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场很丑[六零]》 1、第1章 “砰!” “砰……砰砰……” “啊……杀人了……杀人了……” 枪声、叫喊声、奔跑的脚步声,嘈杂地响在耳边。 “咣当……”有什么被撞倒砸在了身边,谢瑶迷迷糊糊地醒来,枪火烟屑里夹着的哭喊声,刺得她一激灵睁开了眼。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从眼前匆匆晃过,然后是皮鞋、军靴,还有一旁倒下的红木雕花灯台。灯芯没灭,蜡油流在木制地板上,熊熊地燃了起来,一同烧起的还有窗帘幔帐和椅子上的靠背软垫。 “老爷,快走!” “‘大将军’,‘大将军’呢,宋管家,你有看到‘大将军’吗?” “老爷,‘大将军’被您喂了酒,这会儿应该在哪睡着呢,我先送你下去,再上来找它。” 谢瑶寻声望去,烟雾缭绕里,四五个身着长袍马褂的青年男子,簇拥着位拄杖的老者,匆匆消失在了门口。 这是哪? 谢瑶晃了晃有些晕乎的头,呼吸间除了烟火气,还有酒菜的鲜香驳杂,国营饭店吗?不对,国营饭店没有这么豪华的布置。 还有方才那些人,一身民国的装扮,难道是在排演话剧?这里是话剧舞台?谢瑶从角落里探头看了下四周,立马否定了这种猜测,先不说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适不适合排演穿插有民国故事的话剧,就目光所及,这个房间不大,桌椅就占居了大半的空间,既没有设观众席,也没有演员大幅度活动的空间,还有飘在鼻间的酒菜香,不像是道具。 火于地上的蔓延,转眼就到了身前,谢瑶没想到烧得这么快,一声惊呼叫出了嗓,“嘎——” 嘎!嘎?这粗哑的鸟叫,是她发出的吗? 谢瑶试着又叫了声:“嘎——”,嗓子被烟熏伤了?她抬手摸向喉咙,然后……惊恐于眼中一点点聚集。 她抬臂举到眼前,映入眼帘的不是她那白嫩的小手,而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翅膀。 惊骇间,满目昏眩,然而不等晕倒,屁股上便传来了焦热的疼感和羽毛被燎烧的臭味,“嘎!” 谢瑶惊跳而起,扭头一看,熊熊火焰已烧到了尾巴根。 扇着翅膀,谢瑶疯狂地拍打着身后的火,结果,火借风势,烧得越发旺了,连带地翅膀也燃了起来。 这是要活活被烧死的节奏啊,“嘎……水,水……” 也不知道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还是舞起的翅膀自带了飞行的本能,身子离地,她飞上桌面找到茶壶,一爪子踢翻,壶盖滚落在地,跌成了两半,壶里的水流出来,迅速浸湿了桌布,朝桌下沥沥哒哒地流去。 谢瑶忙推开杯盘,往水湿的桌布上一躺,滚了几滚,尾巴根和背部的火灭了,只余左翅还在继续燃着,谢瑶跳起来啄起桌布,将水湿的部分往翅膀上一缠,灭了。 “嘎,吓死我了。”谢瑶一愣,“原来我会说话啊!咳咳……” 火势飞速窜起,烟雾在屋中弥漫,谢瑶一边咳着,一边慌乱地看向门窗,木制的门窗已经纷纷扬扬地燃了起来,从哪走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留下肯定是个死。 死! 谢瑶记起来了,她刚死过一回,认真来说,应该是被一抹外来的灵魂强势地夺了身体。 灵魂被吞噬的疼痛,还有濒临死亡的绝望与冰冷……刺得谢瑶心尖一缩,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不想,不想再死一次。 她想活着,好好地活着,纵然不能夺回身体,她也要找到父母,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不能让对方取而代之,抹除她所有过往存在的痕迹。 只是要活着,却也不能占了这鸟儿的身体,不然,她与那夺她身体的人有何区别。 谢瑶试着飘出鸟体,却发现自己的灵魂与鸟身竟是百分之百地契合,离不开。谢瑶又试着去唤醒鸟儿的灵魂,识海里一片空空如野。 这…… “‘大将军’,‘大将军’……” 是刚才劝“老爷”离开的宋管家,他的声音正从走廓的另一头,慢慢朝这里靠近。 这里没有什么大将军,只有她一个不知什么的鸟。 “‘大将军’……”声音到了门口。 谢瑶现在还搞不清状况,也不清楚原身这只鸟跟宋管家是什么关系?谢瑶不愿立马就与他见面,啄起水湿的桌布,掀翻杯盘,叼着布的一角顶在身上,跳起往半开的窗户冲去。翅膀扬起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扇动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窗户,往下一看,谢瑶当下脑袋一懵,这是楼房,好像二……三,第三层,离地好高啊!而她……恐高。 惊惧之下,谢瑶舞动的双翅骤然一停,身子往下坠去,“嘎——”嘴张开的那一刻,身后着火的桌布被夜风卷起,拍在了二楼的窗户上,点燃了什么。 “‘大将军’……” “砰!” 有枪射来,谢瑶不知道这颗飞来的子弹,是冲上面宋管家去的,还是针对自己而来,忙扇动翅膀往旁边避去,子弹擦过左翅,带起了一串血珠,“……好痛……” “‘大将军’——” “砰砰……” 谢瑶鼓着一口劲,躲开一连串飞来的子弹,身子一转,朝夜色下的房屋窜去。 失了翎羽的尾巴,让谢瑶难以撑控身体的平衡,再加上被大火烧秃的两翅,造成了飞翔的困难。 谢瑶东倒西歪地撞在屋脊的石雕上,顺着瓦片滑下,“扑通”一声,掉进人家的染布缸里,呛了一口水,晕了过去。 凌晨三点多,宅子的主人起来染布,换水,一名壮汉扶着缸沿,转动着移到水沟旁,缓缓将缸放倒,把水倒出。 昏暗的灯光下,谁也没有看到,随水飘走的还有那被染料浸得乌黑一团的鸟儿。 污水流到下水道,一路冲到城外水沟里,谢瑶被水沟边伸来的一截枯枝拦住,在水中载沉载浮。 …… 天光大亮,城门洞开,住在城门边棚户区的一帮孩子,晨起出来或是觅食,或是捡柴,或是挖野菜,三三两两地呼朋唤友,结伴而行,唯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夹袄,拎着个竹篮孤单地坠在人后。 “唉,尾巴,”胖墩撞撞身旁的伙伴,瞥了一眼后面的小子,“你前几天不是说,你姑父要来接他吗,他咋还在你们家呢?” “嗨,别提了,我姑父后面又捎信来,说什么晚两天,这都晚小十天了。为这,”小名叫尾巴的男孩,拧巴着脸,烦燥地一脚踹飞脚下的土疙瘩,“我娘在家都跟我爹闹几天了。” 胖墩可知道尾巴她娘的性子,那就不是个吃亏的妇人,这么闹肯定是尾巴他姑父给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近段时间,物价飞速上涨,米面油盐都贵了几倍。棚户区家家困难,一天能混上两顿水饱就不错了,家里添张嘴,可不就成了大事,“你姑父是个大方的,等他来了,让你娘多要点银钱呗。” “问题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啊,我家昨天可就断顿了。”竹篮挎在胳膊上,尾巴紧了紧背篓的带子,双手揣在袖筒里环着饿得扁平的肚子,佝偻着身子跟个小老头似的一路疾步前行,“走快点,争取今天多捡些柴,多挖几颗野菜。” 柴多了,挑着换把粗粮,配着野菜煮锅糊糊,起码能让全家混顿水饱。 “不等你表弟?” “那小子聪明,这片地方他来两趟就记熟了,不用管,左右也丢不了。”现在家家自己都过得困难,不主动往外丢孩子就不错了,谁还捡了孩子回家养啊。 行吧,人家亲表哥都这样说了,胖墩自然没有意见,五岁大的孩子能干多少活?带着也是个累赘。 两人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正是半大小子,别看饿着肚子,做起事来麻利的很,往林子去的路上,就忙活开了,干柴捡起放进身后的背篓,野菜挖了随手丢进竹篮里。 胖墩:“尾巴,我们沿着水沟走吧?”挨着水的地方,野菜总是长得肥美些。 尾巴:“行。”很久没有下雨了,地上干得很,林子里亦不例外,寻到颗野菜,也是枯瘦枯瘦的,没有吃头不说,嚼着还塞牙,真不如臭水沟边的水灵多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2章 胖墩和尾巴沿着河沟一路前行,双眼如雷达一样搜索着两岸,遇到野菜挖了,碰到伸出林子的枯枝,哧溜几下爬上树,砍了。 停的次数多了,叫拎着竹篮的沈瓒追赶了上来。 “表哥,”他妈妈早逝,平时跟着爸爸过活,爸爸是机械厂的工程师。月前,他爸出差,要去一趟外地,问他愿不愿意上舅舅家住个半月。 他自然是愿意的,舅舅家不但有可以带他玩闹的表哥表姐,还有温柔可亲的舅妈,满足了他对兄姐和妈妈的所有设想。 只是……来了,才明白爸爸常说的人有两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尾巴拎着砍刀从树上跳下,对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弯腰将砍下的枯枝截成长短一致,塞进背篓。 沈瓒一连几天被舅妈念叨是个吃白饭的,他脸皮薄自尊心强,一早听着表哥的动静,拎着个破竹篮就跟来了。 打柴他不行,一是拎不起砍刀,二是舅舅家的背篓足有他肩膀高,背上只能拖着肩带走。他倒是有心帮表哥捡柴装篓,只是……对上表哥完全变了样的冷脸,沈瓒实在做不来讨好的事。 打过招呼,沈瓒沿着河沟寻摸了起来,野菜他认识的不多,羊蹄是其中之一,听表姐说,这种野菜长在臭水沟边,因其叶子长得像牛舌头,又叫“牛舌草”。 昨天表哥挖了些回家,吃着要比别的野菜汁水丰富,清脆爽口。 沈瓒捏着个一头尖的小棍,大大小小地寻到了几颗,他一路挖一路往前走。 “咦,好大一根枯枝!”沈瓒回头望了望尾巴和胖墩,两人正忙着砍柴,倒是不好叫人。 放下竹篮和小棍,沈瓒双手握着枯枝的一头,拽着往岸上拖。 吭哧了半天,终于在尾巴和胖墩赶来之前,将成人手臂粗的枯枝从水沟里拽了上来。 “可以啊!小家伙挺能干的,”胖墩撞了下尾巴的肩,“快去帮忙。” 枯枝大半浸在水里,另一头的枝杈上坠满了淤泥,说实话,尾巴并不想要,不好处理。放在这晒吧,等干了保准一早被人扛走了,现在带回家,先不说守门的兵大爷让不让这么臭的枝条进城,便是让,一不小心叫上面的污泥沾了身,他可没有第二件夹袄换。 “这是什么?”胖墩抬脚拨了拨枯枝上挂着的一个乌漆麻黑的东西,“我怎么看着像只鸟呢。” 鸟!尾巴眼睛一亮,肉啊!放下背篓、竹篮和砍刀,他弯腰拎起鸟儿的一只爪子,在河沟里用水冲了冲,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应该刚死不久,没有腐肉的臭味。” 他话音刚落,鸟儿嘴一张,咳出一口水来,“咳咳……” 一口水咳出来,后面呼吸就顺畅了,谢瑶无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她此刻……像是被人倒提着脚悬在空中。 “活的!”沈瓒惊奇地蹲在尾巴身前,伸手戳了戳谢瑶的头,“表哥,这是什么鸟啊?乌漆麻黑的,乌鸦吗?” 尾巴松手将她放在地上,翻了翻翅膀和烧秃的尾巴,又捏着她的头看了看,“没见过,不过看体形不是乌鸦。去,把砍刀给我拿来。” 沈瓒一愣,“表哥你要杀了它?” “嗯,”尾巴点头,“它身上的羽毛被火烧过,应该是哪个小子捉了放在火上烤,烤了一半,叫它给逃了。”这不奇怪,饿得狠了,别说不拔毛就烧来吃,便是生啃也是有的。 对上谢瑶惊骇的目光,尾巴莞尔:“这鸟看着是个聪明的,免得等会儿叫它再逃了,还是一刀杀了安全。放心,回家煮了,分你一只鸟腿吃。” “哎,”胖墩一掌拍在尾巴肩上,“见着有份啊。再说,还是我发现的呢。” 尾巴:“分你三分之一。” 胖墩一乐:“够意思。” 杀鸟如杀鸡,尾巴先放下砍刀,拎着谢瑶的头,将她脖子上的毛拔了拔。 胖墩已卷了大片的野菜叶子,只等尾巴一刀划下,接了鸟血来喝。 又惊又惧,谢瑶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多舛,先是被人夺了身体,接着又成了一只鸟,火烧房摔水淹的,现在……还要被人杀了吃肉,“嘎——别杀我,嘎我的肉不好吃,嘎嘎别杀我……” 谢瑶一边拼了命地挣扎,一边扯着喉咙大喊大叫。 猝不及防,尾巴惊得手一松,谢瑶掉在了地上。 顾不得头昏脑涨外带一身伤痛,谢瑶一骨碌爬起来,扇着翅膀就往林子里冲。 结果晕头转向的一头扎进了沈瓒的怀里。 “救命啊!救命——”在水里泡了一夜,又冷又虚,谢瑶浑身没有多少劲,被沈瓒揽着,她知道自己就算从眼前的小孩手里逃出,也跑不远。心思急转,她反身抱住沈瓒的脖子,可怜惜惜地哀求道,“救我,求求你——救我。” 沈瓒一愣,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他竟看懂了她眼里的悲与哀,还有对生命的极致渴望。 “表哥,”沈瓒护着谢瑶往后一退,踉跄着坐在了地上,“你看它会说话,应该是只八哥,这种鸟儿在东城区一只要卖五个大洋……” “五个大洋!”胖墩惊呼。 “不止,”沈瓒抱着谢瑶的手臂紧了紧,“听我爸说,上月他们经理买了一只,会说‘你好,早安,再见’等一些简单的句子,就要了七个大洋。这只,你们刚才也听了,说话都不带打壳的,肯定更值钱。只是……” 尾巴呼吸一窒,急道:“只是什么?” “只是它的羽毛被火烧了,现在的模样有些丑,怕是不好卖。表哥,”沈瓒商量道,“我们带回家养养,等它羽毛长出来了再卖,到时一定能卖个高价。” 胖墩和尾巴面面相觑,原以为洗洗就能立马卖了,得了钱买成粗粮,熬过这个春季。现在……还要等,看这鸟儿身上烧没的程度,等羽毛全部长齐没个三俩月,那是别想了。 心里的惊喜褪去,两人不觉心下一凉,他们两家的情况差不多,再没有进项,接下来就要饿肚子了。 半大小子,最怕什么,冷暖倒还能对付过去,就怕吃不饱,那种扒肝挠肺的饥饿感能把人逼疯。 “要不……”胖墩琢磨道,“下午我们拿去城东,叫卖下试试?四五个大洋不指望,能有两个就不错了。” 尾巴一咬牙,“中。” 沈瓒抿了抿唇,倒底没再说什么,只安抚地顺了顺谢瑶的背,带着她到水边,帮她洗去身上的泥和伤处冒出的血水。 谢瑶盯着水中的倒影,心里惊涛骇浪地翻滚着,八哥长这样的吗?她记得书中说,八哥通体乌黑,唔……她现在确实是通体乌黑,可她分明记得昨天自己刚醒来那会儿,身上的羽毛是彩色的。 谢瑶凝眉沉思,昨天一切来得都是那么地猝不及防,她惊慌失措之下光顾逃命了,来不及细想,现在回忆起来,她怎么觉得,她翅膀的颜色是那么的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瑶思索间,沈瓒帮她洗好,并掏出帕子擦去了她身上的水滴。 “表哥,它身上的温度好烫啊,会不会生病了?”先前浸在水里还不觉得,这会儿摸着,温度高得烫手。 尾巴捏着谢瑶的喙,拨了拨她头上湿哒哒的细碎绒毛,“恹恹的,是不太精神。” 松开手,尾巴把砍刀往背篓里一塞,背上,拎起竹篮,“走,回去,抓紧时间把它卖了。”免得砸在手里,只能杀了吃肉。 不是不馋肉,只是他们更需要填饱肚子的粗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3章 尾巴背好竹篓,拎起半篮子野菜,招呼沈瓒带着鸟儿跟上。 怕谢瑶路上跑了或是叫了,胖墩扯了几根莆草将谢瑶的翅膀连带着尖尖的喙一起捆了个结实。 “我拿着吧?”沈瓒太小,胖墩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到手的鸟儿飞了,希望落空。 沈瓒没说话,清冷冷的眸子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伸手取过捆绑好的谢瑶,解开夹袄的扣子,用干草裹着揣进了怀里。 胖墩默默地吞了口吐沫,讪笑道:“呵呵,你抱着也挺好。”说实话,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挺怵这孩子的,别看才五岁,板着脸的模样,像极了尾巴他姑父那个文化人。 走进城门,往右一拐,顺着城墙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石道,视野猛然一扩,由木板或是土坯做的承重,盖以油毡、稻草、石棉瓦的简易房,杂乱无章地耸立在眼前,脚下铺就的青石褪去,坑洼的泥土地朝前一路弯曲延伸,污水横流,异味扑面而来。 三人越过一栋栋由树枝扎就的篱笆小院,踩着两根横木跃过一条小河沟,胖墩与两人分开,相约等会儿在这儿汇合。 尾巴步伐加快,很快就将沈瓒甩在了后面。 沈瓒远远地望着表哥推开篱笆进院,解开夹袄的扣子,掏出谢瑶,扯去她喙上的莆草。 怜惜地抚了抚谢瑶的头:“我放你离开吧?” 谢瑶头痛欲裂,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睁眼都费劲,她心下清楚,跟着小孩她尚还能有一线生机,离开,那她离死也不远了。 张嘴叨住他的衣袖,谢瑶摇了摇头。 “不走啊?”沈瓒秀气的眉头拧起,小嘴紧紧地抿了抿,“那行吧,等会儿到了东区,我尽量帮你选个好点的主人。” 不是不想将它留下,而是小小的沈瓒清楚地知道,自己违抗不了表哥和胖墩。另一方面,那便是小鸟病着,他没钱给它找医生看病。 尾巴放下背篓、竹篮,还不见沈瓒进来,不由得心下一突,他表弟他知道,小姑去后,姑父亲自带着教养,脑袋瓜子聪明着呢。没看过来半月不到,便将他们家的人摸得透透的,枉他娘还自以为小孩儿好拿捏,叫几声穷,哄两句,人家就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掏出来给了家里,就是几身好衣服也拿去典当换了吃用,其实……尾巴想着冷嗤一声,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心眼多着呢,最起码身上的小金锁、姑父那些同事好友的电话地址就藏着哩。 怕小家伙使坏,尾巴大步走到门口,看到被他从怀里掏出的鸟儿,双眼陡然一缩,“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进来。” 沈瓒撩起眼睑看了表哥一眼,一手抱起谢瑶,一手拎起竹篮在尾巴的注视下走进小院。 说是小院,那是真的小,一背篓木柴摊晒下来,就占了院子的一半空间,另一半牵了根麻绳,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 土坯垒起的两间屋子,一间住了他舅和舅妈,另一间用个草帘子隔开,一边睡着十五岁的表姐,一边住着他和表哥。 依着房子的山墙用木板油毡搭了个小小的厨房,沈瓒进院,他表姐苗妮正端了野菜糊糊往门口支起的桌子上摆,他舅是个挑担客,这会儿应该在码头忙活,舅妈和表姐平常便接了衣服回来洗补。 “小瓒回来了,”李凤丫收起针线,双眼扫过他怀里抱着的鸟儿,目露惊喜道,“抓了只乌鸦吗?给舅妈吧,等会儿舅妈出去给人送衣服,顺便将它拿到粮店换把麦麸,回来给你煮粥喝。” “舅妈,”沈瓒抱着谢瑶往后一连退了两步,避开了李凤丫的手,面对她敛起的笑脸,解释道,“它不是乌鸦,是只会说话的八哥,老值钱了,用过饭,我和表哥准备拿着它去东城区卖了,得了银钱给家里买上粗粮。” “八哥?很值钱?” “嗯。”沈瓒点头。 “拿来我看看。” 沈瓒安抚地摸了摸谢瑶的头,将她递了过去,“舅妈,你放的有治发热的草药吗?它生病了,这样拿去卖,怕是要减价。” 李凤丫解开谢瑶身上捆的莆草,拎着她的翅膀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体温,狐疑地看向尾巴,确认道:“真是八哥?” “说话很利索。”至于是不是,他也不知道。 李凤丫心里估量了下,把手里的谢瑶往沈瓒往里一丢,“等着。”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受了凉,切片老姜,熬碗姜水那是预防,真病了火罐一拔,盖上被子捂上一身汗,熬着熬着也就好了。 取了块老姜,李凤丫又寻了颗儿子前天在野外挖回来的野葱,葱须和着姜片,添上半碗水,就着灶里的余热丢了把干草,“行了,先吃饭,吃完饭也就熬好了。” 野菜糊糊吞到嘴里又苦又涩,最开始吃着还难以下肚,习惯了也就好了。沈瓒一气喝了半碗,剩下的一半凑到谢瑶嘴边,轻声哄道:“吃点东西,病才好得快。” 李凤丫张了张嘴,索性别开了头,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吃的是那小子嘴里省出来的,八哥的价钱卖得高了,还是自家得利。 谢瑶双眼微微张了张,又缓缓闭上了,浑身难受得要命,她实在没什么力气爬起来吃东西。 沈瓒想了想,掰开她的嘴,一点一点往里灌,灌了一半,谢瑶缓过一口气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喝了吗?”沈瓒松开手。 谢瑶没说话,头往碗里伸了伸,沈瓒忙将碗倾斜,让糊糊流到她嘴边。 半碗糊糊喝完,沈瓒将谢瑶重新揣在夹袄里,舀起缸里的清水,冲了冲碗筷,把洗好的碗筷放进几片木板订起的碗厨里。擦了擦手,沈瓒坐在灶前的小凳上掏出谢瑶,就着灶里的余温帮她烤起了还微湿的羽毛。 等羽毛烤干,锅里的姜汤也能喝了。 不等沈瓒端了姜汤来喂,谢瑶便挣扎着跳下地来,迈着两只小脚踉跄着往外冲,她想上厕所,肚子憋不住了。 “去哪?”沈瓒伸手抄起她,猜测道,“不喜欢喝姜汤?” “不……不……”谢瑶扇着翅膀拍了拍他的手臂,“要上……上厕所,快点……”她要哭了,真的憋不住了。 “噗”一泡姜黄的液体喷在沈瓒前襟上。 沈瓒:“……” 谢瑶捂了捂脸,“对不起。” 沈瓒眉锋拧起,将她放下,脱了夹袄放在小凳上,端了姜汤给她,“喝了。” 谢瑶移开翅膀,羞愧得不敢抬头,虽然眼前这位还是个小萝卜头,可她还是好羞/耻啊,当面……那啥,太丢脸了,“对不起。” 头一伸,谢瑶将自己埋在了汤水里,半碗姜汤喝完,她身上隐隐冒出一层汗意。 “小瓒,”苗妮端着碗筷进来,见沈瓒一身单衣,担心道:“怎么把夹袄脱了?快穿上,别冻病了。病了,家里可没钱给你看病。” “好,”放下碗,沈瓒拿了干草揩去夹袄上的黄粑粑,然后捏了戳草木灰,抱着夹袄到外面打了点水,揪着那片布料洗了洗。 洗净,捡了舅妈补衣服剪下的碎布条,蘸去夹袄上面的水份,就着灶里的余温烤了烤。 “走了。”尾巴背起竹篓,在外面催道。 匆忙穿上夹袄,沈瓒抱起地上的谢瑶,疾跑出来,坠在尾巴身后朝外走去。 两人在河沟边与胖墩汇合。 “怎么还把你表弟带来了?”胖墩道,“他腿短,等他走到东城区,一上午就过去了。” “他多少知道些行情。” 胖墩一噎,忆起先前在城外的臭水沟,小家伙说起八哥的价钱那是头头是道,“那我们轮流背着他走吧?快点。” 尾巴:“行。” 胖墩把背上的竹篓取下交给尾巴,自己往沈瓒面前一蹲,“上来。” 沈瓒抿了抿唇,倔强道:“我能走。” “嗤,”胖墩冷笑道,“是,你能走。等你走到城东,也下午了。” 沈瓒白净的脸蛋一红,一手环着谢瑶,一手揽着胖墩的脖子,默默地伏在了他背上。 一行人很快穿过棚户区往城内走去。谢瑶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越是吃惊,长衫、旗袍、黄包车、执枪而行的国军,还有墙上贴的抗/日宣言、物价上涨通知,这……是哪啊?什么年代? 越往里走,执枪而行的国军越多,隐隐好像在说哪哪戒严了,在搜捕什么□□。 突然,两名男子迎面行来,拿了什么贴在墙上。 胖墩、尾巴倒底是少年心性,不由凑了过去。 谢瑶抬起头,跟着朝墙上看去。 竖版,繁体,从右往左念,只见上面写着:寻物启事 左会长的金刚鹦鹉‘大将军’,于昨日宴宾楼走失,有知情者,单凡能提供线索,赏大洋一百,若能亲送至府上,赏大洋两百。然后是左会长的签名及盖在名字上的鲜红大印,最后是日期,民国三十三年三月十四日。 谢瑶脑袋一懵,民国三十三年,换算一下,不就是1944年吗? 她……她从1968年的冬日,来到了1944年的初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4章 寻物启事贴完,似怕民众认不出金刚鹦鹉的模样,男子又取了张画贴在了墙上,那熟悉的翅膀,看得谢瑶一怔。 “大将军”是她吗? “啧,”有人牙疼道,“一只鹦鹉竟开价到了两百大洋!” “嗤,你懂什么?那鹦鹉可了不得,听说不但为左会长挡过枪/子,还帮左会长抓过毛贼,寻过失物,聪明得很,别说什么两百大洋,真要有人给左会长送去,便是五百大洋也是讨得。” “怪不得呢!”有人恍然。 “可不,”那人低语道,“知道朱先生吗,咱们川大文学系的教授。” “朱凯之,那个因为通/共被抓的文学泰斗?” “对,就是他。”那人一拍大腿,惋惜道,“我听说,朱先生拒/捕,逃跑间正好遇到左会长的鹦鹉……” “啊!” 谢瑶:“……” 朱凯之、金刚鹦鹉,她知道为何在看到这副画像之前,就觉得自己翅膀的颜色眼熟了。 爸爸手里有一副画,朱凯之,朱爷爷赠的,画的是只展翅飞翔的金刚鹦鹉。 她曾不止一次地见到爸爸待在书房里,看着画卷上的鹦鹉发呆。 记得有一次,她好奇问之,爸爸抚着她的头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道:“解放前,你朱爷爷有一次被抓,就是因为她。” “那朱爷爷很恨它喽?” 爸爸轻轻摇了摇头,意味不明道:“不,你朱爷爷爱她若宝。” 谢瑶懂,大人总是把面皮看得极重,明明心里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便是恨,朱爷爷那么一个受人尊敬的文学家,又怎么好述诸于口,何况对应的还是只扁毛畜/生。 而她……如今……好像就是那只扁毛畜/生。 “唉,”胖墩一边背着沈瓒往东城走,一边对尾巴感叹道,“我们捡到的要是那只金刚鹦鹉该多好,送去左会长府上,人家一出手就是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啊,能买多少米面肉食。 尾巴扫了眼沈瓒抱着的乌漆鸟儿,再想想画上金刚鹦鹉那绚丽的羽毛,“白日做梦呢。” 谢瑶下意识地往沈瓒怀里缩了缩,她就算是那只金刚鹦鹉,也不想被送回到什么左会长身边,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找到爸爸。 记得爸爸的腿,伤在44年的六月,因为缺医少药,导致他的小腿不得不截肢,随之离开心爱的部队,转调到聊城的纺织厂当了名车间主任,建国后升任厂长。 儿时,她曾无数次地见爸爸拿出,他那把珍藏的三八盖,于手中来回摩挲。她知道相较于纺织厂厂长的职位,他更想回到部队,与战友并肩而行,保国卫家,洒尽一腔热血。 …… “先生,我这有画眉,您要吗?只需两个大洋。” “太太,正宗的波斯猫,五个大洋。” “赵公子,您瞅瞅,刚从野外捕获的野生八哥,叫声轻脆,悦耳动听,买回家略加调叫,便成绩斐然。” 三人行走在东城区的花鸟市场,听到有人叫卖八哥,忙朝店门口凑了过去,准备打听一下价格。 小二一眼扫过三人破烂的衣着、瘦黄的双颊,驱赶道:“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一边去。” 胖墩和尾巴胆怯地背着竹篓退到了门外,沈瓒抚了抚谢瑶的头,“小哥,你看我这只鸟儿能卖多少钱?” 店小二搭眼一扫,乌漆麻黑的一个秃毛鸟儿,立马嫌弃道:“去去……哪抓的野鸟,也敢跑来这儿叫卖,赶紧走。” 说着便上手推了一把。 沈瓒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谢瑶看得气道:“你怎么推人啊?没看他还是个孩子吗?” 声音粗哑,却吐字清晰,吸引了看八哥的赵公子。 放下八哥,抛下跟他介绍的掌柜,一身银灰色西装的赵公子,几步到了沈瓒身旁,弯腰凑近谢瑶打量道:“你这是什么鸟?” 沈瓒:“八哥。” “八哥?”赵公子凝眉,看了看里面架子上的八哥,又瞅了瞅被沈瓒紧紧抱着的谢瑶,“不像。声音不像,喙不像,爪子也比八哥的爪子锋利得多。” 沈瓒:“它生病了,又被火烧了。”所以有些改变,纯属正常。 掌柜跟过来,伸手小心地捏起谢瑶的喙,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爪子,“是鹦鹉。” “鹦鹉?”赵公子嘴角抽了抽,看着谢瑶怜悯道,“真可怜啊,这么狼狈。”与左会长养的那只金刚鹦鹉相比,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卖吗?”赵公子单手拄膝,变腰伸指戳了戳谢瑶被拔了毛的脖子,目光扫过她尖利的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抹噬血的冷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谢瑶吓得脖子一缩,回身张开双翅抱住沈瓒的脖子,浑身勯抖地打起了摆子。 沈瓒抚着谢瑶的背,后退了两步,“不卖。” 门口的胖墩、尾巴一听,急了,异口同声道:“卖。” 两人不顾小二的阻拦,几步冲到店里,尾巴直接叫道:“先生,卖的。我表弟说了不算,您开个价吧?” “鹦鹉都这么聪明吗?”赵公子没理两人,玩味地抬手去戳谢瑶,真敏感啊!他不过稍露了点杀意,它就吓成这样,这么看来倒是与左会长养的那只“大将军”不同,“大将军”惯会恃强凌弱、狗仗人势。 沈瓒抱着谢瑶下意识地一躲,赵公子的手指便戳在了谢瑶肥嘟嘟的屁/股上, “啊!”谢瑶惊恐大叫,“流/氓——有人耍流/氓,抓流/氓啊!” 赵公子:“……” “咳,”他往后一退,站到了掌柜身后,对上外面围拢来的人群,还悄悄地指了指掌柜。 掌柜无声地叹了口气,“赵公子还是这么顽皮。” “各位,”掌柜走到门前,冲站在门口的街坊客人拱了拱手,解释道:“无事,店里的鹦鹉开嗓呢。” “常掌柜,”有人讽刺道,“你家鹦鹉嗓门可以啊,除了有些粗哑,跟个姑娘有何区别。” 常掌柜示意沈瓒抱了鹦鹉过来,给大伙儿看看。 “这是你说的,那只开嗓的鹦鹉?”原有几分交情的人也不信了,“老常,没有你这么胡弄人的,便是滥竽充数,你也好歹找个像样的,这分明就是只乌鸦嘛。” “是啊,我月前还见左会长身边的宋管家,带着‘大将军’在咱这街上溜哒,那毛色、那身姿……同是鹦鹉何至于就差了这么多。” “对对,那次我也看到了,听说‘大将军’的嗅觉天赋异禀,经过训练能凭着气味抓人,那天宋管家可不就靠着它,抓了两名毛贼。” 常掌柜对上一众嬉戏的眼神,知道再不解释清楚,一个“臭流/氓”就要背在身上了,忙愉愉地塞了把纸票给沈瓒,示意他让谢瑶叫两声,好洗去他身上的污名。 沈瓒瞅了眼手里的纸票,又看了看常掌柜,小声嘟囔道:“我不要钱,我想养它,掌柜帮我跟我表哥说说,让他同意。另外,鹦鹉生病了,掌柜的能给两片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5章 “呵呵……”赵公子听着这么大点的孩子,跟常掌柜这个老油条讨价还价,笑道,“现在的孩子都成精了吗?” 说着他伸出手,再次向谢瑶戳来,“主人精明,鸟儿也养得聪明,可以啊!” 谢瑶身子一缩,张口就要喝骂,沈瓒忙一把捏住她的嘴,“嘘!别叫,叫了就不能跟我回家了。” 常掌柜一愣,赞道:“好聪明的娃,几岁了?” “五岁。”沈瓒松开手,抱着谢瑶身子一侧,避开赵公子的手,“掌柜伯伯,我表哥看重钱,您就说让我们带回家养好伤,您出高价买它就行了。” “哈哈……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等它养好了,你表哥抱了它来卖,到时你又当如何?” “那时我爸就回来接我了,我让我爸出钱买下它。” “哦。”常掌柜笑道,“和着你小脑袋瓜子都打算好了。” “行吗?”沈瓒目带希冀,谢瑶眨巴着豆大的双眼,满是期待。 常掌柜:“成交。” “掌柜大哥好!”谢瑶当即亮嗓。 她一出声,外面对常掌柜“流/氓”的讨伐就停下了,转而纷纷打量起她来。 “这么乌漆的一团,还真是鹦鹉啊?” “老常,这不是你店里的鹦鹉吧?可是孩子抱来卖的?” 常掌柜拱拱手,但笑不语,请了赵公子、沈瓒和尾巴、胖墩往里走。 让小二端茶上点心,他接过谢瑶,先给她量了量体温,又示意她张开嘴,看了看咽喉,顺便检查了下身上的烧伤情况,“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吃两片退烧药,睡上一觉,身上的热就退了。至于烧伤嘛,等会儿我给你拿管药膏,回去每天睡前抹上一回,有个小半月也就好了。” “老板,”尾巴急道,“我们是来卖鸟的,不是来给它看病哩。” 常掌柜摆摆手,“我跟你表弟谈好了,先付一个大洋定金,等你们把它养好送来,再付另四个大洋。” 给谢瑶喂下颗退烧药,常掌柜一边吩咐小二打来温水,一边在工作台上捕了层布,放了谢瑶上去,取来剪刀,帮她修去烧焦的羽毛。 修下的羽毛露出一两点艳丽的色彩,赵公子捡起一根转着打量,“这鹦鹉,不是你们养的,在哪捡的?”这点不难猜,两个大的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小的教养不错,家庭条件想来要比另两个好些,但这么聪明的鹦鹉,在川城没点家势,或是真正的爱鸟人,教养不出这么机灵的性子。 尾巴拘谨地搓了搓手,“在城外的臭水沟里捡的。” “城外——臭水沟?”赵公子一时没想起,哪个城门外有什么臭水沟。 “南城,”沈瓒道,“出了城门往东走上三里地有一个小树林,林子中间横穿着个小水沟。因为与城里的下水道相通,所以又叫臭水沟。” “与城里的下水道相通!”赵公子脑中似有什么闪过,只是太快,没能抓住。 谢瑶见此,微不可见到轻吁了口气,转头对上常掌柜打量的目光,下意识地扯开了嘴,想讨好地笑一个。 “饿了?”常掌柜拉开抽屉,抓了把松籽给她,“吃吧。” 还别说,她真的饿了,谢瑶猜测,平常她的食量应该不小,毕竟早上的粥对一只鸟来说,还真不少,“谢谢。” 谢瑶抬爪将松籽一分为二,另一半往沈瓒面前推了推,“吃。”小家伙的一碗粥分给了自己一半,早上他肯定没吃饱。 常掌柜双眼闪了闪,带了笑。 沈瓒捏着吃了几颗,剩下的收起来装在了兜里。 谢瑶好奇地歪了歪头,“不饿吗?” 沈瓒抚了抚她的头,“留着下午给你当零嘴吃。” 常掌柜一笑,端起桌上的点心,递给沈瓒,“吃吧,别客气。” 说罢,又转头招呼尾巴、胖墩,“你们俩也用。” 见沈瓒不动,谢瑶抬爪推着盘子,往他手边送了送,“吃。”至于欠掌柜的,等她找到爸爸,让爸爸帮她还呗,反正他这一生就自己这么一个闺女,不对自己好,还能对……那个西贝货……想到被占的身体,谢瑶心里突的一下蹿起了一把火来,都是她平时太挑食了,这不吃那不吃,被“人”抢夺身体时,连个招架之力都没有。 “哒哒哒”带着对自己的怒火,谢瑶一气儿将桌上的松籽儿啄食个精光,末了又抓了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咳……”噎着了。 “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常掌柜笑着取了杯温水,喂到她嘴边,“慢点。” “以前不知道,早上喂了半碗野菜糊糊。”沈瓒帮着顺了顺她的胸脯。 这时小二端了温水过来,常掌柜放下杯子抱起她,轻声安抚着将她放到盆里,羽毛打湿,他取了块肥皂在手里搓了几下,搓出的泡泡打在她身上,轻轻一揉,有染料从身上褪去,黑色里露出她黄一块、红一块、蓝一块的驳杂羽毛。 谢瑶没出事前,18岁读高三,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了,被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按着洗澡,虽然知道是没办法的事,可还是叫着躲了又躲。 “掌柜伯伯,”沈瓒挽起袖子,“你教我怎么做,我来给它洗吧。” 常掌柜被谢瑶挣扎得没脾气,“行,你来试试。”说着让开位置,指点着沈瓒避开谢瑶身上的伤口,给她洗了起来。 谢瑶心里松了口气,乖巧地不吭声了,甚至还极是配合地张开了翅膀,抬起了脚。 “呵,”常掌柜好笑地点了点谢瑶的头,“我咋惹你讨厌了?这么不受你待见。” “唔……”谢瑶翅膀一扬遮了脸。 赵公子看得有趣,猜测道:“不会是害羞了吧?” 常掌柜摇了摇头,“洗个澡,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连换了三盆水,谢瑶才被沈瓒从盆里抱出来。 常掌柜递来块干棉布,沈瓒接过帮她轻轻擦去身上水份,抹上烫伤膏。 将一块大洋递给尾巴。药膏、药片,连带着一包松子交给沈瓒,常掌柜小声叮嘱道:“若是准备卖了,就把它带过来。”眼前的鹦鹉实在聪明的可爱,短暂的相处,看得常掌柜十分心动。 沈瓒将东西装进兜里,抱着谢瑶躬身给常掌柜行了一礼,“谢谢掌柜伯伯。” “谢谢大哥。”谢瑶举着两翅冲他似模似样地抱了抱拳。 常掌柜摸摸谢瑶的头,“不谢。小家伙有名字吗?” “有哒,”谢瑶道,“瑶瑶,我叫瑶瑶。” “瑶瑶,玉字旁的吗?” 见鸟儿点头,常掌柜抽了抽嘴角,“若我没记错,你是只公鹦鹉吧?”取这么女性化的名字,不怕叫得多了,鸟儿移了性情。 谢瑶:“……” “哈哈……”赵公子乐得抱着肚子,歪在了常掌柜的肩上,“这鸟……的表情……哈哈……太逗了。”一副雷劈的模样,认真的吗? “瑶瑶,”沈瓒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我觉得挺好听的。”没听他表哥还叫“尾巴”吗。 出了东城区,胖墩和尾巴商量着去哪买粗粮。 尾巴:“我觉得效区的粮价要便宜些。” 胖墩:“效区是便宜,可不好买啊。”三月,青黄不节的,村民们自家都不够吃,更别说卖粮了。 对这些沈瓒不懂,不过,他想回家看看,抱着谢瑶,他的脚步渐渐就慢了下来。 两人走出老大一截,回头一看,人呢?对视一眼,胖墩、尾巴忙又找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走不动了不会说吗?”尾巴气道,“丢了什么办?你爸回来,我们上哪给他交人去。” “表哥,我想回家看看,说不定我爸已经回来了,只是工作忙,没时间去接我。” 尾巴一噎,随之双眼一亮,看向胖墩。 “行吧,我陪你们走一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6章 机械厂在城北,与尾巴他们所住的棚户区横跨了一个城市,若是单单从城南过去太远了,可他们现在不是在城东吗,这么绕过去,心里上便觉得距离缩小了一半不止。 谢瑶爬在沈瓒怀里,头枕在他肩上,转动着小脑袋,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从没来过川城,有关这座城市的故事,全部来源于爸爸和朱凯之爷爷。 胖墩和尾巴一替一歇地背着沈瓒,终于在下午三点多,到了机械厂的家属院。 沈瓒家住在二楼,现在是上班时间,家属院没什么人,三人一鸟上了楼,直奔203。 胖墩敲了敲朱红的实木门,半晌无人应答,心头一凉:“没人。” 尾巴问沈瓒:“有钥匙吗?”走了半天,又累又饿,怎么也得进屋寻摸点吃喝,顺便歇歇脚。 沈瓒摇了摇头,“等下,我上楼问问阿婆,看她可有见我爸回来。” “一起吧。”尾巴说着提起竹篓,背在身上。 沈瓒抱着谢瑶在前面领路,到了三楼,敲响了一户人家,“阿婆,阿婆,您在家吗?” “谁啊,”里面应着开了门,“哎哟,小瓒啊,你不是去你舅舅家了吗,怎么回来了?快进来,这两位是?” “阿婆,这是我表哥尾巴,那是他朋友胖墩。” 王阿婆:这名字……认真的吗? 两人迎着王阿婆惊讶的视线,瞬间羞红了脸,往常尾巴胖墩地叫着没觉得有什么,可今儿被表弟在人前这么一介绍,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名字上不得抬面。 “哦,小瓒的表哥和朋友啊,快进来。”王阿婆伸手来拉沈瓒,看到谢瑶不觉一愣,“哎哟,小瓒还捉了只鸟啊?” “是只鹦鹉,”沈瓒摸了摸谢瑶的头,“叫阿婆。” “阿婆好。” “唉唉,好、好,真聪明。”阿婆将几人让进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小瓒回来找你爸吗?你爸还没回来,听厂里说,还得几天。” 沈瓒失望道:“有具体说哪天回来吗?” “这倒没有。”放下水壶,阿婆往厨房走,“还没吃饭吧,阿婆给你们热几个饭团。” “阿婆不用了,”沈瓒忙抱起谢瑶去拦,“我们刚才吃了点心,暂时不饿。” 他话音刚落,不大的客厅里便响起了胖墩和尾巴肚子的咕噜声。 “呵呵,”王阿婆轻笑,“等着。” 沈瓒抿了抿唇,倒底不好再说什么。 炉子打开,王阿婆用热水泡了把干菜,干菜泡好切碎,拌上猪油,又撒了点盐,和着中午剩下的二米饭捏成一个个小小的饭团,馏在篦子上。 怕不够吃,等饭团热好,王阿婆抓了把杂粮面在碗里,然后添上水,搅成糊倒进烧开的热水里,糊糊滚开,点上葱花油盐。 一人一大碗糊糊,两个小小的饭团。 胖墩和尾巴捧着碗,呼噜呼噜吃得香甜,沈瓒将饭团掰开,捡那没沾油盐的米粒喂给谢瑶,剩下的自己吃了。 一人一鸟,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紧不慢,王阿婆看得可乐,“小瓒,要不今天别走了,留在阿婆这儿可好?” 以前,沈工忙起来顾不上孩子,多是托到了她这里。沈工是个大方的,她自然也就照顾得尽心尽力,时间久了,这感情也就处出来了,小家伙早就被她看作了半个孙子,这陡然被沈工送到舅家,说来她还真不习惯。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小家伙在他舅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不说小脸瘦了一圈吧,就是身上的衣服也不对。 沈工工资高,不喝酒不吸烟不玩牌,便是偶尔接济些亲戚朋友的,父子俩的生活水平也在那儿放着呢,低不到哪里去。 这身衣服倒像是……王阿婆扫过狼吞虎咽的尾巴,猜测道,多半是他表哥的旧衣。 唉,小瓒走时,包袱还是她帮忙打理的,里面两件呢子外套,两身九成新的夹袄,还有小皮鞋、背带裤,想来都被他舅妈搜刮了吧。 那妇人她见过,逢年过节,惯会跑来打秋风,沈工不计较这些,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不用,”沈瓒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等我爸回来,您帮我给他捎个信,让他来我舅家接我。” “行。”王阿婆收拾了碗筷,走前一人给抓了几块硬糖,“路上小心点啊,靠边走,避着些车。” 沈瓒连连点头,“嗯,阿婆再见。” “阿婆再见!”谢瑶举起翅膀摇了摇。 “唉,哈哈……小鹦鹉再见。” 走出家属院,时间不早了,胖墩、尾巴背着沈瓒一路急行,渐渐地两个少年便露出了疲态。 沈瓒知趣地抱着谢瑶下来,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 谢瑶听着小家伙呼哧呼哧地急喘,便想给他减轻点负担,从他怀里飞出,翅膀一收落在了尾巴头上。 尾巴:“……” “哈哈……”胖墩乐道,“尾巴,你头上戴了顶帽子,还是有颜色的。” 尾巴一把抓住谢瑶,将她从头上扯下来,反手从竹篓里取了根捆柴的草绳,三两下将她捆了个结实,随之丢进了竹篓。 谢瑶被摔得浑身一痛,惊叫了起来,“小瓒救我,小瓒——” 一辆福特从几人身旁经过,闭目养神的左会长霍然一惊,“停车!” “老爷,”宋管家不解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大将军’的叫声。”车子刚一靠边,不等停稳,左会长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大步走了出来。他一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一边叫道:“‘大将军’,‘大将军’你在哪啊?‘大将军’——” 谢瑶吓得脖子一缩,待在竹篓里不敢吭声了。 尾巴、胖墩、沈瓒被人挤着站在了路边。 宋管家连同后面轿车上的护卫,齐齐下车执枪将他护在中间。 “老爷,”宋管家一边戒备,一边劝道,“您先上车,我带人来找。” 左会长伸手将他推开,双目如电地一寸寸扫过四周。 “老爷!”宋管家知道昨天‘大将军’遗失,左会长心里把他怪上了。说实话他也着急,‘大将军’左会长养了几年,他也跟着照顾了几年,哪能说没有一点感情呢,“现在是非常时期,您先上车……老爷,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谁还顾得上找它?错过失踪的黄金期,那就更不好找了。” “老爷,”旁边的护卫员跟着劝道,“‘大将军’聪明着呢,城里它熟,昨夜那是天黑不好辨认方向,说不定现在它已经回家了。” “是啊,老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7章 左会长被宋管家和护卫劝上车,跟在福特后面的轿车留下一辆,其它坠在福特车后驶离了这条街。 “宋管家,”留下的六名护卫并排站在宋管家面前,“您请吩咐。” “嗯,”宋管家看着八人点点头,“你们4人去附近店面酒楼搜寻,你们2个随我在街上寻找,今天我们务必要找到‘大将军’。” “是!” 六人迅速分成两队,再有两队分成三队,于两街及街道两旁的店铺查找了起来。 谢瑶缩着头往草绳下面装粮食的口袋里钻了钻,不敢吭声。 很快有护卫搜了过来,“竹篓里装了什么,倒出来。” 尾巴面对腰带配枪的护卫,吓得面皮一紧,抖着手取下身后的竹篓,倒提着往地上一扣,谢瑶半秃的身体从粮袋里滚了出来。 呼吸一窒,谢瑶浑身都僵直了。 护卫扯着她尾巴上的秃毛提溜到面前,打量道:“这是什么鸟?羽毛怎么这么驳杂,还秃得一块一块的?” 尾巴:“鹦……鹦鹉。” 宋管家耳尖一动,大步走来,“给我看看。” “宋管家,”一名黑脸的护卫伏在酒楼的窗台上,朝下叫道,“这里有只鹦鹉,您来确认一下。” 宋管家闻言立马脚步一转,疾步进了酒楼。 护卫丢开谢瑶,连忙跟上。 “啪!”谢瑶被摔在地上,猝不及防惨叫出声:“嘎——好痛!” 宋管家脚步一顿,这声音…… “宋管家,”身后的护卫疑惑道,“怎么了?” 宋管家回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地上的谢瑶身上,凝了凝眉,真丑!‘大将军’别看是只公鸟,最是爱美。 “无事。”说着,宋管家抬脚进了酒楼。 沈瓒从人群里钻过来,一把抄起谢瑶,揣进了怀里,“表哥、胖墩,你们看,那里有家粮店,我们过去问问?” “哦,”尾巴一愣,回过神来,“……让走吗?” “你看周围的人,不都动了?”沈瓒指了指远远坠在宋管家身后看热闹的人群。 “尾巴,”胖墩一把扯住尾巴的衣袖,“我腿软。” “出息!”尾巴喝骂了一声,抖着手将草绳粮袋胡乱地塞进两人的竹篓,背一个提一个,另一手架起胖墩,跟着沈瓒急急往粮店走去。 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的粮店,两人才算长松了一口气。 “哎呀妈啊,”胖墩往门口侧边的台阶上一坐,拍着大腿后怕道,“那些护卫也太吓人了,脸一板,瞧着比我老子还厉害。” 尾巴抹了把额上的汗,耻笑道:“这就怂了?” “嘿嘿……”胖墩憨厚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吗。” “表哥,”两人休息的当口,沈瓒揣着谢瑶已将店里的粮价问了个遍,“一个大洋可买23斤精米,若是玉米面可购55斤,麦麸要便宜些能买上135斤。” 胖墩和尾巴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要麦麸。” 与之同时,宋管官跑上酒楼,搭眼一扫养在走廓上的鹦鹉,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是。” “宋管家,”黑脸护卫道,“附近都搜过了,没有找到第二只鹦鹉。您说,是不是会长听错了?” 宋管家:“不会。”随之他眸光一闪,想到了刚才滚落在地的乌黑鹦鹉,昨晚共/党于宴宾楼暗杀rb中将田中一久,导致宴宾楼失火。在此之前,‘大将军’被会长喂了很多酒,醉酒晕睡,被火烧伤亦不无可能。 宋管家拨开身前的护卫,疾步冲下楼,地上早已不见了那鹦鹉。 “宋管家,您找什么?”有那胆大的含笑问道。 宋管家焦急道:“方才地上的鹦鹉,大家可有看到哪里去了?” “被个五岁大小的孩子捡走了。” “往对面粮店去了。” “谢了。”宋管家拔腿就往粮店跑。 “轰——” 脚下的地都似晃了晃。 远远的两条街外,发生了大爆炸。 “宋管家,”站在酒楼上还没有下来的护卫惊骇地喊道,“是会长行经的街道。” 宋管家脑袋一懵,哪还顾得什么鹦鹉,什么‘大将军’啊,回身拉开小轿车的门,坐上喝道:“走!” 正在粮店里称粮的三人,齐齐捂了捂耳朵。 胖墩撞了撞尾巴,脸色苍白道,“咱们赶紧回家吧。”邻居家的大爷,前年在街上行走,就是被一颗流/弹/击中,当场没命的。 “行。”尾巴点点头,让掌柜将135斤麦麸分成两份,按约定给了胖墩三分之一,剩下的90斤尾巴装在竹篓里,一使劲背了起来,“走,回家。” 三人顺着匆匆而行的人群走出这条街,一路抄近道回了棚户区。 胖墩与尾巴、沈瓒于河沟边的小桥前分别,各自往家走去。 “回来了,咋去这么久?”李凤丫放下手里折叠的衣服,迎了上来。 尾巴:“嗯,去了城北姑父家一趟。” “你姑父回来了?”李凤丫偏头往儿子身后看了看,没见外甥的身影,心下陡然松了口气。 “没有,他家楼上的王阿婆说还要几日。” 李凤丫:“那你表弟……” 沈瓒从小道上拐过弯来,出现在了视野里。 李凤丫轻叹了口气,接过儿子背上的竹篓,提着那重量,心里一喜,急忙打开口袋抓了把麦麸出来,笑逐颜开道:“磨的挺细,有多少斤?” “90斤。” “90斤?”李凤丫眉头一拧,拎起布袋在手里掂了掂,“不是说能卖四五个大洋吗?咋才这么点?又涨价了?” “是卖了五个大洋,掌柜的先付了一个大洋给我们,说鸟儿身上有伤,让我们带回来养,等养好了再带着它去换另四个大洋。娘,有吃的吗?” “那王阿婆没留你们吃饭?”那老太婆这几年借着照看孩子,可没少捞妹夫家的钱财,孩子大老远的跑过去,若没给口吃的,看她下次过去,不怼那个老妇。 “吃了,王阿婆给我们做了猪油饭团,还烧了糊糊。这不是背着东西走了一路,都消化完了。” “行行,娘这就给你做。” 沈瓒抱着谢瑶走得慢,到家,表哥已经吃上了。 李凤丫双眼不自然地闪躲了下,她可只做了一碗糊糊。 “唉!”不给口吃的,她怕等妹夫回来,小家伙跟妹夫学嘴,说家里亏待了他。 李凤丫转身走进厨房,舀了半碗水,冲了冲没刷的锅,将上面沾的一点细碎菜叶冲沉下去。 灶下添把干草,她捏了撮麦麸,撒进烧开的水里,点了一点盐,盛到碗里端给沈瓒,“吃吧。也就今天刚买了粮,才能让你们哥俩吃顿晚饭,明天还恢复成一天两顿,可没有晚饭吃了。” 沈瓒:“谢谢舅妈。” 在舅家住了近一月,前面半月还好,后面这十来天,沈瓒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说实话,他这会儿又累又渴又饿,到家能有口汤水喝,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人一鸟洗过爪子,沈瓒去厨房另外取了个碗,一碗汤一分为二。 “哎呀,你怎么拿吃饭的碗喂它。早上也就算了,它以后要养在家里,咱家一人一个碗,它占了一个,你让谁没饭吃?” 沈瓒皱着眉头想了想,“舅妈,就这一次,明天我给它找一个。” “找,上哪找?”谁家有多余的碗给人,便是摔碎了,等那锔碗匠过来,掏个一分两分的让人家锔好,照样一用十几年。 “那晚上,等我舅回来了,我让他帮我用木头挖一个小碗。” “你舅!”李凤丫眉头一拧,不悦道,“你这孩子咋就不知道心疼人呢,你舅在码头挑担,一天下来你知不知道有多累,晚上回来,你不说体谅几分,还给他找个活干,你可真孝顺。” 说罢,解下围裙,往晒绳上一甩,气冲冲地进了屋。 沈瓒难堪地抿了抿唇,眼圈渐渐泛了红。 谢瑶:“……” 这叫什么,因为一只碗引发的争端吗? “嘎,”她抬起头,安慰地蹭了蹭沈瓒的脸颊,“饿。”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瓒摸了摸她的头,眼角的红色褪去,唇边缓缓带了笑,“吃吧。” 就着他的手,谢瑶将头埋进碗里,啄着野菜吃了一口,唔……真难吃。 没有一点油腥,野菜又苦又涩,她虽然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可她爸妈是双职工,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再加上有朱爷爷糕点水果的接济着,长到18岁,她还真没有吃过什么苦。 “怎么,吃不下?” 谢瑶摇了摇头,在见识过个这家庭的困难后,她哪能挑嘴。 见谢瑶低头吃了,沈瓒拿出常掌柜给的感冒片,喂了她一颗。 药片咽下,谢瑶忙吞了几口菜汤。 半碗菜汤吃完,谢瑶长舒了口气。 沈瓒听得笑了下,掏出王阿婆给的硬糖,咬下一个边角,递到了谢瑶嘴边,“甜甜嘴。” 这……上面沾着小家伙的口水呢。 “不喜欢吃吗?”沈瓒将糖重新放进嘴里,剩下的包好,取了常掌柜给的松子,摸了两颗给她,“吃吧。” 一口啄完,谢瑶跳下他的膝盖,来回活动着走了走,顺便打量着小院。 沈瓒喝完自己的那半碗菜汤,端起两个碗进了厨房,敞开的锅里放着尾巴吃过的碗,都还没刷。 把手里的碗放进锅里,沈瓒拿瓢舀了水倒进去,然后抓了把干草垫在小凳上,双脚踩上去,抓着刷子洗刷了起来。 刷好锅碗,整理好厨房,天色已晚,沈瓒带着谢瑶简单地洗漱了下,取出常掌柜给的药膏,就着微弱的天光,给她抹过身上的伤口,然后抱着她回了房。 “我警告你啊,”低矮昏暗的房间里,尾巴霍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指着谢瑶喝道,“不许抱它上床,让我见了,连你一块扔出去。” “现在天冷,不抱它上床,你让它睡哪?”顿了顿沈瓒又道,“掌柜伯伯说了,养好了才能带它去换另四块大洋,万一夜里着凉了,又要多养些时日,多养一天,就要多费一天的粮食。” 尾巴噎了噎,嗡声嗡气道,“随你。” 沈瓒抱着谢瑶一笑,“表哥放心,我拿我的衣服给它垫在身下,保证不让她拉尿在床上。” 谢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8章 床不大,两米长,0.9米宽,先前尾巴一个睡着还好,多了一个沈瓒,不管这孩子多小,都占了一小半地方,光这一点,尾巴打心里就不欢迎沈瓒留在他家。 沈瓒打开自己带来的藤箱,里面的衣服基本都被李凤丫换了一遍。 开始,顾忌着有本事的文化人妹夫,李凤丫还不敢朝沈瓒的衣箱伸手,然而随着妹夫归期的延长,李凤丫对小崽子衣箱的觊觎越法发难以忍耐了。 先是以儿子衣着破烂为由,朝外甥张嘴借了两件颜色相近的九成新棉布单衣拆洗后给儿子拼接了件褂子,后又以家中无粮,向他讨了皮鞋夹袄去当铺换钱买了粗粮…… 眼见小崽子的衣箱越来越空,李凤丫不免担心起妹夫回来后怪罪起来,两家闹僵断了来往,便寻了几件儿子小时候不穿的破烂旧衣给他重新塞满了衣箱。 按李凤丫的思路,便是妹夫来接外甥,见到小家伙身上的衣服不满意,她一句小家伙嘴馋挑食,自家穷置办不来好东西,只得拿他的衣服换些吃用,免得将人饿坏。 妹夫又有什么话可说,毕竟失约十来天没来接人的是他,她能照顾着喂养这么久,看在亲戚的份上,已算仁至义尽。 李凤丫换衣服,光讲究一个数量了,都没去想那些衣服大的大,小的小,沈瓒合不合身,能不能穿。还有,她儿子的旧衣,本是她与丈夫的破烂衣服改小的,先是女儿穿了两三年,又接着儿子穿,粗布衣服几经揉洗,布料都糟了,还能不能上身。 沈瓒拿了两年一扯就烂口子的衣服,于枕头边团了个窝,想了想,又跑到厨房捧了把干草回来,垫在窝里,抱了谢瑶放进去,“睡吧。”说着,他亦脱鞋上了床。 被子掀开,好大一股脚臭味袭来。 走了一天了,双脚哪能不出汗,洗洗也就是了,只是……尾巴没有洗脚的习惯。 沈瓒刚来那几天,尾巴在李凤丫的教育下,还挺自觉地每天洗洗再上床,后来随着李凤丫对沈瓒的态度一变再变,他亦跟着放飞了自我。 他的双脚正冲着谢瑶,熏得谢瑶脑袋一懵,“臭,好臭。” “嘘!”沈瓒以手竖在唇边,他怕表哥恼羞成怒,把鹦鹉给丢出去。 谢瑶闭了嘴,身子一扭,背对了尾巴的双脚,面对着墙闭了眼。 沈瓒抚了抚她的背,钻进被窝,小心地抱起她身下的衣服,将她挪到枕头边。 下午回来,沈瓒也走了一路,这会儿累了,不时便呼吸平缓地睡着了。 与之同时,房里响起了尾巴的呼噜声。 谢瑶阖了眼,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苗妮从外面回来进了屋。 鹦鹉是直肠子,肚子里存不住货,半夜谢瑶被屎尿憋醒, 就着小窗格外亮起的月光从床上飞下,寻到门口,轻轻地推了推,房门从里面扛着呢。 双脚一蹬地面,谢瑶踉跄了着飞到窗口,费劲地顶开窗格,从里面钻出,夜风吹来,谢瑶激灵灵打了个寒勯。 从窗口跳下,谢瑶走到篱笆墙前,飞身跃过,找到晚上被沈瓒带着去过的草丛,解决了生理问题,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原路返回,缩回沈瓒枕旁的小窝,再次睡了过去。 一晚上起了几次夜,天刚麻麻亮,谢瑶便没了睡意。 再次解决了生理问题,迈着双腿,谢瑶四处闲逛了起来。 这家穷得很,小家伙又是寄人篱下,每顿的伙食应该都是汤水,若再顿顿都分她一半,不出半月,非饿得皮包骨不可。 那常掌柜说,鹦鹉可吃坚果、草种子。这个季节,野外坚果不好找,草种子应该有些吧。这般想着,她便往草丛里走了走,干草的枝头,经过雨打风刮鸟啄,大多光秃秃的。 偶有一两个遗留的,谢瑶飞起啄来,带着壳的种子,又干又涩。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寻,吃的没寻到多少,倒是走出的距离不短。 怕沈瓒醒来找不到她着急,谢瑶准备往回走。 “哧溜——”一条蛇从眼前窜过。 “啊——蛇——蛇——救命啊!小瓒……” 女孩最怕什么,蛇就是其中之一。 奇怪地是,那蛇被她这么一叫,非但不跑了,还扭身朝她扑了过来。 大张的蛇嘴,吞吐的红信,裸露的尖牙,端的是一口将她吞食入腹的架势。 谢瑶吓得浑身一抖,危急时刻反倒是激起了一腔血性,跳将起来一爪子按住了蛇头,另一只爪子对其又挠又踩,直着脖子嚎道:“嘎嘎……小瓒救命啊……有蛇……”。 锋利的爪子刺破蛇头、蛇身,疼得蛇儿在她爪下疯狂地扭动拍打。 “啊——小瓒,救命啊!” 沈瓒猛然睁开眼,手往枕旁一摸,空的。 吓得他霍的一下坐起,趿上鞋打开屋门跑了出来,推开篱笆,远远就见鹦鹉抓着条菜花蛇,一边狂甩,一边尖叫着朝他飞来。 “呜……小瓒……” “丢掉!” 谢瑶一愣,忙松开爪子扔了菜花蛇,一头扑进沈瓒怀里,嘤嘤哭道:“好可怕,呜……好可怕,我走得好好的,它就窜出来了,还张嘴要来咬我,也不看我比它大了多少倍,呜……太凶残了。” “呵呵,”苗大柱昨晚回来听自家婆娘说,家里帮着人家鸟店里的掌柜养了只鹦鹉。他在码头干活,三教九流的消息灵通,惯常听人讨论左会长养的鹦鹉聪明,智商堪比六七岁大的孩子,他还只当是大家奉承的结果。 这会儿听着自家养的鹦鹉,抱着外甥巴巴叫个不停,终于是相信了,鹦鹉这鸟,还别说,就是聪明。 苗大柱弯腰捡起地上抽抽个不停的菜花蛇,“走,回家,大舅给你们熬蛇羹喝。” 沈瓒抱着谢瑶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跟着进了院,他打来水帮谢瑶洗去爪上和喙尖的蛇血,随后抱着回了房,将她放进窝里。 脱下沾血的破烂单衣,重新换了件,然后穿上夹袄。 “走,咱们帮舅舅烧锅去。” “不……不,”谢瑶连连摇头,双翅交叠着往脸上一盖,“我不去。” “呵呵……”沈瓒轻笑,“菜花蛇惯会穿墙打洞,当心,等会儿从墙里钻出来条,咬你哦。” “啊——”谢瑶一惊,跳将起来,一头扎进了沈瓒的怀里,催促道:“快,快出去。” “砰!”尾巴抬起脚砸向身下的床板,吼道,“有完没完,要叫门外叫去,滚出去。” 谢瑶吓得身子一缩,继而怒道:“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混蛋,没见姐姐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你不说安慰一声,还凶,凶什么凶?” 眼见尾巴霍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一脸怒气勃发要打来的模样,沈瓒抱着谢瑶一溜小跑冲出了屋门,到了屋外,乐道:“瑶瑶,你是公的,不能自称姐姐,哈哈……还有,你又喊又叫的,确实吵到大家睡觉了。” 谢瑶垂了头,心知她和小家伙如今寄人篱下,刚才,她的确不该跟尾巴吵起来,“那……等会儿,我跟他道个歉。” “乖。”沈瓒抚了抚她的头,抱着她去了厨房。 厨房里,苗大柱已将菜花蛇崭了头,蛇血他没舍得丢,拎着菜花蛇的尾巴倒提着控了半天,装满了一个碗底。 谢瑶吓得头往沈瓒怀里一埋。 “乖,不怕,蛇已经死了。”沈瓒拍顺了顺她背上细碎的羽毛,坐在灶前的小凳上,“舅,我给你烧锅。” 苗大柱抬头看了下天色,时间还早,“怎么不再睡会儿?” “昨天睡的早,睡饱了。”划亮火柴,点燃干草,塞进灶眼。沈瓒放下谢瑶,掀开锅盖,舀了瓢水倒进锅里。 控好血,苗大柱扯着蛇头的断口开膛破肚,扒了内脏。 捏着蛇胆舀水冲了下,苗大柱托着递到谢瑶嘴边,“听人说,左会长家的鹦鹉最爱吃蛇胆,你也尝尝。” “不……不……”谢瑶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根,双翅一张挡在胸前,“不吃,拿走拿走。” “真不吃啊?”苗大柱憨厚一笑,“这可是好东西,清肝明目。” “不吃,”谢瑶头一扭,拒绝道,“坚决不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9章 苗大柱:“小瓒,你呢,吃吗?” “舅舅吃罢,我也不喜欢,太腥了。” 苗大柱点点头,抬手将蛇胆丢进嘴里,“咕噜”一声吞下了肚。然后起身握刀将菜花蛇崭成断,丢进锅里,又切了姜片葱花放进去。 谢瑶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苗大柱将蛇从锅里捞出过水重煮,想来不抄水去腥过油,便是这样直接煮来吃了。 渐渐地独属于肉食的香味从锅里传出,于厨房弥漫。谢瑶吸了口气,说实话有些馋,可要她吃蛇肉,她还真没那胆。 随着肉味越来越浓,李凤丫、苗妮,连带着尾巴都起来围在了厨房门口。 “哪来的肉?”李凤丫说着挤开苗大柱,掀开了锅盖。 “哈哈……鹦鹉捉的,”苗大柱乐道,“这么看来,鹦鹉养在家里,也算是值了。” 李凤丫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哪能天天都有这好运,今个儿叫我看,也就瞎猫碰到死耗子。” 谢瑶:“……” 转头看到尾巴,谢瑶在沈瓒怀里抱着翅膀冲对方作了个辑,“对不起,刚才打扰你睡觉了。” “哈哈……你看,”苗大柱点着谢瑶,再次乐道,“多聪明的鸟儿,照这样看,明天兴许我们还能吃到蛇肉呢。” 沈瓒:“舅舅,瑶瑶怕蛇。” “瑶瑶!”苗妮好奇道,“你给它起的名?” “不是,”沈瓒道,“应该是它原来的主人起的。” “原来的主人!”一家人面面相觑,捡了只鹦鹉,他们光想着如何能将其利益最大化,却忘了,能养得起鹦鹉的人家非富即贵,有一日,人家找来了怎么办? “这……”李凤丫拽着丈夫的衣袖,急道,“尾巴可跟人家鸟店的掌柜说好了,待她养好身上的伤,就给送过去。而且给的定金也都买了麦麸,人家真要找来,咱们可咋办啊?” “无事,”苗大柱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不是说孩子们在城外的臭水沟里捡的吗,不捡回来,说不定它就没命了。捡回来,怎么说也算救了它一命。便是它的主人找来了,这救命之恩,总不至于倒打一耙吧,多少也该给点赏银。” “得,”李凤丫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松开丈夫,李凤丫挽起衣袖,“你带着孩子出去吧,我来搅点糊糊,再给锅里添点野菜。” 苗大柱点点头,带着苗妮、尾巴走出厨房。苗大柱闲不住,去屋里拿了斧子,在院里劈起了柴。 苗妮回屋取了把干皂角,洗净放进石臼里,拿了木杵一下下捣碎,添上水,搅均过去残渣,倒进一个小木筒里,抱来昨天收的衣服放进大盆,端着盆拿着皂角水去了河沟边。 清晨的河水很凉,苗大柱心疼闺女,“尾巴,帮你姐洗衣服去。” 今天煮饭早,再加上昨天刚得了粮食,尾巴便没有出门,从厨房出来他便回屋歪在了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听到苗大柱在外叫喊,颇是不耐,“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李凤丫拿着野菜出来,听到丈夫使唤儿子给闺女帮忙,不乐意道,“尾巴一天到晚干的都是力气活,他小小年纪也没叫过一声累,今个儿好不容易歇歇,你还扰他干嘛。大妮都15岁了,在家也就洗个衣服做个饭,这你还心疼?你当自家是有金山银山啊,舍不得闺女干活。” “没金山银山,闺女就不能娇养着啦。”苗大柱笑着反驳道,“当年我和妹妹小时候,不也什么让着她、护着她吗?咱家啊,就是这家风。” “呸,家风!”外甥在屋里烧锅呢,李凤丫不愿跟丈夫掰扯,只警告道,“我不管你们家以前如何,反正我自己的儿女,如何教养我说了算。” 说罢一甩脸子进了厨房,手里的野菜丢进盆里,舀水洗净,随之放到竹篦上控水备用。 掀开锅盖,她拿着筷子扎了块蛇肉,见熟了,取了只碗,连汤带肉地舀了一碗出来,只留了五断小肉和一点肉汤在锅底。 舀出来的她端去自个儿房里收起,锅里重新添上水,待水烧开打上糊糊放进野菜,点上盐,“吃饭了。” 沈瓒抱着谢瑶洗漱,苗大柱拍拍身上的柴屑,出门准备叫闺女回来吃饭。 “你站住!”李凤丫端着碗出来,见此,瞪他,“你也不看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敢紧吃了去码头干活。” “饭我给她留在锅里,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吃,有什么区别。” “嘿嘿……”苗大柱抓抓头,“行,听你的。” 李凤丫白了他一眼,转头叫儿子,“尾巴,起来吃饭了,吃完再睡。” 谢瑶怕蛇,沈瓒碗里的粥一口都不愿意碰,沈瓒也不免勉,起身回屋拿了药和松籽,喂她。 看到松籽,李凤丫双眼闪了闪,“小瓒啊,可是那鸟店掌柜给的?” 沈瓒喝粥的动作一顿,放下碗,点了点头。 “还有多少?” “不多,总共给了一小包,昨天瑶瑶吃了些,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李凤丫看向儿子。 尾巴抬头轻瞟了眼沈瓒,“那掌柜,给了一小口袋。” 沈瓒诧异地看了眼他表哥,不明白他为何说谎,掌柜伯伯总共给了巴掌大的一包松籽,哪来的一小口袋。 李凤丫摊开手,“拿来。松籽太贵,咱家可喂不起,舅妈上午找人换成南瓜籽,能多得些。” “没有了。”谢瑶翅膀一抬,指着尾巴叫道,“他说谎,掌柜大哥总共给了一小纸包。” 李凤丫的脸陡然一沉,“一个扁毛畜生,乱嚼什么舌根。” 谢瑶一愣,委屈道:“嘎……我又没有说错。” “瑶瑶,”沈瓒将她护在怀里,顺了顺她的背,“别说话。” “舅妈,是真的没有了。你若是不信,房间就那么大,你去看看。” “真没有了?”李凤丫盯着沈瓒,狐疑地打量了会儿,又扭头瞅了眼儿子。 尾巴似笑非笑地瞥了沈瓒一眼,“娘去看看呗,说不定瞧见别的什么呢。” 沈瓒眉头隆起,不知道表哥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藤箱里除了舅妈塞的一打旧衣,在无其他。 至于小金锁,一直在他脖子上戴着,来回换衣服他都注意了,并不觉得有让表哥看到。 李凤丫碗一放,站起来就往三个孩子住的屋子走去。 “你干什么?”苗大柱一把拽住妻子,低声怒道,“搜外甥的行李,传出去像什么话。你刚才也说苗妮15岁了,15岁的大姑娘,这一两年就该说亲了,你便是不为她考虑,尾巴呢,儿子今年算上虚岁,可也13了,再过两年你不得寻摸媳妇?你问问谁家嫁闺女不提前打听打听,婆母家人的品行……” “苗大柱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是品行不良喽?” “咱能一码归一码吗?”当着孩子的面闹起来不好看,苗大柱也怕妹夫过来,外甥学嘴,从而让妹夫对他一家子有了隔阂。 拽着妻子进了屋,他斥道,“孩子的箱子你换衣服时,里里外外不是检查过一遍吗,你这会儿明打明地再搜,那就是把柄。” 李凤丫拍开苗大柱的手,依着桌子透过窗户往外看,“他一个孩子,能懂什么?等妹夫来了,便是有什么,凭我这张嘴,死得还不给他说成活的。” “嗤~”苗大柱瘪了下嘴,“你别看他今年才五岁,就你那点商智,真要论起来,你还不一定到玩过他呢。” “你……”李凤丫气得伸手捏着丈夫腰上的肉,狠狠拧了一把,“你当他成精了不成。” “嗨,你轻点。”苗大柱握住妻子的手,从腰上拽开,“我在码头上挑担,一干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这双眼何曾看错过人?” “呸,真有那本事,码头上哪天没有富人经过,你倒结交一二,给我挣些银钱回来,别让一家子饿肚子啊,惯会窝里偏白的蠢货。”李凤丫门一摔走了出去。 “唉,你怎么骂人呢。”苗大柱气愤地嘟囔了两声,跟着出来,端起碗,几口将粥喝完,抹了把嘴,扛着扁担朝外走道,“我走了。” 谢瑶不知道别的鹦鹉听力如何,刚才苗大柱两口子在屋子里嘀咕的话,反正她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望着苗大柱离开的背影,谢瑶不由乍舌,苗大柱一脸憨厚疼闺女的模样,她还当是个好的呢,却不曾想……唉,谢瑶同情地瞅了瞅小家伙,这都是什么亲戚啊,还娘舅呢,跟她舅舅差远了。 “快吃。”沈瓒把碗里的粥喝完,抚了抚她的头,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进盆里,舀了水洗刷。 “娘,”尾巴嗦着嘴里的一截蛇骨头,不舍得嚼碎咽下,“我去捡柴了。” “不休息一天吗?”李凤丫担心道。 “不了。”尾巴背起竹篓,拎起竹篮和砍刀,大步往外走去。 “让小瓒跟你一起去。”她心疼儿子,自然也就见不得沈瓒歇在家里躲清闲。 “他想出来便出来,我可不等他。”尾巴说着转身出了院,朝河沟边的小道走去。 “这孩子。”李凤丫目送着儿子走远,回头扫了眼蹲在厨房洗碗的沈瓒,也不稀搭理,转身进了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10章 沈瓒洗好碗筷,拎起竹篮走到篱笆门口,想了想又回身进了屋。 表哥那人城府不深,却也不会无故放矢,必然是他查出了什么? 若是金锁,该让舅妈搜他的身才对,既是搜屋子,莫不是藤箱哪个角落,爸爸给他放了什么? “嘘!等会儿别出声,知道吗?”进屋前,他叮嘱谢瑶道。 谢瑶不知他要做什么,好奇地点了点头。 低矮的房屋,小巧的窗格,便是白天,屋子里也是一片昏暗。将谢瑶放在地上,沈瓒拖着藤箱到了门口,打开。 只一眼,他便察觉出了异样,先前箱子放在屋里,左右除了衣服也没什么,他就没怎么关注。 现在看,藤箱里的衬布分明被人拆开过,缝起的线跟原来有差别,而这线,他前天还在表姐的针线篓里见过,歪歪扭扭的针角应该是表哥的手笔。 把里面的衣服抱出来放到床上,沈瓒仔细地打量着。 谢瑶的爪子按在衬布内一个小小的凸起。 那地方离拆开的封口不远。 沈瓒捻起线低头用牙咬断,拆开,里面好似一个藤编的夹层,打开夹层,是个小小的纸卷。 展开,一指多宽,长长的一溜,前面是人名,人名后缀着文数混杂的一行数字。 那是……谢瑶眼睛一缩,若是把谐音的文字改成数字,便是一组组摩斯密码。 谢瑶脑袋一阵发懵,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份人员联络名单,而且……谢瑶盯着那上面熟悉的两个人名,目光发直。 朱智远,易安。 朱智远便是朱凯之——朱爷爷。至于另一个,易安,那是她舅舅的名字,准确来说是化名,不过解放后,她舅同大多数的同志一样,原名弃了,化名一直延用到她来时的68年。 “藏起来。”谢瑶小声道。 “瑶瑶看得懂?”沈瓒盯着谢瑶的豆大小眼,目带疑惑。 谢瑶心下一凛,没想到眼前的小鬼这么敏感,忙摇了摇头,“好看。” 沈瓒收回目光,盯着纸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然后团了团一把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了。 谢瑶:“……没,没了?”那是联络名单啊。 就她所知,地下/dang都是一对一的,没有这份名单,中间若是失了一环,上下级如何联系? “没了。”沈瓒冲谢瑶呲牙一笑,站起来掀开草帘到里面,从苗妮的针线篓里寻了根针,又照着拆下来的线,裁下一截,穿针引线将衬布缝好。 衣服重新装进藤箱,然后将藤箱放回原处,沈瓒抱起谢瑶关好门,拎起门口放着的竹篮,跟隔壁房间里的李凤丫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带着谢瑶走出城门,沈瓒没往昨天的臭水沟小树林里凑,而是脚步一拐往西走去。 西边是个不大的小山,山脚下稍有冒头的野菜都叫人挖走了,沈瓒带着谢瑶往上走。 听着他呼哧呼哧的急喘声,谢瑶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跳下来。 “别动!”沈瓒按住谢瑶的背,“你听听,这一片可有半声鸟鸣。知道为什么吗?” 谢瑶疑惑地歪了歪头,沈瓒抹了把额上的汗,“因为啊,但凡有只鸟儿飞过,都被人打下来或是烤吃了,或是炖汤喝了。” 谢瑶:“……” 见谢瑶不信,沈瓒笑道:“要不我放开你,咱试试?” 还是别了,她惜命的很,想着,谢瑶往他半敞的夹袄里钻了钻。 沈瓒眸子闪了闪,她果然聪明得紧。 山上的野菜也不多,沈瓒寻了一上午,挖的野菜也就堪堪盖了个篮底。 这会儿回去也没饭吃,要到半下午舅妈才会煮粥。沈瓒摸出王阿婆给的硬糖,昨天咬过的那半块,他自己吃了,随后另掏出了一块,怕谢瑶整块吞进肚子卡了喉咙,一咬两半,递了一半小的给谢瑶。 谢瑶看了看那上面沾的口水,迟迟难以下嘴。 “还是不喜欢吗?”沈瓒愁道,“除了糖,便是这竹篮里的野菜了,野菜要熬成粥才能吃,现在咱们是一天两顿饭,下一顿还有几个小时呢。” 谢瑶也饿,饿得前胸贴后背,眼一闭,她伸头叼起沈瓒手里的糖,“咕噜”一声,咽下了。 “唉,幸好给你咬碎了,要不然真要卡住了喉咙,还真不好掏出来。” 说罢,沈瓒把另半块又咬成了两小块,“再吃点。” 行吧,一块是吃,两块也是吃,左右都要吃小家伙的口水,咱也别矫情了。 一块糖真顶不到哪里去,不一会儿,谢瑶又饿了,她从沈瓒怀里探头朝外看了看,这会儿大家好像都拎着竹篮回家了,没什么人。 谢瑶稍一挣扎,沈瓒便松了手。 谢瑶先是在地上活动了会儿,才试着张开翅膀朝那相对低矮的树上飞,但凡是结种的树,经过一秋又一冬,树上的种子也早就掉落进泥里熬烂了,倒是有几棵冒了新芽,谢瑶啄了口尝尝,有的苦味很浓,有的还好。 捡那味道不错的折了些,丢给沈瓒。 说实话,沈瓒也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不过每样捡了些放进竹篮,剩下的他就不让折了,也不管谢瑶听不听懂,他只管解释道:“拿回家让舅妈认认,若是可以食用,明天我们这个时候再过来折。” 行吧,不折就不折。谢瑶转头盯上了树上的鸟窝,太高的她不敢去,专找那低的,想也知道,低的里面真要有鸟蛋,早就被人爬上来摸走了。 谢瑶在树上飞,沈瓒在下面跟,一路跑一路寻,终于在那偏避的地方,摸到了一窝6个鸟蛋。 沈瓒没带洋火,升不了火,谢瑶小心地抓着鸟窝下来,一人一鸟各自生喝了两个垫垫胃。 剩下的连同鸟窝,沈瓒让谢瑶又送上了树。 约摸有四五点的时候,沈瓒重新将谢瑶揣在怀里,开始往山下走。 “哎哟,这不是尾巴那有钱的表弟吗?咋还跟咱们这些穷人一样,挖起了野菜?” “黑牛,你这话就不对了,有钱人家谁吃野菜啊,他这是挖着玩哩。” “拿野菜玩,那就太糟蹋东西了。这么着吧,”黑牛弯腰捡起个土疙瘩递给沈瓒,“土疙瘩可比那野菜好玩多了,给你换,咋样?” 沈瓒拎着野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咦,你胸前鼓鼓的装了什么?”土疙瘩一丢,黑牛伸手朝沈瓒的胸前探来。 沈瓒哪敢让他们见到谢瑶啊,抓住了还不得转头烤吃了,手里的竹篮一扬,里面的野菜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趁着他愣神的当口,沈瓒拔腿就跑。 “娘的,”黑牛一扒头上野菜,飞起一脚踢飞沈瓒丢下的竹篮,“肯定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然哪会连挖了一天的野菜都不要,转身就跑啊,“追——” 黑牛一伙四五个,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也有十来岁,沈瓒知道他跑不过对方,一把扯开夹袄,掏出谢瑶,手一扬,喝道:“瑶瑶,快飞。” “哇!鸡!” “不对,是鸟,会飞。” “快快,弹弓,把弹弓给我。” “小瓒!”谢瑶惊慌道,“他们打你怎么办?” “别管我,快飞!快点,飞高点,别让他们打中你。” “啊!那鸟会说话。” “妖怪!”有人惊呼道。 黑牛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头上,“去你的妖怪,蠢材,连八哥都不认识。” 弹弓拉起,黑牛一石子打在了谢瑶的左翅上,正击在昨夜子弹擦过的地方,疼得谢瑶“嘎——”的一声响彻山腰,紧跟着东倒西歪地从上面栽了下来。 沈瓒看得心惊胆颤,“瑶瑶,快往上飞!” “嘎嘎……”谢瑶狂扇翅膀,一直往上升,往上升,最终踉跄着停在了树梢。 往下一看,谢瑶一阵眼晕,妈呀,好高啊! 黑牛站在树下,从兜里摸出一把石子,一个接一个地朝上打,眼见石子用完也没有沾到谢瑶的羽毛,暗骂一声,手中的弹弓往腰后的裤腰带上一别,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装进兜里,褪去脚上的布鞋,“呸呸”黑牛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抱着树杆就往上爬。 谢瑶吓得放声尖叫,“嘎——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沈瓒看得心疼不己,“瑶瑶别怕!”说着往前一扑,扒住了黑牛的裤子,只听“刺啦”一声,裤子从屁/股那撕成了两半。 “哇!”小伙伴们齐声叫道,“看不出来啊,黑牛,屁/股挺白的,哈哈……真白,是脸的两倍……” 黑牛一张脸涨得通红,一把将沈瓒拨开,“笑,笑你娘的屁啊笑。老子看谁再笑,揍不扁你们个龟儿子。” 有人脸上挂不住,怒道:“骂谁呢,又不是我们撕烂了你的裤子,有本事你逮住那小子往死里揍呗,当谁不知道是的,不就瞧人家有钱,不敢下死手,怂样!” “谁说老子不敢揍他,”黑牛被人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转身捏着拳头朝沈瓒一步步走来。 “小瓒,”谢瑶一急,扇着翅膀从树梢往下飞了段,“小瓒,快跑。” 其他人一见,拉动弹弓纷纷朝她打来。 “哇……好疼,小瓒,快跑!” “瑶瑶,别下来。听话,飞上去,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11章 一人一鸟叫嚷间,黑牛撵上沈瓒,有后面伙伴盯着,再加上他已被激起了满腔怒火,抓住沈瓒再没留手,一拳就击在了沈瓒头上,半大小子打架,哪知道哪儿能打,哪个部位应该避开。 沈瓒当下就被捶得大脑一懵,眼前金星乱窜,整个人都晕乎了。 黑牛没有丝毫察觉,一拳又一拳,直击得沈瓒跪扒在地,鼻青脸肿,嘴里血水横流。 “坏蛋!”谢瑶没想到这么大的孩子,一上来就下死手,当下怒从心起,不顾飞来的石子,飞起一爪抓在黑牛的背上。 黑牛惨叫一声,背上的夹袄划开三道口子,血肉/翻飞,吓得黑牛身后的伙伴们惊慌失措,“八哥伤人了,八哥伤人了……” 先有谢瑶在树梢上大喊救命,又有四散而逃的男孩大叫鸟儿伤人,很快,山上还没走的人,拎着竹篮扛着柴禾奔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彼此,谢瑶护着沈瓒不愿离开,黑牛吃了暗亏不愿善罢干休,正拿着地上的一截树枝,跟谢瑶对峙着。 “哎啊,哪来的鸟儿。”来的有那半大小子,见了肉,谁还管他们谁伤了谁,筐子里的柴往地上一倒,张着筐子就朝谢瑶罩来。 “瑶瑶,别管我,快往上飞。”沈瓒躺在地上,视野里一片血红。 “嘎……坏蛋,一群坏蛋!”活到这么大,谢遥从来没有接收过这么多恶意。 谢瑶飞身而起,这会儿也不记得自己恐高了,她全副心思都落在了沈瓒身上,“小瓒,你怎么样?头晕吗?恶心想吐吗?” 她妈丁静是医生,她对学医虽然不感兴趣,不过一些医学常识听丁静念得多了,多少记住点,她很怕沈瓒被黑牛打成脑震荡。 沈瓒嘴一张,又吐出一口血水,“瑶瑶,你别说话……”鸟儿都这么聪明吗?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天贴在墙上的画报,不知为何再一次从他脑中闪过。 “哎哟,你们这帮娃娃哦,看把人打得。”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过来,扒开人群,扶了沈瓒起来,“怎么样?能动吗?” 满脸血糊拉的,老婆婆看着都瘆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没事,”沈瓒就着老人的手艰难地站起,安抚地冲老人家摇了摇头,然后强烈地晕眩袭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不会死了吧?”不知哪个胆小的嚎了这么一嗓,人群吓得呼啦一下四散开来。 特别是黑牛等人,吓得拔腿就跑。 老婆婆气得一噎,“狗蛋,对,就是你,给我过来。” 