆人。 江予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淡声回答:“不了。” 照旧是不留情面的拒绝,文清心中有些窝火。 江予淮确实有这个资本,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座众人甚至都不可能会有这次机会。 但那又怎样,他不比她差在哪里,凭什么要甘于居人之下? 想到前两天收到的联络,文清起了些别的念头,心思涌动,最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江医生确实很大的派头。” 江予淮目光冷淡,没有再接话。 只转头又看了看外面,靳舟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林梅突然从后厨走了出来,表情似乎有一丝焦急。 “江医生,你跟我过来一下。” & 当听见林梅和冯春草说有人受伤的时候,江予淮的心便瞬间落空了。 她心神不宁地跟在林梅的身后回家,一路上的情绪几乎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而当打开门看到坐在房间里灰头土脸的靳舟的一瞬间,江予淮差一点就要不受控制地冲上去。 可意识到一旁还有其他人,她又只能将担忧和焦急咽回去,强作镇静地站在原地:“靳小姐,请问哪里受伤了?” 陈小蕊不认识江予淮,但也猜到这大概是林梅和冯春草叫来的医生,连忙开口解释:“伤口在侧腰上,有些严重,一直在流血,刚刚才止住。” 江予淮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方便看一下吗?”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过来,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靳舟不敢和她对视,垂着眼闪躲半天,到最后避无可避了,才讪讪地笑了笑。 “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看起来有些惨烈。” 96 ? 96 ◎江予淮,我疼……◎ 条件有限, 能在伤口上用到的都是最简单粗暴的消毒方式,刺激性强,自然是疼的。 但靳舟埋着头伏在床上, 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倒是一旁围观的秦越和冯春草也屏息凝神的, 一脸紧张的样子。 江予淮眉头紧锁着, 熟练地上药,缠绷带,最后在靳舟的腰间打了一个小小的结。 将近半个小时过去。 直到此刻,站在一旁的秦越才终于敢开口说话。 “江医生,怎么样?伤口严重吗?” 江予淮轻轻脱下无菌手套, 目光落在靳舟的侧脸上,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动。 “只是看起来有些惨烈而已。” 靳舟刚刚才说过的话, 又同样从江予淮的嘴里说了出来。 趴在床上的当事人自然知道这句话并非是说给秦越听的, 而是说给她听的。 但秦越到底不知情,她微微愣了一下, 没想到江予淮会回答得这样不客气。 可她也能听出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有带什么恶意,听起来倒像是在生气 生气? 秦越扫了一眼旁边的靳舟,那人此刻正如同鹌鹑般低埋着头,活脱脱已经将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虽然没太看懂是什么情况,但她还是迟疑着开口。 “是吗, 那就好。” 林梅有些担心地站在门口, 想了想:“要不我先去杀只鸡,熬点鸡汤给小靳补一下营养吧?” 她做事雷厉风行, 话音刚落就往厨房去了。 见到这一幕,靳舟连忙起身开口阻止:“林姨, 我刚刚才吃过饭, 现在还不饿, 您别忙活了。” 这么一说,林梅也想起来她给靳舟几人留了菜,这才停下脚步,又转头问:“那江医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江予淮坐在床边,眉眼淡然,抬手将靳舟的衣摆轻轻地放下来。 “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今晚需要观察一下,再换几次药就好了。” 靳舟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想洗澡身上有点脏。” 前面才嘱咐完不能碰水,后面靳舟就说自己要洗澡。 这人属实有点不听话。 江予淮顿了顿,没有开口。 见她沉默,靳舟也闭上嘴,重新变回了哑巴。 事实上,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惹江予淮生气。 但她失足掉下去之后,浑身裹的全是泥,脸上也脏兮兮的,头上还夹杂着几根杂草,看起来属实有些滑稽。 今天晚上还要跟江予淮一起睡觉,别说对方有洁癖,她自己也忍受不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 大家都是爱干净的人,倒不是不能理解靳舟的感受。 但现在这个情况 林梅瞪了靳舟一眼:“你这孩子,都受伤了,还洗什么澡?这样吧,我烧点水,帮你擦擦身子。” 其余人都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陈小蕊主动请缨:“林姨帮靳姐擦身子的话,那今晚就由我来守夜吧!” 靳舟咳嗽一声,连忙道:“林姨,小蕊,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林梅摆了摆手:“没事,跟你林姨客气啥!” 靳舟有苦说不出。 林姨确实是很热心,但她从小就很独立,有自主意识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洗澡。 要脱光衣服让别人来帮忙擦拭身体,那实在是太过—— 靳舟撑起身子就要去拦人:“林姨!等一下!” 林梅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水桶,已经打算要开始做准备了。 靳舟起得太急,不小心碰到伤口,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看是来不及了,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床边的那人。 “江予江医生,你帮我劝劝林姨吧?” 听见靳舟终于喊到自己的名字,江予淮微微侧过头看过来,正好闯进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里。 这人的语气温温软软的,带着一股讨好的意味,那股气息似乎就在耳廓附近,连带着心间也传来一阵痒意。 江予淮心中的怨气还依旧存在着,但替靳舟擦洗身体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让别人来代劳。 她垂下眼帘,顿了几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替靳舟解围。 “林阿姨,我来帮她擦就好,正好今天晚上我在这里守着,有什么问题也能第一时间解决。” 林梅停下脚步,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江予淮是医生,有应急处理伤口的能力,由她来守夜、替靳舟擦拭身体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这年轻人白天才劳累了一天,晚上守夜又要劳心费神 林梅有些犹豫:“我听镇上的人说明天的义诊还要持续一整天,这么辛苦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江予淮对着林梅微微摇了摇头,十分温和地开口:“林阿姨,您不用担心,我自己有数的。” 林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靳舟,最后叹了口气:“那就麻烦江医生了。” 除了靳舟本人,没有人注意到江予淮嘴上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手上也在暗自动作着。 带着凉意的指尖轻柔地拂过靳舟腰侧温热的皮肤,似乎只是不经意。 可她对此的感觉却很强烈,一阵战栗,被江予淮触碰到的那一片皮肤瞬间便起了一抹淡淡的嫣红。 靳舟没有丝毫防备,差点叫出声音。 所幸,在那道一定会引起误会的声音即将冲出喉咙的前一秒,她咬紧牙关,将之堪堪化作一声闷哼。 靳舟自知自己腰侧的皮肤最是敏感,而对于这一点,江予淮同样也是清楚的。 在这个时间点,江予淮故意在她的身上点火,明摆着就是有所预谋地想让她出糗。 靳舟有苦难言,只希望其余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可事与愿违,此时的空气很安静,所以这点细微的声音便十分明显。 冯春草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关心道:“靳姐,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陈小蕊也皱了皱眉:“是不是太疼了?” 靳舟有些尴尬,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先说下去。 “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有点痛。” 见此状况,林梅张罗着把众人都赶了出去。 “行了,既然这样那大家就都先出去吧,让小靳休息,我去烧水,好了再端过来。” “那靳姐你好好休息。”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众人先后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两个人,空气也变得安静了不少。 江予淮坐在床边,这是几天以来,两个人的距离第一次这么接近,近到靳舟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就算对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她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游移不安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靳舟又撑起身子,从背后抱住江予淮,小心翼翼地开口叫她的名字:“江予淮。” 江予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没有回过头,只冷冷清清地提醒了一句:“别乱动,你的伤口会出血。” “哦。”靳舟的头埋在江予淮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不让抱?那我又躺回去就是了。” 江予淮终于转过头来看她,以反问的语气道:“你在生气?” 靳舟的背后涌上一阵凉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这次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江予淮抬眼,目光平静:“我给你发了信息。” “发了信息?”靳舟愣了一下,想起这几天确实没怎么收到过江予淮的信息,于是半信半疑惑地拿出手机。 正好右上角显示此时的信号有一格,她打开聊天界面,点击屏幕刷新,短暂的加载过后,对面果然弹过来十几条信息。 而其中最上面的那一条赫然就是——“我申请了省上临时组织的义诊项目,明天晚上到燕镇。” 靳舟张了张嘴,这下没话可说了。 江予淮得了理也不饶人,不紧不慢道:“比起这个,你受伤的事情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是林阿姨来店里找我之后我才知道的,不是吗?” 靳舟有些心虚,解释道:“店里有人,我不方便过去,手机又没有信号。” 江予淮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又问:“今天是怎么受伤的?” 提起这件事,靳舟有些窘迫:“在一户人家附近蹲守,没注意到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然后就这样了。” 江予淮眉心微拧:“踩空?你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靳舟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是,是从树上掉下来了。” 江予淮嘴唇抿了抿,又重复了一遍:“树上?” 靳舟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她此刻也只能干笑一声。 “附近实在没找到什么隐蔽的地方,所以才毕竟树上站的高看得远嘛。” 江予淮直直地看着靳舟的眼睛,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靳律师还有变成猴子的潜力?” 通过语气里明显的加重,靳舟自然能感受到江予淮的怒意,她连忙开口解释:“但是这次受伤是有价值的,我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你想不想听?” 江予淮的眉眼低垂着,自顾自地站起身来:“那真是恭喜靳律师了。” 见人要往外走,靳舟开口问:“你要去哪?” 江予淮没有回答。 靳舟有些慌了,伸手去拉人却扑了个空。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低软着声音示弱:“江予淮,我疼……”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迟到了,可能是有点发烧了,家宝们 97 ? 97 ◎探讨一下角色扮演的定义。◎ 靳舟在赌, 赌江予淮对她的撒娇没什么抵抗力,就算现在在生气,听见这句话态度也会松动许多。 而事实上, 话音刚落, 江予淮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没有再往外一步。 靳舟解释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时候只说是从树上摔下来,却绝口不提那是多高的树,树下又是什么情况。 可就算她不说,江予淮也能猜到,能够摔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那颗树的高度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在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攀爬本就已经足够危险,更别提为了获取信息, 还需要在树枝蹲守几个小时。 刚刚回来的路上, 江予淮一路观察过,燕镇的路边没什么照亮的路灯, 除了各户人家的灯光之外,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一片漆黑。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变化,四肢会出现短时间的麻痹,再加上视野受限,踩空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在高空坠落事件当中任何一点小小的因素都会对人产生致命的威胁。 如果落下的时候地上正好有尖锐的石头、又或者是如果摔下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头…… 一想到这种种的可能性, 江予淮的心中就后怕不止。 倒不如说, 这人能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平安归来都已经算得上是十足的运气了。 江予淮很了解靳舟,这并非是对方的考虑不周, 又或是一时的疏忽大意。 她显然知道自己会面对着怎么样的风险的,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冒险。 只有一种可能性, 冒这一次风险能够获取到的信息一定是对行动至关重要的。 江予淮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但越是在意一个人, 情绪就越是会不自然地受对方影响。 靳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江予淮的心中有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不想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带给患者,只是打算出门吹吹风冷静一下。 可就在这种时候,靳舟却喊着她的名字,说她很疼。 作为亲自处理创口的人,江予淮其实比受伤的当事人更为清楚伤口发展的每个阶段。 从跌落伤害发生到现在,最疼的那个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 刚刚让靳舟服下的口服药物和用在伤口上的敷料里都有镇痛的成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起效了。 所以对方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并非是真的有多疼,更大的可能则是在故意装乖,讨人同情,想要蒙混过关。 江予淮很清醒,十分轻易地便看出了对方这句话里的小心机。 可沉默了几秒,她终究还是转过身又重新走回去在床边坐下。 “哪里疼?” 靳舟皱了皱眉头:“可能是刚刚起身的时候扯到伤口了,不知道有没有又流血,嘶” 见江予淮的眉眼间冷意已经散去不少,她又不动声色地拉过那人的手放在心口,装模做样道:“感觉这里好像也有点疼,江医生可以帮我看看吗?” 床上的人有心要演戏,床边的那人也就配合着,甚至还十分自然地抬手去解对方领口处的扣子。 靳舟一愣神的功夫,领口处的皮肤就已经露出大半。 她往后缩了缩,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脱我的衣服干什么” 江予淮的表情再正经不过,语气淡然:“不是你说的吗?这里有点疼,脱了衣服才能好好看看伤口不是吗?” 靳舟顿了一下,看了看门口,提醒道:“林姨待会还要过来呢。” 江予淮抬眼看过来,语意不明地开口:“如果待会林阿姨不过来,就可以了吗?”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靳舟在心中思索着江予淮的意思,没有参透,于是只咳嗽一声,也模糊不清地回了句:“应该可以吧……” 江予淮的目光平静,嘴角微微抬起,自顾自地给这两个字的语义做出了延申。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现在也可以吗?” 这句话就有点得寸进尺了,靳舟微微瞪大眼睛,耳朵有些红了:“这……” 江予淮却没再说话,指尖微微拨动,一颗一颗的纽扣从既定的框架中解放出来。 衬衫很快便散乱开,半敞着露出其下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锁骨,自然也还有一些更加美好的风景。 一阵山风从外面吹进来,感受到那股冷意,靳舟的皮肤瞬间绷紧,绷带缠绕着的腰腹间隐隐显露出健康有力的肌肉线条。 看出了她的紧张,江予淮反而俯下身来靠近了些。 那双好看的脸就在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靳舟不敢看江予淮的眼睛,也羞于低头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只敢侧过头去看向门口。 那扇小小的木门没关紧,隔着一条缝隙,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直接走进来。 在空气沉默的几十秒时间里,靳舟的精神高度集中着。 她听见江予淮轻柔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听见院子里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同样也能够感觉到有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她的上半身往返流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刚刚才打过一道寒战的身体似乎也没有预兆地变得燥热起来。 靳舟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打破安静:“你在看什么?” 江予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直到靳舟的目光终于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没看什么,只是在想——” “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靳小姐这样半推半拒地把身体展现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似乎不太好。” 不仅称呼换回了‘靳小姐’,江予淮的语气也和白天刚见面时一样,带上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距离感。 很明显,这又是对方的恶趣味。 此刻躺在床上单方面‘坦诚相待’着的人是靳舟。 身居高位将一切都一览无余的人是江予淮。 如果说面对之前的恶劣,靳舟还能不痛不痒地勉强反制一下,那么这次就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毕竟江予淮实在太过聪明,她所说的每句话都不是毫无根据的。 半推半就地放任是事实。 甚至于连假装不认识的主意也是由靳舟提出来的。 靳舟不知道怎么反驳,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江予淮明知顾问道:“没有?那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靳舟伸手去拢自己的上衣,在半途被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截住,动弹不得。 江予淮的力气其实很大,这一点她不止一次领略过。 靳舟知道自己挣脱不开,只能被迫以这样的姿态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现在我们只是暂时性地假装陌生人而已,所以” “所以是——角色扮演?” 江予淮轻笑了一声。 “没看出来靳律师对于这方面倒很是得心应手。” 角色扮演的定义有很多种,但很明显,在此刻的语境之下所说到的‘角色扮演’一定不会是多么简单纯洁的那一种。 靳舟咽了咽喉咙,目光集中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江予淮的嘴角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那双眼睛却依然静如止水,只有眼底能看出一丝隐隐的火气。 靳舟看得出来,对方大概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刚刚未曾说出口的情绪。 可此时此刻,她没体会到半分被责怪的意思。 反倒是其中的撩拨意味太强,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靳舟感觉到自己有些口渴,脸颊发热,皮肤似乎也变得敏感了不少。 心尖被小火苗炙烤着,人的胆子也变得大了些。 她理直气壮地回怼:“得心应手的不是我吧?毕竟你还是江医生,我已经变成某位靳小姐了不是吗?” 江予淮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角色扮演有很多种,如果你觉得现在这个身份不够刺激的话,我也可以说点别的。” 对方丝毫没被影响到。靳舟心中的火焰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如果在家里,她毫无疑问地会立即着手跟江予淮探讨一下角色扮演的定义。 但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伴随着身体深处传来的一阵如同海风般咸热潮湿的浪起,靳舟终于察觉到江予淮说这些话的用意。 惩罚也是分很多种形式的,即使不动一兵一卒,对方也清楚怎么样能让她难受。 想到这一点,靳舟有些无奈。 