叫狗蛋的小子十五六岁,爹妈死得早,是个流浪在棚户区的孤儿,冬天受过婆婆的几次接济。 “快过来,将人背上,送到杜医生哪,快点,磨叽什么?人家家里有钱着呢,回头他家大人来了,多少打发你点东西,可比你在山上乱寻摸强。” 狗蛋嘻嘻一笑,“我哪能不知道这点,这不是怕真出了事,沾上身,落不了好吗?” “就你鬼心眼多。”婆婆瞪了他一眼,“放心吧,由老婆子给你做证呢,出不了事。” 如此,狗蛋心下一松,背起沈瓒,“婆婆,那我先带他下山了,您老慢慢地跟过来。” “知道,快去吧。”婆婆催促着挥挥手。 谢瑶飞在空中,跟着地上的狗蛋跑。 狗蛋背着沈瓒,一气儿冲下山,穿过城门拐进棚户区,进了个篱笆院,“杜医生,杜医生……” “什么事儿?”正房的门帘掀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干巴老头,脏兮兮地从屋里出来。 隔着段距离,谢瑶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异味。 “杜医生,你快给看看,尾巴他姑家的孩子,在山上被黑牛给打了。” 谢瑶抖着翅膀落在他家房顶,心焦地看着杜医生,希望是位深藏不露的老头吧。不然……谢瑶脑子急转,她能找谁,爸爸的部队好像要五月才会过来。 舅舅虽然人在川城,可他是潜/伏人员,不易出面不说,还是朱爷爷的联络人。而自己,好死不死的,穿成了只让朱爷爷坐牢的鹦鹉。如此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焉知他不会掏出枪来,一枪/毙了自己。 谢瑶在屋顶上愁得苦了脸,底下杜医生伸出乌黑的手,翻了翻沈瓒的眼睑,“无事,死不了。” 说罢,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回了屋。 狗蛋和谢瑶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杜医生,”狗蛋背着沈瓒往门口凑了凑,“你不给治治?” “治啥治,老子又没有药,回吧。” “哎,西药没有,草药也行啊,再不行,您老好歹给他清洗下伤口呗。” “哆哩哆嗦个鬼啊,”杜医生一掀门帘,甩出一把晒干的止血草,“嚼嚼给他糊脸上,快滚,别来烦我。”说罢,帘子一放又进了屋。 狗蛋没法,只得弯腰捡起止血草,背着沈瓒往尾巴家走去。谢瑶也看出来了,杜医生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他就是个不靠谱的邋遢老头。 “李婶,”狗蛋推开篱笆门,“你家外甥在山上被黑牛打了,我给你背回来了,你看放哪?” 李凤丫一惊,放下手中缝补的衣服站了起来,“哎哟,咋打成这样!黑牛,黑牛呢,那个龟儿子,看我不撕了他。” 说罢,风风火火地冲出门,找人算账讨钱去了。 狗蛋:“……” 停在屋顶的谢瑶:“……” 能怎么办,谢瑶飞身落在狗蛋面前,给他引路道,“这边。” 狗蛋惊奇地低头瞅了眼谢瑶,“八哥这么聪明吗?” 谢瑶:“……” 将沈瓒放在床上,被子一盖,狗蛋转身就走。 谢瑶忙冲到他前面,双翅一张,拦道:“上药。” 狗蛋举起手里的止血草瞧了瞧,又瞅了瞅谢瑶,“现在的鸟儿成精了,竟然连上药都知道。” 谢瑶吓得脖子一缩,却还是固执地拦着不让走,“上药。” “行行,怕了你。”狗蛋一把将止血草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往手心里一吐,转身进屋给沈瓒糊在了脸上。 谢瑶:“……”她整个人……不,是整只鸟都不好了。 沈瓒脸上灰啊泥的还有血渍,都没洗呢,还有用嘴巴嚼嚼……狗蛋刷过牙吗? “行了,剩下的等他舅家的人回来,让他们想办法吧。我可不能再留这儿了,万一这家里缺了什么,说是我偷的,我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尾巴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对着谢瑶肥嘟嘟的身子吞了吞口水,若是无主的就好了,抓住烤了能饱餐一顿。 谢瑶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急着看沈瓒的情况呢。 飞身落在沈瓒枕边,就着门口照进来的亮光,谢瑶凑近看了眼,哎啊,好好的一个可爱萝卜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本来就鼻青脸肿吧,现在被褐色的干草糊一涂,真的不能见人了。 “小瓒、小瓒,”谢瑶抬爪小心地推了推他,半晌不见动静,担心道,“你怎么还不醒啊?脑袋不会被打坏了吧?” 谢瑶蹲在沈瓒身旁等了一会儿,既不见沈瓒醒来,也不见他舅家的任何一个人回来,焦急得飞到门口,跳上屋顶朝外看去,别说李凤丫了,便是他表姐苗妮都不见人影。 不行,得想想办法。谢瑶飞到厨房,抓起葫芦瓢舀水倒进盆里,又啄来沈瓒的小毛巾,把毛巾浸湿,谢瑶扑扇着翅膀双爪握着拧了拧,然后拎着打湿的毛巾进屋,帮沈瓒把脸上糊的草药碎擦去。 来回几次,待擦干净了,她顶开被子,从沈瓒口袋里找出常掌柜给的药膏。也不管是治烧伤,还是打伤的,反正都有消炎的作用,拧开挤了些在他脸上,然后用爪背轻轻帮他涂开。 “呼~”抹完,谢瑶长出了口气,沈瓒在冰凉的毛巾落在脸上那会儿就醒了,只是他双眼青肿,看人看物都模糊不清。 “瑶瑶,”他摸了摸身下的被褥,含糊道,“我在舅妈家吗?谁把我背回来的?舅妈人呢?” “嗯。狗蛋背你回来的,你舅妈找黑牛算帐去了。” “表姐呢?” “不知道?”谢瑶把药膏放到沈瓒枕头下,“小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想吐吗?” 沈瓒晃了下头,“头晕,还有点恶心。” “那你别动,”谢瑶张开翅膀小心地拍拍他,“要什么你跟我说。” “嗯。”沈瓒口中应着,却没当真,最起码他现在又渴又饿,是不能找瑶瑶帮忙的,它既不会升火烧水,也没有东西给他吃。 昏昏沉沉,沈瓒又睡了过去。 谢瑶守在他身旁不敢离开,慢慢地蹲在他枕边也跟着阖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李凤丫的喝骂声,“龟孙玩意儿,待在家里吃白饭也就算了,还竟会惹事。看他伤成那样,我还心疼地去找黑牛给他讨公道。结果倒好,人家伤得比他还重,整个背部都叫他带的扁毛畜生给抓烂了。” “娘,你就少说两句罢,他家便是讹人,也是黑牛先动手打的小瓒,赔,又能赔多少?” “呸!想叫老娘赔他家医药钱,休想。”李凤丫说着一把推开苗妮,大步过来,一脚踹开房门,“沈瓒,你给我听好了,过两天等你爹来了,不给十个大洋,你这个外甥,以后也别想再登我家的门。” 说罢转身就走,全然不管沈瓒伤得如何,醒了没有。末了还嘟囔道:“你这样的惹祸精,我家可招惹不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12章 谢瑶担心地去看沈瓒,“小瓒?” 没有回应,谢瑶以为小家伙正伤心地默默流泪呢,头伸过去贴着他耳后轻轻地蹭了蹭,“你别伤心……” “咦!怎么这么烫?”怕自己弄错了,谢瑶抬爪小心翼翼地伸进他脖子下的衣领里摸了摸,不是错觉,是真的烫,他发热了。 “他发烧了,小瓒发烧了。”谢瑶慌乱地飞出黑漆漆的屋子,一家人在院子里点着根柏树枝正吃饭呢,桌前不但坐着尾巴,还有苗大柱。 谢瑶盯着苗大柱愣了愣,他回来了,那为什么?刚才李凤丫大骂小瓒时不吭声,她睡觉警惕,若他回来后去屋里看过受伤的小瓒,自己不会不知道,越想,谢瑶心下越是发冷,“小瓒发烧了。” 李凤丫刚在黑牛家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撒呢,闻言手里的碗一放,指着谢瑶喝道:“叫什么叫,再叫我刀斩了你,滚进屋去!” 谢瑶在家,虽然不知为何不受她妈丁静待见,却也是被她爸谢言和朱教授娇宠着养大的,何曾受过这么直白的喝骂。 翅膀一展,飞进屋里,谢瑶窝在沈瓒颈边,巴巴地掉起了眼泪,委屈的。 哭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谢瑶忙又顶开被子,从沈瓒衣兜里寻到常掌柜给的退烧药,就着屋外的光,啄了一粒塞进沈瓒的嘴里,“小瓒,小瓒你把嘴里的药咽下。” 药片化开是苦的,沈瓒下意识地往外吐了吐。 “不能吐,”谢瑶的喙顶着药片往他嘴里又塞了塞,“不能吐。” 药片咽不下去,得有汤水送,谢瑶鼓了鼓气,再次飞出,“小瓒的糊糊呢?” 李凤丫手里的筷子“啪”往桌上一拍,“野菜没挖回来一根,还把我的竹篮丢了,还想喝糊糊,咋不美死他呢。” “那……那我总得喝口吧?”似怕李凤丫不给,谢瑶忙道,“我很值钱的。” 苗大柱双眼一眯,“鹦鹉都这么聪明吗?” 谢瑶吓得一哆嗦,舞着翅膀跌跌撞撞冲回了屋,站在床上拍了拍胸,轻吁道:“唔,吓死我了。小瓒,你大舅真不是个好东西。”那目光犀利得真跟憨厚的外表不附。 大概苗大柱也怕外甥在他家有个好歹,妹夫来了不好交待吧,过了一会儿,他让苗妮送来了半碗糊糊。 眼见苗妮放了碗就走,谢瑶忙抬爪拽住她的衣袖,“等一下,小瓒昏睡着,得有人喂啊……” “刺啦~”苗妮的袖子上多了道口子。 谢瑶讪讪地松开爪子,喃喃道:“对不起。” 良久,苗妮轻叹了声,将撕烂的袖子挽起,端了碗。 谢瑶连忙从床头让开。 苗妮又看了谢瑶一眼,“你倒是有情有义。” 粥只有一点余温,苗妮扶起沈瓒,一边轻声唤着,一边慢慢地喂了。 给沈瓒喂完,苗妮端着碗出去。谢瑶吞了吞口水,捂着饿扁的肚子,伏在沈瓒身旁,时不时地碰碰他脖子下的肌/肤。 随后苗妮又端了半碗姜汤过来,给沈瓒喂下,睡前苗大柱过来看了看,“没事,小孩子嘛,捂身汗就好了。” 半夜,谢瑶饿得实在受不了,顶开窗格,挤出来在野外寻了些野菜,草头籽吃下,勉强抗住了胃里的焦烧感。 到了后半夜,等她迷迷糊糊地解决了生理问题从外面回来,下意识地贴着沈瓒睡时,从他颈侧传来的高温,烫得谢瑶猛然一惊,清醒了过来,“小瓒又发烧了,小瓒又发烧了!” 一家人被谢瑶吵醒,苗妮点亮油灯才发现,沈瓒身上的被子都被尾巴卷去了。 “苗妮,”李凤丫在隔壁吩咐道,“去厨房再给他熬碗姜汤。” “哎!” “好烫的,”谢瑶担心得直转圈,“得去医院,晚了,烧成傻子怎么办。”她妈在省医院上班,这样的案例太多了。 尾巴被她碎碎念念的,念烦了,被子一掀跳将起来,一把抓住谢瑶。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谢瑶又惊又怕,拼命挣扎,声音凄厉划破夜空,把附近的邻居都惊醒了。 “闭嘴!”尾巴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厉喝道,“再叫一声,我拧断你的脖子。” 谢瑶吓得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嗝!” 尾巴瞄瞄竹筐,又瞅了眼手里的谢瑶。 谢瑶顺着他的目光扫到竹筐里的草绳,吓得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叫了,真的。” “表哥!”沈瓒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来,伸手道,“把瑶瑶给我吧。” 尾巴眯了眯眼,在沈瓒的坚持下,手一扬将谢瑶丢在了沈瓒身上。 谢瑶翅爪并用地爬到沈瓒枕边,乖乖地蹲着不动了。 片刻,苗妮端着碗姜汤进来,谢瑶忙把藏起来的退烧片递给她一粒。 苗妮接过,和着姜汤给沈瓒喂下。 灯熄灭,一家人复又睡去,听着屋里和隔壁的呼噜声,谢瑶强打着精神,时不时地凑到沈瓒颈旁,摸摸他的体温。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瓒的体温慢慢地降了些,谢瑶长舒一口气,放心地阖了眼。 却不想早上起来,他身上的被子又被尾巴卷走,高烧复起。 谢瑶不是真正的鸟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接连两次,便有故意之嫌了。 接下来,谢瑶请苗妮给沈瓒熬了姜汤,喂了药,穿上所有的厚衣服,守着他再不敢闭眼了。 如此过了两日,苗妮端来的糊糊越来越稀,越来越少,李凤丫在院子里摔摔打打,咒骂不断。 沈瓒再躺不住,爬起来拎着竹篮带着谢瑶走出了家门。 昨天刚下过一场春雨,地上一片泥泞,冷风刮来,寒凉入骨,沈瓒弯腰狂咳不止。 “小瓒,”谢瑶担心道,“要不,咱去找掌柜大哥吧。把我交给他,你拿了剩下的四个大洋去医院看看。” “不用。”沈瓒扫过远处小河边抓鱼的尾巴等人,“但凡我们出了棚户区,没往南城门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表哥他们追回来。” “他监视我们?”谢瑶不可思议道。 “不用监视,棚户区是他的地盘,他只要跟下面的玩童打声招呼,有的是人帮他盯着。” 谢瑶轻叹一声,喃喃道:“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成精了吗?”沈瓒是,尾巴也是。 “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瑶摇摇头,“沈瓒,我们也去捉鱼吧。” “刚下过雨,水流湍急,而且,”沈瓒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细瘦的胳膊,“你看我这小胳膊,真要遇到鱼,还不知道谁捉谁呢。” 三日间,他瘦了很多,面色也是腊黄腊黄的没有一点血色,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跟张纸片似的,谢瑶真怕一阵风把他吹走。 “不是还有我的吗?”小家伙得好好的补补了,便是她,也得吃顿饱饭。 谢瑶抬了抬爪子,“你看这么利的爪子,不抓鱼岂不可惜了。” 谢瑶说得煞有介事,沈瓒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他还专门带着谢瑶走远了些,寻了个偏避的地方。结果,折腾了半天,一尾鱼也没有抓到。 “我……太饿了,没力气。”当又一条鱼儿从爪下溜走,谢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道,“嘿嘿,我再试试,再试试。” 沈瓒拂了拂河边的青石板,轻咳着坐了下来,弯腰拔了根毛草根,用帕子擦去上面的泥,放在嘴里死命地嚼了嚼,咽下。 早上李凤丫没给饭,前一顿还是昨天半下午吃的,沈瓒生着病又是长身体的阶段,少吃一顿便觉得浑身没劲脚下发虚。 谢瑶余光见了,眼眶发酸,昨天的半碗野菜清汤,小家伙还硬要跟她分食,现在饿得很了吧。心里这般想着,谢瑶爪下便利落了几分,瞅准一条小鱼,一爪子下去,抓住猛然往岸上一甩. “啪!”落在了沈瓒脚边。 “小瓒!小瓒!”谢瑶兴奋地尖叫道,“你看,你看,我抓的,哈哈……我抓的,我也会抓鱼了呢。” “嘘!”沈瓒以指坚在唇边,“当心把人引来。” 谢瑶双翅一捂尖尖的勾喙,落在岸边,嬉笑道:“嘻嘻,我不叫了,我再去抓几条。” 有了经验,再加上沈瓒找的这截小河沟鱼儿确实不少,谢瑶一会儿又捉了三条上来,两大一小,大的有三斤多,小的二三两左右。 两个小的沈瓒放了,大的敲晕,用毛草绑了放到竹篮里盖上杂草野菜,一人一鸟提着爬上了岸。 “小瓒,”谢瑶望着远远走过的身影,叫道,“是阿婆。” “阿婆?” “嗯,那天你昏迷在山腰,是阿婆叫了狗蛋背你回来的。” “不是我表哥?”他以为…… 谢瑶瘪了瘪嘴,“不是。” 沈瓒的眸子沉了沉,静默半晌,“瑶瑶,咱把鱼给阿婆送一条,再给狗蛋一条,可好?” “可是……”谢瑶扫了眼自己扁平的肚子,“我们也要吃啊。要不然,我再去抓一条?” “等我们送完鱼,再回来抓。” “好吧。” 一人一鸟追着老阿婆一路进了小河对面杂乱低矮的棚户区,沈瓒掀开竹篮上的一层杂草,谢瑶钻进去。 沈瓒提着竹篮避过地上的污水,又走了一段敲响了篱笆门,“婆婆,我来道谢的,谢谢您那天让狗蛋背我回来。” “哎呀,是你啊娃娃,”老人放下背上的干柴,打开篱笆门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沈瓒没动,见左右无人,忙从竹篮里拎出一条鱼塞进老人的手里,“婆婆,这个您收下,是我们自己抓的。” “谢谢您婆婆,我就不进去了。”躬身一礼,沈瓒提着竹篮就走。 “唉,这个可不能收,太贵重了。”老人常年干活,手劲很大,拽住沈瓒的衣摆就将人拉了回来。 “婆婆,一点心意,您别拒绝。”沈瓒被拽得踉跄了下,差点蹲坐在泥地上。 “哎哟,你这娃娃,几天没见,咋瘦成这样了。”老人拽着他的胳膊将人扶稳,心疼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婆婆也不跟你推辞了,鱼,婆婆收下,你留下来喝汤。” “不用了,我这还有一条呢……” “那是给狗蛋送的,”谢瑶被两人推来让去的晃得头晕,扒开杂草从篮子里钻出来,帮沈瓒道,“婆婆,您知道狗蛋住在哪吗?我们还要去狗蛋家一趟呢。” “嘿,送什么送,他那个狗窝连口锅都没有,都拿来吧,婆婆炖了,叫他过来一起吃。”老人扯过竹篮,不耐烦道,“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进来帮我烧火。” 谢瑶坐在竹篮里,抬起翅膀冲沈瓒招了招,“小瓒,快进来啊。”反正她是饿了,只想早点吃上东西,大不了,等吃完了再抓条补给阿婆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13章 进了院,谢瑶从竹篮里跳下,阿婆看着乌黑的鸟儿,笑道:“这是那天的八哥吧,是个护主的。” “是它,”沈瓒弯腰抚了抚谢瑶的头,“阿婆,现在烧锅吗?” “不用。”阿婆把两条鱼从篮里拿出放进盆里,“狗蛋住在城门口的窝棚里,你去叫他过来吃饭。” “好。”沈瓒点点谢瑶的头,“你是跟我一起呢,还是留在这儿跟阿婆玩?” 那日过后,跟黑牛的过节算是结下了,棚户区是对方的地盘,谢瑶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抬起爪子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一起啊!”沈瓒笑着抱起谢瑶,解开夹袄的扣子将她揣进怀里,跟阿婆招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往城门口走去。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遇到一两位妇人、大叔也均是一副忙碌的模样,沈瓒抱着谢瑶一路到达城门口,倒也没有遇到什么找茬的人。 狗蛋住的地方说是城门口,其实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一溜的窝棚,沈瓒一个个看过去,没见一个人影。 “哎,找什么呢?”守城的士兵远远地问道。 “大叔,你认识狗蛋吗?” “你找他啊,出去找吃的去了。”士兵说着往西边的山头一指,“去哪边了。” 沈瓒道过谢,抱着谢瑶找到山脚,虽然是座不大的小山包,可真要找个人,还真不好找。 谢瑶从沈瓒怀里探出头来,“怎么办?要不,我飞到最高的树上喊一嗓?” “你不怕高了?” 谢瑶脸一僵。 “哈哈……”沈瓒看得大笑,说来他还真没见过,哪知鸟儿是恐高的,当然他长这么大,见到的鸟儿也不多,大多还是麻雀。 在沈瓒找一圈没找到时,谢瑶飞身而起,寻了棵不大高的树,“我试试。” “行,你试吧。”沈瓒怕再耽搁下来,阿婆不需要他们帮忙,就煮好鱼了。 “狗蛋!狗蛋……”不管谢瑶怎么控制,只要高声一叫,鹦鹉声音中独有的粗噶尖锐便出来了,瞬间响彻在山腰。 “狗蛋,”同是孤儿的大熊撞了撞伙伴的肩,“你听,有人叫你哩。” 狗蛋扒开脚下的腐叶,用树枝削尖的一头挖起朵草菇放进篮里,站起侧耳倾听了会儿,“是沈家小儿养的八哥。” 拎起竹篮,狗蛋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冲大熊挥了挥手,“我去看看,你们不用等我。” “行。” 一同听到叫声的,还有当日跟在黑牛身后的玩伴,“山子,是那八哥,走,去看看。”想到那鸟儿一身肥嘟嘟的肉,几人就馋得直流口水。 狗蛋与对方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了沈瓒、谢瑶所在的山脚,谢瑶还记得山子等人,那天黑牛就是被几人起哄,才抓着沈瓒狂揍不放。 “小瓒,小瓒,那帮坏蛋来了,”谢瑶从树上慌忙飞下,扇着翅膀催促道,“咱们快走。” “想走,呵呵,也行啊,”几人拦在一人一鸟面前,纷纷掏出弹弓对准谢瑶,“把鸟儿留下。” “山子!”狗蛋冲过来往沈瓒、谢瑶面前一拦,“你们想干嘛?黑牛身上的伤,你们没当回事是吧?也不怕八哥一人给你们一爪子。” “狗蛋!”山子眯了眯眼,“怎么,想插一手?” “想插手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若是没有耳聋,刚才八哥叫的是谁,你们不会没听到吧?既然听到了还凑上来,我才要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合作如何?我们想要八哥,你也想吃它的肉吧,一起。” “别,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凶残,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人家养的宠物,又不是山林里无主的鸟儿,聪明点别打它的主意。先前在城里混时,我可听说了,一只八哥可不便宜,当心人家大人过来找你们赔。” “到时,”狗蛋威胁道,“便不是我们孩子之间的问题了。”棚户区的住户,哪能跟人家工人阶级硬碰硬。 说句不好听的,沈父过来,拿包好烟往城门口的士兵怀里一塞,他们这儿有一家算一家,都落不了好。 狗蛋不想吃肉吗?不想下黑手吗?想啊,做梦都想。 可他不是小儿,心里清楚,肉固然吃着香,然而真要得罪了沈瓒,人家大人不来还好。来了,南城门这边他好不容易寻到的落脚地就没有,还有可能连累到同是孤儿的大熊他们。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道理山子不是不懂,没见黑牛吃了那么大的亏,家里除了那天跟李凤丫撕扯了几句,连赔偿都不敢上门要吗? 他不过是见,沈瓒在苗家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报了侥幸的心里罢了,这会儿被狗蛋当面点破,哪还能再坚持,“哈哈,开玩笑,我方才开玩笑呢,别当真。” 狗蛋点点头,牵起沈瓒的手从几人中间穿过,往山下走去。 危机解除,谢瑶扇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在两人前头几步,扭头道谢,“谢谢你啊狗蛋。” “不谢。”狗蛋低头看向沈瓒,小家伙脸上的破皮红肿,经过药膏的涂抹,基本上已经好了。就是高烧来回反复了几次,整个人气色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脸上的伤恢复得不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瑶瑶在小河沟边抓了两条鱼,我本来要给你送一条,谢谢你前几日将我背回家。阿婆说你家没有锅,她帮忙一起煮了,大伙儿一块吃。” “鱼!”狗蛋双目一亮,“已经烧上了?” “我带着瑶瑶出来寻你时,阿婆正要宰杀。” “那咱走快点,正好我方才采了些草菇,放在鱼汤里一块炖,那滋味,”狗蛋吸溜了下嘴,“可香了。” “对了,你说的瑶瑶是指它吗”他抬手指指谢瑶。 “嗯。”沈瓒点头。 “你给起的名?比我的名字好听,不过太娘了,它是母的?” “不是,瑶瑶是公的。” “公的!”狗蛋惊呼,“公的叫瑶瑶?” 谢瑶:“……” 下了山,谢瑶从空中飞下,沈瓒伸手接住,将她重新揣进夹袄里,两人一鸟穿过城门,回了阿婆家。 推开篱笆门,不等进屋,一股鱼儿独有的鲜香便飘在了两人一鸟的鼻端。 狗蛋吸吸鼻子,“真香!” “阿婆,”狗蛋拎着竹篮走进草搭的厨房,“已经做好了吗?我这采的还有两把草菇,我洗洗放进去吧?” “是吗,拿来让阿婆看看。” 婆婆探头看了眼,见竹篮里的草菇很是新鲜,胳膊肘一顶狗蛋,“赶紧洗洗丢进锅里。” “好咧。” “阿婆,”沈瓒放下谢瑶,“我来烧锅?” “行。”婆婆起身从灶前让开,洗了洗手,揭开瓷盆里的盖布,露出和好的灰面。端起盆放到灶台上,婆婆抓起一团面,团团拍成薄饼贴在锅沿上,一个又一个,贴了四个,个个有沈瓒巴掌大。 别看这么点面,沈瓒和谢瑶猜测,怕是老人所有的存货了。 狗蛋洗好草菇顺手丢进锅里,婆婆拿着锅铲给锅里的鱼肉翻了个面。 没有油,婆婆直接将鱼崭段,和着酸菜一起炖的,柴锅火大,不时饼子的焦香混和着鱼香飘了出来。 婆婆掀开锅盖看了看,“好了,收火。” 沈瓒取出灶里没有烧完的柴,埋进灶下的柴灰里,起身洗手。 婆婆拿锅铲铲下饼子,放进竹编的小篓里,随之取了两个豁口的大瓷碗,给狗蛋、沈瓒一人连鱼带菜地盛了满满一碗,“吃吧,饼子不多,一人一个。” 两人看了眼锅里剩下的鱼肉,又各夹了两块放进锅里。 “哎呀,你们这俩孩子,婆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没看锅里还有那么多的吗?” 狗蛋:“不是鱼头,就是鱼尾巴,您也吃两块好肉呗。” 沈瓒取了两个饼子,招呼谢瑶道:“瑶瑶,过来,咱俩吃一碗。” “别别,”阿婆拦道,“锅里我给它留着呢。等我一下,我拿个碟子给它盛。” 谢瑶站在灶前的凳子上,仰头朝上看,“婆婆,你给我捞个鱼头,泡个饼子就成。” “哎哟,怪不得小瓒稀罕你,稀罕得不得了,这话说得溜的跟个孩子似的。”阿婆取了个饼子,撕成小块放在碟子里,浇上鱼汤,舀了个鱼头,问谢瑶,“够不够?” “够了够了。”两条鱼看着很多,别忘了还有狗蛋这么个半大小子呢,她要的多了,另三人就得有个饿着。 “阿婆,您赶紧吃,我来喂它。”手里的饼子放回去一个,沈瓒接了碟子领着谢瑶往外走。 阿婆儿子战死,女儿远嫁,家里只有她一人。院子里,狗蛋搬了桌凳出来,沈瓒将碟子放在桌上,伸手来抱谢瑶。 谢瑶点点脚下,“放下,我自己吃。” “要喂吗?”狗蛋扶了婆婆出来,伸手来接碟子,“你先吃,我来喂它。” “不用,它想自己吃。”沈瓒起身寻了个木板,将碟子放在上面,问谢瑶,“可以吗?” 谢瑶点点头,等婆婆开动了,低头开始啄食起来。 一碟鱼饼吃完,谢瑶又喝了半碗汤,完了抱着肚子摊在沈瓒怀里,懒洋洋道:“小瓒,明天我们还来婆婆家吧?” 沈瓒帮她揉着肚子,没有说话。 除非明天瑶瑶还能抓到鱼,要不然,他们还真不好过来打扰婆婆。 狗蛋把锅碗洗了,捡起桌上的鱼骨晒在窗台上,等干了磨成粉放进糊糊里煮了吃,“你们在哪抓的鱼?还一下子抓了两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14章 沈瓒说了下捕鱼的地段。 狗蛋太想延继这种饱腹的感觉了,拎起竹篮:“走,带我过去看看。” 沈瓒提起自己带来的篮子掀开杂草,谢瑶钻进去,两人一鸟跟坐在太阳下眯眼打盹的婆婆打了声招呼,出了门,朝小河沟边走去。 这会儿正是午时,河沟边洗衣的妇人,玩童、连带尾巴等人都已离去。 “就是这儿,”谢瑶别看这几天瘦了,可份量着实不轻,沈瓒提着走了一路,到了早上的青石旁,放下竹篮,又喘又咳。 狗蛋站在水边往里瞅了几眼,河水清彻见底,水草下摆尾游过的鱼儿看得一清二楚。双眸一亮,狗蛋唇角微微翘起,放下竹篮,双脚互相一蹭脱下裂口的鞋子,挽起裤腿…… “你要下水!”沈瓒眉头微拧,不赞同道,“现在三月,水凉刺骨,你不要命了?” 沈瓒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沾了水再被冷风一吹,春寒料峭的很容易就着了凉,病了没有药,要么你熬过去,要么就躺在窝棚里等死。 便是他,这一次要不是有常掌柜给了瑶瑶几粒退烧药,又有瑶瑶在旁盯着守着,都难以挺得过来。 “别下去。”沈瓒一把拽住狗蛋,“瑶瑶……” 谢瑶从竹篮里飞出,“我来,我来,我早上刚学会了抓鱼,正是该好好练练呢。” 不知道是她学渣的体质,还是鹦鹉的记忆力太短,前后折腾了半天,大鱼没抓住一条,成人巴掌大的草鱼倒是先后甩上岸来五条。 “呼呼……”谢瑶站在沈瓒身旁的青石上,连声急喘,“让我歇歇。” “不错!”狗蛋冲谢瑶竖了竖大拇指,“比我强多了,要是我,还不定能不能捉上来一条呢。” 这话听着舒心,谢瑶不由地翘了翘尾巴,可惜这几天尾巴没怎么见长,导致她飞起来仍是跌跌撞撞的不甚稳当。 “今天就到这吧。”沈瓒看看天光,再过一会儿表姐就该做饭了,“明天我们再来。” 沈瓒掀开竹篮里的杂草示意谢瑶钻进去,然后拎起一条草穿的小鱼,“我拿一条回去,剩下的你带去阿婆家,晚上你们煮了吃。” “一条够吗?”狗蛋担心道。 “够了,瑶瑶第一次抓鱼。”带回去太多,岂不给了舅妈一份不该有的期望。 棚户区哪家什么情况,主人什么性情,狗蛋去年冬天讨吃的,都仔细地打听过。闻言没再说什么,将鱼放进竹篮,抓了把刚才在河边挖的婆婆丁,丢进沈瓒的篮子里,“鱼是瑶瑶抓的,你不带把野菜回去,你舅妈该骂了。” 沈瓒:“谢了。” 狗蛋感概地拍拍他的肩,“该说谢的是我。”别看棚户区家家户户穷困僚倒,通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就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也是看不起他们这帮孤儿的。所以,沈瓒今天的善意,对狗蛋来说弥足珍贵。 拿回来的小鱼和婆婆丁,被苗妮拌着麦麸煮了锅粥,沈瓒和谢瑶分了一碗,虽然没有半点鱼肉,倒没有前两天那么稀了。 “咱家不养吃白饭的,”李凤丫笑道,“今天小瓒和瑶瑶抓了鱼,挖了野菜,值得表扬,明天继续啊。” 沈瓒没说话,一口气喝下半碗,剩下的喂到谢瑶嘴边。 这么多天,沈瓒一直病着,也没时间给谢瑶弄个吃饭的碗碟来,一人一鸟还是共用一只碗。然而,无论是谢瑶,还是沈瓒都计较不起来。 吃过饭,沈瓒端了碗筷去洗,谢瑶舒展着身子,踱着步子在厨房门口一边等他,一边默记着名单上的人名。 那天沈瓒吞得太快,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匆忙间她只记下了朱爷爷和舅舅名字上下的几人。 怕忘记,这几天一得闲她便在脑中默记一遍,偶尔还抬爪在地上默写一下。 沈瓒洗好碗筷刷好锅从厨房出来,一眼扫过谢瑶爪下的人名,双眸一沉,俯身蹲在她面前,“瑶瑶,你认字?” 谢瑶浑身一僵,一边大脑急转,一边抬爪按在字上来回地搓了搓,“……以前的主人教了几个。” “哦,”沈瓒抱起谢瑶,低头扫了眼地上已被她擦去的字迹,打水给她洗去爪子上的泥,然后拿帕子给她擦去水份,抱着她走出了家门,“瑶瑶还记得,自己以前的主人是谁吗?” “不记得了。”谢瑶答得又急又快。 “呵呵……”沈瓒轻笑了声,倒也没再追问。 一人一鸟在外溜达了会儿,趁着天色还没有全然暗去,简单地洗漱了下,抹了伤药,就上床睡了。 有了经验,第二天再抓鱼,谢瑶就熟练多了,再加上一场春雨过后,地上一片绿色新芽冒出,各色野菜纷纷登场,一人一鸟在苗家虽然还是吃不饱,但得了东西找到阿婆,跟狗蛋一起还能混个肚儿圆。 有时得的鱼多了,狗蛋还会拿去粮店,跟人换些灰面回来贴饼子吃。 这天狗蛋带着一人一鸟进山,谢瑶在一个小坳里找到棵榆钱树,狗蛋兴奋地爬上树,跟谢瑶一起捡小枝子折下,丢在地上,沈瓒捋了满满两大竹篮。 “榆钱要拌面蒸才好吃,”朱爷爷住的巷子里就有一棵榆钱树,有一年春天,爸爸带她过去,他家里的保姆阿姨就蒸了一篦子。想着那味道,谢瑶吸溜了下口水,“蒸熟的榆钱,浇上蒜汁点上香油,那滋味贼香。” “哈哈……”狗蛋瞅了眼,谢瑶嘴馋的模样大乐,“瑶瑶吃过?” 谢瑶点头,看着面前的绿色,眼里带了抹怀念,“吃了一点。”因为那一餐饭,蒸榆钱只是其中的一道菜,除了它,还摆了用鸡鸭鱼肉做的各色菜式和水果点心。 什么菜式什么水果点心已经不记得了,反而是蒜泥拌榆钱的味道和朱爷爷、爸爸的笑声长长久久地留在了记忆里。 “面咱没有,鱼骨粉倒是攒了一小碗,”狗蛋提起两个竹篮,“走,回去。让阿婆用鱼骨粉给我们蒸榆钱吃。” 谢瑶飞在前面,乐道:“哈哈……让阿婆给我们蒸榆钱吃喽……” “等等我。”沈瓒小跑着追上一人一鸟,说说笑笑地往山下走。 “小瓒!”若不是听着声音像,沈壁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黄饥瘦,穿得跟个乞丐似的小家伙是他儿子。 狗蛋和沈瓒的脚步齐齐一顿,停了下来。 “冲啊-看谁先到家。”谢瑶叫嚷着从沈壁头上飞过。 沈壁迎着阳光眯了眯眼,阳光下谢瑶腹部褪去颜料的部分,露出了火艳的红色,“鹦鹉?” 沈瓒怔了下,丢掉手中跟谢瑶玩闹的树枝,张开双臂就朝沈壁冲了过去,“爸爸——” 沈壁扫了眼儿子身上的衣服,伸出一指,抵在沈瓒脑门上,“停!” “脏死了!”他嫌弃道。 “爸爸!”沈瓒不满地抿了下嘴,转而又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沈壁伸手,沈瓒欢喜地抬手迎了上去。 视线从儿子脏污的小手上扫过,沈壁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插/进了裤兜。 面对儿子受伤的表情,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娘们兮兮的才牵手呢,咱俩一对大老爷们,走路还手牵手,像什么话。” 这都哪跟哪啊!谢瑶扇着翅膀扑到沈瓒怀里,沈瓒顾不得伤心,忙伸手将她抱住,“瑶瑶飞累了吗?” “不累。”谢瑶歪头打量着沈壁,身量修长,容颜清俊,一身灰呢西装,可能是戴了副眼镜的关系,颇有一种文人的清高。 谢瑶打量沈壁的时候,沈壁盯着谢瑶,眼中亦充满了兴味,“哪来的?” “那边,”沈瓒指了指东边的小树林,“在林中的臭水沟里捡的。” “臭水沟?” “嗯,”沈瓒点头,“那臭水沟与城里的下水道相通,我怀疑瑶瑶应该是在城里失足落水,然后被水冲了过来。” “爸爸,你知道半月前,城里有哪失火吗?”在沈壁面前,沈瓒很是放松,将连日来的怀疑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捡到瑶瑶时,它身上有大面积的烧伤。” 半月前!烧伤! 沈壁看着谢瑶陷入了回忆,一月前他和易安收到消息,rb中将田中一久正秘密调动飞机、炸/药赶来川城,准备空中投/弹,炸/毁这座百年古城。 他和易安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组织人手,打听出田中一久的行程,策划了那晚的刺杀行动。彼时,恰逢商会左会长在宴宾楼,宴请各方朋友,对方订的房间相隔不远。 枪声响起,田中一久的警卫员为了制造混乱,趁机让他逃走,从走廓上隔着窗子,用枪射翻了三楼所有包厢的熏香灯台。 大火燃起,田中一久的警卫队与他们迎战,而他本人则裹夹在人群里失去了踪影。正当他和易安一筹莫展之即,左会长的鹦鹉从三楼的后窗飞出,带出的桌布燃烧着飘到了二楼,顺着打开的窗户点燃了某个包间的窗帘,露出了窗后的田中一久。 那天他们虽然没将人当场击/毙,不过rb人轰/炸川城的计划,倒底是暂停了下来,给既将赶来的大部队,争取了时间。 事后,左会长不顾田中一久的刁难,大张旗鼓地到处寻找鹦鹉“大将军”,这事他们也知道。原以为,左会长是怕田中一久恼怒之下将他的鹦鹉杀了,故而布下的迷阵,毕竟养熟的鹦鹉,哪会不知道回家的路啊,现在……看来,当晚“大将军”应该伤得不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15章 儿子怀中的鹦鹉是不是左会长的“大将军”,很好验证,沈壁记得那晚,自己的子弹谢中了“大将军”的左翅。 沈壁伸手。 沈瓒安抚地顺了顺谢瑶的背,将她递了过去,“瑶瑶别怕,他是爸爸哦,不会伤害你的。” 他是你爸,可不是我爸,谢瑶扭头瞪了沈瓒一眼,趴在沈壁手里,乖乖地任他打量。 沈壁扯着谢瑶的翅膀尖,打开她的左翅,一道愈合的浅白痕迹映入眼帘,嗬!还真是左会长遍寻不着的“大将军”。 想到易安昨日传回的消息,左会长从m国人那里购买的西药,将于半月后抵达南码头,沈壁眉眼轻扬,唇角翘了翘。 沈壁是尾巴带着过来的,这边父子俩说着话,那边狗蛋将沈瓒的竹篮递给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尾巴明白他在笑什么?不过那又怎么样,就像他娘说的,姑父没有按照约定来接表弟,家里难的断粮断顿,他们家也没将人赶出去,天天给吃给喝的,这么大的孩子让帮忙挖点野菜又怎么了。 至于说没吃饱,饿瘦了,那就更不是事了。沈瓒瘦,他们家谁又胖了,不都跟他一样,个个饿得面黄饥瘦,破烂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透心凉。 “走吧,回去跟你舅妈告个别。”沈壁将手里的鹦鹉丢给儿子。 “等会儿,咱就回家吗?”沈瓒抱着谢瑶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壁身后。 沈壁似笑非笑地轻瞟了儿子一眼:“怎么,不想走?” “不是,我想跟阿婆道声别。”沈瓒解释道,“阿婆住在棚户区的西街上,这段日子,她没少照顾我和瑶瑶。哦,对了,还有狗蛋哥。” “狗蛋哥,”沈瓒招手,跟沈壁介绍道,“我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是阿婆寻了狗蛋哥背我去看的医生,送回的家。” “打得头破血流!”沈壁停下脚步,一手扣住儿子的后脑,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地检查了遍头部。除了额上留下的一道粉色痕迹,其他倒是没看出什么,“头晕头疼吗?身上呢,可有伤到?” “身上没事。刚开始那几天头晕,还恶心,现在好了。” 沈壁沉了脸色,“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们想要抓了瑶瑶烤肉吃,我不让。阻止的过程中,我一不小心将黑牛的裤子拽烂了?他恼了,所以……就狠狠地打了我。不过,”沈瓒邀功地捧着谢瑶对沈壁举了举,“瑶瑶已经帮我报仇了。” 沈壁知道,别看棚户区穷,家家户户像舅兄家只有两个孩子的极少,基本上是一生一窝,少说也有五六个。这么多孩子,想要一人有条裤子穿,实属不易,对方因此暴起,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不该对着儿子的头打,万一…… 想着,沈壁后怕地抚了抚儿子的头,伸手玩味地点了点谢瑶,“怎么报的仇?够本吗?” 谢瑶冲他抬了抬爪。 “呵呵,用爪子啊?”沈壁摸了摸谢瑶锋利的爪子,漫不经心道,“抓得严重吗?” 沈瓒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听说血肉翻飞,还发炎了。” 发炎!沈壁眉头一凝,被动物抓了得打破伤风,不然很容易引发并发症,“抓在哪了?人现在如何?” “背部。”狗蛋在旁接话道,“我昨天从他家门口经过,见他在院里跟着他爹编竹筐,应该没事。” “哦,”沈壁拍了拍狗蛋的肩,“那等会儿,麻烦你领我们过去看看。” “好。” “尾巴,”沈壁转头看向侄子,“小瓒被人打时,你在哪呢?” 尾巴垂着头,不敢与沈壁对视,右脚下意识地来回搓了搓地上的泥,嗫嚅道:“我在东边的小树林里跟胖墩一起打柴,不知道小瓒被人……” “知道后呢?你们家是怎么处理的?” “……”尾巴心头一凛,全然没了刚才在狗蛋面前的自得,“我娘去黑牛家找他爹娘要赔偿,黑牛伤得比小瓒还重,他们家不愿给……” “嗤~”沈壁冷哼了声,“给小瓒看伤的医生是哪一位?医药费可付清了?” 尾巴:“……” 沈壁看向狗蛋。 狗蛋:“棚户区就一位姓杜的医生,他什么药都缺,见了小瓒,给了把晒干的止血草,没要钱。” “我先是被黑牛打晕了,晚上又高烧不下,整个人都烧迷糊了……”沈瓒想起连日来与谢瑶相依为命的日子,红了眼圈,他吸了吸鼻子,“隐约听到瑶瑶帮我要吃的,后来表姐端了粥,给熬了碗姜汤。” 沈壁怜惜地揉了揉儿子的头,掏出一颗奶糖剥开,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儿子,一半塞进了鹦鹉的嘴里。 “爸爸,”沈瓒含着糖,一手抱着谢瑶,一手拽住沈壁的西装下摆,“要不是有常伯伯给的退烧药和药膏,这会儿你都不一定能见到我。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沈壁对准儿子的额头,抬手给了个钢崩,“胡说!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常伯伯是谁?” 沈瓒将他们去城东卖鸟,以及他与常掌柜的交易说了一遍。 尾巴听得怒起,他又被表弟耍了,根本就没有后面的四块大洋。若是表弟没有受伤生病,这四块大洋还能跟姑父要,现在……别说四块大洋了,家里姑父带来的礼物,能不能留得住,还得另说呢。 “尾巴,回家给你娘说一声,我带小瓒去这几户人家走一趟,谢谢人家这半月来对小瓒的照顾,让她不用等我们用饭了。” 尾巴喃喃地点点头,深深地瞪了沈瓒一眼,拎着竹篮穿过城门,往家跑去。 沈壁望着尾巴远去的背影,冷意从眼里一晃而过,“阿婆、杜医生,还有黑牛家的情况如何?” 这个狗蛋比较清楚,将三家的情况一一讲了个遍。 沈壁心中有了底,由狗蛋陪着进了城,寻了一家离得近的粮店,分别称了两份十斤和两份三斤的黑面,完了又去杂货铺,买了两包红糖。 “狗蛋,这十斤黑面给你。”沈壁没带粮袋,直接在粮店里买了四个小号的布口袋,“你家在哪?我跟你父母当面道声谢,谢谢他们教导出了个见义勇为的好儿子。” “我父母……早死了。” 沈壁一愣,“抱歉。”方才听儿子说,小伙子跟他们一起在阿婆家吃饭,他只当狗蛋家孩子多,他在家不受宠,惯来吃不饱,寻了东西在外垫垫,没想到…… 狗蛋摇了摇头,“粮食一块给阿婆吧,我现在都在她那儿吃饭。” “行。” 几人先去了阿婆家,连着狗蛋的那一份,沈瓒给了阿婆二十斤黑面,一包红糖。然后,由狗蛋领着去了黑牛家。 黑牛的父亲是个竹匠,一家人全靠他的手艺吃饭,不大的院子里除了两位大人,大大小小地聚集了六七个孩子在旁边打下手。再加上到处堆积的竹子,和剥开的竹片,以及编好的成品半成品,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见沈壁带着孩子上门,两口子只当是来找茬的,当父亲的二话不说,拎起黑牛一脚将其踹趴在地,就地捡了块竹片劈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直抽得黑牛嗷嗷直叫,好在这个季节大家都还穿着夹袄。 谢瑶和沈瓒吓了一跳,不忍直视,齐齐别开了脸。 狗蛋倒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 沈壁一怔,忙放下东西上前阻止,“别!大哥,我过来不是找麻烦的。我是听说,小儿养的鹦鹉将孩子抓得不轻,过来看看。” 说实话,黑牛家但凡请得起医生,今个儿,沈壁都不会来这一趟。 就是因为知道黑牛家穷,买不起药,身上的伤全靠自我修复,而棚户区的环境卫生,又极易让伤口在愈合中引发什么并发症。 怕孩子为此丢了性命,他才不得不来。 “真不要我们家赔钱?”黑牛妈惊疑道。 沈壁摇头失笑,不是他看不起眼前这对夫妻,而是他了解物价。一个竹筐,加上前期的准备工作,没有几天编不好,编好后挑着叫卖,一只大概能得几块钱,随着物价的上涨,几块钱买不了一把黑面。 搭眼一扫满院的七八个孩子,这个家别说有余钱了,但看孩子破衣烂衫面黄饥瘦的模样,只怕连糊口都难。 赔!他能要这对夫妻赔什么? 哦,他家竹筐、竹篓、竹篮不少,问题是一只竹制品能用上几年,他既不缺,也不喜欢往家里顿积东西,要它们干嘛。 再说,儿子不是没事吗。 沈壁松开黑牛的父亲,将少年扶起,“解开衣服,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黑牛迟疑了下,解开夹袄的扣子,脱下,背过身,露出了背上两道结痂一道化脓的伤口。 沈壁走到他家厨房门口,拿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洗了洗手,过来轻轻按压了下,有脓血冒出,伤口很深,看得他不由回头瞅了眼谢瑶的爪子,面露沉思。 谢瑶吓得爪子一缩,将头埋进了沈瓒怀里。 “咳咳……”黑牛连声轻咳,面色潮红。 手背贴在黑牛额上,沈壁感受了□□温,“有些发热,多久了?” “段段续续十几天了。”黑牛妈担心道,“姜汤也喝了,火罐也拔了,就是不见好。” 沈壁:“衣服穿上,跟我去杜医生哪,让他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将里面的脓血挤出。”伤口明显已经感染,再耽误下去就危险了。 黑牛默默地穿上衣服,沈壁的目光扫过他夹袄领上和袖口黑亮的油光,轻叹了声。 面对这样的生活环境,这样的伤势,他庆幸,半月来,还好黑牛韧性十足,没有倒下不起。不然,儿子小小年纪便要背着条人命,负重前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16章 给黑牛家留下三斤黑面,一包红糖,沈壁带着黑牛,牵着刚洗过手的儿子,由狗蛋领着去了杜医生那。 杜医生被狗蛋从屋里唤出,仍是一副极度不耐的模样,眼睑撩起瞅了沈壁一眼,嗡声嗡气道:“什么事?” 沈壁的目光在杜医生乌黑的长指甲上停留了一瞬,一指身旁的儿子,“杜医生您好,我是这小儿的父亲,上次小家伙受伤,多亏了您赠送的草药脸上才没有留疤。这是诊金,请收下。”说着,递上了三斤黑面,对黑牛的伤只字不提。 “只是来送诊金?”杜医生挑眉。 沈壁笑道:“是。” 杜医生翻了下白眼,一把夺过布袋,掀帘进屋,“行,东西我接了,滚吧。” 沈壁好脾气地笑笑,领着几人出了院,朝南城门的主街走去。 “沈叔,可是要找别的医馆?”狗蛋凑近沈壁。 “嗯。”沈壁打量着两街,“我记得前面不远,有家左记医馆。” 狗蛋和黑牛齐声吸了口气。 “左家的医馆好是好,就是,”狗蛋迟疑道,“贼贵。” “沈叔,”黑牛几步拦在沈壁面前,怯懦地捻了捻衣角,眼神躲闪道,“我不用去医馆瞧伤看病,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省下的钱……给我。” 沈壁的目光从少年身上滑过,望向他身后小道上走来的一群孩子,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肩背上不是背着柴禾就是背着竹筐,本该是上学的年纪,却过早地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他人的压迫和随时来临的枪林弹火…… “沈叔,”久久得不到回应,黑牛忐忑地攥了攥衣角,“不要太多,给个一毛就行……” 收回思绪,沈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病要看,伤要医。叔知道你们家生活困难,等从医馆出来,我出钱再给你们家买五十斤麦麸。” 黑牛抬头,震惊地看向沈壁:“真的?” 沈壁点头。 左会长一手撑起的左家,是川城、乃至全国最大的医药商。他不但在魔都、川城等地办了多家制药厂,还跟多国药商有来往,用最优惠的价格从他们手里进口大量西药,与之同时,在川城老家亦开了多家医馆,并主张家里的孩子学惯中西医。 沈壁来时瞧见的左家医馆,便是其中一家。 当然这些谢瑶都不知道,要不然哪敢随几人大摇大摆地进去啊。 几人一脚踏进光洁明亮的大门,立马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姐迎了过来,得知要看伤,一边引着众人往里走,一边介绍道:“你们今天可是来巧了,我们大少今儿在本店坐诊,他最精通的便是西外科,几位请随我来。” 说是医馆,却也是家小型医院了,各个科室都有。 几人由护士领着穿过走廓,停在了外科门诊的门前,“左医生,这位病人的背部被鸟儿抓伤发炎了。” 房间不大,用帘子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摆了三张桌子,这会儿其他医生不在,唯最里面的桌后坐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白大褂,斯文俊秀地戴着副眼镜,纤长的手指捏着支钢笔,正在病例上书写着什么。 “进来。”头也不抬。 几人等了会儿,左庭芳写完病例收起,看向几人:“谁看伤?” 沈壁示意黑牛脱衣。 看到黑牛背上的伤,左庭芳面色一沉,“鹦鹉抓的?” 沈壁从儿子手里接过谢瑶,“是它。” 左庭芳瞳孔一缩,冷意从眼角蔓延。 谢瑶后颈一凉,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身子一扭将头埋在了沈壁怀里。 “嗤~”左庭芳意味不明地冷哼了声,戴上橡胶手套,拉开帘子,让黑牛在小床上趴下,取来镊子、手术刀、酒精等物飞快地割去腐肉,挤出脓血,洒上白药。 取下手套,左庭芳给了黑牛一根温度计,37度4,低烧。 左庭芳给他打了退烧针。 “好了。”左庭芳洗洗手,回到桌前,刷刷开了药,写了收费单,递给沈壁,“去前面拿药,交费。” 沈壁将谢瑶放在桌上,接过药单看了看。 谢瑶陡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双翅一展,交叠着护在了身前。 “呵,胆子变小了。” 沈壁:“左医生认识这只鹦鹉?” “不认识。”左庭芳拿起桌边的书,慢条斯理地打开,翻看了起来。 “哦~”沈壁轻笑,“说来,这鹦鹉来得甚是蹊跷,是小儿于半月前,在城外的臭水沟里捡来的,那臭水沟直通城内的下水道。” “也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刚捡到那会儿真真是狼狈至极,又是烧伤,又是枪/伤的。” 左庭芳抬头,定定与沈壁对视了片刻,“先生想说什么?” 沈壁一笑,“说鹦鹉啊。” “我对鹦鹉这种扁毛畜生不感兴趣,若没什么事,诸位可以走了。” 沈壁虽不知,左庭芳见了自家爷爷娇养在心头的宝贝,为何是这等态度,却也不再纠缠,俯身抱起谢瑶,说了声打挠,带着几个孩子出来拿药付费。 看沈壁接过一小瓶酒精,一小包白药和几粒退烧药,掏出三个大洋付账,狗蛋和黑牛脸上的肌肉齐齐抽了抽,心疼的。 踏出医馆,谢瑶挣了挣,沈壁松手,谢瑶忙不跌地落在沈瓒怀里,翅膀抬起还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唔……沈爸爸,太可怕了。 谈笑间便能将你卖了。 沈壁似笑非笑地瞥了谢瑶一眼,没跟它计较,抬腕看了看表,12:43,该吃饭了。 来前,他买了米面、熟食、烟酒,原准备跟休息的舅兄喝上两杯,真诚地道声谢。现在吗,别说喝酒了,便是与那一家子同桌吃饭,他都不愿。 “走,吃饭去。”沈壁也没找多好的馆子,带着孩子们去了开在城门口的一家普通面馆。 狗蛋、黑牛对视一眼,没有拒绝。 面馆里到处挤满了守城的大头兵,一碟花生米,一杯散打的烈酒,外带一海碗汤面,两个黑面窝头,对士兵来说,便是极好的伙食了。 沈壁寻了张桌子,让老板将上面的杯盘收了,一人点了一碗面,一盘炒猪血,一盘猪头肉,外带十个杂粮窝头。 “吃吧,管饱。”沈壁将筷子递给几人。 “老板,”沈瓒抱着谢瑶起身,另要了个碟子。 看着儿子给鹦鹉夹面,沈壁抽了抽嘴角,“它不是吃草籽、坚果吗?” 沈瓒:“瑶瑶什么都吃,不挑的。” 谢瑶悄悄地探爪,目标——猪头肉。 “啪!” 沈壁一筷子打在她爪上,夹起几块给她丢在碟子里,招呼狗蛋、黑牛,“吃,别客气。” 多久没吃肉,一口猪头肉含在嘴里,两人幸福地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不舍得咽下。 沈壁只当没瞧见,一连给两人夹了几筷子,支着耳朵,听起了周边的八卦。 “听说了吗?”旁边的大头兵叫道,“左会长府上的宋管家,到处在找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怎么,他家的孩子丢了?” “哪跟哪啊,”大头兵道,“说是左会长养的那只鹦鹉,被个五岁的孩子捡走了。”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沈壁目露沉思,左大少这里走不通,那他就静观其变吧,反正左会长短时间内不会放弃对“大将军”的寻找,所谓上赶子不是好买卖,如此倒不如留点线索,让左府主动来找。 从面馆出来,沈壁再次迈进粮店,购了五十斤麦麸给黑牛,他背上有伤,沈壁请了狗蛋帮忙背上麦麸送他回家。 与两人告别,沈壁牵着儿子回到苗家。 彼时,一家人刚刚饱餐了一顿,个个吃得满嘴油光,一脸餍足。 “哎啊,妹夫和小瓒回来了,吃了吗?”李凤丫喜笑颜开,谄媚道,“锅里我给你们留了菜,可要再吃点?” “不用了。”沈壁接过谢瑶,打发儿子道,“收拾行李去。” 沈瓒一溜小跑推开门,不由一愣。 房间里,尾巴正慌乱地把从他藤箱里掏出的旧衣,往里塞呢。 沈瓒小脸一沉,不悦道:“表哥想找什么?” “我……我的弹弓不见了,我找找。”慌乱褪去,尾巴越说越溜。 沈瓒眯了眯眼,“表哥是怀疑,我偷了你的弹弓?” “哎呀什么偷不偷的,”李凤丫闻迅赶来,笑道,“表兄弟之间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同吃同住这么久了,还分什么你我,你说是吧,妹夫?” “呵呵……”沈壁轻声一笑,“什么话都让大嫂说了。” “不过,”沈壁沉了脸,“无凭无据就趁主人不在,私自打开他人的东西搜查,终归……是不妥。” 尾巴今年才十一二岁,太毒的话吐出口,沈壁怕给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行了,旧衣就不要了,小瓒把藤箱提出来吧。” “大哥呢?”沈壁道,“我和小瓒跟他道个别。” “他啊,好不容易见了酒,中午可不就多贪了几杯,刚睡下,我去叫他……”嘴里说着叫,李凤丫却站着没动。 “也好,麻烦大嫂了。” 李凤丫一噎,冲儿子使了个眼色。 尾巴心领神会,“姑父,鹦鹉是我跟表弟、胖墩三人捡回来的,城东的掌柜给价五个大洋,先付了一个大洋的定金,你看……” “所以呢?”沈壁眼睑撩起,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谢瑶背上的毛。 “……”尾巴吞了吞吐沫,“姑父要抱走鹦鹉也不是不行,五个大洋,你怎么也得再付四个吧?不然,我也没法跟胖墩和东城的常掌柜交待,是吧?” “算数算得不错,”沈壁唇角轻勾,“我记得小瓒上午在山脚说过,五个大洋是他跟常掌柜一个讨巧的说法,不涉交易,更不涉鹦鹉。所以,你需要跟他交待什么?” 心思被拆穿,尾巴窘得满脸通红,却倔强道:“可……鹦鹉确实值五个大洋啊,是我跟表弟、胖墩三人一起捡的,便是不卖给常掌柜,表弟也不能一个人独吞啊。” “尾巴说的是理,”李凤丫进屋唤了声苗大柱,深恐沈壁介怀儿子在自家住的不好,不愿出钱,急急从屋里出来接话道,“三个孩子一起捡的鹦鹉,拿去花鸟市场跟人家掌柜的看,又是标明价格的,妹夫不出钱就拿走,自家人还好说,胖墩那儿可还等着这钱买粮救命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17章 沈壁面色微沉,钱他不是出不起,也不是不愿出,只是不喜如此被人逼迫算计:“大哥醒了吗?” 苗大柱系着腰带地从屋里出来,憨憨一笑:“妹夫,来坐坐,吃饭了吗?小凤,小凤,赶紧把锅里的饭菜给妹夫端出来……” “唉唉,我这就去。”李凤丫嘴里应着,脚下却是稳丝不动,似是认定了沈壁一定会开口阻止。 沈壁顺着谢瑶身上的羽毛,在他对面坐下,静看苗大柱李凤丫夫妻表演。 “娘,姑父不是说他跟表弟在外吃过了吗?”眼见母亲下不来台,尾巴忙机灵道。 “哎哟,”李凤丫双掌一合,抬手拍了下额头,“你们看我这记性……” 苗大柱狠狠地瞪了母子两眼,瞅了眼静坐不语的妹夫,一时心情忐忑。 沈壁与苗家来往,给的东西都不会太超过他们的消费能力,这次提来的东西也是,烟是码头大众抽的普通烟,酒是散装的高梁酒,布料是家织的粗布,便是熟食,也是捡了相对便宜的猪头猪脚买的。 尽管如此,他带来的烟酒,苗大柱也不舍得吸喝太多,之所以吃过饭倒头就睡,当然不是李凤丫说的喝醉了,而是趁着休息想躺床上歇一歇。另外就是避开沈壁,让老婆儿子出面讨些好处。 妇人孩子最是难缠,妹夫纵然心里不满,还能跟他们计较不成。 他算盘打得溜,往常也就算了,沈壁看在去逝妻子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今儿,见儿子的第一眼心里就恼了。 以往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孩子上门,对小瓒一副亲近模样,每每都是极力要求外甥来家小住。 所谓最亲不过娘舅,正好他这次的任务确实是危险重重,将孩子送来,一是满足一下舅兄思念儿子的心情,二是万一他有个什么,亲舅舅呢,儿子能得到妥善的照顾。结果……呵呵,沈壁心里只余冷笑。 掏出两块大洋,另拿出一叠法币递给苗大柱,“大哥,这是我跟尾巴和胖墩买鹦鹉的钱,你收好。” 苗大柱拿着钱有一瞬间的迟疑,收还是不收?收,看妹夫此刻的表情,心里是介意了。可要不收罢,不舍啊,到手的东西哪能让它飞喽。 想着,苗大柱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李凤丫跟他夫妻多年,丈夫的心思摸得清清的,斜晲了丈夫一眼,伸手夺过钱,一边把银元揣进兜里,捻指数过一张张法币,一边笑道:“凭咱两家的关系,按理嫂子不该收这钱,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穷啊,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再加上城里的物价突突地往上涨,没这钱日后还不得上门麻烦妹夫。” “倒不如,大嫂今个儿厚着脸皮收下这钱。不过,”法币数完,李凤丫诧异道,“妹夫,你是不是算错了,那东城花鸟市场的掌柜,可是出价五个大洋呢,这……也太少了点。” “大嫂,你刚才不也说卖鹦鹉的钱,三个孩子平分吗?” 李凤丫:“……” 往常沈壁何曾算得这么精细,计较这么多。 李凤丫跟苗大柱对视一眼,再看手里的银钱,便觉得咬手。 沈壁可没给他们反晦的机会,一手抱起谢瑶,一手提起沈瓒收拾好的藤箱,“小瓒,谢谢你大舅、舅妈、表哥、表姐这段时间的照顾。” “谢谢大舅、舅妈、表哥、表姐!”对着舅舅弯腰躬身一礼,沈瓒小跑着追上沈壁,拽住了他的西装下摆。 “妹夫,”李凤丫急了,一把拉住沈壁手里的藤箱,“呵呵,这么急干什么,来了半天了,连口茶还没喝呢。苗妮、苗妮,快去给你姑父烧口水喝。” “别了。”沈壁不好跟个妇人拉扯,遂看向苗大柱,一想到儿子差点在他家里丢了性命,沈壁心下便怒火腾起,他不介意撕破脸,真的。 看出沈壁眼里的冷意,苗大柱脑袋急转,尾巴也是一脸愕然,这跟他娘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姑父来了,一没提表弟衣服、干活的事,二没说跟人打架生病什么的,先前一家人想好的所有说词全无用处,看姑父的样子,倒是心生芥蒂,记恨在心了。 脑袋一热,他叫道:“姑父光看到沈瓒在我家受了委屈,咋没想想,他带着你朋友、同事的电话地址,在我家那么困难的时候不说出门求助,连跟我父母吱一声都没有,又哪里将我们当成亲人了?” 朋友同事的电话地址!沈壁懵了一瞬,转而似想到什么,一把甩开李凤丫,放下谢瑶,打开藤箱,一眼扫过衬布上换过的线,心下一咯噔,抬手撕开衬布,一一摸过,没有。 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脸色苍白如纸,完了!他死不足惜,同志们…… “爸爸,”沈瓒见此,忙道,“那纸条被瑶瑶吃了。” 谢瑶:“……” 我没有,不是我。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从沈壁耳边远去,半晌,他抬头看向儿子。 沈瓒连连点头。 缓缓吐出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沈壁转瞬恢复了冷静,曲指轻敲了谢瑶一记,他斥道:“便是饿得很了,也不能乱吞东西啊!这次还好,下次万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拉肚子怎么办?” 谢瑶:“……” 她确定了,眼前这对父子,不管大的还是小的,一个比一个腹黑。 “大哥,”合上藤箱,沈壁再看尾巴彻底冷了心,“尾巴也不小了,大道理也不用我多说,这种偷窥的行为,实在要不得。继续下去,哪天撞在别人手里,轻则一阵毒打,重则一场牢狱之灾是避免不了的。” “沈壁!”李凤丫气红了脸,双目怨毒道,“有你这么说自家侄子的吗?你咒谁呢?我儿子比你教养的小崽子好一百倍,便是沈瓒吃枪子,你们沈家一门死绝了,我家尾巴也能长命百岁……” 沈壁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强忍着心中的暴戾,他连个眼尾都没给李凤丫,只目光冰冷地盯着苗大柱,森然道:“我是不是胡说,大哥常年在码头做事,最有发言权。” 苗大柱一张脸在沈壁高高在上的俯瞰下,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拎起木棍,就打向了尾巴,“我让你不学好,连表弟的箱子也敢翻,让人家当贼骂不说,还让老子跟着你一起丢人,被人看不起……” 沈壁轻轻摇了摇头,苗大柱这么教育孩子,日后他可不敢让儿子跟尾巴来往,焉知尾巴不会对儿子怀恨在心,暗下黑手。 他不知道的是,沈瓒生病期间,尾巴已经下过几次黑手了。 两人一鸟走出棚户区,沈壁带着儿子、谢瑶坐上电车,回了北城的机械厂家属院。 “沈工回来了,咦!这是小瓒,”楼下的大爷看着面前黑瘦的孩子,简直不敢相信,“不是去他舅舅家了吗?难道……” 不会是在他舅家被人贩子给拐跑了,刚被沈工寻回来吧。不得不说,大爷的想象力真丰富。 沈壁不相信大舅哥那人,会就此跟他家断了往来。为免他们日后找来败坏了自己跟儿子的名声,还是先下手为强吧,“是我不好,没想到物价上涨的这么厉害,只给了他舅十个大洋的生活费。” 在此之外,他还另存了一笔,若是那天他在宴宾楼有个万一,这笔钱会有易安或别的同志转交给苗大柱。 “原还想着便是一家吃用,也搓搓有余了,哪知连半月都没撑过。眼见断了顿,小瓒便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舅妈,换了些黑面、麦麸,免强让一家人一天两顿地混个水饱。” “十个大洋!”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的通用钱除了银元、金条,还有法币、金圆券、银圆券、关金券、流通券以及各种商业银行、殖民地银行、钱庄、票号发行的纸币、庄票等。(此资料来自百度) 在这些金钱中,金条和银元最受欢迎,法币次之,其他的随着物价的上涨,贬值得厉害。 十个大洋在一个月前,能买粗粮上千斤。上千斤粮食,一家就算有十几口,也能熬过整个春季,哪还用得抵当了小孩子的衣服。而且,若是没有记错,小瓒的衣服都不便宜吧。 “衣服没了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这孩子被我养得娇了些,被人对着脑袋捶了一顿,当晚就病了,他舅家请不起医生,就那么躺在家里熬了几天。唉!幸而命大,不然……”沈壁一脸黯然地挥挥手,“不说了不说了,反正都过去了,陈大爷,我先带孩子回去弄点吃的,等会儿再带他去澡堂洗个澡,买几件衣服。” “行行,快去吧。”陈大爷满眼怜爱地揉了把沈瓒的头,目送着父子二人上楼,背着手一边往家走,一边喃喃道:“可怜呐,这哪是什么娘舅,地/主财狼亦不为过……” 谢瑶抬头瞟了眼沈壁,对这位唱作俱佳的男人,她真心服了。 屋里,沈壁前天回来就打扫过了,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干净整洁。 谢瑶搭眼一扫,严重怀疑男人有洁癖,没看瓷砖缝里都没有一点灰尘。 放下谢瑶和藤箱,沈壁领着儿子进了书房,当着谢瑶的面将门关上,他飞速地取了纸笔给儿子,“小瓒,纸条上的内容,都还记得吗?” “记住了,每天晨起睡前,我都有默记一遍。” 沈壁提了一路的心,陡然一松,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乖儿子,爸爸要谢谢你。” 沈瓒抿唇害羞地笑了下。 留了儿子在书房里写名单和联络码,沈壁出来,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抓了把王阿婆春节给的南瓜籽放在碟子里,端给谢瑶,然后去厨房拔开煤炉,坐上一壶水。 “爸爸,我写好了。” 父子俩神神秘秘的,谢瑶很是好奇,她双翅一展扑到沈瓒怀里,伸爪勾住他的衣服,扭头朝他手中看去。 刚扫了一眼,谢瑶便被沈壁拎着脖子给丢在了长毛地毯上。 “嘎,坏蛋。”是那天的名单,原来小瓒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小神童啊。 沈壁没理她,接过儿子手中的纸条,进了书房,关上门。 仔细与记忆里的内容做了下对比,没错。 扣开书桌的抽屉底板,小心地将纸条放进里面的夹层里,再把底板扣上,沈壁方长出了一口气。 水烧开,沈壁给自己泡了壶茶,给儿子和鹦鹉各冲了杯米糊。 “先吃点垫垫,晚上带你们去大饭店吃肉。” 市面上不管是精米白面,还是鸡鸭鱼肉都紧销得很。这会儿去百货商场购买,米面还好,只要出得起价。肉,一斤难求。 想给孩子打打牙腻吃顿好的,唯有去那些有门路的饭店了,比如中午南城门口的那家面店。 带着衣服、搓澡巾、毛巾和肥皂到了澡堂,谢瑶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笑话,她一个大姑娘进去,难道要看一群老少爷门光/腚吗。 沈壁见谢瑶双翅捂脸,猜测道:“你这是害羞了?” “瑶瑶是公的,大家都是男生,害羞什么?”沈瓒反驳道,“一定是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起洗澡,吓着了。” 沈壁斜晲了眼儿子,“我要的是单间,就你我外带一个它,有什么害怕的。”左会长偏疼自己养的鹦鹉,那是走到哪带到哪,什么样的场面它没见过。 “嘎……不,我不要进去。”谢瑶挣扎着连连摇头。 沈壁无法,只得将她托付给澡堂的老板。 从澡堂出来,谢瑶就被沈壁区别对待了,他找澡堂老板要了个纸袋,将谢瑶往里一丢,伸直胳膊拎着,离身远远的。 谢瑶:“……为毛?” 沈瓒小脸红红的,双眼闪躲地避开了谢瑶的目光。 “呵!”沈壁冷嗤一声,毒舌道:“我说你怎么矫情上了,死活不原意进去洗澡,原来是想留着一身血肉养虱子呢。” “虱……虱子!”谢瑶惊呆了,尖叫道,“你说我身上长了虱子?” 沈壁:“哼!” 瞬间,谢瑶感到身上无一处不痒,“啊——回去!回去!我要洗澡,我要洗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18章 澡堂没再去,公共场所,传染给别人也不好。 回家前,沈壁拎着谢瑶,带着儿子先去了趟药店,买了杀虫剂。 到家,沈壁忙着烧水、泡药。 客厅里沈瓒和谢瑶面面相觑,打击的不轻。 “我从来没有长过虱子。”谢瑶快哭了,好丢人啊。 沈瓒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我以前也没长过。” 所以他俩是谁传染给谁的? 药泡好,沈壁端到洗手间,“小瓒拿个毛巾,围在脖子上做好准备。” “瑶瑶先洗。” 谢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嗯——”沈壁眯了眯眼。 谢瑶吓得一激灵,摆着身子跑进洗手间,乖乖地跳进他指定的盆里蹲好。 沈壁找了只橡胶手套戴上,一手倒药,一手拔动着她的羽毛,看到羽毛里逃窜的虱子,或是泛白的卵,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谢瑶:“……轻,轻点,疼。” “呵,不疼不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养虱子不。” “不是养的,肯定是小瓒传给我的。”苗家那样的环境,虱子先前应该就有了。所以,一定是小瓒先传染上了,然后又传给了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谢瑶扭头再看沈瓒不免就带了抹怨念。 沈瓒小脸涨得通红,对上谢瑶的目光,心虚地避了避。 如此谢瑶越发肯定了,遂头一昂,找回了自信,不是她不爱干净,是遇到了特殊的环境和人。 沈壁看得好笑,怪不得左会长对它念念不忘,这鹦鹉跟个孩子似的,时间长了一颗心可不就被它暖化了。 药液浸透羽毛,等了几分钟沈壁舀水帮她冲去,随污水漂流而过的还有大量的黑色虫尸,谢瑶吓得闭了闭眼,呜……好多啊,怪不得前几日她老觉得身上痒。 一人一鸟洗好,各自顶着条毛巾并排坐在阳台上,神情呆滞地等沈壁烧水洗第二遍。 “叩叩……” “有人来了。”谢瑶抬起翅膀,戳了戳身旁的沈瓒。 沈瓒扒下头上的毛巾去开门,是楼上的王阿婆,她端了叠甜糕过来。 “阿婆。” “哎,小瓒洗头了?”王阿婆将甜糕递给他,“半小时前,我在阳台上看你们不是刚从澡堂回来吗,咋又洗上了?” “王大娘,坐。”沈壁端着泡好的药从厨房出来,吩咐道,“小瓒,给阿婆倒茶。” “怎么这么浓的药味?”王阿婆抽了抽鼻子,“像杀虫剂的味道,屋子里有蟑螂吗?” “没有。是小瓒和他养的鹦鹉身上长了虱子,我给他们用药洗洗。” 王阿婆凑近沈瓒水湿的短发闻了闻,又瞅了瞅沈壁手里端着的药,“小沈啊,你是不是给小瓒洗过一遍了?” 沈壁点头,“嗯,我怕不干净,准备给他们多洗几遍。” 王阿婆颇是哭笑不得,“小沈啊,你买药,那药店的老板没跟你说,杀虫剂药性烈,第二次最好要跟第一次间隔个四五天,不然容易把孩子的发根烧坏。”照他这个洗法,小瓒长大了还不成了个秃子。 谢瑶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我不洗了,不洗了。”现在她已经够难看的了,平常到水边都不敢去看水里自己的倒影,再没了羽毛,不能飞不说,跟人家案板上褪毛的鸡鸭有何区别。 沈瓒亦是变了脸色,“爸爸……过几天再洗吧?” “真就这么严重。”沈壁面露迟疑。 “可不。”阿婆点头。 “那……算了。”将手里的药水倒掉,沈壁一边开窗通风,一边跟阿婆闲聊了几句。 把甜糕腾进自家碗碟,拿了盒点心递给阿婆,将人送走,沈壁提了个竹篮放到谢瑶面前:“跳进去,咱们下楼吃饭。” “我现在就饿。”谢瑶蹲在厨房门口,巴巴地盯着厨案上的甜糕不放。 沈壁瞥了眼碟子里还剩大半的南瓜籽,“不吃南瓜籽,吃甜糕?”这鹦鹉养得还真是特别。 谢瑶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沈壁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糯米粉里只有那么一点甜,他吃着还行,倒不知鹦鹉吃不吃惯。 怕浪费食物,他先掰了一小块送到谢瑶嘴边。 谢瑶一口叼在嘴里,吞下,又张开了嘴,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呵呵……”还别说,这模样真可爱。 给沈瓒、谢瑶各拿了块甜糕,沈壁拎着谢瑶,带着儿子再次出了门。 “这么晚了,沈工带着孩子去哪啊?” “小瓒一个多月没尝肉味了,带他出去打打牙祭。” “应该的,孩子正是长身体呢,缺啥也不能缺了营养。” “咦,咋闻到股药味呢,沈工在家杀虫了?还别说,春天就是蚊虫多。” “倒不是什么蚊虫,是小瓒养的鹦鹉身上长了虱子,我给它用药洗了洗。” 谢瑶:“……” 好羞耻有没有,为什么光说它,半点不提沈瓒。 谢瑶不高兴地身子一扭,背对了沈壁,对沈瓒的逗趣更是爱理不理。 上了电车,沈壁好奇道:“它怎么了?”恹恹的,没点精神,明明在家还好好的。 “生气了。”好歹相处了半月,沈瓒多少摸清了些谢瑶的脾气,“它一生气,就不爱理人,瑶瑶说这是冷战。” “哈……懂得还挺多。”沈壁好笑地将篮子转了个方向,与谢瑶面对面,伸指点了点她的尖喙,“为什么生气?” “你偏心!”谢瑶控诉道。 “哦,”沈壁好玩道,“哪方面?” “明明我跟小瓒身上都长了虱子,你方才在楼道里,为什么光说我,不提他?” 一长串说下来,竟没有一丝打壳,语言天赋当真不错。沈壁眼睛转了转,有什么从脑中一晃而过。 “这不是正常的吗?小瓒是我儿子,你不过是只他捡来的鸟,难道我不维护我儿子的面子,反过来照顾你一只鸟儿的心情不成?” “你……”那一瞬间,谢瑶委屈极了,她以为在这陌生的时空,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亲人呢。结果……人家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儿。 也是,在大众眼里,她可不就是只扁毛畜生,何来平等?何来亲情? 越想越难受,谢瑶止不住哽咽出声,泪水从眼里滚落,模糊了视线。 沈壁震撼了,他呆呆地伸出手,接住了掉落的泪,手心里一片滚烫。 “爸爸!”沈瓒看看沈壁,又瞅瞅谢瑶,小声道,“你得哄哄它。瑶瑶很少哭,上次哭还是因为我病了,它担心我会死掉。” “以前也哭?”他从没听说过,什么鸟会哭,是自己见识太少? “嗯。”沈瓒点头,“瑶瑶模仿力极强,不但会哭,高兴了还会笑、会尖叫,不满意了会撒泼耍赖。” 惊异褪去,模糊的一缕思绪在脑中一点点成形,沈壁从竹篮里抱出谢瑶,也不嫌弃她身上有虱子了,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是爸爸不对,爸爸跟你道歉,对不起哦。” “哇……”不哄还好,沈壁这么温声一哄,谢瑶心里防线崩溃,趴在沈壁怀里放声大哭,“呜……你才不是我爸呢,我爸叫谢言呜……他对我可好了,才不会像你一样不把我放在心上。” 谢言!沈壁以为自己听错了,“瑶瑶的爸爸叫什么?” “嗝,谢言呜……我想他了。” 谢瑶虽然声音粗哑,却吐字清晰。这会儿,沈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而恰好前天易安传来消息,说我方带领部队匆匆赶来的团长——名叫谢言。 不会这么巧吧!沈壁暗笑了声,只当自己想多了,或许是左会长哪个子孙的小名谐音。 “好了好了,沈爸错了,不该不把我们瑶瑶放在心在。”沈壁掏出帕子,给谢瑶擦去沾在羽毛上的眼泪,轻哄道:“不哭了哦,瑶瑶哭得沈爸心都碎了。” “嗝,”谢瑶抽噎了声,“真把我放心上了?” “放心上了,”沈壁唇角轻扬,不知怎么地,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养闺女的感觉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就放在这里了。” 所有的慌恐与不安退去,谢瑶嘴一张,开心地笑了起来,“嘎,哈哈……” 沈瓒伸手握住谢瑶的爪子,抿唇笑道:“瑶瑶,你也在我心里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亲密的伙伴,朋友。” “是亲人。”谢瑶强调道。 沈瓒笑:“对,是亲人。” “真是孩子。”沈壁抚了抚谢瑶身上的羽毛,将她放进竹篮,“到站了,走,爸爸带你们吃肉去,顺便欢迎瑶瑶加入我们这个小家庭。” 与之同时,百乐门的吧台前,赵奕撞了撞身旁闷头喝酒的左庭芳,“唉,是青芬姑娘的歌不好听?还是慧兰姑娘的舞不好看?让你这么闷闷不乐?” 左庭芳嫌他烦,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对酒保道:“再来一杯鸡尾酒。” “咋,我上次告诉你的信息不准?你们家‘大将军’没在城南的棚户区找到?” 眉头一皱,左庭芳烦躁道:“在我面前,你能不能别提它。” “嘿,你这人!要不是看你爷爷满城的找鹦鹉,快找疯了,当我愿意掺和啊。” “先生您的酒。”酒保将调好的酒放到左庭芳面前。 不等他端起,赵奕先一步抢在了手里,轻啜了口,“既然你不想领这份人情,那这消息,我卖给你二弟了。” 左庭芳霍然扭头,对他怒目而视。 “呵呵……”赵奕轻笑,“凭你爷爷的本事,找回鹦鹉不过是早晚的事,你以为你能阻拦几天?我要是你,今天就把‘大将军’带回家。看在鹦鹉的面子上,你与朱小姐的婚事,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线机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19章 听赵奕提起恋人朱倩,左庭芳眼里闪过抹狼狈,仿佛周身的衣服被人扒下,露出了在爷爷面前的懦弱无能。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左庭芳掏出一叠法币放在吧台上,拎起椅背的大衣,抬脚就走。 “哎,”赵奕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叫我过来,就只能一言不发地陪你喝酒,不能说上两句是吧?” “抱歉,”左庭芳拂开他的手,双手交错间,一枚小巧的钥匙到了赵奕手里,“改天再请你。” “别!”赵奕冷了脸,“你左大少的邀请,我可承受不起。” “抱歉。”左庭芳微一颌首,疾步出了百乐门,穿上大衣,等门童将车开来,丢给对方一叠小费,上车,驶离。 门童捏着厚厚一叠小费,凑到唇边深深亲了一口,“大方。” “嗤~”赵奕跟在后面缓步走出,“我说六子,你能出息点不,这么点小钱也看在眼里,好似小爷哪次少给你了。” “那小的先谢谢,赵爷打赏。”六子谄媚一笑,伸出了手。 赵奕掏出一叠法币,连同车钥匙丢给对方:“去,把小爷的车开来。” “得令。”六子一溜小跑到了停车场,摊开手,车钥匙下压了枚小钥匙,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六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慌不忙地从赵奕给的小费里抽出张纸条,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随手将纸条塞进嘴里,打开左闪。 待后视镜里晃过一抹高大的身影,六子缓缓打开后备厢,并将小钥匙从车窗丢出。 男人飞速从后备厢里提出一只箱子,弯腰捡起小钥匙,消失在昏暗的停车场,动作之快,前后不超十五秒。 左庭芳慢无目地开着车在街上游荡,路过川大,远远地将车停在路边,望着人来人往的学校大门,他却没了下车的勇气。 “倩倩,”张婷胳膊肘抵了抵身旁的好友,指着远处的斯蒂庞克,“是左大少的车,你不过去看看?” 朱倩停步,抬眸看去,路灯下,斯蒂庞克的车窗打开,光影里露出男人英俊的侧脸,是他。 “婷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朱倩转身。 “哎,”张婷拽住朱倩,气道,“我说你怎么回事?不见时抱着人家送的礼物,伤春悲秋,垂眸落泪。见面了,又躲又藏的有意思吗?” “你不懂。”朱倩扯开张婷的手,疾步朝大门走去。 “不就是你爸被他家的鹦鹉误打误撞地拦了一下,让那帮人追上进了监狱。一只扁毛畜生,也值得你跟他怄气,真要是气不过,让他将鹦鹉宰了便是……” “哈哈……张婷,你莫不是从哪个马戏团里跑出来,专门搞笑的。” 张婷回头,是同班的廖念涵。 “满川城现在谁不知道,左会长在大张旗鼓地寻找他的心肝宝贝‘大将军’。有一句话不好听,不过我想,多少能叫醒些没脑子的人。”廖念涵回身望着听到声音,打开车门走来的左庭芳,含笑道,“左会长子孙众多,他最不缺的就是孙子,反而你口中的扁毛畜生,在左会长心里,只怕比左大少还要重上几分。” “左大少,我说得可对?”廖念涵笑道。 左庭芳目光冷凝,没理廖念涵,走到朱倩身边,张了张嘴,艰涩道:“倩倩。” 朱倩眼睫轻眨,泪珠滑落,抽噎道:“你还来干嘛?让你爷爷知道……” 左庭芳一颗心被她的泪击得纷碎,手足无措道:“你别哭,我爷爷,我爷爷……” “左家在川城商界有着鼎足轻重的地位,”廖念涵看着自己刚做的指甲,闲闲道,“左老爷子思想传统,他虽然儿孙众多,也不怎么在乎过谁,可也最见不得无媒苟合。” “呜……”朱倩捂着脸,小猫般呜咽了一声,仓皇地跑进了校门。 “倩倩——”左庭芳伸手,满眼哀戚,却迈不开脚去追,因为廖念涵说的都对。 “廖念涵!”张婷指着她,怒道,“拆散一对有情人,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no!no!”廖念涵伸出纤指冲张婷摇了摇,“拆散我的不是他们,是这万恶的世俗,是左老爷子的成见。” “哎,小婷儿,”廖念涵一抬胳膊揽住张婷的肩,“来来,我跟你讲讲作为新青年,当理想与现实冲撞时,我们该如何解决。” “先顺应现实变化再去实现理想,这是迂回战术……奋起反抗,不畏艰难险阻推翻固有的受压迫、受剥削的传统思想、封建模式、官僚主义……这叫革/命……” 左庭芳唇边扯起一抹苦笑,枉他还自予是名接受过新思想、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 …… “大少,”宋管家好奇地看着左庭芳,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一身酒气。 怕他打扰老爷休息,宋管家将人拦在门外,“你找老爷吗?这么晚了,老爷已经睡下,要不,你改日再来。” “怪不得整个川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左家的子孙在爷爷心里不如一只鹦鹉,呵呵……”左庭芳悲哀地笑道,“现在看来,别说一只鹦鹉了,只怕在爷爷心里,我们连宋叔也不如多矣。” 宋管家:“……大少这话,老奴可不敢接。” “小宋,让他进来。”屋内,左中赏放下空空的鸟架,挪动着不太灵便的身子,缓缓于桌后坐下。 半月前,田中一久记恨‘大将军’将他暴露在共/dang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受了伤。 一再要求他交出‘大将军’。 被他拒绝后,恼羞成怒,便派出了暗杀小队,打听出他的行程,于路上伏/击。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司机狂打方向盘,冲进了一旁的店铺,撞在了后墙上。他人虽然被手下护着没事,只是年纪大了,受到猛烈撞击,当场就昏了过去,若不是心中记挂‘大将军’,深怕自己走后,无人代为寻找、照料,他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爷爷。” 左中赏点点对面的椅子,“坐。听说你今天去城南帮我寻找‘大将军’了,怎么样,可有消息?” 左庭芳:“……” “我要是你,今天就把‘大将军’带回家。看在鹦鹉的面子上,你和朱小姐的婚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怎地,赵奕的话突兀地响在了耳边。 “嗯?”左中赏拨了拨茶汤,疑惑地望向长孙,“没找到?” 撂下茶碗,一丝嫌弃从眼中划过,左中赏不怒自威道,“那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老头子在医院躺了小半月,也没见你跑去看过两趟。呵呵,”左中赏审视着眼前他曾寄于厚望的长孙,软懦无能,意志不坚,没有一点他的杀伐果断,失望地摆摆手,“出去吧。” “爷爷,”左中赏眼里的失望再次刺疼了左庭芳,“我见到‘大将军’了。” “在哪?”左中赏激动得霍得一下站了起来,“‘大将军’!我的‘大将军’在哪?快告诉我。” 左庭芳见过吸食富寿膏的病人,要不是知道爷爷对富寿膏深恶痛绝,他真会以为爷爷吸食富寿膏病发了。 “您别激动,它很好,真的……” “别废话,我就问你,‘大将军’你带回来了没?” 左庭芳摇头。 左中赏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为什么不带它回来?” “我……看着像,只是不敢确定……” 优柔寡断!这就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左中赏失望地抽了张纸,又丢了支笔过去,“写下你见到它的经过。” “小宋,等会儿你将大少写下的东西拿给二少,跟他说,明天上午,我就要见到我的‘大将军’。” “是!” “爷爷!” 左中赏推开椅子,拎着空空的鸟架进了内室,懒得跟这蠢货再多说一句。 …… 跑饱喝足,谢瑶舒服地躺在竹篮里,由沈壁拎着下了电车往家走,一晃一摇,谢瑶似躺在了摇篮里,幸福得裂开了嘴,“沈爸爸。” “嗯。” “篮底有点硬,下次再出门,您给我在下面垫层小垫子吧。” “要新做的。新的花布,新的棉花,上面再带点淡淡的香味,就完美了。” 沈壁抽了抽嘴角。 沈瓒伸手揉了揉她摊开的小肚子,“瑶瑶,你还难受吗?” 沈壁手中散漫,从不在吃喝上抠唆,晚上他点了三荤一素,其中有一道红烧肉,太对谢瑶的胃口了,肥而不腻,她吃得欲罢不能。结果就是,一下子吃撑了。 “早好了。还有,”谢瑶挥开沈瓒的手,“男女有别,你别乱/摸。” 沈壁抬手按了按额头,“瑶瑶,我记得你是公/的吧?”过年那会儿,城里流传着一道消息,说是田中一久的夫人,凤仙小姐养的小葵花凤头鹦鹉于宴会上对左会长的‘大将军’一见钟情。 凤仙小姐养的那只鹦鹉,他确定是只/母/的,总不至于鹦鹉界也玩断袖吧……咳,想得多了。 对上沈壁一脸古怪的模样,谢瑶抬翅遮了遮脸,“鹦鹉记忆力短暂,还不兴我记错了啊。” 沈壁以手抵唇,轻笑了声,转而问儿子道:“小瓒,‘瑶瑶’这名,你给它起的?我看还是改一个吧。”叫得多了,它可不就将自己的性别弄错了。 沈瓒:“不是我取的,是瑶瑶说它就叫这个名字。” “哦。”沈壁想起儿子说,鹦鹉模仿力强,智商堪比五六岁的小儿,只当‘瑶瑶’这个名字,它在哪里听到了,觉得好听,就拿来自己用了。 说话间两人一鸟上了楼,走到门前,沈壁目光一凝,有人来了。 掏出钥匙打开门,沈壁将竹篮递给儿子,“小瓒,你带瑶瑶洗漱睡觉,爸爸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嗯,爸爸你忙吧。” 沈壁点点头,推开书房的门,闪身进去。看到坐在书桌后面的男子,不由皱眉道:“怎么来家了?”平常接头,都是在外面的。 “事情紧急……监狱里传来消息,不少同志受伤严重,急需阿莫西林和青霉素……” 阿莫西林和青霉素,一药难求,黑市里这两种药已炒到天价。 沈壁:“左家的药,要半月后才到……” 男子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药我已经拿到。虽少,监狱那边倒是能应一下急,只是送药人……我考虑了一圈,非你莫属。” 谢瑶的耳朵动了动,觑了眼厨房里烧水的沈瓒,她轻轻地抬起脚,小心翼翼地往书房门口挪了挪。 “啪!”房门打开,谢瑶抬头对上了似笑非笑的沈壁。 她歪了歪头,朝屋内瞥去,窗户大开,屋内哪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易安小心地跳下楼,转瞬消失在了夜色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20章 “沈爸爸,”谢瑶天真地眨眨眼,“你在跟我玩捉迷藏吗? 沈壁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她家谢爸说过,越心虚,眼神越不能躲闪。这一点,谢瑶自认学得很好。 “嗯,在玩捉迷藏,瑶瑶有兴趣吗?” “有哒,”谢瑶抬起两翅拍了拍,兴致勃勃道,“现在吗?” 这段峥嵘岁月,谢瑶不曾参与,从小到大,却没少听她爸谢言和她妈丁静谈起,炮/火连天的战友情,守家卫国的凛然大义热血长歌…… 谢瑶双眼冒着小星星,闪闪发光,“走吧。” 沈壁俯身将谢瑶捧起,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为什么?”谢瑶瞅了瞅窗外,“是要等到夜深人静吗?” “呵呵……夜深人静!”也不知道小家伙跟着左会长,都学了什么,“这个游戏,沈爸只想跟瑶瑶一起玩。所以,咱们等小瓒睡着了,再来玩好不好?” “嘻嘻……好啊好啊,就咱们爷俩玩。”自认理解了沈爸的意思,谢瑶心中窃喜道。 “瑶瑶,”沈瓒站在厨房冲谢瑶招手,“过来,别打扰爸爸工作。” 沈壁放下谢瑶,冲她眨了眨眼,谢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溜小跑到了厨房,由沈瓒抱着洗爪子,漱口。 一人一鸟洗漱完,沈瓒在自己枕边,给谢瑶用旧棉衣团了个窝。 “好了,”沈瓒拍拍那窝,“上来睡吧。” 谢瑶这会儿心里装着事,也没计较那窝灰扑扑的不好看,飞上去往里一躺。 沈瓒从衣柜底层寻了件他一岁时穿的小毛衣,给她搭在肚子上。 “晚安。”谢瑶蹭蹭头下的棉衣,闭上眼,学着尾巴的样子打起了呼噜。 “瑶瑶,睡的不舒服吗?”沈瓒不放心地爬起来,帮她调整了下姿势。 谢瑶身子一僵,慢慢地学着放缓了呼吸,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被屎尿憋醒,谢瑶迷迷糊糊地跳下床,地下的瓷砖被沈壁擦得纤尘不染,谢瑶刚醒,思绪还没从尾巴家那凹凸不平的泥巴地转过来,脚下一滑,“啪唧”摔在了地上。 谢瑶大脑一懵,茫然四顾,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是小瓒家,小瓒的房间。 客厅留有小灯,谢瑶爬起来,推开半敝的门,就着灯光一溜小跑进了卫生间,跳上便池。 从洗手间里出来,谢瑶困顿地眯着眼,一摇一晃地回了房间,翅膀一张趴在了床尾的地毯上,她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是不等想起就睡了过去。 再次解决过生理问题,谢瑶拖着翅膀,睡眼惺忪地从洗手间出来,呼吸间嗅到了股血腥气。 血!有什么从脑中滑过,谢瑶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抽着小鼻子,她一路找到了主卧。 “沈爸!”谢瑶傻张着嘴,一颗心突突直跳,她记起来了,睡前她跟沈爸有约定,要一起玩捉迷藏,也就是参加任务的,结果……她竟然一夜好梦地睡了过去。 “唉!”谢瑶抬起翅膀敲了敲自己的头,推了推主卧的门。 门从里面扣着,谢瑶没有推动,她握爪叩了叩,“沈爸。” 咬着毛巾,拿着镊子夹/子/弹的沈壁一怔,瑶瑶!她怎么这会儿起来了。 怕她叫嚷,惊了邻居,沈壁吹灭酒精灯,飞速地收起镊子、匕首等物,换去沾血的衣服,取出嘴里的毛巾抹了把额上的汗,打开了门,“瑶瑶睡醒了吗?” 谢瑶抽了抽鼻子,刚想关心几句,一抬头看到沈壁眼里的戒备,她张了张嘴:“……捉迷藏。” “瑶瑶还记得啊,”诧异从眼中闪过,沈壁往客厅一指,“那瑶瑶赶紧去藏好,等会儿,沈爸来找。” 谢瑶点点头,在沈壁的注视一下,摆着短短的尾巴,一溜小跑到了沙发后,“我藏好了。” “好,沈爸来了。”沈壁脚下一动,裤子擦过腿上的几处伤口,一声闷哼溢出,冷汗再次打湿了额发。 透过沙发缝,谢瑶看着他躬着背,咬着牙一脸隐忍,不由红了眼眶。 靠在沙发背上,谢瑶闭上眼,吸呼平缓,努力让自己睡去。 一波巨疼过去,沈壁抬袖抹去脸上的汗,轻吁了口气。垂眸扫过裤子上的濡湿,及顺着腿滴落在鞋上的血渍,沈壁扶着门框往后退去,“瑶瑶,沈爸找了。” 轻轻关上门,沈壁又重新换了条裤子,清理了鞋上的血迹,开门出来,找到谢瑶。 在自我心里暗示之下,谢瑶已经睡着了。 心“扑通”一声落了地,怕把她吵醒,沈壁从沙发上扯了条围巾给她搭在身上。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壁重新回到卧室,飞快取出身上的子/弹,上药包扎。 染血的衣服抱去卫生间,沾血的医棉等物,被他拿去厨房烧毁。 推开窗,散去一室血腥和烟火,将谢瑶抱回儿子的卧室,沈壁洗好衣服晾在阳台上,拖好地,若无其事地端着小馍筐,拎着暖瓶下楼,买了麻团、油条、糖角子和豆浆回来。 一路上不时地与邻人问好,或是停下脚步与人闲聊几句,脸上全然没有一夜没睡的疲惫,和失血过多的苍白,便是上楼下楼,裤子一次次擦过伤口,双脚亦是稳稳地不曾露出过半点痕迹。 谢瑶再次醒来,屋里只有伏在餐桌上练字的沈瓒。 拖着翅膀,谢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 “瑶瑶,你找什么?” “沈爸呢?” “上班去了。” “上班!”不知道是鹦鹉本身的嗅觉灵敏,还是因为她穿过来,加强了这方面的天赋?夜间的近距离接触,她分明从沈壁身上闻到了七个出血点,四个在腿上,一个在左肩,两个在胸口。这么重的伤,他没有在家休息,反而…… 看着谢瑶瞠目的样子,沈瓒轻轻笑了笑,“不上班,爸爸拿什么养我们?” “瑶瑶,爸爸买了吃的,你是吃饭呢,还是吃南瓜籽?” 压下心里的担心,谢瑶飞上餐桌,“我要吃饭。”南瓜籽在她这里只能算是零食,哪能当正餐用。 “来,”沈瓒张开手,谢瑶避开桌上的笔墨走到他跟前,任他抱着漱口洗爪子。 “瑶瑶,不许碰我的笔墨,知道吗?”沈瓒将她重新放回餐桌,叮嘱道。 谢瑶点头。 沈瓒去厨房取了油条、糖角子和豆浆给她。 “你吃了吗?”食物放在锅里温着,谢瑶咬一口油条,咸淡合口中,只是受了锅里的热气已经不焦不脆了,低头在喝一口豆浆,唔,不甜不咸。 沈瓒拿起笔,“我吃过了。” 谢瑶推了推碗,“要糖。” 沈瓒好脾气地放下笔,从厨房里拿来白糖罐,舀了半勺糖放进去。 “不够,再放。” 沈瓒又放了半勺。 “不够,不够,”谢瑶连连摇头,“要多多的糖。” “不能再放了,会坏牙的。”沈瓒合上糖罐。 谢瑶张开嘴,“我没有牙。” 沈瓒:“……” 只完饭,沈瓒收了餐盘,继续写字,谢瑶溜达着在客厅里消食。 等沈瓒一张大字写完,谢瑶扯着他的裤腿吵着闹着要见沈壁。 “瑶瑶,爸爸在工作。” “我不管,放了糖的豆浆好好喝,我要给沈爸送去,让他也甜甜嘴。” “行行,你先松爪。”沈壁被她闹得无法,左右豆浆还剩下一大碗,工厂也让进。 打开煤炉,热了豆浆,灌进暖瓶。 谢瑶把红糖罐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放,多多的放。” “瑶瑶,”沈瓒试图跟她讲理道,“爸爸不喜欢喝甜豆浆。” “我不管,就要放。”谢瑶耍赖,“快点放。” 沈瓒被她闹得无法,拧开盖子,拿勺子舀了一点倒进暖瓶。 “再放!”谢瑶气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沈瓒:“……” “快点!”谢瑶催促道。 “唉!”沈瓒轻叹,“瑶瑶,是不是你又想喝豆浆了,所以拿了爸爸当借口。” “我……”谢瑶眼睛一转,点点头,“我想跟沈爸一起喝,你要多放点糖。” 行吧,大不了,到了工厂,让爸爸分成两份,他陪瑶瑶一起喝。 沈瓒一连放了五勺,谢瑶才满意地点点头,“盖上暖瓶盖子,晃晃。”让糖充分溶解。 …… “沈工,”工厂的门卫领着沈瓒和谢瑶走进办公室,“你家小瓒真是孝顺,担心你渴了,专门热了豆浆给你送来。” 对上办公室叔伯阿姨一众打量的眼神,沈瓒羞红了脸,嗫嚅道:“不是,是……是我家瑶瑶想喝甜豆浆了,怕我不让,拿了爸爸当借口。” 谢瑶飞身上桌,蹲在沈壁面前,抬起翅膀对沈瓒招了招,“哆嗦什么,还不快把豆浆拿来。” “沈工,这是鹦鹉?”有人好奇地打量着谢瑶,“鹦鹉都是这么聪明吗?” 沈壁头疼地按了按额头,“小瓒你真是胡闹,爸爸上班期间,你带瑶瑶过来捣什么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爸爸训斥,沈瓒难堪地双眼一红,委屈地瞥了谢瑶一眼。 谢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喃喃道:“我想沈爸了嘛。” 沈壁放下笔,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抱胸,冷冷道;“想我什么?” “……”谢瑶转了转眼珠,“想让你陪我喝豆浆。” “喝了豆浆,你就乖乖地跟小瓒回家?” “嗯嗯。”谢瑶狂点头。 沈壁极是无奈地对众人轻叹了一声,“唉,平常不养宠物不知道,这养宠物啊,跟养个孩子似的,它们时而聪明得让人心惊,时而又傻得让人想笑……怪不得‘大将军’丢了,左会长急得满城的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21章 “沈工提起左会长的‘大将军’,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沈壁左后方一位身着灰呢西装的青年男子,手执咖啡杯踱着方步慢悠悠走到谢瑶面前,伸指戳向她的尖喙,“最近街上好像流传着一句话,说是‘大将军’被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捡走了。” 谢瑶头一扭,避开他的手,将屁/股对准了他。 男子嫌弃地缩回手,啜了口咖啡,眯眼打量着谢瑶:“沈工这只鹦鹉……不是买的吧?”谁家买鸟不是挑毛色漂亮的买,他这只也太寒碜了,不会是…… 男子想着心中一突,视线扫向了沈瓒,年龄对得上…… “还真是买来的,”沈壁接过儿子手中的暖瓶,瞅着男子似笑非笑道,“花了我五个大洋呢。” 男子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沈壁拔开瓶盖,倒了白白红红的豆浆出来,嘴角抽了抽,讽刺道:“沈工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 沈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被齁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咋放了这么多糖?”还是补血的红糖。 迎着沈壁审视的目光,谢瑶天真而又无辜道:“因为我喜欢啊,所以让小瓒多倒了些,送来给沈爸甜甜嘴,这叫有福同享。” 很好,理由很强大!沈壁闭了闭眼,起身接了些开水中和了下,然后一口将杯中的豆浆红糖水饮尽。 “好了,沈爸喝完了。”沈壁冲谢瑶亮了亮杯底,“瑶瑶跟小瓒回家吧。” 谢瑶踌躇道:“不能在街上玩会儿吗?”她多么想好好地看看,这个倒回了20年的时空。 “今天是周日。”沈壁闲闲地道,“我没说吧,这附近有一所小学,一所初学,哦还有一所高中。” “所以呢?”谢瑶不解。 “呵呵……哪个男生心中没有一个英雄梦,手里没有一把弹弓,希望练就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啊!” 谢瑶浑身一冷,跳下桌,有气无力地对沈壁挥了下翅膀,“沈爸再见。” 沈壁没说的是,半大的小子没有哪个是不爱吃肉的。 看儿子追着鹦鹉走了,沈壁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到门卫室,“大爷,我——沈壁。” “小瓒和家里的鹦鹉下楼了,再麻烦您一下,帮我送他们回家。谢谢,晚上请你喝酒。” …… 左庭瑞半夜收到宋管家传来的纸张,一早起床,饭都没吃,便带着司机去了南城自家医馆。 对照着堂哥写的内容,找护士寻问了昨日的情况,拿了黑牛的病例,左庭瑞坐上车,吩咐道:“去城门口。” 车子在距离城门百米的路边停下,左庭瑞下车找到守门的士兵,递上烟,“同志,向你打听件事。” 士兵一看烟盒,这也太好了吧!忙抬手一挡,“抱歉,咱这有规定,不许收礼。” 左庭瑞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同志,你放心,我的问题不设政。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值班,可有见过一个五岁或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抱着个秃毛的鸟儿从这路过?” 沈瓒每次带谢瑶出门,无不是揣在夹袄里,等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出来。 找鸟?士兵的目光从左庭瑞腕上的名表扫过,“您是左家人?” “这是我家二少。”司机停好车赶来,介绍道。 “左二少好!”士兵行了个军礼,“您是来找‘大将军’的吧?” “对。” “南城门这里真要有谁见到了‘大将军’,”士兵笑道,“我想,不用您来找,就有人送到府上了,几百个大洋的赏银呢。” 左庭瑞的眉头拢起,目带疑惑,“那你可认识,棚户区一位叫黑牛的半大孩子?” “黑牛,”士兵点点头,“这倒是认识,要我带路吗?” 左庭瑞再次将烟递过去,“麻烦了。” 这次士兵没有拒绝,整盒接过,道了声谢,跟旁边的同志说了一声,领着左庭瑞主仆往棚户区走去。 “这里就是。”士兵推开篱笆门,“黑牛,有人找?” 三人的陡然出现,让黑牛一家甚是惶恐。 他爹丢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竹制品,勯声道:“长……长官,怎么事?我家黑牛被我关在家里几天了,也就昨天跟着沈先生去医馆看了回伤……” “大叔别怕。”左庭瑞上前安抚道,“我过来找黑牛问件事。” 黑牛放下手里的竹条:“您问。” 左庭瑞:“听说你们昨天去医馆,带了只秃毛鸟儿。” 黑牛疑惑地点了点头,“对。” 左庭瑞掩下心里的激动,“那鸟儿,能让我看看吗?” “你要那/鸟?”黑牛不解道,“它长得丑死了,也就小瓒宝贝得很。” 士兵:“小瓒?” “苗大柱的外甥。”黑牛他娘接话道,“昨天,苗大柱的妹夫过来,将那孩子接走了。” 左庭瑞蹙眉:“连鸟一起?” “嗯。”黑牛点头。 司机急道:“那你们可知,沈瓒家在哪?” “城北机械厂,听李凤丫说,”黑牛他娘道,“沈瓒他爹是那机械厂的工程师。” 城北有两家大型机械厂三家小厂,左庭瑞问道:“哪一家机械厂?还有沈瓒他爹叫什么?” 一家人摇了摇头。 左庭瑞:“那苗大柱家在哪?” “顺着我家门前这条路一直往西,过了小河,”黑牛站在篱笆前,指点道:“沿着河岸往上走,正中间那户人家就是。” “谢了。”左庭瑞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司机掏了枚大洋,递给黑牛,“我家二少的一点心意。” 黑牛瞅着大洋没接,小心翼翼道:“我能问问,你们找到小瓒……会打他吗?那鸟是他从城外的臭水沟里捡的,不但精心养护了半月,还给看了伤治了病……” 少年家境贫寒,对他们也十分惧怕,却还是没接钱先问了这么一句,这样单纯的感情,正是他们左家所缺少的。左庭瑞心下一软,笑道:“那只秃毛鸟儿,很可能是我爷爷养的鹦鹉,找到它,我们自然要对照顾它的人,给予重谢。” 黑牛欢喜地接过大洋塞给母亲,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我带你们去苗大叔家。” 三人跟着黑牛踏过两条横木做的桥,往上走了一段,到了一排泥坯房前。 黑牛推开正中一家,“李婶,有人找。” 李凤丫抬眼扫过黑牛身后的三人,目光落在左庭瑞身上,忙放下手中缝补的衣服,迎上来道:“几位可是要浆洗衣服?”除此,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是。”司机代为答话道,“我们过来,是想问问沈瓒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机械厂上班?” “沈瓒!”李凤丫狐疑道:“你们找他们父子干嘛?不会是沈壁犯了什么事吧?”说道后来,李凤丫眼里闪过抹兴奋。 沈壁!左庭瑞目带沉思,“可是宏发机械厂的工程师——沈壁?” “对,就是他。” 左庭瑞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左家是宏发机械厂的老客户,医馆、药厂里用的一些仪器架子什么的,都是找宏发定制的,而这些货物的采买,从去年开始便被老爷子交到了他手里。 他做事自来认真,接手的第二天,就亲自去宏发机械厂了解了方方面面。沈壁是宏发从rb请回来的工程师,做事认真,能力一流,接触过几次,他很是欣赏。 “唉,你们还没说,沈壁到底犯没犯事呢?”情急之下,李凤丫伸手拽住了司机的衣袖。 “你和沈工不是亲戚吗,咋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司机是左庭瑞惯用的,沈壁他也认识,那人话不多,做人做事极有原则,在厂里很是受人尊敬。 这穷亲戚不巴结也就算了,咋还一味地……司机想着摇了摇头。 “他好,我们也沾不上光,而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指不定就连累了我们家。” “李婶,你说这话就过份了。”怕司机听了李凤丫的话,对沈瓒和他爸的印象不好,黑牛急道,“前几年就不说了,光今年小瓒初来你们家住那会儿,我记得你给我娘谝道,说沈先生贼大方了,一出手就给了你家十个大洋。” “十个大洋都不算沾光的话,那要多少才算?” “还有,昨天沈先生来接小瓒,大伙儿可都看见了,那满手提了大包小包,你们是没吃还是没用。” “呸!你个毛头蛋/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李凤丫气急败坏道。 黑牛怕把她惹急了,骂到家里来,忙扯了司机就跑。 司机被他拽着踉跟跄跄地跑下苗家门口的斜坡,苦笑道:“好了好了,别跑了。”便是被她追上又一如何,一个妇人还能欺到他头上不成。 “嘿嘿,”黑牛挠头傻笑道,“你不知道,棚户区的婆娘最是难缠。再被李婶纠缠下去,我怕你说漏了嘴,让她知道你们就是鹦鹉的主人,讹你们一笔还好。若是跑到城北小瓒家闹腾,那才麻烦呢。” “嗨,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啊,”司机点着黑牛,气道,“什么叫讹我们一笔还好。” “嘿嘿……你们家大业大,哪会在乎一些小钱。倒是沈先生一个人的工资,先前不但要时不时地接济李婶家,还要养小瓒,手里只怕没点积蓄。您说,再被她闹得丢了工作,那日子该多难啊。” “想多了,他家老板对他重视着呢。”虽然知道,昨天就是沈壁带着这小子去医馆看的伤,司机还是感概道,“他啊……值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22章 到了机械厂,已是午时,工人们都下班了。 “去家属区。”左庭瑞直接吩咐道。 家属区,一问沈壁没有不知道的。 机械厂有食堂,沈壁一身的伤,能自如地挺过上午的四个半小时已是强撑,在食堂里打饭回来,回了卧室就躺下了。 谢瑶看得心惊,飞到床头柜上指挥沈瓒:“沈爸昨夜陪我玩捉迷藏累坏了,你摸摸他的额头,别跟你上次一样身上起了烧。” “捉迷藏!”沈瓒不悦地轻敲了谢瑶一记,“爸爸今天还要上班,你要玩怎么不叫我。下次可别这样了,知道了吗?” 谢瑶张了张嘴:“……知道了。” “嗯,乖。”沈瓒揉了揉她的头,爬上床,伸手摸了摸沈壁的脑门。 “怎么样?”谢瑶焦急道。 “摸不出来,我去拿温度计。”滑下床,沈瓒跑回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找出温度计。 “爸爸,你抬下胳膊。” 沈壁闷哼一声,额上浸出汗来。 谢瑶探头一看,沈瓒的手正按在沈壁左肩的枪/伤上,当下急得骂道:“笨蛋,右胳肢窝不能夹吗?。”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谢瑶气得跳脚,“让你做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瑶瑶,”沈壁低语道,“有没有人说,你很吵?” 谢瑶:“……” 睁开眼,沈壁接过温度计,对一人一鸟挥挥手:“我没事,躺着歇歇就好,你们赶紧出去吃饭,等会儿该凉了。” “那爸爸,你好好休息。”沈瓒信以为真,抱起谢瑶走出主卧,小心地关上门。 “叩叩……” “有人来了。”谢瑶示意沈瓒放下自己,去开门。 房门打开,只一眼,左庭瑞就将整个客厅尽收眼底,寻到了沈瓒身后的谢瑶。 “‘大将军’?!”尽管事先知道,他要找的鹦鹉被火烧秃了羽毛。左庭瑞也没有料到,会烧得这般严重,简直是面目全非。 谢瑶心下一凛,“哧溜”钻进沙发底下,用翅膀捂了头脸。 瞅着谢瑶的反映,沈瓒和左庭瑞同时一愣。 左庭瑞:“它怎么了,怕我?” “好像是,”沈瓒打量着左庭瑞,“叔叔叫它‘大将军’?” 左庭瑞从兜里掏出名片夹,递了张名片给沈瓒,点着上面的左氏商标:“我是医药商人左中赏的二孙子——左庭瑞。它是不是我爷爷一手养大的‘大将军’,还得看过才能确认。你爸呢,不在吗?” 沈壁没敢睡死,隐约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迅速穿上衣服走了出来,“……左二少!” 左家人比他想象的来得还要早。 “沈工,”左庭瑞伸手与之相握,“抱歉,打扰了。” “坐。”沈壁指指沙发,转头吩咐儿子,“小瓒倒茶。” “别忙活,”左庭瑞客气了一句,直接说明了来意。 沈壁沉吟了下,弯腰对沙发下的谢瑶招了招手,“瑶瑶,来。” 上面的谈话,谢瑶听得清楚,知道沈壁可能留不住她,往里缩了缩,抗议道:“不,不……我不跟他走,我要留下来跟小瓒玩。” 是‘大将军’的声音。 “‘大将军’忘了爷爷吗?”左庭瑞跟着弯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放大在谢瑶面前,“你方才的话,爷爷听到,一颗心可要被你伤透了。” “为了找你,这半月来,他老人家吃不好睡不好,还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十来天。”左庭瑞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哀戚冲她眨了眨眼,“你就这么忍心地抛弃他,跟个小白脸私奔了……” “咳咳……”沈壁抽了抽嘴角,“二少昨天去戏院了。” 唉,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左庭瑞抹了把脸,又恢复了严肃的端方模样。 “瑶瑶,”沈壁伸手,“沈爸答应你,若你不愿,决不把你送走,可好?” 谢瑶放下翅膀,确认道:“真哒?” “嗯。”沈壁点头。 “那你让他先走开。”谢瑶盯着左庭瑞要求道。 左庭瑞摸了摸鼻子,直起身子往旁边坐了坐。 谢瑶从沙发下爬出,小心避开沈壁身上的伤,扑到他怀里,扭头警惕地盯着左庭瑞,“我不是你们家的‘大将军’,你快走吧。” 左庭瑞扬了扬眉,与帮沈瓒倒茶的司机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大将军’能被爷爷挑中买回家,就是因为在一众鹦鹉之中,它的智商最高,嘴巴最甜。 没想到半月不见,越发的灵性十足,言辞清晰了。 如此宝贝,爷爷只怕更不会放手。 “沈工,你看这样行不行,”左庭瑞沉吟道,“我帮你给公司的老板请个假,你带着它随我到左府一趟,让它见见我爷爷。” “不不……我不去。”谢瑶吓得直往沈壁怀里钻,她爸谢言说过,像朱爷爷那般的老人,老而弥坚,都有一双利眼。 左会长,一个白手起家,一手创立了诺大家业,成为一城商会会长的老者,其魄力、手腕,只怕远远高于朱爷爷。这样的人,谢瑶觉得,与之见面,就像面对一把照妖镜,她哪敢啊! “沈爸呜……小瓒,我不去,我不去什么左家,见什么爷爷,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哈哈……”左庭瑞一个没崩住笑出了声,面对几人看来的目光,脸色一整,肃容道,“没想到‘大将军’是这么个逗逼的性子。” 沈瓒收回目光,摸了摸谢瑶的头,“爸爸,瑶瑶不愿意走,我们……买下它吧。” 沈壁对儿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人家左家缺钱吗?不,左会长缺的是他的心肝宝贝‘大将军’。 左庭瑞轻咳一声:“沈工,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我不要去左府。沈爸,你快拒绝他,我们不去左府……快啊。” “瑶瑶别激动。”沈壁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谢瑶的背,对左庭瑞道,“我能跟它单独聊聊吗?” 左庭瑞抬手做了个请。 推开沈瓒的卧室,关上门,沈壁往床尾一坐,捧起谢瑶,四目相对,“瑶瑶相信我吗?” 谢瑶头一扭,赌气道:“反正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送走了。” “沈爸打回来的饭,瑶瑶还没有吃一口吧。大锅饭,重盐少油,哪比得上左家的大鱼大肉吃着香甜。” 谢瑶不为所动。 “晚天的红烧肉很好吃,对不对?” “可你知道左会长请的厨师是谁吗?谢长风——谢老,早前皇宫里的御厨,最拿手的菜是佛跳墙,汇八珍,烤鸭……昨天那红烧肉在人家眼里就是垃圾,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没有。” 谢……谢长风! “谢长风!”谢瑶惊跳起来,她叔爷爷就叫谢长风,在皇宫当过一段时间的御厨,是……是他吗? 她只见过爸爸夹在菜谱里的一张照片,可据她爸爸说,叔爷爷出宫后就失去了踪迹。若是这个时间点也在川城,为什么爸爸讲起这段历史时,都不曾提起?甚至那本菜谱……连让她翻看一下都不许。 “……谢长风……”对上沈壁审视的目光,谢瑶心下一凛,继而叫道,“我要吃红烧肉,吃烤鸭,吃佛跳墙,还有桃花酥。” “瑶瑶听过谢老的名字,却不认识他?”沈壁眉头拧起,因为出了‘大将军’这个意外,昨天易安来时,他让他帮忙收集了些‘大将军’在左府的资料,下班前他已收到。 沈壁:“据我所知,谢老之所以会去左府,还是因为你的要求。”谢瑶固然学了点掩藏的本事,可一刹那表现出来的东西,最为真实,由不得沈壁怀疑。 “啊,我?”谢瑶茫然地眨眨眼,继而抬起爪子敲了敲脑袋,“我……忘了。被你一提才想起来,他做的扣肉最好吃了。”说罢,还吸溜了下口水。 沈壁孤疑地点点头,总觉得有什么好像被自己忽略了。 左府在城中,层层叠叠的院落占居了半条街。 车子刚一进门,宋管家就接到了消息,“老爷,二少把‘大将军’带回来了。” “咣当!”左中赏手中的茶盏落了地,“在哪呢?”说着扶着椅子站起,蹒跚着就往外走。 宋管家忙将拐杖递上,扶着他道:“刚进门,您别急,二少马上就带它过来了,咱是不是先准备些吃的喝的?‘大将军’流落在外半月,肯定吃了不少苦。” “对对,你快去通知长风,让他赶紧把‘大将军’最爱的红烧肉、烤鸭做来。” 宋管家:“……” 这哪是‘大将军’爱吃啊,分明是自家老爷嘴馋了,借着‘大将军’打牙祭呢。 通知到厨房,巧得很,这两样长房中午都点了。 “师父您看?” 谢长风忙活着手中的一道鱼脍,眼皮都没抬一下,“左府谁最大,还需要我说吗?” 小徒递一噎,“老爷只点了这两样,您看……还需要添置哪些?” “有客吗?还是有什么喜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23、第23章 左中赏年纪大了,他自己就是学医的,知道大鱼大肉吃不得,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过,半月前的那场车祸,让他差点醒不来,倒是长了些记性,肉食什么的出院后就忌了,不会无端地又点上。 “听说是‘大将军’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捡到它的一对父子,再加上出力寻它的二少,吃饭的应该有四人一鸟。” “父子!孩子多大?” “师父,你都不听外面的消息的吗?这几天街面上一直流转着一句话,说是捡到‘大将军’的是位五岁大小的孩子。” “孩子啊!”思索间,谢长风从长房的菜式里,又挑了份咕老肉,两盅佛跳墙,一份清蒸鱼,一碟素炒虾仁,一盘锅塌豆腐,一个山菌锅子、一道素珍,一盆牛肉羹,两份甜点,“记着,佛跳墙别让老爷、‘大将军’和那孩子吃,虚不受补。” “师父!”长房点好的菜被挑走了一半,小徒弟急得要哭了,“大夫人今天有客,请的还是凤仙小姐。”那位可是田中一久的夫人。 谢长风眉眼不抬地剥着手中的松籽,“让她有问题,找左中赏。” 小徒弟一噎,看着谢长风手下的松仁一点点增多,试探道:“师傅,这是给凤仙小姐那只凤头鹦鹉吃的,还是给‘大将军’的?” 谢长风眼睑轻撩,瞥了小徒弟一眼,“你说呢?” 唉,这还用说,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了。 …… 谢瑶趴在沈壁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真美。花草树木、亭台轩榭、假山流水,可谓是十步一景,百步一亭复一院。 “到了,这边请。”左庭瑞迎了父子俩进入主院。 左中赏已等在正房门口,一眼扫过沈壁怀里的谢瑶,心下巨震,羽毛怎么会……烧得这么严重?他家宝贝最是爱美,这还不得自闭了。 “瑶瑶,我的儿啊” 沈壁脚步一顿,“瑶瑶!‘大将军’的小名?” 左庭瑞先前听爷爷叫过那么一两声,遂点点头。 宋管家笑道:“当年买它时,它就叫瑶瑶。听宠物店的老板杰西说,瑶瑶是小家伙自己取的名字。” “明明是只公的,却坚称自己是名女生。老爷怕它左了性情,便又给它起了个威丰凛凛的大名‘大将军’。”宋管家说着,伸手从沈壁怀中接过谢瑶。 谢瑶:“……” 她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世间真的有这么多巧合?为什么看到左会长,她心下同样激动万分,明明她不认识他啊。 到了左中赏面前,谢瑶下识地往他怀里一扑,双翅揽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爷爷,瑶瑶想死你了。” 话一出口,谢瑶就僵住了,为什么她说得这么自然?还有……这种熟识度,哪来的? “唉,爷爷的心肝宝贝哟,爷爷也想死你了。咋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心疼死爷爷了。” 左庭瑞看着他爷爷心肝宝贝将一只鹦鹉宠在心上,嘴里泛起了苦味。 “是不是很幻灭?”他问沈壁。 说实话,不管见过多少次,他都没法将这一刻的老爷子,与面对他们时的那个冷醋无情、刻薄寡恩的老头子对映吻合。 人都有多面,沈壁虽然略有诧异,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跟左会长先前也没有接触过。再说,看他满城找‘大将军’的疯狂劲儿,多少也能猜测些‘大将军’在他心中的份量。 “爸爸,”沈瓒握住沈壁的手,情绪低落道,“以后瑶瑶是不是就留在这儿,再也不能与我们相见了?” 沈壁揉了揉儿子的头,没有回答。 心里的惊疑暂放,谢瑶拍了拍老爷子的肩,“爷爷快别伤心了,我没事,就是羽毛秃了,难看了些,身上的那点伤早好了。” “瑶瑶还伤着了!”左中赏心中一惊,忙抱着谢瑶进屋,“小宋,快叫顾医生过来,给小家伙好好地看看。” “我这就去。”宋管家应着,转身就走。 左庭瑞对沈壁父子做了个请,引着两人进屋,吩咐张妈上茶。 另一边,左中赏将谢瑶放在沙发上,打开翅膀查看了起来。 “啊爷爷!还有人在呢,你能不能顾忌一下人家的面子……” “哈哈……好好,是爷爷不对。”看谢瑶没有因为羽毛留下什么心里阴影,还是这么欢乐,左中赏高兴地对沈壁道:“沈工,老头子谢谢你们父子,谢谢你们将我家瑶瑶照顾得这么好。” “左老谬赞了,我也是昨天才接了它和小瓒回家。先前他们一直待在棚户区我舅兄家,那地方穷,想必我不说,您也能猜测几分。” “嗯,我和小瓒好苦啊,天天喝野菜麦麸糊糊。爷爷,你能把小瓒留下来吗?我想请他尝尝咱家的饭菜。”谢瑶虽然不聪明,但她直觉敏锐,能体会出老人言谈动作间对她的慈爱。 “好。”左中赏对自己一手养大的鹦鹉向来是有求必应,并不觉得有何突兀,“沈工,半月的朝夕相处,两个小家伙已是难舍难分,陡然分开,只怕双方都不习惯。” 说罢,左中赏冲沈瓒招了招手。 沈瓒看了沈壁一眼,沈壁含笑点头。 沈瓒上前,左中赏牵起他的手,轻声问道:“小瓒留下陪瑶瑶住几天可好?” 沈瓒想了想,“那以后,瑶瑶也能陪我回家住几天吗?” “替换着住啊!”不等左中赏答应,谢瑶便乐道,“哇我也有亲戚走了。今天在爷爷家,明天去沈爸家,嘻嘻,想一想就好开心呀。” “哈哈,好,爷爷答应你们。”半月前的车祸,让他对一句话深有体会那便是生命无常。 一只金刚鹦鹉可活6080年,他老了,护不了瑶瑶几年,家里因为他对瑶瑶的偏宠,一众子孙对它忌恨不已,交给谁他都不放心。他打量着沈瓒,这段时间多观察观察,若是可以,等他百年之后,便将瑶瑶托付给他。 “老爷,顾医生来了。”宋管家在门外报备道。 左中赏:“快请。” 一位身着黑呢大衣的中年男子,拎着药箱跟在宋管家身后走了进来。 左中赏:“顾医生帮我看看,‘大将军’的身体如何。” 顾医生接过谢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翻过她的翅膀,“‘大将军’身上长虱子了。” 谢瑶:“……” 唔,没脸见人了。 “老爷!”宋管家惊跳道,“您……” “无碍,”左中赏摆摆手,“不过是用杀虫药洗个澡的事。” 左庭瑞长这么大没见过虱子,闻言凑到谢瑶身旁瞅了瞅,“顾叔,哪个是虱子?” 顾医生捏了一个给他,沈壁恶寒地抖了下,浑身都痒了,心里对这位左家二少的认知又深了一分。 “身上的烧伤,还有子/弹/滑过的伤痕都已经好了。除了营养不良,掉了些膘,羽毛丑了点,没啥大碍。” “嗯,这就好,这就好。”左中赏庆幸地接过谢瑶,“杀虫药有吗?” 顾医生:“等会儿,我让人给您送来。” 沈壁:“不只瑶瑶身上有虱子,小瓒身上也有。我昨天去药店买了杀虫剂,在家已经给他们洗过一遍了。” “听我家楼上的王大娘说,杀虫剂药效太强,不可连着使用,要间隔几天。” “放心吧。”顾医生笑道:“府上的药,便是一天洗上两遍,对皮肤毛发也无一丝副作用。” “哦,那我要讨几包了 家里还有我身上 这会儿只怕都已染上了虱子。” “这有什么 我这儿别的不多 就是药多。”左中赏的目光落在沈壁面上 意有所指道 “各种药备的都十分齐全 有需要 尽管开口。” 沈壁心中一凛 “哈哈……您老大气。” 左中赏抚了抚谢瑶 转头对管家吩咐道:“小宋 帮我送送顾医生。” “唉。”宋管家手往门口的方向一伸 “顾医生请。” “老爷 饭菜摆好了。”张妈在门口道。 左中赏抱着谢瑶 招呼众人:“走 吃饭去。” “哇 ”一眼扫过面前的食物 谢瑶乐道:“有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烤鸭 还有佛跳墙 嘻嘻 好幸福哦。” “幸福那就多吃点。”左中赏坐下 拿起碟子里的湿毛巾给谢瑶擦擦爪子 夹了只鸭腿给她 另一只给了沈瓒 然后抬手将左庭瑞面前的佛跳墙端了过来。 张妈眉间一跳 “老爷 谢大厨说您和‘大将军’ 还有沈小公子不可食用佛跳墙 说是虚不受补。” 谢瑶一怔 踮起爪子看向沈壁面前的佛跳墙 好像放了人参等上好药材 “爷爷 沈爸先前出差 吃不好睡不好 听小瓒说都瘦了好多。昨夜……”谢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想您想得睡不着 硬是让沈爸陪我玩了半夜的捉迷藏 他这会儿身体也虚得很 我看佛跳墙还是给二少吃吧。” 左庭瑞呆愣地看着谢瑶 若是没有记错 在沈家撒泼耍赖不愿意回来的是它吧。 左中赏端起左庭瑞面前的佛跳墙看了一眼 冷笑道:“老大媳妇点的吧。”也就那个蠢货 吃个什么都要放名贵药材 也不管适不适合 能不能放。 张妈点了点头 “大夫人今天请客……” 左中赏对儿媳请谁 做什么不感兴趣 他摆了摆手 “沈工那一份 你端下去跟人分了。” 张妈点点头 端起沈壁面前的佛跳墙 悄悄地退了出去。 左中赏夹了个菌子喂给谢瑶 对沈壁笑道:“我观沈工的面相 好像有些贫血 佛跳墙虽好 今个儿做的对你来说确实是虚不受补 改天我让长风 按照传统的做法做了请你。小宋 ”他对刚送了顾医生回来的宋管家道 “让厨房送些补血的菜式来。” 沈壁一惊 锋芒在背 “不用了……” “听我的。”左中赏手一挥 劝告道 “年轻人别不把身体当回事儿 等你老了再后悔就晚了。” “嗯嗯 ”谢瑶嘴里塞着肉 含糊道 “爷爷说得对。” “爸爸 ”沈瓒担心地道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沈壁给儿子夹了筷子青菜放在碟子里 “别光吃肉 要荤素搭配。” “那鸭腿给你吃。”沈瓒把还没吃的鸭腿夹到沈壁的碟子里 “吃肉能补血……”他不确定地看向左中赏 “左爷爷 对吧?” “对。”左中赏含笑赞道 “小瓒真孝顺。” 谢瑶闻言忙把自己啄得坑坑洼洼的鸭腿 递到左中赏嘴边:“爷爷 我也是孝顺的好孩子 鸭腿给你吃。” 左庭瑞就坐在老爷子左手边 清晰地看到鸭腿上还沾着的鹦鹉口水 头皮一麻 竟是不忍直视。 24、第24章 左中赏假意地吃了口,“啊呜……嘛嘛真香,好了,瑶瑶吃吧。” “嘎哈哈,爷爷还没夸我呢。” “哦,对哟,瑶瑶要是不提醒,爷爷差点就忘了。”左中赏夹了筷子鱼肉,挑去上面的刺,放进谢瑶的盘子里,“我们瑶瑶是天下间最最孝顺的孩子,在爷爷心里啊,谁都比不过。” “嘻嘻,爷爷也是天下间最最最最好的爷爷,在瑶瑶心里,谁也越不过您。”除了爸妈、舅舅、朱爷爷、沈爸和小瓒。 左庭瑞吃到嘴里的佛跳墙,不知怎地突然就带了抹苦味。他想,可能是大娘让谢师傅把人参放多了吧。 片刻,左管家带着仆人又端了几样补血的菜式过来,左中赏让沈瓒、谢瑶也跟着用了些。 …… 左府花园暖房 李嫂悄悄探头唤道:“夫人。” 柳若兰眉尖微不可见地蹙了下,放下手里的花枝对凤仙笑道:“抱歉,失陪一下。” 凤仙微一点头,将一支姜黄牡丹与几支情人草用铁灰色纸张包扎,系上缎带,拿在手中逗身旁的凤头鹦鹉:“梅梅,好看吗?” 鹦鹉头一偏,烦躁地抓了把桌面,木屑飞溅,上好的红木圆几,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怎么了?”凤仙放下花束,将凤头鹦鹉抱在怀里,“是在这儿待烦了吗?要不,我带你去院子里走走?” “‘大将军’!要‘大将军’。” “扑哧!”凤仙乐道,“别的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好的记性,偏偏一个‘大将军’倒是记得清楚,整天的念念不忘。唉,真是女生外向。” “嘎,好看。” “你觉得‘大将军’好看啊?”凤仙顺了顺它的羽毛,笑道,“我倒是看中了它的聪明灵利。” 往后一靠,凤仙陷在藤椅的软垫里,神情慵懒道:“不管是猫啊狗啊,还是鹦鹉,在你之前,我都养过,还真没有一个像它那般讨人欢喜的呢。可惜,”想到家中那位,一提起‘大将军’就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凤仙轻笑道,“它得罪了我们田中君,田中要它的命呢。” “若是先前左会长答应了阿妈,让‘大将军’与你结亲,阿妈兴许还会帮忙劝一劝田中君。现在吗,”凤仙探身从一旁的花盆里掐了朵素白牡丹,攥在手里揉搓成泥,“阿妈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凤仙唇角轻抿,眼中冷意泛滥:“放心吧,梅梅,这天下间,三条腿的鸟儿或许不好找,可两条腿的鸟儿,就跟这满大街的男人似的,有的是。下午阿妈带你去杰西的宠物店,咱们挑一只最漂亮的金刚鹦鹉买下,给你当情人可好?” “嘎,要‘大将军’,要‘大将军’……” 听着鹦鹉的声声呼唤,凤仙怔愣了片刻,慢慢地红了眼,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悒郁道:“可怜的梅梅……” 求而不得,跟当年的她何其相似。 “沈壁!呵呵……很快,很快我们就要见面了。你会是什么反应,吃惊、还是痛恨?我很好奇呢。” 柳若兰带着李嫂出了暖房,站在植满花树的廓道里,“什么事?” “二少把‘大将军’找回来了。听说,信息还是大少爷提供的。” “庭芳人呢,”柳若兰捏了捏眉心,“他现在哪?” “大少去医馆巡视,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了,让他立马来见我。”柳若兰抬腕看了看表,十一点多了,“通知厨房摆饭。” “夫人。”李嫂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老爷听到‘大将军’回来,立马让厨房准备了一堆它爱吃的菜,其中几道,跟我们点的重了。谢师傅做主,先让端去了那边,您看?” “做,让他们赶紧给我再做一份。” 李嫂:“……谢师傅没时间。” “为什么?”柳若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烦道:“几道菜,他谢长风还做不出来?” “主院又要了几道补血的菜,谢师傅正忙着呢。另外谢师傅说,清蒸鱼、素炒虾仁、锅塌豆腐、山菌锅子、素珍和牛肉羹还好,他徒弟就能做。像佛跳墙、烤鸭和点心,便是他亲自动手时间上也来不及。” “佛跳墙也给主院端去了?” “端了两盅过去,还余三盅。” “它回来的倒真是时候。”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在她请客的当口回来了,柳若兰苦笑,“李嫂,你说我们大房,跟它是不是命理相克?” “夫人!”李嫂慌乱地四顾了下,小声劝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您忘了,两年前,您不过训斥了它一句,就被它一状告到老爷子那里,气得老爷子立即打电话叫了大爷回来,让我们长房搬走。” 最后虽然没搬,可老爷子转天就把二少提了上来。如今是对大少事事不满,反而对二少越来越委以重任。 这么个节骨眼上,夫人真不能在招惹‘大将军’了。 “知道了。”哪怕李嫂自幼随她一起长大,又陪她嫁到了左家,可这么无颜的事,被她再次提起,柳若兰还是自觉丢了脸面,心里恨毒了‘大将军’,“既然只剩三盅佛跳墙,家里的女孩就别叫来一起吃饭了。” “是。” “怎么了?”凤仙瞟了眼面色冷凝的柳若兰,将凤头鹦鹉放在桌上,把装有松籽的碟子往它面前移了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柳若兰强笑了下,“我家老爷子养的‘大将军’,被我那侄子找回来了。按理我该高兴,可你也知道,我跟它那是真不对付……” 凤头鹦鹉一听‘大将军’三字,激动地双翅一扬,盘旋着飞到了空中。 碟子被它挥翅打翻,松籽洒了一地。 “嘎嘎‘大将军’!我要‘大将军’。” 没在屋子里找到那道熟悉的漂亮身影,凤头鹦鹉顺着半敞的玻璃门飞出暖房,一边尖声大叫,一边到处寻找了起来。 “梅梅!”凤仙忙不迭地趿上木屐追了出去,“梅梅你下来,阿妈带你去找‘大将军’。” 凤头鹦鹉停在树上歪了歪头。 “真的,相信阿妈。你下来,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将军’。” 凤头鹦鹉飞下落在她怀里,催促道:“嘎‘大将军’。” “好好,阿妈带你去找‘大将军’。” 李嫂去厨房传话回来,远远地看到抱着鹦鹉去主院的凤仙,顿时吓得心头突突直跳,手脚冰凉,“夫……夫人,她……她怎么带着鹦鹉去主院了?” 柳若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一边回身拿起凤仙丢下的花束轻嗅,一边淡淡地道:“她带来的鹦鹉,闹着要找‘大将军’呢。” 李嫂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趴下,“您……您告诉她,‘大将军’回来了?” 柳若兰放下花束,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插在轻挽的发髻上,偏头笑道:“好看吗?”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李嫂快被她蠢哭了,“田中夫人知道‘大将军’回来了,田中先生那儿还瞒得住吗?依他瑕疵必报的性子,还不得立马派人杀过来啊!大将军’若是有个万一,老爷子……”不一枪/崩了您才怪呢。” “‘大将军’回来,老爷子又没叫人封锁消息,府中主子连带着佣人护院,共有148人。你不说,老爷子知道是谁说的?” 李嫂愣愣地看着柳若兰,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她当左府是柳家啊!当老爷子是她爹那个光知道吸食□□的窝囊废! 没法交流了,真的…… 李嫂转身就走,她得尽快通知大爷和大少,让他们赶紧回来补救。不然,她怕等不到晚上,老爷子便会让宋管家撵了他们这一房出去。 …… 用过饭,左中赏将谢瑶交给张妈,“小顾把药送来了吧?” “送来了。” “那你带瑶瑶去洗洗。”左中赏安排好谢瑶,牵起小瓒,对沈壁道:“沈工,我带小瓒去泡澡。你昨夜陪瑶瑶辛苦了,我让宋管家给你安排个房间,你休息会儿。醒了,陪我这把老骨头喝杯茶,下盘棋。” 沈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面色,还有身上的血/腥味,引起了左中赏的怀疑。理智的选择,这会他应该告辞,可是想到左家的药,沈壁迟疑了。 “沈工,”宋管家道,“请随我来。” 左庭瑞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竟个个把他当成了隐形人,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爷爷。” “咦,”左中赏诧异道,“你还没走?” 扎心了,他的存在感得有多低啊! “老爷,”主院的门房急急走来,“田中夫人抱着鹦鹉过来,要找‘大将军’。” 左中赏:“她怎么来了?” 门房:“她是大夫人今天请的客人,想必是听到了‘大将军’回来的消息。” “柳若兰!”左中赏转而一想就明白了,冷笑道,“老子还没死呢,她就容不下瑶瑶了。” “打电话,叫老大回来带着他的妻小,给老子滚。” “老爷不可,”宋管家把沈壁安顿在西厢的客房,闻迅匆匆赶来,“您月前还说,现在我们左家正处在乱局之中,争出来就是一片天,争不过……”似想到什么,宋管家双眼陡然一亮:“您是想趁此机会,打散各房,保全一方。” 左中赏翻了个白眼,“想多了。” 他15岁父母双亡,为了从如虎似狼的亲戚手里挣得一个活命的机会,自愿放弃家业,独自一人外出闯荡。 给人刷过盘子,洗过马桶,做过擦鞋匠……呵,什么苦没吃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学了中学知识,考上了中医大。毕业后进入医院历练,后又凭一己之力创下了这诺大的家业。 与之相比,再看看他这些儿孙,享受了他提供的金钱、教育和优沃的生活条件。结果呢,他等了几十年,也没听谁说过一句,“爸爸或是爷爷,给我一笔钱,我想出去闯闯。” 所有人的理想,只有一个,继承他的家业。 满城老少,谁不说他左中赏家大业大,子孙众多,妥妥的成功人士。然而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倒觉得,自己就像地里长的一根老藤,子子孙孙就是那挂在他这根老藤上的瓜。 当他这根藤枯了,这些瓜除了让人生吃瓜分,可还有反手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异物出现,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物质短缺,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曦曦又担心又饿,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留的是蘑菇头,戴的是黑框眼镜,“你跑什么?” “嘿嘿,”方旭傻笑,宝贝在怀,遇到正主,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路上遭仇人截杀,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采些野果吃,嘻嘻活着,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错了,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祖父。来,叫声爷爷听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番茄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第25章 “‘大将军’”门外凤头鹦鹉等得不耐,挣开凤仙的怀抱,闯进了院。 “‘大将军’!‘大将军’!” 张妈正在卫生间里调试药剂,谢瑶听到尖锐的叫声,好奇地从屋里探出头来。 “‘大将军’”凤头鹦鹉一眼瞧见谢瑶,兴奋地朝她俯冲而下。 “妈啊!”谢瑶吓得身子一缩,钻到门后,顶着门一阵急推,“嘭”的一声关上了一扇。 凤头鹦鹉瞪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门板,头一歪:“哦,我命休……”矣。 “啪!”它拍在门上,然后顺着门板往下滑去,快到地时,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门前。瞪着双眼,晕乎乎地看着廓道上的横木内瓦。 谢瑶趴在门边,再次悄悄地探出了头,“嘎,死了?” “嘎,”凤头鹦鹉低低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一口气。” “哈哈……”谢瑶踱着步子出来,“你真逗!”她没养过鹦鹉,从来不知道,鹦鹉说话原来是这么好玩。却全然忘了,她自己现下也是只鹦鹉。 凤头鹦鹉翻了翻白眼,歪头看到她,呆了呆,“嘎‘大将军’!你……你好丑!” 心里完美的形象轰然崩塌,凤头鹦鹉抬起方才震得发麻的翅膀,往头上一盖,“呜……我的‘大将军’,还我的‘大将军’……” “……这句说得倒是利落。”谢瑶抬起爪子,在它还摊着的一只翅膀上踩了踩。呵,敢说我丑! 用完饭,老爷子拿湿毛巾刚给她擦过爪子上的油渍,不脏。谢瑶踩了几下,没能在上面留下爪印。 想了想,她跑到廓下,顺着青砖缝蹭了点泥在爪上,然后踮着爪子回来,按在凤头鹦鹉雪白的翅膀上。 凤头鹦鹉透过翅膀看到,呜咽得更大声了,“嘎,好脏啊!呜……‘大将军’坏……” “哈哈……地上就不脏了,你躺在上面不也没起来。” “嘎呜……我疼……要,要缓……” “哦,那真是对不住了。”谢瑶特没诚意地道。 “这是什么鹦鹉?”沈瓒好奇地蹲在凤头鹦鹉面前,戳了戳它头上漂亮的金黄色冠羽。 左庭瑞:“葵花凤头鹦鹉。” 谢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左庭瑞噎了噎,“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 “哦,”谢瑶漫不经心地轻应了一声,抬爪踢了踢地上的凤头鹦鹉,“缓了好一会儿了,还不起来,想讹钱啊?” 凤头鹦鹉:“嘎,你没我有钱。炸……炸油水,也炸不出……几两。” 谢瑶双眼一亮,蹲在它面前,感兴趣地道:“你很有钱?有多少?在哪放着呢?能不能借来花花?” 凤头鹦鹉抬起被谢瑶踩脏的翅膀,抖了抖上面的泥,往头上交叠着一盖,装死。 “说话啊?”谢瑶踢踢它。 “不说,先前的钱都被你……被你……拿了。” 谢瑶闻言,目露沉思,“这么说,我应该很有钱了。” “很有钱,”左庭瑞在旁附和,“有一个小金库。” 谢瑶刚要问小金库在哪,张妈调好药出来,抱了她进屋:“瑶瑶,可以洗了。” “洗澡,”凤头鹦鹉爬起来,“我也要。” “不是洗澡,”沈瓒解释道,“是杀虫,瑶瑶身上长虱子了。” 凤仙被门卫放进来,还没来得及跟院中的左中赏打声招呼,便听到沈瓒说“虱子”二字。 脸瞬间就白了,双腿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虱……虱子,怎么会有那东西?”当年她便是借用此物,除掉了苗淼那个贱/人。 沈瓒扭头见她一身华美he服,心下不喜,眼睛转了转,“‘大将军’被火烤伤后,掉进了下水道,然后被污水冲到了城外的臭水沟。那臭水沟里死老鼠垃圾什么的应有该有,身上可不就生了虱子。” “呕……”凤仙捂着嘴,鹦鹉也不要了,掉头就走。 一夜没睡再加上失血过多,沈壁一进屋就躺下了。 听到院内传来的喧哗,他坚难地撑着身子下床,一开门,凤仙精致的妆容便映入了眼底,“……惠子!” 惠子!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了? 四目相对,凤仙脚下一滑,倒在了地上,一如多年前樱花树下的那次初遇。 沈瓒走近,伸手,“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凤仙怔怔地盯着那白皙修长,带了薄茧的手,“以前没茧的。” “以前不曾经历世事,多年过去,哪还没点改变。” 凤仙将手放上去,沈壁与之相握,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待凤仙站稳,沈壁绅士地松开手,退开。 凤仙的手垂下,留恋地轻捻指尖,希望留下上面的一缕体温。 “我总是这么狼狈地出现在你面前。” “只要走路,哪有不摔的。”沈壁笑道,“什么时候来的花国?” “年前。”凤仙近似贪婪地盯着眼前的俊颜,“沈大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沈壁压下心头陡升的暴戾,点了下头,“还好。” “听说,苗师姐给你生了个儿子,哪天带他给我看看。” 血色在眼底蔓延,苗淼离逝的那一幕,于脑中闪现,沈壁吸呼一窒,凛利的杀意似一把出鞘的剑,破体而出…… “爸爸!”沈瓒一溜小跑过来,握住沈壁的手,依偎在他腿边,“你认识这位阿姨?” 沈壁身上的气质为之一变,又恢复了温润的模样,快得站在他对面的凤仙毫无察觉。 “你儿子!”凤仙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不该啊!她下的药,份量之重,她最清楚。在那般情况下,他们是如何保全的这个孩子? 还让他健康地长到了这么大? 沈壁下意识地想将儿子挡在身后,然而脚步抬起的一刹那,妻子中/毒后的疼苦模样,再次于眼前闪现。 他蛰伏太久了,有些血/债也该清一清了。 堪堪压下了心头的冲动,他站在两人中间,介绍道:“我儿子,沈瓒。” “小瓒,这位是惠子阿姨,爸妈的学妹。”当年的一次相扶,不想却为自家引来了条毒蛇,害得他妻死家破。 “惠子阿姨。” “小瓒,”凤仙涂着大红指甲的手从沈瓒脸颊划过,转向他的后脑,“真乖。” 沈壁再难隐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道:“忘了说了,小瓒跟‘大将军’同吃同睡半月,头上也长了虱子,可别传染给你。” 凤仙深深吸了口气,温婉笑道:“无碍,左会长家是做医药的,想来应该有去除虱子的杀虫剂。” 沈壁松开手,点点头,“你来前,左会长正准备领小瓒去洗药浴。说来,我跟两个小家伙共处一室,也染了一身。” “沈工,”宋管家适时出声,“药泡好了,老爷让你带小瓒先洗。” “惠子,”沈壁歉然地冲凤仙笑笑,“要不,等我洗好出来,再聊?” 凤仙刚一犹豫,被谢瑶在洗手间泼了一身水的凤头鹦鹉冲了出来,湿淋淋地一头扎在她怀里,哭嚎道:“呜……‘大将军’那么丑,我没歉,它泼我,不让一起……洗。” 水渍于她衣服上蔓延,很快胸前便一片濡湿,樱粉的绸子布料,勾略出她胸前的轮廓。 沈壁和宋管家忙身子一侧,避开了目光。 凤仙只觉难堪极了,双颊一阵滚烫,“那……那个沈大哥,梅梅被我养得娇气,我得赶紧把它身上的羽毛擦干,不然容易生病。失陪了,改天见。” “小家伙要紧,”沈壁温和道,“改天见。” 目送凤仙抱着凤头鹦鹉匆匆离,沈瓒疑惑道:“既然是急着帮鹦鹉把身上的羽毛擦干,咋不直接跟左爷爷借条毛巾?这么抱着被风吹上一路,那鹦鹉不生病都难。” 怕自家老爸对方才的女人心生好感,给他找个后妈,沈瓒故作感叹地摇了摇头,“惠子阿姨真笨!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概论上来说,脑袋笨的人,生下的后代也不会多聪明。” 宋管家:“……” 沈避扯了扯唇角,眼里透出一抹冷意,那女人惯来自私自利,哪是想不明白,只是相比着鹦鹉,她更在意自己而已。 左庭瑞上班的时间到了,经过沈壁父子身边,他不由停下脚步打量了沈壁几眼。 直看得沈壁心头发毛,以为他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的血/腥味,或是精酒白药的味道。 “……那女人,不是随便能招惹的,沈工与之相处,还是注意点分寸的好。” “呃!”沈壁一愣,“谢谢。” 左庭瑞微一颔首,大步出了主院。 “沈工,你回房休息吧。”宋管家伸手牵过沈瓒,“我带小瓒跟老爷一起去泡药浴。” 看样子,左会长多半是猜出了他的身体状况。不过人家既然没有明说,那便是无意深究。沈壁心下一松,“劳烦宋管家,代我谢谢左会长。” 宋管家笑道:“有什么话,还是沈工休息好了,亲自跟我家老爷说吧。” 沈壁一愣,再看,宋管家牵着小瓒已经进了屋。 谢瑶洗完药浴,擦干羽毛,便开始在屋中溜达着寻找了起来。 左中赏洗浴出来,看她趴着茶几腿探头探脑,不由问道:“瑶瑶在找什么?” “我的藏宝库。”话一出口,谢瑶便是一惊,咋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哈哈……”左中赏乐道,“还是这么财迷。” 将手中的毛巾随手往沙发扶手上一丢,左中赏冲谢瑶招了招手,推开卧室的门,弯腰从床下拉出个箱子。然后,拿出备用钥匙帮她打开,“呐,你失踪后,我都帮你收在这里了。” “看看吧,缺了什么给爷爷说,爷爷帮你添上。” 谢瑶飞到箱沿上,往里一瞅,便乐开了花,“爷爷,我有没有说过,你是天下间最最最好的爷爷,瑶瑶爱死你了。 “哈哈…… 左中赏畅笑着点了点谢瑶,语气充满了宠溺,“你啊,就会哄爷爷开心。 搬了把椅子,左中赏坐在谢瑶身边,从箱子里翻出本帐册来,“根据册子上的内容,爷爷帮你统计了下,发现多出了几样东西。 “比如这只翡翠玉镯,还有那枝珠钗,以及三根小黄鱼、二十个银元, 左中赏一一点道,“瑶瑶,告诉爷爷,这些都是哪来的? 哪来的?她咋知道啊。谢瑶脑袋急转,突然一拍翅膀,“小葵花给的。 它刚才不是叫着,自己拿了它的东西吗,那就把这个算在它头上好了。 “田中夫人养的那只葵花凤头鹦鹉? 什么田中不田中的,谢瑶不知道,不过她也就见过那么一只鹦鹉,“对,就是它。 “它为什么给你这些?田中夫人知道吗? 嘛意思?不会是想还回去吧,那可不行,万一不是呢,岂不穿帮了。谢瑶豆大的小眼骨碌碌一转,胡诌道:“田中夫人知道啊,还是她给的呢,说是她家小葵花娶我的聘礼。 “聘、聘礼? 左中赏捋着胡子的手,猛然一顿,“嗤 掉了几根。 手中的帐册一摔,左中赏奋而起身怒骂道:“娘的,想的美!要娶也是我家娶孙媳妇,老子家大业大,想讨了老子的孙子做上门女婿,美不死她。 谢瑶:“…… 这孙子,是指她了。 抬起两翅,啪啪一拍,谢瑶赞道:“爷爷骂得好! 生气吧,生气了就想不到要还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下一本《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异物出现,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物质短缺,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曦曦又担心又饿,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 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留的是蘑菇头,戴的是黑框眼镜,“你跑什么? “嘿嘿, 方旭傻笑,宝贝在怀,遇到正主,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路上遭仇人截杀,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采些野果吃,嘻嘻活着,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错了,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祖父。来,叫声爷爷听听。 26、第26章 仇人就在眼前,儿子也好好地在自己身边,便是沈家,他也已经进来了,不急,快了。肩上陡然一松,犹似放下了千斤重担,这一觉沈壁睡得很沉。 醒来已是落日溶金,暮云四合。 推开门,儿子的欢笑伴着瑶瑶气急败坏的叫声响在了耳边,嘴角翘起,笑意在眼里蔓延,沈壁心晴甚好地抬脚走向上房。 “沈工,醒了。”宋管家打帘,迎了沈壁进屋。 沈壁颌首,目光从打闹的儿子和谢瑶身上略过,看向左中赏,“左会长。” “爸爸,”沈瓒身子一转躲到了沈壁身后,“你睡好了吗?” 谢瑶掉头来追,一头撞在宋管家腿上,撞得自己倒退两步跌在地上,“唔,宋爷爷,您咋挡道了呢?” “哈哈,是宋爷爷不对。”宋管家将她抱起,担心道,“可有摔到?” “没有。”谢瑶张开两翅,扑向沈壁,“沈爸,抱。” 沈壁揉揉儿子的头,伸手接过谢瑶,摸了摸她微潮的羽毛,“跟小瓒在玩什么,闹了一身的汗。” “老鹰抓小鸡,我是鹰,小瓒是那只待抓的小鸡。”说道鸡,谢瑶想到了两道菜,辣子鸡和炒鸡杂。 咋了咋嘴,谢瑶扭头对坐在沙发上的左中赏叫道:“爷爷,我想吃辣子鸡和炒鸡杂了。” “哈哈,眼看就到饭点了,一直没见你提,爷爷还以为你把这两道菜忘了呢。” 谢瑶被左中赏说得一愣,这鹦鹉跟她的口味也太一样了吧。 宋管家:“除了辣子鸡和炒鸡杂,还要什么?大伙点,我去通知厨房。” 厨房!谢瑶双眼一亮,谢长风,她要见去看看这个谢长风,是不是她叔爷爷? 身子一转,谢瑶扑向了宋管家,“宋爷爷,我跟你一起去厨房。” “行。”宋管家伸手接过谢瑶,“中午谢师傅还问起你呢。别看往日他对你嫌弃的不行,你失踪的这半月啊,每天的甜点他可从没落下过。就怕你回来没得吃,闹脾气。” “甜点!中午的松子糕也是他做的吗?”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道糕点,也是她爸唯一拿得出手的点心。 宋管家:“对。” “小瓒,”左中赏笑道,“有什么想吃的别客气,尽管点。” 沈瓒抿唇笑了下,看向他爸。 沈壁点点头,“你左爷爷有钱,吃不穷,点吧。” “哈哈……”左中赏乐道,“听你爸爸的。” “我想要一个小蛋糕。” 左中赏鼓励道:“有什么要求没,比如蛋糕上写字,或是上面雕刻个小人小动物什么的……” “还可以有小动物?”沈瓒惊喜道,“那我要个瑶瑶。” “可以一个小瓒,一个我。”谢瑶兴致勃勃道,“我们两一起站在蛋糕上。嗯,上面再点几笔绿色的草,几朵小花。” 越说越是兴奋,谢瑶迫不急待道:“走,宋爷爷、小瓒,我们现在就去厨房。” “好。”宋管家安抚地顺了顺谢瑶的背,“老爷和沈工有什么想吃吗?” 沈壁:“我随意,不挑。”谢老一代御厨,他做的饭,便是不喜欢的菜式,又能难吃到哪去。 “我们这一帮人,老的老小的小,你让长风捡滋补好消化的做上几道即可。” 宋管家笑:“照你这么说,瑶瑶点的菜就不过关。” 左中赏摆摆手,“用饭时让它少吃点。” 宋管家了解地点点头,一手抱着谢瑶,一手牵起沈瓒出了门。 “沈工,”左中赏指指对面,“坐。” 张妈端上刚泡的茶,悄悄退出。 左中赏拿出棋盘:“陪我老头子下盘棋。” “甘愿之至。” 左中赏捻起黑子,落下,“为了尽快找到瑶瑶,我让人满城贴了寻物启示,下了悬赏令。想必沈工,也有耳闻吧?” 沈壁紧跟着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知道。会长出手,悬赏手笔之大,满城谁人不想得之。” “哈哈,如今这笔钱落在了沈工头上,你是想要钱呢,还是别的什么?” 沈壁一愣:“什么都可以?” 左中赏微笑点头。 “药呢?比如青霉素。”沈壁捏着棋子,目光咄咄。 “可以。不过……” 沈壁一颗心陡然提起,失控道:“不过什么?” “呵呵,青霉素贵啊!五百个大洋的悬赏,我便是酌情处理,顶多也就给你换算13支。沈工可是想好了?你是要五百个大洋,还是13支青霉素?” 呼吸一窒,压下心头的狂喜:“我要13支青霉素。” “好。”左中赏落下一子,“用罢饭,我让宋管家给你取。” 棋子相继落下,一时间,二人静默无声。良久,沈壁端起茶杯润了口喉,“会长不问问,我要这么多青霉素干嘛?” “青霉素是药,除了救人,还能做什么。”左中赏轻笑。 沈壁:“是我思想狭隘了。” …… 左家各房有自己的小厨房,在谢长风没来之前,大厨房形同虚设。 如今则不同,各房的饭菜几乎都来大厨房点,也不是说谢长风做的饭菜就挺别的好,各人口味不同,哪能全都中意呢。 只不过,他们争权夺利的心思太重,知道家里的老爷子格外重视谢长风,好像自己每天不跟着点上道菜,跟老爷子的关系就远了似的。 “宋管家,‘大将军’来了。”不知谁嚷了一句,人群迅速分开,让出道来。 宋管家冲各房的佣人、其他厨师杂工点点头,抱着谢瑶,牵着沈瓒走进了单设的一个小厨房。 灶前忙着两道身影,谢长风和他徒弟。 谢瑶抬起翅膀捂了捂嘭嘭直跳的心口,轻烟缭绕里,她只看到一张模糊的侧颜。 “谢……谢师傅!”紧张之下,谢瑶的声音又尖又利。 谢长风扭头瞥了她一眼,“不叫叔爷爷了?”出去半月,回来生疏了。 “叔……叔爷爷!”谢瑶惊道。 “等着。”谢长风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谢瑶吸了口带着麻辣味的焦香,探头看向锅内,红红绿绿的辣椒裹着鸡块,在谢长风铲下翻转滚动。 宋管家笑道:“谢师傅已经做上了,瑶瑶来前正叫着今晚要吃辣子鸡呢。” “这说明啊,师父跟咱们‘大将军’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徒弟插话道。 宋管家淡淡地瞟了眼小徒弟:“谢师傅,除了辣子鸡,瑶瑶还点了道炒鸡杂。另外老爷说,让你看着再添几道滋补好消化的菜。” 谢长风点点头,把炒好的辣子鸡装盘,洗锅。 锅热倒油,放入葱姜末煸炒出香味,加入青豆、芹菜、胡萝卜丁略炒,然后倒入鸡杂,加入适最白糖、酱油等调味,翻炒,装盘。 洗手,擦干,解开围裙,取下帽子,扯去袖套,谢长风从宋管家手里接过谢瑶,抱着出了厨房,往一旁的甜品屋走去。 沈瓒见了,连忙跟上。 留下小徒弟招呼宋管家,从做好的饭菜里挑选。 “中午的松子糕吃完了吗?”半晌没有等到谢瑶的回答,谢长风疑惑地点点她的喙,“咋,跟叔爷爷生份了?” “叔爷爷!”谢瑶怔怔地看着他,人比爸爸夹在菜谱里的照片要年轻,双眼泛出的光芒也不在是冷冰淡漠。“嗯。”谢长风顺顺她的背,推开门把她放在椅上,“还吃松子糕吗?” “怎么又发呆了?说话!”谢长风抬手敲了她一记,“不会是出去一趟,把脑子丢在外面了吧?” “要蛋糕。”谢瑶抬爪揉了揉头。 “上面要放一个我,一个他。”她指了指门口的沈瓒。 “就是他捡了你,养了你半月?” “嗯嗯。”谢瑶连连点头。 “谢爷爷好。”沈瓒躬身问好,“我叫沈瓒。” “洗手。”说罢,也不管沈瓒听没听明白。兀自浸了条毛巾给谢瑶擦了擦爪子。 沈瓒怔了下,走到水池前,打开水笼头,认真地洗了洗手。 谢长风把洗好毛巾搭在绳上,端了盘饼干放在案旁,招呼一人一鸟:“吃。” 沈瓒取了两块,自己吃一块,谢瑶一块。 饼干奶味十足,吃着香甜可口。 谢长风系上雪白的围裙,戴上同色的帽子,取出烤好的蛋糕坯冷却。 打开厨柜取了几瓶水果罐头,一字摆开,“小瓒过来挑两样喜欢的。” 沈瓒挑了黄桃和草霉。 谢瑶跟着探了探头,“我先要挑两样。” 谢长风诧异道:“不喜欢苹果和芒果了?” “喜……喜欢。”她要挑的正是这两样。 “嗯。”谢长风把剩下的罐头放回厨柜,将四瓶罐头打开,捞出里面的水果,或保持原样,或切成丁放在一旁备用。 打开冰箱取了冰沙和半成品奶油,飞速地打制成糊。 将打好的奶油抹在蛋糕坯上,摆上一圈水果,中间洒上水果丁,然后去厨房拿了个萝卜,又从冰箱里取了个苹果。 转眼间,一个像沈瓒的小人和一只秃毛鹦鹉便在谢长风手中诞生了。 “叔爷爷!”谢瑶抗议道,“您怎么这样?我要美美的,才不要这个丑样子呢。” 谢长风恶趣味地欣赏了番,谢瑶跳脚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地重新拿起雕刀,雕了个漂亮的鹦鹉放在沈瓒的小人旁边。 “嘻嘻……原来我长得这么好看啊!” 蛋糕不大,打包后,沈瓒直接提在了手里。 谢长风带着他们过去,宋管家已经选好了饭菜。 谢瑶双翅抱着谢长风的脖子,不舍地蹭了蹭,“叔爷爷,我明天带着小瓒,还来找您玩哦。” “嗯。” 宋管家接过谢瑶,牵着沈瓒,领着两位提着食盒的佣人走出厨房,不知想到什么,他脚步一顿,回身笑道:“谢师傅,忘了跟你说了,瑶瑶身上长虱子了。” 谢长风浑身一僵,掉头就往自己住的小院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小徒弟:“宋管家,看这样子,没有十天半月,我师父是不愿再见‘大将军’了。” “那正好让瑶瑶待在主院,跟老爷好好地香亲香亲。” 谢瑶:“……” …… “少爷,”司机不解地看着大步往主院走的左庭瑞,“现在是用饭时间?” “嗯。”左庭瑞冲他挥挥手,“你去跟我娘说一声,我跟爷爷一起用饭,让她不用等我。” “你……跟老爷约好的?” “孙子找爷爷吃顿饭,还要约吗?”跟‘大将军’短短相处了几个小时,左庭瑞发现,跟老爷子那人相处,你就要脸皮厚,真的! “小瑞!” 左庭瑞回身,“大伯,大哥。” 左明宇点点头,“你这会儿去主院,找你爷爷有事?” “听说爷爷这边晚上的饭菜不错,我过去蹭一顿。” “钻门去蹭饭?”别说左明宇了,便是左庭芳都不相信这说辞。 老爷子性子独,最不耐烦看到他们这些子孙了。往常家里谁见到他不是犹如老鼠见到猫般,哧溜就躲啊,咋还上赶上了。 父子俩相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多半是想求什么。 知道两人不信,左庭瑞也无心解释,“大伯、大哥也是找爷爷吧,一起。” 三人进院,餐厅里刚摆上放菜,谢瑶正指挥着沈瓒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蛋糕给左中赏和沈壁看呢。 “看这个是我,漂亮吧?” “漂亮!”大伙点头。 “嘻嘻,”谢瑶不好意思地抬翅捂了下脸,翅膀半露,又问道,“美不?” “美!” “哈哈……再过一段时间,我的羽毛就长出来了,肯定比叔爷爷雕的还美。” “是是。”沈壁含笑以对,左中赏连连点头。 沈瓒拔下蛋糕上的鹦鹉,好奇地张嘴咬了口,“头是苹果,身子是萝卜,不太好吃。” 众人:“……” 大伙担心地看向谢瑶。 谢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有些呆。 鹦鹉雕的小小一只,沈壁一口咬下,去了大半,只剩尾巴尖和两条腿留在手里。 见谢瑶紧盯着他的手不放,沈壁送到她喙边,“吃吗?” 谢瑶抬爪推开他的手,抓起蛋糕上的小人,一口啄了头,含糊道:“你吃了我,我也要把你吃了,这才公平。” “哈哈……对对,我们不能吃亏,也不多占便宜,”左中赏大乐,“我们很公平的。” 沈壁拉过儿子,“小瓒,什么感受?” “我……”沈瓒抿了抿嘴,“谢爷爷雕的小人跟我很像,我还想多存放几天呢。” 沈壁:“有点伤心?” 沈瓒诚实地点点头。 谢瑶看看爪中没头的小人,“是你先吃的我。” 沈瓒:“对不起。” 谢瑶挠挠头,觉得自己降智了,竟跟个孩子计较了起来,“我也不对。”伸爪将没头的小人递过去,“还你。” 沈瓒一口把手里剩下的鹦鹉塞进嘴里,“不用了,我把你吃了,你也把我吃了吧。”公平嘛,就是这样。 众人大乐。 “老爷,”宋管家被门卫叫出去了一下,回来道,“大爷、大少和二少来了。” “嗯,让他们等着。”左中赏道,“瑶瑶、小瓒,蛋糕我们当饭后甜点吃,先收起来可好?等会儿饭菜该凉了。” 一人一鸟点点头。 张妈过来,把蛋糕端走,放到一旁的餐柜上。 “张妈,”左庭瑞不顾宋管家的阻拦,掀帘进来,“帮我拿幅碗筷。”说着拉开左中赏身旁的椅子坐下,“爷爷,我跟沈工相熟,我来陪客。” 左中赏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下,当着沈壁的面,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张妈见此,忙打开餐柜,取了副碗筷摆在他面前。 门口的宋管家微微一笑,不管二少图什么,能有这份心就行。 “大爷、大少也没用饭吧?” 左明宇摆摆手,“没味口。” 宋管家看向左庭芳。 左庭芳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客厅。 宋管家轻叹一声,转身去茶水间端了茶,给父子二人送去。 一顿饭吃完,又用了蛋糕,沈壁适时地提出告辞。 “爸爸你要走?”沈瓒面露不舍,“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啊,你们要抛弃我!”谢瑶一下子就慌了,“我也要跟沈爸回家。” “瑶瑶!”左中赏受伤道,“你不是说最最最爱爷爷吗?” “可是……”谢瑶看看沈壁沈瓒,又瞅瞅左中赏,犹豫不决,老爷子对她确实很好,而且这里还有叔爷爷。 沈壁安抚地拍拍儿子的肩:“五天后,爸爸来接你和瑶瑶。” 沈瓒想了想,伸出小指:“一言为定!” 沈壁笑着与儿子拉勾,定下五日之期。 “庭瑞,帮我把沈工送回家。”左中赏说着给宋管家使了个眼色。 宋管家心领神会,飞快去书房抱了个箱子出来,交给左庭瑞,“老爷给沈工的报酬。” 左庭瑞狐疑地接过箱子,这箱子他认识,青霉素的专用箱,一箱可装一百盒,一盒10支。 他看了下箱子的封口,还是出厂的模样,没有被打开过。 一支青霉素,进口价是一条小黄鱼,40个大洋。这报酬……高得左庭瑞咋舌。 药放到后备箱,左庭瑞打发了闻迅赶来司机,亲自开车载着沈壁出了左家。 “二少,帮个忙。” “不帮。”这么会儿左庭瑞多少猜出了,沈壁隐藏的另一层身份。不管爷爷是怎么想的,左庭瑞都不打算掺和其中。 “呵呵,真冷酷啊。”沈壁低低笑道,“我还没说出口呢。” “我的任务只是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的路上稍稍拐个弯,不为过吧?” “沈工,我对你做的事不感兴趣,也请你别想着拉我们左家下水。” “晚了。”沈壁淡淡道,“在小瓒捡到‘大将军’的那一刻,在你找上门的时候,我们的缘份就已经结下了。” 左庭瑞沉默。 “二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来前真没想着拿什么报酬。可你爷爷张口便给了我一个选择,他问我是要钱,还是想要别的什么?” “太诱惑了,我没忍住,真言想要青霉素。左会长他一口就答应,给的还是口头答应的几十倍。走前还让你亲自送我。”沈壁看着左庭瑞,呲牙一笑,“这意味着什么?二少比我聪明,不会想不明白吧?” 左庭瑞磨了磨牙,“去哪!” “呵呵呵……百乐门停车场。” “把地址说得这么清楚,你就不怕我告密?” “不怕。左会长家大业大,手中势力也大,我们的人真要因为你告密被抓,想必转天就被他托关系送了出来。” “呵!你可真能。”左庭瑞猛然一打方向盘,朝百乐门的方向开去。 沈壁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毫无防备之下,被甩在了车门上,撞到肩上的伤口,闷哼一声,血腥味在车里蔓延。 