她伸手将身前纤细的腰身抱住,哑着声音讨饶:“不舒服……你别逗我了。” 江予淮听出了靳舟话里的深意,但还是故作疑惑地问:“靳律师是指什么?” 靳舟有些脸热:“别在这种时候叫我靳律师。” 她顿了几秒,终究是没好意思将那个词说出口,躲躲闪闪地开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江予淮的目光下移,片刻之后又重新回到靳舟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回了一个字。 “哦。” 语气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波动,就在靳舟以为这人准备就这样放过自己的时候,对方却又说话了。 “没关系,待会我帮你擦。” 【📢作者有话说】 最近很多朋友都得了流感,作者本人也成宝娟嗓子了,大家出门记得做好防护,戴口罩[爆哭][爆哭][爆哭] 98 ? 98 ◎爱你的身体是生物的本能,爱你的灵魂是理性和感性的共同选择。◎ 江予淮向来说到做到, 不会让床上的病患就这样‘不舒服’地过夜。 但至于擦拭身体的时候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折磨,那就只有靳舟本人才清楚了。 忙完这边的事情,江予淮才又带着换洗衣物去洗澡。 靳舟则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望着门口的方向, 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 等到夜色渐深的时候, 江予淮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门口。 对方穿着白色的绸制睡衣,看起来和在家里时没什么两样,头发已经吹干了,但身上还沾染着一点湿热的水珠。 还没进门就对上里面的人等待的视线,江予淮愣了一下, 关上门之后便转过身来,温声问:“怎么还没睡?” “等你。”靳舟语气自然, 掀开被子,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吧。” 江予淮没说什么, 随手关了灯。 视线变得黑暗之后,靳舟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床边微微塌陷了下去。 到底只是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碍于伤口的缘故她需要平躺着,所以对方便只能侧着身子躺了下来。 但尽管是这样, 两个人都躺下来之后也依然显得有些空间不够用。 她们脸对着脸, 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薄被下的皮肤也紧贴着,一边炙热, 一边带着凉意。 江予淮担心碰到靳舟的伤口,下意识往外又挪了挪。 但床是木板床, 也不怎么结实, 一动作便摇晃得厉害, 吱呀吱呀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十分明显。 靳舟担心江予淮会掉下床去,趁机握住她的手:“别退了,就这样就好。” 或许是外面真的没什么位置了,江予淮果真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动作,也没有挣脱开来。“那就睡吧。” 感受到掌心泛着凉的指节逐渐温暖起来,靳舟感觉心中甜丝丝的,她用气声对江予淮说:“晚安。” 事实上,虽然两个人挤在一起,靳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反而觉得十分满足。 几天没见,这种空荡荡的‘缺失感’需要用无限接近的距离才能弥补。 方式可以是做、爱,当然也可以只是这样紧紧地贴着,腻在一起。 她侧着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向身旁的江予淮。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适应了黑暗,靳舟也逐渐看清了那瘦削的脸部轮廓和微阖的双眼,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描摹。 可江予淮的呼吸声很平稳,看上去像是已经睡着了。 所以她只能控制住自己,用力地吸吸鼻子,以此来将对方的味道烙印进自己的胸腔里。 大概是因为刚刚洗过澡,江予淮身上那股因为工作环境而沾染上的消毒水味已经尽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淡雅的白茶香气,其间似乎还有一股如同冰川融水般冷淡清澈的气息,若隐若现地萦绕在鼻尖,和她本人的气质几乎融为一体。 靳舟很喜欢这种感觉,又不自觉地靠近江予淮的颈窝嗅了嗅。 也就在这时,对面已经‘睡着’的那个人突然又苏醒了,低低懒懒地开口:“你在闻什么?” 靳舟想也没想就回答:“你的味道,很好闻。” 江予淮没有睁开眼,只淡声道:“家里的沐浴露味道,不是我。” 靳舟微微摇头:“不对,不是沐浴露,是你身上的体香。” 江予淮只当这人是还在讨她欢心,不痛不痒地点了一句:“无聊。” 靳舟看出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想了想,开口问:“你有没有看过那种视频?就是分析感情运势的。” 江予淮终于睁开眼,看了看对面的靳舟,轻飘飘地打趣:“没想到靳律师这样的人也会看这种类型的视频?” 靳舟十分自觉,没朝对方问出那句‘这样的人’是指什么样的人。 很久以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靳舟的社交软件个人简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事实和法理是信奉的唯二准则。’ 而这并非是一句空话,在这些年的职业生涯当中,靳舟将这两个准则都贯彻得非常到位。 庭前注重证据研究和事实依据,庭上尊重法理,讲究逻辑思维,与她打过交道的每一位法律从业者对此都有目共睹。 如果你要说,这样一位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沉着冷静且专业能力过硬的优秀律师。私底下却在研究着虚无缥缈的星座情感分析,那大概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事实上,靳舟确实有过一段这样的时间,那是在和江予淮分开之后,刚到f国的第一年。 她经常窝在出租屋里通过这些视频来分析她和江予淮之间的感情,想要从虚无缥缈的星座和玄学里找出两人分手的原因。 靳舟当然不可能在当事人的面前承认这一点,不动声色地便将锅甩给自家好友。 “我碰巧看到苏赟发过来的一个视频。” 江予淮心如明镜,没有说破:“那确实挺巧。” 靳舟听出江予淮的打趣,轻轻地咳嗽一声。 “反正大致意思是说,两个人之间的喜欢分为生理性喜欢和心理性喜欢,如果生理性地喜欢一个人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特殊气味。” 江予淮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只是生理性喜欢?” 听出对方尾音有些微微上扬,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波澜,靳舟没忍住傻笑了一声。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说明你不生气了?” 江予淮顿了几秒,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不回答就算了,睡觉吧。” 说完,她就作势要转过身去。 靳舟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这人如愿,她搂住江予淮的腰,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生我的气。” 担心乱动会碰到伤口,江予淮没有再动作。 靳舟说的对,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心中那点怨气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有谁看见爱人为自己动情之后还能狠下心来继续生气的呢? 而靳舟显然也摸准了这一点,此刻的态度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江予淮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无奈地开口:“既然知道了还不放开。” 靳舟眯着眼睛笑了笑:“不放。” 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对视着,刚才撩拨起的火苗还没有止息,很容易便又激荡起更多的渴望和爱欲。 靳舟先一步抬起江予淮的下巴,凑上去吻她的嘴唇。 由浅入深,啜饮品尝。 唇舌纠缠间,暧昧的水声响起,让人脸红耳热。 可就在气氛逐渐变得粘腻起来的时候,靳舟却戛然而止地退出了。 她微微喘息着,用最为生动形象的例子给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会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你,想吻你,想抱你,想和你一起探索最原始纯粹的快乐,就像是一种生物本能。” “这是生理性喜欢。” 江予淮没有开口说话,平复着呼吸,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至于心理性喜欢” 靳舟抵着江予淮的额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眼里闪烁着微光。 “也不需要太多具象的细节,在分开的几年里,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你觉得呢?” 江予淮点着靳舟的鼻尖,将这人的脑袋往后推了推:“所以先有见色起意,然后才论灵魂契合?” 见色起意这个说法不太好听,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十七岁的时候,靳舟第一次在那家奶茶店见到江予淮。 对方穿着工作服,甚至还戴着一顶款式老旧的鸭舌帽,在点单台忙碌着。 可即便是这样平平无奇的穿着,她也在一众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她。 江予淮真的很好看。 所以有了那天的一见钟情。 也有了后来纠缠往复的十年。 靳舟将那只在鼻尖作乱的手指拿下来,开口纠正:“不完全对。” 江予淮挑了挑眉,问:“哪里不对?” 靳舟思索片刻,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类需要凭借本能生存,更需要借助着理性和感性的思维生活,两者都无法舍弃。” “于我而言,这两者也没有先来后到,只不过爱你的身体是生物的本能,爱你的灵魂是理性和感性的共同选择。” 没想到靳舟会这样说,江予淮有些惊讶,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好。” 靳舟挠了挠江予淮的手心,有些心痒痒地问:“那你呢?” 江予淮也将手指插入对方指尖温热的缝隙,柔声问:“我什么?” 靳舟有些期待地看她:“你对我是生理性喜欢还是心理性喜欢?” 江予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看了看窗外。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枝上的树叶也随之摇曳。 月光照进来,窗边便带上了点影影绰绰的绿意。 沙沙声里还夹杂着一声又一声零碎的蝉鸣。 她问:“你有没有听过夏目漱石的一句话?” 声音轻轻地落在地上,像是触手可及的月光。 在此时此刻,靳舟已经猜出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但她依然装傻道:“不知道。” 江予淮又回过头来,缓缓开口:“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这是靳舟第一次听见江予淮说日文。 温柔清冷的嗓音,柔和舒缓的语调,与日式发音的含蓄委婉十分适配,听起来是种享受。 她的眉眼弯了弯,嘴上却道:“听不懂。” 江予淮也只是笑了笑:“如果这句话太委婉——也还有另一种答案。” 靳舟眼前一亮,追问:“是什么?” 江予淮靠近了些,附在她的耳边,意有所指地气声道:“先爱你,才会想要学会怎么去‘爱’你。”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小江的最后一句话 哪个爱是名词,哪个爱是动词[狗头] 99 ? 99 ◎人太多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有江予淮在身边, 这个晚上靳舟睡得比前两天要好得多。 天才蒙蒙亮,靳舟就已经在一阵激昂的鸡鸣声中苏醒过来。 江予淮还在睡,看起来是昨天忙了一天太累的缘故。 这人睡觉的时候向来是十分规矩的, 整个人就那样侧躺着, 姿势和昨天晚上比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正虚虚掩着, 眉头也舒展开来,看上去似乎正在经历着一个好梦。 靳舟没打算叫醒她,只是侧着头用眼神描摹着对方熟睡中的眉眼。 下午的义诊结束之后,江予淮就要离开燕镇回到c市去了。 所幸也已经到了行动准备实施的日子,过不了多久, 她们就可以再次见面。 在清脆的鸟鸣声中,时间很快过去。 七点整, 江予淮的生物钟准时作用, 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天色微亮,房间中的能见度也高了不少,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第一眼看见对面映过来那双认真而专注的眼睛。 尽管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脑子还没有恢复运转。但很明显,靳舟醒着,并且看起来已经醒了很久了。 江予淮张了张嘴, 还没说出话来, 靳舟便已经先一步在她的眼角吻了一下。 温软的触感在眼角轻轻地停留片刻之后就离开了,只带来些酥酥麻麻的热意。 江予淮的眼神清明了不少, 撑起身子,低哑着嗓子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靳舟也起身, 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间散落下来的一缕碎发, 理所当然道:“今天不是还有一整天的义诊吗?会很辛苦, 所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江予淮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的担忧:“比起休息,我更想和你多说一会话。” 靳舟眼里带着笑,只挑好的话说:“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切就解决了,我坐最快的那一班飞机回c市,到时候你想说什么我都陪你聊。” 江予淮的目光低垂着,沉默了很久。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靳舟和秦越几人已经分别找到了几位愿意亲自站出来指认拐卖事实的被拐妇女。 其中包括一位六十多岁高龄,对方是七十年代的时候第一批在王务良的诱骗下来到打工的妇女之一。 对于揭露王务良的违法犯罪行为,更进一步的对犯罪集团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来说,这是一个十分有力的证人。 但由于某些临时的变动,她们和何以安两人不得不制定了更进一步的计划。 关于计划的细节,在制度允许的范围内,靳舟都没有任何隐瞒。 所以江予淮其实很清楚,这项计划的内容一环扣着一环,已经利用好了所有能用上的资源,算得上是在当下的情境里最为稳妥的安排。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一切都已经做好布局,也终究需要三个手无寸铁的人去和犯罪分子面对面博弈,其中的危险和艰难并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江予淮知道靳舟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也不想给对方过多压力,于是最终只开口说了一句:“不要逞强,如果情况不对就中止行动,没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靳舟点点头,认真地回答:“我知道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各自分别了。 靳舟和秦越、陈小蕊共同行动,目的地是务良基金会驻燕镇的办事处。 两天之前,林梅和冯春草提供了一些线索,她们在这些线索的帮助下接连在镇上找到了好几位愿意主动站出来指认拐卖集团犯罪事实的妇女。 不仅如此,秦越更是以一位流浪汉为突破口,用一包烟和一顿饭从对方的手中得到了购买儿童的联络渠道。 一位姓王的联系人和他的电话号码。 如果说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喜的话,紧接着不久,她们收获的意外情报就更加关键,几乎左右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当然,这份情报的获取是以靳舟的受伤为代价的。 昨天晚上,靳舟照常准备去惠儿家探望那个小姑娘,走到院子后面的马路上时却不经意听到房子里的邓贵在与一男一女讨论着什么。 两方的音量都没有故意遮掩,期间频繁提到彩礼、六万块钱、办酒席、怀孕之类的词语。 那个时候,靳舟就敏锐地察觉到应该是邓贵在给他的儿子说亲。 邓贵的儿子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按照农村的说法已经算得上是大龄光棍了,所以在这种时候结婚也不是什么特别反常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对方要价六万,邓贵竟然一口应了下来,没有开口反驳。 要知道,虽然对于很多经济水平较高的地区来说,六万块钱的彩礼确实算不上很高。但如果是在川省的农村地区,这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高昂的要价了。 就算是在女少男多的燕镇,男方能接受的彩礼也很少超过五万。价格再高,他们就更加偏向于通过买媳妇这样‘性价比’更高的手段来传宗接代了。 而靳舟曾经亲自进入过邓家,自然知道邓贵大概是什么经济状况。 家中的墙壁塌了半面,连最廉价的家具设施都买不起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六万块钱呢? 很明显,其中一定有鬼,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邓贵是打上了惠儿的主意。 靳舟当即选择了蛰伏在附近最不起眼的一颗树上,探听情报。 奈何,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邓贵和那一男一女都依然在继续商谈着酒席的细节,等到他们终于拍板定下婚期的时候,她的腿已经完全麻了。 但不出靳舟的意料,等到邓贵将这两位送出门再回来之后,他果然拨出去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音量太小,靳舟没能听清楚,但院子里那人的大嗓门她却听的一清二楚。 “王哥!哎,是我,邓贵。” “我决定好了,这个买卖我做,您看啥子时间合适?” “明天早上十一点钟?要的。” “价格这方面还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么多撒?” “那就说定了,我们明天在办事处见。” 信息不算太过明确,可已经提前获知到拐卖儿童的犯罪嫌疑人姓王,那么这些话中的信息指向性就很明确了。 买卖自然是指将还未成年的邓兰惠非法售卖给这个所谓的王哥。 办事处有极大可能是就是务良公益基金会在燕镇驻扎的办事处。 而交易的时间点,就是今天早上的十一点。 为了阻止邓兰惠落入犯罪嫌疑人之手,靳舟已经第一时间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任舒和何以安。 两人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任舒归队整合力量之后,连夜带着一队人马上山,凌晨十二点便带领着手下的人就位邓家蹲点。 何以安也想办法申请到了跨市区的行动权限,带着一支精锐力量赶来支援,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会抵达。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意外变动。 不知是邓贵临时改变主意,还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就在任舒的人摸进邓家之后,他们却发现邓兰惠已经不在那里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确定孩子的安危之前,众人一时不敢继续轻举妄动。 经过共同讨论之后,暂定由身份目标更小的靳舟三人提前作为‘买家’联络上王哥,提出要购买儿童的需求,以此来和对方进行初步接触。 虽然嫌疑人持枪的可能性极低,但为了安全考虑,三人还是会穿戴防弹衣行动。 由于靳舟的身份具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主要负责沟通的是秦越和陈小蕊。 她们今天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套取到邓兰惠的信息和位置。 在确认邓兰惠生命安全的第一时间,何以安和任舒会同时开展行动,将在场的犯罪分子全部制服。 被紧张的情绪环绕着,三人都没有心思闲聊,空气一路沉默着。 来到那栋熟悉的建筑门口,务良公益基金会驻燕镇办事处。 流浪汉已经在那里等她们了,旁边还站着个穿着行政夹克的矮胖男人,看起来应该就是王哥了。 见她们三个一起,对方的表情有些警惕:“怎么这么多人?” 秦越陪着笑:“王哥,这都是我的朋友,我是诚心要挑孩子,所以才让她们来帮我把把关的。” 王哥扫了眼戴着口罩的靳舟:“她为什么要戴口罩?” 靳舟咳嗽一阵,夹着嗓子有气无力道:“得了流感,怕传染给各位大哥。” 听见她的声音,又看了看靳舟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见是个女人,王哥放松了些警惕。 但尽管是这样,他也依旧只是摆了摆手:“不行,人太多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秦越的演技很好,先说了一句财大气粗的话:“钱倒不是什么问题。” 然后又瞪大眼睛,一副担忧害怕的样子:“可是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连姐妹也不能陪着,怎么敢进去跟你们谈的呀?” 【📢作者有话说】 [狗头]今天很早 100 ? 100 ◎不孕不育?◎ 听见秦越说自己有钱, 王祖林的眼中当即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镇上来了几个城里的作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近几年城里来的人几乎都是又傻钱又多的大财主,但桥归桥路归路, 一般也不会和他们产生什么交集。 没想到前两天老光棍竟然突然找上门来, 说是城里来的作家想要买孩子。 现如今卖孩子的人少了, 想买孩子的人也不多见。 昨天才有一个小女娃刚被送过来,今天就有一个客户找上门了,这可算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要不是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被第三个人知晓,王祖林都要以为这两边是提前约好要来的了。 但稀奇归稀奇,做他们这行买卖的, 刀尖上舔血,见到的奇事也不少, 王祖林更在意的是促成一桩买卖之后能够获取到的利润可不少。 组织里买入一个女孩的本金是六万块钱, 男孩的本金则是七万,等到转手再卖出去之后面向卖家的价格要提高到十万到十五万不止。 