左庭瑞皱眉,在前面不远处靠边停下。打开后备箱,取了医药箱往他怀里一塞,“自己处理。” “唔……”医药箱顶在胸口的伤处,疼得沈壁当下扶着医药箱,汗如雨下,眼前阵阵发黑。 “不会吧,胸口也有伤。”左庭瑞烦躁地扒拉了下头,上车。 车子在法租界的一栋小楼前停下,“能走不?” 沈壁扶着座背缓缓起身,左庭瑞忙上前搭了把手,架着人掏出钥匙,开了院门,往里走了几步,上了台阶。 “这是哪?” “我早年购置的宅子。”左庭瑞打开门,扶着他进屋。 “私产啊,左会长知道吗?” “不曾刻意隐瞒。” 沈壁轻笑:“却也没有主动告之。” “若是关心,他早该知道。”左庭瑞心里闪过抹苦涩。 这栋房子,一月中他总要过来住上那么几天,所以,里面生活用品不缺,打扫得也干净。 将人扶进客房的床上躺下,左庭瑞拎来药医箱,取出剪刀,扯着沈壁的西装外套就要下剪。 沈壁抬手一挡,苦笑:“报复呢。知不知道这件衣服多贵啊?” “按沈工的工资来算,一月买上两套也是够的。” “二少不会忘了一支青霉素多少钱吧?无论是前方战场,还是我们这些隐在后方的同志,都太需要它了。”沈壁解开衣扣强撑着坐起,褪去西装、开衫、衫衣,露出胸前和左肩,四处被血/液浸湿的伤口。 左庭瑞倒吸了口冷气,“你可真能忍。” 沈壁强笑了下,扣动皮带,退去裤子,大腿上的三道绷带,浸透的血/渍早已干涸。 左庭瑞气得想骂娘,“作死呢,这么重的伤,你还敢出门晃荡。” 飞速剪去染/血的绷带,镊子夹着医用棉沾上精酒洗去伤口的血渍,扩创、缝合、上药、包扎,一套动作下来,犹如行云流水。 “二少也学过医” 左庭瑞收拾垃圾的手一顿,“儿时学过几年。” “很喜欢吧。”沈壁一件件穿上衣服,轻靠在床头扣着扣子,“既然喜欢,后来又为什么不学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拎着垃圾走出客房,左庭瑞在厨房寻了个空盆,将带血的绷带医用棉什么的倒进去,点燃。 望着飞蹿的火苗,儿时被大娘陷害的一幕,又闪现在了眼前。 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不平与愤瞒。待盆里的垃圾被火烧完,左庭瑞戴上手套,端起盆,浇上水,冲进卫生间的下水道。 将盆洗净放好,斜依在厨房的门框上,望着夜空,左庭瑞点燃了支烟,深深吸上一口,复又缓缓吐出。 “走了。”沈壁站在门口催促道。 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左庭瑞一边锁门,一边刺道:“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那是因为我心有理想……” 到了百乐门停车场,沈壁打开一辆车的后备箱,指挥着左庭瑞将整箱的青霉素放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芥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13023:43:532019120117: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芥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第27章 送走沈壁,左中赏抱起谢瑶,问张妈:“小瓒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带我们去看看。” 宋管家瞅了眼客厅里等着大房父子,看着左中赏欲言又止。 左中赏睨了他一眼,哼道:“咋,有意见?” 宋管家陪笑道:“大爷、大少一回府就赶来了,还都没有吃晚饭呢。” “怪我了!”左中赏冷笑,“不想等就滚,谁还求着他们不成。” “老爷……”宋管家无奈道,“都是至亲骨肉,互相体谅一点,一家人合乐融融的不好吗?” 左中赏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后的宋管家,目带打量,“他们给你塞钱了,让你这么帮他们说好话?” “老爷!” “行了行了,”左中赏摆摆手,“我一下午都等了,他们不过是坐了一会儿,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要是心疼看不过眼,中午瑶瑶吃剩的松子糕不是还有吗,给他们端过去。” 宋管家苦笑,府里谁不知道‘大将军’爱吃松子糕,今儿这事‘大将军’在其中本就是个导/火/线,他再端盘松子糕过去,不是明晃晃地打大房的脸吗。 沈瓒的住处被安排在耳房,左中赏带着谢瑶、沈瓒看了一圈,不得不说,张妈用心了,布置的很是温馨舒适。 左中赏:“小瓒看看还缺什么,我让张妈给你准备” “左爷爷,瑶瑶的窝呢?它不跟我一起住吗?” 谢瑶一怔,对哦,晚上她住哪?不会跟老爷子一个房间吧?那可不行,万一她睡着了说梦话怎么办?老爷子可不像小瓒这么好糊弄。 “爷爷,”谢瑶勾着左中赏的衣襟,急道,“我要跟小瓒住一起。小瓒第一次来咱家,夜里睡觉肯定很怕,我要陪着他。” 左中赏一怔,瞅了眼怀里言辞切切的谢瑶,又瞥了眼巴巴望来的沈瓒:“你们两个小家伙住一起,行吗?”瑶瑶又不像别的鹦鹉,一个鸟架就搞定了,它啊天冷了最爱钻被窝,还有起夜什么的讲究得很,到时谁照顾谁啊? 沈瓒:“可以的。我们在舅舅家的那半月,瑶瑶天天就睡在我枕边,回到家也是,都习惯了。” 想到客厅里还等着的老大父子,一会儿免不了要有场争吵,瑶瑶在旁边确实不好,左中赏轻吁了口气,“好。” “小张,把瑶瑶的小被子小枕头什么的都拿来。” 张妈轻应一声,出了门。“耶谢谢爷爷!”谢瑶欢呼。 “晚上不跟爷爷住,很开心?”左中赏板了脸。 “呃!”谢瑶眼睛一转,张开双翅抱住他的脖子,爱娇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虽然……但是……嘻嘻,我最爱的还是爷爷哦。” “呵呵,信你才有鬼。”左中赏将她递给沈瓒,叮嘱道,“现在天还凉,你身上又没了大□□毛,夜里可不许蹬被子。” “遵命!”谢瑶翅膀一扬,调皮地冲他敬了个礼。 “左爷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嗯。”左中赏拍拍沈瓒的肩,“左爷爷相信你。” 片刻,张妈抱了个蓝绸小被和一个巴掌大的同色枕头过来。 左中赏跟她交待了几句,出了耳房,回了客厅。 左明宇、左庭芳忙放下茶盏,起身叫道:“爸!” “爷爷!” 左中赏微一颌首,在主位上坐下,“坐!” “爸,”左明宇没敢,束手立在老爷子面前,“对不起!中午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事是若兰做的不对。回来前,我已亲自携礼去见了田中先生……” “嗯!”左中赏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们长房跟他们,倒是走得极近?” “爸……” 左中赏摆了摆手:“他怎么说?” “他说,只要我们把药厂卖给他,他便高抬贵手,饶‘大将军’一命。” 左中赏揉了揉耳朵:“什么?” “他说,只要我们把药厂卖给他,他便高抬贵手,饶‘大将军’一命。” “哈哈哈……”左中赏怒极反笑,“真敢想!”贪不死他。 “爸,田中先生愿意出二十万个大洋呢。” “二十万个大洋!”左中赏心下一冷,看着长子不可思议道,“你觉得很多?” “不……不少了。” 宋管家过来继茶,闻言骇道,“大爷!你怎么会有这种认知?二十万个大洋,老爷当初光买机器都不止这个数,更别说厂房、地皮了。” “还有那些工人,长则跟了老爷三十余年,短则也有五六年,你把厂卖了,他们怎么办?” “宋叔,药厂建了几十年,机器、厂房都旧了,咱家稀罕地当成宝贝,人家田中先生可看不上眼。” “新的机器田中先生已经定好,咱家那些东西啊,会被拉到废品站处理,厂房推倒重建。二十万个大洋,人家买的是咱们的药方。”“至于工人吗,田中先生也说了,愿意留下的高薪聘请,不愿意的人家也不勉强。” 宋管家怔怔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左明宇,心下抽抽疼得厉害,他都如此,老爷…… 左中赏掀了掀眼睑,淡淡道:“说完了?” “爸,二十万个大洋,田中先生要十个药方,分别是咱家主打的人参丸、长寿丸、风湿膏、断骨膏、止血粉、消炎粉……” 左中赏闭了闭眼,一把抓起面前的茶杯,扔了过去。 左庭芳眼急手快地拽住左明宇的胳膊,猛然往后一拉。 “砰!” 茶杯落在父子二人脚前,碎成两半。 “滚!”左中赏双目如冰,不带一丝温度,“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府里给我消失。” 宋管家回过神来,忍不住惊呼:“老爷不可,有什么话好好说,亲骨肉哪至于……” 左中赏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小宋,打电话给报社,我要明天所有的报纸,头版刊登,左氏当家人左中赏与左明宇、左庭芳先生,脱离父子、祖孙关系。” “爸!” “爷爷!” 左中赏充耳不闻,一把握住沙发边斜放的拐杖,起身拄杖,挺直脊背一步步朝卧室走去。 “呵!爸,你要放弃‘大将军’的性命吗?”尽管早有心里准备,随着父亲话落,从心底升起的冷意,还是冻得左明宇浑身打起了摆子,“我还以为你对‘大将军’爱若珍宝、与众不同呢。原来,它同我们一样,在你心里也只是人生中可有可无的消潜玩意。” “想起来了逗弄几下,忙起来便抛之脑后,当与你最爱的药厂、医馆的利益相冲突时,便又成了随手可丢的弃子。” 左明宇推开扶着他的儿子,望着父亲一步步消失在卧室的背影,儿时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心中的愤懑再难压制,他怒而吼道:“你知道吗?你在我和弟妹们的心里,从来就只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就如同钱庄的纸币,票号的庄票,华而不实,冰冷得没有温度。” “左中赏你记住,不是你不要我们,而是我们心里从来就没承认过你父亲的身份。” “你不配做父亲!更不配拥有家人!”撂下这句话,左明宇转身冲进了夜色。 左庭芳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客厅的咆哮传到耳房,谢瑶翻身爬起。 “瑶瑶?” 谢瑶抬翅拍了拍沈瓒:“小瓒你先睡,我去看看爷爷。” “我陪你。” “不用。”谢瑶连忙止制,“你跟爷爷不熟,看到你,他该不自在了。”严格来说,方才的闹剧更像是一出家丑。 “那……我帮你开门。”沈瓒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走到门前轻轻地拉开了一道缝。 谢瑶展翅飞出,“你快进去吧,不用给我留门。” 沈壁点点头,目送谢瑶飞进客厅,才轻轻地阖上门。 谢瑶进去,客厅地上碎裂的杯子已被张妈扫起,宋管家守在左中赏的卧室门前,小声地劝着什么。 “宋爷爷。”谢瑶收起翅膀落在地上。 “瑶瑶你过来了?” 谢瑶微一点头,抬起翅膀试着推了推门,里面没有上锁,门被她推开了一道缝。她哧溜一下钻了进去,对外面的宋管家挥了挥翅膀,“您去忙吧,我陪爷爷待一会儿。” 宋管家蹲下身子担心地道:“刚才的争吵,瑶瑶都听到了吧?” 谢瑶点点头。 “你别听大爷胡说,老爷没有不关心你的性命,而是药厂……” 谢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明白。” 宋管家一愣,苦笑道:“你要是真能明白就好了。”他也是晕了头,竟怕连只鹦鹉也对老爷心存怨意而解释了起来。 “是瑶瑶吗?过来。” “是我,爷爷。”谢瑶把宋管家往外推了推,然后关上门,一溜小跑到了床前,“爷爷你要睡了吗?” “没有,爷爷睡不着。”左中赏翻身坐起,趿上鞋,抱起谢瑶,“陪爷爷去书房坐坐。” 谢瑶歪头瞅了瞅他的脸色,原以为经过左明宇的那番话,老爷子多少被打击到了呢,没想到……这么平静。 左中赏拉开门,客厅里已没了宋管家和张妈的身影。 穿过客厅,左中赏抱着谢瑶走进书房,拧开桌上的台灯,将她放在案上,铺纸磨墨,提笔写下了‘国gong’二字。 “瑶瑶你说,爷爷应该选哪一个?” 谢瑶一惊,霍的一下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左中赏扬唇笑道:“你心中早有答案了吧。” “你在爷爷举棋不定的当口,带回了沈壁。”左中赏提笔将‘gong’字圈起,“只是看今晚老大父子的表现,这是要拖后腿啊。” “真要让他们继续留在川城,田中这一关……唉,我未必能护得住他们。你是想问,我们刚刚不是已经翻脸了是吗?哈哈……瑶瑶,不管我们谁想弃谁,他们身上都流着我左中赏的血啊!” “我左中赏就算天性凉薄,也绝不允许,他人的枪/子落在我儿孙的头上。” “瑶瑶,你说我现下该怎么办,才能护着他们闯过这一关?” 信息量有点大!谢瑶整只鸟都晕乎了,面对左中赏的提问,目光不自觉地就闪躲了起来。 左中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觉一愣,那是张地图,而瑶瑶目光所落的位置,正是港城。 “瑶瑶的意思是,送老大一家去港城?” 谢瑶:“……” 她什么都没说,老爷子也太会脑补了吧! “港城啊!”左中赏放下笔,双手背在身后,在地图前溜达道,“……也不是不可。” “真要说起来,老大父子也不是没有开拓的能力,先前龟缩在我的羽翼之下,不过是被巨大的家业迷了眼。” 谢瑶抬起翅膀挠了挠头,先前在耳房听错了吗?老爷子对大房父子不是歉弃得不要不要的?怎么转而又是护又是夸的? 唉,老爷子的心思真难猜,谢瑶转而好奇道:“……那老二、老三呢?” “老二!老三!”左中赏猛然回身,看着谢瑶寻问道,“瑶瑶的意思是,把他们两家也送出去?” 谢瑶:“……” 她什么意思也没有啊,她存粹是好奇,这两房在老爷子心里又是什么评价? “那瑶瑶觉得,二房和三房是跟着老大去港城好呢,还是分散开来的好?” 谢瑶噎了噎,索性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胡诌道:“散开。一家去Y国,一家去M国。” 左中赏瞅着谢瑶抚须而笑:“那瑶瑶再帮爷爷看看,咱家的财产该如何分配?” 谢瑶身子一扭背对了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赌气道:“三七分,兄弟仨一家占一份,剩下的全捐了。” “好!”左中赏双掌一合,心情舒畅道:“咱家就按瑶瑶说的办。” 谢瑶倏然一惊,猛然回身,结果爪下打滑,“啪唧”摔在了地上。 唔真疼……不是做梦,老爷子真是糊涂了,竟然迷信她一只鸟。 “瑶瑶,怎么这么不小心?”左中赏慌忙将她捡起,“可有摔到哪里?” 谢瑶刚要说没事,腹部一阵翻滚,她止不住哀嚎道:“唔……肚子疼!” …… 左庭瑞送了沈壁回来,抬腕看了下表,十点四十九分,这会老爷子还没睡吧,沈壁的事要不要跟他谈谈? 宋管家送走顾医生,一身疲惫地从园子里走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在主院门口徘徊不前的左庭瑞。 “二少回来了,可是要见老爷?” “爷爷睡了吗?” “瑶瑶和小瓒有些闹肚子。” 左庭瑞一想就明白了,先前一人一鸟在棚户区喝了半月的野菜糊糊,肚里没点油水,一回来便大鱼大肉的吃上了,肠胃哪里受得住,“要紧吗?” “已经喝过药,止了腹泄。顾医生交待,从明天开始连吃几天素就好了。” “那就好。”左庭瑞突然有点退缩,老爷子性格固执,认准的事从不改变。这会儿过去,怕是谁也劝服不了谁,“你帮我跟爷爷说一声,就说沈工已被我送回了家。” “二少为什么不亲自跟老爷说?” 左庭瑞脚步一顿:“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二少可知,大房已被老爷分出去了?” “什么?”左庭瑞霍然一惊,“只有大伯他们?” 宋管家:“对!” 谢瑶和沈瓒的腹泄来得突然,左中赏的打算,还没来得及跟宋管家说一声。 “就因为,大娘跟田中夫人说了,‘大将军’回来的事?” 左管家:“这只是个导/火线。” “……爷爷对它可真好!”左庭瑞喃喃道。 “老爷也是人,人与人相处,哪能一味地索取而不付出。在你们嫉妒‘大将军’时,又可曾算过,自从‘大将军’来后,老爷脸上的笑容多了多少?一些旧疾是否很久没有复发?” “莫不是那鹦鹉还能治病不成?”左庭瑞被宋管家的理论逗乐了。 “二少早前也学过医,应该知道,人的情绪对病情的影响非常大……二少跟我进来吧。” 左庭瑞硬着头皮,跟在宋管家身后进了屋。 屋内,谢瑶正躺在左中赏怀里哼叽呢,“我昨天吃了好多好多的红烧肉,夜里拉肚子没吃药不也好了,今天挺一挺也能过去的,你们非要让吃药,呜……嘴巴苦死了。” 沈瓒裹着毯子就坐在旁边,闻言抱着肚子有气无力:“我怎么不知道你昨天拉肚子?” 谢瑶:“小瓒你要不要这么变/态,我拉肚子还要跟你报备一下啊?”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左中赏打开糖盒,剥了颗奶糖一分为二,“来,一人一块,甜甜嘴。” 谢瑶低头含了奶糖,含糊道:“爷爷最坏了,有奶糖也不早点拿出来。咦,你把沈爸送回家了?” 左庭瑞冲看来的谢瑶和沈瓒点点头,对左中赏叫道:“爷爷。” “嗯,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自家老爷与儿孙的关系,彻底不抱希望了。 哄睡两个小家伙,左中赏让宋管家在客厅稍等一下,他去书房打通电话。 这通电话直接打到了赵家。 赵奕把车里突然出现的一箱青霉素送到船上,开车回家,小心地翻墙落在院子里,便听父亲的书房传来了电话声。 “喂,左会长,怎么这时候来电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赵奕一听,耳朵瞬间支了起来。 “船票,哦你要港城的船票啊,哪天的?” “越近越好!哦,那你稍等……我查一下,后天可以吗?” “多少张?” “35张,又要进货啊?行行,我给你留下了。” …… 左中赏放下电话,招手把宋管家叫进书房,将接下来对三个儿子的安排说了一遍。 “老爷决定了?” 左中赏点点头。 宋管家心下陡然一松:“那我去通知大爷一声,让他今夜不用搬出去了。” “别!”左中赏抬手叫住宋管家,“老大的家要照搬,报纸照登。” “为什么啊?”一个晚上连番的折腾,宋管家的脑袋已成了浆糊。 左中赏:“为了不让田中先生心里起疑。” “船要后天才开,”左中赏吩咐道:“这两天你也不用通知他们。开船的当天,直接把他们一绑,往箱子里一塞,让伙计们抬上船,跟进货的现金混在一起。” “你随他们亲自走一趟,到了港城留下老大一家,然后把老二一家送上Y国的船,老三一家送往M国的船,再找杰克先生进一千箱青霉素回来。” …… “叩叩……二少!” 左庭瑞翻身从床上跳下,飞快地给司机打开门,将人让进屋:“打听出来爷爷为什么,要跟大伯断绝关系了吗?” “嗯,打听到了。说是大爷想将药厂,以二十万个大洋的价格卖给田中先生。老爷恼了,当场就朝大爷丢了个茶杯,要不是大少眼疾手快拉了大爷一把,这会儿大爷该破相了。” “大伯疯了!”药厂代表了左家的根基,没有药厂,就等于爷爷一手创下的财富成了空中楼阁。 “还不止呢 ”司机又道 “二十万个大洋还包含了十个药方。” 左庭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大哥怎么说?就没管一管?” “大少即没有认同 也没有出言反对。” 左庭瑞凝眉 对左庭芳的行为很是不解 这完全不像是个被爷爷寄于厚望的继承人 该有的反应。 “大伯他们搬出去了吗?” “车已停在大门口 行礼也打包的差不多了 再有一个小时想必就该走了。” “不该啊!”左庭瑞目露沉思。 “哪里……有问题吗?”司机疑惑道。 “你认为 田中先生会容许大伯出尔反尔 终止这份交易吗?” “不能吧!” “是啊 便是为了确立他在川城的威信 他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机骇道:“那大爷……” 左庭瑞点头:“今夜大伯走出左府 一周后若是还不能求得爷爷愿谅 帮田中先生拿下药厂 他便会……。” 司机听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道理我都懂 爷爷又怎么会考虑不到?” “说不定……” “你是想说 爷爷对大伯失望透顶 都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自然不会管他的死活?” 司机讪讪地点点头。 “呵呵……”左庭瑞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了解爷爷 他那人护短得很 他的人 他的东西 便是不要 也绝不许旁人伸手。” “爷爷一定有什么安排。这两天你帮我盯紧了宋管家。” 大房折腾了一夜 终于在天明之际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末世两个爹 七零一个爷 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 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 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 异物出现 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 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 物质短缺 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 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 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 曦曦又担心又饿 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 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 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 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 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 留的是蘑菇头 戴的是黑框眼镜 “你跑什么?” “嘿嘿 ”方旭傻笑 宝贝在怀 遇到正主 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 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 路上遭仇人截杀 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 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 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 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 采些野果吃 嘻嘻活着 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 错了 严格来说 我应该是你祖父。来 叫声爷爷听听。” 28、第28章 这一夜,主院书房的灯亮了一夜,左中赏一个个电话打出,夜色里,药厂的灯亮起,工人们一个个从房间里走出,来到车间,有条不紊地启动了一条条生产线。 与之同时,前院账房密密响起了算珠相撞的声音。 “老爷,”宋管家端了养神汤过来,“还有时间,不急,你还是回屋躺会儿吧?” “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左中赏放下笔,接过碗一口饮尽,“一旦田中一久发现老大金蝉脱壳,摆了他一道,他焉能罢休。” 放下碗,左中赏捏了捏眉心,“明着来,我倒是不怕。” “怕就怕,他暗下毒手。” “老爷是担心‘大将军’……” “瑶瑶只是其一,我还怕他暗中派人去医馆闹事,或是恼羞成怒,毁了药厂。” “他……不至于这么大胆吧?这毕竟是我们花国的地盘。” “很难说。”左中赏撑着桌子站起,在屋中来回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在地图前站定,沉思了半晌,他扫了眼墙上的钟,吩咐道:“一个半小时后,帮我约F租界的乔治。” “约到德庆楼吗?” 德庆楼的早点一流,往常他们也经常在那碰面,左中赏点头。 “好。”宋管家道,“那我让人给你送桶热水,您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再吃点东西垫垫。” 左中赏冲他摆摆手,宋管家退下,账房先生抱着帐本过来,“老爷,按您的吩咐,我们将产业全部归纳在了一起,您看看。” 左家的产业,川城除了一家药厂,几家医馆和这座老宅,其他都分部在全国各地,如药山五座,老家祖田千亩,大小店面房屋二十多栋。 左中赏匆匆翻过,目光落在最后一页:“只余这么些现金吗?” “留出明天的进货钱,剩下的都在这了。” “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是。” 左中赏双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叉抵在额前想了想,将钱和产业一分为十,一个儿子一份,剩下的七份,票证加房契地契厚厚一叠,装在一个檀木小盒里。 将东西放好,左中赏拄着杖走出书房,站在廓下深深吸了口清冽中带着微潮的空气,轻轻推开耳房的门,走了进去。 谢瑶睡觉警醒,再加上鹦鹉觉短,房门一响,就睁开了眼:“爷爷。” 左中赏以指竖在唇上,“嘘!”然后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沈瓒。谢瑶了解地点点头,尽管她注意了,可鹦鹉独有的沙哑嗓音,一开口声音就低不了。 左中赏给沈瓒掖了掖被子,抱起谢瑶轻声道:“瑶瑶还睡吗?” 谢瑶摇摇头。 “那陪爷爷去个地方。” 谢瑶好奇地歪了歪头,目带疑惑。 “别急,”左中赏顺了顺谢瑶背上的羽毛,“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左中赏抱着谢瑶出了耳房,缓步朝院中的假山走去。 这会儿天刚麻麻亮,近身伺候的宋管家不在,张妈更是早早地被左中赏打发去休息了,其他佣人还都没有起来。左中赏抱着谢瑶钻进假山,摸索着握住一块沾了青苔的不规则石头,只听“咔吱吱”一阵轻响,一个高一米五宽一米五的方形洞口,露了出来。 谢瑶眨了瞅眼,探头朝里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左中赏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电筒,推开。光茫照进洞内,照亮了洞口一路朝下蔓延的台阶,左中赏抱着谢瑶拾级而下,洞门于身后轻轻合上。 谢瑶霍然一惊,扭头朝后看去。 “别怕,”左中赏安抚道,“这洞建造时,我让人留了通风口,里面的空气是流通的。” 大约走了五十多阶,左中赏转了个弯,又往上走了段,然后又朝下走了十几步,眼前一暗,一人一鸟站在了密室的门前。 左中赏一掌按在石门左上角的花纹上,“轰隆隆”一阵响,石门朝两边打开。 电灯的光茫扫过,谢瑶清晰地看到,密室内部被一分为二,一边堆满了箱笼,另一边挤挤挨挨地放着一个个大肚的陶瓮。 左中赏将手电塞到谢瑶爪里握着,掏出打火机,点亮了密室四壁凹槽内的蜡烛。 “爷爷!”谢瑶双目晶亮,激动道,“这是你的藏宝库吗?” 左中赏抱着谢瑶走近箱笼,轻轻地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然后弯腰扣开地上一块青砖,从中取出一串钥匙。 谢瑶从他怀里跳出,抓着手电飞身站在旁边的箱子上,催促道:“爷爷您快点打开箱子,让我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小财迷。”左中赏轻笑着摇了摇头,寻出一枚与眼前箱子编号一致的钥匙,拧开黄铜锁。 箱子打开,左中赏掀开上面的红绸,满满一箱小黄鱼映入谢瑶眼底。 谢瑶呼吸一窒:“爷爷,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小黄鱼吗?” “没见识!”左中赏轻敲了谢瑶一记,拿起钥匙一连又开了数个箱子,什么古籍瓷瓶、金银玉饰、人参、灵芝、虫草、青霉素等等,可谓应有尽有。 “小黄鱼算什么,这些东西才是一物难求呢。瑶瑶, 左中赏抱起谢瑶走到陶瓮前,“箱笼里的东西虽然珍贵,可却不是救命之物。这些陶瓮,除了前面这几瓮装的是水,后面全是去年秋收时产下的各式粮食。 “这处暗室是建造宅子时,一起挖建的,知道它存在的,往昔只有我和你宋爷爷,现在多了一个你。我和你宋爷爷都年纪大了,不知还能不能等到老大他们归国的那一天。 左中赏惆怅地抚过一只只陶瓮,“若是爷爷不在了,等他们回来,那便由你告诉他们吧。 谢瑶知道这之后的二十年历史,更是死在66年的运动中,“爷爷,您跟大伯他们一起走吧? 左中赏一怔,继而笑道:“傻瑶瑶,爷爷不能走啊! “为什么? 谢瑶急道。 “爷爷走了,家里的佣人、药厂的工人,还有医馆的医护人员怎么办? 子债父偿,老大闯下的祸,便由他这个父亲来背吧,万不可牵连他人。 “爷爷…… 解散二字,谢瑶说不出口,爸爸所在的部队,大约再有十几天就过来了。她不知道,前世倒底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不是就因为左家的人都走了,所以整个川城严重缺医少药,导致爸爸的腿耽误了治疗,不得不截肢。 劝走的话再难开口,谢瑶难受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另一边的箱笼,“爷爷,大伯他们既然要走,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箱笼给他们带上? 左中赏一边将箱笼一一合上,上锁,一边解释道:“国外的情况如何,谁也难以预料。有了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他们在国外待不下去了,或是想家了,衣锦还乡,这些就当我这个当父亲、当祖父的给他们留下的一个念想。反之,若是穷困落魄,这些便是他们东山再起的一个资本。 锁好箱笼,左中赏走到后面,一按墙上的青砖,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瑶瑶,这是爷爷留给你的。 “我? 左中赏笑着点点头,“对,给瑶瑶的。 给我孙女的嫁妆。 “是什么? 谢瑶好奇地飞过来,歪头打量,“爷爷您快打开,让我看看。 “秘密。 左中赏重新将小盒子放回去,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打开的方式,要轻叩这块青砖。 “不是给我的吗?为什么不让我看? 谢瑶不解道。 “不是给现在的你的。 青砖合上,左中赏抱起谢瑶,吹灭蜡炷,回到了假山里。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偏执男的小花妖》 作为一只在建国前一天成精的小妖,苏白觉得自已的妖生倒霉极了,试问有哪只妖会像她一样,在短短的二十年里,会连挂三段人生,并因此遭到妖管局发布的黄牌警告,被靳令去精神病医院的花园里反省一段时间。 将自己埋在花园的土里,苏白努力成长,誓要开出一朵最美的花,摆脱妖管局一众同仁的耻笑。 可是大佬,你喜欢把自己当成一把伞,也别挡在我面前啊,咱能让让不,别遮我的阳光,别挡我的雨露。 人人都说厉衡的大脑出了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记忆从不曾出错。 所以,无论是五岁那年,救他走出大山的小女孩,还是那个头上会长出绿叶的高三同桌,以及面前这朵不会开花的植物,她们都有着一样的本体,是同一只拉他走出深渊的妖。 【又甜又软努力修炼小花娇VS偏执大佬】 PS:架空 29、第29章 左中赏抱着谢瑶走出假山,宋管家已等在正房的廓下,“老爷,水准备好了。” “嗯。”左中赏看向怀里,不知在琢磨什么的谢瑶,“瑶瑶要不要也泡个澡?” 谢瑶下意识地抬起翅膀闻了闻身上,昨夜拉了几次肚子,总觉得身上带了味:“要。” 左中赏将谢瑶递给晨起赶来的张妈,进了浴室,泡完澡,让宋管家帮着通身按了按,又小憩了片刻,方觉缓过劲来。 就着热茶吃了几口点心,左中赏接过洗完药浴出来的谢瑶,拿着大毛巾帮她将羽毛擦干,又极有耐心地给她剥了把相对少油的南瓜子,才在宋管家的催促下放下谢瑶,带上帐房送来的几个箱子和文件赴约。 …… “二少!”司机拿着叠报纸,匆匆敲开左庭瑞的门,“二少,你看。” 左庭瑞扶着门框,飞快地提上鞋,穿上西装外套,接过报纸,一张张扫过,上面加粗加大的墨色字迹,清晰地映入眼帘,无一例外全是爷爷与大伯、大哥脱离父子祖孙关系的公告。 “全城通告!”左庭瑞倒吸了口冷气,“老爷子真是说一不二。” “爷爷这会儿起来了吗?” “起来了。”司机道,“我刚才从外面买报纸进来,正碰到他带着宋管家往外走。” “出去了?” “嗯。”司机点头。 “走,跟上。”左庭瑞攥着报纸,疾步往外走。 司机一愣:“二少,今天上午九点,你不是约了赵少爷于宴宾楼谈十二天后,西药进入码头的安全事宜吗?” 被司机一提醒,左庭瑞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上还早,八点多再过去也不迟。” 左庭瑞带着司机匆匆赶到前院的停车场,老爷子带着宋管家和护卫刚走。 为了怕引起老爷子的注意,左庭瑞让司机开了辆旧车,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二少,老爷子的车子在德庆楼停下了。” “嗯,”透过车窗,左庭瑞看到了,被护卫管家簇拥着往德庆楼走的老爷子,“靠边停。” 不等车子停稳,左庭瑞推门下车,飞速窜进旁边的胡同,绕到德庆楼后厨,避过洗菜的帮拥,朝迎面赶来打招呼的掌柜小舅子塞了把大洋,“看我家老爷子在哪,把我安排到他隔壁。” “你这?” 左庭瑞:“今天的报纸看了吧?” “看了。”男子心下不胜唏嘘,大户人家真是没有父子亲情。 “我过来,看……能不能帮大伯他们求求情,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那人,说一不二,在家根本就不给我们张嘴的机会。我就想着,当着客人的面,他老人家多少能听进去些,不至于当场跟我翻脸,连我们二房一起撵出去。” “这……”男子一脸为难,眼角余光却不忘往他腕上偷偷瞄去,“我怕我姐夫知道,把我砍了,二少也知道我们德庆楼做到今天,靠的就是‘隐秘性强’,是个谈生意说话的好地方。” 左庭瑞抬腕将表摘下,塞进对方手里,“劳烦了,一切后果由有我一肩承担,保证连累不到你。” “哈哈……二少爽快,跟我来。” 男子领着左庭瑞到他房里,“二少等我一下。” 片刻,男子回来,带回了件长袍,一顶帽子,“左会长的包间门前,守着你们家的护卫,我怕你一过去就被瞅了去,根本没法进入隔壁的包间。所以,我就去我姐那,寻了件我姐夫新做的袍子和这顶帽子来,你试试。” 帮大房求情什么的,听听就算了,男子猜测,多半是左二少听到了什么消息,来探自家爷爷的底呢。 左庭瑞赞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飞速脱下身上的西装、西裤,换上长袍戴上黑色的带沿帽,低着头跟在男子身后上了楼,闪身进了包间,随手抛了个大洋过去,让男子过会儿上份早点。 等男子关门离去,左庭瑞飞快打开后窗,攀着窗沿贴了过去。 包间内,左中赏请乔治坐下,将带来的箱子一字摆开。 箱子打开,一片金黄,全部都是满满的大黄鱼。 乔治取了块在手里掂了掂,笑着打趣道:“我说怎么一早起来,听到房前喜鹊喳喳呢,原来是会长给我送钱来了。” 左中赏一笑,朝宋管家点点头。 宋管家提起脚边小一号的箱子放在桌上,打开,转向乔治。 左中赏指指宋管家打开的箱子:“这一箱是报酬。” “麻烦你帮我把地上这几箱,存进瑞士银行,” 乔治讶诧地挑挑眉,“左会长对我这么信认,就不怕我全吞了。” “花国有一句古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丢下手里的金块,乔治合掌笑道,“我就喜欢左会长这股爽快劲儿。” 左中赏伸手接过宋管家递来的委托书,交给乔治。 乔治接过,一目十行扫过,看到后面不解道:“左会长,这个谢瑶是谁?” 他记得左中赏有三子两女,两个女儿嫁的也不姓谢啊? 左中赏:“我认的干孙女。” 乔治扬眉:“你确定这笔钱,只给你三个儿子和干孙女谢瑶?” “确定。” 乔治好奇道:“往常你不是老说,一辈人不管隔辈人吗?怎么对这个认的孙女这么偏爱?莫不是孤儿?” “差不多吧?”按瑶瑶醉酒时的哭述,她的身体被人夺了,灵魂不知怎么地就来到这个二十年前的时空,成了一只鹦鹉。 他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够回去,可这回去,他也有自己的担心,你说这万一回去了,反而出现了时差,她父母跟那个外来灵魂处出了感情怎么办? 是被要求共体呢,还是瑶瑶被阻在自个儿的身体之外,钻进另一个姑娘或者什么人身上……所以,未来不管有哪一种可能,他都得帮孙女考虑好退路。 乔治签好委托书,和宋管家一起,将打开的箱子合上放到一旁,小二也端来了早点。 拿起碟子里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乔治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送进嘴里,“说来,还是花国的食物养味,百吃不厌。” “你这一点,”左中赏笑道,“跟我家‘大将军’像极。” “对了,说起‘大将军’我得拜托你一件事。” 乔治:“你说。” “有一天,乔治,我要是出事了,‘大将军’还请你帮我看照一二。” 乔治一惊,放下了筷子:“左会长,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 “但说无妨。” “你委托书上特注,让我在一年后将其中三份银行单子,分别交给你在港城、Y国和M国的三个儿子,现在又将心爱的宠物‘大将军’托给我照顾,怎么看,都像是在交待后事。” “左会长,你我年龄虽然相差极大,可相交多年,彼此脾气相投,多数时候又是无话不谈,按你们花国的说法,咱俩就是那忘年交。” “若是有什么困难,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决不拒绝。” “谢了!”左中赏郑重地端起茶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攀着窗子听到这里的左庭瑞,只觉过往对爷爷的所有认知……都颠覆了,茫然无措间,脚下一滑,身子朝下坠去。 “啊”左庭瑞吓得忙扣住窗沿,整个身子佳在了窗外,“救命啊,爷爷救我……” 不等左中赏、乔治和宋管家反应过来,门外的护卫以为出了什么事,破门而入,冲到窗前。 “老爷,是二少。” 左中赏听音,也听出来了,“先把人弄上来。” 出了这事,左中赏也不便多留,跟乔治告了罪,带着垂头丧气惨惜惜的左庭端匆匆回了家。 “说吧,跟着我想干嘛?” “爷爷是想将把我们三家全部送出国?” 左中赏翻了个白眼,“想多了。” “那你在德庆楼跟乔治签什么委托书?还提什么港城、Y国、M国的……” 左中赏端起张妈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打断道:“你听差了。” “啊!”老……老爷子在耍赖?不,不会吧,老爷子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没必要突然改了性子,对着自己一个小辈说谎。难道……真的是自己在窗外听错了? “还不快滚,待在这里干嘛?” 听到熟悉的喝骂,左庭瑞一激灵回过了神,“哦,我这就走。” 透过玻窗,望着院内孙子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左中赏肩膀一塌,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后再没了自己的斥责与喝骂,孩子们心里都该松一口气吧。 “二少,”司机担心地道:“没事吧?” “没事,现在几点了?”腕上没了表,对时间就没了准确的认知。 “八点二十,这会儿赶去宴宾楼见赵少爷还来得及……”司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皱巴巴不合身的长袍上,不由一顿,“你要不,回房换身衣服。” “行。”左庭瑞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换好衣服,洗了把脸,拉开抽屉又重新选了块表戴上,带着司机匆匆出了家门,赶到了宴宾楼。 “来晚了哦。”包间里,赵奕抬眼扫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手里的报纸上,“左庭瑞,你大伯和你堂哥,咋惹你爷爷了?气得你们家老爷子不惜撕破脸面,直接登报断绝关系。” 左庭瑞听耳不闻,在他对面坐下,拿出定好的码头安全协议,取出笔,拔下笔帽,一起推到了他面前:“看看,若无异议,签了吧。” 赵奕抬起报纸,低头朝桌面瞟了一眼:“你约我过来,就整这玩意儿?” 左庭瑞点了点头。 “来真的啊?你爷爷跟我爸做生意,可从未没签过什么协议,不也没见你们家的药,哪一次在我们码头出事吗?” “长辈们如何做事,我无权干涉,不过现在这份工作既然交到了我手里,我希望赵少爷能按我的规矩来。”“娘的 你事真多!”赵奕抱怨了一声 丢下报纸 拿起协议看了起来。认真来讲吧 左庭瑞的提议不为过。 只是 偏偏他们太需要左家这批药了 所以这份安全保证协议 他无论如何不能签。 “看不懂 太复杂了。”赵奕商量道 “左庭瑞 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拿回家问问我老子 让他帮忙分析一下。” 这话听在左庭瑞耳里 分明是想拿长辈压人 “随你。还有十来天药就到码头了 希望在这之前 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赵奕手里的协议往桌上一丢 满口应道:“没问题没问题。”先拖着 到时再找个借口呗。 “对了 你们明天去港城进药 领头的是谁啊?” 左庭瑞站起的身子一僵 弓着腰就顿在了那里 “明天去港城进药?” “咋!你不知道?”赵奕诧异道 “昨夜都十一点多了吧 你爷爷打电话给我爸 订明天夜里的船票。” 有什么从左庭瑞脑中一晃而过。 “我还在想 ”赵奕继续道 “先前这一批药还没从港城运回来呢 你们家怎么又急匆匆去购呢?莫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流感……” “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417:58:222019120423: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会喵喵叫的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杏馨5瓶;g.o.d2瓶;小肥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30、第30章 疾步走出宴宾楼,司机护着左庭瑞避开游行的学生,坐上车子,“二少,我们回家,还是去公司?” “等一下,那是……”左庭瑞指着车前人群里的一道浅蓝身影,“大哥的朋友叫朱……朱什么?” 司机打开车窗,探头看去:“是朱倩。二少,警车来了,要管吗?” 左庭瑞头大的捏了捏眉心,推门下车,扒开嚷叫的学生朝朱倩挤去。 司机一见,连忙跟上。 警车拦在前面,双方交涉间,左庭瑞一身狼狈地窜到朱倩身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朱倩没反应过来,被他拽得踉跄着撞在了张婷身上,张婷站不住脚跟,摇摆了下朝拿着喇叭喊叫的廖念涵倒去。 压得廖念涵趔趄着向前扑了几步,一膝盖跪在了地上。左庭瑞吓了一跳,忙松开朱倩,伸手去扶。 与之同时,拦在前面的巡警不知说了什么,激怒了游行的学生,大家举着旗子愤怒地从后面涌了过来。 左庭瑞被人猛然一撞,带着刚扶起的廖念涵向前摔去,情急之下他忙身形一扭,垫在了下面。 “咚!”后脑磕在地上,左庭瑞头昏目眩,满眼都是小星星。 有同学见了,忙一边丢下旗子来扶,一边叫道:“有人摔倒了,有人摔倒了,大家小心脚下,别踩着了!” “你,你没事吧?”廖念涵压在左庭瑞身上,脸颊相贴,鼻吸交缠,男性身上独有的皂香如一支羽翼轻触心间,激得廖念涵大脑一片空白,只呆呆地望着左庭瑞不知所措。 这样的目光,左庭瑞从小到大,在同龄女孩的眼里见得多了,厌恶地将人推开,在赶来的司机和一位男同学的搀扶下站起。 左庭瑞扫了眼跟巡警撕打着妄图突破防线的学生,一指旁边瑟瑟发抖,一脸胆怯的朱倩,对司机道:“带上她,我们走!” “砰!”示警的枪声响起,司机不敢怠慢,拉上朱倩,跟在左庭瑞身后就往后挤去。 “唉,你谁啊!抓朱倩干嘛?”张婷没见过左庭瑞,不知道他就是左家二少左庭芳的弟弟,见朱倩被身形高大的司机抓在手里,一副害怕的小鸡崽模样,忙拽住了朱倩的另一条胳膊,“松手!你怎么能乱抓人呢?” “砰!”这一枪不再是警告,为首的男学生受伤倒地,火焰点燃,失去理智的学生不顾生命的危险,朝巡警疯狂地扑了过去。 听着远远赶来的警笛声,左庭瑞脚步加快,一气冲出人群。回头不见了司机和朱倩,一抹额头的汗,他又冲了回来,见司机拉着朱倩竟和一名女学生在人群里拔起了河,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低低咒了声:“蠢货!” “怎么回事?”他问司机。 司机一指张婷:“这姑娘抓着朱小姐不放。” “一起带走!”女孩子进了监狱,还能有好。左庭瑞上前一把拽回跟巡警撕打的廖念涵,一手扯了张婷,对司机道:“走!” 司机先前不敢用劲,是怕伤到朱倩,回头小姑娘告状,让二少不好跟大少交待。现在看二少拽着人,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当下也下了死劲。拽着朱倩冲在前面,为后面的三人挤开了一条路。 到了车前,两人将三个姑娘往后坐一塞,任凭她们叫喊,只做不理,飞快上车,驶离了这条街。 “二少,带她们回家吗?” 左庭瑞揉了揉眉心:“知道我大伯一家,搬哪了吗?” “知道。”在左家,司机跟司机之间有个小圈子,大房搬哪了?一问他们准知道,“法租界,槐花街48号。” 左庭瑞:“去槐花街。” 他们到时,柳若兰正闹着左明宇、左庭芳父子,回左家跟老爷子要家产呢。 父子俩先前,一个是左家药厂的副经理,一个是左家医馆的负责人,结果老爷子断绝关系的报纸一登,再去工作,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而父子俩今天都没出门。 “我不管,便是断绝关系,你就不是他儿子了,庭芳就不是他孙子了吗?血源难断,他老了难道真就不让你们给他摔盆扫墓了?” “真到那会儿,你们肯定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既是责任难免,那么大的家业,一点不出就想将我们打发了,没门!”柳若兰气得再难维持往日的优雅,“左明宇,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 左明宇手里攥着报纸,犹如石雕般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地有什么模糊了眼眶。 “妈别说了!” “我也不想像个疯婆子一样喋喋不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以前在府上吃喝不愁,她手里有点钱都接济娘家了,现在一千个大洋她都拿不出来,刚刚李嫂可是说了,如今的粮价那是一天一涨,手里的这点钱,都不够一家人过几天的,难道要她卖手饰过日子 “人家普通人家怎么过,咱就怎么过。”左庭芳琢磨道,“我明天去市医院应聘看看。”柳若兰颓然地往丈夫身旁一坐,手伸进他的臂弯里,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道:“别看了,再看也不会改变。我扶你回房睡会儿吧?” 左明宇顺从地站起,任报纸从手上滑落,随妻子上了楼。 门铃响起,片刻,李嫂领了左庭瑞和三个姑娘进了门。 左家的变故,朱倩还不知道,进来前看到陌生的门牌,扒着车门颇是挣扎闹腾了一番:“庭芳!” 朱倩松开张婷的手,急跑几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小倩,你……你们怎么来了?”左庭芳被她冲得一连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我家里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朱倩一愣:“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那你……” “我和婷婷,还有廖同学,是被他带来了的。”朱倩说着一指跟在后面进门的左庭瑞,“我听带我们进来的佣人叫他二少,你弟?” 左庭瑞这人说来挺独,从国外回来后,跟川城的名流子弟谁也不玩,便是接触也是工作,行踪颇是有几分神秘。 而朱倩呢,因为老爷子对她和左庭芳感情的反对,她连朱家的大门都没踏进过,再加上圈子不同,故而对左家的人,还真认不全几个。 “是你!”左庭芳瞪着左庭瑞,目光一阵紧缩,“为什么?”为什么将倩倩带来,让她见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左庭瑞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他堂哥脑补了什么,“我们谈谈。” 左庭芳定定打量了堂弟片刻,“李嫂,帮我招呼下小倩她们。” 李嫂点头。 左庭芳安抚地拍了拍朱倩的肩,“等我。” 朱倩敏感地察出了什么,从他怀里退出,乖巧道:“好。” 松开朱倩,左庭瑞弯腰捡起地上的报纸,拿在手里,招呼堂弟随他上了楼。 楼顶上,兄弟俩并肩而立,一同瞭望着这个他们出生离去又回来的城市。 “爷爷请法租界的乔治,帮忙在瑞士银行为大伯、我爸、三叔,还有一位叫谢瑶的女孩存了一笔钱。” 左庭芳一震,不可思议道:“他这么好心?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爷爷在断亲上,未免太过决绝了些,我心下存疑,今早跟在他身后进了德庆楼,俯在后窗亲耳听到的。” 左庭芳讶异地扬了扬眉,没想到堂弟还有这魄力手段。 “这笔钱一分为四,其中三份将在一年后,由乔治交给在港城的大伯,M国的三叔,Y国的我爸。” 左庭芳:“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左庭瑞自觉将该带到的话,带到了,该如何抉择,那是大房的事。 “走了。”左庭瑞转身挥了挥手,大步朝楼下走去。 然后,他的身形很快再次出现在了左庭芳的视野里,院子里,左庭瑞躇足回头,兄弟俩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略略对视了片刻,相顾无言。 左庭瑞转身出了院子,钻进汽车,车子缓缓启动,开离法租界,消失在左庭芳眼前。 他们只觉是往常,却不想,这会是他们兄弟俩最后一次相见。 …… 因为拉肚子,谢瑶和沈瓒连喝了两天药,吃了两天素。一早起来,看到张妈端来的杂粮粥、两样素炒小菜和一碟子南瓜子,谢瑶身形往桌上一趴,哀怨地瞥了眼张妈,翅膀一张将头埋了进去。 张妈笑着哄道:“粥可是谢师傅亲手熬的,你闻闻,又香又浓,还放了你最爱吃的果酱。” “我爱吃果酱?”建国后,公私合营,市面上再没了私人制作的果酱卖,她出生在五零年,水果罐头吃过不少,商店里的果酱却从没碰过,因为不爱那个味。 “对啊。每年一到夏天,这果酱呀,你是吃冰要放,喝水要放,吃馒头也要蘸着果酱吃,怎么,不记得了。”张妈舀了勺粥凑到谢瑶嘴边,“尝尝,谢师傅放了你最爱吃的苹果酱。” 谢瑶试探地喝了口,继而双眼一亮:“好喝。”酸酸甜甜的带着苹果的清香,又混和了各式豆类的软糯。 “好喝就多喝点。”张妈笑道。 谢瑶和沈壁今天起的晚,用完饭,已是日头高升,谢瑶张望了下没见到老爷子,遂问张妈:“爷爷呢?” 张妈收拾了碗碟,端了盘炒熟的谷子放到谢瑶面前,“老爷带宋管家去药厂了。” “去药厂?”谢瑶歪了歪头,不知左中赏是例行工作,还是去做什么,左右她脑袋瓜子容量小,想也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开在精神病院的一朵花》 作为一只在建国前一天成精的小妖,苏白觉得自已的妖生倒霉极了,试问有哪只妖会像她一样,在短短的二十年里,会连挂三段人生,并因此遭到妖管局发布的黄牌警告,被靳令去精神病医院的花园里反省一段时间。 将自己埋在花园的土里,苏白努力成长,誓要开出一朵最美的花,摆脱妖管局一众同仁的耻笑。 可是大佬,你喜欢把自己当成一把伞,也别挡在我面前啊,咱能让让不,别遮我的阳光,别挡我的雨露。 人人都说厉衡的大脑出了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记忆从不曾出错。 所以,无论是五岁那年,救他走出大山的小女孩,还是那个头上会长出绿叶的高三同桌,以及面前这朵不会开花的植物,她们都有着一样的本体,是同一只拉他走出深渊的妖。 不,大佬,你还是缺失了一段记忆! 【又甜又软努力修炼小花娇VS偏执大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31、第31章 “那爷爷走前有没有说,我和小瓒什么时候可以吃肉?” 沈瓒亦是目露期待地看向张妈。 张妈笑道:“等会儿顾医生来给你们复诊,咱们问问他怎么说。” “啊,还要复诊呀!”谢瑶同沈瓒齐齐垂了头,实在是顾医生开的药太苦了。 “老爷走前交待的。”张妈好笑地端起碗碟去了厨房,顺便转道请了顾医生过来。 望着张妈离去的背影,谢瑶狡诘一笑:“小瓒,我不喜欢顾医生,我们逃吧?”他一过来,指不定还要开点什么巩固的药吃。 “逃!” “对,我们走别的路,去厨房找叔爷爷玩,好不好?” 沈瓒:“那等会儿张妈回来,找不到我们岂不要担心。” 谢瑶想了想,跳下沙发,“你跟我来。” 一人一鸟推开书房的门,谢瑶飞身上桌,点着笔筒里的笔和桌上的纸,“我们给张妈留个字条。” “张妈识字吗?” “啊……”谢瑶抬爪挠了挠头,“应该不识吧?”出来当拥人,那多半是家穷了。这样的人家吃喝都困难,又哪里上得起学。 “画画吧。”谢瑶想了想,“画一个我,画一个你,然后再画一条去厨房的路。” 沈瓒跪坐在太师椅上,探身取了支铅笔,对着谢瑶的模样画了起来。 “哎呀,不对不对,我的喙不是这样的,你看,还有身子没有这么小,要大,啊胖了,你怎么能把我画得这么肥呢……” “不画了。”左画也不对,右画也不对,沈瓒笔一丢恼了,“意见这么多,有本事你自己画呀?” “画就画,哼,姐姐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小屁孩!”抬爪,谢瑶赌气地握起笔,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一横太短,再一画跑出了边界。 “明明是个公的,还想当人姐姐,傻冒!” “沈瓒!想吵架是不?” “哼!”沈瓒双手抱臂,头一抬,冷哼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跟一只鸟计较,掉价!” “你”谢瑶运了运气,笔一摔,“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小葵花去。”说着展翅飞出了书房。 沈瓒一见,急了:“瑶瑶回来,你知道小葵花在哪吗?你就乱跑。” “对哦,小葵花住在哪啊?”谢瑶翅膀一收,落在了廓下的栏杆上。 “瑶瑶,”张妈领着顾医生过来,远远地看到廓下的鹦鹉,笑道:“你是出来接我和顾医生的吗?” 谢瑶诚实地摇了摇头,飞身落到柱子后面躲了起来:“我好了,不用复诊,顾医生去给小瓒看吧。” 张妈:“小瓒人呢?” 谢瑶:“在书房。” “哎哟怎么去书房了。”张妈一惊,书房是老爷办公的地方,往常便是打扫,都是宋管家在做,连她都轻易进入不得,遂高声喝道:“小瓒,小瓒快出来,不能在书房玩。” “张妈,你小声点,”顾医生温和劝道,“别吓着孩子。” 谢瑶眨了眨眼,没想到张妈反应这么大,爷爷和宋管家在时,也没说他们不能进啊,“是我让他去的,小瓒练字的时间到了。” “练字?”张妈好笑道,“他才多大啊,学都没上,练什么字?” 沈瓒从书房出来,颇有些手足无措:“我……”他想解释,可一解释话里势必要牵扯到瑶瑶,“对不起张妈,我记住了,下次再不去书房玩了。” “行了行了,瑶瑶一个就够闹腾的了,又加一个你,唉!”张妈不耐道,“赶紧让顾医生给你和瑶瑶看看,我等会儿还有事呢,可不能一直在这跟你们耗着。” 被张妈这么一说,一人一鸟只得乖乖地并排坐在沙发上,让顾医生寻问检查了个遍。 “基本上好了,不用再吃药了。” “耶!”谢瑶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叽喳道,“顾医生,顾医生,那我和小瓒能吃肉吗?” “什么肉?清蒸的鱼肉和瘦肉粥可以,其他的油性大一点的,没有个两三天可不许吃哦。” 谢瑶:“啊!我想吃烤鸭,红烧肉……” “不行。”顾医生摇头。 “那好吧。”谢瑶丧气地往沈瓒身上一歪。 等张妈和顾医生走了,沈瓒小气地戳了戳谢瑶:“我们不是刚吵过吗?” 谢瑶对他翻了个白眼,抬翅点了点他:“记仇的小鬼!” 沈瓒脸一沉,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谢瑶掀在了沙发上。 “唉,你这不是记仇是什么?” 沈瓒没理她,端起喝剩的半盏茶到了廓下,折了根扫帚枝,蘸着水在地上写起了字。 谢瑶想飞出去玩,可又不能丢下他一人在这里,遂懒懒地翻了个身躺着不动了,慢慢地阖了眼昏昏欲睡。 “‘大将军’!‘大将军’!”凤头鹦鹉一路叫嚷着冲进了院,落在廓前的栏杆上,问写字的沈瓒:“‘大将军’呢?” 沈瓒起身往它身后看了看:“你跟谁一起来的?” 凤头鹦鹉不理,歪头继续道:“‘大将军’呢?” “你先回答,我再告诉你。” “我自己。” “你自己飞来的?” 凤头鹦鹉点头。 “你认识路?”沈瓒质疑道。 凤头鹦鹉翻了个白眼:“我……聪明,贼聪明,大大地聪明,明白不?” “我不信,一看你就呆呆地的,哪像只聪明的鸟啊。要不,”沈瓒双眼一转,狡黠道:“我考考你。” “好啊好啊,你快考,我聪明的小脑袋,一定会像‘大将军’美丽的羽毛一样,将你……征……征什么?” “征服。” “对,将你征服,你考吧。” “你叫什么名字。” “梅梅。”鹦鹉答完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我聪明吧!” 沈瓒抽了抽嘴角,继续道:“下一题,你的主人叫什么?” “凤仙、美人,亲亲,我的小可爱……” 被吵醒的谢瑶在里面听得“嘎嘎”直乐,“你家主人脸皮真厚,长得一般,还敢自夸是美人。”见过真正的美人吗?哼,还原来的她一半漂亮呢。 “‘大将军’”凤头鹦鹉丢下沈瓒,一头冲进屋里,落在沙发扶手上,“你在啊?” 谢瑶扭头斜睨了它一眼,“有事?” “嗯嗯,”凤头鹦鹉连连点头,“我听田中君,说……说杀了你,敬猴!” 凤头鹦鹉的话,说得断续,谢瑶一连惯就听明白了,田中一久应该看了今早的报纸,这是对爷爷给出的反应不满呢,所以,要拿她开刀。 谢瑶翻身坐起:“他什么时候动手?” “后?不对!明?也不对……”凤头鹦武歪头想了下,“大……大明……日,唔好像是这个。” 沈瓒跑进屋,紧张道:“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昨晚。” “昨晚!”谢瑶叫道:“你昨晚就听到了,现在才来报信。” “不……不是的,”知道谢瑶不高兴了,它急得连连摇头,“我听了就出门了,迷路了。” 说罢,它翅膀一塌,委屈地哭述道:“又累又饿,还好渴呜……为了你,我翅膀都飞断了……” 沈瓒感动的连忙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地喂它。 谢瑶理亏地张开翅膀想抱着它哄哄呢,结果一靠近就感觉不对了 遂冷冷地道:“飞了一夜的鹦鹉 不说身上带有汗味吧 羽毛也不该香喷喷的?” “呃!”被谢瑶这么冷冷一喝 一口点心卡在喉咙里 噎得它直翻白眼。 沈瓒忙不迭地举起手里的杯子 将半杯水给它灌了进去。 “咳咳……”凤头鹦鹉用翅膀推开沈瓒 摇着头一阵狂甩 将喉咙里泡软的点心甩了出来 “嘎 噎死老娘了!咳咳……” “别试图转移话题。”谢瑶抬起翅膀拍了拍它 “快说 你啥时候出的门?” 凤头鹦鹉低头 对了对翅膀尖 “……早上 钟敲七下我出的门 出门前找到阿妈的香水 往身上洒了些。” 沈瓒面色凝重:“你过来 你阿妈知道吗?” 凤头鹦鹉点点头。 打发走凤头鹦鹉 沈瓒和谢瑶并排坐在廓下的柱子上 陷入了沉默。 “小瓒 你未来想做什么?” 沈瓒诧异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会问 小葵花的话准不准呢?” “人会死 鸟也会死 担心的再多有用吗?” “啧”轻嗤了声 沈瓒抱起谢瑶 揉了揉她的头 “你这话说得 真不像一只鸟。” 谢瑶沉默。 沈瓒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背上的羽毛:“瑶瑶 我想快快长大 参军 扛枪 将你护在身后。” “还想知道 你飞在空中是一种什么感觉……若是有可能 长大后 我想报考空军 成为一名飞行员 与你并肩齐飞 赏遍万里山河 看尽晨曦美景落日红霞……” …… “二少!”司机捏着个纸包 疾步冲进了左庭瑞的书房 “你看这是什么?” 左庭瑞放下手头的文件 接过纸包 打开 轻嗅了下:“迷药!哪来的?” “宋管家交给谢师傅的。”司机轻喘了下 骇然道 “谢师傅正在给我们二房和三房熬汤。” “你是说 ”左庭瑞捏着手中的药包晃了晃 “谢师傅在汤里加了这个?” “对!”司机这会儿想起来 还双腿发软 “你不是让我盯着宋管家吗。这么晚了他去厨房 我还以为是老爷或是‘大将军’要吃宵夜 就没跟得太近。” “哪想到就那么探头一瞥 就看见他递了个药瓶给谢师傅 然后谢师傅直接打开往汤里倒。” “你知道 没跟在你身边之前 我在帮派里待过几年 那地方这种药人人常备 一闻味就闻出来了。” “所以 我就学了几句‘大将军’叫声 将两人引走 偷偷倒了这么一包出来。” “你还记 ”左庭瑞盯着药包沉思道 “上午在宴宾楼 赵奕的话吧?” “你是说老爷连夜订船票的事?” “嗯。”再接合他在德庆楼偷听到的爷爷跟乔治的谈话内容 那宋管家为什么让谢师傅下药 便一清二楚了。 “走 随我去见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 晚安。 32、第32章 左庭瑞带着司机匆匆赶到主院,书房的灯亮着,隐隐约约地听到鹦鹉叽叽喳喳地在说着什么。 “二少,”宋管家悄声过来,“找老爷吗?” 左庭瑞迟疑了下,拿出手里攥着的纸包,“找你也行。” 宋管家跟在左中赏身边多年,医理知识懂得不比医馆的药师少,不用打开,隔着纸包轻嗅了下上面的味道,便知道左庭瑞拿的是什么。 “刚才在厨房拿的?”宋管家的目光落在左庭瑞身后的司机身上,似笑非笑道,“我和谢师傅方才还纳闷呢,瑶瑶这么晚了去厨房干嘛。”先前为了它的体重着想,晚上是不准它吃宵夜的。这次回来,虽说瘦了不少,禁令老爷可没有解除。 司机摸了下鼻子,垂头不语。 宋管家朝左庭瑞做了个请,领着他到了自己住的后罩房。 左庭瑞第一次过来,却无心欣赏屋内的布置。 “宋伯不用忙活。”左庭瑞在沙发上坐下,抬手制止了他泡茶的动作,扬了扬手里的药,“跟我说说,你和爷爷今夜的打算吧?” “二少知道多少?” “知道爷爷今夜定了赵家的船,要派人去港城进药。” “这么点,二少就过来谈判?”宋管家轻笑。 “宋伯不打算对我说吗?那就不麻烦你了,我找爷爷问去。”左庭瑞心中急躁,霍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二少可要想好了,只要你踏进上房,依老爷的脾气,今夜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宋管家慢条斯理地提起暖瓶,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执杯轻啜了口,“二少想走吗?” “宋伯的意思是?” 宋管家招了招手,左庭瑞狐疑地附耳过去,半晌方点了点头,带着司机飞快离去。 左庭瑞走后,宋管家握着茶杯又静坐了会儿,方一口饮尽杯中水,来到上房,敲响了书房的门:“老爷。” “进来。”屋里左中赏抱着谢瑶,在指点沈瓒作画,“这里笔收一下,对,不错,小瓒画得很棒。” 谢瑶觑了眼,瘪了瘪嘴,“我哪有这么小,应该在大一点。” 沈瓒头也不抬地警告道:“瑶瑶你别说话。”扫兴! “那你别画我啊!” 沈瓒:“就画。” 左中赏也不制止,反而乐和地看着他们斗嘴。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快到了,小宋你准备一下。” 宋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是。” 出了书房,宋管家迅速让厨房将汤给各院送去,大房那边他更是提前知会了李嫂。 …… 街上因为学生游行的事,一时间风声鹤唳。 中午廖念涵、张婷要走,左庭芳拦着没让,及至到了晚上用过饭,他才开车送了三人回校。 这一整天,朱倩都可谓是魂不守舍,廖念涵看在眼里,暗自摇了摇头,朱教授那样一个品德高尚,固守清贫的人,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养的闺女,眼界委实小了些。 “小倩,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当面跟人家左少说清楚的好。”廖念涵说着拉了张婷下车。 “小倩?”左庭芳疑惑地看向陡然白了脸色的女友,“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 朱倩扯了下唇,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冷吗。”左庭芳飞速地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在了身上,握着她的手捂了捂,“好点没?” “我……没事。”朱倩抽回手,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庭芳,中午我在报架上看到了一张报纸……” “你是说,爷爷登报跟我们大房断绝关系的事吧。”左庭芳笑了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小倩,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去市医院应聘,日后虽然不能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可凭我的医术,当一个主治医师,挣一份丰厚的薪水,成家养你……”左庭芳俊脸微红,看着朱倩充满了憧憬,“养孩子,我有自信,我做得不会比别人差。” 得到确切的答案,朱倩轻吁了口气,取下身上的大衣塞给左庭芳,“庭芳,我们分手吧。” 左庭芳高涨的热情被一盆水浇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小倩,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道,“因为爷爷跟我们大房断了关系?因为我不能继承爷爷的家产?” “对!”朱倩出生于江南,她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柔弱和多愁,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她呈现于外的一种保护色。 她自小跟着朱教授生活,别的孩子玩的时候,她钻在书房里看的是经史子集,从中学的是谋略。 然而她对政治不感兴趣,唯对吃喝享受执念颇深,而这一切概因朱教授常年的工资,不是买了书籍,便是接济了学生、同事,造成家中拮据,时常就着白开水干啃馒头,买不上新衣而导致的。左庭芳的出现,让她对左家的产业充满了兴趣。 原以为凭着父亲的名声,左老爷子对于有她这么个孙媳,不说百分之百满意吧,也应该欢心接纳。 然而仅仅只是一面,她便如小妖般在孙悟空面前现了原型。 人生七十古来稀,左老爷子的年龄不小了,她以为自己等得起,没想到,耗了两年青春她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够好吗? 左庭芳苦涩道。 “你很好,有才有貌。 朱倩脸上的柔弱褪去,她爽朗笑着坦诚道:“可我要的不是这些啊。我想有花不完的钱,有高于他人的身份,不要怜悯,不要蔑视,不要欺辱,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 跟父亲一起生活的经历,一幕幕地从脑中滑过,朱倩不觉怔然,“庭芳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怕过冬天了。 “那时我长得快,旧年的衣服再上身,衣袖裤腿总会短上那么一截,爸爸心里只有他的书,他的学生,他的事业。我每每出门总要面对邻居阿姨,大婶大娘们怜悯的目光。 “而这些人里,偏偏还多数都找我爸爸借过钱,他们的子女用爸爸借出去的钱买了新衣,吃着大鱼大肉,我这个债主的女儿呵,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还要被他们同情怜悯看不起。 朱倩轻嘲道,“你说多讽刺。 左庭芳:“朱伯父知道吗?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说他知不知道。 左庭芳哑然。 朱倩倾身揽住左庭芳的肩,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推门下车,潇洒地挥了挥手:“拜了。 左庭芳:“…… 这一刻,他清晰地知道,他从来没有走进这个女孩的心里,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左庭芳开着车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接过李嫂递来的汤一饮而尽,转身上了楼,路过书房见门缝里透着光,推门而入。 屋内烟雾缭绕,左明宇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是吸剩下的烟头。 “上午庭瑞过来说,爷爷昨天于德庆楼宴请乔治,托他办了件事。 左庭芳拉开椅子,在父亲对面坐下,取下他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把烟灰缸移开,端起桌上的汤碗递了过去。 “爷爷请他帮忙在瑞士银行存了一笔钱,户主分别是您、二叔和三叔。哦,另外还有一个叫谢瑶的女孩。爸爸认识她吗? 左明宇接过儿子手里的汤,一边饮用,一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 “对了,您那份,爷爷要求一年后,让乔治在港城给你。 “什么港城!这是什么意思? 情绪激动之下,左明宇猛然站了起来,“你爷爷是要我去港城发展?他没有不要我,对不对?唔,我的头怎么有些晕? “会不会是房里太闷了,我把窗打开透透气。 左庭芳刚一起身,踉踉了下,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庭芳!不对,碗…… 午夜,船缓缓驶离码头,朝港城行去。 田中一久得到消息,已是第二天,人是截不回来了。他心中怒气难消,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当天夜里,谢瑶被窗前的“咯吱 声惊醒,小心地飞出被窝,凑到窗前。月色下窗户被人从外在打开,然后探进来一个头,四目相对,谢瑶吓得“嘎 一声,嚎了起来:“抓贼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523:13:502019120617:5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酱油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33章 “瑶瑶挠他,”沈瓒一骨碌爬起来指挥道,“挠他的脸!” 谢瑶下意识地抬起爪子,一爪子划拉了下去。 对方惨叫一声,掏出了枪,朝屋里胡乱地射了过来。 顷刻间整个左府都被惊动了,老爷子早有准备,摸出枕下的枪,朝窗外鸣了一枪,趿鞋跑了出来,联合护卫将耳房窗外的人击/毙。 “搜!”老爷子喝道,人群迅速散开,搜索了起来,枪声很快在院子里响起。 “爷爷,”谢瑶从打开的窗户钻出,扑到老爷子怀里。 老爷子伸手接住,“瑶瑶吓到了吗?” “有点。”谢瑶好奇地看向地下,人已经被拉走,只余一滩血迹还待清洗。 “左爷爷,”沈瓒穿好衣服,惊魂未定地跑了出来。 “有没有伤到?”老爷子担心地摸了摸他。 沈瓒偎着他摇了摇头,“他一开枪,我爬起来就钻床下了。” “乖,小瓒真聪明。”感受到挨着他的小身子在轻颤,老爷子知道孩子是吓到,弯腰将沈瓒抱起,他一边吩咐护卫通知谢长风熬安神汤,一边蹒跚地抱着谢瑶和沈瓒往客厅走,“别怕,左爷爷在呢。” “小瓒、瑶瑶,离天亮还早,爷爷抱着你们,你们先眯眼睡一会儿。” “好。”一人一鸟答应着,却谁也没有真正闭上眼的睡去。 “老爷,”片刻,谢长风提了羹汤带了碗过来,“我熬了安神汤和甜汤。甜汤给大家喝,你年纪大了,陪瑶瑶、小瓒用点安神汤吧。” 安神汤有安眠的成份,这会儿,左中赏是不敢用它的,府里能主撑大局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他若睡下,出了乱子怎么办? “是啊年纪大,又什么事没经历过呢,我就不用。”老爷子摇头轻笑,“让大伙儿来喝甜汤吧。” “我给他们送去。”守在门口的户卫有四名,谢长风一次性两手端起了四碗。 老爷子看了直笑:“他们又不是没有手,还要你端。” “还不兴我显摆一下技能。” “行行,让你显摆,去吧。”老爷子起身,舀了碗安神汤,“瑶瑶、小瓒来喝点。” 沈瓒捧着喝下半碗,剩下的老爷子端着喂给了谢瑶。 “又让我喝他剩下的。”谢瑶嘟囔了声,头伸进碗里,喝了一口,就不愿意喝了,“不好喝,味道有些怪。” “叔爷爷,”谢瑶疑惑地问送甜汤回来的谢长风,“为什么,我记得安神汤好像不是这个味道。”这段记忆来得莫名,可谢瑶就是觉记忆里的味道才是对的。 “哦,”老爷子端起碗,“我尝尝。” “我闻着,好像有别的味道……”话没说完,谢瑶眼角余光扫到谢长风腰侧的动作,不由看了过去。 铅灰色的长袍被撩起,黑洞洞的枪管一点点瞄来,那双拿炒菜颠勺的手,缓缓地扣动了板机。 其实动作很快,其熟练度,一看就是个惯会用枪的。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谢瑶飞身扑起,护在了老爷子和沈瓒身前。 与之同时,子弹飞出。 “瑶瑶”左中赏丢下碗,抬手一挡,护住了她的要害。 子弹穿过左中赏的衣袖,直击他的心脏。 “噗”血液飞溅,喷了谢瑶一脸。 “嘎”谢瑶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目光从黑洞洞的枪口上一寸寸上移,仿似不识般地盯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为什么?” 她以为她问的很大声,可多年后,跟沈瓒谈起,沈瓒说,她当时根本就没叫出口。 “咳……”左中赏轻喘着,挪动身子将沈瓒遮在身后,护着谢瑶,目光扫过门口没有动静的护卫,心知那甜汤里肯定也跟着放了什么,谢长风是有备而来,“咳……谢长风,你别伤害两个孩子,我放你走。” “我没想要你的命。”谢长风深深地看了眼谢瑶和老爷子,探身来抓沈瓒,说白了他就是不相信老爷子给出的承诺。 一滴泪从谢瑶眼中滑落,亲情的束缚被她挣脱,轻轻顶开老爷子护在她身前的手,飞起落在谢长风身上,谢瑶发疯般地对他又啄又抓。 谢长风一个厨师,什么样的猎物没料理过,伸手就捏住了谢瑶的脖子。 “咳,住手!你敢伤他,我不管你听令的是谁,护的是谁,倾我左家之力,我也要将之铲除干净。” 谢长风拎着谢瑶,看向一脸决绝地与他对峙的老爷子。 手一甩,谢瑶被他惯在地上,头磕在茶几腿上,“呃”一声,昏死了过去。 “瑶瑶”老爷子一急,从沙发上跌下地来,胸口的血泊泊流出,眼前阵阵发黑,双肘支地,他奋力地挪动着身子朝谢瑶爬去,“瑶瑶,瑶瑶……” “左爷爷,”沈瓒慌忙来扶,谢长风的枪抵在他额上,将他劫持在了怀里。 “咔嚓!咔嚓……”闻声赶来的护卫,手执三八盖将门窗堵了个严实。 “老爷!”顾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一眼扫过地上的左中赏,骇道:“您伤到哪了?” “瑶瑶,先看瑶瑶……” “站住!”谢长风一手扣着沈瓒的脖子,一手握枪指着顾医生,“退后!” 顾医生迅速恢复了冷静,“我们放你走,到了门口把孩子放下。” 谢长风面露迟疑。 顾医生又道:“放心,车子、金条,都给你准备好。” “还有青霉素五箱。”谢长风看向地上的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 顾医生对门口的护卫一摆手,大家给他让出道来。 等谢长风劫持着沈瓒出了门,顾医生拎着药箱到了左中赏面前查看了下伤口,立马唤了人抬着老爷子往府内的实验室走去。 “瑶瑶……”左中赏意识已经模糊,却仍是不放心地叫道,“看……看她……” “我看了,伤得有点重,”顾医生抄起地上的谢瑶,让左中赏摸了摸它头上沾的血,一边往实验室走,一边胡诌道,“摸到了吧,被谢长风那个混蛋扎了一刀,只剩一口气了,你要在心里默念着给它叫叫魂……” 眼见左中赏涣散的双目重新有了焦距,顾医生心中一喜,忙指挥着将他抬进手术室,唤来小徒弟,“准备输血、麻醉……” “老师,‘大将军’怎么也进来了?” “嗯,别动它,就让老爷握着它的羽毛。哦,对了,未免它醒来乱动,将它的双爪、喙和翅膀用绷带绑起来。” 手术做到一半,谢瑶醒了过来,“唔……”昏倒前的记忆回笼,谢瑶奋力挣扎了起来,爷爷,小瓒…… “安静!”小徒弟反手用镊子把敲了她一下。 “醒了,”顾医生扫了眼心跳仪,“解开它喙上的绷带,让它叫几声。” 喙上的绷带被解开,谢瑶张嘴叫道:“爷爷呢?” 小徒弟:“你旁边躺的不是吗?笨蛋!” “爷爷!”手术中,老爷子身上盖了白布,谢瑶挪了挪身子看不见他的模样,急道:“你们绑我干嘛,我要看爷爷。” “瑶瑶,”隔着口罩,顾医生将现下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只管交待道,“老爷的情况有些危险,你唤他几声试试。” “好。”谢瑶吸了吸鼻子,挪动爪子轻握住老爷子的手,“爷爷,爷爷,我是瑶瑶,您一定要坚持住呜……爷爷,我好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要让您救他,并把他带进府里……” 没错,谢长风那猛然一惯,撞到了她的头,让她想起了一些过事。 她不是半月前穿过来的,而是四年前,那时这只鹦鹉刚被从国外运来,因为水土不服和对环境的不适应,死掉了。她的灵魂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个时空,附在了上面。 陡然间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还面临着被宠物店老板舍弃的危险,她当时有多恐慌无助,可想而知。 爷爷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走进了宠物店。他本来想要的是只画眉,是她,因为求生欲,伸爪勾住了他的衣袖,死皮赖脸地叫着“爷爷”不撒手。 四年的点滴相处,如一幅幅温情的画卷般从脑中闪过,生病时的彻夜照顾,平时的精心喂养和对她的有求必应…… 将头埋在他掌心,谢瑶哭得不能自己,都怪她,她不该贪心的,什么叔爷爷,血脉都隔了几道弯,为什么一定要找他?还要将他带回来?“爷爷哇……我错了,那个大坏蛋,我一定要咬死他给您报仇,坏蛋……” “老师,你看它吵得,要不我把它丢出去吧?” 顾医生看了下心跳仪,“哪来的这么多话,做你的事。” 