而对于他王祖林来说, 这送上门来的这一单买卖要是经过他的手成了,到手就能有将近一万块的提成,足够在县里去吃喝玩乐很长一段时间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几个女人非得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 组织里的规矩是早就定下来的,不管买卖成交与否, 能进去到里面去谈事的都只能有一个人。 如果是平时还好说, 王祖林自己也能做决定,但偏偏这两天上面正好有人要过来, 顶风作案的风险就太大了。 他看了看秦越,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人, 语气有些迟疑:“这” 秦越又叹了口气, 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见王祖林的态度开始摇摆, 靳舟先是弱不禁风地咳嗽几声,然后才十分遗憾地开口安慰。 “秦姐,我知道你年龄到了,伯父伯母又急着想让你培养个后代来继承家里的生意,但是再着急也没办法,我们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啊!” 陈小蕊也十分聪明地接话。 “要不就算了吧秦姐?这是人家的规矩,我们也不好为难别人,要不——回去市里之后再去你家别墅附近的福利院看看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孩子?” 一群人一唱一和的,又是生意又是别墅的,一堆烟雾弹把旁边的流浪汉和王祖林炸得有些迷糊。 他们对视一眼,得出了一个结论——面前这个女人貌似是条大鱼。 王祖林开口打断她们的对话:“等一下。” 三个人没再继续,秦越转头看过来地问了一句:“王哥,怎么了?” 王祖林眼珠子转了一圈:“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跟人商量一下。” 秦越十分感激地握住王祖林的手:“那就太感谢你了王哥!” 王祖林脸上挂起了虚伪的笑容:“好说,好说。” 这个电话所用的时间不算久,但等待总会将体感的时间拉得漫长。 几人在原地站着等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虽然手心里早就出了汗,但表情还都保持着自然。 就在秦越的眼神开始变得担忧,靳舟也几乎要以为计划已经暴露的时候,王祖林又回来了。 他对着几人招了招手:“好了,跟着我走吧,进去之后记得别到处看,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秦越连忙应声:“我们明白的。” 从大门走进去,里面和普通的办公室没什么区别,几台办公电脑,角落摆放着饮水机。 墙上的宣传面是工作人员和受资助儿童的合影,其中还有一张王务良的照片。 王祖林在前面带路,顺着走廊弯弯绕绕地走了一圈,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下。 靳舟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门上的标识。 ‘副处长办公室。’ 王祖林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来回应声,他看起来也不觉得奇怪,直接伸手将门推开。 已经做好了会在办公室当中见到核心人物的准备,秦越和陈小蕊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连靳舟也将口罩往上拉了一些。 可当她们走进办公室之后,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王祖林倒是落后半步,自顾自地将门关上了。 秦越皱了皱眉:“王哥,这是” 见她们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王祖林嗤笑了一声,有些不屑道:“你们女人就是胆子小,别急,在后面呢。” “哦哦。” 秦越和靳舟交换一个眼神,没急着再开口说话。 王祖林又往里走了几步,直接打开椅背后面紧闭的窗帘。 让人意外的是,窗帘后露出来的不是窗户,而是一扇紧闭的小铁门。 陈小蕊抿了抿唇,这种情况她不算陌生,之前打地下黑拳时,那些地方的入口也经常会藏在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隐蔽场所。 此刻,她浑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做好了随时面对埋伏的准备。 王祖林倒是悠然自在,从一旁的花盆里轻车熟路地掏出一把钥匙来将门打开。 对于后面的隐藏隔间,秦越和靳舟都各自有所猜测。 两人的猜测殊途同归,不外乎就是认为这里可能通往地下,是犯罪团伙隐藏自身行踪的老巢,又或是他们用来安置被拐卖人口的监狱。 但直到王祖林移开身体的时候,谜底揭晓,她们才发现自己都想错了。 里面比几人想象当中要大的多,算得上是别有一番洞天。 可却并非是什么暗无天日的监狱,而是一个大型的娱乐会所。 入目就是一个面积巨大的泳池,一个设施完备的台球厅。纸醉金迷的灯光下,一群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年轻男人正在吞云吐雾,地上是成堆的烟屁股,似乎还隐约可见针管状的东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来了生人,他们也依然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对这个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与他们这边的热闹气氛不同,一旁的真皮沙发上有个男人正独自安静地坐着。 王祖林直直地朝他走过去,看来,对方就是本次会面的目标人物。 “鹏哥,人我带来了。” 被称作鹏哥的男人身上围着浴巾,手上夹着一根雪茄,额间有几根稀稀疏疏的白发,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 他的全名叫徐鹏,是务良基金会驻燕镇办事处的副处长,明面上的二把手。而一把手当然是办事处的处长刘武新。 小小的处长和副处长在集团内算不上是什么厉害角色,但徐鹏和刘武新都是早年在那位王务良王董事长手下干过起家生意的人。 那时候还不是董事长的王务良要去c市发家,也带走了不少人,许了不少好处才让徐刘两人甘愿留在这里继续盯着人口贩卖的烂摊子。 这么多年来,两人便在这山高路远的燕镇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和一方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人的欲望都是会膨胀的,没有人愿意一直留在这山顶上的小镇。 不管是刘武新还是徐鹏都对现状感到不满。唯一的区别是刘武新足够虚伪,善于隐藏,而徐鹏则更加大胆放肆,丝毫不吝于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野心。 知道今天上面有人要来,刘武新一早便去接了,听说其中一位有特殊的癖好,还连夜把那小丫头洗干净收拾好,准备当作礼物送过去。 徐鹏却依然是平时的做派,行事毫无顾忌。 他不在乎几万块钱,也不在乎什么破规矩,故意让人将几个女人带到面前,完全是为了向上面来的人宣泄自己的不满。 现在,唱戏的人已经来了,至于看戏的人——刘武新是凌晨走的,这个时间点也应该回来了。 徐鹏挑了挑眉,将剩下的雪茄熄灭扔在地上,不紧不慢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客户?” 王祖林谄媚地躬腰回答:“是啊徐处,您看” 徐鹏抬头望向秦越,又扫了一眼一旁戴着口罩的靳舟,视线中带着露骨的打量。 “谁是做决定的那一个?” “是我。”秦越只抬头看了徐鹏一眼,然后便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开口时声音微微发抖,将一个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的胆怯女人的形象演绎得十分生动。 对方的外貌条件不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书卷气质,与镇上那些千篇一律的女人比起来实在不太一样。徐鹏的双眼微微眯起,想起王祖林说对方是城里来的作家。 “你——买孩子?” 秦越低垂着视线:“是的,鹏哥。” 徐鹏问:“为什么?” 秦越用事先想好的说辞解释道:“家里长辈催得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徐鹏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眼:“不孕不育?” 秦越抿了抿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嗯。” 徐鹏兴致十足,又问:“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最好是女孩,”秦越苦笑了一声,“我离异了,一个人照顾男孩有些不方便。” “要女孩?”徐鹏也笑,笑容里面带着些深不可测的意味,“那巧了,这里正好有一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101 ? 101 ◎像是——枪声。◎ 秦越怔了一下, 语气有些不太确定:“正好有一个的意思是?” 徐鹏就那么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玩味:“就是你运气不错的意思。” 说完,他也不过多解释, 就冲着一旁喊了一声:“阿威!” 话音落下, 有一个黄头发的小混混跑了过来:“徐哥, 您叫我?” 徐鹏的双手覆盖在膝盖上,随意道:“你去把昨天那个小姑娘带过来,客户要看货。” 被叫做阿威的小混混有些为难:“可是徐哥,那不是刘哥昨天晚上点名要的人吗?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说到在这里,秦越和靳舟已经差不多能够确定, 徐鹏和阿威所提到的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失去了行踪的邓兰惠。 她们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但仅仅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便各自又重新将激动的情绪掩藏进了眼底。 另一边的徐鹏心情却不太美妙。 阿威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实则是在提醒。他在提醒他那个小女孩是刘武新要的人,让他动之前最好掂量一下。 可毫不客气地说, 他徐鹏动的就是刘武新点名要的人。他就是想看刘武新给上面的人打完包票之后又办不成事时下不来台的窘样。 阿威的提醒,太多余了。 徐鹏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阿威的背后有些发凉。 要是平常时候,他自然是听处长刘武新的,这不必说。可刘武新今天不在,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徐鹏。 认得清谁是大王是好事, 但见风使舵也是必备的本事, 就算只看这位副处长脸上风雨欲来的表情也能感觉得出对方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如果此刻再不遵从对方的指示,能不能活到‘大王’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阿威连忙低下头表忠心:“我当然是听您的。” 徐鹏的目光没什么温度, 冷笑道:“那还不快去?在等什么?等死吗?” 做久了人口买卖的交易也就不怎么把人命当回事了,阿威知道, 徐鹏说要他死, 就一定是真的会找个法子把他弄死。 想到这种可能性,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您稍等,我马上去把那个小女娃带上来。” 大概是因为头上悬着一把刀,阿威的动作来得很快,一来一去的功夫也就花去十分钟不到,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喘着气。 “徐哥,人带来了,您看” 他手里抱着个小女孩,头上的马尾辫有些乱了,整个人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显得有些瘦骨嶙峋的,不是惠儿又是谁。 见到惠儿平安,靳舟终于不受控制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几个熟悉的阿姨,惠儿也同样睁大了眼睛。以为是在做梦,嘟了嘟嘴,眼角便有眼泪珠子落了下来。 观察到惠儿那双可爱的圆眼又红又肿,秦越猜出小姑娘昨晚应该哭到很晚,她微微张了张嘴,不受控制地有些心疼。 看见秦越的表情,徐鹏猜到这桩交易是要成了,明知故问道:“你觉得这个小女娃怎么样?” 这时候,靳舟的微型耳机里传来何以安低沉的声音。 “靳舟,我们已经渗透到建筑外面,注意到有一队人进入建筑,身份不明,你们需要时刻注意临时变动。” “我们会根据里边的情况找机会从外面突破进来,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将女童掌握在手里是最好的。” 耳机重新归于安静,靳舟的心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眼看着离成功只差一步,惠儿就要重新回到她们手里,何以安和任舒也会马上开始行动。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又有一队人回来了? 靳舟的右眼皮莫名地跳了跳。 来不及多想,她掩着嘴咳嗽两声,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接收到信息,秦越明白,现在到了必须要拉快进度的时候。 但即便情况已经有些紧急,她也留了个心眼,没表现得太过热切,尽可能贴合身份道:“满意!那鹏哥,价格这方面您看?” 徐鹏的心情十分不错,比了两个数字,1和9。 不是一万九千块,而是十九万。 这不是一笔小数字,大多数人绝不会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买下这么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 就算明知面前的秦越经济实力雄厚,徐鹏也没有过一次性成交的预想。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多和自己在价格上磨几个回合,以此来拖时间,等到刘武新回来。 可实际上,对方仅仅是思索了一小段时间便已经做好了决定。“可以。” 因为这预料之外的果决,徐鹏愣在那里,一时没能将已经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 紧接着,女人又提出了一个算不上过分的要求:“但是在那之前,我可以先抱一抱她吗? ” 徐鹏顿了几秒,正打算开口应下来:“可以”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吱呀一声,有人回来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老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一个年轻力壮的光头男人,手上纹着花臂。 刘大处长和他那位刚从外地回来的得力手下。 对于这两人,徐鹏可算不上陌生。他坐在沙发上没动,只笑了笑:“处长回来得正是时候。” 见到阿威手上抱着的小女孩和场子里站着的三个女人,刘武新哪里还不知道徐鹏想要干什么。 让他没办法在那位大人面前交差是烟雾弹,故意让大老板对燕镇这边不满,好让他这个明面上的一把手背锅才是真实目的。 刘武新自知因为他的老势,徐鹏行事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连带着据点里的人都逐渐分化成了两个派系。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明知道上面有人要过来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这样的把戏。 刘武新走上前来,死死地瞪着徐鹏,一字一句地质问:“徐鹏!你要造反吗?” 说话的时候,他眼中的红血丝十分明显,眼角的皱纹也都被撑开,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 刘武新的脸色会很难看,这是在场大多数人都有所预期的事情,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远远地看着两个人吵架。 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角落里还有一个人的脸色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不是别人,正是戴着口罩的靳舟。 此刻,靳舟心中的跌宕起伏远比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还要多的多,甚至就连腹部的绷带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阵阵寒意渗透进身体化作焦躁和紧张。 她早该想到的,这次行动还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那个年轻的光头男人——靳舟曾经在监控画面里不止一次地见过他的脸。 他会认识她吗?她下不了定论。 感受到不远处传来的锐利目光,靳舟抿了抿嘴唇,呼吸有些沉重。 那换个问题如果身份暴露,她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 因为是义诊第二天,早上大多数镇民又都在地里忙活,所以来的人比起昨天下午明显少了很多。 各位坐诊的医生一上午都十分悠闲,直到午间才稀稀疏疏地又来了一波人。 “谢谢医生!” 上一位患者离开之后,江予淮依然在埋头记录着信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尖锐的女声突然在前方响起。 “竟然真的是你,这个妖女!”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江予淮的笔尖一歪,整洁的纸面上便画出一道有些凌乱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张褶皱横生、略显刻薄的面容上。 与预料之中的画面一致,面前站着的正是崇笙的养母——曾经无数次大闹过医院的廖莲晶。 所有因为忙碌而忽略的细节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无数的念头涌动,江予淮却只问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廖莲晶叉着腰,毫不客气地道:“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倒是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到底跟笙女子灌了啥子迷魂汤,她现在都不认我们了!” 她的声音很大,很容易便将四周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又是说到家长里短的八卦问题,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驻足等待着下文。 廖莲晶也没让他们失望,面对着围观的路人大声宣扬着自家养女的不孝和面前这个女医生的恶毒,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江予淮再没听见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也听不见路人的议论和指责。 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 燕镇是崇大强和廖莲晶的老家。 那么曾经对崇笙围追堵截半个月之久的社会青年崇光宗,会是什么身份? 他会不会和拐卖儿童的犯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或是直接就是其中的一员? 如果是这样,靳舟和秦越她们 心脏正不受控制地过速跳动着,耳边似乎也响起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江予淮很清楚,这是过度紧张的表现。 她攥紧拳头,清晰地感受着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试图通过那股钝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接连有几声沉闷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像是——枪声。 【📢作者有话说】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害怕] 102 ? 102 ◎请江医生准备紧急手术。◎ 巨响之后,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预感到一早便隐藏在暗处的警察一定会在局势失去控制之前站出来维护秩序。 所以在那之前,江予淮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义诊的现场,赶往巨响的源头。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刚刚的声音和靳舟三人有什么关系。 但她知道, 只要到那里去就肯定能找到靳舟。 江予淮离开之后,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有数十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他们面目严肃地限制所有人员的行动,维持在场的基本秩序。 镇民们疑惑地观察着这队凭空出现的人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之相对的,在人群当中,也有部分人是清醒着的。 他们猜到了刚刚那声怪响是枪声, 也猜到到了面前这些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而是一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警察。 这部分人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曾经作为买方或者卖方主动参与过拐卖案件的实施,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的是非法的卖卖。 这其中,有些人之前就有过被各部门工作人员规劝的经验, 有的则是头一回。 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此刻都正紧紧地闭着嘴,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抬头,将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了。 警方不再把这件事当做关起门来就能解决的‘家务事’, 要做的也不再只是不痛不痒的说服教育。 接下来要开展的——恐怕是针对整个燕镇的肃清活动。 & 务良基金会办事处外。 人群已经被疏散开来,现场拉起了高高的隔离带。 建筑外的院子里是各种残留下来的临时工事, 在此前的一段时间,警方和里面的人有过短暂的僵持。 而此刻, 隔离带外只剩下两位持枪的警察把守在出入口处, 任舒和何以安都不在外面。 江予淮是跑着过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一路上都没敢放轻脚步。对于她的身体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负荷。 以至于在停下来的那一秒,她的脑中便立刻出现了严重的过呼吸症状,心脏沉闷发痛,视线也一片模糊。 江予淮忽略了这一切,艰难地走向左边的那名持枪警察。 