子弹取出,顾医生长出一口气,飞速缝合、上药、包扎,“好了,推到隔壁,小心护理。” “呜……我爷爷没事了吗?”谢瑶抽噎道。 顾医生取下手套、口罩,点了点谢瑶的头,“还要观察两天,在这期间,你要乖乖守在他身边哦。” “嗯嗯,我乖。”谢瑶连连点头,“顾医生,小瓒呢?” “那不是吗?”顾医生一指手术室外。 “小瓒!”谢瑶惊喜道。 “瑶瑶,左爷爷怎么样了?”沈瓒冲了进来。 “嘘!”顾医生轻声道:“让老爷子好好的睡一觉,你们乖乖地守在旁边,别吵。” 沈瓒和谢瑶连连点头,老爷子被推到了隔壁,谢瑶偎依在他身边,示意沈瓒帮她解开绷带。 两个小家伙小心地看了看老爷子,移到门外轻声地交流了起来。 “小瓒,你没事吧?” 沈瓒紧紧地抱着谢瑶,身子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吓坏了。 谢瑶抬起翅膀抱住他肩,亲腻地蹭了蹭他的脸:“没事了,你别怕,我帮你和爷爷报仇。” “他逃了。”似想到了什么,沈瓒吓得猛然一抖,“护……护卫大哥去拦,被他……杀了。” “瑶瑶,死了好几个。” 谢瑶跟着吓得一激灵,“好……好凶……残,他前天……” “他前天还给我们做蛋糕吃。”沈瓒轻叹着把谢瑶抱得更紧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吃他做的蛋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欢迎捉虫,我明天改。 34、第34章 左府的事不到天亮就传遍了整个川城,先有学生流血伤亡,继有商会会长夜间于家里被贼人闯入枪杀,一时间无论是当局要员、各方组织和民众,还是豪商富户,都沸腾了。 沈壁得到消息,一颗心高高悬起,饭盒随手往门卫处一丢,撒腿跑到街上,叫了辆黄包车往左府赶来。 与之同时,在宋管家的掩护下,偷着留下来的左庭瑞也疯一般地从法租界的小楼里冲了出来。 两人在左府门前碰面,彼此相视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叫了护卫寻问。 知道老爷子胸口的子弹已被取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沈瓒也毫发无伤地被救了下来,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护卫呢?”左庭瑞道,“可有伤亡?” “四个重伤,抢救回一个……”护卫哀痛道。 左庭瑞拍拍他的肩:“安置好家属。补偿,我这边再多给一份。” “我代三家谢谢二少。” 左庭瑞摆摆手:“该说谢的是我。”昨夜若没有他们,后果不敢想象,“通知大伙,这个月的工资加倍,受伤的去帐房那,多领一份养营费。” “是!”护卫喜道。 推开病房的门,老爷子睡着还没醒,沈瓒抱着谢瑶一起握着老人的手,伏在床边呼吸轻浅。 “瑶瑶和小瓒吓着了,”顾医生给护卫们处理好伤口,过来道,“我让人给他们熬了安神汤,刚喂了些。” 两个小家伙如今对安神汤已有了心里阴影,顾医生端来的药,谁也不愿意喝,还是他劝了又劝,才哄着喝了点。 过度的惊吓,再加上一夜没睡累积的疲惫,一人一鸟喝完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左庭瑞上前,仔细地给老爷子把了下脉,又掀开被子察看了下胸口的伤,量了血压心跳,方一屁股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轻握着老爷子输液的手,红了眼眶。 这一刻,他才明白,爷爷昨晚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用药将家人撂倒送走。因为刀已悬在头上,没有时间给他们收拾行礼,与亲朋告别了。 他这么想,按正常人的思绪没错,然而老爷子真没想这么多,他就是看着一窝子的子孙碍眼了,心想着早晚要打发,直接借着田中一久这事,一起将人打抱得了,留下他和瑶瑶祖孙,静看风云变化,再寻机看能不能掺上一脚,咱也在解放史上留个名呗。 确定老爷子暂时是真没事了,沈壁安抚地拍了拍左庭瑞的肩,走到对面弯腰抱起儿子和谢瑶,找顾医生要了个休息室,将他们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亲了亲小家伙的脸,沈壁才轻轻地退出来。 “沈工,”顾医生站在门口,直言道,“你身上的伤不轻吧,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沈壁一笑:“那就麻烦了。”他不是专业的,处理的手法相当粗暴,再加上手头工作没停,几天过去了,伤口非但没好,反而有发炎的征兆。 顾医生做了个请,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医务室。 看了溃脓的七处枪伤,顾医生摇头嗤笑:“你真牛,当自己是铁打的啊。我看你还是借机,在府上休养一段时日吧。” “呵呵……顾医生说到我心坎里了,沈某正有此意。”抬头看到走来的左庭瑞,沈壁笑着拱了拱手,“还请二少收留。” 左庭瑞点点头,“等会儿,我让人在我院子里,给你收拾一个房间。”既然有些事避不开,那就勇于参与,迎难而上。爷爷这个仇,他报定了。 挤去脓血、割去腐肉、缝合、上药、包扎。收拾好东西,顾医生抬腕看了看表,“二少和沈工还没用早饭吧,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两人点点头,目送顾医生离去,沈壁拿了个枕头靠在身后,缓缓坐起,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对左庭瑞道:“坐。你对谢长风这个人了解多少?” “不多,只知道两年前,‘大将军’从外面捡了此人回来。说是早年在宫中做过御厨,烧得一手好菜。” “他没有家人和朋友?” 左庭瑞摇了摇头:“去年,说年纪大了,想收个徒弟。爷爷让他自己挑,他挑了个杂工,方才我让人审过了,那杂工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他平常出门吗?” “出。”左庭瑞起身拎起暖瓶,烫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沈壁,一杯端着轻啜了口,“厨师吗,对食材哪有不挑的。每天凌晨四点左右,他都会跟着府中的采买去市场挑选一天的食材。” “‘大将军’爱吃甜食、零嘴,这么一来,他去的地方就广了,码头、市场、中西厨厅,租界、百货商场等等。” “真要查,很难。”左庭瑞放下茶杯,“方才护卫传来消息,夜里他开走的那辆车,被弃在百乐门停车场。里面的黄金和药,已被拿走。” “百乐门那地方,你也知道,鱼龙混杂,正门处于十字街口,右边是租界,左边是市政,与百货商店又是门对门,后街又直通贫民窟。四通八达,他随便往哪一藏,都不好找。” 左庭瑞说的,沈壁如何不明白,他们的人不也多是隐藏在那儿吗,往常享受了好处,现在……沈壁摇头苦笑:“等会儿,我过去走一趟。” 谢长风这个人,你要说他是田中一久的人吧,不像。田中一久去年才来川城,就算提早于川城埋个钉子,也不该埋在左府,左府不过一富商……不对!他的目的若是药厂,那…… “二少对自家的产业,知道多少?”不等左庭瑞回答,沈壁又道,“说实话,我们之前调查过你们药厂每年的产量,在医药行业,可谓是全国之最。然而有一点我们一直没弄明白,那便是这些药的原材料都是哪来的?光凭我们川城西北的那座药山吗?好像不能够。” 左庭瑞怔了下,苦笑道:“连你们也将目光放在了我们家啊,看来,爷爷是对的。”在时局进一步恶化之前,将家人送走。 “除了本地的这座药山,我知道的还有两座,一座在我们祖籍老家,一座在东北,其规模不比这座小。” 这倒是说得通了,沈壁按了按额头,困惑道:“谢长风若是田中一久的人,你说他出手的时间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左庭瑞道,“昨夜,我爷爷将家里的人都送走了,其中也抱括我。” 见沈壁一脸震惊,左庭瑞苦笑了下:“前天,我大伯想以二十个大洋的价格,将药厂卖给田中先生……” 听到左庭瑞说,老爷子一锅药将子孙放倒,装箱运上了船,沈壁嘴角抽了抽,半天憋出一句话:“老爷子是个决断的。”也是个狠人,儿孙说送就送走,一个不留。 “谢长风不知道我偷着留下了。所以,不管他是谁的人,昨夜对他来说都是个好时机,杀了爷爷最好,便是杀不了,只要爷爷倒下,左家产业势必要乱起来。到时,他们再趁虚而入,顷刻之间,我左家这诺大的家业便可易主。” “二少,”护卫敲门来报,“警察局来人了。” 左庭瑞起身,“沈工先休息,我去招待一下。” 沈壁做了个请。片刻,顾医生送来饭菜,他吃了些,然后去看了看儿子和老爷子,便找顾医生寻了件打了补丁的长袍换上,出门去了百乐门后街的贫民窟。 跨过横流的污水,踏上木制的楼梯,沈壁敲响了二楼拐角处的一扇木门。 房门打开,六子往他身后看了眼,飞速将人扯进屋:“来找易先生的?他不在。” “找你也一样。”沈壁自顾自地在小桌前坐下,“左家的事听说了?”六子点头,“凌晨两点,我们在百乐门停车场,见到了那位御厨谢长风。当时,不知道左府出事,还以为是左会长养的‘大将军’挑嘴,他过来寻借什么特殊食材。所以,也就没有多加注意。 “天明,左府的事情传开,易先生就立即出去寻找谢长风了。 “嗯。 沈壁点点头,说起了左府现下的情况,“左会长已经脱离危险。你跟易安说,前天田中一久找到左明宇,出价二十万个大洋要买左家药厂,左会厂拒绝后,已于昨夜将一众儿孙送出了国。 六子:“你的意思,这谢长风是田中一久的人? “不确定,让易安查吧。左二少在宋管家的帮助下,偷着留了下来,他现下一心要给左会长报仇。我们想要挣取左家,若是能够拿下谢长风送到府上,有二少这个助力在,一切就简单多了。 六子:“嗯,明白。 “我现下留在左家养伤, 沈壁指尖放在腿上,轻敲道,“易安这边有消息了,给我递个信。 六子点点头。 …… “爸, 赵奕叫住匆匆放下电话,往外走的父亲,“您是要去左家看望左爷爷吗?他……没事吧? 赵昌海随意地挥了下手,没将儿子的问话听进耳里,他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管家:“联系商会的所有商家,抵制BR的一切商品进入川城,拒绝他们的消费。 “老爷! 管家惊道,“我们刚跟他们签订了运输协议…… “撕毁协议,我双倍赔偿。 赵昌海断然道。 “政府那边…… “那就让高满堂亲自来找我! 赵昌海怒气勃发道,“我们堂堂川城的商会会长,一城最高纳税人在自己家里被人劫杀,他高满堂敢说没有半点责任。 “问题是我们并不敢确定,谢长风就是田中先生的人。商品封锁令一旦传出,我们不占理啊。 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没理的事,诸多商家如何敢跟,或者说愿意跟。闹出去,于我们赵府来说,这就是一场笑话。 “呵! 人心人性,赵昌海如何不明白,“那就将田中一久先生欲花二十万个大洋强买左家药厂,逼得我川城商会左会长,不得不连夜将自家儿孙装箱送出国的事,给我放出去。 “那协议的事? 管空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昌海瞪了他一眼,“撕了,那点钱,我赵昌海又不是赔不起。 “老爷! 管家担心道,“你就不怕成了下一个被枪杀的左会长? 赵昌海脚步一顿,沉声道:“我更怕……成为川城的罪人! 那人先前步步紧逼,迫使他签下协议,想借用他赵家的船运来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先前为了家人,他贪生怕死,现在……赵昌海扭头望着跟出来的儿子,左叔的做法不错,明晚正好有一趟船开往南洋。 没了后顾之忧,为了家国,争一争又有何不可,纵是脑袋掉了,也不过是个碗大的疤。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直在掉,小天使们,我写崩了吗? 35、第35章 警察局过来的是宋厅长,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吧,对老爷子受伤这事,反正是表现得挺痛心疾首,提起谢长风更是深恶痛绝:“二少放心,那谢长风我也是见过的,回去立马请了画师来,发布公告,全城通辑。” 左庭瑞一脸感激,拱手行礼:“有劳宋厅长。” 二管家更是跟着连连致谢,顺势将袖中的东珠塞了过去,临走,忙不迭地又递了个小箱子过去:“请兄弟们喝杯茶。另外,还请宋厅长帮我们跟田中先生说一声,药厂不敢不卖,但请他缓些时日,待我家老爷伤好了,再请定夺。”姿态摆得很低。 “哈哈……府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宋厅长打哈哈,“田中先生怎会强人所难。” “哦,那便是我误会了。”二管家一拍脑门,对左庭瑞兴奋道,“二少,你听到了吧,人家田中先生没有要买我们药厂的意思。我就说嘛,咱家诺大一个工厂,养活了近小半城的人,哪能就值二十万个大洋呢。哈哈……今儿有宋厅长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通知大伙们,开工,开工喽!” 说罢,不给宋厅长开口的机会,兴冲冲地跑走了。 宋厅长一张脸,涨得红了白,白了青,“二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啊!”左庭瑞迷惑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二管家说的不对吗?还是说,要等田中先生那边,亲口承认不强买我家药厂,我们才能开工生产。” “二少甚言!” 左庭瑞被他一喝,双眼更是迷茫了:“宋厅长还请直言,不知我哪句又不对了?” 宋左长:“……谢长风是贵府的厨子,仆背主,该说左会长给了人家什么气受才是吧?怎么就扯到田中先生身上了,一案说一案,二少莫要牵强附会。” “宋厅长,”左庭瑞一指,护卫抬着帮他们装上车的尸体,“你不会忘了这五具尸体吧?他们可不是我府上的佣人护卫,而是昨夜执枪闯进来的贼人。田中先生前天刚说要出二十万个大洋买我家药厂,我爷爷拒绝后,隔天就闯进了这五人。宋厅长不会觉得毫无关联吧?” “怎么说我左府也是全川城的缴税大户,在自己家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宋厅长可是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你” “宋厅长慢走,”左庭瑞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躬身一礼,“公告的事,辛苦了!” “阿福。”左庭瑞一招手,立马又一个护卫提着小箱上前,双手将箱子递给宋厅长身旁的大队长。 “谢谢大家前来,左某感激不尽。” 一众随宋厅长前来的警察,齐齐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宋左长噎了噎,想发怒都不能,气得一甩袖子,冷哼了声,当先上了车。 “左二少,有什么事,打电话说一声,兄弟们能帮的决不推辞。”大队长接过箱子,承诺道。 “谢过各位,左某记下了。” …… 老爷子醒来看到左庭瑞,脸一拉,冷哼道:“你怎么没走?” 左庭瑞只当老爷子担心他留下来会有危险,遂一脸感动地道:“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面对家族危机,我也是左家的一份子……” “停停,”老爷子嫌弃道,“想留下就留下,哪来这么多废话。对了,瑶瑶,我的小心肝呢?还有小瓒,可有救下来,有没有受伤?” 左庭瑞:“……” 顾医生端着药和参汤敲门进来,闻言笑道:“小瓒救下来了,两个小家伙都在隔壁休息室睡着呢。” “我记得昨夜,谢长风那家伙将瑶瑶摔在了地上,怎么样,可有伤到哪?”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来,急道:“扶我过去看看。” 顾医生忙把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桌上,阻止道:“别,您刚做过手术,现在还没有渡过危险期,可不能乱动。” 瑶瑶!谢瑶!有什么从左庭瑞脑中闪过。 “放心吧,瑶瑶命大着呢,你没见它活蹦乱跳的可欢了。便是沈瓒,也只是受了点惊吓。”怕老爷子不信,顾医生伸脚踹了下有些呆怔的左庭瑞,“去把瑶瑶抱来。” “哦,哦,我这去。”脑中的一线灵光被打断,左庭瑞也不纠结,转身出了门,去隔壁休息室将睡得死沉的谢瑶拎了过来。 “哎哟,你个臭小子,就不会怜香惜玉点。”老爷子伸手接过谢瑶,顺势拍了左庭瑞一巴掌,“你说你留下干嘛,气死我吗?” 左庭瑞无奈地抹了把脸,老爷子还是那个老爷子,一点没变。反倒是他,自从目睹了老爷子为父亲和两个叔叔在银行里存了钱;又知道在危险来临,老爷子果决地将他们送走,一力承担。他的心态就变。 开始学着去体会,老爷子别扭下的慈爱。 同样的话,如今再听,竟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着别样的温暖。 左庭瑞动情地揽住老爷子的肩,亲腻道:“爷爷,我爱您,我们大家都爱您,只是跟您一样,平常都说不出口……” 一股麻意从脊椎骨窜起,直激脑门,老爷子被他恶寒得浑身一抖:“去去,哪远滚哪去,胡说什么呢?” 说到后来竟是老脸一红,内心甚是崩溃:“哎哟妈啊,现在的小年青真不讲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肉麻兮兮,当自己是瑶瑶呀。” 顾医生看着颇有些冰释前嫌的祖孙俩,笑着偷偷地朝门外退去。 谢瑶被老爷子陡然亮起的大嗓门吵醒,抬头看到轻揽着她的老爷子,惊喜道:“爷爷您醒了,太好了,您不知道我担心的梦里心儿都要碎了……咦!您的脸这么红?” 攀着他的胳膊,谢瑶伸爪轻轻地触了触老爷子的额头,“好烫!不会是起热了吧?顾医生,顾医生,你快过来,帮我爷爷看看。” “哈哈……”顾医生看着老爷子手足无措的窘着一张脸,忍不住放声笑。 谢瑶疑惑地看看他,又歪头瞅了瞅老爷子,“爷爷,顾医生怎么了?” “傻了。”老爷子瞪了顾医生一眼,斥道,“还不走。” 顾医生忍着笑,对左庭瑞叮嘱道:“二少,老爷子现下身上无力,碗里的参汤,别忘了喂他喝下。” “唉,谢谢顾叔。”左庭瑞手背贴在碗上,感受了下温度,不烫了,舀了勺汤递到老爷子面前,“爷爷。” 老爷子哼了声,别扭地别开了头。 谢瑶:“爷爷发烧了,要先吃药。” 左庭瑞:“爷爷这不是发烧,是害羞了。” “臭小子,说谁呢!”老爷子被孙子说得热气上涌,脸更红了几分,“碗拿来我自己喝,不要你喂。” “别逞强了。”左庭瑞心情放松,再没了从前面对老爷子那股拘谨劲儿,“来,张口。” 勺子凑到嘴边,老爷子有心不喝,对上谢瑶歪头打量的豆大双眼,面皮一紧,只得故作无事地将汤喝下。 一勺又一勺,左庭瑞喂得细心又仔细,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喂完汤,左庭瑞掏出手帕,给老爷子擦了擦嘴巴,服伺着上了回厕所,打湿帕子给擦了手脸,又喂了药。 谢瑶看得新奇:“你以前不是最怕爷爷吗,怎么我半月不在,你变化这么大?” 老爷子:“瑶瑶,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谢瑶一怔:“爷爷,您知道我失忆了?” 老爷子扯唇轻声笑了下:“你是我养大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爷爷哪有不熟悉的。” 没出事前,瑶瑶多黏他啊,可那天跟着沈家父子回来,言语虽然亲热,可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依偎在自己怀里身子僵硬的动都不敢乱动 一如四年前 他们初遇那会儿。这些 他如何会感觉不到。 “我以为我刚穿……”谢瑶一愣 忙住了口。傻笑着抬爪勾住老爷子的手指 “爷爷 谢谢你。”无论在何等境地 都不曾放弃自己。 “傻瓜。”老爷子不欲谢瑶在孙子面前暴露太多 遂打发他道:“瑶瑶饿了 你去厨房给她端点吃的。” “爷爷 ”左庭瑞吃味道 “我也没吃早饭呢。” “那就去吃 这么大了 还要人喂不成。” 左庭瑞听得心下一乐 老爷子还是关心他的 “我这就去。” “吃完了赶紧带饭过来 别让瑶瑶饿着肚子等太久。”见他要走 老爷子忙吩咐道。 左庭瑞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然后拎起谢瑶的翅膀:“我带它一块过去。” “唉 你个臭小子 抱着 别扯疼了瑶瑶。” “知道了。”左庭瑞托着谢瑶冲老爷子举了举 关上门 走出医药实验区 将谢瑶往地上一丢 “自己走。” 谢瑶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也不恼 反而仰头好奇道:“你昨天咋没走呢?” “你一只鹦鹉 话是不是多了些?” “没听过鹦鹉学舌吗?”谢瑶紧跑起步 跟上他的大长腿 “唉 问你件事?” 左庭瑞平常没跟谢瑶相处过 见她这么一本正经地问话 颇是好玩道:“哦 你问?” “谢长风跑了吗?” “跑了。” “跑哪去了 你知道吗?” 左庭瑞惊奇地停下脚步:“我们交谈的这些词 你是都理解其中的意思呢 还是胡诌的?” 谢瑶翻了个白眼:“爷爷找人给我测过智商 那人说我的智力想当于九岁的孩童 你说我听不听得懂你说的话?” “哦 这事啊 我在国外好像听家里谁打电话跟我说过。” “国外!对了 国外是什么样子?我还没出过国呢。唉 算了 先不说这些 你还没告诉我 谢长风跑哪去了?” “你就是只国外的鸟 还没出过国 骗谁呢。”左庭瑞嘟囔了声 回答道:“他开走的车 被丢在了百乐门的停车场 至于人去哪了 还待寻找。” “百乐门啊!”谢瑶跟着老爷子谈生意 去过那个地方 还认识了老板娘养的那只狸花猫 晚上她去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小天使们 好梦。感谢在2019120717:51:242019120722: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木萧萧24瓶;大白栗、自由人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36章 晚上,谢瑶刚要去百乐门找那只狸花猫,凤头鹦鹉先一步寻了过来:“大将军、大将军呜……死人了!死人了!” 见到谢瑶,它下意识地就朝谢瑶身上扑,谢瑶吓得忙往左庭瑞身后一躲,大喝了声:“停!” 凤头鹦鹉吓得一愣,落在了地上:“大将军?” 谢瑶从左庭瑞身后探头:“你刚才说,死人了?” “嗯嗯,好可怕!”凤头鹦鹉拍拍胸口,“吓死宝宝了。” 左庭瑞看向沈壁,沈壁示意他问下怎么回事。 沈壁:“哎,小鹦鹉,谁死了?” 凤头鹦鹉偏头瞅了他一眼:“我不叫小鹦鹉,我叫梅梅,谢谢。” “大将军,是谢师傅死了。” 谢瑶迈出的脚步一软,颤声道:“谢长风?” “嗯。”凤头鹦鹉喜欢谢瑶,先前吵着让凤仙带它来过几次左府,谢瑶在宴宾楼没出事前,它过来追着谢瑶往厨房跑过那么两次,故而认得谢长风。 “不可能。”谢瑶见过家里书房那张夹在菜谱里的照片,容颜比现在的谢长风老多了,眼神里没了温度,冰冷得犹如从地狱里挣扎爬出的厉鬼。 也因为对那张照片的印象太深,来到这个时空,她才想要找到他。 原以为她的出现,可以改变发生在他身上的某些事,没想到却让三名护卫送了命,还差一点害死了爷爷。 谢瑶苦涩地摇了摇头:“他不可能现在死。”一个人无论经历了什么,也不可能一夜过去就苍老了十几岁。看照片,他的死亡日期最少也要往后推个七八年。 “瑶瑶别激动。”沈瓒跳下沙发,将谢瑶抱起,“小葵花,你在哪见到的谢师傅?” “在书房。”似想到了什么,凤头鹦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好,好多……血,呜……大将军,吓死宝宝了。” 左庭瑞面色凝重:“田中一久的书房?” “你都不安慰宝宝的吗?”凤头鹦鹉眨着泪道。 左庭瑞:“……” 经过与谢瑶一天的相处,对鹦鹉的聪明淘气,左庭瑞现下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伸手抱起凤头鹦鹉,左庭瑞学着沈瓒的模样,顺了顺它背上的羽毛,从茶几上捏了块点心给它,“吃吧,别哭了。” “嘤嘤,人家想起来就怕,还是很想哭怎么办?” “那……”左庭瑞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壁。 沈壁对他摊了摊手,无声地道:“自己看着办。”他也只接触了瑶瑶这么一只鹦鹉。 “你看到他的脸了?”谢瑶兀自不信。 凤头鹦鹉:“好多血。” 左庭瑞:“你的意思,谢师傅脸上也布满了血迹,其实你并没有看清对吗?” 凤头鹦鹉被教养的很好,闻言忙咽下口里的点心,想了想:“好像……没看清。” 左庭瑞:“那你怎么知道,躺在血液里的那人,就是谢师傅呢?” “大家都说是他,这还能有错。”凤头鹦鹉歪头不解道。 左庭瑞跟沈壁互视一眼,沈壁摔先站起来,往外走去,左庭瑞将凤头鹦鹉放到沈瓒和谢瑶面前,“小瓒,你带着它俩玩。” 说罢追着沈壁出了门。 站在廓道上,透过窗格上的玻璃,沈壁扭头瞧着屋内凤头鹦鹉叼着点心,讨好地往谢瑶身旁凑的热呼劲儿,“我让人去田中府上看看。” “嗯,”左庭瑞点点头,“我也联系人打听一下。你说,死的要真是谢师傅,那是不是说明,田中一久早就打起了我家药厂的主意?” “说起你们药厂,我倒想起一件事。”沈壁回身隔着层层庭院,望向实验区的方向,“你们药厂又不是没有实验室,怎么在家又设了一处。”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左家主要的产业便是药厂和医馆,而爷爷最看好的继承人是大伯和大哥,再加上大伯娘防范意识重,这两处,我们二房和三房就没一个能掺和的。” 左家的医药产业是大,可沈壁觉得田中一久真要想夺,凭他手中的武力,完全没必要提早几年就埋个钉子府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被他漏了:“那药山呢,谁在管理?” “老家那座药山和千亩田产,一直由我爸在打理。西郊这座,去年三婶在家闹得厉害,爷爷便给了我三叔。至于东北那个吗,种的都是高级药材,收药采药什么的,爷爷不放心别人,一直都是他亲自在管。” 沈壁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左庭瑞,“你爷爷的工作量挺大的?”药山、药厂、医馆哪一个也没有放权。老爷子今年六十有八了吧,这么大年纪,按理说该退下来让儿孙上位了。 “嗯。”在左庭瑞的印象里,左中赏就是个工作机器。所以,对于他的工作量,倒不觉得有什么。 带着疑惑,沈壁匆匆出了门。 “来了,”破败的酒馆里,易安招手要了壶白开水,倒了杯放到对面,“坐。”沈壁取下帽子放在桌上,“怎么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然而易安一听就明白了,“有两名报童,看到他进了田家,再找人打听,就没消息了。你这么急约我过来,是听到了什么吗?” “田夫人养的鸟儿跑来说,”沈壁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死’字。 “确定?” 沈壁摇了摇头,“这件事先放下。你去查下,老爷子名下的药山,倒底有几座?都分布在哪里?还有近两年他们家研究的新药,专攻的是哪个方向?” “有问题?”易安诧异道。 “我觉得田先生埋在左府的这颗钉子,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行。”易安一口饮尽杯中酒,捏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六子说,你住进了左府。” “嗯。” “那你抓紧时间,看能不能跟老爷子谈一谈。从他连番的动作来看,也不像是个固执不讲理的老头嘛。” “呵呵,”沈壁摇头轻笑。 “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可能都被外界的传言骗了,”沈壁起身,拿了帽子在手,“那是位充满智慧,童心未泯的老人。”这样的老人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家国。 他是该寻个机会跟老爷子好好谈谈了。 …… 川城商会 “就在方才,我已得到了确切消息,”赵昌海放下茶盏,沉痛道,“杀了左府三名护卫,击伤了左会长的谢长风,死在了田中先生的书房。” “整件事情,若说跟田中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各位信吗?呵,反正我是不信的。” “来前,大家都听说了吧,在枪杀案发生之前,田中先生想以二十万大洋的价格,买下左家药厂,被左会长拒绝了。” “药厂啊!左会长为之奋斗一生的产业。这要是搁在诸位身上,你们舍得吗?” 人群“嗡”的一下议论开了。 “那不能,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酒厂老板陈家祥嗤笑了声,立马表态道,“我不管对方是谁,若就这么空手套白狼地来夺老子的酒厂,老子跟他拼了。” “对对,这事不能善罢甘休。”海鲜大王李大富,拍着胖嘟嘟的肚皮,激奋道,“这次是左会长,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事就落在了咱们身上了。” “你们啊,也别不信,今个儿他田中先生需要药了,出二十万个大洋,买下了药厂。改明,想要海鲜了,码头那一溜店铺,我是不是得拱手相让啊 毕竟我那店铺可没有左会长的药厂值钱。” 这话一落 大伙儿同时想到了一个词 唇亡齿寒!田中先生这把刀 已高高地悬在他们头上了。 “昌海也别卖观子了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粮商王庆忠道。 赵昌海轻吁了口气 扶桌站起 目光一一扫过各位:“王大哥既然点明了 那我就直言了。我生在川城 长在川城 我矫情地说一句 我爱这个城市 爱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以前呐 我总觉得战火离我还远 便是到了近前 不还有高个儿顶着吗?”赵昌海深吸了口气 “可当有那么一天 我被人用枪抵着头 签下协议……各位 你们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 “我在自己家门口啊 被一个外来的侵入者 跟捏蚂蚁似的让人家捏在手里 碾压、指挥 甚至要成为他们的帮凶 帮他们将武器运来 对付自己的同胞乡亲……我心里呕血啊!” “是!我赵昌海 贪生怕死 胆小懦弱 可这不是我为虎作伥的借口。”泪从眼中划落 赵昌海闭了闭眼 沉痛道 “我不想成为川城的罪人 不想脚下这方土地被他人侵占 不想墙毁屋塌 惶惶如丧家之犬 不想有一日目睹满地尽是乡亲们的残尸 身旁再没了他们音容相貌。” “我 赵昌海 撕毁了那份协议。” 房间里一片静默 赵昌海的话 又何尝不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昌海兄 ”坐在角落一直没开口的机械厂老板宋舰航 掐灭手中的烟 抬头问道 “今晚可有船远行?” 赵昌海双眸一亮 似点燃的星星之火:“有!” …… “卖报了 卖报了 特大新闻 船王赵昌海于晚夜凌晨 在码头遇刺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0722:19:462019120817:5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黑半白1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第37章 赵昌海的死,犹如一滴水落进了油锅,整个川城都沸腾了,同时,一众豪商巨富也被激怒了。 车子堵塞了市政,他们来要一个说法,讨一个公道。 宋厅长这边一个字“拖”,两个字“安抚”,四个字“好言安抚”。 然而不等两方过招,田中一久的副官山本,便带着一支小队,持枪踏进了赵家的大门。 赵奕心中的怒火被点燃,手刷的一下就探向了腰间。 易安忙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喝道:“不可!” “赵奕你冷静点,别忘了你母亲弟妹还在呢。” 赵奕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盯着山本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赵二公子,节哀顺变。”山本对赵奕微一颔首,上前接过赵大哥递来的香,站在了乌漆棺木前。 “他!”赵奕不可思议地瞪了眼赵晖,甩开易安的手,抢步上前,抽出了山本手中的香,“抱歉,家父是土生土长的川城人,受不得阁下的祭拜。” 盯着山本,噬血的冷意于眼中凝聚,赵奕捏着香,一寸寸将其碾碎成灰,撒于地下。 山本轻笑了声,伸手接过下属手递来的文件,“这么看来,二少果然不如大少知礼,也怪不得赵老爷子生前将家中产业尽数交于大少手中。” “你什么意思?”赵奕心下一咯噔,有了不好的猜测,他扭头看向赵晖和他娘二姨太,二人看着山本手中的文件夹均是面露喜色。 “看来二少已经猜出来了。”山本轻笑着扬起手中的文件于左手心拍了拍,“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文件打开,一份是赵昌海生前撕毁的与田中一久的协议,另一份是按有赵昌海手印,盖有他公章,附有他签名的遗嘱。 遗嘱指明,家中所有的船只和祖宅,以及九层积蓄归长子赵晖所有。 遗嘱一公布,还有什么不明,赵晖投靠了田中一久。 赵奕的母亲受不住连番的打击,晕了过去。 “赵晖!”赵奕扑上去卡住对方的脖子,怒急喝道:“我问你,爸爸的死,你有没有参与?” “啊杀人了,二少杀人了……”二姨太放声尖叫。 “咔嚓!” “咔嚓!” …… 山本带来的士兵,持枪抵在了赵奕和他一双兄妹的头上。 易安和两名同志不敢轻举妄动,只小心地将两个孩子护在了怀里。“二少,别冲动。”山本轻笑着握住赵奕的胳膊,“松手吧。在你亡父面前,闹这么一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多不好。凭白地让大家看了笑话。” 赵奕双目刺红,心里似关了头猛兽,眼神狠厉得让山本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易安心下一突,深怕他冲动之下做个什么动作,被山本带来的人射成筛子,遂捏着赵小弟背上的肉猛然一狞,低喝道:“哭,大声哭,说你怕。” “……”赵小弟立即明白了易安话里的意思,哭道,“二哥,我怕呜……二哥……” 赵奕缓缓地松开手,任吓尿的赵晖摔倒在地上的尿液里,转身跪在了父亲棺前。 左庭瑞、宋舰航、李大富、王庆忠等人,在市政听到消息,匆匆带了律师赶来。然而赵晖身后站了宋厅长和田中一久,再加上协议和遗产上的手印和签名确实属于赵昌海,众人明知这两份文件有问题,却也无能为力。 赵昌海下葬当天,赵奕母子四人便被赵晖和二姨太赶了出来,理由是赵奕对两人有杀心,怕他杀人夺财。 老爷子带伤亲自前来接了四人入府,按排在了大房原来住的院子里。 商会这边天天赶至市政施压,及至闹了七八天,宋厅长眼见拖不过了,便于码头随便抓了两个地痞流氓,算是给大伙交了差。 经此一事,诸人看清了头上悬的这把刀,再不敢天真地将希望寄托于市政这边了。 赵奕在易安等人的劝说下,收敛悲伤,带着一众同志,借机敲响了宋舰航、李大富、王庆忠等人的家门。 “老爷子,”沈壁站在书房的门口,“我能跟您谈谈吗?” 左中赏招了招手:“进来吧。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等几天才会过来呢。” “那您对我前来的目的,是心知肚明了。” 左中赏打开抽屉,取出盒子,蹒跚着从书桌后走出,引了沈壁在沙发上坐下。 “沈工是大忙人,能静下心来在我这儿一住十来天,必是所图不小啊。”左中赏笑道。 “是,瞒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沈壁手背轻贴在茶壶上,感受下温度,给老爷子倒了一杯水,“BR人要占领川城,而我们不愿让出寸许国土,战争一触即发。” “老爷子,我们急需大量的西药,特别是青霉素。” 左中赏点点头,“明天,南码头那一匹货,我让庭瑞带你们去取。”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沈壁也没想到,老爷子答应得会这么干净利落。沈壁反应迅速地“啪 一下站起来,给左中赏敬了个礼。 左中赏笑着摆了下:“坐下,这才哪到哪啊! 老爷子的话,让沈壁心下一喜,忙笑着坐了下来:“听您话里的意思,还要再给? “给。 左中赏将手中的木盒推过去,“这是我左家,现下能拿出来的全部家业。 “沈工, 不等沈壁震惊得回过神来,左中赏又道:“我左家有药厂一个、药山五座,良田千亩,祖宅一座,散于全国的大小医馆有十五家,大小药铺有二十七个,现金有大洋一百五十万,黄斤千两。 “千亩良田、千两黄斤、一百五十万大洋、及药山、药厂、医馆、药店的所有医药,皆有我孙子左庭瑞献出。只一点, 左中赏将一叠地契从中挑出,“祖宅、东北的两座药山和这十个店铺,我左家不献,只借贵党35年。 “所谓亲兄弟明算帐,以上这些,我希望你们按我所说,列个表,请你们最高首长在上面签个名。 “老爷子……谢谢!您放心,一字不漏,我沈壁以性命担保,如数转达。 左中赏点点头,将盒子收了起来。 沈壁看得一愣,怎么又收走了,他没说错话吧? “哈哈……沈工别怪,我老头子做生意谨慎惯了,在我这里啊,无论什么东西要交接,最少都要有两个以上,有份量的人在场。 沈壁一拍额头,笑道:“是我糊涂了。 这些东西确实不能直接交到他手里,35年后,万一老爷子或者是最高那位不在了,沈家人来要,数目上说不清啊。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明天补上字数。 小天使们晚安。 38、第38章 事情完成得远超想象,沈壁心情大好,起身告辞,迫不及待地找易安商量看如何跟上面联系,满足老爷子提出的条件。 走到门口,似想到什么,沈壁驻足,“老爷子,我能向您请教个问题吗?” 老爷子饶有兴趣地笑道:“哦,什么问题?” “府上实验室顾医生主导的医药研究,是往哪个方面探索的?” 笑意从老爷子眼中敛去,沉痛在心里蔓延,老爷子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沈工还记得40年至42年发生在浙、湘两省的黑死病吗?” 沈壁心下一沉,点了点头。他是党内成员,两前年发生在浙、湘两省的‘生物战’,他如何不清楚。 “我左家五座药山,这两省各占一座,疫症发生时,我和宋管家正在这两处巡视。因为防预得当,我们并没有感染,”左中赏闭了闭眼,面露凄惶:“可当时目光所及的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又怎敢相忘。” “老爷子的意思,府上的实验研究是黑死病!”沈壁骇道,“这太危险了!老爷子可有想过,万一实验体外泄,或是疫症流出……”左府所处的位置可是川城市中啊,沈壁不敢想象。 “想哪了。”老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老头子还没活够呢,比你更惜命。小顾研究的只是一些简单病症的抗生素。” “当真!”沈壁狐疑道。 老爷子撑着茶几站起,“走吧,带你看看。” 实验区设在左府后院西北角的一处院落,大门直通后街,与府中的联系,只有一道拱形小门。 老爷子的身体还没有好透,出了书房,到了廓下,张妈就推来了辆轮椅。 沈壁扶着老爷子坐上。 “小瓒和瑶瑶呢?”老爷子问张妈。 张妈:“去玉林院,找赵夫人玩了。” 赵夫人,赵奕的母亲,那是个温柔的女人,丈夫的离逝,家产的被夺,对她打击很大,以至于心中郁郁,精神不振。 瑶瑶带着小瓒过去,哪是玩啊,必是过去逗人开心去了。 老爷子眉目舒展,慈爱地笑道:“小张,瑶瑶爱吃松子糕,你记得让人去市中心的西点店买一份,送去玉林院。” “老爷,”张妈欲言又止。 “嗯?”左中赏目带寻问。 “……瑶瑶心中记恨谢师傅打伤了你,不愿再吃松子糕和果酱,便是往日最爱的烤鸭,这几日也避开了。”左中赏心中一暖,口中却忍不住叹道,“这孩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性子又倔,日后没了我在身边,可怎么办啊?” “呵呵……”沈壁闻言笑道,“老爷子对它真是宠爱有佳。” “她值得。”左中赏道,“既然瑶瑶不喜,那小张,日后餐桌上就没别上这些了。” “是。我让人上街多买几样点心,让瑶瑶都尝尝,看它喜欢哪样。” 左中赏点点头,任沈壁推着走出了主院。 “老爷子,我有点不明白。” “你是想问,我儿孙子众多,怎么就将只鸟儿放在了心上吧?” “对。若不是知道瑶瑶是只鹦鹉,看您对它的态度,还以为是您膝下的小儿女呢。” 左中赏抿嘴笑笑:“在我心里,她可不就是我养在膝下的小孙女。人如何,鸟儿又如何,只要彼此真心相待,又有何区别。” 儿女出生,他正处于创业阶段,错过了他们的成长。到了孙儿这一辈,他有心弥补,怎奈,接过来没两天,儿子就找来了,直言儿媳想孩子想得茶饭不思。 “沈工,若有一日我不在了,瑶瑶还望你能帮忙看顾一二。” 沈壁抽了抽嘴角,漫不经心道:“一定。” 顾医生听了两人来意,让助手取了套防护服,亲自带着沈壁一间间参观了实验室。 送走打消了疑虑沈壁,顾医生推着老爷子走到院中的花树下,不解道:“我以为老爷子选择了gong党?” “嗯,我把家产都捐出去了,连同西郊的药山。” “那您怎么没对沈工如实相告?” “沈壁有一点没说错,我们做的实验实在危险,消息一旦泄露,势必会引得满城恐慌。若这时候,田中再将疫源撒出,在抗生素研究没突破之前,你我可有能力挽狂澜?” 顾医生摇了摇头:“目前研究出来的抗生素只能预防简单的疫症,却不能治愈感染的病人。” “是啊。到时我们百口莫辩,马上就要突破的抗生素研究,便会毁于一旦。我们三年来的坚持与努力,将会付之东流。所以,我不能冒险,哪怕面对的是沈壁。” “那你还将西郊的药山捐出……” “不怕,现在战争一触即发,他们便是接手了西郊的药山,也没时间去打理。反而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打消田中的疑虑,给长风争取点时间,探明他此次前来,可有携带病源。研究室那边要抓紧了。” “嗯,我今晚就进山。” “嗯。”左中赏点头,转而想到,“对了,小忠他们三人的伤如何了?” “长风兄你还不知道,他出手心中计较着呢,三人胸口的子弹跟你一样,均卡在肋骨上,子弹取出,养了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下了地,要不是约束着不让出来,这会都要满院跑了。” “那就好。” 沈壁将信息递出,层层转达,很快便得到了最高长官的回复。见此,川城其他商户纷纷效仿,捐出家产,并利用手中的钱财开道,积极参与了对学生、对朱教授等同志的营救。 “赵奕、左庭瑞,”易安归拢着手中的消息,“今晚码头取药,有把握吗?我怕田中那边会从中阻拦。医馆这边,光今天就闹了九出,经六子查证,两天内,这些闹事的人家,无一例外家中都突然得了一笔银钱。” “若是猜测不错,该是田中出手了。”易安将归拢的信息整理出来,递给身旁的沈壁,沈壁看后传给赵奕,赵奕将有关医馆的消息递给左庭瑞。 易安双手互扣抵着颌,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怎么看?” “晚上取药,”左庭瑞眼中光茫闪烁,明灭难辩,“我主张先礼后兵。” 沈壁:“我们人手有限。”救出的同志只是少数,还个个身上带伤,拼火力,他们赢不过田中。 “我家护卫可抽调35人。”左庭瑞唇角微翘,“别小看这35人,他们在被我爷爷招揽之前,个个是一方霸主。” “是山匪吧。” 左庭瑞顺着声音看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二少,又见面了,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呢。”廖念涵笑道。 左庭瑞微一颔首,“说是山匪,不过是群被世道逼得家破人亡,生活无以为继的可怜人罢了。” “行。”易安拍板道,“注意安全。” 左庭瑞点头。 廖念涵收回看向庭瑞的目光,“我们现在有了钱粮物资,这些东西不能一直放在城内。大部队要来了,我们必在他们到来之前将东西运出城去。”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均有士兵把守,唯有东南方可走水路,”廖念涵看向赵奕,“我们需要船。” 赵奕面露难色,“这个我怕是帮不到。” “你们也知道,我的人设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先前极少踏进自家的船运公司,对江上的事和人事管理也只会纸上谈兵。说实话,便是没有那份遗嘱,我真要接管家里的船运,那些老人也未必服我。” “有了你哥投靠田中一事,我看未必。”沈壁道,“有时间,你私下不防接触一下他们。” “行。我明天带着管家走访一趟。” 当晚,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左庭瑞手拿条子提货,赵晖耍赖,硬说先前两家签下的运输单遗失,他那边没有单据,抱歉,不能给货。 这样以来,便是带着人手又能怎样,硬抢吗?那左家就是礼输的一方了。 消息传回,老爷子沉默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就连码头的担保人,王庆和也反水了。” 老爷子摆摆手,能如何? “这回是码头,我怕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药厂。通知庭瑞和沈工,让他们想办法,赶紧把药厂库存的药运走。” “是。”男子答应一声,退出书房往外走去。 门外的谢瑶,忙身形一闪,避在了廓柱后面。 探头看了眼愁眉不展的老爷子,谢瑶没有进去打扰,而是飞身上房,蹲在房顶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就因为这匹药被劫,才导致后面战起,军中严重缺药,爸爸小腿被截。 “大将军!” 谢瑶瞥了眼落在身旁的凤头鹦鹉,纳闷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 “嗨,还不是我家美人跟田中君吵架了,扰得我睡不好,跑你这来躲清静了。” “你说话越来越顺了。” “哈哈……”凤头鹦鹉傻笑道,“那是不是说明,我越来越聪明了?” “应该是开窍了。”谢瑶心不在焉道。 “哈哈……”凤头鹦鹉乐得张着翅膀转了个圈,“真开心。” “大家都睡觉了,你能不能小声点?” “哦哦,我小声点。”凤头鹦鹉用翅膀捂着喙乐了半天,后知后觉道,“大将军,你不开心?为什么?说说呗,搞不好我能帮帮忙呢。” “帮忙!”谢瑶翻了个白眼,“咋帮?你是能帮我将赵伯父生前与爷爷签的运输协议偷来啊,还是能帮我把码头的药弄到手?” “好复杂呀,大将军,你能说慢点不……” 39、第39章 在谢瑶和凤头鹦鹉忙着出入赵府,寻找协议时,田中的部队先一步到来,围城炮轰,转天便攻下了南城门,guo军节节败退。 这一刻再无国gong界线,赵晖被左庭瑞用药放倒,赵奕被推上赵家家主的主置,夺船、拿药,江水被鲜血染红,赵家一息之间折损过半。 左家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由左庭瑞带着奔赴在前线。 老爷子在家,辗转接到了谢长风传来的消息,田中府上,疑有兽医。 疑有兽医!疑有兽医!最开始的病菌不就是从动物身上提取的吗。老爷子握着纸条,彷如握着千斤重锤,累塌了双肩,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然而不等老爷子做出反应,赵晖先前帮田中运输物资的一艘船上,发现了大量的跳蚤。 五名船员先后出现了恶寒战栗、高烧、头昏的症状,等消息传到左府,老爷子带着匆匆从山上赶回的顾医生,提着新研究出来的抗生素上船。 “爷爷!爷爷!”谢瑶带着找到的文件夹回府,府中只余一片荒凉,护卫护着左庭瑞上了前线,佣人们在老爷子匆忙离开后,失了主心骨,瞬间跑了大半。 “瑶瑶,你跑哪去了?”听到叫声,沈瓒从耳房跑出。 “小瓒,爷爷呢?”谢瑶抓着文件夹飞下,“还有府里怎么变了样子?” 沈瓒抿着嘴抱起谢瑶,取下它抓中的文件夹:“你跑出去两天,就去找这个啊?” “嗯。” 沈瓒打开,不但有左中赏和赵昌海签订的运输协议,还有赵昌海亲笔写下的遗嘱,以及田中一久从东北某实验基地运来的病菌,和用老鼠喂养的跳蚤数据目录。 “这个东西,应该有用。”沈瓒指着目录,“瑶瑶,这个东西要尽快让爸爸或是左爷爷他们看到。” 谢瑶扫了下目标,很多名词数据没有看明白,“我听赵府上的佣人说,赵奕哥夺回了家产和船只,家里的药也要回来了,对吗?” 沈瓒点头:“嗯。”只是代价太大了,赵晖将赵家的船都拱手让给了田中一久,在夺取的过程中,赵府那些牺牲在江上的工人、船员,听赵伯母说,都是跟了赵伯大半辈子的人。 “那这份协议和遗嘱,是不是就用不着了?”谢瑶这两天一直和凤头鹦鹉缩在赵府书房找东西了,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有限。 “有用的。”沈瓒晃了晃手里的协议,“有了它,待战争结束,对于此次的夺权事件,左二哥和赵奕哥才到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不被赵晖或是敌对方反咬一口。” 沈瓒的话,让谢瑶想到了建国后的四qing和二十二年后的运动。 “嗯,小瓒你真聪明。对了,我爷爷去哪了?” “我听张妈说,左爷爷和顾医生去南码头了。” 谢瑶拿过文件夹放进左中赏书桌的抽屉里,对沈瓒交待道:“外面有些乱,小瓒你在家里待着,我去南码头找爷爷回来。” 沈瓒知道自己跟着出去就是累赘,“那你小心点,飞的时候尽量往高处飞。”飞得高了,无论是吃肉的,还是扛枪的都打不着。 “嗯。你放心吧,我惜命着呢。”告别沈瓒,谢瑶飞出府,越往南,对战争的认知便越深。 飞机跃过头顶,炮弹从身旁落下,墙倒屋塌,残肢遍布,地上凄怆而逃的人们,惶惶如丧家之犬。 谢瑶闭了闭眼,不忍在看,身形跌跌撞撞地飞向南码头。 码头的沙滩上,比之城里更不如,因为没有遮挡物,死伤的更多。 “瑶瑶!瑶瑶!” “瑶瑶” …… 谢瑶闻声低头去看,五六个半大的孩子,站在一片碎渣残桓里,挥着手中的船板、旧衣正冲她叫呢。 俯低身子凑近了看,谢瑶才认出似煤灰里扒出的狗蛋。 “狗蛋,”谢瑶收翅落在烂船的桅杆上,“你怎么在这?婆婆呢?” 孩子们的欢呼声一顿,沉寂哀痛于空中流转。半晌,狗蛋泣道:“婆婆……死了,呜……被鬼子给一刺刀扎死了。” 尽管在他们静默时便有了心里准备,谢瑶还是红了眼眶,“那你们也不能待在这里啊,码头空旷,你们几人还聚在一起,鬼子一个炮弹丢下来,还不给你们一窝端了。” “我们没地方去,”有人小声哭道,“还饿,大伙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谢瑶有心想帮,可她更担心爷爷,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狗蛋抹了把泪,“瑶瑶,小瓒没跟你在一起吗?” “小瓒在府里。狗蛋,要不你带大家去左府找小瓒吧。” “左会长府上吗?” “对。”谢瑶点头,“我要找我爷爷,没时间带你们过去,你领大伙去吧。到了,就报我爷爷左会长的名字。” “你找左会长?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队伍里有个小孩叫道。 “在哪?”谢瑶激动地跳下桅杆。“在哪。”小孩一指江心飘着的一艘船,“我看到他和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小船过去了。” 谢瑶飞身而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江里看去,好远啊,中间还没有停靠点,她还真没有信心一口气飞过去。 “要不,我们划着小船,带你过去。”狗蛋的话一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不用。我一只鹦鹉过去,还不打眼,大家一齐,就太危险了。”谢瑶挥挥爪,催促道,“你们快去左府吧。府上的佣人跑得差不多了,我担心会有人闯进去抢劫。” 狗蛋陡然一惊,乱世里人心之险恶不敢想象,他拽起身旁的孩子一边向城内跑去,一边对谢瑶喊道:“那你小心点。” “嗯,知道了。”谢瑶四处寻了下,从破船里找了块薄板抓住,向江心飞去。 体力不支时便将爪子里的薄板丢下,落在上面休息会儿,如此反复数次,终于靠近了大船。 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谢瑶欢呼着飞上船,高声叫道:“爷爷,爷爷,爷爷您在哪呢,哈哈哈我来看您了。” 船上一共有船员二十七名,顾医生和老爷子上船找到隔离区,最先病发的五名船员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咳血症状,另外二十二名船员有十七名身上起了热。 “老左,你怎么来了?”疾病研究中心的李老,看着左中赏苍白的脸色,不悦地斥道,“你身上的枪伤还没好透呢,这时候过来,不要命了。” 老爷子冲顾医生使了个眼色,顾医生打开提着的密码箱,从中拿出二十支抗生素,“这是我们针对黑血病,历时三年专门研究出来的抗生素。”说着,又拿出了一份实验报告,“已经试过了,对初期患者有特效。” 市医院的宋主任,伸手接过报告,仔细看过,冲身后的医生护士一挥手:“给他们五人用上。” “主任,要不先给一人用,我们看看情况再说。”毕竟是新药,有医生建议道。 “保险起见,挑目前症状最严重的那个来。”李老道,“老左没有意见吧?” 左中赏摇摇头,“应该的。”他转头四顾了下,“船上的跳蚤清理了吗?” 李老:“刚刚用你们药厂生产的杀虫剂清理了一遍,等会儿再连过三遍,务必一个不留。随后虫尸我们收集到一处,先密封起来。” “嗯。”左中赏调整了下身上的防护服,“我们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谢瑶来时,最开始用药的那名船员刚死,大家正在争论倒底还要不要用左家带来的抗生素。 听到谢瑶的叫声,老爷子晃了下神:“小顾,你听是瑶瑶?” 顾医生侧耳顷听了下:“老爷,是它。” “这小家伙!”老爷子推开椅子踉跄着就往外走。 顾医生忙上前将人扶住:“我送您上去。” “爷爷!”看到老爷子,谢瑶开心地就往他身上扑,“爷爷,爷爷,我找到协议了。” “停!”老爷子忙往后退了数步,“瑶瑶就飞在空中,别落下。” “为什么呀?” “甲板上原先布满了血,我们刚冲干净,你闻闻是不是倒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家瑶瑶胆子小,最怕死人了,往常他去一趟市医院的解剖室,小家伙便要几天不敢往他身边凑。 “那,那……爷爷,您在这边干嘛?” “有几位船员伤得有些重,爷爷要做几个手术,瑶瑶先回去好不好?” 老爷子从来没有骗过她,谢瑶不疑有他:“那您要早点回家哦。” “嗯,爷爷答应你。” 谢瑶恋恋不舍地跟老爷子告别,回到了岸上。 歇了会儿,谢瑶蹲在桅杆上算了下日期,今天下午,爸爸好像就要过来了。唔,她要准备好药,首先要有一盒青霉素,再要一瓶白药,还有绑带。 心中怀着即将见到老爸的喜悦,谢瑶展翅朝城内飞去。 “咦,那不是朱爷爷吗?唔,还有个姑娘。”谢瑶好奇地落下,“嗨,朱爷爷,好久不见。” “大将军?”朱教授扶着眼镜,四顾了下,“你爷爷呢,他怎么舍得让你乱跑。” “爸,”朱倩扯了下朱教授的衣袖,“它就是拦了你一下,让你进监狱的大将军?” “我原来答应它,要跟它躲猫猫的。” “所以那天,它以为你在跟它玩。”朱倩诧异道。 “对。”朱教授突然目光一凝,“倩儿趴下。” 谢瑶好奇地回头,朱倩看着越来越近的子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跳起来扯住谢瑶的翅膀,将她挡在了身前。 “噗!” 谢瑶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泊泊的血液飞快地打湿了羽毛,滴向地面。 冷意从心底升起,一点点朝周身蔓延,她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有事没做呢,“嘎朱爷爷,”谢瑶扭头拼命看向朱倩身后的朱教授,“药,药……给谢……谢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番外,后天下一个故事。 不知小天使们都想要谁的番外? 40、第40章 乱世,人命如草芥,老爷子从父母去逝那会儿,对这句话便深有体会。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没有。 川城的鬼子被赶跑了,田中一久带来的“黑死病”也被他们阻在船上,随着几桶汽油,一把火烧没了。回到城里,他以为迎来的是瑶瑶欢乐飞扑,却不想,面对的天人永隔。 孙子庭瑞死在鬼子的轰炸下,孙女……他娇养了四年的小鹦鹉死在了回城的流弹里。 一夕之间,老爷子看这个世界都是灰的,他的眼里没了颜色。 “左老……”朱教授看着灵堂上乌漆大棺旁边放着的朱红小棺,对鹦鹉死亡的真正原因,张嘴难言。 他知道,甚至全川城的人都知道,川城商会会长左中赏,对自己一手养大鹦鹉爱若珍宝,可依然没有想到,这份爱如痴如狂,已到了入魔的地步。 试想,哪有一只畜生死了,主人呕血立棺的:“您若是放不下,改天我去花鸟市场帮您寻一只。” 按他心里的想法,伤了对方一只鹦鹉赔一只便是。 “不用了。”左中赏拄着拐杖,一一抚过大棺小棺,“谢谢你,将‘大将军’送回来。她去逝时,可有留下什么话?” 话!依稀听到好像要给一个叫谢言的人送药,可他能说吗?一说,岂不就暴露了“大将军”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古教授心虚地垂眸看向地面,嗫嚅道:“……我,我也是听几个顽童吵吵着要吃鸟肉,又说那羽毛好看,就过去看了一眼。那时,那时‘大将军’的身子都僵了……” 左中赏心尖一颤,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古教授出手,自家乖宝岂不被人吞食入腹。 放下拐杖,左中赏郑重地对古教授躬身行了一礼,“古教授仁义,多谢!这份情左某领了,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 缩在门口不敢进屋的朱倩,闻言凤眸一亮,“左爷爷此话当真。” 朱教授心下一咯噔,忙喝道:“倩儿!” 左中赏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小顾,你去,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顾医生点点头,对朱倩伸手做了个请,引了她到外面交谈。 一大一小两副棺木抬进祖坟安葬,回来,老爷子就病倒了。 枪伤没愈,再加上船上几日的折腾,他本就身体虚弱,如今强撑的一口气因为一双孙儿的离去,陡然一松,竟隐有灯尽油枯之兆。 “老爷,您……”顾医生看得心惊,“您还有大爷大少、二爷三少、三爷四少五少他们啊!您也不想想,他们猛然被您丢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一下子没了您这么个主心骨,您就不怕他们被人欺负、被人骗。” 左中赏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不用人劝,道理他都懂,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 这几天他躺在床上,无不在想:若是那天他没有撵了瑶瑶回城,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还有庭瑞,自己要不贪恋膝下那点温暖,强送了他走,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 “朱教授家的闺女提了什么条件?” 顾医生拧了条毛巾,轻轻地给老爷子擦拭着身体:“她想去港城,我怕她又跟大少爷搅合在一起,就没同意。” “那姑娘聪明,看出我的顾虑,转而又说想去法国。乔治正好回国,我便请乔治帮忙稍带了她去。老爷,”顾医生轻叹,“那姑娘是个贪婪的,不但要了船票,还另要了五千大洋的生活费。” “嗯,看在朱教授带回瑶瑶遗体的份上,给她。” 顾医生放下毛巾,扶着老爷子轻轻翻了个身,帮他按摩着背上的穴位:“好,就当买断了这份人情。” 片刻,顾医生端着盆从屋中出来,与处理好药厂、医馆交接工作,匆匆赶回的宋管家走了个对面。 “顾医生,老爷怎么样?”安排几位主子耽搁了些时间,等他从港城回来,二少和瑶瑶都已下葬了。 因为二少的留下,是他帮的忙,怕老爷见到他就想起二少,伤心难过。回来这几日,宋管家都没敢去老爷子面前晃悠,借着忙碌的工作,每天是能避则避。只是心中的担心,却是与日俱增。 顾医生摇了摇头:“要不,你给港城的大爷、大少拍个电报,让他们回来一趟。” “好。对了,”想起一事,宋管家忙道,“我回来遇到易安同志了,他说多亏我们提供的那份目录,鬼子的实验基地,东北的同志已经找到并摧毁。” “上面给了个头等功,他想把军勋章和二少的烈士证送来。” 谁稀罕要这些东西啊,顾医生咬着牙别开了脸,心潮起伏,“你收下吧,就别往老爷子面前送了。”免了老人看到,扎心。 “这……我记得,‘大将军’在时,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老爷子,一定要什么最高长官的亲笔签名,要什么军功章。” “瑶瑶?它一只鹦鹉懂什么……”话没说完,似想到什么,顾医生精神一振,放下盆,大步推开老爷子的卧室走了进去。 老爷子昏昏沉沉,似醒非醒。 顾医生没有打扰老爷子,挨个地搜过谢瑶生前用过的鸟架,小被子小枕头和玩具盒。 “小顾,”老爷子睁开眼,无力地道,“你找什么?” “老爷,吵醒您了。”顾医生放下手里的玩具盒,快步走到床边,扶了左中赏坐起,拎了床薄被垫在他身后,“您还记得,初教瑶瑶识字时,它用来练习的那个本子吗?” 顾医生依稀记得,瑶瑶当时对他说:“顾伯伯,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爷爷想我想得病了,你就帮我把这个拿给爷爷。” 左中赏心下一痛,推开床边的顾医生,踉跄着下了地,一身薄衣赤着脚趴在地上,伸手从床下拉出了一个箱子。 “老爷!”顾医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来扶,“您先上床,我来找。” “我自己来,”老爷子推开顾医生,扯了下锁,“钥匙。” “在哪,我去找。” “瑶瑶玩具盒下面有一把。” 顾医生先取了件大衣给老爷子披在身上,又帮他穿上鞋,才去取了钥匙来。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谢瑶攒的私房,将这些拿出堆在地,老爷子扣开底板,取了个小册子出来。 这是谢瑶那次醉酒后写下的,据体写了什么,她不准老爷子看,老爷子出于尊重也就一直没有打开,为此还专门帮她打了这个带有暗格的箱子。 “爷爷,当您看到它时,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刚看了一个开头,老爷子眼里的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他狼狈地推了推顾医生,“边去,这是乖宝写给我的。” 顾医生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将老爷子扶到沙发上坐好,又给他拿了个薄被搭在腿上,才默默地退出去,关上门,给老爷子留一方空间。 “前天喝酒,我好像说了些什么,不知爷爷心里信没信?爷爷,您别怕,我不是鬼不是怪,只是一抹来自二十二年后的一缕被挤出体外的幽魂。” “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与您相遇,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我有55年到66年之间的记忆,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我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身边的人,少些遗憾,多些幸福。” “顺着时间的发展,我第一个想改变的是叔爷爷谢长风,我没见过他本人,只十几岁时,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了张夹在食谱里的照片。” “他苍老而憔悴,眼神孤寂而狠厉,我想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罪。若是有可能,我想找到他,同他一起品尝下生活的甜,感受一下阳光下的温暖……” “第二个我想改变的是朱凯之爷爷,据爸爸说,他的身子骨之所以不好,是因为44年的3月,他被人举报进了监狱,在狱中受尽了折磨……” 抚着本子上的字,左中赏心下沉痛:乖孙为之努力改变的,一样没变,长风……他们找到他时,他已妻离子散,活着不过是为了报仇。 朱教授……乖孙应该是只记得三月他有牢狱之灾,却忘了具体日期。所以那一个月,她早出晚归地盯梢,被朱教授发现了,就说找他玩,以至于真正危险来临,反而慌乱中引错了路。 老爷子继续往下看。 “爷爷,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谢,名瑶,谢瑶,我的名字哦。” “44年,团长谢言带领部队来到川城,川城一战,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言右小腿中弹,因为缺医少药,后来不得不截肢,离开心爱的部队,调回聊城,成了纺织厂一名车间主任,49年解放后,升任厂长。” “并于这一年,和易安当医生的妹妹丁静,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喜结连理。”老爷子高悬的心,陡然一落,唇边带了笑,“次年五月,春暖花开的聊城,一个美丽的宝宝降生了,爷爷,那便是我,您的瑶瑶。” “瑶瑶,50年出生的吗?还有六年,”老爷子的手不知不觉地紧攥成拳,六年啊!他要撑住,他现在不能死,他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大宝贝出生呢。” 后面记录的都是些政治。老爷子匆忙扫了一眼,收好本子,高声叫道:“小顾,小顾,你进来。” 顾医生就守在外面,闻言慌忙推门进来:“老爷!” “小顾,”左中赏双目晶亮道,“家里还有青霉素吗?” 顾医生一愣,摇了摇头:“部队和民众伤亡极重,药厂、医馆、实研室,还有家里的药,全部都捐出去了。听说,现在均已告急。” “你去找小宋,让他带你去秘室,那里还有十几箱青霉素,你亲自送到医院。然后,帮我找一个叫谢言的团长,务必把他的小腿保住。” 顾医生精神一振:“是!”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这个叫谢言的人唤起了老爷的求生欲,那就成了,这个人他救定了。 打发走宋管家和顾医生,老爷子立马唤来张妈,叫了热水。 洗完澡,吃了一海碗酸菜面,老爷子又在院里伸展四肢打了套拳,方有了些力气,恢复了几分精神。 “左爷爷!” 老爷子回头,是沈瓒和六个高低不一的孩子,大的看着十四五岁,小的七八岁,他好像听张妈说过,他在船上那会儿,家里被贼人闯入,还多亏了这六个孩子帮忙将人赶出去,栓上大门才得以保全。 “来。”老爷子招招手。 沈瓒跳下台阶,扑上去抱住了老爷子的腿,“左爷爷,瑶瑶……真的死了吗?” 老爷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头,沉吟道:“佛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怕他听不懂,老爷子换了种说法:“生死就像一个圆形跑道,从启点到终点,哪是界线,谁又知道呢。” 沈瓒似懂非懂道:“所以,瑶瑶还活着,对吗?” “对。”活在未来。 老爷子弯腰抱了下,没将沈瓒抱起,“爷爷老了。” 感叹了声,老爷子牵起沈瓒的手,一边招呼着狗蛋几人进屋,一边轻声寻问道:“你们在家住的怎么样,吃的饱吗?生活还习惯吗?” 孩子七嘴八舌地回答着。 张妈端上茶和点心。 “吃吧,别客气。跟小瓒一样,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老爷子说罢,看着狗蛋,“听瑶瑶说,在南城的棚户区,她和小瓒没少得到你的照顾,爷爷还没谢谢你呢。” 狗蛋局促而慌乱地摆了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老爷子信奉与人为善,多一份善意,就像春天种下了一颗种子,虽不指望它结出果子回报,可却让这世上多了一片绿意。 “我……”狗蛋抠了抠手心,忐忑道,“我明天就带他们回南城。夏天就要到了,城外果子野菜的,只要足够勤快,混个水饱不难。” “我没有撵你们的意思,”老爷子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左右的孩子,“爷爷的意思是,对未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读书、当兵或是做工?” “读书呢,爷爷过两天就给你们找个先生,先在家里学几个月,等秋季开学了,咱们再进学堂。要是当兵,爷爷便给你们引荐……” 狗蛋和最大的兴旺、长明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狗蛋:“求爷爷给份工作,我想半工半读,识些字,养活下面的弟妹。” 兴旺:“爷爷我想参军。” 长明:“爷爷,我也想参军。” 三个小的放下点心,惶惶起身,跟着跪在了三人身旁。 “爷爷, 黑娃口齿清脆道,“我想跟着府上的护卫大叔学武,然后像他们一样,长大了留在府上保护爷爷。 另两个小的跟着点头,也不知道是附和黑娃呢,还是另三个。老爷子看得好笑,“部队要在城里驻扎一段时间,大家从明天起,就先跟着老师学字吧。一个月后,我们再做决定,可好? 他也看出来了,现在孩子们的说话,全凭一股冲劲,根本就没有深思。 睡的舒软馨香,穿得干净整洁,吃得是白面肉蛋,对于六个孩子来说,如今过的每一天,幸福美好的宛若天堂,哪有不从的道理。 几日后,顾医生一身疲惫地从医院回来,垂头站在老爷子面前,无颜道:“谢言的右小腿,截肢了。 老爷子心下一沉,一而再,再而三,他和瑶瑶都没能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是去晚了吗? 毕竟这中间耽误了不少时日。 顾医生摇头苦笑道,“按您的吩咐,一进医院,我们就找谢言了。护士搀扶进来的病人,也确实右小腿受伤。哪知,我昨天翻看病例,才发现病人的签名是叶年,因为口音,我和护士听诧了。 救错了人。 “谢言呢,现在如何? “在医院,找到他后,他小腿上的伤已经恶化,我不得不连夜给他做了截肢手术。 “谢言,他应该是名团长吧? “是。 “按他的职位,腿上的伤怎么会延误? “他把药让出去了。 老爷子悠然一声长叹,“带我去看看。 拄杖站起,老爷子急急往外走去,这一刻,他心里很乱,若是事件不能改变,那二十二年后,乖孙是不是还要面临被夺体的危险。 站在病房外,老爷子深吸了口气,才在顾医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谢言的视线。 “谢团长。 “您是? 谢言撑着身体,缓缓地靠坐起来。 “左中赏。 老爷子伸出手,目光打量着谢言,满脸胡茬真看不出长成什么样。 瑶瑶天天夸自己长得美,也不知道她的容貌,是不是来自母亲丁静多些。 “左会长,幸会幸会,请坐。 松开手,谢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会长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灰吗? “看你的面相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老爷子随口打哈哈道,“谢团长,能聊聊你家里的情况吗? 瑶瑶笔记里,除了父母外,在没其他家人,也不知她儿时,生命里是不是也有一个疼她,宠她的爷爷。 说实话,光是这么想一想,老爷子便有些吃味。 谢言一愣,继而就放开了,左家捐献的文件,还是经过他的手传到上面的,左老爷子虽然问得突兀,但可以肯定,他本人是没问题的。 面对这位令人尊敬的爱国长者,谢言拒绝不了:“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爷奶长至十二岁,爷奶去逝后,就参加了组织……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爷爷的还有一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41、第41章 谢言住院期间,老爷子一边时不时地拎着厨房准备的汤水前去看望,一边让护卫全国各地的打听,哪有什么有名的大师。 瑶瑶的穿越是超自然现象,既然这种现象存在,他相信这世间定然也有什么通鬼神、会术法的大师。 时间一晃便是六年,如瑶瑶笔记本上所写,鬼子投降,两党相争gong党胜,随后建国、公私合营…… 接到宋管家电报赶回来的老大一家,连同护卫、张妈等,在川城解放前,又都被他送到了港城。 顾医生和宋管家不愿意走,随他留在了国内,狗蛋他们上学的上学,进部队的进部队,各给一笔钱后,老爷子渐渐地也跟他们断了联系。 时间迈进50年,刚过完春节,老爷子便带着顾医生和宋管家拎着行礼,踏上了开往聊城的火车。 路上,老爷子时不时地掏出怀中的荷包,打开看上一看。 顾医生瞧得好笑:“一个刻了符文的木珠,偷都没人偷,反而您这么来回地翻腾,别人还以为是个宝贝呢,倒是引人注意了。” 老爷子笑笑收起,在他心里可不就是宝贝,这是他废了老鼻子劲,给瑶瑶找来的定魂珠。有了它,便是被人夺了身体,也能保护她灵魂不散、不灭。 这几年,谢言从没跟老爷子断过联系,听说他老人家要来聊城调养,忙帮着将隔避的四合院买下,打扫、布置。 老爷子带着宋管家、顾医生一下车,谢言便接着了。 到家,丁静已烧好了热水和炕。 “左伯父,”丁静挺着肚子来搀,“热水已经烧好,你们这会儿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漱?” 老爷子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摸摸她肚子里的宝宝。 “咳!”顾医生忙咳一声,扶住了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重,我来。你怀着身孕呢,别累着了,快进屋歇歇,吃饭洗漱什么的,我们自己来。” “对对,”老爷子回过神,连连附和,“别累着了,小谢快扶你媳妇进屋。” 进了屋,老爷子打开行李就往外拿东西,什么奶粉、巧克力、奶瓶、小玩具,粉粉嫩嫩的小被子、小毯子、小衣服、小帽子等等,很快就堆满了坑。 惊得谢言和丁静目瞪口呆,顾医生捂了捂脸,宋管家在旁打圆场:“咳,老爷子跟谢厂长投缘,临近过年,又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圆圆胖胖的娃娃抱着他的腿叫爷爷。这不,一醒来就让我和顾医生到百货商场,把孩子用的东西都买齐了。” 顾医生接着编道:“你们两口子也知道,我和宋叔一辈子没成家,也没养过孩子,这不……一买好像就买多了。” 这哪是买多了,应该是搬空了人家的幼婴店吧。谢言和丁静互视一眼,纷纷露出苦笑。 老爷子家大业大,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从他们结婚开始,每每送礼物,都是成打成打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节制。 两口子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往往今天拒绝了,转天给的更多。时间一久,两口子学了个乖,也不折腾了。 心里只将三位当成自家长辈对待,吃的咸鸭蛋、腊肉、身上的毛衣什么的做了就寄过去。 如今更好,住到一处了,那就多多走动孝敬吧。 还别说,小衣服、小帽子什么买得真漂亮,只是怎么全是粉的。 “顾哥,”谢言不解道,“你上次来给小静把脉,号出是女娃了吗?” 顾医生上次来,丁静怀孕刚满三个月,他想说,自己不是神仙,真没那本事,别说三个月了,就是这会儿六个月了,他把一下脉,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然而,老爷子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张口的机会,谢言话一落,就抢答道:“对对,是女娃,软萌萌的好看极了,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谢言家没有长辈,他倒真不介意老爷子给孩子起名,遂问道:“叫什么?好听吗?” “瑶,美玉,稀世珍宝耶。”老爷子拽过谢言的手将字写下,“谢瑶,好听吧?” “好听。”两口子点头。 老爷子拂须而笑。 五月春暖花开,丁静阵痛,腹中孩子入盆,没人记得通知在工厂上班的谢言。老爷子拄着杖在旁指挥,“小顾,你去叫车。小宋,赶紧拿包袱。” 丁静被三人飞速送进医院妇产科,两个小时候后,伴着婴儿的啼哭,谢瑶降生在了这个世上。 “家属在吗?”护士抱着娃娃出来,老爷子拐杖一扔,抢先上前接了娃娃在怀。这几个月来,他可没少在家练习如何抱娃。 “唔……乖哦,乖哦,不哭,不哭……”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小小的娃儿,还没睁眼,便先在他怀里抿嘴笑了下。 那一瞬间,老爷子感动得红了眼眶,生命轮回,圆形跑道上,他的瑶瑶又站在了起点。 睁眼、嘟嘴、翻身、爬、吃第一口辅食,张嘴叫出的第一个称呼……无不伴着老爷子、顾医生和宋管家的欢笑、惊呼、欣喜。三人参与了谢瑶的无数个第一次,小小的四合院里,常常是欢声笑语。 谢瑶五岁那年,老爷子的生命走到了的尽头。 躺在病床上,老爷子不敢阖眼,谢瑶对他依恋太深,他怕他陡然一走,孩子心里承受不住。 “老爷可还记得朱凯之?”主仆相伴十多年,顾医生知他甚深,“川大文学系的教授,我把他叫来,给瑶瑶当爷爷如何?” 老爷子反复考虑了半天,笑道:“有点不甘哦。” “只是瑶瑶生命中的一个普通长辈。有关你的一切,我将它压在瑶瑶心底,待她大了,我再回来开启。”国内形式越来越严竣,老爷子已给他和宋管家订好了船票。 “好,去办吧。”老爷子点头。 老爷子幼时便出外闯荡,什么人没见过,当日在灵堂如何看不出朱凯之的异样,事后就让护卫去查了。 只是……瑶瑶笔记里对朱凯之称呼亲腻,老爷子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对他的报复,只让顾医生打电话给乔治,停下一切对朱倩的帮助。 一个弱女子,没了钱财支撑,在异国他乡过得可想而知。 顾医生捏着朱倩呢,根本不怕朱教授在与瑶瑶的相处中反水,胡乱说些什么。 老爷子离逝当天,顾医生利用催眠术,消去了谢瑶脑中有关三人的记忆,将朱教授的一些片段植入她脑中。 办完老爷子的丧事,顾医生和宋管家又远远地守了谢瑶一个月,才恋恋不舍地起启离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事,完。 明天第二个开始,小天使们晚安。感谢在2019121117:36:222019121121:3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第1章 谢瑶的意识于黑暗里沉浮,周身似被什么洪烤着渐渐暖起,鼻尖有青草香,耳边还响着鸟鸣虫语。 睁开眼,一片绿,顺着根茎还能看到顶端,随风摇曳的一朵淡紫小花。 这是哪啊?谢瑶下意识地张了张翅,翅膀没有扬起,倒是身形一个不稳,骨碌碌地顺着陡坡滚了几圈,“砰”的一下,撞在块凸起的树根上,阻了去势。 肚皮翻转,四爪朝上。 被灰色毛发覆盖的腿,肉粉的爪子映入眼帘。谢瑶眨了眨眼,翻身站起,转着身体绕了几圈。 四爪带尾,灰毛兔子?还是其他? 嗅了嗅空气中的水汽,谢瑶爬下树根,从草中钻过,找了半天寻到一条小溪,踮脚站在溪边的圆石上,探头看向水里的倒影。 尖嘴翘须圆耳,豆大的小眼滴溜溜一转,透着几分茫然的傻气,老……老鼠! 谢瑶惊得往后连退数步,一不小心退到圆石边,爪下打滑,“扑通”一声落了水。 “咳咳……”短暂的慌乱过后,谢瑶发现这具身体会游泳。扑腾着爬上岸,风浮过,谢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四顾了下,谢瑶在明媚的阳光下寻了块干爽的石头,费劲地爬上去,“呼哧”喘了口气,摊开四肢往上一躺,阖眼晒起了身上的皮毛。顺便想一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一枪正中心脏,她应该是死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灵魂既没有消散,也没有回到本体,而是又穿到了一只小老鼠的身体里 “唉!”轻叹一声,谢瑶翻了个身,往旁边干爽的地方爬了爬,两只前爪交叠着掂在下巴下,看向潺潺而流的溪水,以及小溪对面的山林。 春暖花开,似是五月光景。自己死时川城两街榕树新叶渐长,树下已是绿阴成片,这么看倒也没差几日。就是不知,现下所处的还是不是44年那个时空?还有这是哪啊?会是川城西郊的药山吗? 身后草丛里“窸窣”声响起,谢瑶思索着问题,先时没当回事,突然身后一冷,有什么遮了阳光。 谢瑶疑惑地回头,吓得头皮一麻,妈啊,蛇!要死了,蛇是要吃老鼠的吧? 连滚带爬,谢瑶仓皇跳下石头,撒腿往草丛跑去。 青蛇摆尾于身后紧追不放,呜……谢瑶要哭了,刚醒来,就要葬身蛇腹了吗? 这一刻,她特别怀念当鹦鹉的那些日子,她要还是一只鹦鹉,后面的青蛇哪敢追着她不放啊,该转而逃命四窜了。跑啊跑,却怎么也躲不开后面追击的青蛇,谢瑶心肺要炸了,口里“呼呼”直喘。 不行,得想个办法。吱……老鼠会什么?钻洞、爬树、游泳,而这些蛇好像也都会。 呜……怎么办? “吱,小花,这里。” “吱吱……快点,小花。” 谢瑶心下一喜,有人,然而抬头四顾,除了一方土坡上立着三只冲她招手的老鼠,哪来的半个人影。 ……跟她说话的是三只老鼠? “快点,小花!”为首的老鼠对她又叫道。 不管了,保命要紧。谢瑶脚下拐了个弯,朝三只老鼠所在的土坡跑去。 谢瑶刚一爬上土坡,三只老鼠配合着便将一个个土疙瘩、小石子推了下去。 砸得土坡下的青蛇蜷缩成团,不知受伤于否。 谢瑶看得直咋舌,现在连老鼠都这么聪明了吗? “快跑。” 谢瑶跟在三只后面,跌跌撞撞地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土坡,钻进草丛,穿过一方洼地,到了个土洞前,随他们钻进黑乎乎的地洞,摊在地上潮湿的土里“呼呼”直喘。 “吱,小花,不是让你去挖洞吗?你怎么跑到溪边玩去了?” “又偷懒了呗。” “这回你幸好遇到的是小青,不是大白,要不然啊,便是把我和你大姐、二姐拿去顶缸,也救不回你。” 随着三只老鼠叽叽咕咕地一阵训,谢瑶也弄明白了,面前三只老鼠分别是她大姐小黑、二姐小灰和三姐小墨,而她很荣幸地有一个别样的名字小花。 听大姐说,刚出生那会儿,她因为头上有一缕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鼠爸怕别的名字不能突显出她的美貌,特意拿了家里的口粮,找族长帮她起了这个名字。 “小花,”老三伸出尾巴尖拍了拍谢瑶,“选好地方了吗?你打算把窝挖在哪里?” 哦,没说的是,四姐妹成年了,已被鼠爸鼠妈撵出了窝,要她们自己寻地方挖洞单过。 老大、老二、老三勤奋,窝早在两天前就挖好了,唯有小四,离了父母,摘花扑蝶,早将挖洞的事忘到天外去了。出来的这几天,不是挤在老大这,就是跑去老二的洞里睡。 谢瑶探头往洞口看了眼,夕阳西下,这会儿便是寻到地方,挖洞也来不及了。她可不敢一个‘人’住在荒野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遂看向老三:“三姐……” 彷似知道谢瑶要说什么,老三“吱”的一下炸了毛 “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哦小四 我已经找到相好了 今晚就准备领回洞 你说你好意思打扰我春风一度?” 谢瑶:“……” 动物的世界这么开放吗 “大姐……”谢瑶看向老大。 老大摇了摇头 抬爪一指洞外 就着夕阳的余晖 一只叼着果子的肥胖黑鼠正往这儿爬来。 谢瑶双眸一暗 看向老二。 不等谢瑶开口 老二转身爬出了洞 “我今天开始试婚 若是感觉不错 一月后请你们喝喜酒。” 孤零零地站在山坡上 一阵风吹来 谢瑶搓了搓微潮的皮毛 按了按“咕咕”直叫的肚子 只觉倍感凄凉 这咋过啊? 呜……她想爷爷、想宋管家、顾医生、小瓒、沈爸 还有自己的小被子 小枕头。 “喂 ”一只灰鼠从树洞里钻出 “小花 你要不要给我当媳妇?我的洞干燥又温暖 洞里的存粮能让你吃到夏天。” 谢瑶吓得一激灵 转身就跑。 “唉 你跑什么啊?”灰鼠挠了挠头 不解道 “不要就不要吧 我又不强抢 有必吓得转身就跑吗?” 一阵急奔 回头见灰鼠没有追来 谢瑶摊坐在地上 抬头看了看天色 夕阳的余晖被清冷的月光掩去 晚风吹起 透心凉。 不行 得吃点东西 再找个避风、安全的地方。 这个季节山里该有野果了 比如:樱桃、木瓜、野李、野桃、刺泡儿、羊□□等。 高的树采摘困难 谢瑶开始有目的的找那些矮灌木 这会儿谢瑶倒是庆幸 庆幸她豆大的小眼 夜间还能视物。 别的没找到 刺泡儿倒是找了那么几个 吃完 谢瑶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扯了些叶子铺到刺条下 又扯了些盖在身上 缩着身子 谢瑶慢慢地阖了眼。 不敢睡得太死 谢瑶时不时睁眼警惕地打量下四周 再往叶片里钻钻 睡会儿。 这么折腾到天亮 谢瑶松了口气 赶紧爬起来 先摘了刺泡儿把肚子填饱。然后开始往山下走 昨天寻问三个姐姐 现在是什么年代?此地又是什么山?三只全然不知。 她准备去山下探探 这里若是川城西郊的药山 时间上又与44年相隔不远 她想进城找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121:30:062019121217: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人啊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43、第2章 谢瑶瞄准一个方向下山,却高估了老鼠奔跑的速度和对方向的把控。 “小花,”当谢瑶再一次从一个土坡上跑过时,一只灰鼠扒开草丛钻出地洞,很是无奈道.“三过家门而不入,怎么,还记恨阿爸上次训你的事呢?” 谢瑶脚步一顿,回头打量着灰鼠,狐疑道,“阿……阿爸?” “嗯,进来吧。”灰鼠说罢,转身进了洞。 “我,我要下山。那个阿爸,改天我再来看您。” “下山?”灰鼠转过身,走到谢瑶面前,直起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发热啊,怎么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呢?” 谢瑶身子一僵,待它把爪子拿开,才后退一步,缓缓吐了口气:“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咱家住的又是什么山,所以想下山看看。” “哈哈,我家小花长大了。”灰鼠的捋了捋鼠须,目露慈爱道,“往常只见你撒娇卖乖,胡吃海喝,没想到刚离开家几天,便学会了关心时事。” “怪不得族长说你那是没开窍,一开窍,立马就能担负起我灵鼠一族的寻宝大业。” “灵……灵鼠?寻宝?”谢瑶捂了捂砰砰直跳的心口,咋这么玄幻呢,莫不是这一次穿越直接换了时空? “阿爸,那现在是什么时代,哪一年?”谢瑶急道。 “建国五周年,桂省灵山。” 建国五周年!谢瑶呼吸一窒,是自己想的吗? “1954年?”谢瑶心儿高高悬起。 “对。今儿正是1954年5月5日,端午节。走吧,跟我回家,你阿妈准备了稻米。”灰鼠说罢,叼了谢瑶颈后的皮子往洞里拖去。 谢瑶刚舒了一口气,又窘红了脸,“阿爸,我自己会走。” 父女俩所站的位置离洞口不远,灰鼠叼着谢瑶走了几步,就到了洞口,“行了,进去吧。” 谢瑶被灰鼠推得踉跄了下,进了洞。 “小花,”一只白鼠迎上前,亲腻地抱了抱她,拉了她往里走,“这几天过得好吗?” 谢瑶点点头,被白鼠按坐在枯草上。脑子里却胡乱地想着:10年相隔,不知爷爷怎么样了?还有小瓒、沈爸…… 再想远点,这会儿,聊城的自己该上幼儿园了吧。 白鼠用叶子托了些米粒放到谢瑶身边,“吃吧。吃完让你阿爸带你选个地方,你自己学着挖个洞,可别再去你三个姐姐哪儿打扰了。”谢瑶点点头,转头看向灰鼠:“阿爸,这里离川城多远?” “川城?”灵鼠疑惑道,“可是遍种榕树,近靠江水的那个川城?” “对。阿爸知道它?”谢瑶心中一振。 灰鼠点点头,“听往来的鸟儿说,它们从川城飞来灵山,要一两个月。想来,应该是很远很远了。” 鸟儿飞行都要一两个月,那……自己一只小老鼠步行的话,不知又要走到何年何月?谢瑶心下一沉:“阿爸,咱们平常能见到人类吗?” “能啊,”灰鼠轻笑,“小花不记得了,前面那座山上就住着一群人类。往年储存过冬物资,哪回没去借过几次。” “借!”动物这么有规矩的吗? “哈哈……”灰鼠捋了捋鼠须,“‘借’,不过是个文明的说法。” “老苍,你跟它说这些干嘛。”白鼠又用叶片装了两份米粒,一份给了灰鼠,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对谢瑶劝道,“小花,你已经成年,爸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姐姐们也不能照顾你一生,你也该学着长大、独自生活了。” “什么川城、人类的,离我们都太过制遥远,跟我们的生活也不沾边。你啊,也别整天听风就是雨的做什么白日梦,收收心,好好的挖个洞,寻个夫郎过日子才是正经。” 谢瑶:“……” 要她跟只老鼠成亲……光是想一想,谢瑶就吓得浑身一激灵,起了身鸡皮疙瘩,“不,不用了。我……我一只鼠过得挺好的。” “唉,”白鼠轻叹,“不是阿妈逼你,只是你这贪玩的性子,没只老鼠照顾你,给你寻摸吃的,夏秋还好,冬天……阿妈真怕你熬不过去。” 谢瑶:“……” 她这么菜吗? 灰鼠安抚地拍了拍白鼠:“不怕。我看小花已经开窍了,说不定转天就能寻到什么天材地宝,跟族里换取吃用。” 谢瑶一愣:“阿爸,就我……能寻宝?”不是她贬低自己,从小到大,说来她一直都没有什么财运。 跟着爷爷收集了一箱子私房吧,这么一枪送了命,不也又是一无所有。 灰鼠点了点谢瑶额头上的一缕白,“你是灵鼠,怎么就不能寻宝。” “灵鼠!”这已是她第二次从鼠爸口中听到这个词,“什么是灵鼠?” “嗅觉灵敏,能分辨出山林中的各式药材食物。” 谢瑶又等了会儿:“没有了?” “呵呵,”灰鼠轻笑,“小花以为能做到上面两点很容易吗?万里挑一啊! “那阿爸、阿妈和三个姐姐…… 灰鼠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有。咱们这一族,虽然统称为‘灵鼠’一族,是寻宝族的后裔,可经历过灵气断绝,经历了建国,如今族里有希望开启灵智的只剩你一个罢了。 谢瑶只觉肩膀陡然一沉,无形的重压扛在了脊梁。 吃过米粒,又啃了半颗野杏,谢瑶谢绝了鼠爸的帮忙,问清了前面人类居住的地方,告别了担心的鼠爸鼠妈,穿过丛林,坐着横木飘过溪水,走了五天五夜,爬过高墙,进入了座山寨。 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外出,能不能搭个顺风车。爷爷的年龄不小了,她怕耽搁下去……不能再见爷爷最后一面。 没来山寨之前,谢瑶以为鼠爸说的是处少数民族的居住地,进来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寨内不但没有劳作耕种的痕迹,四周还设有瞭望台,有来回巡视的带枪护卫。 避过一队骂骂咧咧的护卫,谢瑶心中陡然浮现一词:山匪。 花三天将山寨逛了个遍,谢瑶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从厨房偷了块糕点裹腹,谢瑶钻进议事厅,趴在房梁上听了半天,知道山下形势严峻,他们搜罗了些陈粮物质,近期不会下山,不免悠然一叹,看来山上还得再住些时日。 谢瑶在厨房的柴禾下给自己用条新毛巾团了个窝,安心地住了下来。 每天吃饱喝足,便出外逛逛,探一下武器库,跑一趟议事厅,或是跑到他们的仓库看看。 不知道是她这具鼠身自带的属性,还是因为她本身爱财,库房成了谢瑶最爱待的地方,什么金银玉饰、锦绣绸缎、山珍药材,但凡见了,无不被她扯出来,拖到柴禾下藏起来。 眼见藏得东西越来越多,而上面盖的柴禾随着厨房的用度越来越少,谢瑶自觉柴下已经不安全了。 托腮想了想,是该挪了个地方了,只是往哪挪呢? “小花, 窗前的麻雀叫道,“我前日见到你二姐了,她肚子鼓鼓,听说是要生娃了。 “二姐小灰, 谢瑶翻身坐起,疑惑道,“我月前来时,它不是刚说要试婚吗?怎么这么快就有宝宝了? “咳, 跟谢瑶讨论这个,麻雀颇是有几分不自在,“你们鼠类繁殖之快,你还不知道。 “算算日子,再过十几日你就要当小姨了,你不准备回去看看吗? 谢瑶眼前不由晃过初来那两日,三个姐姐和鼠爸鼠妈对她的疼宠回护,“回! 姐姐结婚、生娃,作为小妹的她,哪能次次不到场呢。还有鼠爸鼠妈,养育原身这么大,怎么也得回去给他们报个平安,顺便尽下孝。 说走就走,谢瑶夜里跑到院角的一棵树下刨了个洞,把不能带走的金银玉饰用油纸包好埋到里面,又挖了几棵草种在上面,洒上枯叶。 然后把吃食丢给麻雀,请它帮忙多叫几个同族,将一块块巴掌大的布料、点心、谷类等用油纸包,请它们驮着运出寨子。 另有剩下的药材,被谢瑶用油纸包好拖着出了山寨。 44、第3章 带着大包小包回乡,一路行来纵然有十几只麻雀帮忙,对谢瑶来说,还是只有一个字:“累!” 回来当天,夜色已晚,将东西交给鼠爸鼠妈,谢瑶吃了点肉干和半个果子,往鼠爸铺在洞里的干草堆里一扑,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被叽叽咕咕的声音吵醒,谢瑶迷糊地从草堆里爬起,只见洞内洞外挤挤挨挨地聚满了大大小小的老鼠。 听了会儿才明白,合着她此次回来,对整个鼠族来说,还是衣锦还乡呢。 “花儿,你醒了。”鼠爸挤来,慈爱道,“阿爸打了水在洞外,你要不要去洗漱一下。” 谢瑶点点头,看向一众侧耳顷听父女俩说话的老鼠,“他们……”都是谁啊? “哦,他们呀,呵呵……”鼠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花,阿爸正想跟你说呢,你带回来的吃用不少,家里人少,一下子也吃用不完,这天气,又不能长时间存留。倒不如……分一些……给族人,你看呢?” 来了一个多月,谢瑶除了第一晚不清楚状况,过得狼狈些,之后去了山寨,吃用上就从没短缺过,对物质自然就没有什么紧张感,“阿爸做主便是。” “哈哈……还是花儿孝顺。”鼠爸捋着胡须,笑眯了豆大的小眼,好像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谢瑶从鼠群中穿过,挨个笑着问了声好,走出地洞,找到鼠爸用果核装的水,漱了漱口,又抹了把脸,抬头透过青绿的草叶望了下日头,估了下时间,应该是早上六点左右。 还早,按她在山寨的生理习惯,这会儿还在睡梦中呢。 回头看了眼乱哄哄吵闹的地洞,谢瑶踱着步子走下土坡,轻嗅着山林中的花香、果香,寻了丛野果,捡那成熟的果子摘了几颗,抱着坐在一处干爽的树根上,一边啃食,一边倾听着林间的鸟鸣虫语。 “小花,”麻雀从树上飞下,“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谢瑶把果子递了一颗给它,麻雀张嘴叼住,一口吞下,谢瑶又递了一颗过去。 “家里有些吵。对了,”谢瑶把爪里的果子都放在麻雀面前的地上,示意它吃,“你们什么时候回山寨?” 麻雀几口将果子叼起吞下,“你呢?”跟着小花有饭吃,这是小麻雀跟她连续相处几日,得来的经验。 “我啊,要在家待上两日。”陪陪鼠爸鼠妈,再去看看大姐、二姐、三姐。 “哦,那我等你。”麻雀展翅飞起,“要走了,你站在这树下叫上几声,我就听到了。” 谢瑶抬头见麻雀落在树上一个旧鸟窝里,了然地点点头:“好。” 扫了眼爪上沾染的果汁,谢瑶嗅了嗅空气中的水汽,穿过草丛向溪边走去。 不知是不是真像鼠爸说的,她觉醒了灵鼠的天赋神通,总之这一月来,她发现自己的嗅觉越来越灵敏了。 就像现在,她不但嗅到了远处小溪散发的水汽,还嗅到了各式动植物散发的或芳香,或刺鼻的味道。 洗过爪,漱了口。谢瑶扯了些毛草,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四爪并用地编了个小背篓,采了些记忆里比较好吃的果子和一些能吃的野菜、花儿,拖着回了家。准备和昨天带回来的布料、点心、肉干一起,下午挨个地给姐姐们送去。 往土坡行走的一路,谢瑶时不时地便会遇到位,或背或驮或抱着布料、吃食的族亲。 粗粗估算了下它们带走的东西,谢瑶一颗心不断下沉。 “阿爸!” “唉,小花又带东西回来了。”看到谢瑶身后拖拽的背篓,鼠爸双眼一亮,“阿爸正愁东西不够送呢。”说话间,鼠爸身手矫健地从地洞里爬上来,扯了背篓递给随它出来的一只灰毛大鼠,“大伯,这个你拿去先吃着,待下次小花再寻了东西回来,我一定单独留一份给您。” 谢瑶:“……昨天带回的东西,没有了吗?” “哈哈……东西太少了,都不够乡亲们分的。”鼠爸傻笑道,“小花,再运东西,像布料、药材啊,这些不实用的东西就不要了,肉干大家吃着不错,你多拿点肉干稻米回来啊。” 说罢,鼠爸往地洞里一钻,门“啪”的一声,在谢瑶面前关上了。 “……不是,阿爸,”谢瑶几步窜到门前,拍了拍,“我给姐姐们准备的东西呢?” “阿爸” 没有回答,只有隐隐的“呼噜”声,从地洞里传了出来。 “唉!”谢瑶垂头叹了口气,搞不懂鼠爸的思维,难道族亲的几句赞美,比女儿们的生活质量还重要? 算了,还是想办法,赶紧再补三份礼物吧。 谢瑶转身走进山林,果子什么的,对于三只勤快的姐姐来说,想来不缺,倒是肉干、谷粒和药材难得。 想到既将要生产的二姐,谢瑶准备先找药材。山寨库房里唯一的百年人参已被她咬碎带回来了,其他都是些西药。西药药效强,不能乱用,看来只能在这山里寻找生长的药材了。 跟着爷爷生活的那几年,谢瑶随老爷子去过川城的药山,进过左家的中药房,故而一些常用的没有炮制过的中草药,谢瑶还是认得的。 “小麻雀,”谢瑶站在树下,跟麻雀将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怕是要多留一段时间了,你若是等不得,就先走吧。” 山寨的厨房对麻雀来说,一点也不好进,往往是刚落到窗前、院里,便被厨娘拿着竹杆撵了。 这么算,倒不如随小花留在山里,最起码有吃不尽的果子,“我陪你留下。” 谢瑶心下一暖:“那等回了山寨,我多给你找些点心、肉干吃。” “小花,你真好!”麻雀欢悦地在树杆上蹦跳了几下,“对了,小花,你要到哪里寻找药材?这一片的药材,不是被受伤的动物们吃了,就是有主。” 谢瑶爬上一棵歪斜的枯村,目光落在云雾缭绕的深山,“我们去哪看看。” “行。” 说走就走,两只也没有什么负累,吃的路上找便是了。 一路行来,谢瑶也没有放弃寻找,为了验证自己嗅觉的灵敏度,她时不时闭上眼停下,耸动着小鼻头,仔细分辨着周围的植被,然后再睁眼一一对着确认,看自己分辨的对也不对。 该说它们生活的地方物产丰盛吗,走出不过两天,谢瑶便寻到了诸多中草药,有灵香草、黄精、天麻、三七、黄连等。当然也有遇险的时候,两天间光蛇,她便遇到不下十条。 往往这时候,靠着灵敏的嗅觉,谢瑶先一步避了开去。 “东西太多了。小麻雀,”谢瑶商量道,“咱在这儿停留几日吧?我想把药材晒干,然后挖个洞先埋起来,等用到了,或是回程时再取。” “行啊,怎么都可以。”反正它也帮不了忙,左右都是小花在忙活。 在谢瑶忙着晒药、挖洞时,作为一名剿匪军,沈瓒已乔装扮成名山下少数民族的少年,经过层层盘查挑担进了山寨。 夜间,睡在柴房的沈瓒,翻身爬起,推开窗格,一跃而出,摸索着进入山寨内部,往大当家的书房潜去。 书房门窗上挂的铜铃,被线扯动,刹那间响彻山寨,护卫们倾巢而出。 枪声响起,沈瓒负伤而逃,一路朝后山窜去。 身后护卫们紧追不放,借着树木的掩护,沈瓒拔枪与之交峰,及至到了天亮才摆脱身后的追兵,脚下一个踉跄摔倒于地。 谢瑶怕自己在山里拖得太久,让小麻雀等得不耐,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为了赶时间,又连夜挖了个洞用来存放药材。 因为忙和得太过忘我,再加上她现下所处的地理位置离山寨甚远,所以夜里响起的枪声,倒是半点没有听到。 早上,谢瑶小憩了片刻,从挖好的洞里钻出,扯了些晒干的大叶子铺在洞里。 四处查看了下,觉得可以了,掀开盖在药材上的叶子,谢瑶捡了支最大的人参往洞里拖拽,刚拖了大半进洞,突听洞顶“扑通”一声,随之身前的土簌簌而落。 辛苦一夜挖好的洞,被上面的大家伙砸塌了。 “咳咳……”怕被埋在里面窒息而死,谢瑶丢下人参,忙朝另一个方向挖去。 把挖下的土垫在爪下,谢瑶敲了敲头上的土,听回音,已经很薄了,遂奋力一顶,顶开一个小洞。 深吸一口气,青草香拌着一缕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谢瑶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忙朝旁边的大家伙看去。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跳跃而下,斑斑点点落在一堆湛蓝的布料上,谢瑶陡然一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45、第4章 谢瑶爬出洞,小心凑近地上的人,绕着看了一圈。对方脸朝下趴着,腿部和肩部的衣服一片濡湿,透着股血腥味,应该是受了伤。 “吱吱……”谢瑶叫了几声,对方一动不动,她捡了根小木棍,戳了戳对方。 小棍那头是尖的,大概是戳痛了,对方呻呤了声。谢瑶吓得忙丢下小棍,一溜小跑躲在了树后,探头看了看,见对方又不动不吭了。 遂仰头叫道:“小麻雀,小麻雀,你知道他是哪来的吗?” 麻雀在上面的窝里翻了个身,嘟囔道:“整座大山,除了山寨那儿的人会往这里跑,别的……你可有看到还有人过来?” 谢瑶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衣服,倒也认同了这种猜测,山寨里的匪徒原来是哪的人倒是不知,不过现下他们的衣着,听厨娘说,跟山下的山民一般无二。 而山民,一怕山寨的匪徒,二怕山里的野兽,平常是不敢进山的。 “那我们要救他吗?”如今的山匪,可跟爷爷早前收拢的护卫不一样,那些叔伯多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逃进山里,占山为王,生活上还是多以耕种为主。 而前面山寨上的匪徒,她待了一月,多少也摸清了底,全是集结而来的地痞流氓和犯罪份子。穷凶极恶,几乎没有手上不沾血的。 似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话,麻雀在上面“扑哧”一声乐道:“救他干嘛?等他好了,反过来一脚踩扁你啊!” “我说小花,你要是闲得无聊,倒不如躺下歇歇,或是寻点好吃的果子来。” 谢瑶抿了抿唇,麻雀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将对方身下的人参和几样药材拽出来,放到树后。谢瑶转身背着用毛草编的小筐去溪水边简单地洗漱了下,顺便寻了几样野果回来。 “小麻雀,吃饭了。”将小筐放下,谢瑶挑了个熟透的果子一边啃着,一边又踱到了伤者跟前。 短发,耳根处的皮肤很嫩,看年龄应该不大,再看手,虎口和指腹隐有薄茧。 为什么说“隐有”呢?因为上面的茧薄得几乎看不出,又有几道血痕遮掩,仔细打量,似特意用什么磨过。 这一点让谢瑶有些疑惑,“小麻雀,你昨夜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麻雀从树上飞下,落在小筐前,一边啄食,一边点头:“有枪声,还有追赶和叫嚷声。” 谢瑶更不解了:“你是说,山寨的人在追杀他?” 麻雀想了想点头:“嗯。”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若不是一伙的,那眼前的少年会是什么人?山下的山民,还是……谢瑶记得建国后,部队就在到处剿匪,爸爸常年支助的一位战友,就是在剿匪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所以眼前的少年,也极可能是军人。 丢掉果核,谢瑶往少年身下钻了钻,寻到他的口袋扒着看了看,除了一块硬糖,再没什么。不死心,谢瑶四爪并用脱下了少年的鞋子。 “小花,你在做什么?” “找找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谢瑶扇了扇鞋内的臭味,指了下地上的硬糖,“你尝尝这个,糖,比果子还甜。” 麻雀不异有他,啄开糖纸,一口把糖吞进了嘴里,然后卡在了喉咙里,摇着头直翻白眼。 谢瑶忙放下鞋,握着它的脖子,往上捋,痛得麻雀浑身直冒冷汗。 糖块捋到喉上,谢瑶抱着它的头,猛然一甩,糖块从嘴里飞出,砸在树杆上又反弹回来,击中了麻雀的肚子,“喳” 惨叫一声,麻雀光荣地痛晕了过去。 谢瑶懵逼地松开手,麻雀倒在地上。 想了想,谢瑶扯了麻雀的翅膀,将它拖到树根凸起的凹槽里,用片叶子将它盖住。省得自己一个不注意,让它被什么东西叼走吃了。 捡起鞋子,扯下鞋垫,谢瑶屏息仔细寻摸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丢下鞋子,谢瑶又到了少年脚边,四爪并用,把另一只鞋也扒了下来。 这一次,谢瑶从鞋垫下抠出一个折叠的红色小本本,打开是党证。 看照片,少年一脸青涩,再看党员的基本情况,姓名:沈瓒,出生日期:1939年1月22日…… 沈……沈瓒!捏着党证,谢瑶一阵轻颤,是……是自己认识的沈瓒吗? 名字对得上,年龄对得上……谢瑶放下党证,几个飞窜爬到少年头部,使出吃奶的劲,使命地推了推。 “唔……”对方缓缓地睁开眼,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谢瑶嘴一咧,笑了,有沈爸的影子,定是小瓒无疑了。 谁他妈见过老鼠笑,沈瓒身上的汗毛“刷”的一下全竖起来了,单肘支地,手一扬,谢瑶就被他扇飞了。 “啪唧!”谢瑶被拍在了树杆上,然后滑到麻雀睡的凹槽里,将刚刚转醒的麻雀砸得“嗝”一声,又晕了过去。 谢瑶晕头晕脑地从凹槽里爬出来,“沈瓒,我是瑶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沈瓒一睁眼就看到了只会笑的老鼠,刚将它拍飞,那家伙又叽叽乱叫地跑来了,还一副吃了兴奋剂的激动模样,怎么看怎么诡异。 手一摸,压在身下的枪就拿出来,对准了谢瑶:“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开枪了。”不是不想开,而是枪里没了子弹。 谢瑶吓得“吱”一声,停住了脚步,“沈瓒,我是瑶瑶啊,你不认得我了吗?瑶瑶!‘大将军’!鹦鹉……” 沈瓒看着一边叫,一边朝他扑来的老鼠,枪一丢,紧爬起步,捡了棍子在手:“别过来,我不管你是老鼠还是什么玩意儿,再敢过来一步,我抽死你。” 谢瑶看着沈瓒瞳仁里的慌乱与紧张,失落地双肩一塌:“你听不懂我说话啊。”她还以为自己是灵鼠,跟谁都能对话呢,故而在山寨里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这么待了一月,没见有人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她还当自己隐藏的好呢。 唉!原来不是。 谢瑶缓缓地往后退,慢慢地退到树后,找出自己藏起的三七、人参,试探地一点一点往他面前推。 这更诡异了好不好! 沈瓒忍着身上的痛,飞快地穿上鞋捡起地上的党证,爬起来,选了个方向,拄着棍踉踉跄跄往外走。 谢瑶看他过后,地上落下一串血滴,心疼道:“沈瓒,你别走了,快把伤口包扎一下。” 听着身后传来的老鼠叫声,沈瓒头皮一麻,急喘了下,走得更快了。 随着沈瓒的移动,血腥味于林中散开,潜伏而来的动物们蠢蠢欲动,灌木被撞得沙沙作响。 沈瓒脚步一顿,警惕地连连后退。 谢瑶见此,将爪里的药材一丢,几步冲到沈瓒前面,将他护在身后,冲着摇动的灌木呲牙怒吼,“滚!” 灌木被扒开,一头灰狼从中走出,另有三头尾随其后:“小灵鼠,想让我们不吃他也可以,把你挖的人参拿来几根。” 谢瑶紧张地扭身推了推沈瓒,示意他赶紧退到树后,沈瓒哪还注意到她啊,盯着四头灰狼,冷汗都下来了,一张脸更是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我给,你们别吓他,退后退后。”推不动沈瓒,谢瑶大着胆子驱赶灰狼。 为首的灰狼往后退了一步,谢瑶双眸一亮,心里有了成算,扯着沈瓒的裤腿拼命往回带。 沈瓒瞅了瞅脚下奇怪的老鼠,又扫了眼后退一步的四头狼,在小老鼠“吱吱”的叫嚷里,小心地往后退去。 他退两步,四头灰狼跟着进一步。沈瓒心里焦急 脑中急转 这些狼怕脚下的小老鼠?而小老鼠好像在……护他? 是这样吗?要不试试? 沈瓒寻找着机会。 谢瑶扯着沈瓒到了药材旁边 松开他的裤腿 抱了只最大的人参 往灰狼面前推了推。 沈瓒:“……” 动物还会交易? 所以 小老鼠是在用人参 跟灰狼买他的命吗? 为首的灰狼示意身后的手下上前接过人参 “不够。小灵鼠 这几日 你可没少找药材 单单一支人参就想买一条人命 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谢瑶鼻头动了动 扭头看向左边 那里散发着别的动物气味。 “那你一定也知道 我总共只藏了四个地洞的药材 都给了你 ”谢瑶往左一指 “那它要什么?” 顺着谢瑶手指的方向 巨树后转出一头白虎。 白虎盯着灰狼嘴里叼着的人参 长舌一伸舔了舔唇 目露垂涎。 为首的灰狼 低吼了声 带着三名手下 戒备地盯着白虎 慢慢地到灌木里 隐去了身形。 谢瑶轻吁了口气 直起身子抱着前爪冲白虎作了一揖 “您稍等。” 随后拽着沈瓒到了一个地洞前 松开沈瓒的裤腿 谢瑶双爪飞快将洞口的土刨去 扯开里面干枯的叶子 探身进去 拽了根人参的根须死命往外拖。 沈瓒缓缓蹲下:“我来。” 谢瑶一怔 忙松开爪子 让到一旁。 沈瓒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 心下骇道:它听得懂我的话。 然而不等他再深思 白虎迈步跟上来 伸头一顶 顶得沈瓒一个不稳 歪倒在旁。 白虎没管他 抬爪一刨 就将里面埋的药材全扒拉了出来。 人参它认识 三七也知道 黄莲就不认得了 它好奇地叼了块嚼了嚼。片刻 白虎毛绒绒的脸皱巴着挤到了一起 泪汪汪地伸着舌头“呸呸”直吐。 谢瑶忙将小筐里没吃完的果子拿来 跳上它的头 抓着它的耳朵 荡秋似的将果子丢进它嘴里。 谢瑶摘的果子都不大 几个果子吃完 苦味还没有压下 白虎又张开了嘴 冲着谢瑶撒娇道:“还要。” “那你帮我保护好他。”谢瑶指了指沈瓒。 白虎瞥了沈瓒一眼 点点头:“他不好吃。” 谢瑶咧嘴笑了下 松开它的耳朵 从上跳下 耸了耸鼻子 然后一溜小跑到了棵桃树下 哧溜爬上去 摘了些桃子丢下。 白虎等不得 叼着沈瓒的裤腿 也跟了过来。 扫了眼地上摔烂的桃子 白虎嫌弃地耸了下鼻子 朝谢瑶张开了嘴。 谢瑶怕砸疼它 它发飙伤了沈瓒 犹豫了下。 白虎等得不耐 抬爪挠了挠地 低低吼了声 谢瑶不敢怠慢 忙摘了个又大又红的桃子 小心地托着往下爬了爬 才敢抛进它嘴里。 一个摘一个吃 倒也温馨安静。 沈瓒紧绷的神经一松 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腿软地往地上一坐 沈瓒忍不住扯唇苦笑了下 今日所见 真真是三观颠覆 世界玄幻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 另祝考研、考试的诸位一切顺利 心想事成。 46、第5章 忍着头部的晕眩,沈瓒伸手就近捡了个桃子,拔出绑腿里的匕首,削去果皮和摔烂的部分,连着啃食了五个,才止了腹中的饥饿。 偷偷瞥了眼一鼠一虎,见两只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沈瓒扶着树缓缓站起,试探地往外走去。 “沈瓒!”谢瑶时刻关注着他呢,“你去哪啊?” 喊完,想到他听不懂,谢瑶忙丢下桃子几个飞窜跳下树,朝他追来。 白虎食肉,吃桃子不过是为了去除口里的苦味,几个桃子下肚,它嘴里就没了苦涩的味道。之所以还一直张嘴接桃,不过是为了跟小灵鼠逗趣。 这会儿见小灵鼠追着人类要走,不干了,转身冲着沈瓒低低地吼了起来。 沈瓒身子一僵,停下步子,浑身戒备地扫了眼白虎,低头看向脚下“吱吱”叫的小老鼠:“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玩。” 有什么事,比身上的伤还重要啊!谢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扯着他的裤腿示意他坐下。 旁边有白虎虎视眈眈地盯着,沈瓒纵然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过,也不得不从。 谢瑶瞅了瞅他小腿和肩头的濡湿,回头走到白虎身前,商量道:“虎儿,我能不能先用些草药?放心,事后定会双倍补偿给你。” 白虎抬了抬爪。 谢瑶吸了口气:“四……四倍?” 白虎点点头。 “你可真会打劫。”谢瑶无奈地抹了把脸,“行吧。不过,你得在这里陪我们待几天。” 沈瓒养伤最少要一周,在这期间要来回换药,血腥味散开,势必要吸引些动物过来。 她一只小老鼠是没办法护住他的,谢瑶盯着白虎,目含期待。 白虎觉得眼前的小灵鼠,眨巴着眼睛的模样甚是可爱,左右它每日除了吃睡,也没有什么事,遂点了点头。 “哇”谢瑶紧绷的脊背一松,兴奋地跳起来抱了抱白虎的腿,“谢谢你,虎儿。放心,我小花说话算话,在这期间一定多多给你找寻药材。” “那现在能麻烦你一件事吗?”跟着爷爷的时间长了,对‘人尽其才物尽期用’这几字,谢瑶多少还是学了点。 白虎就喜欢小灵鼠这幅生机勃勃的模样,点头示意它说。 “嘿嘿……”谢瑶不好意思地搓了搓爪子,“好久没有吃肉了,你能打几只小动物吗?”她吃不吃倒无所谓,只是小瓒不能跟她一样光吃果子,那样营养跟不上,不利于养伤。白虎转身离去,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猎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 谢瑶也没闲着,来来回回地抱了些干草和干柴过来,“小瓒你有火吗?” 沈瓒看着小老鼠跳着脚连连比划,明白后越发惊奇了:它竟然不怕火!一般动物哪有不怕火的? 默默地拿出匕首,挑了根粗壮的木柴挖了个凹槽,抓了把软草放进凹槽里,沈瓒选了根小木棍,双手握着抵在凹槽里飞快旋转。 谢瑶在旁紧张地盯着,片刻火星冒出,落在软草上徐徐燃了起来。 白虎带着猎物过来,看到火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嘴一张,丢下猎物,爪下扒着地,呲着牙连连低吼。 “不怕。”谢瑶跑过去,一个飞窜跳到白虎头上,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不怕哦,只要不去碰,烧不到的。有了火,我们反而可以烤肉吃,烤熟的肉吃着可香可香了。” 谢瑶说着嘴馋地吸了口口水。 白虎抬爪把谢瑶从头扯下,托在爪里,看了看她无忧的嘴馋模样,心里的紧张退去,将她放下,低头重新叼起猎物,朝火堆走了过去。 离着火堆还有段距离,白虎不安地停了下来。 谢瑶冲它招了招爪:“不怕,来吧。” 迟疑了下,白虎强撑着面子坠在谢瑶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 谢瑶点了点沈瓒旁边的空地:“放这。等会儿小瓒处理了伤,就让他帮我们烤肉吃。” 白虎斜睨了沈瓒一眼,听话地放下猎物。 沈瓒看着一鼠一虎的相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前这一对,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虎儿,你坐在这歇会儿,我去给小瓒拿草药。”谢瑶用干草在沈瓒对面盘了个坐垫。 白虎依言坐下,迎着沈瓒打量的目光,傲娇地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 沈瓒收回落在它身上的目光,削了个木钉,将兔子钉在身后的树上,一边戒备着对面的白虎,一边飞快地扒了兔皮,掏了内脏,崭成几大块,串在树枝上。随后竖了几个三角架在火的两边,将串好的肉放在上面烤起。 白虎目光炯炯地盯着,每当沈瓒谨慎地回头看来,便皮皮地闭上眼,待沈瓒再忙和着手上的动作时,又睁眼好奇地看起。 对身后的视线,沈瓒心下了然,遂不敢大意,翻了翻火上的肉串,忙将地上的血用土掩了,又走远点挖了个坑,将内脏、皮毛埋进坑里。 谢瑶将人参、三七放到火堆旁,招呼着白虎叼着个带有凹槽的薄石块,去附近的小溪舀水。 在这期间,沈瓒挽起裤腿,脱下上衣,咬着一截软木,握着手中的匕首飞快地在火上烤过,取出了肩头和小腿的子弹。 然后捡起地上的三七,削下一截塞进嘴里咬碎,覆在伤口处,解开绑腿,取中间最干净的一段,将两处伤口包上。 等谢瑶带着白虎舀水回来,沈瓒已经处理好了身上的伤,便是被血浸的衣服,也被他用匕首挖去,随地上沾血的泥土一起,埋到了另挖的一个坑里。 此刻沈瓒身上除了药香和汗味,便只有离近了才能闻到的微微一点血腥。 短暂的相处,沈瓒虽不知道原因,但已经能够确定,小老鼠对他倍有好感,无时无刻不在护着他,不让别的动物伤他一分。 所以,眼前的小老鼠是他在森林里可以信任的伙伴,至于白虎,那么个大家伙,对小老鼠倒有些惟命是从。如此看来,只要讨好了小老鼠,它亦不足为惧。 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紧绷的神经,沈瓒试探地上前接住白虎嘴里叼着的石块。 白虎撩着眼睑,瞟了他一眼,鼻头冷哼了声,松了口。 手中一沉,沈瓒忙双手接住,一边注意着两只的表情,一边将装水的石块放到火堆里。 白虎翻了个白眼,没作声。谢瑶诧异了下,她带水过来,本是给他洗漱的,放到火里那是不是说明小瓒渴了? 索性那石槽,她用溪水洗了数遍,当成锅用也是可以的。 将两只的表情收入眼底,沈瓒扬了扬眉,看来在与它们的相处中,主权,自己还是可以争取的。 翻了翻火上的兔肉,沈瓒扫了眼地上还没有处理的三只鸡,蹲到谢瑶面前,再次试探道:“带我去溪边可好,我把三只鸡的内脏扒了,再和些泥巴涂在外面,做成叫花鸡。” 谢瑶豆大的小眼一亮,叮嘱了白虎几句,带着提了三只野鸡的沈瓒到了溪边。 放下鸡,沈瓒缓了下骇然的复杂心情,先洗了手脸,漱了口,才掏了野鸡的内脏,和了泥裹在鸡身上。 摘了几片大叶子,包着三个泥球,沈瓒抱在怀里,招呼谢瑶跟上。 其实在这期间,逃跑的念头不止一次从沈瓒脑中闪过,只是每每扫过围着脚边打转的小老鼠,沈瓒都放弃了。 也不知为何,虽知道眼前的小老鼠聪明得不像话,可又觉得与之相遇,是份可遇不可求的缘份。 挖了个坑将三个泥球并排放进去,移了火在上面,翻了翻火架上的兔肉,浓郁的肉香散发出来,谢瑶和白虎馋得围着火堆直打转。 若不是怕火,白虎都想上爪抢了。 兔肉烤到六分熟时,沈瓒瞧了眼凶狠瞪他的白虎,取下兔肉放到叶子上。 不待谢瑶、沈瓒有些动作,白虎一个飞扑,将肉叼在了嘴里,随之被烫得呜呜直叫,便是如此,也不舍得将肉吐出来。 两只兔肉,被白虎全霸了去。 后来叫花鸡烤好,又被它捞去了两只。 剩下的一只,沈瓒撕了两只鸡爪和一个头给谢瑶,其余的全部被他捧在了手里。 谢瑶:“…… “怎么,不吃? 沈瓒嘴里塞满了鸡肉,瞅了眼呆怔的谢瑶,含糊道,“那给我吧。 说罢,伸手就要来拿。 谢瑶一激灵,忙伸头在鸡爪和鸡头上挨个舔了口。 沈瓒轻笑了声:“真聪明! 这一声赞,谢瑶听得怔然,她当鹦鹉时,小瓒不就时不时地夸她一句:“真聪明! 白虎将它的两只鸡吃完,舔着脸凑到谢瑶跟前:“小灵鼠,你不喜欢吃,对吧? 谢瑶两爪飞快地拢起鸡爪下的大叶子,身子一转,背对了白虎。 白虎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沈瓒手里捧着的鸡肉。 沈瓒飞快将大块的肉啃完,把鸡架放到叶子上,自己往旁边退了退。 白虎给他一个知趣的眼神,埋头吃了起来。 沈瓒唇角轻扬,忍着喉间的笑意,找了块木头,用匕首挖了把勺子,舀了烧开的水喝了些。 想了想,沈瓒拿起人参,揪了些参须丢进水里。 又烧了会儿,沈瓒移开火,舀着石槽里的参汤水喝了些,剩下的给谢瑶,谢瑶摇头拒绝了。 白虎伸头嗅了下,闻到股药味,忙吐了吐舌头,跑到一边去了。 沈瓒笑了声,将水喝完,收了石槽,平了地,铺上树叶,跟谢瑶说了声,躺在上面阖眼养了会神。 麻雀从昏睡中醒来,双翅抱着头“哇 一声哭开了。 谢瑶跟白虎相视一眼,不明白它哭什么? 白虎拨了拨地上沈瓒捡来的烂桃子,猜测道:“应该是饿了,把这个给它。 47、第6章 谢瑶听着沈瓒轻浅的呼吸,只当他睡着了,怕麻雀的哭声将他吵醒,听话地捡了白虎爪下的烂桃,走到它身前,挑好的一面咬了一口,塞进麻雀大张的嘴里。 “嗝!”有了先前被噎的阴影,麻雀赶紧止了哭声,将嘴里的果肉吐出,对着谢瑶跳脚叫道,“小花,你先前害得我还不够是不是?” 谢瑶挠了挠头,困惑道:“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麻雀一噎,更气了:“先前你哄我吃糖,卡得我差点死掉,后来我刚睁眼醒来,你又一屁股坐在我头上将我砸晕。小花,有你这么坏的吗?” “呃……我也没想到你一口就将糖吞下了。发现错误后,我不是立马把糖给你捋出来了。至于后来这事,”谢瑶心虚地对了对爪子,“确实是我不对。” “哼!总之,我不跟你玩了,你自己在这儿挖草药吧,本小姐不陪了。”麻雀抹了把伤心泪,一跺脚展翅飞起,一溜烟没了踪影。 谢瑶张了张嘴,颇是失落地往树根上一坐,抱着桃子“咔咔”啃了几口。 嗅着风中传来的花香果香,听着身旁白虎的呼噜和林间的鸟鸣虫语,沈瓒的心越来越静,慢慢进入了梦想。 丢掉手里的烂桃子,谢瑶走近白虎,跟它打了声招呼,请它帮忙看着沈瓒,别让其他动物欺负了。 白虎撩起眼睑,眨了下,算是应了。 谢瑶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转身驮起毛草筐进入了山林。沈瓒的身子要用药材调养,欠白虎的药材也要尽快挖回晒干,还有三个姐姐的礼物。 事儿多着呢,谢瑶不敢停下休息。 靠着灵敏的嗅觉,半上午,谢瑶翻坡跃溪地找到了个药材窝。 高年份的没有,五六十年的遍地都是。挑年份大的挖出,晾在太阳下。 这么忙活到中午,谢瑶摘了些花椒叶、紫苏叶,又用片大叶子拖了根山药往回走。 营地里,白虎猎了头山羊,沈瓒已经处理好架在火上,这一回的皮子他没有丢。 谢瑶回来,他正用匕首削羊皮上的油脂。 “吱……”谢瑶将毛草筐里的花椒紫苏叶,和拖在大叶子上的山药拿给他看。 沈瓒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毛草筐和筐里的叶子,挑了挑眉,现在的动物成精了吗?不但会编筐,还会寻调味料。 “吱……”谢瑶指了指山药,又点了点石槽,示意他先放下羊皮熬汤。 沈瓒轻笑着摇了摇头,感叹了句:“一切,跟做梦似的。” “等一下。”沈瓒起身翻了翻火上的羊,转而拎起削去油脂的羊皮,大步往小溪走去。 谢瑶愣了下,放下毛草筐和山药,跑着追上。 到了溪边,沈瓒把羊皮浸到溪水里泡上,摘了几片大叶子在林子里转了几圈,采了些菌子和野果。 菌子洗干净和去皮的山药一起放进石槽里熬煮,或酸或甜的果子连同花椒紫苏叶一起捣碎抹在了羊身上。也因此,这一次的烤肉更香、更嫩、更加鲜美。 五成熟时,沈瓒留了些羊排继续烤,其他的取下给了白虎。 肉熟,谢瑶分到了五根被啃食过的羊排。 谢瑶不可思议地盯着大口吃肉的沈瓒,她累了一上午,就这待遇? “不够吗?等着。”掰开一根羊排,沈瓒飞快地将上面大块的肉啃去,留了骨茬上不好啃的细碎肉沫在上面,然后丢到谢瑶面前的树叶上,“吃吧。” “你欺负鼠!”谢瑶气得跳脚,真没想到,长大的小瓒这么坏,“我要吃大块的肉,不要你啃的,谁要吃你的口水啊!”又不是当年在苗大舅家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共用一个碗吃饭。 沈瓒低眉看了眼吱吱乱叫的小老鼠,眼里噙了笑:还知道好坏呀! “先前你应该没吃过肉吧?陡然一下吃太多荤腥当心拉肚子。你看,”沈瓒笑着一指石槽,“等会儿里面的山药煮熟了,我分你一块。” “吱,谁说我没吃过肉?在山寨的厨房里我什么肉没吃过。哼!咋不说自己是个小气鬼呢。”谢瑶气得身子一扭,背对着他往地上一坐,垂头丧气地扯了根树枝,一边胡乱地划着,一边愤愤骂道:“小瓒是个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小瓒是个小气鬼,小气鬼……” 眼见小老鼠一边抽打着地面,一边气得吱吱乱叫。沈瓒“扑哧”一笑,慢条斯理地将羊排啃完,拿干草擦了擦手,执起勺子查看了下石槽里煮的山药菌子汤。 山药一碰就碎,舀起尝了囗,清香软糯,唯一的缺点少了盐。 移开火,用青草垫着石槽,将它端到一旁,沈瓒舀了小小一块山药和两朵菌子放叶子上,丢给谢瑶:“吃吧。” “这么点?”谢瑶苦了脸,看来的眼里带了幽怨。 “嫌多吗?”沈瓒轻笑,“你脚下有蚂蚁,吃不完就喂它们吧。” “才不喂呢。”谢瑶鼓了鼓脸,待山药菌子没那么烫了,低头一气吃完。然后,看着喝汤的沈瓒,谢瑶豆大的小眼滴溜溜转了转,转身跑开,爬上树摘了两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小心地一个个运下,抱着坐在沈瓒面前。 “咔嚓”啃一口,看看他,再啃一口,再看看他,眼里透着得意。 沈瓒忍着笑,拿起它放在旁边的那个,取出匕首削了皮,咬了口,对傻眼的谢瑶赞道:“真甜,谢了。” 沈瓒五岁时,谢瑶就知道他智商高,玩心眼自己斗不过他。没想到十年后再见,竟是被他完虐、吊打。 抱着还没啃完的桃子,谢瑶忧伤地往白虎身边一坐,靠着它有一口没一口啃食着。 此后几日,沈瓒便发现,视野里几乎见不到小老鼠的身影了,也不知是恼了他,还是什么?总之,除了白虎还守在他左右,一日三餐地等着他给烤肉吃,那小老鼠竟是连天地也见不着一面了。 不过,他也无瑕顾及,眼见跟部队汇合的日子就要到了,而山寨的地图他还没有拿到手。沈瓒心里焦急,不待身上的伤口愈合,便悄悄地收拾了东西,走出白虎的视线,钻进灌木丛,瞅准方向往山寨赶去。 快到饭点了,白虎心里算计着时间该去打猎了,睁眼站起,下意识地往四周巡视了一圈:咦,人类呢? 白虎张嘴吼了声,除了惊飞了几只鸟雀,依然没有看到沈瓒的身影。 糟了,不会被灰狼那伙给吃了吧? 白虎想到小灵鼠的交待,头皮一阵发麻:唉,要失信了。 它有心想趁谢瑶没回来之前,悄悄走掉,又舍不得四倍的药材。 呲了呲牙,暗骂了灰狼几句,白虎磨磨蹭蹭地在山坳里,找到晾晒药材的谢瑶,期期艾艾道:“那个……小灵鼠,你让我帮忙照看的人类,被灰狼们吃掉了。” “吃……吃了,什么意思?”谢瑶握着块三七,有点懵。 白虎无奈地摊了摊爪:“就是我一觉醒来人不见了。你想啊,咱这山林里,能从我虎口夺食的,除了灰狼那一伙,还能有谁?” 手里的三七一丢,谢瑶飞快往营地跑去。 白虎心虚地跟上,半途嫌她跑得慢,抓了她丢在背上,一阵风地窜到了营地。 谢瑶从白虎身上跳下,跑到沈瓒平常睡觉地方,只一眼,一颗高悬的心便“扑通”回落了下来。 硝制好的羊皮和用了一半的人参、三七都不见了,羊皮下的树叶干草还整整齐齐地铺着。由此可见,沈瓒应该是自己走了。 “要不,”白虎小心地觑了眼谢瑶的脸色,“我陪你去灰狼那里看看有没有留下些残尸碎骨 拿回来给你留个纪念。” 谢瑶冲白虎翻了个白眼 俯下身子轻轻地嗅了嗅干草上残留的沈瓒身上的气味 顺着这股味道 谢瑶一路追到了灌木丛。 这方向一路往下 中间要是不拐弯 那就是直通山寨了。 小瓒是被山寨里的人追杀过来的 这么回去 肯定很危险。 心里的念头转了转 谢瑶转身看向白虎:“我让你帮忙照看的人 被你照看丢了。算来 你是不是欠我一份人情?” 白虎心虚地垂了头 喃喃道:“算 算是吧。” 谢瑶胡须一扬 兴奋道:“那 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你说。” “送我先回家 然后再带我去趟山寨。” “好。” 说是要走 可也没有那么快 首先要先把晾晒好的药材收起来藏好 然后再把给三个姐姐准备的礼物 和沈瓒可能用到的药材带上。 等谢瑶收拾好一切 启程时已是半日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这一个故事 没有那么长 哈哈……感谢在2019121517:59:052019121523: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捻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48、第7章 有白虎代步,谢瑶可拿的东西就多了,不但带了药材,还给三个姐姐带了些山药和果子。 为免鼠爸见了东西再拿去走了人情,谢瑶骑着白虎没回鼠爸鼠妈的住处,直接先到了大姐的家。 “大姐!”谢瑶从白虎身上跳下,“大姐,你在吗?” 听到谢瑶的叫声,洞里颠颠地跑出只黑胖肥鼠,那肥鼠跑到近前抬头看到白虎,吓得哧溜一下又钻进了洞。 这操作,看得谢瑶愣了下,转而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没错呀,是大姐家。 谢瑶托腮想了下,方才那肥鼠好像就是自己第一天过来,带了果子来睡大姐的那家伙。 “姐夫,虎儿不伤人,你出来拿东西吧。”谢瑶示意白虎卧下,她爬上去咬开藤条,拽了包药材、几根山药和一包果子下来。 “小花,”肥鼠小心翼翼地探头觑了眼白虎,“你大姐不在家。” “方才你二姐夫过来说你二姐要生了,唤了你大姐去帮忙,你要不带着白虎去你二姐家看看?” “这么快就生了!”谢瑶一惊,飞身跳上白虎,指了地上的东西,“你把东西拖进洞,我去看看二姐。对了,二姐家在哪?” 肥鼠灵活地爬上土坡旁的一个歪脖子树,朝下指道:“顺着下面这道斜坡一路向前,看到那片兰草了吗?你二姐爱美,家就安在兰草丛里。” “谢了。”谢瑶一拍白虎,白虎鄙夷地瞥了眼胆小的肥鼠,撒腿几个飞窜便到了兰草地。 “二姐!二姐!”老鼠洞不大,有兰草遮挡很难找寻,谢瑶也不浪费时间,直接站在白虎背上大声喊了起来,“二姐,我是小花。” “叫什么叫?”兰草分开,伴随着悉窣声,大姐小黑钻了出来,“你个死丫头,一走便没了音讯,也不知道让鸟雀往家报个信,凭白地让家人为你操心,你说你都多大了,思想上能不能成熟点……” “大姐!”谢瑶打断小黑的絮叨,从白虎背上跳下,“听大姐夫说,二姐要生了。怎么样,生了吗?” “生了,生了五个小崽子。”小黑扒开头上遮挡视线的兰草叶,与白虎硕大的头颅来了个面对面。 小黑吓得呼吸一窒,忙退后几步,绕过一丛兰草拽着谢瑶背上的皮毛,将她护在了身后,“快,快跑!” “大姐别怕,”谢瑶回身抱住带着她惊慌要跑的小黑,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背,“白虎是我新交的朋友。” “朋……朋友?”小黑狐疑地看了看白虎。 白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谢瑶的说法。 谢瑶松开怔愣的小黑,爬上虎背用牙咬断藤条,比着老大家的量,又多加了几个果子和山药。 “大姐,帮我把东西运进洞。”谢瑶说着,递了个果子给小黑。 小黑抱着果子在前领路,带着捧着块三七的谢瑶在兰草间穿梭,片刻,到了洞前。 “进来吧。”小黑招呼道。 别看每个老鼠的洞口都不大,里面往往另有乾坤,错综复杂的一串串地洞都是它们的地盘。 小黑领着谢瑶将东西放到了储藏室,又叫了待在卧室看崽的二姐夫和过来看望的三姐夫妻一起,将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搬进了洞。 看了五只没毛的小老鼠,又拿了三七给老二擦了下身,拽了参须给老二吃了些,谢瑶便随老三夫妻一起,去了它们家,将给它们准备的东西卸下。 “小花,”老三叫住爬上虎背要走的谢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看看爸妈吗?” “我……”谢瑶扫了眼虎背上挂着的大包药材,她真怕回去一趟,这些药材都被鼠爸要去给了族亲。 “我还有事,下次再回来看望它们二老吧。” 上次的事,三姐妹也听说了。老三轻叹了声:“你要是对爸爸做事有什么不满,就当面跟它说清楚,别这样避而不谈心里远离,伤感情。” 谢瑶一怔,没想到一只老鼠竟将事情想得这般透彻,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拥有人类灵魂,身怀传承的灵鼠倒不如多矣。 “三姐,我记住了。待我忙完了,就回来拜见爸妈。” “嗯。”老三挥了挥爪,“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夜半时分,白虎带着谢瑶到了寨墙外。 “虎儿,你是回深山,还是在这儿等我?” 白虎没有出声,转身靠着棵树卧下,阖了眼。 谢瑶心里一热,咧嘴无声地笑了。 抠着砖缝爬墙进入寨里,谢瑶想了想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沈瓒,而是跑到墙角的狗窝,小心凑近,“大黄,大黄。” 狼狗大黄一激灵站了起来,“汪,谁?” 谢瑶捡起爪下的树枝,敲了敲它的脚,“低头,我在这儿呢。” “小灵鼠,”大黄就着远处廓下灯笼照来的光,认出了谢瑶,随之疑惑道,“你找我?” 在这寨里,彼此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可从来不曾有过半点交集。大黄想不明白,小灵鼠突然找来,所谓何事? “你也听说了吧,我这几天回了趟家。” 大黄点头,有关小灵鼠的事,前几天飞回来的小麻雀可是在寨子里嚷嚷了半天。 谢瑶丢下树枝,对了对爪子,不好意思道:“路上我新认识了个朋友,它好心送我回来,天这么晚了,还没有吃口热饭。我想,我想去厨房偷些热食,然后请你帮忙送出寨外给它。” “嗤”大黄被谢瑶逗乐了,“我说小灵鼠,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守门将。” “你平常偷食那么一点半点的,看在大家都是动物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这次,你可就逾越了。” 对于大黄的拒绝,来前谢瑶就有了心里准备,闻言也不急:“两只烤鸭。” 大黄不争气地吸溜了下口水,没有出声。 谢瑶再加:“五个肉包子。” 大黄又吸溜了下口水,骚动地甩了甩尾巴。 “再加一个肘子。” “成交!” 谢瑶一笑,跳起扑到大黄腿上,抓着它的毛发爬上它的颈部,就着远处的一点灯光,帮它将项圈上的锁扣解下。然后趴在它背上,紧抓着它身上的长毛:“走,咱们去厨娘那儿,拿厨房的钥匙。” 大黄紧跑起步,轻轻一跃跳过圈着它的栅栏,避着护卫一溜小跑到了厨娘住的屋子后面。 “等我一下,”谢瑶松开手里的毛发,站在大黄背上,躬身一跳,两只前爪扒住窗台,爬了上去。 顺着后窗上破掉的一个小洞,谢瑶朝里看去,床上隆着一个人影,隐隐的呼噜声响起。 谢瑶探身钻进小洞,片刻,咬着把钥匙出来,跳回大黄背上:“走。” 到了厨房门前,大黄扒着门直起身子,谢瑶站在它头上,一爪抱锁,一爪握着钥匙开了门。 大黄兴奋地顶开门,钻进屋子,一把将谢瑶从头上拽下丢在地上,深吸了口气,打开厨柜,叼着里面今晚剩下的肉菜大口吞食了起来。 谢瑶翻了个跟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爬上横梁,顶起一块熏肉,拼命将其从勾子上取下,“大黄,快点过来接住。”她抱不住啊! 大黄扭头瞥见,一个飞扑将掉落的熏肉叼在嘴里,大口朵颐。 谢瑶轻叹了声:看来想要它帮忙,首先得将它喂饱。 认命地又顶起一块熏肉,将其从勾子上取下……一斤多重的熏肉,大黄连吃五块,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剩下的谢瑶取下 让它连同缸里用冰水浸泡的生肉一起 装在了一个筐子里 背在身上 运到了墙下的狗洞前。 解开麻绳 将筐子推过狗洞 两只跟着爬出。 “你的朋友呢?” “在那。”谢瑶指了指远处的大树 “麻烦你帮我背过去。” “啧 你可真麻烦。”大黄抱怨着往地上一卧 “绑吧。” 谢瑶再次用麻绳将竹筐绑在大黄身上 大黄起身抓住谢瑶往背上一扔 朝她说的大树跑去。 离得越近 大黄心下越是紧绷 随着一阵风吹来 大黄身上的毛发 根根竖了起来:“小灵鼠 你认识朋友不会是老虎吧?”它闻到了天敌的气味。 谢瑶怔了下 才反应过来 虎和狼狗好像生来就不对付:“你别怕 虎儿可乖了 再说我们不是带了肉吗。放心吧 它不会吃你的。” “谁……谁怕它了。”大黄嘴上强硬 心里暗暗叫苦:事先咋就不问清楚呢? 越走 大黄心下越是发虚 脚下打颤 怕谢瑶笑它胆小 强笑着解释道:“有 有点冷。” “咳 那个小灵鼠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筐子给你放这吧 我先回去了。” 谢瑶也怕它和白虎见面打起来 从而引起了护卫们的注意 遂点点头 将竹筐从它背上解下 放它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523:08:592019121620: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d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49、第8章 送走大黄,谢瑶叫来白虎。 白虎饿得睡不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林中猎点动物裹腹呢,结果,小灵鼠来了,带着肉来了。 白虎高兴地伸舌舔了谢瑶一口,舔得谢瑶一身的毛发都湿哒哒的,被夜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噤。 所以,刚才大黄还真有可能是冷得浑身发抖呢。谢瑶胡乱地想着。 “咦!”谢瑶疑惑地看向山寨后门:那里怎么灯火明亮、人声嗡嗡啊?莫不是有什么行动? 想到还不知在哪的沈瓒,谢瑶不由往那跑去,别是他又被人发现了吧。 白虎吃完筐里的肉撒腿来追,到了谢瑶身旁,抬爪拎起谢瑶将她丢在了背上。 近了,火把下,护卫们两两挑起一个箱子,朝深山蜿蜒走去。 这是在转移财产吧? “虎儿,别跟太近。”护卫们腰里都别着枪,谢瑶怕被他们发现,白虎这么大个块头,跑不过飞射而来的子弹。 白虎心里有数,驮着谢瑶,远远地坠在众人身后。 夜色里大伙儿挑着沉甸甸的箱子,时不时地停下摸了怀里揣着的酒喝上两口,或是抽上支烟。 翻身跃溪地走了两个多小时,众人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谢瑶望着暗色的山体和密密麻麻的蒿草灌木:“虎儿,这片地界你来过吗?” “这是灰狼的地盘,山里遍布溶洞,内里环境复杂,没有谁比灰狼那家伙更熟悉了。小灵鼠,我们要跟进去吗?” “不用了。”谢瑶盘腿坐在白虎背上,托腮沉吟道,“灰狼不是想要药材吗,哪天我们拿了药材请它带我进去走一趟。” “走,”谢瑶拍了拍白虎,“我们回山寨。” 到了山寨墙外,谢瑶与白虎告别。 白虎继续在外留守,她进了寨子寻找沈瓒。 寨子很大,盲目寻找,找个几天几夜也不一定能找到沈瓒的身影。谢瑶豆大的小眼转了转,跑进厨房拿了些米粒和糕点撒在地上,招了大大小小的一群老鼠过来。 “你们今天下午,可有见到从后山过来的一个少年?” “他左肩和右小腿上的衣服,分别破了个洞。而且,”谢瑶脸上无端一热,“他长得特别特别俊。” “哈哈……特别特别俊!”年长懂得□□的老鼠哄堂大笑,“小灵鼠,思春了哦” “没没,”仿似有什么被扯开,谢瑶来不及细想,只觉脸上窘迫得厉害,“你们别乱说,他是人类。” “人类啊!”一只苍老的灰鼠捋了捋胡须,“对我们而言,不可逾越,对你们灵鼠一族,百年前,也不是不可……” “哎呀!你们胡说什么?”谢瑶羞得捂了捂脸,“叫你们过来,是打听人呢,不是闲来八卦的。” “姑姑,”一只幼鼠从鼠群里钻出,凑到谢瑶面前小声道,“我下午没见着什么好看的少年,倒是方才在大当家的书房外面,碰到了一个。” 谢瑶心尖一颤,小瓒急急回来,是要找什么东西? “谢了。”谢瑶拍了拍小老鼠,拔腿就跑,一鼓作气到了大当家的书房,腿一软,四爪朝上地摊在了书房门口的石阶上,“呼哧”直喘。 听着书房里偶尔转来的翻动声,谢瑶耸了耸小鼻头,里面应该是沈瓒无异了,空里还飘着他身上的气味。 稍歇了片刻,谢瑶爬起来顺着门下的缝隙硬挤了进去。就着窗外的月光,她很快在书柜前找到沈瓒。 “吱,你在找什么?” 寂静的夜里,谢瑶陡然一出声,沈瓒吓得头皮一麻,抬手就朝她拍了过来。 谢瑶慌忙往书柜下一钻,吱吱叫道:“是我,瑶……唉,山林里的小灵鼠。” 沈瓒怕她的叫声将外面的护卫引来,心生杀意,伸手朝她抓来。 谢瑶危机意识还在,惊得连连后退,躲开他的手,溜着墙根从书柜的另一边悄声钻出,远远地瞅着沈瓒,不敢吱声了。 沈瓒趴跪在地上摸了一圈没抓到老鼠,只当它知趣地跑了,轻吁了口气,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日逃进后山,好像便与老鼠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会儿,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深山里的那只小老鼠会一路追着他进入山寨。 撬开书柜的门,沈瓒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层层找起,兵书、报纸、文件、资料,唯独没有自己要找的地图。 谢瑶看了会,心中暗自猜测了番,悄悄地爬到横梁上,“吱,小瓒,接着。” 沈瓒顺着声音仰头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那吱吱叫的老鼠推了下来。 怕东西落地惊了人,沈瓒忙放下手中翻动的书本,飞身将其接住。 东西落到怀里,砸得沈瓒闷哼了声。 “小瓒,你没事吧?”谢瑶顺着墙壁滑下,担心地往沈瓒身边跑去。 沈瓒摸了下,是个木盒,凑到窗前,掏出枚大头针,将木盒上的小锁打开。翻了翻,上面是几封书信,书信下一边撂着放了十根小黄鱼,一边放了一把毛瑟驳壳手枪和五盒子弹。 盒子放下,取出枪,装上子弹。 把枪别在腰上,拿出木盒里剩余的子弹揣到怀里。 摸索着在桌上寻了盒火柴,沈瓒抱着木盒钻到桌下,小心地点燃火柴,照了照几封书信,是当地政府和山下村长递来的信件。 信中的内容不是通风报信,便是索要报酬。 谢瑶见沈瓒将信件装到怀里,木盒塞到书柜下,又继续寻找了起来,心下不由一愣,难道他要的不是这些? 那会是什么?谢瑶直起身子,两只前爪背到身后,踱着步子思索道:想要攻打山寨,什么最重要呢? 兵力、武器、粮草、布防……这些应该是小瓒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吧?谢瑶脚下一顿,想到了议事厅后墙上挂的,那幅标注了太多东西的地图。 “吱吱,”谢瑶跳到沈瓒腿上,扒着他的裤子一边往上爬,一边心急地叫道,“小瓒跟我走,我知道地图在哪?” “又是你!”沈瓒真是服了,这山上的老鼠也太奇怪了,深山那只机灵得能听懂人话,这只倒好,竟帮他找起了东西。 “小瓒,你认出我是深山那只,救你的小灵鼠了。”谢瑶喜道,“那快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地图。” 沈瓒抓住谢瑶,轻轻推开窗,用力一扔将它丢了出去。 “啪唧!” 谢瑶被摔在地上滚了几滚,疼得哼叽一声,哭了起来,“呜……臭小瓒,果然就不能对你有丁点期望,笨蛋!笨蛋!认不出我是瑶瑶也就罢了;这才分开多长时间啊,连我小灵鼠也认不出。笨蛋!笨蛋!” “笨死了!臭小瓒……”谢瑶抹了把辛酸泪,哭哭啼啼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往议事厅走。 有心不管却又放不下,既怕沈瓒在山寨乱闯被人抓住,又怕他一直拿不到地图耽搁了要事。 地图很大,单凭谢瑶一只小灵鼠不要说偷出来了,便是从墙上取下来的能力都没有。 谢瑶拐了个弯,爬上山寨的一棵巨树,“小麻雀,小麻雀……” 这棵树上胡乱地搭了多个鸟窝,光麻雀就住了十几只。 “唉哟,小灵鼠来了。”乌鸦探头笑道,“可是有什么事要帮忙?” 但从前几日小灵鼠付给麻雀一族的报酬,就知道这是个大方的主。乌鸦目含期待。 谢瑶豆大的小眼一亮:“乌姨,我想要议事厅后墙上的那幅画。一支三十年份的人参,再加两块三七,可够?” “够!够!”乌姨激动地推了推身旁的伴侣,“我们去拿。”有了人参,它们的寿命便可延长一年半载;而三七,但凡再受伤,也不怕伤口感染一命呜呼了。 乌姨夫点点头,展翅朝议事厅飞去,乌姨抓起谢瑶,紧随其后。 被吵醒的小麻雀不干了,气得跳脚:“我就说小灵鼠心眼贼多,坏透了。明明是来寻我们帮忙的,见到乌姨体形庞大,就立马改了主意。哼!看不起谁呢,当心乌姨飞起来,翅膀扇动间声音过大,惊了护卫给它一枪。” 麻雀一族的族长,听得亦是心火难消:“小灵鼠长本事了,越发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前几天刚欺负了小雀,今天又对它们一众长辈公然无视。 “小雀,你去大黄那边转一圈,给它报个信,也省得议事厅丢了东西,大当家的牵怒于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50、第9章 有了乌鸦夫妻帮忙,地图很快被从墙上取下,运出议事厅。 “乌姨,我们去大当家书房。”谢瑶在前领路,乌鸦夫妻合力抓着卷起的地图飞在上空。 沈瓒在书房遍寻不着地图,翻窗跳出,就着廓下的光,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零五,再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得抓紧了。 地图没在书房,会在哪呢? 议事厅,还是大当家的卧室? 犹豫间,扑棱棱飞来了一对乌鸦。 “乌姨,姨夫,”谢瑶停在台阶下,吐着舌头喘了口气,抬爪一指沈瓒,“把图给他。” 夫妻俩互视一眼,飞到沈瓒面前,双爪齐齐一松。 廓下的红灯笼照出了谢瑶小小的身形,沈瓒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地图,看着谢瑶惊呼道:“小老鼠!” “汪汪……” 狗叫声四起。 乌鸦夫妻展翅高飞,乌姨出言提醒道:“小灵鼠,快走,大黄带着狗群过来了。” 谢瑶冲对方挥挥爪:“乌姨,你们先走。药材改天我给你们送去。” “行。你小心点,别让大黄发现。”那家伙最是难缠。 谢瑶点点头,跳上台阶,拽住沈瓒的裤腿,扯了扯:“小瓒,跟我走。” 麻绳解开,沈瓒揪着地图的两角,“啪”一声抖开,看着上面的图纹标注,沈瓒呼吸一窒,飞快卷起捆好。 抄起谢瑶跳下走廓,沈瓒几步窜进了夜色。 “吱,走这边。”谢瑶挠了挠沈瓒的手,指了个方向。 她先前在山寨待的那一个月,可不是吃了睡,睡了吃,而是早在最初的几天,就将山寨的情况摸了个透彻。 有谢瑶指路,一人一鼠一路避开大黄等狼狗,到了库房。 库房里有药、熏香和成衣,这三样任取一样,都能稍稍掩饰一下沈瓒身上的气味。 沈瓒心中惊异,却也因为一方面知道寨中狼狗确实厉害,这会儿他纵是跑出山寨,也不一定躲得开狼狗的搜寻;另一方面则是小老鼠的连续出现,多次相帮,给了他一份希望。 击毙两名守卫,沈瓒弯腰从他们身上摸出钥匙,打开库房。 就着门口灯笼的光芒,谢瑶一眼扫过,便知库房里堆积的箱子少了大半,耸着鼻头轻嗅了下,好在装药材的箱子还在。 谢瑶跳下地,爬上箱子,嗅着气味,先寻了几箱衣料:“吱……” 沈瓒好奇地打开,其中一箱是成衣,他挑了挑眉,“让我换身衣服吗?” 谢瑶点点头。 “原来你真能听懂我说话。” 谢瑶肃然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小瓒不会以为自己是只鼠妖吧? 沈瓒寻了身湛蓝色的衣裤搭在箱壁上,抬手解开钮扣,脱下上衣。 背心外露出的两臂,在灯笼的光芒下,紧致而充满了力量。这一刻,谢瑶深深明白了十年时光,悠然而逝,带来的是什么? 不单单是失去,还有成长。比如国家,比如旧时的伙伴。 双手搭在皮带上,沈瓒突然似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谢瑶,“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谢瑶:“……” 嘛意思? “你要是公的,就算了。若是母的,”沈瓒抬手做了个请,“背过身去。” 似有一团火从心间腾起,烧得谢瑶毛发下的皮肤一阵滚烫。 见谢瑶呆呆不动,沈瓒挑眉:“公的?” “吱臭小瓒!”谢瑶呲牙瞪了他一眼,愤然背过了身。 “原来是母的啊!”沈瓒舔了舔牙花子,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脸上带了抹邪气,“那你会像故事里写的那般,化形成人吗?” 化形成人!谢瑶唉口气: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真正的灵鼠,就算是,没有传承记忆,没有修练功法,她拿什么成长化形。 轻轻晃了下头,摇去心中对未来的茫然,谢瑶躬身一跳,落到药材箱上:“吱……” 不会呀!沈瓒心下一松,说实话他挺怕眼前这只小老鼠,化形后追着他求嫁呢。光是这么想一想,心里就发毛。 扣上皮带,沈瓒拿起上衣穿上,一边扣着钮子,一边朝谢瑶走去:“要打开这箱子” 谢瑶粉嫩的爪子划过箱盖的木制纹理,没吱声。 沈瓒抄起她放到旁边的箱子上,取出大头钉开了锁,掀开箱盖,不由一惊:“药!” 沈瓒翻了翻,不但有用檀木盒装着的中草药,还有西药。 深深地看了谢瑶一眼,沈瓒又将旁边的几个箱子打开,无一例外,全是药。中药不多,治外伤和感冒的西药占了九层。 褪下衣服,沈瓒解开伤口上缠的布条,拿酒精清洗过伤口,撒上白药,缠上绷带。 沈瓒撩起眼睑扫了谢瑶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发现你在寻药上很有天份。” “莫不是传说中的食药鼠?” 谢瑶抿唇不答。 沈瓒笑了笑,也没继续盘问下去,扯了几根参须丢进嘴里,嚼嚼咽了下去。说来,中午光顾着在白虎眼皮下逃了,晚上又一心摸进山寨寻找地图,他可是连着两顿没吃了。 这会儿,他还真是又渴又饿。 参须吃完,沈瓒拧开一瓶葡萄糖,“咕噜咕噜”一气灌了下去。 “吱”谢瑶跳进药箱,点了点几个檀木盒,示意沈瓒打开把里面的药材拿出。 沈瓒不知她要做什么,听着大当家书房处传来的犬吠声,知道还有时间,便饶有兴趣地打开一个个檀木盒,取出里面的药材。 谢瑶双爪相合,做了个碾的动作。 沈瓒一眼即明,拿了铜锁在手,将一根根药材砸碎成粉。 谢瑶耸动着小鼻头,这个抓一些,那个抓一些,片刻,便配制了份遮味粉。谢瑶先给自己撒了一身,完了点了点剩余药粉,示意沈瓒撒学她。 “有什么用?”沈瓒狐疑道。 “汪”谢瑶学大黄叫了一声,然后双爪捂住鼻头。 “你的意思是,用了它,那些狼狗就闻不到我们身上的味道了?” 谢瑶嘴一咧笑了,遂之点点头:小瓒真聪明! 身上撒好药,沈瓒撕了块布铺在旁边的箱盖上,随之取出药箱里的青霉素、感冒药和白药,连同地图放在布上,打包背在身后。 “走了。”抄起谢瑶,沈瓒听着越近越近的狗叫声,知道那些狼狗追来了,“我们试试你配的药好不好用。” 出了仓库,谢瑶指了个方向。 一人一鼠避过巡视的护卫,很快到了寨墙下,谢瑶点向篙草掩映的狗洞。 沈瓒抽了抽嘴角,扫了眼三米多高的寨墙,从墙头跃过的艰辛他深有体会。 认命地把小老鼠揣进兜里,取下包裹,塞过狗洞,然后沈瓒跪爬着从洞下钻出。 真容易!沈瓒心下感叹,若是早知道这儿有个狗洞,几天前他就不会被人追得那般狼狈,晚上入寨更不会差点摔个狗啃泥。 “吱”谢瑶从他兜里爬出,拽着他的衣袖,指了指白虎的方向。 一人一鼠身上虽然没了气味,可白虎趴在地上睡,支起的耳朵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所以不待沈瓒走近,它就站起来低低吼了起来。 “虎儿,是我。” “白虎!”沈瓒脚步一顿,“它也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原来是有坐驾啊。” “不过,你们这一鼠一虎,相处得也真奇怪。 大听小,还是不同种族。 若是单从智商上来分析,倒也能说得过去。 有了白虎,沈瓒从心里上松了口气,这下,就算寨子里的人追上来,他也多了两分胜算。 不敢停留,把背上的包裹,连同先前它们带来的药材一起绑在虎背上,沈瓒揣着谢瑶,领着白虎就急忙往山下赶。 这一走,便走了两个小时,天已大亮。 到了山脚,谢瑶示意沈瓒将白虎身上的东西取下背上,然后对白虎挥了挥爪:“虎儿,你先回去吧。山里埋的药材都给你,是继续埋着,还是挖出来运回你住的山洞,看你自己的意思。 沈瓒一把揪住她颈后的皮子拎起,“你要跟我走? 为什么他有一种,拐了哪家小姐私奔的感觉呢。 谢瑶连连点头,她要跟着小瓒,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知爸爸和爷爷的消息。 沈瓒抹了把脸,能怎么办,人家刚帮了自己,总不能现在就卸磨杀驴吧。 “跟着我可以,咱们先约法三章。 沈瓒一边绕过村子拐进小道往镇子走,一边跟谢瑶定下规矩,“第一,下了山,你不能出现在我以外的其他人面前。 这个不能答应,万一见了爸爸或爷爷呢,难道还要她避而不见? 谢瑶摇摇头,举起只前爪子,前爪有四只脚趾,谢瑶用另一只爪子捂住两只脚趾。 “你的意思是,除我以外,你还想再认识两人? 谢瑶豆大的小眼一弯,点头。 沈瓒曲指敲了她一记,“胆子真大,当心将自己作死。 可不是谁都似自己这般,受左爷爷影响,能够轻松接受异端。 谢瑶吐了吐舌头。 沈瓒瞪了她一眼,继续道:“第二,不可乱跑。 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第三,要走,提前打招呼。 别悄悄走了,他不知道,还盲目寻长。 对于后两样,谢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到了镇上,谢瑶扒着兜布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时不时地耸耸小鼻头,她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这个小故事,明天就要完结了。小天使们晚安,好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51、第10章 从谢瑶扒着口袋探出头来,沈瓒眼角余光就一直注意着她:“饿了?” 嗅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谢瑶很没出息地吸溜了下口水,巴巴地望着斜对面的餐馆。 沈瓒轻笑着打趣了谢瑶一句,抬腿走了进去,要了碗酸辣粉。 54年6月,还没有公私合营,很多政令还没有下达至这偏远的小镇,山民们还保留着他们剽悍的作风。 沈瓒带着谢瑶坐在饭店一角,一边等服务员端上米粉,一边静听周边的人侃大山。 此地人说话的语音,跟川城很是相似。故而沈瓒几日前初来乍道,稍一打听寨子的人事,和镇子周边村子的情况,换身行头,就扮成寨子厨房管事娘家的一个远房投亲小哥,挑担进入了山寨。 “唉,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跟山寨送信的狗子,昨夜从县里回来,说县里来了支部队。你们说,会不会是上面派下来……”对方指了指山寨的方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同桌几人心领神会。 沈瓒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我大姨家的二表妹夫去常州回来说,那边的寨子都被剿灭了。听说,光搜罗出的银元小黄鱼就堆满了整个院子。” “这么多!”有人惊道,“那得劫多少富商大户?” 另几人望着山寨的方向,讳莫如深。 他们这山上的寨子,其财富怕是比常州那边只多不少。 酸辣粉上来,沈瓒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谢瑶吞了吞口水,爬出兜,往桌上跳去。这会儿也不计较什么口水不口水了,不进饭店还好,一进来,浓郁的香味窜进鼻孔,扒肝挠肺地就想吃一口酸辣味的米粉。 沈瓒执筷的手不动,左手飞速抓住她,往兜里一塞。 谢瑶挣扎着。 沈瓒握着她不放,唇边带笑,夹起米粉里的肉块送进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真正宗的米粉了。” “吱,我要吃,我要吃,臭小瓒,小气鬼,大坏蛋,想要饿死我吗?” “咦,我怎么听到老鼠的叫声了。” “……好像是。” 沈瓒右手放下筷子,轻敲了下挣扎大骂愤怒不已的谢瑶,“嘘!再叫,被人搜出来,可要被打死的哦。” 谢瑶吓得浑身一抖,委屈地瘪了瘪嘴,气哼哼扭过头,不愿再看他一眼。讨厌死了,没想到长大的小瓒一点也不讨喜。 沈爸工资不低,也没缺了他吃喝花用,真不明白,不过是十年不见,他怎么就养成了这么小气的性子。 沈瓒唇角轻扬,顺了顺她的毛,几口将碗里的米线吃完,起身让老板娘打包了个肉丸子,付钱,走出了饭店。 经过市场,沈瓒一毛钱买了个竹筐,将背上的包裹连同口袋里的谢瑶一起放进竹筐,沈瓒将油纸包着的肉丸递给她:“吃吧。” 就像谢瑶所说,家里不穷,再加上沈爸在吃食上讲究营养搭配,养得沈瓒小小年纪便有了一米七五的身高,比街上最高的山民,还要高上一头。如此以来,筐里的动静,没人能看清。 谢瑶:“……” 说好的小气鬼呢。不会是,错怪他了吧? 心绪复杂,却挡不住谢瑶的口腹之欲,抱着肉丸,扒开油纸,深吸一口,狼吞虎咽地啃食了起来。 新鲜的猪肉加了蛋清淀粉,搅打上劲,团成婴儿拳头大小的丸子,下到熬煮了一夜的大骨汤里。 吸饱了骨汤的肉丸,鲜香浓郁,劲道弹牙,好吃到爆。 谢瑶吃得头也不抬,直吃得再也吃不下,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松开剩下一半的肉丸,往后一躺,摊开四肢,蹭着身下的布料,享受地哼叽了两声。 “呵呵……” 谢瑶顺声撩睑看去,正对上沈瓒轻笑的俊脸。 这会儿,谢瑶才发现身下的竹筐,被沈瓒放在腿上轻揽着。 身下轻微地晃动着,嘈杂的人声牛声响在耳边。 “吱,这是哪?” 沈瓒听不懂谢瑶在说什么,却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我们搭了庄大伯的牛车,去县里。”他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谢瑶翻身爬起,扒着竹筐的缝隙,从筐里探出了头。 怕别人发现她的存在,沈瓒抱着筐转了个方向,面朝车外。 郁郁葱葱的山林小道,谢瑶看了会儿,没甚新意,再加上一夜没睡,吃饱后,无边的困意袭来。晃了下头,谢瑶跳进筐里,往包裹里钻了钻,阖眼睡了。 迷糊地醒来,身子似被什么兜着,眼前一片暗色。 耸了耸小鼻头,除了爪上的肉丸味,充刺在鼻端的便是沈瓒身上淡淡的汗味。那她睡的这地方应该是沈瓒的外衣兜了,心下一安,谢瑶也没急着爬出来。 翻了个身,谢瑶懒懒地伸了伸四肢,掩嘴打了个哈欠。突听沈瓒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团长,你们昨天进入县城 不曾隐藏形踪 这会儿想必山寨那边已经得了消息。” “现下我们既然拿到了地图 依我看 赶紧部署 今晚行动。” “放屁!”沈瓒话音一落 一道粗狂的叫骂炸起 “你是团长 我是团长啊?老子十三岁当兵 至今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下百场 还要你个毛头小子教我该如何行动。” 谢瑶一愣 多久没听到小瓒被人骂了 十年前是苗舅妈 今天好像是他的上级 谢瑶颇是幸灾乐祸地想:不知这会儿 小瓒是什么脸色? 想看哦。扯着布料 谢瑶一阵爬动 刚扒着袋口 探出头来 一只大手袭来 将谢瑶按了回去。 谢瑶挣了挣 没挣脱 不敢在闹 怕引起团长注意 被一巴掌拍死。 “那团长准备哪天攻打山寨?”沈瓒捏了捏手下的绒绒毛发 心平气和道。 “这么机秘的要事 是你一个先头兵能问的吗。去去 下去。” “团长!”沈瓒提醒道 “知道我们到来 山寨势必要重新布防 到时 我取回的地图 便只能作废。” “滚!” 谢瑶吓得一激灵 沈瓒握着她 感受到她的颤抖 大拇指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 张了张嘴 不甘地退下。 政委不解道:“老蒋 我看小沈说得不无道理 你……”何至于反映这么大? 蒋团长脸色凝重:“先前咱们派了几波人 哪一个不比他有本事 可你见有谁不过潜去一周 就将地图拿了回来?” “你是说?”宋政委脑袋一转 想到沈瓒之父 沈壁留学日本的经历 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蒋团长摆摆手 放下地图:“别妄下结论。” 招手叫来警卫员 蒋团长吩咐道:“叫左志军过来。” “是!” 片刻 一名二十四五岁的黑脸青年站在门外 立正敬礼:“团长 政委。” “嗯。进来 ”蒋团长移开桌上的茶杯、烟灰缸 摊开地图 “看看 描一份。” 