持枪警察是小分队的临时指挥卢为,他负责处理外面的突发事件,必要时甚至可以越过何以安直接做决定。 卢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行为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女人,他远远地对着她抬手示意。 “这位女士,这里正在执行特殊任务,十分危险,请勿靠近。” 江予淮强行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可在发出声音之前,她的双腿就已经因为痉挛而不受控制地瘫软跪地。 咚的一声重响。 水泥的地面,可以想象得出,这一下大概是很疼的。 但江予淮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起半分,只是抬头望向两人,有些急切地问:“请问——里面有人中枪了吗?” 两位警察都签过保密协议,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自然不可能将任务细节告诉一个路人。 卢为公事公办地开口:“抱歉,无可奉告。” 江予淮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腿部的痉挛还在继续。 她停下尝试,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 “如果里面有人受伤,你可以让我进去。我是江予淮,c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普外科医生,会紧急处理伤口,我可以证明。” 听见江予淮表明自己的医生身份,卢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微变化。 行动中有人负伤,能有医生第一时间接应伤员处理伤口自然是最好的。 但建筑里面的风险还没有排查完毕,贸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进去冒险绝不是什么稳妥得当的好决定。 他思索片刻,做出了一个中肯的决策。 “你先在这里等着吧,待会人出来之后我去请示上级。” 卢为的回答在程序范围内,但却与江予淮想要的相去甚远,她顿了顿,又问:“警官,可以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吗?我” 卢为拒绝了,语气比刚才强硬几分:“江医生,请别让我为难。” 江予淮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股腥甜,是刚刚跑过来的时候留下来的。 从义诊现场到这里,短短的一公里,四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其实早就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好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被子弹击中的是犯罪集团的歹徒,没有其他人受伤,行动圆满结束,皆大欢喜。 不好的可能性却有很多。 比如靳舟身份暴露,任务失败。 又比如犯罪集团的人数众多,她们无法撤离。 再坏一点中枪的是靳舟,她或许已经在生死间徘徊。 如果江予淮足够冷静,自然能够意识到不管是好还是坏,每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其实都是均等的。 可早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江予淮不受控制地偏向于最坏的可能。 总是去想象靳舟被子弹击中的画面,想象那人千疮百孔地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甚至想象对方已经 被恐惧和担忧裹挟着,江予淮的思绪无法停止,她沉默着,过了半晌才又重新开口。 “我认识何以安和任舒,也知道去执行任务的人里有个叫靳舟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受 伤的人是她吗?” 卢为是跟着何以安从c市来的,作为外围人员,在行动中起到的更多是辅助作用。 他知道今天上午先一步进入这栋建筑去执行先头任务的是三个女人,却并不清楚她们分别叫什么是什么来头。 不过——要说那唯一一位负伤的女人,队长倒是在无线通讯中提到过她的名字,似乎确实是姓靳。 卢为的目光微凝,思索着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嘴上只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不方便透露太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可很多时候,这样的态度本身就是在给出答案了。 江予淮听懂了他的潜台词,面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顺应着卢为的话继续在原地等待自然是不行的。可她此刻还能做些什么呢? 空气沉寂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江予淮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低低地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 下一秒,她的上半身挺直了些,调整姿势,将骄傲和自持全部褪去,只虚虚地抱着一只手臂,以近乎乞求的姿态注视着卢为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有纪律和规定,也知道接下来的这些话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抱歉,我必须要说。” “枪伤的黄金救援时间是几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内。” “而就算是在这样的时间之内,如果出现大出血、伤口感染或者器官损伤的情况,伤者也仍然会面临死亡及截肢的巨大威胁。” “十分钟过去,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继续等了。我是医生,让我进去救人是最好的选择。” 卢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不仅是因为他清楚枪伤的危险性。 也是因为——对方标准的跪姿。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语气带着迟疑:“江医生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江予淮停顿了几秒,苦涩地笑了笑:“靳舟是我的爱人。” “爱人……”卢为愣了一下,“你们两个不都是女人吗?” 直到空气安静了好一阵子,他忽然反应过来,江予淮的用词并非是一时口误。 她的爱人确实是个女人。 卢为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好,最后沉默着弯下腰来,想要去扶人。 江予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 她的目光低垂着,连声音也低到尘埃里:“可以让我进去找她吗?就当做我求你。”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同性之间的感情,但感情之间爱与真挚的实质却是相通的。 当一个人明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持枪的恶性犯罪集团,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自己深陷泥潭,以此来换取让爱人生还的机会。 那这样的爱便理所当然地拥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卢为不是无心之人,当然也会为江予淮的行为感到触动。但很遗憾,唯独只有这件事情他不能答应对方。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 话还没说完,耳麦中突然传来一阵电流声,卢为表情严肃地停住话头,即刻做出响应。 “我是卢为,请问有什么指示?” 下一秒,耳麦中的声音变得清晰,他听见一道沉稳冷静的女声。 “我是何以安,门口的情况怎么样?” 卢为如实做出回答:“没有逃脱的漏网之鱼,不过有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人过来要找人,名字叫……” 意识到可能有靳舟的信息,江予淮终于站起身来,有些急促地出声补充:“江予淮。” 耳麦的收音效果卓越,何以安自然将这道声音听得很清楚。 她看了看面前躺在担架上的人,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人马上送出来,请江医生准备紧急手术。” 103 ? 103 ◎为什么不能也救一救我呢?◎ 徐鹏和刘武新的冲突一触即发。 交易被叫停, 刘武新试图抢回惠儿,徐鹏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但就连刘武新本人都没想到,为了让他巴结上峰的希望落空, 徐鹏会选择直接拔枪。 徐鹏接连着扣动了三次扳机, 完全就是奔着杀死女孩的目的而去。 秦越和陈小蕊没反应过来, 只有离惠儿最近的靳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她将惠儿从阿威的手中拯救下来,又条件反射地调转身体挡住子弹。 三发子弹,除了一发险之又险地擦着头皮过去,其他两发尽数命中。 靳舟的行动太过反常,原本就心存怀疑的崇光宗直接上前剥下她的口罩。 “这个人是c市的律师, 她们有问题!” 刘武新和徐鹏心中暗道不好,立马开口吩咐让人将几人控制下来。 可这个时候才做出反应自然来不及了, 一队装备精良的警察已经闯了进来。 任舒和何以安分头出手控制现场, 排除整个建筑内的安全隐患。 确认场内没有任何可以武装反抗的力量,她们才第一时间让人把靳舟运送出来进行紧急处理。 先出来的是秦越, 她的怀中抱着哭泣的小邓兰惠。 而在她身后躺在担架上已经失去意识的——是靳舟。 看见这一幕,江予淮的脑袋轰隆一声,在开口说话之前,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可现在没有时间伤心,也没时间再去想各种可能性。 江予淮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跑步上去, 准备对伤口做出紧急处理。 靳舟伤的很严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严重。 她的腹部和肩膀有两处明显的枪伤, 其中——腹部的伤口更为严重,已经出现了十分典型的中弹后大出血。 应对大出血, 义诊团队有配备专用的止血带, 但在他们赶到之前, 江予淮能用的只有随身携带的纱布。 她在心中快速冷静进行着CABC评估,手上用力将纱布按压在出血点上方,开口对一旁的警察进行情况说明。 “请叫义诊的医生过来,他们有急救设备,另外患者的伤势很严重,必须在四十分钟内转移到最近的医疗中心,地面救援来不及,我们需要直升机。” 在警察开口之前,何以安正好从里面出来,她在第一时间回应,声音低沉却有力。 “我提前安排了,医生在路上,救援直升机审批已经通过,最多还有十分钟抵达。”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予淮没再主动开口说话。 等待是漫长的,尽管只是以分钟计算的时间单位,但在与死神赛跑的情况下,这几分钟便被拉到无比的漫长。 以靳舟为中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扩散开来。这样的刺激性气味让人不受控制地感到头晕恶心。 尽管在场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但在本能生理不适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显得不太好看。 只有两个人例外,何以安,还有跪在靳舟身边的那位女医生。 这已经是江予淮在伤口之上叠加压迫的第六片纱布。 血还没见止住,反倒有越流越多的趋势。 温热的液体顺着两处伤口晕染开来,染红了靳舟早上出门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浅色短袖上衣,染红了背后的担架。 最后在江予淮那件白大褂的胸口映出点点殷红的痕迹。 可江予淮就只是像个机器人一般,按照急救的流程,面无表情地做着在当下情况下所能做的一切。 何以安的眉头紧皱着,蹲在江予淮身边,帮她递着东西,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 其实行动能够捣毁这个窝点已经完美达到了她的预期目标,但就被抓获归案的犯罪分子的反应而言,其中明显还有一些预期之外的大鱼。 这算是2008年的打拐行动之后唯一一次两地联动出击的打拐案件,她们取得了大量收获,沉重打击了猖狂的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势力。 这大概率会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阵风浪,表彰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参与行动的成员们都很高兴。 何以安也应该高兴的。 可行动的成功是以靳舟的受伤作为代价换来的,甚至这个代价还有可能是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愧疚的情绪就像是一颗种子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最终穿破心脏,顺着流动的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何以安问自己。 如果计划安排得更加周密,靳舟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严重的伤势? 如果行动再更加果断一些,是不是就能赶在靳舟受伤之前救下她? 那么年轻优秀的一个人,因为她的疏忽而命悬一线。 更何况——此刻在为靳舟做着紧急处理的不是别人,而是江予淮。 于公,江予淮是医生,已经将治病救人化作本能刻在骨子里。 于私,江予淮是靳舟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她的人。 她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挽回靳舟的生命,何以安对此毫不怀疑。 可比不顾一切的决心更重的,是对方手上狰狞恐怖的红色血迹和靳舟在极短时间之内迅速失去血色的脸。 江予淮确实有机会能救靳舟。但也仅仅是有机会而已。 一旦伤势到了回天无力的地步,就算国内最好的专家过来,能做的也同样只是眼睁睁地见证生命消逝。 如果靳舟真的活不了了,又有谁能救江予淮呢? 何以安得不出答案。 & 飞机在紧邻的c市紧急降落,靳舟最终在中午十二点被推进了c市第一医院的急救室。 因为手部还没有恢复的缘故,江予淮没有办法主刀手术,只能一路跟着手术床到了门口,最后注视着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地闭合。 她在门外坐了一下午,哪里都没去,不吃饭,也不喝水,就只是抬头看着手术中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出神。 直到有相熟的医生走过来:“江主任,江主任?” 喊了几声,江予淮都没有回过神来。 对方有些担心,又指了指她的手臂:“这里的血,要不要先清理一下?” 听见这句话,江予淮有些迟钝地低下头,手臂上是刚才处理伤口时弄上的血,此刻已经凝结干涸。 她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口时声音嘶哑:“谢谢。”- 洗手间里病患与医生来来去去,人声喧闹着。 江予淮一身的血,表情木然,与整个空间看起来都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在后面低声议论着什么,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站在洗手台前,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 还是常用的七步洗手法,却连最基本的消毒洗手液也忘了挤。 动作看起来机械而又盲目,像是在完成别人交给她的任务一般。 血迹在水流下分解脱离,化作缕缕蜿蜒曲折的红色烟雾,顺着水流湮没在出水口。 像是靳舟的痕迹从江予淮的身体当中悄悄溜走,抓不住,也留不下来。 等到手心的最后一丝血渍被冲刷干净,她的心中才终于涌上一抹不安的感觉。 明明此刻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靳舟,可江予淮却像是感同身受一般经历了一番走马灯的场景。 里面有过去的很多年。 二十岁的时候,江予淮和靳舟初见。 她们确定关系,同居,发生所有美好而热烈的事情,像世界上所有普通而相爱的情侣一样。 在那四年里,她习惯了靳舟青涩又炙热的眼神和勇敢而坦然的喜欢,以为自己能和对方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就在不久之后发生了那件事,两人被迫分开。 三十岁的时候,江予淮和靳舟再次见面。 有所预谋的低头和靠近换来了对方真情流露的瞬间,她们互相拥抱,毫无保留地占有,就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在无数个距离接近于0的晚上,她确认了靳舟没有宣之于口的爱,她以为这一次她们会一起走到白头。 而就在今天,靳舟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生死未知。 明明早上出门之前对方还生动鲜活的,等着她起床,弯着眼睛温柔地对她笑。 转眼间靳舟就躺在那里,整张脸苍白到毫无生机,像是马上要离开了一样。 而中间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江予淮清楚事情的经过。 靳舟本来不用受伤的,如果她没有不顾后果地挺身挡去那些子弹的话。 该怪她吗? 看着小姑娘那一双无辜的眼睛,江予淮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是舟舟,你能救下她,为什么不能也救一救我呢? —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结束。 由于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紧急处理,直升机响应也十分及时,大出血得到了解决,靳舟的命保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问题是——靳舟醒不过来了。 除了命中肩膀和腹部的子弹之外,还有一发子弹擦着头皮过去,只留下一个不算明显的创口。 但也正是这处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伤口给靳舟的大脑带来了一种闭合性的脑损伤。 ADI,也被称作弥散性轴索损伤。 【📢作者有话说】 凌晨或许还有一更,故事接近尾声了家宝们[熊猫头] 104 ? 104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论断是神经外科的主任下的, 不会有错。 靳舟到底是捡回来一条命,但江予淮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说不上轻松, 反倒是怅然失落的情绪占了上风。 作为医生,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 她自然更为清楚所谓的DAI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种‘闭合性’的脑损伤,造成创伤的直接原因是人体受到枪击时子弹所产生的瞬时空腔效应及冲击波。 其早期在ct上所能观察到的出血点很小,但内部神经轴索所受到的影响却极大,所以临床患者经常会出现深度昏迷的症状。 根据过往的经验来看,患者所表现出的昏迷症状存在不小的个体性差异。 有人能在极短时间之内恢复清醒, 也有人会昏睡长达数年。 靳舟会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没有人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唯一清楚的点是,医疗和康复干预等外部条件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决定性因素是伤者的大脑可塑性。 通俗易懂地说——也就是患者本身的努力。 所以在当下的境况下江予淮能做的事情不多, 除了做好早期的康复刺激之外,剩下的便是相信靳舟。 相信她不会那么狠心地抛下她离开, 相信她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做着努力,等待再次重逢的那一天- 以燕镇的特别行动为契机,m市警方联合c市警方顺藤摸瓜地拔除了以基金会为幌子深扎在川省乃至全国各地的三十几个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窝点。 根据收集到的一众证据,隐藏在其背后以王务良为首的数十位幕后首脑也纷纷浮出水面。 在各地警方的协助下,这数十位幕后首脑都先后落网, 其中, 王务良及其妻子于5月10日试图逃窜出国,最终被c市警方于海省渡口当场抓获。 6月1日, 案件进入庭审程序,崇笙等受害者出庭旁听。 在如山的铁证下, 王务良以及数十名幕后首脑无从辩驳。 根据拐卖妇女、儿童罪之规定, 情节特别严重者最终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并处没收财产。 余下从犯则是根据犯罪情节判处五至十年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凡是有过购买妇女儿童行为的人,追诉期以内的,皆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庭审结束,c市和m市联合打拐行动代号春风以此为契机圆满落幕。 然而对于全国上下来说,春风行动却仅仅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从六月一号开始,国内自上而下地掀起一阵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行为的狂潮。 在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内,全国范围内因此次案件而遭受波及锒铛入狱的人达到数千之多。 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尽管民众不知道此次行动因何而起,怎么会发酵到如今的地步,但大家都知道一开始策划行动的是几个女警察。 于是茶余饭后,家长们教育自家女儿的话便又多了一句。 ‘知道春风行动吗?那就是警察阿姨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像阿姨们一样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件事情对整个社会的影响显然是不可预估的。 有评论家保守认为,不仅是在短短的一年两年,今后的数十年间,整个社会的拐卖犯罪率将会达到近百年来的最低值。 自此,燕镇不再是臭名昭著的光棍村,真正从燕女镇转变成为燕镇。 被拐的儿童和妇女也终于有机会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庭。万家团圆、喜乐安康的美妙愿景终于达成。 另外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燕镇的这次抄底行动中,何以安在基金会的一处小隔间中将正在睡觉的冯志南当场抓获。 而通过拐卖集团专门的相片资料记载,警方顺利找到了冯志行十岁那年被拐卖前最后的留影,确定其溺水早逝的记载存在失误。 经过DNA信息测验,最终确认冯志南与现在正关押在c市疗养院的冯志行系双胞胎兄弟。 由于存在证据不足和查证不清的情况,温研、曲歆然被害案开庭重审。 经重新查证,犯罪嫌疑人冯志南当街暴力杀害两人,有预谋地借用双胞胎哥哥冯志行的精神疾病顶罪。 案发后逃窜于c市和m市各地,情节极其恶劣。 曾有过拐卖多名妇女儿童的犯罪事实,情节严重。 拐卖儿童罪与故意杀人罪,数罪不并罚,最终判决如下,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转眼间,四季已经轮转了四分之三。 明天就是11月7日了。 是立冬的日子,也是靳舟的生日。 现在离零点还有两个小时,但苏赟等人也大多发来了问候的信息。 就连远在m市的秦越和任舒也提前说了明天会开车过来。 可以预见的是,这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热闹的生日。如果寿星本人知道有这么多朋友要来看她的话,想必也会感到十分高兴。 江予淮抬起头看向床上的靳舟,眉眼平和而又柔软。 没有人知道,因为幼时欠缺对于爱的感知,这人其实很喜欢过生日。 她对于生日的在意远超于所有的节日,以至于在两人的感情当中,这一天也被赋予了无比特殊的含义。 而自重逢之后,这是江予淮和靳舟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这无疑是十分重要的,她曾想过,如果靳舟能够在今天醒来,她一定要对方许一个愿望。 许愿两人从今往后都永远不会分开,直到老到头发都花白了,老到两人都走不动了,也要手牵着手搀扶着一起坦然面对死亡。 愿景不错,遗憾的是寿星本人还在昏迷当中没有苏醒过来,愿望就只能落了空。 江予淮轻柔地伸手,指尖抚过靳舟纤细柔顺的眉,挺拔的鼻梁,最后是单薄的嘴唇。 她问:“你还要睡多久呢?” 这句话很轻,没有一点重量,像是冬天空中的雾气,一转眼就消散。 说这话的时候,走廊里正远远地响起一声机械女声,是有人按下了床头呼叫铃。 隔壁病房陪床的老奶奶和老伴又在吵吵闹闹地顶嘴,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絮絮叨叨地弱下去。 外面早已经熄了灯,一片暗色之中也还是一副烟火人间的热闹场景。 房间里灯光通透,可江予淮坐在那里,能看见的却满是冷落寂寥。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短短的一百多个日夜就能让人忘记一个人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江予淮勾了勾唇,嘴角的弧度说不上是笑还是苦涩,最终只是沉默着起身去打水。 这半年间,她很少回书香佳苑,也很少去临江苑,每次下班之后就回到病房,几乎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因此,江予淮养成了很多习惯。 习惯了每天下班之后帮靳舟擦洗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帮她一点一点地按摩,活动僵硬的肌肉和关节。 习惯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舒缓怀念的语调将那些发生过的曾经一件一件地当作故事讲给她听。 也逐渐习惯了躺在陪护的病床上,呼吸着从窗外映进来的清冷月光,看着靳舟瘦削的侧脸,枕着仪器的嘀嗒声入睡。 而此刻,循环往复的画面正又一次上演。 擦洗身体,按摩肌肉,做完身体上的康复刺激,江予淮又调出今天的新闻,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11月6日上午十一点,犯有故意杀人罪和拐卖妇女儿童罪的犯罪嫌疑人冯志南已于c市执行死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念了几条新闻,又讲了几个故事,时间很快就来到了23:55,照例就到了要熄灯休息的时候。 只不过——今天晚上是靳舟的生日,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予淮关了灯,没有去睡觉,只是坐在床边,握着靳舟那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 她有些话想说。 “这段时间林阿姨又来过几次,最近她的态度改观了很多,看起来好像不太反对我们两个的感情了。” “春草白天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她说惠儿在上幼儿园,如果衔接没问题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念一年级了。” “等你醒过来” 话到这里,江予淮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轻微地有些颤抖。 “舟舟,当初的事情我没有怪你。” “别因为这个害怕不回来,好吗?” 问句落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回音,床上沉睡的人理所当然地没有应答,就像是过去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无数次一样。 江予淮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啪嗒—— 微不可闻的一声。 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转动归位,时间来到11月7日0点。 “生” 江予淮张开嘴唇,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却被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牢牢握住的指尖似乎颤动了一下。 久违地有一股触电般的感觉顺着手心传递过来。 江予淮怔了一下,抿了抿唇,不敢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那人。 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会在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完结,之后会有if线和副CP番外。 其实一开始是想写一些大的框架,表达某些正能量的愿景,但是无奈不算专业,笔力也有限,最后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想说的话很多,最终只能说如果这篇文给大家带来一点点对女性困境的思考,也算是一点成功吧。 肀w之后还会继续学习,继续努力,大概总有一天会写出好的作品,感谢大家的陪伴。[害羞] 105 ? 大结局 ◎你不行。◎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 靳舟的嗓音像是久不逢雨的沙漠里一截干枯腐朽的树枝,踩上去时发出吱呀的一声。 算不上好听。 但就因为这一点点沙沙哑哑从心里爬过的声音,江予淮的神经颤动着, 几乎要忘记怎么呼吸。 文字和声音都是传递情感和信息的媒介。 如果说文字规整且简洁, 天生客观, 具有着适用于职场和考场等严肃场合的功利性。 那么像声音这样因情绪而异的细微频率则更适合用来考证情人之间黏黏腻腻的情意。 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即便只是一个轻轻浅浅的嗯,不代表任何明确的含义。 从情人的口中说出来,似乎也总会带上一点浸润喉咙的甜意。 两人重新确立关系之后的短短一个多月里,靳舟似乎是想把过去六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一次性补齐。 她热衷于规划两人之间点滴细密的生活轨迹, 尤其是事关未来的美好畅想。 近到每天的早餐晚餐吃什么,周末或是例休时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消遣方式。 远到下一年要去什么地方旅游, 下下年要不要重新规划一下住的区域, 最好是离医院更近,以便早上两人能多在床上腻歪一段时间。 当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时, 江予淮能听清对方声音里的所有细节。 有时候带着点困意,像是小狗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有时候是兴高采烈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哼起歌来。 更多的时候,对方总是看着她的眼睛, 带着缱绻的爱意, 声音也温柔得像是冬天早上九点时照进窗口的一抹阳光。 靳舟会用什么样的声音开口叫自己的名字,会以什么的语气开口和自己表白, 江予淮早已经烂熟于心。 直到后来,一切戛然而止。 手术结束, 靳舟陷入了长眠, 她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安静。 整整半年。 生活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江予淮仍然照常上班,照常吃饭。就连手掌的伤势甚至也完全恢复,能够重新回到一线去做手术了。 唯一的困扰是,她快要记不起靳舟的声音了。 这很不好。 19年到25年的跨度太过漫长,几个月的时间太短。 江予淮没有来得及习惯两个人的‘复合’。她偶尔还是会患得患失、不安失落。 靳舟醒着的时候,那语调鲜活的喋喋不休是一支颇具奇效的镇定剂。 靳舟昏迷之后,她的世界就被按下了静音键,像是在演默剧。 无边的寂静将人整个包裹起来,江予淮清醒地观察着很多美好的,无法挽留,即将消逝而去。 直到此刻,那人喑哑低沉的一个问句,声音轨道重新运转归位,模糊不清的记忆也突然聚焦清晰。 这是……靳舟的声音。 江予淮有些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重重地掐了掐大腿,感受到钝痛也没有停下来。 靳舟看见她的动作,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开口给出答案:“不是梦。” “江予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或许是那股痛感太过真实,又或许是靳舟的叫她名字时的语调实在太过熟悉。 这一瞬间,江予淮胸中提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颤抖着说完了刚刚未曾说出口的话:“舟舟,生日…快乐。”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靳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无声地红了眼眶。 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因为长时间的卧床,四肢使不上什么力,眼看着坐立不稳就要重新摔回床上。 在那之前,江予淮伸出手,于是靳舟跌入了久违的怀抱里。 与预想之中的软绵不同,硬邦邦的有些硌人。 瘦了,她们两个都是。 陷入昏迷的时候,靳舟的意识是混沌的,她对外界的感知所剩不多——轻柔的手指和清冷的嗓音占了全部。 她想再一次回到江予淮的身边。 于是在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夜里,靳舟与自己的身体对抗斗争,为了苏醒而坚持不懈地努力着。 可等到了真的睁眼的那一刻,看见面前身形消瘦像是变了一个样子的江予淮,靳舟却有些词穷了。 她的喉咙发涩:“江予淮……” 江予淮抱住靳舟,头埋得很深:“别急,慢慢来,慢慢来。” 剧烈变化的情绪裹挟着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这句安慰的话也破破碎碎的,被拉得很长。 连着说了两遍慢慢来的是江予淮,情绪崩溃的也是江予淮。 病服上晕染开一片湿热的痕迹,靳舟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咬紧下唇,开口道歉:“对不起……” 不需要点明,两人都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江予淮没有开口,靳舟听见耳边有压抑隐忍的哭声。 这人不爱哭,就算真的委屈难过了,也只是紧闭着嘴唇,轻描淡写地任由眼泪自己掉下来。 她从来不会哭出声音。 靳舟把江予淮的头抬起来,在模糊的光影中伸手胡乱去擦她脸上的泪,口中低低地重复着。 “我已经回来了。”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别怕。” 靳舟并不后悔自己救下惠儿的决定。 她想,换作其它任何一位女性站在与自己一样的立场上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但经此一事,靳舟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从今往后,她会加倍的严谨和慎行。 毕竟——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爱的人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 收到靳舟苏醒的信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苏赟尤其高兴,还想在病房开一个庆祝康复的生日party,最终没能成功。 小礼炮拿过来还没放,她就已经被眼尖的护士长逮到数落了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病人需要休息,你们知不知道?” 絮絮叨叨的,开口就有种老师的气场。 苏赟天不怕地不怕的,唯一从小就害怕的就是老师,站在门口一副鹌鹑的模样,话都不敢说半句。 这搞笑的一幕冲散了病房里的凝重,大家的脸上都带了笑。 下一阶段便是积极康复训练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出行需要依靠轮椅,无法掌控平衡,就连简单的吞咽都需要重新练习。 靳舟难免会感到挫败,也会有些焦虑。 但从始至终江予淮都耐心温柔地陪伴在她的身边,像是悬在天上的月亮,散发轻轻浅浅的微光,让人安心。 于是在医院进行了几个月的康复训练之后,靳舟终于重新又恢复成了那副健康有活力的模样。 脱离病患标签回到临江苑的第一个晚上,靳舟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 除此之外,她还在网上订购了一套全新的奇趣睡衣,买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玩具。 一切准备就位,今晚势必将江予淮拿下! 事实上,本就是久别重逢,刚刚重新体会到情事的滋味,就又吃了半年多的素。 靳舟馋自家女朋友身子的心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甚至早在康复训练的后半期,两人还差点擦枪走火。 那时在家里。身上的衣服都褪了干净,临门一脚。 “不行。” 这句话是江予淮说的。 靳舟很急:“什么不行?” 江予淮微微喘息着,颈间有着刚刚留下的暧昧痕迹,眼神却很清明:“你不行。” 靳舟脆弱的小心灵听不了这种话,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江予淮又笑了,把人拉回床上,平复着呼吸,低声道:“现在还不行,等你好了再来。” 靳舟不死心,还想开口争取一下。 江予淮最为了解她,轻轻顺了顺她后脑勺的毛,先一步开口:“听话。” 这人说这两个字时表情总是分外的温柔,再加上清冷干净的嗓音。 很姐。 靳舟抗拒不了,假意绷着脸,最后没忍住偷偷地埋在她脖子里面笑。 视线拉回眼前。 一个进攻欲、望强烈的深吻之后,江予淮的呼吸已经明显变得凌乱了许多,空气也因为深深浅浅的水声而变得暧昧不明。 指尖在腰侧游移点火,牙齿在耳垂上轻轻啃咬。 对于江予淮的敏感点,靳舟清楚到甚至超过本人,她游刃有余地感受着平静无风的海面因为自己而起了浪潮。 她甚至能分出一只手照顾软绵的小白兔,然后用嘴咬着,单手撕开指、套给自己戴上。 靳舟俯下身去吻那张诱人的薄唇,同时做好准备长驱直入。 也就在这时,嘴唇被抵住,这是暂停的标志。 “不要了。” 求爱毫无预兆地被拒,靳舟有些委屈:“怎么了?” 江予淮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衣服。 “以身犯险的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做了。” 靳舟明白了,这是要清算总账了,她条件反射地在床上跪直,端正态度认错:“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江予淮眼底没什么波动:“哦。” 靳舟小声讨好,伸手去拉她的手:“姐姐……你不相信我吗?” 江予淮没躲开,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相信你。” 靳舟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好话说出口,江予淮的后半句就来了。 “不过我觉得你需要一点时间反省反省,在那之前我们分床睡。” 靳舟心觉不妙,试探道:“要反省多久呀?” 江予淮挑了挑眉:“看心情。”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江医生: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其实今天回老家了所有慢了点 这一章写了很久很久终究还是迟到了又熬了个通宵呜呜呜呜呜呜呜 到这里正文正式完结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评论区有抽奖订阅百分百 [熊猫头] 会有一些小番外先休息两天然后开始日更番外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发在评论区喔 106 ? 少时(上) ◎我想认识你。◎ 晚上十点过, 店里的客人终于全部离开,还剩下些材料,店长掂量了一下茶桶, 转头问:“还剩了不少牛奶和红茶, 你们有什么想喝的吗?” 有人举手:“我要珍珠奶茶!” 有人哀嚎:“我不喝, 最近在减肥。” 店长叫住正在清点前台库存的江予淮:“小江,你呢?” 江予淮微微摇了摇头:“谢谢店长,我就不喝了。” “噢。” 店长已经习惯了,这位新来的暑假工工作态度十分认真,对待客人时的微笑服务也做的不错, 就是平时不太爱和店里的人交流。 她看了看已经有些暗的天色,关心道:“我记得你是走路回家的, 现在时间不早了, 你先下班吧。” 江予淮的工作还没做完,正要婉拒, 对方又再次开口。 “而且外面那个人等你好久了,我估计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 江予淮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外面确实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年轻的女孩皮肤很白,一头乌黑的半扎发显露出光洁的额头, 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感觉——如果不论对方明显看起来有些紧绷躁动的眼神的话。 棒球服配浅色牛仔裤, 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概刚刚高中毕业, 也难怪店长会认为对方是来找她的。 就这么一抬头的功夫,江予淮和女孩的目光对上了, 她看见一道亮光, 然后那紧皱的眉头松懈开来, 紧绷和躁动当中也莫名多了一丝鲜活的灵动。 江予淮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样看着自己,但却能分辨出对方微微抿起的嘴唇下所包含的情绪。 是高兴,也是紧张,是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涩阳光感。 但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女孩从下午开始就规规矩矩地站在街边的树下,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江予淮也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店长还在催促:“快去快去,小江,别让人久等了。” 江予淮开口解释:“我不认识她” 话音未落,江予淮便看见那人突然低下头看向手机,然后形色匆忙地从视线当中消失了一段短暂的时间。 再重新出现的时候,靳舟的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奶茶,有些紧张地踏入店里。 她不敢去看站在收银台面前那人的眼睛,只敢面对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的店长,说出那句有些唐突的:“你好,这是我买的奶茶,请大家喝。” 场面安静了一分钟,在场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很难去形容她们听见这句话时是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靳舟穿的整洁干净,脸蛋看起来也单纯可爱,店长或许要误会对方是来挑事的。 最终,大家眼观鼻鼻观心,下了结论。 小姑娘还真是来找江予淮的。 所有人收到的都是一杯奶茶,只有她的面前除了奶茶之外还放着一盒小蛋糕。 蛋糕看起来不大,只是四四方方的一个,但却是很知名的品牌,不算便宜。 在这样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半知半解的情况下,江予淮被热情的店长提前送出了店里。 靳舟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出来了,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还有些同手同脚。 她开口自我解释:“你好,我叫靳舟。江乡此际春犹靳的靳,一槕春风一叶舟的舟。” 其实,靳舟已经观察面前的人很久了。 对方穿着工作制服,看起来年龄不大。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一双桃花眼里写着淡淡的疏离。 靳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看,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特别。 一下午的时间里,就只是那样看着她忙碌,看着她和别人说话,一切困扰的烦忧的便通通从脑海中淡去。 中午和林欣的争吵也好,路边人群的议论声也罢,都成了无关紧要。 唯一无法忽略的,只有胸腔处鼓动的心跳声。 靳舟能确定,自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甚至还不知道姓名的人一见钟情了。 她想要靠近对方,想要今后的人生能与对方拥有更亲密更紧密的交集。 她打算追她。 靳舟下定决心的事情贯彻落实起来一向很快。 但有理论支持的叫行动派,莽莽撞撞地称之为愣头青或许更加合适。 她没追过人,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才算是恰到好处。 根据搜索引擎的指引将送奶茶和小蛋糕作为互相认识的第一步,提着东西走到店里才发现不太妥当。 绞尽脑汁想了两句古诗想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给对方留下个爱学习的好印象,开口声音夹得太紧,听起来就显得十分刻意。 江予淮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看向靳舟。 靳舟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了,但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就更加奇怪了。 她没话找话道:“你不喜欢喝奶茶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江予淮没有收下她送的奶茶,蛋糕也没有。 听见这句话,对面的人抬眼打量她,开口陈述了一个事实:“我不认识你。” 