抬腕看了下表 蒋团长又道:“一个小时候后 带着你们连进山探路 给你们八个小时的时间 探明地图真假。” 左志军看着桌上的地图 眸光一闪 想到刚才看到身影:“沈瓒带回的地图?” “嗯。”团长颌首。 左志军心下一凛 左叔的处境已经到了让团长防备起小瓒的地步了吗? 接过宋政委递来的纸笔 左志军飞速描画起来。 半小时后 地图描完 左志军一边收拢好描好地图 一边觑了眼蒋团长和宋政委的脸色。 蒋团长余光扫到 喝骂道:“有话就说 有屁就放 玩什么欲言又止。” “那个 ”左志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想 既然地图是沈瓒带回来的 那他一定对山寨的一切很熟了。团长 等会儿行动 我想带上他。” 立功多了 甭管沈叔处境如何 战友们对小瓒的态度总不会太差 就是上面待他 也要多份考虑 毕竟人才不可多得。 蒋团长和宋政委互视一眼 想了下:“可以 心里多点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52、第11章 从办公室出来,谢瑶以为经此打击,沈瓒多少会有些失落,转而精神不振,意志消沉。 没想到人家脸上半点异色不见,找到自己的连队,要了床铺盖,稍加洗漱,脱鞋上床,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这心智!谢瑶不得不佩服。 悄悄从被下钻出,谢瑶跳下床,爬上门槛,打量着居住的这所小院。 目光扫过院内的基础设施和墙上的标语,谢瑶猜测这里应该是解放前武装队居住的地方。 在院里溜达了会儿,谢瑶好奇地爬上墙,看向远处的训练场,慢慢地陷入了沉思:当年自己死得突然,也不知朱爷爷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寻了药带给爸爸。 历史若是已经改变,爸爸此刻是不是也在某个部队?若是……没变,那现在他应该在聊城,娶了妈妈,有了自己。 前世自己出生于50年,一切不变,那今年应该是四岁。 四岁!谢瑶趴在墙上,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四岁时发生的事。 拍了拍头,谢瑶纳闷道:“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唉,算了。记不住就记不住吧,左右也没听爸妈说过,儿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左志军大步走来,问门口站岗的士兵:“沈瓒在吗?” 谢瑶闻声朝下看去,目光落在左志军的脸上,不由一愣,好眼熟啊,待想再看,对方已经快步进了院,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是谁呢?带着疑惑,上山的一路,谢瑶总想悄悄地从沈瓒口袋里爬出,朝左志军再看一眼。 又一次被沈瓒抬手摁下,谢瑶气得抬爪挠了他一把:太过份了,跟着他不过大半天的功夫,自己就没了自由。 沈瓒虚握着她毛绒绒的小身子,拇指抬起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落后几步,与战友拉开距离,低声警告道:“别搞怪,当心被他人看到,烤吃了你。”对于少见荤腥的战士,见到地鼠哪有不吃的道理。 “吱,看到怎么了,难道还能追得上我?”谢瑶两只前爪挣开他的手掌,双爪抱胸,抬头傲娇道,“别忘了山林可是我的地盘。哼,跳下地,我往林中一钻,呵呵,想抓我,门都没有。” 对上谢瑶矜持的小眼神,沈瓒连蒙带猜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呵!自大的小东西,你能跑过常年训练的正规军?白日做梦。” 谢瑶被他刺得老脸一红,张牙舞爪道:“要你管!哼,放开,我要下去,不跟你走了。”“嫌我管你太多,要回山林?” 谢瑶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 沈瓒一晒,将她从兜里掏出,放在地:“去吧。” 谢瑶:“……” 什……什么情况,她闹的最初目的,不是在争取自由吗?咋就分道扬镳了呢? “沈瓒!”左志军准备问问沈瓒一些山寨的情况,一回头,好嘛坠在大后面了。真不让人省心,不知道自己现下正是上面怀疑、考察的对象吗?还敢脱离部队,“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哦,来了。”沈瓒蹲下似模似样地系了下鞋带,然后,站起绕过地上的谢瑶跑步上前,跟左志军谈起了山寨的防御。 “真……真走了。”谢瑶有些傻眼,继而揪了朵野花在手,发脾气地抽了抽地面,“啊沈瓒,坏蛋!” “哼!”冷静下来,谢瑶瞥了瞥嘴,“当谁稀罕你不成,臭小子。咱们走着瞧,看谁需要谁。” 不愿坠在沈瓒后面去山寨,显得自己跟离不开他似的。谢瑶丢下花儿,挑了最高的一棵树爬上去,望了下山寨的方向。 “嗯,顺着这个方向直走,要比沈瓒他们现下走的这一条路近一半。不过,”谢瑶挠了挠头,“这个方向走下去,在距离山寨一公里的地方,好像铺满了地雷。” 谢瑶低头看了眼自己扁下的肚子,估了下自己此刻的重量,小心地过,应该无事。 带着侥幸的心里,谢瑶一路狂奔到了雷区,轻嗅着土里的铁屑味,小心地避过地雷到了山寨。 站在寨墙上,谢瑶回头望,叉着腰仰天大笑了几声。如此还不能释放她心中的得意,踮起脚尖,扭动着身子,谢瑶一边欢悦地跳着舞,一边轻哼:“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这天下,谁有我厉害,连雷区都过得,臭小瓒啊臭小瓒,有你求我的时候;我得意地笑……” 毕竟缺了观众,闹了一会儿,谢瑶也累了,四肢一摊,躺在墙头,小憩了片刻。 从墙头下来,谢瑶找来群鼠,寻问了下沈瓒等人的情况,知道他们有的在寨外探查,有的已在沈瓒的带领下潜入了寨中,心情颇有些失落。 “唉,”打发了群鼠,谢瑶双爪背在身后,踢了踢脚下的土疙瘩,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轻叹,“看来没有我,人家的任务完成度也不低。” 因为昨天偷地图的事,说实话,谢瑶心里多少有点膨胀,觉得自己纵然是只小老鼠,也能压他沈瓒一头,不比他人差。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人需要自己吧?便是找到爷爷、爸妈又如何,跟他们说自己是瑶瑶,谁信? 说来,谢瑶不是没想过将身份告诉沈瓒,只是她不敢,她怕看到沈瓒害怕或是厌恶的目光。不想破坏当鹦鹉时,属于两人的美好童年。 胡吃海喝了一顿,抑郁的心情散去,谢瑶又恢复成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灵鼠,捡了二十多根巴掌长的叶茎,跟几只老鼠在厨房后面的大树下玩起了挑棍。 “汪,小灵鼠!”听说小灵鼠回来了,大黄连寨子里跑进来的沈瓒等人都没管,就来算帐了,“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你窜着乌鸦偷的地图?” 大黄气冲冲而来,吓得跟谢瑶玩的一众老鼠,一哄而散。 谢瑶无奈地笼起地上散落的小棍,随口道:“是啊。” “好你个小灵鼠,吃山寨的喝山寨的,还伙同两只乌鸦来偷大当家的地图,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吗?” 谢瑶懒懒地往棍堆上一坐,胡诌道:“我吃的喝的每一样东西,也是大当家带着护卫抢夺他人的呀,同是不劳而获,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深得大当家真传,可奉为亲传弟子。” “是,是这样吗?”大黄有点懵。 “对呀!”谢瑶耸耸肩,继续胡言乱语道,“不信,你去大当家房里翻翻书本。看看亲传弟子是不是享有一切特殊待遇?一张地图算什么,便是搬空库房,也是理所应当。” “那……那昨夜大当家打了我一顿怎么算?” 谢瑶一惊,从棍堆上站起,踮爪看向它的背部。 大黄趴下:“看看,都出血了,疼得我都不敢睡,怕睡着翻身压着伤口,或是沾了地上的泥灰,发了炎。” 帮沈瓒偷地图前,谢瑶想过可能会连累大黄被骂,乌鸦被赶,真没想到大当家对大黄处罚这么重。毕竟,非常时期,大当家还要用大黄它们。 “我,我给你拿药。”谢瑶跳下棍堆,撒腿往库房跑。 “别去。”大黄拦住她,“库房不但加强了防卫、箱子上加了双重锁,门窗还都修一整了,你根本就进不去。” “那怎么办?”这么热的天,不赶紧处理的话,过两天一溃脓,苍蝇往上一爬,蛆虫都要长出来了。 谢瑶急得团团转,然后似想到什么,一拍脑门,“你等我一下。” 沈瓒方才来时,把竹筐放在了县里,身上揣了几包白药和绷带。 从群鼠那里问明了沈瓒的位置,谢瑶一溜小跑找到了地方,“吱,小瓒,这里。”沈瓒带着左志军钻狗洞进来,干掉了两名巡防的护卫,换上对方的衣服,对应着地图上一处陷阱正在察看,闻听老鼠的叫声,扭头看去。 脚下的青草分开,露出了谢瑶头上的一缕白毛。 小老鼠!沈瓒扬了扬眉,它竟然找来了。 轻嗅了下,谢瑶爬到他腿上,抠了抠绑腿里藏的白药。 沈瓒扫了眼在查看陷阱的左志军,蹲下身,无声寻问道:“你要白药?” 谢瑶点点头。 沈瓒捉起谢瑶,翻着她的身子查看了下,见她身上无半点伤痕,“谁受伤了?” “汪”谢瑶学了声狗叫,又伸出两爪勾了勾。 “狗,你的朋友?” 谢瑶连连点头,小瓒长大后的性格虽然不讨喜,不过人是真聪明。这么看来,今后娶媳妇应该不难。 “我记得,”沈瓒似笑非笑道,“昨夜那些狼狗还在对我们紧追不放,要不是有你调的药,将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怎么今天,你就跟人家成了朋友?” 谢瑶拍了开他的手,跳下地,在泥土上画了个小狗的模样,然后扯了根草茎,学着大当家的样子,呲牙瞪眼地对着地上的小狗抽了几下。随之,丢开草茎对沈瓒无奈地摊摊爪。 “扑哧!” 沈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左志军莫名道。 沈瓒摆了摆手。 谢瑶望着左志军的脸,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眼熟了:“狗蛋哥!” 十年前在棚户区,帮助过她和沈瓒的孤儿,竟长成了如斯模样,身形高大威岸,一身正气。全然没有了市井的油滑与自卑。 确定沈瓒无事,左志军拿着地图又继续察看了起来。 沈瓒解开绑腿,取了包白药塞给谢瑶:“给。” 谢瑶怔愣地接过药包,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眼左志军,她记得十年前最后一次相见是在码头。当时他领了一群孩子,炮火连天里,也不知那些孩子如今可都安好? …… 大黄趴在地上,任谢瑶帮它上药,一时间感触颇深:“小灵鼠,谢谢你。” 吸了吸鼻子,大黄喃喃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这么矫情的话,听得谢瑶“扑哧”一乐:“大当家对你不好吗?” “……好。只是,”大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份主宠关系。 “只是,他对你的好,是一种驯服和利用 对吗?”谢瑶直接撕开了大黄眼前的面纱。 大黄有心反驳 却一时语塞。 “大黄 晚上带着你的族群进山吧。” 大黄霍然一惊:“为什么?” 谢瑶收起剩余的药 从它背上跳下来:“人类相信因果循环 我们动物相信物竟天择。其实道理都一样的。” “按人类的说法 大家当欠了因果 是时候偿还了。” “不 我不能走。”大黄固执道。 “大黄 难道因为你的忠诚、你的信仰 便要拉着整个族群给他陪葬吗?他若是对你好 把你当朋友对待 我也就不说了。可他有吗?就拿你身上的伤来说 他不知道他几鞭子下去 没有药医治的你 极有可能会因为并发症而死吗?” “他知道 但他不在意。说白了 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只畜生。死了又如何 大不了他再掏枚大洋 买上几头取而代之呗。” “别说了!”谢瑶的话 显而易见到触到了大黄心头的伤口 “让我想想。” 谢瑶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 否则适得其反 左右现在还是中午 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她等得。 夜幕降临 谢瑶等到厨娘离去 庭院里的灯光熄灭 一溜小跑到了大黄所住的栏栅处:“大黄 你想清楚了吗?” “今夜 你说的那些人真的会来吗?” 谢瑶历经两世 也没有变得多聪明 只是这世 她是鼠族唯一的灵鼠 有着本能的直觉和对沈瓒的了解 “嗯 他们会来。若是猜测不错 午夜时分 枪声便会响起。彼时 守在墙下的你们 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 “大黄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真要用你们一族的血 来洗刷这寨中地下的满地冤魂?” “我……”大黄颓然地往地上一蹲 “我不想背主。” 狗是什么?人类最忠诚的伙伴。背离主人 它……真的做不到。 “小灵鼠 他们来了 我不反抗 就让他们杀了我吧。”大黄哀戚道。 谢瑶轻叹一声 指向远处的栏栅 “那它们呢?” “它们……”大黄咬了咬牙 “你去问问吧 若是有谁现在想走 我绝对不拦。” “行吧。”寨子占地近百亩 顺着寨墙一圈下来 谢瑶差点没有累死。好在成果是斐然的 九成狼狗在谢瑶的劝说下 挣开锁链 钻过狗洞逃进了山林。 忙完这一切 谢瑶再次爬上寨中那棵巨大的古树 寻到乌鸦夫妻 请它们帮忙联络山林中的鸟儿 于午夜前一刻 几只合抓一块巨石 丢进雷区 将其引爆。 也因此 既给寨中增加了压力、制造了混乱 也让打上山来的战士们少了些许伤亡。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 明天会有一篇番外。 53、第12章 战斗结束,打扫战场,从卧室、书房、库房、厨房搜罗来的箱笼、布料、武器、物资堆了一院。 “怎么了?”蒋团长背手走来,见负责清点物资的左志军面有异色,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从北到南,山寨他们也剿了几个,根据山寨的大小,创立的年代,再结合一下当地的生活情况,一个寨子经年存积下来的银钱有多少?别说左志军,便是跟随的大头兵,心里估算一下都能报个数来。 “银钱不对。”左志军递上手里的帐册,“你看。” 蒋团长大致扫了一眼,转手丢给了宋政委,就地捡了根挑箱的扁担拎在手里,大步朝被士兵押跪在地的二当家、五当家走去。 “老蒋!”宋政委叫不住蒋团长,忙跟左志军使了个眼色。 蒋团长一身蛮力,左志军一个人没把握拦得住他,随手扯了个战士,抢先一步架起二当家、五当家,一边疾步朝空荡的厢房走去,一边回头对面有怒色的蒋团长报告道:“团长,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撬开他的嘴,把藏起的银钱找到。” “兔崽子!”蒋团长骂了声,丢了手中的扁担。 谢瑶一夜没睡,战斗结束就带着乌鸦夫妻,及一众鸟雀去了后山,寻了几片药材,付了报酬。 蒋团长闹起时,她刚一身疲惫地从后山回来。 来不及休息,谢瑶悄悄地从一只只脚间爬过,跳上沈瓒的鞋面,爬过他的绑腿,拽着裤子继续往上。 几日的相处,沈瓒不用看,凭着一路往上爬的触感就知是她。 无声地叹了口气,微一弯腰将她捞在手里。沈瓒借着尿遁,带着她退出人群,一边往茅房走,一边点了点谢瑶头上的那缕白毛:“我记得昨天中午,咱俩闹了个不愉快,已经分道扬镳了。” “小气鬼!”谢瑶来回奔走,腿都要断了,便是斗嘴,也没了气势。 翻了个白眼,谢瑶伸爪挠了挠他的手心,指向后山。 饶是沈瓒聪明,一时也没明白她现下表达的是嘛意思,“你想去后山?” 谢瑶指指身后院里的箱笼,又指指后山。 沈瓒瞳孔一扩,“你的意思是,山上缺失的那一部分财物在后山?” 谢瑶点点头。 “你知道地方?” 谢瑶又点点头。 “啧,”沈瓒轻嗤了声,揪了揪她头上的白毛,“现在有人告诉我,你是一只成精的老鼠,我都信。”抹着下巴上浅浅一点的胡茬,沈瓒饶有兴致道:“你说,是不是前世我救了你,今生你来报恩来了?” 前世吗。若是指十年前当鹦鹉的那一世,自己确实是被他从川城外的臭水沟里救回了家,谢瑶点点头。 “还……真是呀!”15岁,心性怪成熟,少年身上也带了点孩子气,“那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将军?太子?皇帝?” 呵呵,这家伙还真会白日做梦。谢瑶翻了个白眼,恶趣味地一指被拴在墙根树下的大黄。 沈瓒狐疑地看了一眼大黄又指了下自己,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我前世是条狗?” 狗,狗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大黄血统不低,说不定有一天你变成动物,还不如一只狗呢。 谢瑶哼叽了声,跳下他的手心,扒着他的口袋钻进兜里阖了眼,她困得不行了,先睡会儿。左右他们集结人手进山,还得一会儿。 不知沈瓒跟蒋团长咋说的,片刻由左志军带队,沈瓒领路,一行人出了山寨,往后山奔去。 走出半里,沈瓒找左志军要了颗硬糖,那家伙也不知是小时候饿怕了,还是特别喜欢吃糖,自从被左爷爷收养后,身上的衣兜里就没有缺过糖。 糖纸剥开,沈瓒将其咬碎,捏了豆大一粒伸进兜里。 睡着的谢瑶小鼻头耸耸,闭着眼寻着香甜的气味伸舌舔了一口。 濡湿温热的小舌扫过捏糖的指腹,激得沈瓒浑身一颤,缩了回去。 嘴边没了香甜地食物,谢瑶不甘地从梦中醒来,追踪着爬出口袋探出了头。 咦,已经出了山寨吗? 谢瑶转动着小脑袋,打量着四周,然后指了个方向。 沈瓒心领神会,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借着身高的优势,将手中的糖粒递给了谢瑶。 谢瑶张嘴,连同他的指尖一起叼住,舌尖一卷,糖粒含在了嘴里。 沈瓒从没与‘人’这么亲近过,脸上一热,掏出另一个兜里的帕子,一边擦拭着指尖的口水,一边毒舌道:“脏死了。” 谢瑶:“……” 糖就绿豆那么一点,他两指一捏,看都看不清,自己要不伸舌舔食咋吃进嘴里。再说,她每天很爱干净的好不好,一天三顿地漱口,两遍地洗脸,睡前还会擦擦爪子。 全世界有谁见过,像她这么爱干净的小老鼠吗? 谢瑶气得反唇相讥:“你咋不说,你小气呢。”愤然怼完,心里被他嫌弃的委屈也没有下去一点,气不过,谢瑶大脑一热,张嘴对着他拿帕子的手,“呸”就是一口口水。 沈瓒的脸立即一黑,那嫌弃的模样,要不是谢瑶这会还有用,他怕会手一扬,将谢瑶甩飞出去。 谢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爬进他的口袋,扒着袋口老实地指路,再不敢吭叽一声。 沈瓒扯了扯唇,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溶洞虽然环境特殊,可因为来的都是佩枪的战士,谢瑶也不敢冒然找熟悉环境的灰狼来带路。 不过好在左志军就是侦察兵出身,寻着地上的痕迹,也就多浪费了些时间,就找到了箱笼。 “小瓒,”左志军和沈瓒合挑着一个箱子,一边小心地往溶洞外走,一边说道,“此次结束会有半个月的假期,你回川城吗?” 川城!谢瑶兴奋地窜出口袋,扒着沈瓒胸前的扭扣,目光期待地望着他,近乎企求地在心中呐喊道:回回……快说,你要回川城。 沈瓒一边避过脚下的石块,一边扫了眼突然激动窜出的小老鼠,目带沉思:“……你呢?” “我啊,我想去聊城住几天。” 聊城!谢瑶飞速爬向沈瓒肩头。 沈瓒抬手按住她飞窜的身子,“左爷爷不是不让你们去吗?” 爷爷!谢瑶一愣,抬头看向沈瓒,嘛意思,爷爷在聊城? “我住招待所,不与他直接见面,远远地看上几眼就回部队。” “呵呵……”沈瓒低低一笑,“你倒是聪明。” 左志军扯了扯唇:“谢叔家的那丫头才聪明可爱呢。爷爷本来带着顾叔、宋管家只是去聊城走一走,散散心,结果就因为看她生得可爱,见之心喜,便长住不回了。” 沈瓒抿了抿唇,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当年瑶瑶和左爷爷相处的画面一帧帖从脑海闪过。时光流逝一晃十年过去了,瑶瑶的尸体埋在地下,早已沤烂成了坟上花卉的养份,左爷爷心里也有了可以取带的人。 便是得了瑶瑶恩惠被左爷爷收养的左志军,如今也早已不再提起它的名字。再过几年,风吹雨打待那小小的坟头车了,左家是不是再无人记得它的模样。 情绪低落,小老鼠的异样,沈瓒也无心查看了。 到了山寨放下箱子,走出堆满物资的院子,沈瓒从兜里掏出谢瑶放在地上:“此次的事,谢谢你。玩去吧。” 谢瑶急着得知爷爷的消息,对沈瓒挥了下手,跑回院子,去找清点物资的左志军。“吱…… 谢瑶跳上左志军的鞋面,扯着他的裤腿刚爬到膝盖,就被左志军眼尖手快地一掌拍爆了头。 “咦,连长,可以啊,徒手抓鼠。 左志军一扬手,将鼠尸丢给了对方:“赏你了。 “哈哈, 士兵乐道,“等我升火烤了,分你一半。 “不用。 左志军急走几步,将手上的血蹭在树上,一边执笔记下箱子里的财物,一边叮嘱道,“老鼠身上病菌多,你烤熟了再吃。 “好哩。 士兵乐颠颠地拎着鼠尾巴去了厨房,开膛破肚扒皮,用树枝串起,在灶前点了把火,串好的老鼠架在了火上,刷油,撒盐。 沈瓒心里堵了一口气,寻了间房躺下,翻来翻去睡不着,起来不知不觉顺着香味走到了厨房。 门口一暗,士兵抬头:“哎哟,沈瓒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见着有份。 士兵撕了条腿递给沈瓒:“尝尝味道,看哥这鼠肉烤得如何? “老鼠! 沈瓒眉头拧起,“老鼠身上病菌多,为防万一,你还是丢了吧。 当年田中一久向川城传播黑死病用的就是老鼠。 “嘿,不吃就不吃,哪来这么多废话,左连长说了烤熟可以吃…… 沈瓒心下一突:“左志军,这老鼠? “哦,说来这老鼠的胆子也是贼大,哪儿不跑竟往左连长身上扑。这不是找死吗…… 沈瓒没再听他说什么,双眼如电地扫过垃圾桶,从中扒出鼠皮,待看清那头上的一缕白毛,不知为何,心一下猛然一痛,眼里的热意袭来,恨不得灭了那杀鼠人:“左志军!混蛋老子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写到这,觉得番外也不用写了。 54、第1章 谢瑶是被痛醒的,浑身上下哪哪都痛,特别是背部,火辣辣地似被什么咬着。 “唔……怎么这么痛?”嘴一张,有水涌进了喉咙,舌头触及带着淡淡的咸腥味。谢瑶一惊,张嘴吐出,动了下四肢,有一种身处游泳池的感觉,自己在水里? 怎么会在水里呢?她记得自己去找左志军寻问爷爷的情况,好像刚爬上他的腿,就有一只大掌拍了过来。 然后……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山寨的房子都是用木材建的,为了防火,每一座院子都有几个盛水的水缸。难道自己被左志军丢进水缸里了? 挥舞着四肢,奋力一蹬,随之身上陡然一暖,眼睑外一片光亮,谢瑶双眼一睁,止不住惊呼道:“哇!” 这哪是小小的水缸啊! 谢瑶转头四顾,只见睛空万里,太阳当空,波光粼粼一片汪洋大海,而自己正在海中央。 什么情况?她不记得山寨附近有什么大海啊。 “嗤身上好疼,左志军那个家伙下手真狠。”谢瑶选了个方向扑腾着往岸边游。 忍痛游了两下,谢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身子又沉又重,完全没有小灵鼠的轻灵敏捷。 下意识地举起爪子凑到眼前,只一眼,谢瑶就被带有斑纹的蒲扇大掌给吓到了,赫!光一个前肢就是她鼠身的数倍。 又又穿了?可这,这是什么玩意呀?谢瑶低头看向水面:“乌……乌龟!好,好丑啊!”头上连根毛都没有。 第一世,她没被火烧到时,一身羽毛绚丽多彩,吸引得小葵花痴迷不已。第二世,虽是老鼠吧,可她好呆是吃灵鼠,一身灰色毛发油光水滑,配上头顶一缕白,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现在……谢瑶颇是欲哭无泪,真丑!露出的两只前肢,看其花纹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水中巨蟒呢。 唉!真是一世不如一世。有了这个认知,谢瑶更加不敢轻易放弃生命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没有下一世,或是下一世越发不如呢。 不知是不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还是海里让她不安,总之,谢瑶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奋力朝海岸游去。 然而不过千米,谢瑶就头晕脑涨,恶心想吐,还心慌气短,浑身泛力。 是饿的吗?谢瑶想着,停下歇了会儿,潜入海里寻吃的。 与之同时,万里高空,一架侦察机拖着长长的浓烟,跌跌撞撞正朝这边飞来。“沈瓒,”无线电里再次传来了军长李东海的声音,“我命令你,立马弃机跳下。” 除了飞机的嗡鸣,无线电里半晌没有沈瓒的回声。 一旁的工程师指着腕上的表,冲李东海直打手势,示意他快点将人劝下,留给沈瓒的时间不多了。 是,飞机主贵,造价极高,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对他们来说,不是能用金钱来估量的。 “兔崽子!”李东海咬牙喝骂了声,正待发飙,耳边传来了沈瓒沉着冷静的声音:“再等一下。” 试机,哪怕不成功,沈瓒也想拿到最后的数据。 李东海抿了抿唇,绷着脸没再吭声,大家跟着陷入了沉默。 “滋滋……”浓烟下火花窜起,见势不妙,沈瓒只来得及抓着伞包跳出机舱。 “轰隆”一声巨响从无线电里传来,振得李东海等人瞳孔猛然一缩,脸色白了几分。 “通知下去,全力搜救沈瓒!” “是!” 生鱼生虾什么的谢瑶下不去嘴,潜入海里只寻了些海草、藻类忍着腥涩味啃食了几口。 一边漱口,谢瑶一边划动四肢往上游。 常年训练,沈瓒的身体素质、应变能力均是一流。耳边的嗡鸣散去,他迅速回过神来,背上降落伞、打开伞包,控制着往海边的岸上落去。 然而他算好了开始,却没料中结局。 头上飞机的残骸簌簌而落,一个躲避不及,他被一块钢板拍在背上直坠而下。 谢瑶从海里潜上来,辨了下方向,刚向前游了两下,突然头顶一暗,好似什么遮了阳光,抬头看去,一个人形的飞行器裹夹着凌厉的风拍了下来。 都来不及闪躲,谢瑶就被砸晕了。 午后有风从远处席卷而来,吹得海浪翻滚,波涛汹涌间卷去了沈瓒背上的钢板,带走了降落伞,而他本人下意识地牢牢扣住了身下的龟壳。 沈瓒警惕心重,最先醒了过来,扫了眼身下覆满藤壶的海龟壳,瞅了眼一望无际的大海。沈瓒心里估量了自己此刻的处境,跳下龟壳,拔出身上的匕首,一刀插了下去。 鲜血涌出,疼得谢瑶“嗷”一嗓,抬腿把沈瓒踹飞了出去。 “没死啊!”身上覆了那么多藤壶,他还以为死了呢,所以想将壳里的肉挖出来,然后坐在一米六长的大壳里,划向岸边。 哪想到……唉!沈瓒遗憾地叹了声。等等,海龟会叫吗?他怎么没听说过。“你才死了呢。坏蛋!”将她砸晕不说,还上来就是一刀,“呜……好疼啊!” 谢瑶泪汪汪地抬起自己流血的前肢,控诉地瞪向沈瓒。 迎着她含泪的双眼,沈瓒精神一阵恍惚,这目光……似曾相似。 “真丑!”头发也不知被什么燎烧得秃了一块又一块,脸上布满胡茬,还穿了一身的烂布条。啧,又老又丑又脏,比乞丐还不如。 谢瑶嫌弃地身子一扭,举着受伤的左前肢飞快地向前划去,那坏蛋手里握着刀呢,谢瑶真怕他不死心,再补一刀将自己捅死。 “等等!”沈瓒眼疾手快地拽住谢瑶的小尾巴。 谢瑶浑身一激灵,尾……尾巴,他握住了自己的尾巴,妈妈呀,尾巴离自己的小屁屁很近的哦。 羞耻感爆棚,谢瑶张嘴大叫:“流氓抓流氓啊!松手!你个臭流氓,老男人,快松手!劫色呀,也不看看你长得那个臭德性,以为我能看上你……” 谢瑶蹬着两条后腿,拼命地去踹沈瓒的手。 沈瓒先前被钢板那么一拍,伤得不轻,哪经得起她连番地踹,眼见海龟就要挣脱,手里握着的匕首,举了又举,想着方才那充满灵性的双眼,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去手。 也不为难自己了,匕首往腰里一别,沈瓒松开谢瑶的尾巴,猛然一窜,跃上了龟壳,抠着她身上层叠的藤壶,牢牢地覆在了上面。 谢瑶的身子被他压得往下沉了沉,更怒了:“坏蛋下来,下来……” 好生折腾了一通,谢瑶头晕眼花,内耳嗡鸣,也没将沈瓒从上面甩下。 “唔,不行,没劲了。得再去寻点吃的。”稍歇了下,谢瑶身子下沉,往海里潜。 沈瓒哪能随她入水啊,可也不能留在海面上,没有什么支撑,又冷又饿,他能扑腾多久? 腰间的匕首“刷”一下拔出,抵在了谢瑶颈前:“再敢往下沉一分,我要了你的命。” 谢瑶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又飘了上来。 沈瓒一怔,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带着疑惑,沈瓒掏出怀里的指南针,一指东边:“往那游。” “呜……大叔,”谢瑶吸了吸鼻子,絮絮念道,“能不能把匕首收起来啊。还有,我好饿呀,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 然而这些在沈瓒听来,便是身下的海龟一会似老鼠般地吱吱叫上几声,一会儿又不知学了什么动物嚎上几嗓,吵得他头疼,忍不住抬起匕首敲了她一记:“再叫,宰吃了你。” 嘴一阖,谢瑶立马不敢吱声了,认命地驮着沈瓒一摇三晃地往前游。 见她老实了,沈瓒收起匕,褪下身上破烂的上衣长裤,掏出口袋里被海水泡过的压缩饼干、打火机,拧去衣服上的水分,摊晒在壳上。 挤出压缩饼干的海水,团成五个大小一致的饭团,沈瓒挑了一个丢进嘴里,其他放在衣服旁边。 静坐着歇了会儿,左右无事,沈瓒拿匕首敲了敲谢瑶背上的藤壶:“唉,海龟同志,要不要我帮你把身上的这些寄生虫撬下来。”挖了这些玩意,最起码他躺在龟壳上平展舒服些。 寄生虫!什么寄生虫? 谢瑶看不到背部的情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反正也抵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内容如名。 小天使们晚安。 55、第2章 沈瓒举起匕首,一刀插下撬起藤壶一把,不得不说真多,撬起来十分有成就感。 扑簌簌的藤壶落下,谢瑶好奇地伸爪接了几个,有圆的、还有似瓜子那样尖的带壳。 圆的跟聊城周边水里长的螺丝很像,不知海龟能不能吃? 越游越没有力气,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她才能带着身上的老男人到达岸边啊!别对方一个不耐随自己在海上飘,一刀结果了自己,挖了肉,自己坐着龟壳,划到岸上吧。 不行,她不想死,她得吃点东西,增加点体力。谢瑶抓着藤壶在水里涮了涮,尝试的丢了个在嘴里,一口咬碎,差点割破牙里的软肉:“呸!呸呸……”又腥又苦又涩又臭。 吐出嘴里的壳和碎肉,谢瑶吞了口海水漱了漱口,不行,别这玩意儿吞下肚,消化不了,再得了什么肝硬化。 沈瓒看得“扑哧”一乐,挑了个大的,挖出里面的肉,去除内脏,洗去上面的脏东西片成薄肉尝了口,还别说,挺鲜的:“给。” 剩下的大半,沈瓒往前挪动了下,歪着身子伸手递到了谢瑶嘴边:“尝尝,味道不错。” 谢瑶张嘴吞下,太小了,只尝到一点鲜。 “还吃吗?” 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响在耳边,刺得谢瑶心尖一麻,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应了声。 沈瓒唇角轻扬,心情愉悦地捡大的从龟壳上挖下,撬出肉洗净自己片下吃一口,剩下的递给身下的海龟。 藤壶身上多少带了寄生虫,身体虚弱有伤的情况下,沈瓒不敢多食,免强吃了个三分饱,便住了手,似想到什么,沈瓒恶趣味地笑道:“唉,海龟同志,你说这些藤壶寄生在你身上,靠吃你的肉而食,现在你反过来吞了它们,像不像……” 想象于脑中放大,不等他将话说完,谢瑶嘴一张,拼命呕吐了起来。 飞快游离呕吐的区域,谢瑶无精打采地摊着四肢,任凭海浪拍打,高低起浮,半点也不想动了。 沈瓒深邃的瞳仁里一片幽暗,身下的海龟跟多年前的小老鼠何其地相似。抿了下唇,撬着脚下的藤壶,沈瓒陷入了回忆。 九年前,他随蒋团长剿匪到桂省。彼时,父亲因为留学日本的经历,成为了上面调查关注的对象。 他自知身份渺小没有话语权,帮不上什么忙,便一心想立功往上爬,给父亲顶起一片天。遂仗着几分小聪明,接下了探查山寨的任务。 行动失败,他逃进深山,体力不支晕倒于地。他以为经此,便是不死也要脱下一层皮,要知道原始没开发的山林,虎狼虫豹向来不少,身上带血,失去知觉的自己,无疑于送肉上门。 猜测的情况没有发生,因为他遇到了一只小老鼠,一只护着他的小老鼠。 那小老鼠很是特别,不但嗅觉敏锐,灵性十足,还能听懂他说话。 在它的照顾和护持下,自己很快便恢复了体力,伤愈了几分,并离开那里,重新潜进了山寨。 之后更是在它的帮助下拿到了山寨地图,找到了山匪们藏在深山溶洞里的财物。 它死得突然,中间事情又太多,很多事情,当时自己都没来得及去想。带着它的尸体回到聊城,看过父亲,他想将它埋在瑶瑶身边,遂带着它爬上了左家捐献的药山。 左家当年的实验室,就建在祖坟的下面,因为‘黑死病’研究的突破,那里高度戒严。 他多方与山上的守卫交涉,因为‘黑死病’本来就是由老鼠传播的一种疫病,对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将它带上山。 最后被自己缠烦了,又知道老爷子当年对一只鹦鹉爱若珍宝,对他的行为虽然不能理解,却也有几分心软,遂给了他一句话:想将小老鼠埋在山上也行,但要有老爷子的手书。 带着装有小老鼠的樟木小盒,沈瓒坐上火车去了聊城。 一脚踏下火车,他见到了车下等候多时的顾叔。 “小瓒,走吧,老爷等你几日了。” “左爷爷知道我来?”想到先一步过来的左志军,沈瓒多少有些明白,“左志军跟爷爷告状了。”那天他将左志军打得不轻。 顾医生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小小的四合院里,没有左志军,花树下的摇椅上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左爷爷蹲在她面前,正端着个青瓷碗喂她吃冰粉。 “小瓒来了,”老爷子在宋管家的搀扶下站起来,将碗递给沈瓒,“这是瑶瑶,我起的名字,你来喂她吃吧。” 沈瓒在娃娃好奇的打量里,僵硬地接过碗,放下一直抱着的樟木小盒。 “给我。”老爷子伸手接住樟木盒,回身躺在旁边另一把摇椅上,抱着盒子阖了眼。宋管家回屋拿了薄毯,给他悄悄搭在身上。 沈瓒怔怔地看着,那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哥哥,”小娃娃好奇地探身揪住他的裤子拽了拽,“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沈瓒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单膝跪在她面前,执勺舀起冰粉送到她花瓣似的唇边:“哥哥以前救过一只鹦鹉,它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大将军’,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小名瑶瑶。” 娃娃歪着头,扑闪着鸦色的长睫:“瑶瑶,跟我同名。” “对。” “哥哥,鹦鹉是什么?美吗?有我好看吗?” 沈瓒一一回答,一碗冰粉吃完,椅上的小娃娃掩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朝他伸出了胖乎乎的双臂,软糯糯道:“抱。” 沈瓒迟疑了好一会,放下碗,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心间好似被什么填满。 翌日一早,他就被顾医生叫醒,送上了火车,装有小老鼠的樟木小盒被爷爷留下了。 隔年爷爷去逝,他赶去送行,棺前他见了爷爷最后一面,并看到了那个放在爷爷枕边的樟木小盒。 其间一直没见爷爷疼宠的小姑娘露面,他找顾叔寻问,顾叔叔给了他一封信。 “小瓒,老爷心疼瑶瑶小小年纪,便要承受离别之痛,让我消去了她脑中有关老爷的记忆。日后,你也别去打扰,以免我下的暗示松动,让她想起了什么。” “这信,待到68年,你还记得瑶瑶,并对有关她的事百思不解时,再打开来看。” “还有这个,拿着。”顾医生拉开抽屉,取出了个文件袋递来。 “什么?”沈瓒接过疑惑地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由一怔,“这……” “你不是想知道瑶瑶飞在空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顾医生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终于再次露出了孩子的一面,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去吧。不管是国内,还是苏国那边,老爷都给你打通了关系。拿着这些文件,去吧,去看看天空的风景,去感受一番,翱翔于天际的感觉。” “文件袋里还有一封信。十年前,川城一战,我救过一个人,他叫叶言(救谢爸,救错的那位),现在已是军中一方将领。若是有一日,小瓒,你或是……遇到什么困难,拿了这封信,去找他。” “嗷”谢瑶一声惨叫,打断了沈瓒的思绪,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刀下,立马明白了海龟惨叫的原因。 上面的藤壶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没有与龟壳直接接触,大量撬下谢瑶只觉身上轻了不少,而底下则不然,它们大多已钻透了龟壳,吸食着海龟的血肉,沈瓒一碰,可不就钻心地疼。 有了先前的回忆,凭直觉,沈瓒觉得身下的海龟与桂省深山的小老鼠、聊城爷爷养的‘大将军’,三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显然,爷爷和顾叔是知道的。 只是爷爷已经去逝,顾叔随宋爷爷也已出国。 “坏蛋!坏蛋!好疼啊!”谢瑶摆动着尾巴,想将身上的老男人从背上甩下去。 “乖,”沈瓒迅速站起往前走了几步,摸了摸谢瑶的头,安抚道,“你身上的藤壶,我看有些都钻进了壳里,不挖出来,它们无时不在吸食着你的血肉,很快你就要贫血晕眩,继而会失血过多死去。” 谢瑶先是被他温柔的语气激得浑身一抖,起了身鸡皮疙瘩,转而又被他说的严重程度吓得头一缩,小声求道:“那,那你下手轻点。” 见海龟乖顺地不乱晃了,沈瓒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身上的藤壶除去,将你医好,保你长命百岁。” 谢瑶非但没有被他温柔的语气安慰到,反而吓得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炸毛地骂道:“神精病啊,别以为你说得肉麻兮兮我就感激你哦。老娘是千年龟,早过了百岁,你还想医好我,再把我炖了煲汤不成。” “咦,还真有可能。记得爷爷说过,乌龟年岁越长,身上的龟壳越有药用价值。妈妈呀,没想到身上的老男人还是个心机婊,太可怕了,太可怕!” “呜……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将他抛下去。” 身下的海龟一声声嚎得凄惨,沈瓒只以为是他撬动藤壶,扯动相连的血肉,小家伙耐不住疼。遂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龟壳,哄道:“不疼,不疼哦,一会儿就好,乖乖地,待上了岸,我喂你吃糖,还有酒心巧克力。” “早前,我养的一只鹦鹉,它叫瑶瑶,除了喜欢吃松子糕、果酱,就爱吃酒心巧克力。” 鹦鹉!瑶瑶!松了糕!果酱!酒心巧克力! 单一消息,谢瑶还可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多想,但这么多组合在一起,会是巧合吗? 56、第3章 谢瑶扭着长长的脖子,费力地看向背上的男人,知道她兴趣爱护并养过她,唯有爷爷、宋管家、顾叔和小瓒,还有……谢长风,五人。 爷爷和宋管家均已垂垂老矣。顾叔干净爱洁,绝不会让自己活得这么狼狈。谢长风身量没有这么高,脸形没有这么棱角分明,眼神也没有这么锋利如刃,似一把出鞘的剑。 而小瓒……留在谢瑶记忆中的,一个是五岁的可爱男孩,一个是桂省山寨那个劲瘦高挑、英俊毒舌的15岁少年。 前面四人排除,眼前这位胡子拉碴,头发如秋火燎烧大地残留下的杂草般的老男人,是沈瓒? 不忍直视!不忍直视!太辣眼睛了。 谢瑶阖了阖眼,不愿相信。 沈瓒清楚地从海龟里看到了嫌弃,对!就是嫌弃。他错愕地怔愣了下,似想到什么,趴在龟壳边沿对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海面照了照,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搓了搓牙花子,沈瓒撑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后来沈瓒向前挪了几步,伸手抱住谢瑶的脖子,不顾胳膊下僵硬的肌肉,自顾自地调侃道:“瑶瑶,你还是这么爱美。” 这下谢瑶就不只是脖子僵硬了,而是双目发直,心里一连串地狂叫:卧槽!卧槽!不会真是小瓒那崽吧? 娘的,那家伙小时候就聪明,过目不忘,难道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被他捕捉到了。 想到几天前在桂省(隔世,对她来说也就是睡了一觉),那家伙还异想天开地猜测他前世是大将军、皇帝、太子呢。 脑洞+极高的智商,从自己某些下意识的动作、表情,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好像……也不难。 “瑶瑶,是你吗?若是你,”沈瓒摸着她的脖颈上下摩挲了下,“你就点点头,或是叫一声。” 谢瑶被他落在脖子上的手,揉搓得心肝一颤,这……确定不是威胁? 那他希望自己答,还是不答呢?问出这话,他又是报了一种什么心理?另外,他真的是小瓒吗?小瓒对自己……应该不会这样。 思绪纷乱,谢瑶僵着脖子,昂着头目视前方一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出声了。 “哈哈……瑶瑶,真是你。”不回答,于沈瓒来说,恰恰是回答了一切。因为那一刀,海龟对他一直敌意满满,何时这么温顺地让他碰让他抱了。 沈瓒抱着身下的脖子,眼眶一热,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瑶瑶,真好。”你还活着。啊臭流氓!谢瑶心里呐喊,却被脖子上落下的温热液体激得复又僵直了身子。 不,不会哭了吧? 海风拂过,时光悠悠,平静的海面上沈瓒抱着谢瑶,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不好意思地松开她,蹲在龟壳上执起匕首,小心翼翼地撬起了藤壳。 好一会儿,谢瑶动了,挥动着四肢一下一下地向前划去,晕乎乎的大脑,乱七杂八的好似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清理了龟壳上的藤壳,沈瓒穿上晾干的破衣服,捧了海水,小心地洗去龟壳上的污渍。 看着几处残损的龟壳,婴儿拳头大的血洞,沈瓒心疼地摸了摸谢瑶的头:“别怕,几个血洞虽然有些大,只要你别往深海里潜,便不会发炎。到了岸边,我找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先给你敷上,待回了营地,我再送些白药过来。” 血洞!谢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沈瓒不说,在背上,她便是扭头也看不见两个;至于感知上,可能是先前就一直疼吧,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现在猛然得知,背上的伤竟然那么重,心里上就先恐惧了起来。 所以,背上的这家伙,为了不让自己往深海里潜,开始赤裸裸的恐吓了。 “嗷嗷坏蛋!坏蛋!”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感动瞬间消失,谢瑶摆了摆尾巴,又想将他甩下去了,咋办? “别怕!别怕!瑶瑶,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的。再也不让你次次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这话简直踩到了谢瑶的痛脚,激起了她心中的怨恨:“臭家伙,混蛋,英年早逝!是我能做主的吗?是我愿意的吗?大坏蛋,你给我滚,滚不载你了……” 谢瑶扑腾着四肢发起了飙,更是一度蹬着海水,侧起身子意图翻个面,将身上的家伙拍进海里。 “瑶瑶,瑶瑶,你冷静点,哪句话惹到你了,我道歉,对不起!瑶瑶,对不起。” 谢瑶气疯了,他的话哪还听得进耳。 “瑶瑶,”沈瓒紧紧扒着龟壳,“我是沈瓒,小瓒,你不记得了吗?” 谢瑶又累又饿又气,再加上贫血,双耳一阵翁鸣,哪听清他说的他是谁:“谁管你是哪个王八蛋,滚,给我下去……” 眸中的光暗去,沈瓒心疼得无法呼吸,不明白他与瑶瑶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瑶瑶,你是不是恨我在川城没有护住你,在桂省山上又没有认出你,更是疏忽地让你为了打听爷爷的消息丢了性命?” 川城!桂省!谢瑶确定身上这位丑男人是熟人了,可就这样才更可气,明知她次次死得莫名,又冤得很,还专挑她的痛脚,坏!简直坏死了! “下去,下去,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快滚,不载你了。”谢瑶烦躁地扭动着身子,再次尝试地将他甩下。 “瑶瑶,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今儿就死在这里?” “哪来这么多费话啊,滚呐” “好。如你所愿。”沈瓒松开了手。 “扑通”一声滑进了海里。 身上陡然一轻,谢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真跳下去了?” 谢瑶清楚,凭她现在剩下的一点力气,想将背上身强力壮的老男人甩下,有点困难。 “哈哈……算他识相。”怕对方反晦,谢瑶赶紧往前游去。 算了下距离有百米了,嗯,便是他过来追也没这么快。谢瑶喘了口气,悠闲地抬头望了眼天边挂着的斜阳,拦着过往的鱼群,捕了条鱼,咬牙一口吞下,噎得直翻白眼。 最后晃了半天头,才将其顺下肚。 这经历太痛苦了,谢瑶不敢再吃,划着爪子避开鱼群,一边往前游,一边回忆起方才那人说的话:[瑶瑶,对不起!] “呸,伤害造成了,才来说对不起,有屁用啊。难道你说了,我就要原谅你,继续载你上岸。想得美!本小姐性子是软,可也要面子地哩。” [瑶瑶,我是沈瓒,小瓒……] 谢瑶晃了晃头:“他说他是谁?” [瑶瑶,我是沈瓒,小瓒,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小瓒已经这么老了吗?完了完了,我把小瓒丢下了。天哪,妈妈啊,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 海中处处危机,谢瑶光是想一想可能造成的后果,头皮都炸了,不敢迟疑,奋力划动四肢,飞速回返,一头扎进海里,张大眼睛寻找。 越潜越深,还是不见沈瓒的影子,谢瑶心肝颤颤,眼泪都出来了:“呜……小瓒,你在哪啊?别不是被什么给吃了吧?呜……小瓒,你死得太惨了……” 不知是海水里的盐份沾到背上的血洞比较痛,还是心里的窒息感让她崩溃,稀里哗啦谢瑶哭得喘不上气,呜咽不止。 突然一个黑影扑来,不及反应,对方就伸着两臂抱住了她的脖子。 谢瑶傻愣愣地看着面前放大的光头俊颜,有些回不过神。 “沈爸!”除了笑得傻了些,几乎就是沈爸的翻版,看来真是小瓒无疑了。沈瓒心中一叹:瑶瑶认人果然是看脸,幸好他方才扑腾着拔出匕首将头发和胡子刮了。 糟糕,憋不住气了,沈瓒忙向上指了指。 谢瑶一惊,划动四肢带着他忙不迭地飘向了海面。 沈瓒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翻身爬上谢瑶的背,才算松懈下来。此番下注,他赌上了自己这条命,好在,最后他赢了。 低低笑了声,沈瓒不甘地骂道:“瑶瑶你个色鬼,什么时候看人才能不看脸?” “废话,不看脸怎么知道是你?”谢瑶下意识地就怼了句。 彷似知道她说了什么,沈瓒轻笑:“凭感觉啊。有一句话,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切,那是谁跟我在山里相处了十来天,还没认出我的?” “不相信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呵呵,我先前也不相信这鬼么的玄幻玩意,但谁让我家小伙伴非同凡物呢,前天是只鹦鹉,昨天是只小老鼠,今天又变成了海龟。我思维不扩散点,心里感应不灵敏点,哪能次次认出她啊。” 谢瑶瞪眼,原来他真的认出了自己。 似想到什么,沈瓒翻身坐起,紧张道:“对了,瑶瑶,你这次不会再轻易死了吧?” 死?谢瑶陷入了沉默,连续经历的几段‘物’生,她并不知这其中有何联系,对于未来如何,她也不知道。 也许这也是,秘密被揭穿,她心里失了当灵鼠那一世的胆怯吧。左右她已经活了几世,见识到了不同的风景,身边也有过陪伴的人。 虽然对消失多少有了心里准备,她也想知道,这一世结束,她是继续以另一种‘物’活着呢,还是消失,或者奢望一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唉,看来你也不知道。”沈瓒往壳上一躺,看着被火烧云染红的半边天,“也是,你那么笨,能这么活着已是不易,哪会去思考这其中的原因和关系呢。” “臭小瓒,你不打击我几句,就不舒服是不是?” “生气了,”沈瓒眼里的担心敛去,笑道,“我又没说错,你气什么?唉,瑶瑶,我发现我们这么自说自话不行,很容易向九年前那样,消息不对等,让你再次遇险。” 九年,那现在是63年了!原来时间是向前推进的。鹦鹉到灵鼠是10年,灵鼠到海龟9年,不知这之间可有什么关联?还有,若是还有下一世,其间隔是8年呢,还是几年? 要是8年,就到了71年。自己出事在68年12月12日,这么一算,那‘人’便在自己的身体里待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融进家庭,取代爸妈心里的自己。 海风吹来,谢瑶打了个寒噤,冷意从心底陡升。 不知谢瑶心中所想,沈瓒思索道:“看来回去后,我还得学一下口语,另外也得将生物课捡起来才是。 “不过,在那之前, 沈瓒翻身坐起,“我们得尽快上岸,一是你背上的伤得用药,二是我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海上夜风的寒凉。 敛去脑中杂乱的想法,谢瑶点点头,确实。可是她现下饿啊,没力气。 “瑶瑶,找个鱼群,咱们弄点吃的。 压缩饼干团成的圆子,早在谢瑶闹脾气折腾时,就掉进海里了。 片薄的鱼肉,晶莹剔透,吃起来没有多少腥味,一人一龟混个肚饱,就向岸边进发。 沈瓒把控着方向,谢瑶拼命地划动着四肢,累了就静静地飘在海面上吃点鱼肉,吃饱了歇够了,再继续。 …… “DF102基地报告,按照飞机坠落的方向,没有在周边找到沈瓒。 “报告,‘远程号’已打捞起飞机残骸,没有找到沈瓒,请问,是否返航? 李东海闭了闭眼:“继续搜救。 “老李, 工程师提醒道,“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生还几率不大。 “沈瓒那小子鬼精得很,不会这么容易挂了。扩大泛围,给我继续搜! “是! “是! …… 当月亮爬上树梢,星星布满天空,直升机的轰鸣声远远地顺着海风飘到了一人一龟的耳边。 “瑶瑶! 沈瓒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极目远眺,星光下天际尽头,驶来的还有艘电力机动船,“我们得救了。 谢瑶侧了下身,扭头看向身后,颇是失落地道:“你要走了? 似知道谢瑶在想什么,沈瓒蹲下抱住她的脖子,亲腻地蹭了蹭她的头:“放心,带你一起走。我们部队也在海边,你先随我回连队,待你身上的伤好,是继续留下,还是回到大海,由你选择。 谢瑶眸子一亮,这主意不错,说实话,她还真想去看看小瓒生活的地方呢。然后,她是不是可以跟他打听一下爷爷和爸妈的情况。 脱下破烂的上衣,沈瓒挥舞着晃了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感谢在2019122017:55:312019122117: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817802、打酱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人啊10瓶;幸运呆呆6瓶;g.o.d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4章 手里的衣服挥了两下,沈瓒就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夜色下便是高居空中的直升机,又哪能看到大海中一个渺小的存在。 沈瓒摸摸身上,除了一把握在手里的匕首,口袋里空空如也,要是打火机还在,燃起哪怕一点火苗,也能在视野里给人一种引路般的直观。 “瑶瑶,你还有力气吗?” 谢瑶没回答他,而是侧耳顷听,海底远远传来一道声音,隐约间她好像能听懂。 沈瓒一边穿上衣服,一边疑惑道:“瑶瑶?” 前肢一竖,谢瑶示意他别出声。 沈瓒立马戒备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蹲在她肩背上,盯着水中。 片刻,一个身形庞大的家伙便到了近前,月光映照下,眼前一片浓墨的黑。 “什么鬼”沈瓒惊道。 “鲸,还是头虎鲸。”虽然谢瑶还没有看到它的全貌,潜意识里却知道是它,过往一虎鲸一海龟好像毗邻而居,熟悉无比。 “千岁,你怎么跑这来了?叫我好找。”说话间,一个硕大的头颅窜了出来,扬起的水似飘纷的雨,淋了沈瓒谢瑶一身。 “鲸!”一抹脸上的水,沈瓒骇得从谢瑶背上跳下,手执匕首挡在了她面前,“瑶瑶,你快走,我阻它一阻。” “咦,人类?”虎鲸好奇地凑近沈瓒打量道。 沈瓒手一扬,匕首泛着清冷的光朝虎鲸挥去。 “小心!”谢瑶忙张嘴咬住沈瓒后背的衣服,划动四肢带着他朝后退去。 “哇!千岁,你说得不错,人类果然心机深沉。要不是你眼疾手快咬住了他,我就要受伤了。” 谢瑶张嘴松开沈瓒,伸出前肢将他拦在身旁,对虎鲸道:“他是我朋友。”有了小灵鼠的一生,对于跟别的动物对话,她一点也不惊奇。 下午鱼类发出的杂音她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太过微弱细小,海风从耳边一过就遮得什么也听不到了,再加上当时背上还有一个沈瓒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哪还容她再去关注别的。 “你找了个人类做朋友?”虎鲸疑惑不解,“先前你不是最讨厌人类吗?身上长了那么多寄生虫,百岁让你上岸找人类求助你都不愿。” 原身一只千年的海龟,被虎鲸叫‘千岁’,那百岁,谢瑶猜测应该是只比原身小些的海龟。 “我先前以为人类很坏,今天快死了,遇到了他,”谢瑶歪头看向沈瓒,示意他稍安匆躁,接着继续道,“人家二话不说,就拿起匕首帮我挖去了满背的寄生虫。” “无以为谢,便只能以友相交了。” 虎鲸转动着铜铃大的眼珠,看向谢瑶的龟背:“哇!真没有了。千岁,太棒了,这下你不用死了。” 谢瑶头一扬,傲娇道,“我这个朋友交得值吧?” “嘿嘿,值值,只是这么以来,我是不是就不能吃他了?我听灰灰说,人类的肉吃起来很香,我还没尝过……”说着,虎鲸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谢瑶吓得扭头咬住沈瓒的衣服,将人甩到了背上,不巧他穿着解放鞋的脚正踢在一个血洞上,痛得谢瑶一哆嗦,脸都扭曲了。 “我,我不吃就是了。千岁,你别生气。” 谢瑶忍着泪,吸了吸鼻子,尽量严肃地问道:“真的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虎鲸连连摇头,继而陪着小心道,“千岁,你不生气了吧?” 谢瑶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远处盘旋的飞机和天水尽头的船只,眼睛转了转:“小鲸,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 谢瑶一指远处的船只:“送我们去那。” “不,不能去。”虎鲸害怕道,“他们有枪有炮,很厉害的。千岁,你当心他们扒了你的龟壳做药。” “不用靠近,就送我们一程。” “真哒?” “嗯。” 虎鲸头一低潜进海里,背了谢瑶侧转身形,飞一般朝船游了过去。 这下可苦了沈瓒,那虎鲸窜起来根本没有定性,一会儿潜入水里,一会儿跃出水面,折腾得沈瓒可谓是九死一生。 片刻功夫,虎鲸就进入了飞行员和船长的视线,引得他们双双戒备了起来。 听着风中传来的枪械声,虎鲸猛然一顿,急刹车停了下来,谢瑶一个措不及防,带着沈瓒“啪”一声拍在了它的身前。 “那个,千岁,前面太危险了,我就不去了。再见哈。”话落,潜进水里,便不见了踪影。 “咳咳……”沈瓒趴在谢瑶背上,咳出口鼻里的水,撕下前襟举着挥了挥。 “是沈瓒!”船长放下望远镜,迅速点了五名战士,执枪登上小船朝他驶去。 飞机于上空盘旋,并将消息传回了营地。 李东海长吁了口气:“查看伤势,尽快将人带回来。” “是。” 沈瓒下坠间被钢板拍那一下,拍得不轻,背上一片青紫淤痕,不过好在没有骨折。 麻烦的是,他非要带着个重达300多公斤的海龟上船。 “沈同志,”船长劝道,“海龟属于大海,还是将它放生吧。” 探照灯下,沈瓒指了指谢瑶背上的几处血洞:“它身上有伤,若是放着不理,不是因为血腥引来鲸鱼之类的吞食,便会感染发炎,这种情况下,鲁船长认为它能活多久?” 鲁船长脸色难看了一瞬,知道再争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跟李军长请示一下。” 沈瓒做了个请。 鲁船长登上大船,联系了李东海,将情况简单地讲了一遍。 “啥!被只海龟救了?” “对。李军长,您看?” “那就带回来呗,咱不能忘恩负义。” “您要养着?”鲁船长大惊,真没听说,哪只部队养只海龟。 这年代养只海龟,不管因为什么,好像都行不通,说它福寿吧,有封建思想,说报恩吧,那就存粹胡扯,谁信。 李东海扯了扯颌下的胡茬,大脑急转:“养什么养,不是说它受伤了吗?怎么说人家也活了上千年,咱们遇见了不能见死不救,那心里多不落忍。” “带回来,让军医给看看,上点药。等好了,再送回海里呗。” 鲁船长轻叹一声:“是!”这年头,人都缺粮少药,还要均一份给只龟。唉! 谢瑶被几人合力抬上了船,怕她胆怯焦虑不安,沈瓒从始至终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跟船来的也有名医生,一人一龟上船,对方就拎着药箱等在了一旁。 “左医生,麻烦你了。”沈瓒抬起谢瑶被匕首刺伤的前肢,“你看要不要缝合一下?”他的匕首乃精钢打制,锋利无比,那一刀刺下,他又下了死手,伤口真不小。 “是得缝合一下。”左医生打开药箱,拿出手术刀,割去伤口上泡得发白的皮肉。 谢瑶痛得一激灵,“嗷”一声叫了出来。 沈瓒双手按着她的前肢,轻哄道:“瑶瑶乖哦,一下下就好,别怕……” “它会叫。”左医生惊奇道。 沈瓒心下一紧,“海龟都不会叫吗?”瑶瑶可别被人当成了异类。 “也有会叫的。不过,一般会叫的海龟,多半是生病了。” “哦哦,”沈瓒眉目舒展,“那等会麻烦你,帮它好好的检查一下。我遇到它时,它身上覆满了藤壶,那密度看得人恐怖。”左医生点点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海龟的一些特性常识,一边拿精酒擦洗过伤口,缝合,上药、包扎。 前肢上的伤处理好了,又帮谢瑶处里背上的血洞,折腾了半夜,待船靠了岸,他才提着药箱回去。 沈瓒被李东海和工程师叫去寻问情况,谢瑶被人抬下船放在了办公室外。 待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沈瓒从办公室里出来,谢瑶趴在地上睡得正香。 沈瓒心疼地蹲下,抬起她的脑袋,摸了摸冰凉的地面,“军长,能不能审请一个房间?”瑶瑶娇气得很,何曾睡得这么差过。便是当灵鼠的那一世,在条件艰苦的森林,身下也是垫着柔软的干草,铺盖着馨香的花瓣才睡。 李东海挑眉:“给它住?” “嗯。” “你倒是真能张口。”李东海瞪了他一眼,也不急着走,取出烟盒,抽了根递给沈瓒,沈瓒摆手没要。 掏出打火点燃香烟,李东海深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望着天际冒出的一缕红霞:“一归国,你就被我要来了咱部队,算算,有三年了。三年来,你的成绩大伙儿有目共睹,也不用我多说。只一点啊,小瓒,你做得欠缺了些。” 沈瓒掏出帕子擦去谢瑶脸上沾染的泥,慢不经心地“哦”了声。 李东海噎了噎:“知道自己哪里欠缺了吗?” “你是想说,你对营区的生活关注不够。” 李东海气得点了点他:“你既然都知道,那想必家属区严重缺房的事,你也是有所耳闻了。” “知道一点。”谢瑶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吧唧了下嘴,沈瓒看得唇角轻勾,“我记得,按我的级别,该分一个单间。” “没有。”李东海气得狠吸一口烟,丢掉烟蒂,抬脚碾灭,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向外走去,“因为养这海龟,我告诉你沈瓒,升职的事,你给我等一等。” “知道了。”这个便是李东海不说,沈瓒也准备私下提一下。养龟,不比其他,很容易让人抓住‘思想’二字,来做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明天见。 58、第5章 李东海走后,沈瓒坐在谢瑶身边,依着墙阖眼睡了一个小时。他生物钟很准,不等营区的哨声响起,就睁眼醒来,站起活动了下身子,唤醒谢瑶:“瑶瑶,再有半小时,我就要开始训练了,你在门口警卫处等我可好?” 谢瑶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头转身随他往门口爬去。 将谢瑶托付给门口的警卫,沈瓒就匆匆回了宿舍。 他是苏国回来的优秀飞行员,一入营就是少校,营长级别。三年来,又屡立奇功,按理职位早就该升了,也应有自己单独的宿舍。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苏国与花国没有断交。 他回来不过三个月,就传来苏国与花国断交的消息。如此以来,留学的经历瞬间便成了黑历史,一如当年的父亲。若不是有李东海护着,这会儿还不知如何呢。 上了二楼,顺着走廓往东走了十几步,沈瓒推门进了屋。 房间不大,一东一西靠墙分别放着张单人床,中间靠窗的位置摆了张书桌,并两把椅子。 门后有一个小柜,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他用,下面是室友尚飞宇在用。 “回来了。”尚飞宇翻身坐起,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沈瓒摇了摇头:“你可以在睡十分钟。” “哦,”尚飞宇往后一躺,拉高薄毯迅速阖了眼。 沈瓒轻声打开柜门拿了换洗衣服,取了洗漱用品,端着盆去了水房。 残破的衣服脱下丢进垃圾桶,沈瓒飞快冲了个冷水澡,换上衣服,刷牙,取出匕首刮去下巴夜间冒出的胡茬。 有人看到不由惊奇:“沈瓒,怎么舍得把胡须刮了,不会是……” 大家哄堂而笑,帮他将未完的话说出:“不会是看上哪位妹子了吧?” 三年前,沈瓒一入营,便因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孔,洒脱的行事作风,吸引了一票女兵,为此还闹出了不少事。 为免再被纠缠,他留起了胡须,不长,短短一层覆满了下巴。今儿却全部刮干净了,怎不让人诧异。 放下匕首,沈瓒摸了摸脸:“帅吧?” “帅!”众人大笑。 沈瓒嘴角微微一翘,端起盆向外走去。 与他一同从苏国留学归来的闻兴安,手一张拦住了他的去路,叫道:“唉,你还没说看上哪个了呢,是文工团的团花秋文,还是刚来的女飞行员陆南琴?” 沈瓒推开他,“都不是。它叫瑶瑶。”说罢,大步走出水房回了宿舍。 “瑶瑶?”闻兴安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军营里哪个姑娘叫瑶瑶,“唉,你们知道谁叫瑶瑶吗?” “摇摇,我还晃晃呢。”包志飞乐道,“咱们营里的姑娘,根本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沈瓒那小子,精着呢,能让你轻易知道他心里的姑娘是谁?” 晨训结束,沈瓒回房放下东西,打开柜子取了钱票,端着饭盒,大步出了宿舍。 瑶瑶吃饭得有一个盆,还有洗漱用品和昨天答应它的酒心巧克力。心里默算着要买的东西,沈瓒端着饭盒直奔军区小店。 拎着包东西从军区小店出来,沈瓒转身去了食堂,买了五十个杂粮窝窝,十个煮鸡蛋,一盆包菜汤。 挎着装窝头的竹篮和网兜,沈瓒抱着汤盆去了门卫室。 “沈队,”小王远远看见,忙快跑几步,接了他手中的汤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沈瓒指了指旁边树阴下呼呼大睡的谢瑶。 小王哑然。 篮子放下,沈瓒取出网兜里的烟,丢给小王:“你和小李一人一盒,海龟在这,你们看顾些,别让人撵了或是欺负了。” “是。”小王晃了下手里的烟,“谢了,沈队。” 沈瓒摆摆手,取出网兜里的盆打满水,端着走到了谢瑶身前:“瑶瑶,醒醒,该吃饭了。” 谢瑶迷糊醒来,抬头看了看他:“小瓒,早。” “来,漱漱口。” 谢瑶听话地将头埋进盆里,吸了口水晃晃吐到树根处。 水盆移开,沈瓒先给自己取了五个窝头,打了一饭盒菜汤,留了一个鸡蛋,剩下的都拎到了谢瑶面前:“先吃什么?” 谢瑶看着鸡蛋咽了口口水,好久没有吃过水煮蛋了。 沈瓒轻笑了声,取了个鸡蛋,敲破去壳,递到她嘴边:“吃吧。” 谢瑶张嘴衔住,上下鄂一抿将其碾碎,尝尝了味道,低头喝了口菜汤,又扒着竹篮叼了个窝头。 小王在旁看得咋舌,片刻功夫,一盆汤,一篮窝头,九个鸡蛋,两个酒心巧克力,外带一包点心都被她吃进了肚,“沈队,它真能吃。” “它身上有伤,现在不易下水。”怕引起小王等人的不满,沈瓒笑道,“等它身上的伤好,让它捞鱼给我们吃。”瑶瑶吃用虽然用的是他的工资,可食堂的伙食有限,他多买了,其他人势必要少吃点。 捡起地上的汤盆和竹篮,沈瓒转身到门卫室后面的草地,打开水笼头洗刷干净。 小王也不闲着,取了扫帚铁锨将地上的蛋壳连同洒下的菜叶子,扫进铁锨,倒进垃圾桶。 谢瑶缓缓爬动身子,活动了圈,爬到门卫室的门口,探头往里看。 竹篮、瓷盆晾在外面,沈瓒洗了手,敲开鸡蛋,剥去壳放进饭盒的菜汤里,拿起窝头,一口汤一口窝头鸡蛋地吃了起来。 对上谢瑶看来的目光,沈瓒想了想,寻问道:“没吃饱?” 谢瑶摇了摇头,缓缓地退出,等在了一旁。 沈瓒加快动作,吃完饭,洗了饭盒筷子,看了看门卫室墙上挂的表,还有点时间。 “来,”他引着谢瑶到了树下,蹲下摸了摸她的头,“还会写字吗?” 谢瑶没受伤的前肢在地在胡拉了下,抚平泥土,勉强写了个‘爷’字。 沈瓒覆在谢瑶头上的手一僵,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下眼睑,避开了。 谢瑶陡然一惊,急道:“爷爷,爷爷怎么了?” 沈瓒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头,喉间硬涩,发不出声。 谢瑶眼里的光,渐渐暗去,按小瓒给出的时间来算,再过两年,爷爷就满九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挺不到现在也属正常。只是,她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措不及防。 别人的十九年,于她来说不过是十几天,好像上月还被他抱在怀里学画练字,转眼已是天人永隔。 背过身,谢瑶伤心不已,大颗大颗的水珠从眼中滑落,很快打湿了地面。 老爷子在沈瓒心里,是亲近的长辈,亦是他成长的指路灯,九年过去了,老爷子去逝的伤口,沈瓒以为早已愈合,可看到瑶瑶的眼泪,他才知道,没有,伤口还在,他的人生也有着不可承受之痛。 旁晚的海风,轻缓而水润,一人一龟漫步于沙滩上,望着天水一线的旖旎风光,齐齐驻了脚。 静默片刻,谢瑶抬起前肢,于沙滩上写道:“爷爷去逝于哪年?” 沈瓒盘膝坐在谢瑶对面:“九年前,聊城。” 聊城!谢瑶不解,“他怎么去聊城了?” “爷爷说聊城三面环水,风影秀丽是个修养身体的好地方。” 骗人呢。 家里老妈是医生,她又跟在老爷子身边,看他进药、晒药,翻看医书多年,哪会不知道水多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调养啊? 如此,爷爷去聊城干嘛呢? 一时想不明白,谢瑶将问题暂放,又写道:“你认识谢言吗?” 沈瓒扬了扬眉:“瑶瑶,你认识谢叔?” 谢瑶点点头,却没说因为什么认识的,“他现在在哪?” “聊城。” 谢瑶一怔,又忙写道:“他的工作是什么?” “纺织厂的厂长。” 纺织厂的厂长!怎么还是纺织厂的厂长呢难道,朱爷爷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所以没有寻药给爸爸,他的小腿仍旧截肢了。 “他的腿?”谢瑶半天没有听到回答,不由抬头看向沈瓒,正对上沈瓒审视的目光。 “瑶瑶,在成为小老鼠之前,你是不是还当过一种动物?并且遇到过谢叔?”要不然,怎么解释它对谢叔的关注,连他伤了腿也有所猜测? 也不对,若是真遇到了过,那又怎么会不知谢叔截了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冬至快乐。 59、第6章 谢瑶抬起前肢抚去沙滩上的字,没有回答沈瓒的问题。她总不能说,自己真正的身份是谢言的闺女吧。 沈瓒揉了把她的头,没有逼迫,海龟长寿,左右他们有的是时间相处。时间长了,这种时间、空间造成的陌生感也就消除了,那时瑶瑶对自己想来也就再无防备。 昨天下坠中表链松动掉到了海里,沈瓒估算了下时间,晚训快开始了,“走吧,咱们回去。” 谢瑶掉转身形,尾随其后,慢慢朝营地爬去。 营区大门口围了圈女兵,有那眼尖的看到走来的一人一龟,率先招呼道,“沈队。” 沈瓒脸色紧绷:“让让。” 谢瑶好奇地打量着一个个身形或是高挑丰满,或是纤细娇小的女孩。 “哇,沈队刮了胡子,好帅啊!” “我倒觉得他留胡子的样子,更好看。” ……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姑娘们中间响起,沈瓒脸一沉,更冷了。 谢瑶听得乐眯了眼,看向沈瓒的目光都带点欣慰,颇有一种自家小孩长大的成就感。 “沈队,这是你救下的海龟吗?好大啊。” “你看它还摇头晃脑的,真可爱。” 沈瓒太冷,姑娘们曲线救国,将所有的热情都转移到了谢瑶身上,这个摸摸她前肢上包扎的伤,泪水涟涟地道一声:“好可怜!” 那个碰碰她背上的伤,唏嘘几声。 讲真,谢瑶有点懵圈,什么情况,她变成马戏团里的猴子了。 沈瓒不耐地皱了皱眉,快步穿过她们,进入门卫室,吩咐小王和小李:“去把她们赶走,聚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小王和小李相视一笑,出来,绷着脸,将人驱离。 晚上睡前,左医生背着药箱过来,帮谢瑶换了药,前肢也用新的绑带重新包扎了番。 将人送走,沈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谢瑶身边抚过她的头,淡淡道:“左医生,是爷爷早年收养的孤儿。” “公私合营后,药厂扩建了数倍,药山也被大量开发,唯有医馆,全部改成了平价药店。” “里面的医生,极个别的进了当地的医院,余者,有的支援去了边疆,有的去了贫困的县城,更多的是分散在了军区。” 沈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的头,望着月色滑过树梢,升上屋顶,洒落一地银辉:“我无意中查了下他们调动的档案,发现这里面有爷爷的手笔。” “留在当地医院的医生,祖上不是贫农,就是几辈人都生活在棚户区。” “支援去边疆的,祖上多是豪商巨富,或是guo军遗留下的子女。” “进入军区的,不是一心钻研医术,或是心思纯善的孤儿,就是身家清白,或祖上参与过抗ri。” “瑶瑶,你说,爷爷是不是预测到了什么?” 预测什么?不,不是预测,而是……谢瑶脑中似一道闪电划过,劈开眼前的迷雾,一个笔记本闪现在眼前。 笔记?对笔记!她知道爷爷为什么去聊城了,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笔记。 他知道自己是谢言的闺女,所以,他去守着自己了,守着自己出生,成长。 心中似堵了块巨石,压得谢瑶心里难受,眼睑轻眨,成串的泪珠滚落于地。 “瑶瑶,”沈瓒伸手,滚烫的泪落入掌心,“你怎么哭了?” “呜……爷爷,”谢瑶一头扎进沈瓒怀里,两只前肢环着他的腰,呜咽道,“我想爷爷,想爷爷呜……小老鼠的那一世,我为什么不活得长久些呜……爷爷……”哪怕多活一个月,说不定她就能再见爷爷一面。 谢瑶的呜咽声响在夜色里,伴着远处拍打的海浪,无限哀婉凄凉。 惊得小王、小李飞奔过来,寻问道:“沈队,怎么了?” “没事,”沈瓒一手环着谢瑶的头,一手随意地冲两人挥了下,“回岗位上去。” “那,那……”两人一时有些辞穷,海龟哭得这么凄惨,沈队不会下手打它了吧? 可他们也不能为了一只海龟,指责沈队啊。 “站你们的岗去,我哄哄它。” 两人喃喃地退去。 “好了,不哭了,”沈瓒轻哄道,“是不是又想起爷爷了?” 谢瑶呜咽着点点头,半晌才在他的哄劝下止了泪。 沈瓒不放心她,留下守了半夜,才被谢瑶撵走。 …… “唉,你们听说了吗?”文工团的宿舍里,有姑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319那些航空兵说,沈队的心上人叫瑶瑶。” “瑶瑶!是我们文工团的吗?我咋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听说过。”从来不掺和八卦的秋文道。 众人一惊,齐声问道:“谁?” 秋文翻了个身,双手交叠枕在头下,看着上面黑乎乎的床板道:“317飞行小队的陆南琴。”“你的意思是,陆南琴认识瑶瑶?” “陆南琴的小名,叫幺妹,她嫌‘妹’字不好听,上中学那会儿,闹腾着让家人改叫瑶瑶。”似想到什么,秋文又道,“哦,她原来的大名也不叫陆南琴,叫陆君,君子的那个‘君’。” 大家听得怔然,部队里都传,陆南琴一来,就夺去了秋文部队一支花的头衔。 所以她不会暗自记恨在心,偷摸着将人家的老底摸了个清吧。 这……这心机也太深了! 有那平时对她不服的,当下笑道:“秋姐咋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是专门打听的吧?” 众人立马支起了耳朵。 秋文侧了下身,面朝里,阖了眼:“我家跟她家住的不远。”何止是不远啊,同一个大院,毗邻所居的两家人。 儿时,她们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姐妹。初二那年春游,半路下起了雨,山陡路滑,她们双双跌倒滑下山坡,当时太过混乱,也说不清谁连累了谁。 不过幺妹醒后,就将责任全推给了她,并与她断了来往。之后她便发现,不爱读书的幺妹,开始奋发图强,并开始收集空军资料和飞机模型,扬言长大后要当空军。 往常最爱的肥肉丁点不沾,不能吃的辣椒,反而顿顿不断,就连化妆技巧,熟练得都像经年的老手。原来那个剪着短发,风风火火的女孩,倒似自己儿时梦中的一个影像,早已于这世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想到她刚醒来,自己抱着西瓜去看她,于她床头地下捡到了那张纸。秋文决定,明天去门口转转,给沈瓒打个预防针。 …… “唉,吃西瓜吗?” 清脆的声音响在头顶,谢瑶寻声看去,身着天蓝色布拉吉的少女,抱着个绿皮西瓜,婷婷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应该觉得谢瑶听不懂自己的话吧,不等谢瑶点头或是摇头,便弯腰将西瓜放在地上,揽裙蹲下,左手扶瓜,右手紧握成拳,鼓着脸一拳头下去,“咔嚓!”将西瓜锤成了两半。 谢瑶张着嘴,目瞠口呆地看着她,真……真凶!不过,她喜欢。 “给,”少女挑了块大的给谢瑶,“你一半,我一半。” 便是小的,也是个半圆,不好啃。她双手扣在瓜皮两边,举起猛然往地上一砸,“咔嚓”一声,再次一分为二。 拿起一块,她张嘴咬了一口,“唔,不错,挺甜的。别看我,你也吃啊。” 谢瑶低头叼了块瓜心,沙甜的滋味立马溢了满嘴。 “好吃吧?” 谢瑶没吭声,埋头狂啃。 西瓜不大,几口就吃完了。 少女将谢瑶吃剩的瓜皮丢到一边,把摔下的另一半放到她嘴前,“继续。”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沈队?”少女几口将手里的瓜吃完,拿帕子擦了手脸,“还在训练吗?那你吃晚饭了没?” 谢瑶将西瓜皮上的红瓤啃食干净,爬到一旁的草地上,拍了拍水笼头。 “你要喝水?”少女跑过来,帮谢瑶拧开。 谢瑶漱了漱口,洗了洗脸。 少女看得一脸呆滞:“你真聪明,还爱干净,了不起。”说着冲谢瑶竖了竖大拇指。 谢瑶颇是赞许地点点头,少女眼睛一亮:“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她听得懂一切夸奖她的话。”沈瓒拎着一竹篮二合面窝头,领着端了一盆菜汤的尚飞宇走来,“秋同志找飞宇吗?” “秋文,你吃饭了吗?”尚飞宇将菜汤放在围着树砌的石台上,探手从沈瓒拎着的竹篮里摸了两个煮鸡蛋递了过去,“吃鸡蛋。” 秋文接了一个,敲开剥皮递给谢瑶:“我吃过饭了,这个给它吃。” “篮里还有,不缺它的。”尚飞宇将手里的那个磕破去了一半壳,托着塞给秋文,“最近你又瘦了,吃个鸡蛋补补。” 秋文后退一步,摆手拒绝道:“我们最近排的那个舞,不能吃太胖,太胖了定的演出服就穿不下了。” 谢瑶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先前这漂亮的女生过来,张嘴就问小瓒,她还以为又是小瓒的爱慕者呢,怎么这大高个一来,两人就腻歪上了。 沈瓒没管交谈的两人,捡起地上的西瓜皮丢进门卫室的垃圾桶里,洗过手,给里面的小王和小李一人送了两个煮鸡蛋。 回来将竹篮里剩下的鸡蛋一个个剥了壳丢进汤盆,端到谢瑶面前,一竹篮的窝头,捡出他和尚飞宇要吃的十个,剩下的也都给了谢瑶。 秋文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谢瑶,纳闷道:“我记得书上不是说,海龟是杂食动物,动植物都吃得,你们怎么不去给它捞点海草来吃?” “这么一天三顿的耗,沈队你有多少钱也不够她吃呀。还有,时间长了,大伙儿该有意见了。”自然灾害刚过去三年,哪哪粮食都紧缺。 “那你怎么还喂它吃西瓜?”尚飞宇委屈道:“我还没有捞到一块呢。” “咳!”秋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带西瓜过来 本来要给你们吃的 结果我一过来 看到它背上的伤 就觉得疼 一时同情心泛滥 就跟它分食了。” 谢瑶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背 只能看到几个凹槽边沿 里面的情况看不清。 沈瓒喝下饭盒里的最后一口汤 安抚地拍拍它的头:“瑶瑶有些贫血 这几天得好好地补一补 等它身上的伤好了 我再带着它下海捞海藻吃。” “瑶瑶!”秋文指着海龟 瞠目道 “你给它起名瑶瑶?”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作精的养老生活[快穿]》 地府工作万年 清樾申请了退休。临走时 被阎王拉去黄泉客栈喝酒 迷迷糊糊签署了一份协议。 协议内容:鉴于地府最近涌入的冤魂太多 请孟婆清樾前去人间 帮忙挽救一下那些本不该如此凄惨死去的配角 顺便享受一番养老生活。 一句话简介:孟婆的人间养老生活 第一个故事:六零作妖奶奶 一脚踏进小世界 清樾正奔赴在用孙女换粮的路上。不 绝对不能这么做 她是来拯救的 不是火坑小推手。 什么 没吃的?房后是山 房前是溪 一群废物蛋子还能将自己饿着 啧啧 真是蠢笨得没边。拎起我的小皮鞭 看我怎么折腾、改造。 第二个故事:皇家偏心祖母 你说什么 我刚联合自家侄女将太子废了?