声音温和平淡的,像是流动的水,清澈甘冽,又像是凝固的云,轻轻飘在天上,有着远远的距离感。 靳舟忽然想起一个最近很流行的网络词汇,声控。 她不是声控,不会被各种娇柔造作的声音所‘控制’,但就在这一秒,她的心脏确实又被击中,漏跳了一下。 靳舟的目光游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最后只是无所适从地摸了摸鼻尖:“我知道。” 半晌她又找补一句:“我想认识你。” 江予淮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重复了一遍:“认识我?” 靳舟点点头,脸侧难得有些发热,低声道 :“你长的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夸赞。 可在c市这么一个开放包容的地方,同性恋存在已经足够普遍,靳舟的话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予淮顿了顿,目光冷淡了些:“谢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人再次开口,她已经转身离开,不带有丝毫的留恋。 尾随这样的事情太过冒犯,靳舟做不出来。 可这么大个城市里,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又实在弱的有些可怜。 她有些慌张地开口问:“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回答是冷冷清清的一句:“如果你是想问那就不可以。” 话没有说完,但靳舟对她的意思心知肚明。 在察觉到这份喜欢的第一时间,对方就已经做出了拒绝,甚至没有留给她一个开口表达爱意的机会。 靳舟有些不甘心:“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江予淮脚步不停:“不用了。” & 人生第一次喜欢以惨淡的结局告终,靳舟的心情不算美妙。 第二天,苏赟从国外回来,大清早就过来拜访。 “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苏赟屁股还没坐热,重新又站起身来,表情有些震惊。 房间里的门关着,但林欣随时有过来的风险,靳舟瞪了她一眼:“小声一点。” 苏赟摆了摆手:“没事,阿姨刚刚说要出门去办事,不会听见的。” 靳舟张了张嘴,想说她两句,又想起那点小小的苗头已经被掐死在摇篮里面。 叹了口气,索性把被子拉过来蒙住头,眼不见心不烦。 “我没听错吧?万年铁树也要开花了?什么时候给人拉上组个局,顺便请我好好吃一顿。” 苏赟正在兴奋的劲头上,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转了几圈,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兴致不高。 她也不见外,又一屁股坐回床上,掀开蒙在那人头上的被子:“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靳舟扫了她一眼,视线又低垂下去:“你别想了,我和她没可能的。” 苏赟双眼微眯:“等一下,你这意思——难道对方不喜欢你?” 靳舟闷闷地吐出一个字:“嗯。” 苏赟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靳舟面色紧绷,没开口接话。 苏赟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来来回回地盯着靳舟脸上优秀的五官看了很久,又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开口问。 “那人是哪家的富二代公子哥?眼界这么高?” 靳舟斜睨苏赟一眼:“不是。” 不是富二代,难道是富一代?该不会是看上哪家老头了吧? 苏赟内心一紧张,开口试探道:“那是哪家公司的老总?” 靳舟懒得开口说她,只说:“就是一个普通人。” 苏赟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靳舟回答:“奶茶店。” 奶茶店的偶遇确实是教科书级别的一见钟情名场面,苏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 靳舟摇头,语气低沉:“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名字。” 苏赟来了兴致。 身份不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和王子一面之缘的戏码? 如果是这样的话,找出灰姑娘是谁,两个人不就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她问:“关于那个人还有什么可以参考的线索吗?” 靳舟思索片刻:“她在奶茶店上班。” 苏赟顿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奶茶店……” 合着没有王子和灰姑娘,只有公主和灰小子? 【📢作者有话说】 写文的时候女朋友在旁边玩游戏把自己玩哭了哈哈哈哈哈哈[眼镜] 107 ? 少时(下) ◎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架不住苏赟一直纠缠, 靳舟又将见到对方时的场景简单重现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语言描绘不出那双桃花眼十分之一的好看,也形容不出那如同流水般温柔之中夹杂着冷冽的独特感觉。 但再贫瘠的语言, 带上浓烈的感情色彩之后便拥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苏赟没想过自家好友会喜欢女人, 更没想过对方动心之后会是这样一副深陷其中丧失理智的状态。 理所当然的, 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苏赟试图一睹这位crush的芳容,可惜学校临时有事,她不得不在第二天早上坐飞机返回f国,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作为感情经历更加丰富的前辈,苏赟人走了, 也还给靳舟留下了不少‘战略意见’。 比如说——追人没那么简单, 这需要足够的投入付出、还要她有足够厚的脸皮。 又比如说——追人也没那么困难,顶着这么张好看的脸, 坚持下去总会有好结果。 她是谈过恋爱的人,说过的话自然有些道理。 但是脸能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于苏赟而言,或许确实是经验之谈,放在那个人的身上却未必行得通。 对方足够敏锐,也足够直接。 她以十足的冷淡态度, 将拒绝摆在一切发生之前。 靳舟并不觉得在那样一个人看来她会是好看的, 倒不如说,在对方眼中, 她和路过的人比起来说不定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要怎么样去追,靳舟没什么头绪。 结果会是什么样, 靳舟心里没底。 & 不管怎么样, 靳舟终于还是正式开始了第一次追求爱情的旅程。 她像之前一样在店里坐到晚上, 到下班的时候又请了所有人喝奶茶。 不出所料的,那人没有接受,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晚上闭店的时候,对方拉下卷帘门上锁,靳舟就那样干巴巴地站在一边看她。 店员们互相打过招呼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靳舟终于鼓起勇气问。 “那个,周末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对方转过身来,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她。 眉眼自然下垂,目光淡然,看不出困扰,但也绝没有高兴的意味。 “我没时间。” 像是陈述事实,又像只是一个随意提起的借口。 靳舟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咽了咽喉咙:“就只是普通的吃个饭,我想……和你做朋友。” 这句话的可信度不高,以至于她根本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但她总得为这份‘别有用心’找个合适的理由。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靳舟内心忐忑着,终于忍不住用余光望向那道身影。 对方站在灯光下,瘦削的影子被拉到很长,随着走动时的动作而摆动。 整个人像是站在光暗的交界处,神色被拉扯着,看起来并不分明。 靳舟眯起眼睛,这才看清那人眉间皱起的一点细微弧度,和几乎要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那双澄澈的眼眸里一反常态的有了些许波动,可那情绪却晦涩难懂,让人分辨不清。 看起来,这好像是面对着某个难缠的麻烦时单纯的厌烦。 但仔细观察之后,又像是整个人绷紧到极限,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的一丝疲惫。 靳舟没想过白日里那个温柔明媚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沉默的几十秒里,心跳漏跳的一拍被补上,她确实平静了许多。 但这却并非是祛魅或是短暂的激情消散。 她只是觉得,苏赟说的没错,她们之间有差距。 比起不计后果的横冲直撞,慢下来,才是更加成熟长远的决定。 也就在这时,对方将目光敛进低垂的眼帘里。 “你喜欢我?” 很直白的问题,话一开头,靳舟就已经猜到了后文。 但尽管这样,她还是鼓足勇气,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以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决意。 “是,我喜欢你。” 与破釜沉舟的表白相对的是同样不留余地的拒绝。 “我不喜欢你。” “不管是来店里浪费时间还是给大家买奶茶,以后都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 不可否认的是,靳舟确实因为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而有些受伤。 可曲折蜿蜒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她没打算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放弃。 靳舟依然每天都去奶茶店,和之前的差别是,她遵守着陌生人的界限,没再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 并不冒昧地释放好意,也不会主动搭话。 每天都带上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在店里坐上一个下午的时间,晚上闭店前就默默地离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靳舟终于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江予淮。 对于她而言,这已经是足够高兴许多时日的好消息。 但更好的消息还在后面。 江予淮主动开口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 …… “药。” 面前多了一个纸杯,里面是浅褐色的液体,而将杯子递过来的,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在抬起头之前,靳舟已经通过声音分辩出了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她下意识地松开捂在身前的手,故作轻松道:“你怎么来了?” 江予淮语气自然地解释:“我恰好带了胃药。” 明明就是为了面前的人而来,可真的见到对方走过来,温和平静地开口对自己说话,靳舟又感觉到有些坐立不安。 她小声道:“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早间和林欣发生了些争吵,没顾得上吃饭,所以胃疼的毛病犯了而已。 这样耍小脾气般的幼稚举动,靳舟没打算闹得人尽皆知。 胃里绞痛的时候她就干忍着,实在受不了了才轻轻地按压一下疼痛的地方。 可尽管是这样江予淮竟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甚至还主动送来了药。 靳舟的脑袋有些发昏,在心中衡量着其中包含的可能性。 江予淮不知道身旁人心中的想法,只注视着前台的情况,单手握着杯子,动作平稳。 她的时间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高效地利用起来,所以她更偏爱直接的沟通。 正如话中所说的那样。 ‘恰好’ 这句恰到好处的关切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靳舟看起来有些不适,而她又正好有药。 如果此刻坐在这里表现不适的是靳帆,靳船,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靳舟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江予淮还一直伸着手,连忙去接杯子:“抱歉……谢谢!” 药是开水和少部分凉水冲兑的,热度隔着纸杯传过来,靳舟被烫到,手忙脚乱地将它又换到另一只手。 “嘶——好烫,你怎么拿了这么久?” 店里正忙着,江予淮没说多余的话,只礼貌性地叮嘱了一句:“趁热喝吧。” 人转身走了,手上那点不适的感觉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靳舟看着江予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又低头看着杯中冒起的阵阵热气发呆。 毫无意识的时候,那杯带着厚重苦涩感的胃药冲剂已经入了口。 暖流顺着喉咙咽下去,蜿蜿蜒蜒地到达腹部,靳舟舔了舔嘴唇,竟从上面品出一点刚才被忽略的回甘。 不知道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四肢温暖起来之后,那股刁钻的阵痛似乎也被压下去。 靳舟重新拿起桌上那本散文集,却再看不进去任何一个字。 四周的人群喧嚷着,声音无限放大,隔壁桌情侣的情话,走廊里小孩的啼哭,皆是清晰可闻。 靳舟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过速,终于,一阵耳鸣声过后,世界恢复寂静。 震荡的胸腔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江予淮也会偶尔回头看看她。 & 在这一整个暑假的时间里,她们就这样维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观望着。 靳舟不确定江予淮是否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但不需要着急,只要对方不认为这样的靠近是一种打扰,其他的一切就可以徐徐图之。 因为江予淮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靳舟一直这样觉得。 直到开学两周前,她再一次来到店里,熟悉的地方却没了那道身影。 “你找小江?她是暑假工,昨天就是最后一天上班了,她没告诉过你吗?” 如果人生是一辆过山车的话,此刻的感觉大概就是在高处俯冲下去的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靳舟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好在,店长告诉她,江予淮会再回来一次,来退还工作服。 没到完全无法挽回的余地,她们还能再见面。 今后的一周里,靳舟每天都守在店门口,认真注视着经过的每一个人,生怕一眨眼就会和江予淮擦肩而过。 而在开学前一天,她也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那道撑着伞的身影的一瞬间,靳舟便从屋檐下冲了出去。 瓢泼大雨浇落下来,凉意浸透心底,她又近乡情怯般停下脚步。 在一米间隔之外,靳舟的碎发搭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她蠕动着嘴唇,小声问:“你去哪里了?” 江予淮似乎没听清,却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一步,将雨伞倾斜下来,挡在她的头顶。 流进眼睛里的雨水将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嗅觉变得更加敏锐。 靳舟闻到了江予淮的味道。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暖气息。 像是太阳曝晒后的洗衣液挥发出的气息。 在一方小小的隐秘空间里,雨声将一切外部的喧闹掩去。 靳舟努力睁大眼睛,终于将面前那张几日未见的面孔看得清晰了些。 想念,喜欢,接踵而至。 她按捺不住汹涌的心绪,提高了些音量,似宣告又似请求:“江予淮,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嗯。” “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写 1 江x靳现在进行时 2 何x陆 3 苏x宋 4 温曲 5 江x靳 if线(没复合) 请各位宝点菜[眼镜] 108 ? 访谈 ◎姬圈天菜,我的理想型。◎ 如此大范围的打拐行动是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 影响深远。 各大官方媒体的报道当中并没有太多笔墨去描绘其中的个人贡献,更多则是注重于两市警察总局面对犯罪行为时的敏锐感知以及联合制动时的迅速反应。 但人民群众的眼光却是雪亮的,在多方关注之下, 参与行动的秦越和靳舟等人也逐渐出现了大众的视野当中。 发现犯罪成员持枪时也能做到冷静交涉,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秦越。 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却能在关键时刻以一敌数阻止犯罪分子对伤者施加进一步伤害的陈小蕊。 以及两边行动的牵头人,m市警局某支队长任舒和c市警局某支队队长何以安。 她们都是卓越且优秀的女性。 当背后隐藏的英雄被发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看起来身材矮小、柔弱不已的女性也可以拥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更值得关注的则是身在话题中心的两位。 为了保护幼小女孩而负伤昏迷的靳舟,以及第一时间做出应急救援措施救下其性命的江予淮。 一位是专业律所年轻有为的合伙人, 专注于为弱势群体发声,专业能力过硬, 十案九胜。 另一位则是顶尖医院的医学人才, 在肿瘤研究方面理论知识丰富,曾主刀多台疑难手术。 一个温柔负责, 一个冷静果决,还都拥有着十分可观的颜值。 在两人的信息被曝光出来的第一时间,网络上就多了不少被吸引的粉丝。 #律师枪伤 #医生紧急处理 #燕镇律师又飒又美 #燕镇医生刊物发表 大眼app单日最高最高话题讨论度达到惊人的十亿。 因为居高不下的人气,大眼官方主动向靳舟和江予淮发起了邀请,最终确定两人将会于本周五下午一点应邀出席大眼官方的访谈直播。 …… “有观众提问, 去年因为c市第一医院的入室伤人事件一起接受过采访, 这次又因为燕镇打拐行动再次共同出席访谈,所以两位私底下也会有交集吗?” 主持人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认真地转述着被抽选出来的弹幕。 这次访谈与以往的传统不同,不仅十分大胆地采用直播形式, 除了少部分台本之外, 其余词条也全部由大数据从实时热门弹幕中随机提取。 于主持访谈的主持人和参与访谈的嘉宾而言, 这是一种对临场发挥能力的不小考验。 不过对于出席过数场庭审的靳舟来说,这自然算不得什么。 她微微摇头:“我们的工作比较忙,私底下……” 话没有说完,但背后表达的意思却足够明显。 说到这里,靳舟又转头看向江予淮,十分自然地开口寒暄:“不过江医生人很不错,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吃饭。” 回答十分谨慎。 并非冷冷淡淡的不认识,也并非太过热切的关系不错。 刚好的程度,不会让外界揣测两人关系不合,又不容易引得人有窥探的欲望。 前人已经抢先一步为两人的关系定性,后面的人也就没什么可以延伸的空间了。 江予淮轻飘飘地看过去,靳舟正在隐晦地冲着她眨眼睛,这人讨好求饶的惯用套路。 她便面色如常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院里工作忙。” 主持人的业务能力不错,见两人一副不熟的样子也丝毫没觉得尴尬,只微笑着将话题轻飘飘带过:“两位都如此年轻有为,不过工作忙碌的间隙也要注意身体喔。” 此时,屏幕上有一堆弹幕刷过。 「这样优秀的两个人竟然不是好朋友我真的会觉得遗憾」 「多多吃饭,多多交流!记得发微博给我们看」 「哈哈哈靳律师和江医生两个人那么忙 还被抓过来被迫营业好惨」 观看直播的观众和坐在身边的主持人丝毫没有察觉出两人对视时奇妙的氛围。 更不会有人想到她们每天都会按时打视频电话,甚至于还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话题一切如常。 这也正是靳舟想要达到的目的。 其实不管是个人的讨论度还是媒体的专门访谈,靳舟都不反感,毕竟律所还在发展阶段,需要持续的曝光。 作为合伙人的她知名度越高,律所这边获得的收益也会呈正比增长。这几个月的委托数量呈倍数增长就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但对于江予淮而言则恰好相反。 作为‘白衣天使’,医生这个职业所受到的注视本就多于常人。过高的曝光度不仅容易引来不好的言论,还可能会在现实生活中给工作带来麻烦。 江予淮才升上科室主任,站在风口浪尖上,手下又有个s市来的李广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韬光养晦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访谈的邀请经由院方同意,转化为了一项临时的工作安排,她便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既然出于工作的缘故,这次访谈两人都一定要出席不可,为了造成的影响能更小一些,最好的选择就是隐瞒两人之间的恋爱关系。 靳舟曾经特地和江予淮沟通过,试图就此事达成共识。但一反常态的是,向来对这些不怎么在意的人竟然拒绝了她的提议。 碰巧这段时间她的身体刚刚恢复不久,两人间的相处模式还处在一种有些微妙的状态当中。 靳舟说服不了江予淮,能做的就只是在发言时再三斟酌,防止关系暴露在公众视野当中。 而根据言论导向来看,她确实已经达成了这样的目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平和安宁的氛围将会持续到访谈结束。 靳舟本来是这样觉得的,直到看见屏幕上被猛然放大的下一个弹幕。 「我以前是c大的学生,有听说过两位学姐。」 访谈资料上没显示受访人有过这么一段经历,主持人有些讶然,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尽职尽责地热着场子。 “两位原来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吗?那确实是很有缘分了。” 刚刚还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转头就被扒出是同校的校友。靳舟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确实是……不过我们不在同一个学院。” 江予淮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 自觉找到了不错的切入点,主持人多问了一句。 “两位大学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靳舟回忆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时候我住在校外,往返教室有段距离,于是买了辆电瓶车。” “第一次骑的时候不太熟练,把手拧过头,整个人就撞上栏杆飞出去了。” 她的嘴角带着笑,讲起自己的糗事来丝毫不扭捏。 主持人关心道:“靳律师没有受伤吧?” 靳舟摇摇头,语气幽默:“没有,就是有些丢人。” 听到这里,主持人终于也跟着笑了:“没受伤就好,不过没想到这么厉害的靳律师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 靳舟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俗话说得好,上帝既然给人开了一扇门就总会关上一扇窗。我是律师,不会骑小电驴也是很正常的嘛。” 弹幕上刷过一轮哈哈哈哈哈。 不少人被她随和的性格圈粉,整个访谈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与之相对的—— 江予淮的视线微微下移,屏幕上闪过的一条弹幕正好映入眼帘。 「反差萌!好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还这么有趣的人,我爱了!」 「没有人觉得靳律师真的很好看吗?简直是姬圈天菜,我的理想型。」 这时候,主持人正好看过来。 “那江医生呢?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江予淮将目光从弹幕上移开,轻笑一声:“有一件,印象很深刻。” 能让这样人淡如菊的江医生说出印象深刻几个字,屏幕前的观众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主持人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我们可一定要请江医生来给我们分享一下这件有趣的事情了?” 江予淮的双手交合,放在腿上,脊背挺得很直,面向着镜头,眉眼之间淡然平静,似乎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以前住在校外,通勤不太方便,有人说要骑车送我去上课,结果第一次骑车的时候却直直地撞到栏杆上了。” 这句话出口,在场诡异地安静了几十秒。 靳舟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前面她还在庆幸江予淮没有拆台,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 对方没说‘有人’具体是什么人。 可结合她刚刚说完的话,这便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一样的‘校外’ 一样的‘通勤’ 甚至连戏剧性撞到栏杆都是一摸一样的。 要说两个人讲的不是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发生的一件事,估计没人会相信。 靳舟心中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屏幕上的弹幕已经变得疯狂起来。 「等一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不对吧?」 「靳律师和江医生早就认识?」 「我早就说过予舟CP是仙品,你们都说我磕疯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看懂?」 「上面那条弹幕回家吧好吗?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一章还在写[眼镜] 109 ? 访谈下 ◎我们没什么关系。◎ 实时评论的导向变化很快, 眼看着就要往社区规则所不能允许的方向发展,主持人也没预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也只能见势将评论往两人是朋友的方向引导。 “各位观众都开玩笑说江医生和靳律师讲述的事情听起来像是同一件事情, 该不会两位其实从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朋友了吧?” 靳舟硬着头皮开口挽救:“是。” 偏偏有人不依不饶的。 “不是。” 自然是来自于江予淮。 两人的答案对不上, 主持人也短暂地沉默了几秒的时间。 靳舟没敢低头去看评论区, 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动作着,将衣服下摆蹂躏出一圈起伏的褶皱。 忙碌的小动作里透露着分外明显的欲盖弥彰的意味。 如果说刚才闪过的实时弹幕大多数还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那么此刻就有不少聪明的吃瓜群众从两人前后不太一致的说辞当中品出了些东西。 「好微妙的氛围」 「感觉像是有矛盾,这是能说的吗?」 「不是朋友就不能是别的关系了吗?」 「我觉得像是打情骂俏」 「我用0秒钟就接受了这对cp,你也来试试吧」 「cp脑能不能滚出直播」 「所以同居了吗?在线等急。」 实时评论炸开了锅, 观看直播的人数直接从五十万飙升到两百万,直播间飘了红色警告弹窗, 负责人叫了停。 “各位观众朋友们, 接下来是我们的中场休息时间,请您稍等片刻, 我们很快回来。” 负责人走过来时有些欲言又止。 “江医生,靳律师,忘了提前了解,你们两位是——” 江予淮先一步给出答案。 “恋人。” 江予淮已经承认,靳舟也点了点头。 两人的态度坦荡, 负责人的面色却有些为难, 毕竟这件事不是对方的问题,是他们提前没有做好调查。 他思索片刻, 打了一个电话沟通,然后才开口跟两人协商:“我们做主流媒体的需要避讳一下这类敏感话题, 后半场直播会从弹幕提取的形式更改为主持人提问, 重心也会更加偏向于事件本身, 还希望两位能配合一下。” “好的。” “好。” 工作人员还在演播厅里面兵荒马乱地忙碌着。靳舟先一步出了房间,江予淮便默契地跟在她的身后出去。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响起,一个平稳轻盈,一个啪嗒啪嗒的有些凌乱,最后在楼梯转角处停止。 靳舟回过头来看江予淮,眉头微微的皱着,看起来有些生气,可沉默了半晌,又只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像是将恼怒的情绪都暗自消化了,只是闷闷地开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相比起她来说,江予淮表现得要平静得多:“说什么?” 靳舟低下头去牵她的手:“说我们以前住在一起,还说我们不是朋友。” 江予淮没有挣开,仍由靳舟在她的手心焦躁地画圈,反问:“我们确实住在一起,也确实不是朋友,这不是事实吗?” 靳舟猛然抬头,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在之中关注度过高的情况下不暴露关系” 江予淮微微侧头,打断她的话:“那请问靳律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 靳舟一时语塞,抬眼看她,眼神幽怨。 江予淮同样回望过去,目光坦然平静。 没人说话,也没人退让。 但江予淮说的是事实,本来就没有人答应,是她自顾自地做了安排。 靳舟不欲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撇了撇嘴,小声控诉:“你又叫我靳律师。” 江予淮没打算就此揭过,轻飘飘道:“我们没什么关系,叫你靳律师很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负责人打着电话从走廊过去了。 靳舟往前一步,将自己和江予淮同时圈入到安全门后面的视野盲区。 这样的隐秘角落,适合做一些普通朋友的关系范畴之外的事情。 她轻轻地贴着江予淮的鼻尖,暧昧不明道:“比起靳律师,不是还有更好的称呼吗?舟舟,又或者是做的时候” 江予淮平静的表情终于碎了一道裂纹,有些急促地开口:“别在这里说。” 靳舟本就没打算真的说出口,只是看见江予淮眼中难得一见的羞窘和颈侧淡到几乎不可察觉的一抹红霞,便已经觉得棋胜一筹。 她心满意足,笑着低下头去吻她。 嘴唇相接的瞬间,温软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像是带着心脏过了电,淡淡的薄荷味顺着呼吸攀进脑海。 靳舟想起来,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江予淮泡的那杯薄荷茶。 薄荷性寒,入口有些苦涩,回味起来带着沁入心底的凉意,她向来不爱喝。 可如果这清爽的苦涩和凉意到了江予淮的嘴里,尝起来便似乎成了另一种风味。 靳舟沉醉在里面,思绪有些飘飘然,视线中的一切都模糊湮去,只剩下那双带着恼意的桃花眼最为清晰。 眼尾那颗痣也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让人感到心动不已。 可这样美妙的体验却只是一闪而过。在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之前,江予淮就转头躲开了。 渴望已经被勾了起来,这个戛然而止的吻就显得有些不够。 靳舟不上不下的,不死心地追着过去,想要继续这个吻。 也就在这时,江予淮直接伸手将她的嘴捂住了。 两人的姿势突然变得滑稽起来,旖旎的心思也随之消散。 靳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最近短视频平台很火的某个服从性测试,也是通过这样捏住嘴筒子的方式,不过,服从性测试的对象不是人,是宠物。 她开口抗议:“呜呜呜呜呜!” 空气被阻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江予淮没有松手,不紧不慢地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你不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同理可得,你很喜欢这个称呼,不是吗?”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靳舟并非不想公开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喜欢江予淮用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这样叫她。 “我呜呜呜” 她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使劲地摇头。 见此反应,江予淮放开手,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一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再开口的时候便带上了股莫名的意味。 “那这样说来,你不喜欢我叫你靳律师,更喜欢她们这样叫你?” 靳舟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她们是谁。过了好一会儿,脑中才闪过一道灵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是在说网络上那些人?” 江予淮顿了顿,不声不响地将视线移开。 靳舟明白自己是说对了,一想到一向镇静自持的江医生也会因为她而在意起远在屏幕另一端一个个陌生人的言论,心脏便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她眼中带着笑,嘴上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问:“某人连这种莫须有的飞醋也要吃?” 江予淮斜睨她一眼:“莫须有?” 如果将社交平台的个人私信的狂热程度摊开来谈的话,倒也不算完完全全的莫须有。 靳舟自知理亏,软下声音来哄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跟你解释过的。” 江予淮眉尾微微下垂,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正准备开口说话。 有一道女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响起:“要准备开始了,有人看见江医生和靳律师了吗?” 靳舟冲着她眨眼睛,江予淮停顿几秒,抬手摸了摸她的耳廓,作为话题的结束。 “回去吧,要开始了。” 靳舟松了一口气:“好,我跟他们说一声。”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低下头给工作人员发信息,自然也没看见身后的江予淮若有所思的眼神。 其实就算不用靳舟解释,江予淮也清楚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在两人的关系当中,靳舟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要没有安全感的多。 但是这种不安定的自觉更多的是针对可能会发生不确定因素,而并非是两人的感情本身。 靳舟会担心关注度上升给在医院的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 会担心这段被世俗目光所不能容忍的感情暴露招来某些不理智的患者再做出极端的事情。 而这种不安定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十分明确的苗头了。 被刘志挟持的时候、又或是被徐林尾随的时候。 甚至在下定决心去燕镇之前,仅仅因为汽车轮胎被划破,靳舟就已经变得足够焦虑浮躁。 尽管江予淮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对方还是中断了出差,以最快的速度坐飞机赶回来。 那天在病房再次见面,坐在轮椅上右腿受伤的人明明是何以安,可脸上的眉头皱在一起,手指都在发抖的人却是靳舟。 江予淮看得出来,靳舟在后怕。 靳舟害怕如果那辆车辆撞过来的时候再稍微有哪怕一点点的偏差,当时当下何以安的右腿就保不住了。 更害怕在不久的将来坐在车上的人会从何以安变成她。 毕竟江予淮是医生,不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警察,做不出那样教科书式的临场反应。 如果对方将报复的目标选中为她,她会直接丢了命,而不只是一条腿。 所以——靳舟才会铤而走险选择去燕镇,用主动出击来争取内心的安定。 如此的小心谨慎,与过去很多年前实在是有些不同。 那时的靳舟横冲直撞着,开心会笑,不开心就臭着脸。 最担心的事情是哪门专业课的学分没办法得到第一,最期待的事情是明天早上店里出的会是哪一种蛋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从六年前开始。 林欣的冷漠无情、步步紧逼是引线。 她的主动放弃、不告而别是点燃引线的火星。 爆炸过后留下一片狼藉,靳舟独自去了国外。 然后便是挣扎着生存,神经紧绷到无法喘息的几年。 让对方变成这样的是林欣,也是她。 比起埋怨过靳舟不顾后果,更应该做的是让人逐渐习惯与改变。 在情事时戛然而止,是点到为止的‘强化惩戒’。 以后再面临相似的场景时,她便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 坚持要将关系曝光,则是一种无言的‘心理暗示’。 日积月累下去,靳舟总有一天会意识到,她们很安稳,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的行为和言语而改变。 【📢作者有话说】 之后万收会有抽奖活动,大家小小的期待一下吧[墨镜] 110 ? 官宣 ◎恋人关系。◎ 访谈结束之后, 靳舟和江予淮都各自回归到忙碌之中。 律所的委托量太大,即便有新人帮忙分担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够各位老牌律师每天在所里加班到九点过。 江予淮还在适应新的工作节奏, 科室主任需要同时兼顾管理职责和一线的手术的进行。 夜班白班交替轮值, 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更是被压榨到了极致, 她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回临江苑了。 时间飞速流逝,新年的脚步也渐渐临近了。 这一天,律所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纤细的女人,手中还抱着一束小巧精致的花。 前台开口问:“您好,找人吗?” 江予淮微微颔首:“我找靳舟。” 前台公事公办地回答:“好的, 麻烦先配合做一下访客登记,我去帮您确认一下预约。” 如果上一位前台小姐姐还在这里的话, 一定能认出来, 来的是苏律师早就特许过可以正常出入的江医生。 可惜这位是最近来的新人,拿起电话就要打给靳舟的办公室。 江予淮微微蹙了蹙眉, 终究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苏赟正好从一旁走过,眼尖地发现了站在前台的人:“江医生?来找人吗?” ……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进办公室之后,原本还忙碌着工作的众人心思也都活络了起来。 “看见没?又进去了。” “对了,那天靳律和江医生两个人的专访直播你们看了吗?” “我看了我看了。” “你们说江医生和靳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 这两人关系肯定不好啊, 靳律说是朋友,江医生都不愿意承认, 估计是有什么过节吧? ” 刘欣也接茬:“我也觉得,上次我进办公室的时候两人打的那叫一个激烈你们忘了?” “那倒是。” 有她这句话, 众人也被说服了, 纷纷点头应和。 …… 年末正是经济纠纷案的高发期, 靳舟现在主要负责的是一位农民工的讨薪案。 证据材料已经收集齐全,只等递交法院。 砰砰—— 有敲门声响起。 大概是来递资料的,靳舟盯着屏幕,淡声吩咐:“进来。” 门应声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面前。 靳舟没有抬起头,只随口道:“资料放桌上吧,我待会看。” 熟悉的应答声并没有响起,桌上也空荡荡的,没有新来的文件。 靳舟这才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小助理,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已经几天没有碰面的江予淮。 靳舟嘴唇微微张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江予淮的眼尾微微下垂,脸上多了一抹轻浅柔和的笑意,嘴上却故意问:“怎么?不想让我过来?” 靳舟连忙摇了摇头:“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你都几天没有回家了,发信息也不回……” 大概是江予淮突然出现让靳舟紧绷许久的神经猛然松弛下来,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竟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些哭腔。 江予淮有些意外,低声问:“怎么哭了?” “我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一起睡觉了。” 靳舟也觉得自己泪点莫名,有些丢人,于是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她,但开口时声音哑哑的反倒显得可怜巴巴。 江予淮用指腹擦了擦靳舟的眼角,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 她自知自己工作太忙,确实忽略了恋人的感受,所以不管对方要什么,她都会尽力去补偿。 “今天可以一起睡觉。” 靳舟抽抽鼻子,有些不太敢相信:“真的吗?” 江予淮语气柔和:“真的。” 靳舟想了想,追加了一个要求:“待会我们一起去吃饭。” 江予淮点头:“好。” 靳舟嘴角勾了勾,又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今天晚上我可以……” “可以。” 江予淮答应的干脆,靳舟反倒说不出下文了。 毕竟她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想和江予淮窝在沙发里一起看两个人都感兴趣的电影,和江予淮坐在阳台上吹着晚风看风景。 想在夜幕掩盖下和对方做所有只能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亲密无间的事情。 靳舟咽了咽喉咙,最终只是拉着江予淮在沙发坐下,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自从复合以来,两个人之间就一直聚少离多。 靳舟清晰地感觉到思念增长蔓延,如同肉眼看不见的细密丝网,越是反复拉扯,越是回味绵长。 她的感受是如此。 她相信,江予淮也会是如此。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可比语言更为直接明了的,是那双眼眸中安静而温柔的爱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再拉近。 肩膀抵着肩膀,发丝也若即若离地缠绕在一起,呼吸声分外分明。 平稳柔和,带着淡淡消毒水气息的,是江予淮。 躁动起伏,带着晦涩的欲、望与目的的,是她。 靳舟按耐不住心中无迹可寻的痒意,有些急切地低头,想要去够江予淮的嘴唇。 江予淮还保有着理智:“你的工作……” 靳舟抿了抿嘴唇,没有停止靠近,模糊不清地道:“工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交给她们就好。” 话音才刚落下,唇瓣就已经触碰到了一起。 轻轻研磨,试探性地舔舐。 然后便是撬开舌关,长驱直入。 有暧昧的水声在静谧的空间中响起。 靳舟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一抹甘甜。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情不自禁地攀上江予淮的腰腹…… 也就在此时,门咔哒一声打开,苏赟大喇喇地从外面走进来。 “舟儿,最近任务太重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带大家一起去吃火锅聚——” 听见声音,江予淮的身体僵硬一瞬,立马将身上的人推开。 靳舟也从投入的状态当中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尽管两人已经尽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还是迟了一步,苏赟已经看见了。 苏大律师见多识广,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接吻,这算不得什么大场面。 但如果法式深吻的两位当事人的其中之一是她从小玩到的好朋友——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苏赟将惊呼咽回喉咙里,移开目光,默念着非礼勿视,退回去把门重新合上了。 空气安静了几十秒,江予淮的侧脸有些发红,不轻不重地瞪了靳舟一眼。 靳舟有些心虚,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苏赟会突然闯进来:“我……” 下一秒,门又打开一道缝隙,外面猫猫怂怂地探进来一个脑袋:“我先出去,你们当我没来过就好,继续哈!继续。” 靳舟将人叫住:“你回来。” 苏赟耳朵微微动了动,小声嘀咕:“不继续了?那好吧。” 说完,这人又重新走了进来。 靳舟也觉得尴尬,但已经这样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最近大家确实辛苦了,我来安排地方吧。” 苏赟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好,那就你定,江医生也一起?” 律所的内部聚餐,有外人参与终究是不太方便。 江予淮微微摇头:“我就不去了,不合适。” 靳舟没说话,勾了勾她的掌心。 江予淮侧过头去,正好看见这人扭扭捏捏的表情。 “没什么不合适的,一起去。” “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你。” 苏赟眼神暧昧:“啧,这是准备撒狗粮了?” 江予淮有些意外于靳舟的改变,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了一会,最后温柔地笑了笑:“那这次就当我请客了。” …… 到了聚餐的地方,大家都吵吵嚷嚷地点起菜来。 “这个日本a5和牛来三份。” “这个科尔沁肥牛卷我要一份。” “你们这里最贵的酒是什么?来两瓶尝尝。” 每次聚会的时候两位合伙人都很大方,尤其是家底殷实的苏赟苏大小姐。 所以今晚大家也打算好好地让两个‘资本家’出一出血。 眼看着这些人的话说的越来越放肆,苏赟开口提醒:“别太过分嗷!吃完再点。” 有人笑着打趣:“苏律别这么小气嘛!” 苏赟勾了勾嘴角,高深莫测道:“这次可不是你们苏律和靳律买单。” 那人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aa制吗?不要啊!我这个月已经要吃土了。” 苏赟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是江医生请客!瞧你那点出息,说的好像我们律所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一样。” “江医生请客?” “江医生?” “什么情况?” 人群吵吵闹闹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投向场上唯一一个‘陌生人’。 饶是江予淮的性子淡然,这种时候也不免有些害羞,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抬眼看向靳舟。 靳舟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站起身来面向众人:“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她一开口,空气便安静下来。 “我和江医生是恋人关系,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众人:…… 不是吵得水火不容吗? 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出去旅游[墨镜][眼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11章【VIP】 111 ? 新年 ◎这人一直在温柔地看着她。◎ ‘不合已久’的江医生和靳律师实际上早就暗度陈仓地谈起了恋爱, 这个消息犹如深水炸弹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震惊。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嚷嚷着要当事人罚酒,其中自然也有不少是冲着江予淮去的。 江予淮才连轴转了几天, 身体经不起折腾, 于是这部分善意的玩闹都被靳舟拦下。 大家也不为难, 笑眯眯地看着她替另一位挡酒。 苏赟一开始还能幸灾乐祸地坐在一旁着戏,后面局势越来越混乱,也被拉着被迫加入了战场。 时间来到十点过,大家玩了个尽兴,到最后都有了醉意, 偏偏倒倒的,只有几个还能清醒地走出去。 两位合伙人心情不错, 更是喝了不少, 都已经没了什么自理能力。 江予淮帮着叫了车,亲自把一位位同事送上去, 回过头来看靳舟和苏赟还在原地。 靳舟在地上坐着,苏赟在一边和门说话。 在礼貌和本心之间犹豫片刻,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江予淮走过去在靳舟面前蹲下,开口关心:“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靳舟喝醉了之后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不乱动也不吵闹, 就那样乖巧地坐在那里, 看见熟悉的身影靠近,眼神才随之变得明亮了些。 她摇了摇头, 没有说话,应该是没关系的意思。 一旁的苏赟还在和大门推杯换盏。 “这才哪到哪, 我还能再喝十瓶, 来, 都来!我看你们谁有我厉害。” 江予淮将视线收回来,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不说话了?” 靳舟皱了皱眉,捂住自己的嘴,小声解释:“酒气,臭。” 这人还知道喝了酒会变难闻,江予淮觉得好笑,又问:“那为什么要坐在地上?” 靳舟想了想,像是在认真回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半晌才回答:“晕,坐在这里,一直看着你。”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江予淮愣在原地,她轻叹一口气,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不冷吗?” 靳舟的四肢没什么力气,软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只是傻笑一声,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江予淮拍了拍她的背后,整洁柔顺的西装面料上沾染了灰尘,还有一点点夜色渐深时特有的湿气。 现在正是冬天,这人穿的又少,自然是冷的。 江予淮有些心疼,开口时也带上了不痛不痒的责怪:“衣服都被浸湿了,还笑。” 喝醉的人听不出细微的语气变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势埋进她的脖颈处,一双手也极其自觉地顺着腰间收紧,口中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予淮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在说什么呢?” 靳舟抬起头来看她,只又笑了一声,像是故意的。故意将声音放那么轻,故意不让人听清。 身后的苏律师还在大声嚷嚷着:“王八蛋,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我再也不会主动跟你说话了!” 一阵冷风拂过,空气中突然多了些淅淅沥沥的寒意。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少人。 “下雪了?” “好像是真的。” “你们快来看!” 作为内陆城市,c市几乎从不下雪。尽管只是落到半空就几乎要融化的毛毛雪也算得上一件喜闻乐见的稀罕事情。 江予淮也下意识地抬起头。 漫天纷纷扬扬的,果然是下雪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点晶莹剔透的雪飘下来,正好落在靳舟的睫毛上,转瞬即逝。 那人被冻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可嘴上却没停,还在念叨着,软绵缱绻的雾气从她的口中呼出来,在温暖的光线中升腾而起,到半空才一点点消散。 江予淮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偏了偏头,将头凑近了些,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屏蔽外界的‘杂音’,以此来分辨出那一声又一声细若蚊蝇般的低语。 而距离拉近之后,汽车的轰鸣,人群的欢呼,喧闹烦扰的确实都逐渐消散,正剩下两双对视的眼睛。 江予淮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也终于听清了靳舟的声音。 “喜欢你喜欢你江予淮。” 在这一瞬间,江予淮忽然有些恍惚,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刚重逢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靳舟也醉了,口中念叨着的却全是讨厌。 而如今,对方终于再次注视着她,眼中全是满心满意的喜欢。 回过神来,江予淮的内心有些酸涩发软,她的眉眼微微向下垂了垂,答:“我也是。” 冰雪融化的时机总是固定的,或是春天或是初夏。 而能让江予淮心甘情愿走进人间的,是每一个和靳舟相遇的季节 今天是大年三十,律所前两天休了假,医院却还需要人轮流值班。 等到今日的白班结束,江予淮才可以休息。 苏赟等人都提前回了家,准备在晚间和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看春节联欢晚会。 至于靳舟,她有江予淮就足够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钟,距离医院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靳舟哼着歌,只穿了件单薄的外套就出了门。 这几天虽然独自在家她也没有闲着,买了春联和福字,还有许多有新年气息的小东西。 现在整个家里都被布置得红彤彤的不说,就连车辆的内饰也大都换了一套红色的,很是喜庆。 奥迪驶出地下停车场,一路上遇到的车辆少了很多,路过主干道时,街边的行人却多了不少,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过年的氛围当中。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电话铃声响起,靳舟目光下移,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是律所的实习生彭景,她往右滑动屏幕。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繁杂的人声响起,还有一阵一阵的风声。 “靳律,我占到了一个绝好的位置!看烟花的时候一定很不错,我准备在这边搭个帐篷,就等你们晚上过来了。” 彭景的语气十分激动,与一向沉默内向的样子有些不同。 靳舟看了看面前的红绿灯,还剩四十秒,她回:“这次麻烦你了,新年快乐。” 说是麻烦,但彭景却丝毫不觉得这是靳舟在麻烦她。 作为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她身上存的钱不多,年末打了一笔钱回家里之后就没什么钱吃饭了。 而在这时候,是苏赟找上她,说靳舟想请她帮一个忙。 并不是什么很难为的忙,在除夕的晚上去近郊的山上占一个位置看烟花。 但报酬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人独自生活到下个月的月初。 很明显,两位合伙人一直都在关注着她。 彭景心中觉得感动,可客套的话说得太多便失去了人情味。 她顿了几秒,只腼腆地笑了笑:“新年快乐,祝你和江医生玩的开心!” 靳舟嘴角勾了勾,答:“谢谢。” 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比江予淮下班的时间还要早出十多分钟,靳舟在停车场停好车,没有上楼,只是站在出口处等人。 过了一会儿,电梯下行,叮的一声。 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靳舟拢了拢衣摆,迎了上去。 这里是医院的内部通道,没有太多家属聚集,靳舟的身形又高挑,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看起来很是显眼,江予淮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一旁的医生开口感叹:“江主任,你和你爱人的感情真好,她一有时间就来接你下班。” 江予淮嘴角微微扬起些弧度,跟对方道别:“新年快乐,明年再见。” “新年快乐,明年再见!” 人都走了之后,在场便只剩下靳舟和江予淮两个人。 虽然早知道靳舟今晚有安排,但江予淮还是故意问:“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靳舟的手揣在风衣的兜里,挑了挑眉:“来接自己的女朋友还要提前打报告吗?” 江予淮笑了笑:“不需要。” 靳舟想起她和同事的对话,问:“你什么时候跟人说了我是你的女朋友?” 江予淮学她:“介绍自己的女朋友需要提前征得同意吗?” 靳舟也笑:“不需要。” 阿嚏—— 回车上的路上,靳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江予淮用手背去摸这人的脸,跟个冰块似的。 她嗔怪道:“还当自己是大学生吗?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靳舟的声音带着鼻音:“今天不一样,晚上要吃烛光晚餐,还要去看烟花,我准备拍照把每一个珍贵的瞬间都记录下来。不能穿的太丑。” 江予淮抓她的字眼:“那我呢?穿着羽绒服很丑?” 靳舟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江予淮追问:“怎么不一样?” 靳舟煞有介事道:“你怎么穿都好看。” 江予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贫嘴。” 靳舟没有辩解,只是傻傻地笑了一声。 江予淮轻叹一口气,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这人戴上 10! 9! 8! 十一点五十九分,人群的一声声倒数震耳欲聋,而此时此刻靳舟同样也在倒数着。 “321茄子!” 靳舟终于拍到了心仪的照片。 以漫天的焰火为背景,人群之中,她对着镜头笑,至于江予淮—— 这人一直在温柔地看着她。 【 作者有话说】 好吧旅游还在下一章[爆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 112 ? 多佛 ◎嫁给我。◎ 当人处在幸福当中的时候, 对时间的感知就会变得迟钝很多。 靳舟意识到夏季来临这件事,已经是六月中旬。 正好江予淮最近也到了轮休,拼拼凑凑有将近五天的假期。 靳舟当下决定给自己休休假, 和江予淮四处走走, 出去看看风景。 至于目的地, 就定在多佛。 苏赟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几乎要惊掉下巴:“什么?你和江医生出去旅游?那我怎么办?” 靳舟推着行李跟在江予淮的身后,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已经落地了,你也要来吗?” 苏赟: 这两人去玩,她去干什么, 当电灯泡吗? 苏赟咬牙切齿地回:“我就不去了,祝你们玩的愉快。” 靳舟笑眯眯答:“那就辛苦你了。” 电话挂断, 江予淮回头, 语气有些好奇:“你没跟苏赟提前说过我们要出来玩的事情?” 靳舟眨了眨眼睛:“苏赟和宋知暧昧期,最近每周都往f国那边跑, 如果不是先斩后奏,这人一定不会轻易给我批假。” 江予淮有些惊讶:“还在暧昧期?” 靳舟也觉得无奈,摊手道:“苏赟那个人很别扭,你知道的。” 江予淮失笑,思考片刻道:“回去之后请她吃饭吧。” “行。” 靳舟没意见, 女朋友说啥就是啥。 走出机场, 提前定的车也到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到多佛的时候, 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钟。 靳舟定了带泳池的海景房,先将行李放在酒店。 再往里走就大多是徒步路程了。 作为被地理杂志称之为世界的尽头的地方, 多佛白崖确实有着一种独特而自然的风光。 尽管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从车窗中窥见半分景色, 可往往要直到真正站在那道纯白的崖壁上俯瞰碧蓝色的海水的时候, 人们才可以真正体验到那股心旷神怡的美。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最终在与法兰西隔海相望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予淮站在绿色的草地上,视线投向远方,没有聚焦,似乎是在看着偶然飞过的海鸥,又像是在看着港口进进出出的船只。 靳舟便侧着头看她。 y国的天气变化莫测,全年阴天居多,整个国家大多数时候都笼罩在朦胧的雾气当中,再美的风景也会因此大打折扣。 好在现在是夏令时,她的运气也不错,今天正好是个大晴天。 此刻阳光洒下来,落在江予淮的身上。 暖黄色的光线将这人纤长的睫毛染成金色,也将她原本就精致挺拔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 一阵咸湿的海风吹过来,细碎的发丝落下来。 很温暖,也很温柔,飘渺而又虚幻,裙摆摇曳着,几乎要与海和天的分界线融为一体。 靳舟清楚这世界上的美可以分为很多种,有自由的,有锋利的,也有破碎凋零的。 可这时候的江予淮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她形容不出当下这个画面的万分之一。 靳舟看得入了迷,直到看见江予淮低下头,她才终于回过神问:“你在看什么?” 江予淮将手机举高了些:“我听说运气好的话,在这里可以接收到f国的信号。” 靳舟不知道江予淮在琢磨些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捧场道:“接收到了吗?” 江予淮皱着眉头,好半晌才把手机放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 她的表情认真,说起这话来便也莫名带了一股正经的意味,看起来好像十分遗憾。 靳舟笑了笑,勾住江予淮的手指,将她的脸重新转回来,面向着自己:“今年国庆日一起去f国吧。” 江予淮的思绪还停留在对面若隐若现的法兰西海岸上,又忆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顿了几秒才回答:“好。” 两个人在一起太久,所以仅仅是几秒钟的迟疑,也足够让靳舟猜到江予淮的心思。 没有丝毫犹豫,她低头亲了亲这人的额头。 只是一触即分的吻,也足够打断江予淮的思绪,对方抬眼看过来,没说话,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怎么了?’ 靳舟也没解释,只是慢悠悠地往前走,牵着她的手一前一后地晃着。 “看完烟花秀之后我们顺便去一趟学校吧,那边有一家甜品店很好吃,还有一家咖啡店的生椰拿铁味道不错,我想带你去尝尝。” “说不定会偶遇宋知和苏赟这两个无聊的人,到时候还能凑一桌。” 说到这里的时候,靳舟的表情很是嫌弃。 江予淮也笑了:“依桐前段时间说想去法国领证。” 靳舟惊了:“领证?真的假的?” …… 两人一路聊天一路走下去,看过鹅卵石铺满的沙滩,也看过草坪上飞窜而过的野兔。 在长椅上坐下休息的时候,靳舟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羡慕……” 江予淮侧头看她:“羡慕什么?” 靳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个有些多余的疑问说出口。 因为靠近衣服内侧的兜里装着精心挑选的钻戒,今天晚上她就会向她求婚。 靳舟的话问的没头没尾,一副心里揣着事的样子。 江予淮也没有追问,反而将视线移开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兴尽之后,时间还早。 不知道是谁提议先回酒店,另一个人也默契地点了头。 晚餐是提前的烛光晚餐,很有情调,这本是靳舟预期之中最好的求婚时机。 先是浅尝微醺,藏匿在甜点之中的求婚戒指,再然后是映衬气氛的花束和落日,中规中矩,但也算是教科书式的浪漫了。 奈何计划的第一环就出了差错。 不知道为什么,从回来之后江予淮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靳舟愣是没有找到半点合适的机会‘作案’。 微醺的气氛确实刚好,可是戒指却一直没能拿得出手,鲜花也被藏得太久,花瓣上的水珠干涸,看起来也没一开始那般娇艳欲滴了。 “舟舟?舟舟?”是江予淮在说话。 靳舟从紧张中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心虚道:“嗯?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烛火摇曳下,江予淮的目光也在微微闪烁着:“我说,我吃好了,回房间吧。” 靳舟局促地笑:“好,你先回去,我再确定一下明天的安排,马上就来。” 嘴上说着是确定明天的安排,实际上也只是给朋友们打了个场外援助的电话。 等再回房间的时候,江予淮已经换好了浴袍,正靠在外面的露台上,似乎在喝酒。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换好睡袍,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在开口说话之前,对面那人已经悠悠地抬眼看过来:“给苏赟她们打了电话?” 准备好的词忽然卡了壳,靳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好像已经有所察觉,关于求婚这件事。 靳舟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怎么知道?” 江予淮的眼神还很清明,眼尾的痣却似乎被染上了浅浅的绯色,似乎有了两三分醉意。 她摇晃着杯中的液体,语气暧昧不明,又像是随口一提:“我猜的。” 是猜出她会莫名其妙给朋友打电话,还是猜出她想要求婚? 靳舟没得出答案,她又一次被带入了江予淮的节奏,只能把戒指攥得紧了些,顾左右而言它。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诶,你看!” 江予淮没接招,只是自顾自地开口:“舟舟,再见到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靳舟没想到江予淮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眼神游移了一下,拣了句好话说:“我在想……你怎么这么好看。” 江予淮伸手点了点她的胸口,毫不留情地开口戳破:“不对,你在这里想着怎么骂我。” 这人的声音很轻,手上也没用什么力道,明明是控诉,听起来却只是让人觉得心疼。 靳舟将江予淮的手指握住,软软地捏了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江医生——” 江予淮轻轻地笑了一声,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侧着头注视着靳舟,目光比水还要温柔。 她说:“能够再次遇见你,我很感激。” 微风吹拂着,月明星稀,耳边是波浪翻涌的声音,眼前是最爱的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充盈了整个身体,靳舟的鼻尖有些酸涩,她咽了咽喉咙,认真道:“和你在一起对于我来说也是最幸福的事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 江予淮的眉眼舒展开,似乎松了口气,她直勾勾地盯着靳舟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个问题:“舟舟,你会游泳吗?” 靳舟愣了一下:“会,怎么了?” 江予淮又笑了,眼含深意:“屏住呼吸。” 靳舟有些不在状况内:“啊?” 再然后,她便被江予淮牵引着,落入了院中的泳池里。 虽然已经提前有了准备,耳压的骤然变化和温度的降低还是让靳舟有些措手不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而下一秒,江予淮的脸凑了过来。 她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靳舟感觉到氧气的瞬间涌入,可比这更让人意外的是指尖多出的那抹冰凉的触感。 江予淮为她戴上了戒指。 在模糊而梦幻的光影中,对方微微启唇。 靳舟分辨出了她的口型。 江予淮说:“嫁给我。” 【📢作者有话说】 两小只终于走到这一天了特别感触 就像自己亲眼见证了幸福发生一样 推荐大家配合BGM爱情讯息食用会感觉整个人都暖暖的 主CP现在进行时番外就先更新到这里考虑到应该并不是每个宝宝都会想看 所以关于副CP和if线的番外之后会作为福利番外放送(全订免费)更新会在老地方通知大概会间隔半个月的时间 谢谢大家一路走来的陪伴俺们新书《和禁欲御姐深入交流后》十月一号再见[爆哭][爆哭][爆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