不不 不能够 我哪是那种不知时事 一心偏宠扶持废物的老太呢。 第三个故事:富门薄情继奶 第四个故事:流放早逝老太 第五个故事:星际兔丝老太 第六个故事:末世丧尸老太 第七个故事:种田吸血老太 第八个故事:破产携款老太 第九个故事:影帝种田老娘 第十个故事:拾荒捡崽老太 …… 小天使们 晚安。 60、第7章 知道319那些航空兵口中的‘瑶瑶’,是眼前这只海龟,而不是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陆南琴。说实话,秋文长舒一口气,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扯了朵小花,秋文蹲在谢瑶跟前:“送给你。”说着试图将花别在她头上。 尚飞宇看得直乐:“它又没有头发,哪里戴得住。” 几人旁边就是草坪,离海近,空气湿润,草坪里的杂草小花长得飞快,尚飞宇手里碗筷往沈瓒手里一塞,踏进草坪,一会儿,长叶粗茎的草连同各色野花便采了一打。 东西放在地上,花、草分开捋顺,尚飞宇看着秋文情意绵绵道:“会编花环吗?” 秋文挑了喜欢花草,直接上手编道:“这个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爱美的女生哪个不会。” 素白的手指翻飞,一会儿就编了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了谢瑶头上。 谢瑶晃了晃头,看向沈瓒:“好看吗?” 秋文帮她调整花环的手一顿,诧异道:“咦,这海龟会叫?” “嗯,”沈瓒点头,“军医院的左医生说,瑶瑶小时候应该是吞食硬物伤了喉咙,才会发声。” “要紧吗?”秋文怜惜地点了点谢瑶的额。 “除了有些与众不同外,没什么要紧。”手里的碗筷放进汤盆,沈瓒一手端盆一手拎篮,去水笼头那边洗,走前看着谢瑶赞了一句:“好看。” “秋文,”尚飞宇显摆地晃了晃自己编的花环,“美吧?” 谢瑶偏头看了一眼,只能说,直男的审美她欣赏不来。粗茎宽叶植物头尾相连,用根藤类植物缠住绕了一圈,然后胡乱地插了些花儿。 跟自己头上这个完全不能比,谢瑶往他跟前爬了两步,戴着花环的头就伸到了他面前,并歪头晃了晃,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美。 尚飞宇的眼里只有秋文,对于谢瑶这个碍眼的,伸手拨开:“秋文,送给你。” “太丑了,”谢瑶叽叽叫着又插在了两人中间。 “大龟边去。”尚飞宇伸手推开谢瑶的头,看着秋文深情款款道,“秋文,这上面每一朵花儿,都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代表了我一颗颗爱你的心。” 肉麻兮兮的话,听得谢瑶恶寒地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有心远离,眼角余光对上一道看来的恶意视线,若有所思。 因为沈瓒也会过来陪谢瑶吃饭,在大门口多有不雅,还显得不庄重。所以昨天下午,谢瑶吃饭休息的地方就往内移了移,现在所处的位置,不但离大门口有段距离,旁边还栽种了一排半人多高的低矮灌木,只要不特别往这望,是注意不到这边发生的事的。不然,尚飞宇也不会这么大胆。 而眼前这位,嫉妒得脸都扭曲了,显然是盯梢找事来了。 尚飞宇火辣辣的告白,听得秋文羞的一张脸似天边初升的朝霞,双眸如雾含羞带怯。 望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谢瑶再次凑近两人,数了数花环上的花,共有17朵,‘17’谢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它有什么含义。遂好奇地往两人中间挤了挤,昂头问尚飞宇:“为什么要插17朵花?” 尚飞宇对她视若无睹,胳膊肘一顶抵开她的头,一脸傻乐地举起手中的花环,给秋文戴上,并小心翼翼地转动花环,将花朵密集的一面调到前面,望着粉面含羞眉眼带情的佳人,尚飞宇痴痴地看傻了眼,喃喃道:“秋文,你真美!” 谢瑶从他胳膊下钻入,听到这话,抬头同他一起看向秋文,少女长得是美,就是头上的花环,有点辣眼睛。谢瑶转头看向一旁剩下的花堆,挑了朵婴儿巴掌大的粉色花儿,两只前肢费劲地捧起花儿,庞大的身躯挤开尚飞宇,举着递给秋文。 尚飞宇毫无防备,被她挤得一个趔趄,要不是一只手飞快的撑在地上,非趴下不可。 “大龟,”尚飞宇气得咬牙,“你能不能别在这儿捣乱?”遇到一只一心要当电灯泡的大海龟,尚飞宇真是无奈。 “尚飞宇!秋文!你们在这干嘛呢?”李东海和江政委正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呢,突然接到举报,说门口有人在乱搞男女关系。 青年男女以结婚为目的谈场恋爱,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真要是有人抓着不放,那还真得按章办事,谁叫你事先不打恋爱报告呢。 “李军长!江政委!”尚飞宇跳将起来,同飞速站起的秋文向两人敬礼。 李东海黑着脸训道:“不回宿舍休息,聚在这里干嘛?” 谢瑶经历过运动,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捧着的花往嘴里一塞,叼着根茎,摆着尾巴横冲直撞地挤开秋文和尚宇飞,从两人中间爬过奔到李东海面前,取下嘴里的花,两只前肢举着朝上递了递。 “老李,”江政委撞了撞李东海,下巴一点两人脚下庞大的海龟,惊奇道:“给你送花呢。” 现场很严肃好不好,你说你一只海龟不乖乖地趴在原地,跑出来搞什么怪?李东海一脸黑线。 “快接啊?”江政委催促道。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花。李东海绷着脸,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李军长,江政委,”尚飞宇往秋文面前一站,“都是我的错,跟秋文无关……” 江政委嘴角一抽,恨不得抬脚将尚飞宇踢飞,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什么都还没定论呢,就往自己身上扣罪名,真不想说这是自己营里的兵。 “这事责任在我,”沈瓒大步过来,忙不迭截住话头,“我不该因为瑶瑶爱美,就请了秋同志过来给它编花环。” “李军长、江政委,”沈瓒踢了尚飞宇一脚,站在两人面前,含笑道,“瑶瑶头上的花环美吧?秋同志就是手巧。” 江政委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腹诽:摇摇,我还晃晃呢,一只千年海龟,取名字也不给起得大气点。 “沈瓒!”李东海气得瞪眼,“你当我傻啊,一只海龟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找借口也不经心点……” 谢瑶举得两只前肢酸累,伸长脖子抵了抵李东海的腿,往上又送了送:别看不起一只龟啊,她可是有着人类灵魂的一只龟。 李东海身子一僵,剩下的话噎在喉里,低头,四目相对,谢瑶咧开嘴,对他露了个笑。 冷意从脊椎骨窜起,激得李东海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谢瑶两只前肢举得久了,好累,心里祈祷他快把花接去,遂迎着他看来的目光笑得越发灿烂了。 沈瓒站在谢瑶斜后方,看不到谢瑶的正脸,却看得到她的侧脸及咧开的嘴,见此暗道一声:糟糕! “左医生说瑶瑶被我砸的那一下,伤到了面部神经,有时会无意识地咧开嘴,看起来像笑,其实不是。咳,李军长不用怕。” “混蛋,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怕了。”李军长脸上挂不住,瞪了沈瓒一眼,弯腰接过谢瑶捧着的花。 这么一打岔,先前紧张的气氛就不复存在。江政委乐得如此,弯腰朝谢瑶伸出手来:“我的呢?” 谢瑶愣了下,甩了甩酸涨的前肢,取下头上的花环,选了朵最美的花,张嘴叼下,伸着脖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江政委挑了挑眉,捏住花枝。 谢瑶松嘴,复又将花环戴在头上,爱美地晃了晃头。 江政委看看手里的花,又瞅了瞅美得摇头晃脑的海龟,轻轻笑了起来:“怪不得老人常说,万物有灵。”眼前的海龟活了千年,可不就生了灵智,不但知道讨好人,还格外爱美。 手里的花别在上衣口袋里,江政委摸了摸衣兜,掏了两颗糖,剥去糖纸放在手心,举到谢瑶面前:“吃糖吗? 谢瑶扭头看向沈瓒。 沈瓒点点头。 谢瑶高兴地对江政委道了声谢,张嘴将糖吞下,是橘子味的软糖,乐得她眯了眯眼,看着江政委都觉得亲近了起来,还凑到人家面前,蹭了蹭他的手心。 “哈哈……真乖,看这智商应该不低。 瑶瑶当鹦鹉时,爷爷帮它测过智商,不低于十岁孩童,而这中间又经历了小老鼠那一世,沈瓒估算了下:“是不低,我帮它测了下,相当于七岁孩童的智商。 沈瓒不敢说得太高,因为长这么大他从没听人说过海龟有什么智商,可也不敢说得太低,怕谢瑶无意中露了马脚跟人没法圆回来。 “这么高? 江政委饶有兴趣地蹲下,点了点谢瑶头上的花环,“谁给你编的? 谢瑶扭头看向身后的秋文。 “哦, 江政委眼里的兴趣更浓了,“那她头上的花环又是谁编的? 两个花环,一个精致,一个粗糙,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谢瑶抬起前肢,点了点自己。 “你! 江政委的目光落在她打了绑带的前肢上,“你还会编花环呀? “沈瓒, 江政委指挥道,“把你身后那堆花抱来。 李东海多少看出些门道,手里的花往口袋里一塞,双手抱臂,静默不语,看海龟表演。 海龟的四肢像蹼,没有爪,编花环那个难啊,不过好在谢瑶经历了几世,唯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耗时半个小时,才将花环编好。 江政委拿起看了看,又招手让秋文将头上那个取下拿来,两个放在一起对比了下,还真别说,除了后编的这个配色上更好看些,编的手法、插花的顺序,都几乎一致。 “行了,没事了。 江政委拿着花环站起,“都散了吧。 李东海瞪了尚飞宇一眼,“半月后,把报告交上来。 尚飞宇精神一振,当下敬礼答道:“是! 声音洪亮高亢。 “臭小子,不会小声点! 李东海担心地四顾了下,见有人好奇地看来,摆手驱了驱,回头抬腿就踢了尚飞宇一脚,“给我注意点,危机还没解除呢,这半月,你们俩不许给我见面。 尚飞宇揉了揉踢疼的大腿,傻乐道:“是!听领导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61、第8章 李东海和江政委相携离去,对秋文喝道:“还不走。” 秋文俯身抱住谢瑶,低语道:“瑶瑶,谢谢你,明天见。” 目送着秋文蹦跳着远去,尚飞宇捡了朵花蹲在谢瑶面前,点了点她的脑门,嫉妒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命,文文都没给我抱呢,就先抱了你。” “唉!”尚飞宇一屁股坐在谢瑶身边,望着缓缓高升的月亮,轻声叹道,“方才那刻,我要是你该多好。” 谢瑶翻了个白眼,转动身子朝水笼头爬去。 沈瓒帮她将水笼头打开,谢瑶洗脸漱口。 尚飞宇凑过来,拿花沾了水往谢瑶身上泼。 沈瓒瞪他一眼,警告道:“瑶瑶身上的伤要是发炎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尚飞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谢瑶小意道:“今天这事,还没谢谢你呢,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来。” 谢瑶双眼一亮:“咯咯哒……” “我知道这个,”尚飞宇激动道,“老母亲下蛋。所以,你明天还想吃鸡蛋?” 不,她更想吃鸡:“喔喔……” “大公鸡叫。”尚飞宇拧眉,“什么意思?你明天还要我给你找只大公鸡玩?” 摇摇头,谢瑶做了个咀嚼的动作。 “哦,明白了!”尚飞宇双掌一合,乐道,“你想吃鸡肉,对不对?” 谢瑶嘴一咧,笑着点了点头:小子还不算太笨。 “鸡啊!”尚飞宇犯了愁,“估计不好买。我等会儿拿钱票去食堂问问,看他们出去买菜,能不能给整只回来。” “先说好啊,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实在买不到,我就让家里想办法给你寄点肉罐头来。” “对了,我家在京市,瑶瑶除了想吃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点心?” 谢瑶吸溜了下口水,忙抬起前肢,比了个‘八’。 “京八件!”这种你演我猜,让尚飞宇觉得有趣极了,他乐道,“瑶瑶你想吃京八件,对不对?” 谢瑶点头,另外她还想吃冰激凌,八月的天气,正是吃冰激凌的时候,然而不待谢瑶比划,沈瓒一脚踢在尚飞宇的屁股上,斥道:“李军长、江政委过来,哪是那么巧的事,你不去查查,还有心情在这里陪瑶瑶玩闹。” 尚飞宇拍拍屁股站起,“你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我还当自己多心了呢。” 沈瓒斜睨了他一眼:“是不是,查查不就知道了。” “也对。”尚飞宇揽上沈瓒的肩,哥俩好地拍了拍他,“谢了。” 沈瓒等左医生过来,给谢瑶换过药才走。 此事,不光尚飞宇在查,便是秋文也在暗中查访,沈瓒也有多方留意。 …… 牵挂的爷爷不在了,顾医生和宋管家也出了国,至于爸妈,他们的生活轨迹没变,那最少在68年之前都会平顺安康,自己也无需担心。 放下心里的负担,谢瑶安心养伤。在这期间,尚飞宇不但给她弄了鸡吃,还买了各种罐头、点心。 秋文送来了水果和小蛋糕。 那晚,谢瑶的表现吸引了江政委的注意,下班后,他时不时地就会揣上几块糖过来,跟谢瑶说说话,或是教她几个数字。 “好了。”左医生给谢瑶将前肢上的缝线拆去,用酒精擦过,涂上紫水,“再修养个几天,就可以下水了。” “谢谢左医生,”沈瓒递上烟。 左医生合上医药箱,伸手接过点燃,深吸了口:“听说沈队儿时在左府住过?” 沈瓒点点头,有些不明,他来营区三年了,跟左医生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往常也没听他提过川城的事,今天怎么陡然谈起了。 烟雾缭绕间,左医生抬头看向天空,还缺一角的月亮上,晕染着薄薄一层灰雾,今天是十一,农历八月十一,再有三天就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 “9岁那年,我吃到了人生中第一口月饼。”不知是心里的话积压得太久,急需一种顷诉,还是有什么消息刺激了这位常年沉浸于医术的左医生,“那月饼是一只鹦鹉丢下的。” “‘大将军’!”沈瓒挑眉,继而低头看向脚边的谢瑶。 谢瑶正诧异地抬头打量左医生,几次相见,虽然每每都在晚上,可换药上药需要照明,她还是知道左医生的长相的。 只是……谢瑶翻遍了记忆的角落,也没有找到有关左医生的半点消息,莫不是时间太久,他人长开变了模样。 “川城八月十五的龙舟赛,是我们一帮孤儿盼了几个月的节日,收拾干净自己,随便在码头接个跑腿的活,都能得把钞票。” “看着很多是不是?”左医生的目光扫过指尖烟头明灭的火,扯唇轻笑了下,“这钱得上交,我们按片划分,十人为一队,二十人为一组……拿到手里的钱,层层剥削,除了吃几顿饱饭,也留不住什么。” “可就是这么几顿饱饭,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奢望。”“那年八月十五,龙舟过后,我接了去江边打捞的活,下水捡拾人们挤掉的鞋子、手帕之类的。” “彼时已经立秋,夜里的江水很冷,再加上先前连续几天的忙碌劳作,身困体乏,体力不支,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陆续有同伴倒在江水里,扑腾几下就没了声息,”左医生掐灭手中的烟,露出苦笑,“说实话,那时我真怕呀。便是痛苦地活着,我也不愿无声无息地死去。” “再不甘,身体不争气也是无法。黎明之际,我还是倒下了。正当我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头顶传来了鹦鹉叫嚷。” “事后我才知道,白天‘大将军’系在脖子上的一串银铃铛丢了,它一早便带了人去江边找寻。” 谢瑶双目陡然一缩,不对!她从没戴过什么银铃铛,也不会戴,因为她觉得只有家养的小狗小猫才会戴那玩意儿,而她又不是真正的动物,骨子里总带了作为人的一些习惯,哪愿意给自己套上枷锁、戴上束缚。 不过,她箱子里倒是收藏了几串铃铛,那是爷爷给她打的玩具,除了银的,还有金的、玉的和象牙制的。 沈瓒又递了支烟过去,左医生接过,没再点燃,而是别在耳上,继续又道:“我和七名伙伴被‘大将军’带去的护卫救下,送到左家医馆,后来被老爷子收在医馆做了名杂工。” 指尖的烟蒂掐灭余火,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左医生轻叹:“一晃经年,‘大将军’走了,老爷子也走了。” 沈瓒弹弹手中的烟灰:“左医生是哪一年被老爷子收养的?” “42年。” 骗子!谢瑶心中愤然,对左医生怒目而视,自己是42年的八月十三,在城里的贫户区找到的叔爷爷谢长风。 彼时谢长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情麻木,一副厌世的模样,怕他出事,自己在他身边一连守了半月,最后还是爷爷亲自出马,跟他长谈了一次,才好。而在那期间,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过节,去码头看什么龙舟赛。 “再有一个多月便是老爷子的祭日,左医生要回川城祭拜吗?” “沈队去吗?” 沈瓒垂头看向谢瑶。 谢瑶微微点头。 “去。”沈瓒道。 “一起。”左医生似想到了什么,遗憾道,“可惜左家大院被改成了药厂家属院,不然还能去老爷子生前住的故居,缅怀一番。” 想到大院现下的情况,沈瓒亦陷入了沉默。 “年初我去了一趟,院里的青砖都被人撬了。”扫过沈瓒惊愕的表情,左医生继续又道,“院子里住的十几户人家,都是曾经跟随老爷子的老人。” “我找他们的子孙后辈打听了一下,听孩子们的意思是,家里的父亲或是祖父说,大院里早前老爷子建有秘室,里面藏了大量的黄金珠宝,还有药典……” “呵!”沈瓒轻嗤了声,凝眉怒道,“无稽之谈!当年老爷子捐献了多少家产,便是没有公布,他们就不会细数吗?” 沈瓒抬头,已是月上中天,“左医生,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呵呵,行,”左医生背起药箱,一边往营区走去,一边回头叮嘱道,“沈队也早点休息。” 沈瓒冲他挥了挥手,俯身蹲下,拍了拍谢瑶的头:“瑶瑶,你今晚怎么这么精神,该睡了。” “好了阖眼睡吧,我走了。” 谢瑶忙张嘴咬住他的裤腿,抬起前肢指了指已经远去的左医生晃了晃。 沈瓒一愣,待明白了她动作中的意思,继而一惊:“瑶瑶的意思,他不是原来的左医生?” 谢瑶松开他的裤腿,摇了摇头,他是不是原来的左医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今晚的话没几句是真。 抬起前肢,谢瑶点了点沈瓒的手。 沈瓒会意,捡了一个小树枝塞她嘴里,然后摊开手。 谢瑶衔住树枝,在他手心写道:话假,42年中秋我在医馆,不戴铃铛。 寒意从脚心窜起,沈瓒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左医生的话既然是假的,那当年,老爷子有没有收养他们,若是没有,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混入的? 若是有,按他话里的意思,老爷子当年连他在内一共收养了八个孩子,另七人跟他一样有问题呢,还是单单他有问题? “瑶瑶,今晚你别住这树下了,去门卫室门口睡好不好?” 谢瑶点点头。 将谢瑶安置在门卫室外,沈瓒才松了口气,大步回了宿舍,一个小时后,从后窗翻出,潜入家属院,敲响了李东海卧室的窗。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异物出现,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物质短缺,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曦曦又担心又饿,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留的是蘑菇头,戴的是黑框眼镜,“你跑什么?” “嘿嘿,”方旭傻笑,宝贝在怀,遇到正主,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路上遭仇人截杀,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采些野果吃,嘻嘻活着,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错了,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祖父。来,叫声爷爷听听。” 小天使们,晚安! 62、第9章 李东海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桌前扭亮台灯,摸了包烟,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复又抽了一根丢给沈瓒,划亮火柴点燃烟,深吸了口,拉开椅子坐下:“你是说左医生左雪松有问题?” 沈瓒将烟别在耳上,提起桌下的暖瓶,烫了两个杯子,倒了七分满,一杯放在李东海面前,一杯端在了手里:“两个小时前,他帮瑶瑶拆完前肢上的缝线,突然跟我聊起了川城左府、及爷爷养的鹦鹉,其中有两点不实。” 李东海心下一凛,端正了坐姿,一双虎目紧盯着沈瓒不放,静听下文。 “他说,42年的八月十五……”将左雪松的话复述一遍,沈瓒提出疑点,“我入伍的审查资料想必你也看了,老爷子之所以资助我出国学习,原是44年我在舅家住的那段日子,救了他养的鹦鹉‘大将军’。” “彼时老爷子正于两党之间犹疑不定,得知我父亲沈壁的另一层身份,便将我留下,一是想借以增加跟我父亲的来往和了解,另一点则是因为在与‘大将军’长达小半月的相处中,我们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玩伴,小家伙离不开我,而我对它也颇是不舍。” “只是没想到,战争会来得那么快。他老人家不但失去了次孙,还失去了承欢于膝下四年的鹦鹉。” 沈瓒长叹一声,难掩眉间的伤感,鹦鹉变成海龟,虽然还在身边,可却因为长时间的分别,让他们彼此都有了陌生感。还有左庭瑞,那个大好年华便牺牲在前线的叔叔,“前前后后我与‘大将军’相处了一个多月,从没在它身上看到过什么铃铛。” “另外,我发现左雪松对左家大院是否有密室,关注度很高。” “就这两点,”李东海凝眉,“你就判定他有问题?” “沈瓒,”李东海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解放后,老爷子捐献的二十多家医馆,除了少数几个建在贫困市县的经过扩建改成了医院,其余的全部改成了利民的平价药店。” “医馆里原有的医护人员,多是老爷子收养的战争遗孤。要安排他们的去处,建立档案,越不过老爷子。” “查左雪松,沈瓒,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沈瓒点点头:“明白。”老爷子一生敛财无数,救人无数,原是毁誉参半。可他于川城危难之时,带头捐献了家财医药,研发了黑死病的抗生素,将最疼爱的次孙送上前线,功大于过。其成就和一生的传奇事迹,在最高领导人那里都是挂了名的。 他活着时,难道就没人想动他吗?光一个危难之际将儿孙送出国,便给人留下了攻陷的借口和话柄。 有一段时间,有关揭发攻击他的信件都堆满了川城市政的信箱,可没办法,人家早年救助的人太多了,多年过去,这些人早已长成了一个个挺拔的大树,并分散于全国各地的各行各业。 齐心协力,哪能护不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在这些人中,因为早年的经历心理健全的真没几个,个个反击报复起来毫不手软。 几次过后,再无人敢伸手。 所以调查一个左雪松,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管他是不是有问题,受过老爷子恩惠的这群人,都不允许有人动他。因为一旦这个口子撕开,他们这一个整体就被打破了,老爷子的名誉也将被世人踩在脚下。 “如此,你还要查吗?”李东海掐灭手中的烟,冷冷地注视着沈瓒,“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军营,而不是调离或是被人束之高阁,只是因为我爱惜人才吗?” 沈瓒精神为之一振,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东海。 “你的安然是无数双手护下的结果。沈瓒,他们是你背后的靠山,你真的要持锄而挖吗?” “……他们,”沈瓒舔舔唇,艰涩道,“也不希望队伍里混进一颗老鼠屎吧?” 李东海摆摆手,“回去好好的想想,再来回答我。” 沈瓒张了张嘴,待要说什么,李东海已经转身望向了窗外。 退出房间,沈瓒一路浑浑噩噩地回了宿舍。 尚飞宇听到动静,翻身坐起:“半夜里不睡觉,去哪了?” 沈瓒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下,不答反问:“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你说告密的事呀,”尚飞宇颇是一言难尽,“嗨!说出来你怕是不相信。” “谁?” “317的张灵灵,就是那个留着厚刘海,看不清面容的女飞行员。” “确定?” 尚飞宇点点头,一脸古怪。 “因为什么?跟秋文有过结?” “不是。”尚飞宇摆手,怕好友误会自家女友是个惹事精,连忙解释道,“听陆南琴话里的意思,好像是那张灵灵喜欢闻兴安。” “上次试飞,最初定下的人选不是闻兴安吗?结果被你截胡了……” “什么被我截胡了!”沈瓒偏头瞪他:“难道不是他自己的问题?都临上机了,喝得酩酊大醉。” “是是,我说话不对。”尚飞宇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继而小声嘀咕道,“不管怎么说,我和文文可是代你受过,有没有什么补偿?” “你和秋文难道就没有问题?”沈瓒冷冷晲他一眼,扯起薄毯往身上一盖,阖了眼,“睡觉!” 尚飞宇瘪了瘪嘴,嘟囔道:“我不管哦,待我和文文结婚,你得给我们包个大大的红包。” 李东海待沈瓒离去,想了想还是走到桌前拿起了电话。 “喂,”对面响起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李东海。” 男人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可是沈瓒出了什么事?”老爷子离去前,可是专门打电话对他叮嘱了番,让他日后对沈壁家的那小子多照顾几分。 “他要查左雪松。” “左雪松,”男人想了想,一时没想起,“谁呀?” “老爷子早年收养在医馆的孤儿,现在我们军医院的外科医生。”接着李东海将沈瓒对他的怀疑说了下。 男子的面色冷了下来:“‘大将军’喜不喜欢戴铃铛,打电话让人问一下川城的老住民就知道了。” 李东海诧异地扬了扬眉:“你不反对?” “无中生有,我当然不喜。可要真如沈瓒所说,有问题呢?那这些人的存在,其危害可就大喽。” 可不是吗?老爷子前半生游走全国行医,后又开药厂、医馆,每月定期几日无偿救治病人;全国□□那几年,更是利用川城商会会长的影响力,号召全国商会捐款捐粮。一生救人多少,他们都分布在了哪,谁也不知。 若左雪松利用老爷子收养这个情份,私下联合鼓动这些人为他做个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对面的男人显然想得更远,语气铿锵道:“查!彻查!” “这么坚决?”李东海还以为对方至少也要考虑,犹疑一下呢。 “你不是说,他言语中已经在打听左家大院是否有密室了吗?”真正触到男人神经的便是这个。 先不说老爷子究竟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便是留了,作为受了老爷子半生恩惠的左雪松,发现大院的地砖被撬,不应该上报有关部门吗?哪还能一副探究的语气,到处打听。想起就让人来气。 还有那些住在大院的药厂员工,想干嘛!老爷子才离开几年,一个个就露出了贪意,全他妈一群忘恩负义之辈。 放下电话,男人越想越气,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拿起电话就打给了川城市长:“李建国,你他妈的整天都干什么吃的,老爷子的宅子都看不住,要你干嘛? 大晚上的被电话吵起,一接通连是谁都还没弄明白呢,就是一通喝骂,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李建国心里那个委屈啊。 待人骂完,李建国小心问道:“您是? 男子一噎,颇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朱赫年。 “团长! 李建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隔着电话就敬了个礼,“您现在在哪呢?好久不见,您还好吗?身上的伤如何了…… 朱赫年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连声道好,末了又道:“左中赏左老爷子留下的祖宅,我听人说里面的地砖都被人撬了? “啊,有吗? 李建国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工作不到位啊,“我……对不起团长,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天一亮,我立马派人去查,若是属实…… “若是属实, 朱赫年接话道,“那就换一批人居住。 “那你看,哪些人合适? “我前几天看你们川城递上来的驻军报告,有一批因伤要退下来的战士,说是无处安排。药厂怎么样,再不行平价药店呢? 李建国双眸闪了闪,能看到驻军报告,那都是上面体制内的人,“药店没有多余的职位,药厂倒还能特招几位进去。 “嗯, 朱赫年扯了扯下巴上的胡茬,沉思道,“左家大院原有的住户,还有药厂现有的工人,全部给我查一遍,凡是思想上有问题的,给我遣回原籍,腾出位置给退伍人员。然后,挑那些知道感恩的,将其家属安排在左家大院。 这工作量可不低! 李建国咋舌:也不知哪个王八触了团长的神经?TA的,唉,竟给老子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平安夜快乐! 63、第10章 前肢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便是背上的血洞也结了痂。可能是海龟的习性吧,谢瑶抓心挠肺地想下水。 吃过早饭,送走心事重重的沈瓒,谢瑶爬到站岗的小王面前,点点自己又指了指远处的海。 “你想回海里?” 不,她只是想下水,玩会儿就回来。谢瑶好生比划了一番,小王才明白她的意思。 “行,那你去吧。” “不跟沈队说一声吗?”小李不赞同道,“万一它一去不回怎么办?” “那还不好,现在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再留它待下去,家属区那边还不得找沈队闹呀。” 谢瑶疑惑地回头看向小王:部队也缺粮吗? “也是。”小李轻叹。他们最近的训练强度大,不吃饱不行,如此,食堂那边只能递减家属们的伙食了。 “咦,小王你看那是谁?” 谢瑶跟着扭头,远远的一道靓丽身影从两人一龟眼前经过。 “陆南琴,”小王赞道,“真美!” 陆南琴,怎么这么耳熟呢?她凝眉沉思,继而陡然一惊,她记起来了。 那是58年吧,有一段时间家里的伙食也很差,连往日她惯爱吃的糖果小蛋糕,妈妈都不给她买了。 有一次她馋得狠了,摔了饭碗又哭又闹,气得妈妈拎着她要打,最后被爸爸拦下了。不过当时两人吵得很凶,妈妈还被爸爸的话气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妈妈哭泣,也是第一次知道语言如刀,可以剥肉削骨,痛彻心扉。 眼前薄雾升起,那段压在心底,她以为永远不会打开的记忆,突然就闪现在了眼前。 “她是我女儿,我还不能教训她了是吧?谢言,你看看,她都被你们惯成什么样子了?” “丁静,我不是不让你教,可从小到大,你带过她几日?她跟在老爷子身边久了,很多习惯早已养成,你看不惯想扭转,可以,但是咱能不能别这么强硬地一刀切。” “我一刀切,”丁静脸上一片嘲讽,“你看她身上有哪点品质是值得保留的,贪玩好吃,娇气爱美,懒惰蠢笨学习差……” “丁静!”谢言抱着闺女颤抖的小身子,真的恼了,反唇相讥,“你见过哪个母亲是你这样的?刻薄寡恩,无一点慈爱之心。” “谢言!你”丁静被丈夫的话刺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泪从眼里滴滴滑落。 谢言没管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闺女身上了:“瑶瑶乖,你是最棒的,我们家瑶瑶纯善至孝,天真可爱,在爸爸心里谁也比不过。” 丈夫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来,丁静这次是真的哭了,双手捂着嘴,呜咽不止,余光对上女儿瞪大的双眼,瞬间清醒了过来,“我……” 丁静飞速抹去脸上的泪,颓然地退后几步,往沙发上一坐,喃喃地对丈夫解释道:“上月,你工厂忙,她一个人放假在家我不放心,就带她去了医院。这丫头,人家问什么,她答什么,将家里的吃用说了个遍。”蠢得不可救药。 “现在医院里的同事都在谣传,说咱家的生活过得跟解放前的大资本家有得一比。” 妻子的解释虽让谢言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心中积压的怒气却没散去多少。闺女刚出生那会儿,医院那边明明可以休产假,她为了升职,硬是将初生的孩子丢给了老爷子。 这其中虽有顾叔的蹿说,老爷子的算计,可也得她有心啊,老爷子只是给医院那边打了个招呼,至于要孩子还是要职位,还不是看你个人选择。 孩子也没说不让你看,不让你照顾。结果,她当真完全撂了手,常年对孩子不管不问。老爷子去后,顾叔抹去了瑶瑶的大半记忆,孩子缺乏安全感,黏人得紧,他工作也忙,偶尔让她上下学帮着接送一下,她次次忘记。 谢言知道自己不能在想了,闺女笔记里的家是温暖的,爸妈是恩爱的,便是舅舅易安,对她也是极好。 “瑶瑶长这么大,所有的吃穿,没用过家里一点。我每月的工资都寄给困难的战友了,那些人要是有话,叫他们来找我。” 丁静噎了噎,无奈道:“老爷子的身份现在看着无事,就怕以后被人揪住不放,严格来说,他毕竟是资本家。依我看,他给瑶瑶留下的东西,还是收起来吧,钱财也别用了。” 这点谢言无异议,左右他的工资不低,养一个闺女完全没有问题,支助的几家战友,也该停了,帮人一时可以,万没有帮一辈子的道理。 心里想着,谢言扶正闺女,掏出手帕擦去她小脸上的泪,抚平她身上的粉嫩小裙,解开小辫重新梳理。 撩起头发,没有见到本该戴在闺女脖子上的木珠,谢言大惊:“瑶瑶,你脖子上戴的木珠呢?” 谢瑶抽噎了声,摸了摸脖子:“姐姐拿走了。” “姐姐!哪个姐姐?”想到老爷子临走时,拉着他的手声声叮嘱,谢言心下一慌,丢下梳子扶着闺女的两肩,紧张道,“瑶瑶,乖,告诉爸爸,哪个姐姐拿走了你的珠子?” 谢瑶悄悄地看了眼妈妈,抿着嘴不敢吭声,谢言心下一沉,抱起闺女坐在丁静对面的沙发上,压了下心里腾腾上窜的怒火:“你知道。” “一个木头珠子,你至于吗,脸黑的跟个包公似的……” 谢言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双目被怒火烧得赤红,止不住怒吼道:“丁静” 谢瑶吓得猛然一抖,大大的杏眼里噙满了泪。 谢言拍了拍闺女吓得轻颤的小身子,闭了闭眼,再睁开一脸平静:“谁拿的?” “陆副院长的侄女,陆南琴。老谢,”抠了抠手心,丁静嗫嚅道,“算了,那姑娘当天就走了,她家在京市军区,为个珠子,你总不能还专门跑去要吧。” 谢言没管她,站起来,抱着闺女就往外走。 “老谢,”丁静拦在门口,哀求道,“我求你,算了,好不好?陆副院长是我的上级,为个木珠子,你追到单位去要,你想想,别人会怎么看我?日后,我还怎么让待在医院里工作。” “丁静!”谢言按着闺女的头,让她趴在自己肩上,捂住她的耳朵,“我有跟你说过吧,瑶瑶命格轻,需要木珠来压。” “老谢,命格之说,纯属封建迷信,根本就不可信。” “不提是不是封建迷信,它总是老爷子留给瑶瑶的遗物吧……” “老爷子都让人把瑶瑶脑中有关他的记忆消除了,还说什么遗物?” 这真是有理说不清,谢言再次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推开丁静,抱着闺女大步出了家门,去了医院。 找到陆副院长,说明情况,请她侄女将木珠寄回。 寄回的木珠,谢瑶戴着极不舒服,不但感冒不断,还恶梦连连。 后来,谢瑶记得爸爸请了长假,带着她又是坐车又是坐船地到了一个座落在半山腰的寺庙。 长须如霜的老和尚接过木珠,只对爸爸说了一句话:“天命不可违,该来的躲不过,谢施主做好心理准备吧,小姑娘还有10年。” 走前那老和尚让住持送来一个新的木珠和一句话:“可保魂魄离体后2年不散。” 以前谢瑶不懂,现在想来,那颗新木珠应该跟她夺体不死,连番穿越有关,只是2年不散的这个‘2年’,不知是怎么算的? 还有军营里的这个陆南琴,跟那个拿了自己木珠的陆南琴是一个人吗? 从寺庙回来,谢瑶记得父母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小小的她不懂为什么,专门去厂里找了爸爸。 爸爸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去西点屋,订了个小小的蛋糕。当时她特别高兴,以为是爸爸买来哄妈妈开心的。 “瑶瑶!”沈瓒刚到训练场就被李东海叫去,吩咐他彻查左雪松,故而不等训练结束,他就跑来找谢瑶打听老爷子收养的那些孤儿,“你怎么了?” 谢瑶瞟了他一眼,趴在沙滩继续发呆。 “不开心?”沈瓒回身扯了个草茎,递到她嘴边,“说说,什么事不开心?” 谢瑶张嘴叼住,在他抚平的沙子上写道:“我发现,我爸妈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相爱。” 爸妈!瑶瑶竟然还有爸妈? 那是鹦鹉呢,还是老鼠? “哦,怎么想起这个了?”沈瓒诧异道。 “就是突然想到了,那天爸爸买的蛋糕原来是给我买的,根本不是给妈妈的陪礼,我妈是不吃蛋糕的。唉,我当时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老鼠在深山买不了蛋糕,那瑶瑶的爸妈是鹦鹉了。 “就因为这事,你就觉得你爸妈的感情不好?” “他们在家还很少互动。早前我问爸爸,他说做为纺织厂的厂长,他有一大帮人要管,有很多事要操心,回到家只想歇歇。” “纺织厂的厂长?瑶瑶还当过蜘蛛?” 蜘……蜘蛛,那种很多爪的虫子,谢瑶下意识地搓了搓前肢,唔鸡蛋疙瘩都起来了。 怒瞪了沈瓒一眼,谢瑶愤愤写道:“你才是蜘蛛呢!我是人,人懂不?” 人!沈瓒双目陡然一缩,扯了扯干涩的唇,强笑道:“骗鬼呢。” “谁骗你了!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谢瑶被沈瓒眼里的不信任激得失了理智,“没当鹦鹉之前,我明明就是人嘛。” “哦,那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谢瑶,我叫谢瑶,好听吧?爸爸说‘瑶’是美玉,稀世珍宝耶。” 谢!有什么从脑中划过,沈瓒紧张道:“你爸是?” “谢言,我妈叫丁静……”对上沈瓒震惊的双眸,谢瑶后知后觉低头看向沙地上自己写的字。 挥动前肢,谢瑶一边慌乱地抚去上面的字,一边看着沈瓒连连摇头:没,她什么也没写,全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 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 异物出现 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 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 物质短缺 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 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 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 曦曦又担心又饿 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 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 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 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 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 留的是蘑菇头 戴的是黑框眼镜 “你跑什么?” “嘿嘿 ”方旭傻笑 宝贝在怀 遇到正主 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 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 路上遭仇人截杀 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 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 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 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 采些野果吃 嘻嘻活着 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 错了 严格来说 我应该是你祖父。来 叫声爷爷听听。” 小天使们 晚安 好梦 明天见! 64、第11章 谢言、丁静,是自己想的吗?沈瓒惊疑地回想了下,数年前见过的两人的闺女,那个精致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又震惊地低头瞟了眼慌乱无措的海龟。 谢叔家的闺女,单名一个“瑶”字,听说还是爷爷给起的名字。初初知道时,他还以为是爷爷太过想念‘大将军’,作为感情的寄托,遂将‘大将军’的小名给了她。 就连后来知道爷爷为了她常住聊城,也私心地以为,她只是‘大将军’的替代品。她的出现,不过是弥补了‘大将军’不在时,爷爷感情上的空白。 一人一龟静默地坐着,海风拂过脸颊,太阳斜射而下,身下的沙子慢慢变得滚烫。 “你,”沈瓒抿了下干涩的唇,哑声道,“你在这,那,那谢叔家的那个……是谁?”真假美猴王,人家两只猴子长得起码一样,这一人一龟,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吧? “瑶瑶,其实你就是只不停变来变去的动物,只是不知从哪打听到了,爷爷最后五年一直宠着一个叫谢瑶的小女孩,所以嫉妒得出现了幻觉,对不对?” 长时间的沉默也让谢瑶恢复了冷静,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便是放在大千世界,也是挺奇的。若是小瓒接受不了,她想好了,大不了不跟他玩了呗,他当他的飞行员,自己潜进海里,游到对岸生活去。 故而闻言也只是撩起眼皮翻了他一眼,没再争辩,说什么是,或者不是。不过,他把自己想得也太小心眼了,自己是那会嫉妒的人吗? 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嫉妒的对象好不好。 长得美不说,还有自己的小金库,吃穿上爸爸更是从不亏待自己,有多少女生羡慕得红了眼眶。 唉!要不是遭逢大变,她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沈瓒问完目光就落在了谢瑶脸上,看她双眼闪砾,脸上表情不停变来变去,不由暗想:自己猜对了? 想起前几日的交谈,沈瓒又默默地摇了摇头,不对,那时自己说起爷爷最后几年住在聊城,瑶瑶还一脸不解地问自己,爷爷怎么去聊城了? 瑶瑶感情直白,什么都写在脸上眼里,所以,几日前她对爷爷最后的情况是真的不知,更不知道爷爷在它去后,对一个叫谢瑶的小女孩疼宠入骨。 猜测推翻,那真相只能是最不可能的那种,“你真是谢瑶?聊城纺织厂厂长谢言,和聊城市医院妇科主任丁静的闺女谢瑶?” 谢瑶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不想吭声。 沈瓒戳了戳她:“是不是,给句话。” 谢瑶直立的脖子一松,头歪在沙地上阖了眼。 想躲避?休想!他的兴致都被高高吊起了,得不到答案,多难受啊:“说话,说话,说话……”一下又一下,沈瓒不停地戳着谢瑶的头。 瞌睡被赶跑,谢瑶无奈爬起来冲他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回事?你当鹦鹉那会儿,谢叔和丁姨可还没有结婚呢?还有现在,你在这儿,可我也没听说,聊城的谢瑶出了什么事,这等于同一个时空有两个你存在。莫不是你的灵魂一分为二,一个成了不停变幻的动物,一个成了人类?” “不,也不对,要真是那样,聊城的谢瑶该是个傻子或是白痴才对。” 你才是白痴或是傻子呢,谢瑶气得抬起前肢拍了他一记。 “哈哈……”扫了眼她喷火的小眼神,沈瓒讨好地笑道,“瞎猜,纯属瞎猜,别介意。” 起身,沈瓒朝上走了几步,重新扯了根草茎递到谢瑶嘴边。 谢瑶瞪了瞪他,张嘴叼住,在地上写道:我来自68年…… ‘运动’、受伤、身子被夺、灵魂穿越简单地写了一遍,吐出草茎,谢瑶长喘了口气,妈啊,累死她了。 伸手抚去地上的字,沈瓒抬手想安慰地摸摸她的头,谢瑶嫌弃地扫了眼他手心沾的沙子,偏头躲过。 还有心情闹别扭,证明时过境迁,她已接受了现下的生活。拍去手心的沙子,沈瓒想了番老爷子做派:“爷爷知道。” 谢瑶点点头,抬起前肢写道:笔记。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说,你当鹦鹉的那一世,将自己的经历写在笔记本上给了爷爷?” 谢瑶点点头。 “怪不得呢。”爷爷之后的行为,也就解释得通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等到68年那‘人’出现,夺你身体的时候冲过去,将身体抢回吗?” “可怎么算,瑶瑶你都有两个灵魂?到时怎么办,合二为一,还是你挤出另一个自己,亦或是另一个自己挤出你?” 谢瑶怔然,继而打了个寒噤,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去想。 合二为一,她还是她吗? 挤出另一个自己,她,好像做不到,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生命啊。 可要自我放弃,她……又不甘心。 而在这之前要解决的还有那个外来的灵魂,自己能打得过‘她’吗?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几经生死一定能打得过,另一方面她又怕在抢夺中去承受那种灵魂被啃食的痛,午夜梦回心里甚至想,就这么过也挺不错。 “你也想不明白啊!”沈瓒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一月后,我们不是要去聊城祭拜爷爷吗,要不拐个弯,我带你去聊城看看谢瑶。” “见面后,你试试看能不能进入自己的身体。” 要,要去见吗?谢瑶突然无措起来,万一不能呢?是不是代表日后也不能了。 要是能呢,那接下来怎么办?融合还是抢夺? 摇摇头,谢瑶逃避地用前肢写下一连串:不不不…… 沈瓒一愣,继而不解道:“不想见,还是怕相见?” 谢瑶突然觉得沈瓒的语气,怎么就那么的咄咄逼人,逼得她下意识地就想逃。 划动四肢,谢瑶飞快窜进水里,一个浪头打过,消失在了沈瓒眼里。 舔了舔牙花子,沈瓒气笑了:“胆小鬼,怪不得被人欺负得这么惨,连身体都丢了。” 谢瑶大脑一片浑乱,只想躲躲躲,挥着四肢越潜越深,等恢复了神智在看四周,哪啊? 黑漆漆的,妈妈啊,好吓人。 谢瑶慌乱地掉转身形,往前冲:“砰!” 唔,撞到什么了,好疼啊,谢瑶眼泪汪汪地抬起前肢摸了摸,凹凸不平,是石壁。 摸着石壁,谢瑶小心向前,尾巴滑动间搅到了身后的泥沙,一缕光从身后亮起。 谢瑶好奇地回头看去,泥沙里露出一点柔白的光,怕搅动身下的泥沙再将那一点白遮住,谢瑶轻轻转身,慢慢靠近,伸出两只前肢小心地扒开泥沙,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浮了起来。 两肢合拢将其握住,温润的触感从前肢传来,谢瑶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珠子。 爷爷珍藏的最大东珠,也没有它大,而且东珠只会借光发光,在封闭的黑暗空间,是不会发光的。 那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夜明珠吗? 把玩了会儿,谢瑶便失了兴致,除了会发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举着照了照身边的环境,这里好像是一个什么动物住的水洞,身下的泥沙隐有白骨闪现。谢瑶看得头皮一麻,只想快点出去,太恐怖了。 顺着石壁游了半圈,一个洞口出现在了谢瑶面前,举着珠子往外照了照,有鱼儿从眼前惊走。 轻吁了口气,谢瑶出了洞,连忙往上飘去,珠子拿着碍事,又是什么死去动物的东西,谢瑶一度想松开前肢,丢了它。后来想了想,这玩意应该很值钱,多少又有些舍不得。 “算了,拿上岸给沈瓒吧。现在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卖了,多少能换些粮食回来。 心里有了主意,穿过水草时,谢瑶停了下,张嘴咬继几根,裹住珠子打了个结,叼着草结,一路往上划。 她下来时,只知往下潜了,根本就没记什么方向,不先露出海面,她都不知该往哪走才能到达营区那片海域。 一路飞窜,“哗啦 一声探出头来,谢瑶四处张望了下,果然离营区远了,远远瞅去,沙滩上也没了沈瓒的身影。 歇了会儿,谢瑶向营区游去。 片刻,身后转来了船只的声音。谢瑶回头,嗨,认识,是那晚将她和沈瓒载来营区的船。 “鲁船长, 战士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鲁安平,“我们那晚救下的海龟。 “小家伙不是被沈队养在军营了吗? 鲁安平举着望远镜看了两眼,“看它这方向,应该是回军营,不用管它,走吧。 船从身边经过,谢瑶抬起前肢冲他们挥了挥。 船上的战士都笑了:“给我们打招呼呢,怪不得江政委说它有灵性。 谢瑶跟在船后继续前行,快到码头时拐了个弯,朝先前她和沈瓒待的沙滩游去,从那上岸离营区大门最近。 上了岸,松开嘴吐出海草里裹着的珠子,谢瑶躺在沙滩上歇了歇,才重新叼起草结往上爬。 远远看到谢瑶,小王脸色一暗:“眼见吃饭了,大海龟又回来了。 “它聪明着呢。 小李笑道,“还爱干净。 海龟养在门口,按理会有好大一股海腥味才是,然而这海龟比他们还爱干净,饭前饭后洗脸漱口不说,睡前有时还会让沈队给他拿毛巾擦擦身子,简直快成精了。 谢瑶跟小王小李挥了下前肢,算是打个招呼,然后从两人身前爬过,回到了自己常睡的树下,等沈瓒。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末世两个爹,七零一个爷,同时在线》 养母去逝,影帝爸爸找来。 五岁的曦曦跟着爸爸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迎来了末世。 陨石降落,异物出现,有关安全区的消息传出,通行证千金难买。 秩序混乱,物质短缺,血腥死亡就在身边上演。 方旭见不得闺女明明饿得肚子咕噜直叫,还懂事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饼干往他嘴里塞,遂鼓足勇气出门找吃的…… 爸爸一去不回,曦曦又担心又饿,门外还有血腥味传来,曦曦好奇地开门查看,捡回了因重伤而被同伴抛弃的宋明宇。 看到宋明宇,方旭心虚的抱着闺女就逃。 “你是那个基因研究人员方旭? 宋明宇试探地叫住青年,实在是当年某人接近他时,留的是蘑菇头,戴的是黑框眼镜,“你跑什么? “嘿嘿, 方旭傻笑,宝贝在怀,遇到正主,能不心虚吗。 宋明宇养好伤,带着方旭和曦曦北上回归家族,路上遭仇人截杀,曦曦被人一脚踢进了黑洞,将七零年代准备跳楼的宋文泽砸晕在地。 嗯,今天帮两个爹爹数数晶核,明天再去七零找另一个爹爹去山上放放羊,采些野果吃,嘻嘻活着,挺好的! 宋文泽:“曦曦,错了,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你祖父。来,叫声爷爷听听。 65、第12章 片刻,沈瓒挎着竹篮,端着盆汤大步走来,一眼瞅见谢瑶不由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谢瑶翻了个白眼,知道我有可能不回来,还端了饭菜过来,你是不是傻啊? 似知道谢瑶在腹诽什么,沈瓒将盆和竹篮放在她面前,拿出自己的饭盒,张口喝了口汤:“我算了下你几次变身,发现了一个事实。瑶瑶,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谢瑶好奇地眨了眨眼。 咽下汤里的包菜,沈瓒轻笑了声:“我发现你无论变成什么动物,出现在什么地方哪一年,都会与我相遇。” “你说这是什么缘份?”咬了口窝头,沈瓒含糊道,“所以啊,无论你往哪跑,过几日必然还要回到我身边。因为相比他人,你更相信我,对不对?” 谢瑶噎了噎,有心不想承认,却发现很不幸,他说的还真是事实。也不知是为何,重生后每每都会与他相遇。 叼起地上海草裹着的珠子丢到他脚边,谢瑶爬进草坪,两只前肢抱着水笼头拧开,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 以为瑶瑶对自己方才的话不认同,故意丢来个草团子抗议呢,沈瓒也没在意,两口吞下一个窝头,仰头灌了口汤将剌嗓子的窝头送下,起身从篮里又抓了三个,脚下无意中踩过地上的草团,不如意料中的轻软,中间似裹了个什么硬硬的圆东西。 沈瓒脚下碾了碾,挺结实,抬起脚低头瞅了眼,上面的海草碾碎,柔柔的白光从中露了出来。嗯,眼花了吗?怎么会发光? 将碗放下,沈瓒伸手弹去珠子上的草泥,捏着珠子看了看,不是阳光的反射,而是真的会发光! 手里的窝头随手一抛丢进竹篮,沈瓒一个飞窜到了水笼头旁,挤开谢瑶,冲去珠子上面的草泥,温润轻柔的光茫散出,整个珠子都似一个圆圆的光团。 五指一收珠子攥在了手心,“瑶瑶,哪来的?”沈瓒俯身凑近谢瑶小声寻问。 谢瑶指了指远处的海,爬离草坪,喝了口汤,瞅了眼竹篮里的窝头,颜色比昨天还黑,也没有补身子的鸡蛋吃了。 叼个窝头嚼了两口,谢瑶便苦了脸,昨天还是玉米麦麸两掺,今天就变成麦麸谷壳两掺了。还有汤,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包菜大丰收,天天都是包菜汤,天知道在这之前,她最讨厌吃包菜了。 咽下有些苦涩的窝头,谢瑶看向大海,离海这么近,一周也不见有顿海货吃。听说是因为台岛那边最近活动频繁,海面上都戒严了,不是执行任务,都不允许有船只下水。 唉,不知道自己下水算不算违规? 谢瑶回想了下小王、小瓒和鲁船长看到自己入海的反应,都很平静,想来应该不算。 那要不要捉点鱼回来,让小瓒烤了给自己换个口味。一边喝汤,谢瑶一边又想道:自己的四肢要划水,张嘴也只能咬住一条,看来得让小瓒给自己弄个装鱼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才行。 “瑶瑶,这是给我的吗?”沈瓒这会哪还有心情吃饭,便是一早想好问她有关左雪松的事,也忘得干净。 谢瑶点点头,正要跟他说要一个装鱼的篓子或是袋子什么的。 沈瓒突然俯身抱了抱她:“谢谢你,瑶瑶,晚上给你买肉吃,给你摘花戴。” 说罢,饭盒也不要了,攥着珠子一溜烟跑进了营区。 谢瑶:“……” 和着我就缺花戴,缺肉吃了。 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谢瑶埋头苦吃,也不尝窝头什么味了,一口吞下四五个胡乱地嚼嚼喝口汤送下,如此返复,一竹篮窝头和一大盆汤飞速进了肚。 拍了拍四分饱的肚子,谢瑶咬着盆去水笼头那洗了洗晾在树后,然后衔起竹篮慢慢从小王、小李面前穿过,往海边爬去。 小王、小李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只海龟叼个竹篮干嘛。 “要拦吗?”小李问道。 “算了,军嫂们哪个不会编竹篮,左右也不值几个钱。” 到了海边,谢瑶放下竹篮,头往里一钻,便将篮子套在脖子上了。然后谢瑶就发现不好使,脖子上的竹篮挨着地,阻了她的去路。 谢瑶望了望远处海面上飘浮的海带,放下竹篮,自己下水游了过去。 到了近前,挥动四肢,将一把把海带团成团,推向岸边。 近处的想必都被家属区的军嫂打捞完了,谢瑶越游越远,海岸上堆成团的海带也越来越多。 偶有鱼儿从身边游过,或是惊起,谢瑶便抬起前肢拍一下,还别说,倒还真被她拍晕了两条三斤左右的青鱼。 “千岁,千岁……” 谢瑶回头,远远的一条硕大的虎鲸游了过来,是原身的朋友,前几天见过的那条。 “千岁,听说你被人类捉去了,他们没有吃你?”虎鲸颇是惊奇地围着谢瑶转了一圈。 看到它,谢瑶双眼一亮:“小鲸,你来得正好,能帮我个忙不?” “你说。” “人类带我回去不是吃我,是为了救我,你看我背上的伤是不是都好了?” 虎鲸点点头,惊疑道:“真是他们帮你医治的?” “对,还用了很多好药。所以,我想捉些鱼送给他们,顺便道个谢。可是你看我,也就一张嘴能用,但我的嘴哪有你的大啊,我忙活一月也不抵你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捉些鱼来,要大的。” “可以是可以,”虎鲸歪了歪头,“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谢瑶一愣:“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 “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说得好有道理。”虎鲸点头附和。 谢瑶心下一喜,两只前肢交叠着拱了拱:“有劳了。” “可是,我咋觉得自己吃亏了呢。”虎鲸犹疑道。 “那……”谢瑶看了看虎鲸的体形,这么大个,可千万别跟自己要吃的呀,多少也不够填。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我等会儿潜入海底,给你捞几颗珍珠吧?” “什么是珍珠?” “就是一种能美容养颜的珠子。” “千岁,”虎鲸颇是难为情地扭了下身子,娇声道,“人家是男娃啊!也要美容养颜吗?” 谢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搓了搓前肢上惊起的鸡皮疙瘩,喃喃道:“鲸为悦己者容,大、大约也需要保养一下……”说到后来,完全没了底气。 “哇!千岁,你懂得真多。早知道,我前几天就来找你,讨要什么深海珍珠来美容了,你不知道,我昨天跟大妞表白,唉”虎鲸丧气道,“竟被它以貌丑拒绝了。” “你说我们虎鲸能干架不就得了,还讲什么美丑,唉!现在的女娃,要求真多。” 谢瑶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如何接话,是跟它一起讨伐那些嫌丑爱美的母虎鲸呢,还是多给些鼓励,让他勇于追爱。 好在虎鲸很快就从这种特丧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对谢瑶摆了摆尾:“千岁,鱼的事交给我了,你快去帮我找什么珍珠去吧。我今早认识了位叫啊雅的姑娘。哎哟喂,想想它那修长的身姿,美丽的大嘴,我就心儿砰砰直跳,整个鯨如坠梦幻,美得不要不要的。” “千岁,我准备明天去跟它表白。咦!你咋还没走呢,可不能耽误了我的正事,快去。”说着扭头还顶了谢瑶一下。 谢瑶趔趄了下,忙稳住身形,“……那你记得捉了鱼都给我喷到岸上,别让它们掉进海里没了踪影。” “知道了知道了, 虎鲸不耐道,“千岁,我发现你跟人类住了几天,变得贼啰嗦。 谢瑶被堵得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再次叮嘱:“你记得哦,我要多多的鱼,越多越好。 虎鲸学她翻了个白眼,“千岁你真的老了,快成絮叨的老太婆了。哦抱歉,忘记你跟我一个性别了。 谢瑶瘪了瘪嘴,特想怼回去,又怕将它惹恼了不给自己干活,掉头跑了。 一头潜进海里,谢瑶一边往下游,一边琢磨,她记得珍珠多是产于螺和贝类。 太黑的海底谢瑶不敢去,挑那多少有些亮光的游去,中途遇到长条形带有韧性的海草,她还停下咬断数十根,挥舞着前肢胡乱地编了个网兜。 碰到那特大号的螺和大个的贝类便捡了装进去,装了两个螺,四个珍珠贝,网兜就满了。 将网兜收好口,叼起飘浮而上,遇到其他生物,谢瑶不愿惹事,便早早避开。 这次入水,谢瑶多少记了下路线,从海底游上来,位置便没有偏离虎鲸太多。 谢瑶叼着网兜朝虎鲸游近,双目往海岸线上一瞟,就惊愣在了当场,只见近百米的海岸线上,堆满了蹦跳的鱼儿。 随之虎鲸嘴一张,“哗啦 一声,岸上又多了一堆鱼。 “千岁,你回来了。 虎鲸回身看到谢瑶,高兴地一个猛子窜了过来,“找到珍珠了吗? 谢瑶抬起前肢,指了指嘴里叼着的网兜。 “这些草就是? 摇摇头,谢瑶又指了下网兜里的珍珠贝,做了个打开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珍珠就在这壳里。 谢瑶点点头。 “嘿,你不早说,这玩意儿海底一找一大堆。切!早知道这里面就藏着能美容的珍珠,谁还在这儿给你当苦力啊。 说罢,珍珠也不要了,长尾一甩走了。 谢瑶挠了挠头,自己好像还没说完呢,珍珠是在壳里的肉里,而且要用,还得像左府里的大夫人、二夫人那样,碾磨成粉再调成糊涂在脸上,虎鲸别一口给吞进肚就当美容了吧。 余光扫过蹦跳着往海里扑的鱼儿,谢瑶立马丢下了对它的担心,叼着网兜快速上了岸。 将网兜放在鱼堆旁边,谢瑶捡了个空螺吹了起来。 听到响声的小王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带着士兵持枪赶来查看。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明天见! 66、第13章 “王王王队,”士兵揪着小王的衣服,指着海岸线上那老大一堆鱼,抖手叫道,“我,我没眼花吧?” 他们部队所在的地方是个海岛,位于我国南部,围着海岛的这大片海域有着难以计数的珍贵海洋生物。是捕捞金枪鱼、马鲛鱼、红鱼、飞鱼、石斑鱼等的重要渔场。同时盛产的还有海龟、海参、珍珠、珊瑚、虾、蟹、贝类、鲍鱼、渔藻等。 虎鲸习惯追逐鱼群一口吞下,又喜食金枪鱼,所以海岸上堆积的喜欢群游的红鱼和金枪鱼最多,肉质细嫩的马鲛鱼次之,石斑鱼和鱿鱼不过是夹杂了几条。 小王甩开士兵的拉扯,目光扫过几条死鱼身上的伤口,谨慎地拉开枪拴,一步步朝海边靠近。 诸人一见,互视一眼,敛去心中的狂喜,三人一队飞速错开,端着枪指向了海面,唯恐捕鱼的大型动物没走,潜伏在海里对人类伺机而动。 谢瑶懵逼地看着一个个高度警戒的战士,丢下空螺,爬到小王面前,指指百米外她先前从海里推过来,堆积在浅水处的海带,提醒他,等会儿别忘了一块运回去。 小王理解错误,以为她说大家伙就躲在海带下,一边摆手叫众人后退,一边捡了个石块朝海带堆砸了过去。 “扑通”一声,石块从海带缝里落水,惊走两只螃蟹,然后再无动静。 小王和一众战士将目光齐齐落在谢瑶身上,谢瑶无语地抬起前肢摇了摇:没有虎鲸,亦没有伤人的鲨鱼。 “危险解除。”小王收起枪,吩咐道,“铁蛋,通知后勤,让他们带筐过来。” “唉,好咧!”一个十八九岁的黑脸士兵高应一声,拔腿朝营区跑去。 “你、你,分站两边警戒(以防万一),剩下的一分为二,一队把挨水的鱼捡上来,另一队随我下水捞海带。” “是!”除了两名战士持枪分站两边,其他人把手里的枪往腰里一别,三下五除二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下了水。 见此,谢瑶叼起自己的网兜横爬着准备先回营区。 “咦,这里装的是什么?”一名慢半拍的士兵拦住了谢瑶的去路,蹲在她身旁扯了扯网兜。 谢瑶松开嘴,士兵掏出匕首,几下割断海草,网兜散开,里面的螺和珍珠贝露了出来。 “可以啊!这些东西可不好弄。”对方赞许地摸了摸谢瑶的头,拿了个螺在手,螺壳厚而沉,颜色金黄,手感光滑温润,“真漂亮!” 可不,她挑选时,哪个不是观其颜,择其个啊。 “丁庆生!”小王抓起一把海带丢到岸上,不悦道,“干嘛呢?这么多活等呢,磨什么洋功?” 丁庆生放下螺,拿起珍珠贝冲小王晃了晃,“看看里面有没有珍珠。大刘脸上的伤,左医生说要是有珍珠,能恢复个三成。” 众人一阵沉默,丁庆生说的大刘,叫刘立轩,是机组的维修人员。半年前焊接钢板时,被飞溅的火屑喷了脸,伤好后一片坑洼。月前请假回家结婚,被对方当着一众亲戚的面,好一顿羞辱嘲讽,并退了婚。 小伙子回来后,虽然没说什么,性子却越发沉默了。 小王抱了团海带上岸,水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兜里掏出几张钱票放在谢瑶面前。 其他士兵见此,纷纷上岸或多或少地掏了钱票撂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有了厚厚一叠。 海龟养在军营,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抱怨,便是他们自己先前对沈队的做法不也心里犯嘀咕。有了这些钱票,不说给它改善下伙食吧,也能堵下大家的嘴。 谢瑶看着钱票好似看到了糖果、点心和烤鸡,吸溜了下口水,忙将破网兜里的珍珠贝往丁庆生手边推了推。 丁庆生握着手里的匕首,沿着贝缝撬开一道缝,然后手指插进缝隙用力一掰,嚯!贝肉里大大小小的珍珠挤成了堆。 小王忙伸出双手,丁庆生一个个取出放进他手里。众人数了下,足有十五个,大的有拇指大,最小的也有小指肚大小。 “继续!”小王兴奋道,其他人亦是双目放光,大刘的脸有救了。 丁庆生唇角上扬,又飞速取了一个撬开,这个里面的珍珠比方才那个还多,3大9中6小。 四个珍珠贝,一共收获了53粒粉色珍珠,拇指大的9粒,中等的23粒,小的21粒。 丁庆生收好贝肉,看向小王手中的大个珍珠,“王队,大的做药,可惜了。” “先用小的,小的不够用中号,大号最后再看。”小王分好大小,将三种珍珠分别放进三个贝壳里,端着到水边洗了洗,用帕子包好揣进兜里,“好了,继续干活。” “好咧。” 谢瑶看他们都忙去了,旁边的两个螺也没说要,遂抽出破网兜上完好的水草,又编了个小号的将两个螺连同一叠钱票装进去,甩到背上背着往营区爬去。 半道上遇到赶来的后勤人员,往旁边让了让,随之继续往上。 与之同时,沈瓒带着珠子随李东海乘船出岛,去了市里的研究院。 “李军长,沈队,”研究院的朱院长拿着报告,匆匆从实验室里出来,“请随我来。” 李东海和沈瓒互视一眼,随朱院长进了办公室。 “坐!”朱院长将报告递给李东海,给两人倒茶,“珠子内蕴含着蓬勃的生机,这生机有什么用还待研究。” “李军长,我院想出钱买下珠子,你看?” 报告上全是专业术语,李东海有看没有懂,他也不费那脑子,转手递给了沈瓒,问朱院长:“不是夜明珠?” 朱院长初初一见,也以为是夜明珠,可测了下材质,发现跟传说出的夜明珠完全不一样:“我们更顷向于,什么动物的内丹。” “内丹!”李东海“扑哧”一乐,“你怪志杂谈看多了吧?” 朱院长瞪了他一眼,两茶杯分放在他和沈瓒面前,“一听你这话,就是个不读书的,‘内丹’一词,源于道家的核心修炼方法内丹术,此术可追溯至远古伏羲时代。” “而现在我们称作为医学奇书的《黄帝内经》,因深受道家哲理和养生观念的影响,收录了道家初期的内丹术要素。” “当然,我说这珠子是内丹,并不是指动物修炼有成能量转化成珠。我们猜测呀,多半是海底的某种生物在进食时,吞下了什么玉石,消化不了,便留于胃部数年,经过胃酸的腐蚀、摩擦、温养形成的产物。” 沈瓒放下报告,看向朱院长:“想要知道它的用处,你们需要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 这话,李东海一听就急了,他可没时间和精力跟他耗下去,如此,倒不如一刀切,“那你们准备出多少钱买下?” “一千。” 李东海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伸出一指坚在朱院长面前:“一千!” 朱院长宭着脸,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现在正是困难时期……” “珠子拿来。”李东海摊开手,“老子拿回去放在办公室当台灯,也比卖给你强。” “李军长!”朱院长微恼,“你思想太狭义了,真要研究出什么,那就造福全人类的事……” “得得,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就是个大老粗,手下那么多张嘴等着这珠子吃饭呢,我可做不到无私。”李东海从他桌上抽了张白纸,取出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咬下笔帽,写下自己要换的东西:玉米面九千斤,大米三千斤,不低于两百五十斤的大肥猪二十头。沈瓒扫了一眼,接过又加了一条:珠子研验出来的成果若是对人体有益,我军有优先享有权。 朱院长捏着纸,脸色铁青:“你们咋不去抢啊? 李东海嘴一瘪,“这么点东西,都不够我们营吃几天的。 珠子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朱院长一噎。 “行不行? 李东海不耐道,“不行,我拿回去也不做台灯用了,你不是说珠子里生机勃勃吗,我们营的战士,身上有伤的不少,大不了我让人碾碎洒在粥里,一人分食一碗就当吃补品了。 朱院长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怕了他个二愣子,拎着单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喝骂道:“无赖!无赖! 拿了朱院长开的物资提取条,两人出了研究院,李东海弹了弹手中的条子:“走,提粮去。 “全提吗? 来时开的船不大,提完可装不下。 “先提一千斤大米,三千斤玉米面,两头猪,剩下的过两天再来拉。 李东海跟粮管局的局长早年是一个连队的战友,条子一出,人家立马给派了辆小卡,装了粮又去肉联厂拉了两条大肥猪,给送到码头船上。 在这期间,沈瓒寻机跟李东海说了声,去了趟百货商店,给瑶瑶买了点心、酒心巧克力、奶糖和一朵大红色的头花,另给自己买了块手表。 两人带着东西回来,正看到小王和后勤诸人,从海边往营里一筐筐运鱼和海带呢。 李东海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咋回事,谁让你们下海了?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偷个懒,少更一章,嘻嘻捂脸。感谢在2019122523:03:232019122620:0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夭夭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第14章 听了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解释,李东海脸色一缓,快步走到筐前,虎鲸捕的鱼都不小,随手拎起一条都有十几斤,大多还活着。 “有多少?”李东海喜道。 “我估了下,”厨房的大师傅乐道,“得有七八千斤。海带也有三千多斤。” 李东海立即惊喜地拍了拍沈瓒的肩:“小瓒,你给咱们请回个财神啊!” 沈瓒长眉一挑,对他的夸赞不置可否:“瑶瑶呢?”他问旁边的小王。 “先一步回营了。”想到它趴在那编网兜,咧着嘴装钱票的可乐模样,小王冲沈瓒竖了竖大拇指,“沈队,它可真聪明。不但会编织,还知道往怀里搂钱票。” 瑶瑶聪明毋庸置疑,只是她哪来的钱票,沈瓒不解道:“谁给她的钱票?” 小王掏出口袋里用手帕包着的珍珠,将事情说了一遍:“有了这些珍珠,大刘的脸也能恢复几成。” 沈瓒看了看,成品都不错:“你们准备找谁配药?” “左医生。”小王道,“大刘脸上的伤一直都是他在帮忙医治,用珍珠配药的事,也是他提出来的。” 军医院姓左的好像就一个左雪松,沈瓒眼里晃过一抹暗色:“大刘治脸的事先缓一缓,你跟兄弟们说一声,珍珠的事也别传出去。” 小王一惊:“为什么?” 沈瓒胳膊一抬,揽着他的肩,将人带离人群:“他的档案有些不对,这事你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好。”一种被信任的荣誉感在小王心间蔓延,“沈队,有需要跑腿的你尽管说。” 沈瓒拍拍他的肩,松开手,走向人群。小王则忙挨个叮嘱战士们去了。 人群里李东海正在跟厨房的大师傅商量,分出活鱼运到市里换粮。 “大伙儿好久没有见到荤腥了。”大师傅心疼战士,也不舍得这么好的食材从自己眼前溜走,“李军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今个儿这鱼我们留下。改明我出钱买筐鸡蛋煮了给海龟吃,请它再帮忙捕点鱼拉出去换粮。” “净想美事呢,你当那海龟成神了,自个儿能捕这么多鱼。”说着李东海伸手从筐里拎出条死鱼,指着鱼腹上的伤口,“看到了吗?不是虎鲸就是鲨鱼。听小瓒讲,海龟有个虎鲸朋友,这些鱼想必就是它请了虎鲸帮忙弄的。” “一次也就算了,我们哪能次次让海龟欠下‘人’情。” 大师傅怪异地瞅了李东海两眼:“你讲童话故事呢?”虎鲸跟海龟就不是一个品种,能成为朋友? 李东海翻了个白眼,一指走来的沈瓒:“不信你问小瓒。” 两人都是大嗓门,还没走近沈瓒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瑶瑶是有个虎鲸朋友。大师傅,我们今天出去弄回来两头大肥猪。这鱼,我看就按李军长的意思,活的运出去换粮,死的给大伙儿家餐。” “两头大肥猪!”大师傅惊跳而起,“哪呢?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刚让人从东门抬进去,这会儿应该到后厨了……” 沈瓒的话还没说完,大师傅丢下竹筐,颠着肚子一边往营区跑,一边回头叫道:“鱼你们随意,我去杀猪了,今儿吃一头,过两天八月十五再杀一头。” “唉唉,老方,你给我站住!”李东海在后面叫道,“死鱼这么多,你不煮,杀什么猪?你给我回来,那猪养养下月特训时再吃。” 对他的叫嚷,大师傅只当耳边风。相处久了,他还不知道李东海,两头大肥猪这月吃了,下月特训,他心疼手下的兵一定还会再想办法弄来一头两头。 沈瓒弯腰拨了拨筐里的死鱼看了下,也不都是被咬死的,有摔死的,还有一部分是陡然离水吓死的:“李军长,死鱼也挑挑吧,品相好的拿去卖,差的咱们留下吃。” “行。”趁着天色还早,李东海立马按排人行动了起来,船开过来,船舱里放了一大一小两个木架子,上面铺上雨布装上海水,分别倒进活鱼和死鱼。 随之马不停蹄地运到市里,他们也不去市场,直接找了辆卡车装上去了事业单位。先去粮管所和市政换了粮,又去纺织厂给家属们换了布料。 岛上条件艰苦,对家属,李东海和战士们平时都尽量多照顾点。 不过这些跟沈瓒无关,他不是后勤人员,换物什么的轮不到他去。抱着给谢瑶买的东西进营,草坪、大树转了一圈没找到谢瑶的身影。 “小李,瑶瑶去哪了?”沈瓒急道。 小李还真没注意,今天他值班,背朝营区而站,哪看到背后的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跑来海边看热闹的孩子叫道,“去小店了。” 沈瓒眼角抽了抽,这是刚凭本事挣了钱,就跑去买吃了去了。也是,比着当鹦鹉被爷爷娇养的那一世,瑶瑶这两世确实是过得苦多了。 拆了包奶糖分给孩子们,沈瓒把东西放到门卫室,赶去了小店。 谢瑶没往里面去过,走了不少弯路,沈瓒到时,她正摇头晃脑地跟店里的服务员交流,怎奈连比带划地说了半天,对方也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瑶瑶!”沈瓒急走几步到了她跟前,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我刚才出去,给你买了酒心巧克力,奶糖、点心和花,还要什么吗?” 谢瑶身子堵在门口,探头指了指里面一个水桶,她闻到绿豆汤的清甜味了。 其实她想吃冰激凌,只是岛上没有冰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冰激凌卖。 沈瓒站起来看了眼,“想喝绿豆汤啊,行,我帮你买,你先往后退退,别堵着门。” 谢瑶听话地爬离门口,挪到一旁的树下。 绿豆汤只剩半桶,沈瓒全买下了,然后又压了两毛钱,提着桶出了小店:“走吧,我们回去喝。” 谢瑶爬得慢,沈瓒随她放慢脚步:“瑶瑶,海边的鱼是你让虎鲸帮忙捕的吗?” 谢瑶点点头。 “请它帮忙捕这么多鱼,我们是不是得给它送点谢礼?” 谢瑶一愣,说到谢礼她……怎么有点心虚呢,也不知道那家伙找到珍珠贝怎么处理的,可别一口给吞了呀。 贝壳那么硬不好消化,吃得多了,还不得生病。 越想越担心,谢瑶挥动着四肢不由爬快了几分,到了门口,将背上的网兜交给沈瓒保管,跟他说了声,就爬下堤岸越过沙滩入了海。 沈瓒不放心她,将绿豆汤连同网兜放进门卫室,忙不迭地追了过去。 入了水,谢瑶一时有些傻眼,她不知道虎鲸有没有家,也不知道它惯爱去的地方,南海这么大她上哪找啊? 可不找也不行,来了这么久,就这么一个惦记原身的朋友,若是因为自己两句话出了什么事,她真是心下难安。 算了,先潜入海底看看。 下潜不久,远远的地便游来一群大大小小的海龟。 “祖祖,是祖祖……” 随着海水一阵荡漾,谢瑶瞬间被海龟们包围了。 “祖祖,你没事,太好了。” “哇!祖祖,你身上的寄生物真的没有了。” “祖祖,听虎鲸说,你身上的寄生物是被人类除去的,对吗?” “祖祖,虎鲸说你要捕鱼,送给人类道谢。” “祖祖,我们来帮你。” 你一声我一句,吵得谢瑶头大。还有虎鲸不是叫她‘千岁’吗,怎么还有一个名字? “你们遇见虎鲸了,它在哪?” “祖祖要找虎鲸吗?我知道,我带你去。” “好,谢谢你。”海龟长得都差不多,谢瑶看了一圈,也分辨不出它们的差别。 “那我们走。”一只海龟掉转身形,四肢一挥向前游去。 谢瑶忙要跟上。 “祖祖,那我们还要帮你捕鱼吗?” “捕吧,”军营人多,鱼,当然是多多益善,谢瑶交待道,“那岸边站了名军人,你们交给他就好。” “人类!”众海龟一时有些迟疑,对人类一副害怕的模样。 “别怕,他人很好,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我们试试。” 谢瑶鼓励地给它们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68、第15章 沈瓒看着瑶瑶入海,闲坐无事,又正好遇到退潮,沙滩上布满了小块的紫菜、海带、牡蛎、小鱼、香螺、梭子蟹、蓝花蟹、皮皮虾、小鱿鱼等,遂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于沙滩上捡拾了起来。 这年头缺油、少料,不是饿得狠了,像带壳的螺、蟹和小鱼小虾是没人捡的,一是整起来费事,二是手边没什么材料,大家也没有那么多烹饪手段,做出来往往腥味很重,螺类吃到嘴里还会有泥沙。 也就家属院里的半大孩子,放学了还没到饭点,饿得狠了,捡了鱼或大个的蟹,择洗干净,偷着跑到岛上的某个角落点上一把火,烤了吃。 沈瓒受此影响,捡拾了半天,也就挑了堆品相不太好的海带紫菜,想着等会瑶瑶回来,带着她将这些送去厨房,趁机吃一顿杀猪菜。 …… 从虎鲸那知道人类喜欢大鱼,一众大小海龟尽自己的能力,冲进鱼群,叼了鱼悄悄地探出了海面。 海岸上除了沈瓒,还有几个玩耍的半大孩子,大家交换了个眼神,一至朝最小的那个落单的孩子游去。 反正把嘴里的鱼交给人类就好。相对那个高大的人类来说,眼前这个幼崽显得是那么的无害。 到了海边,有那胆小的当先吐出了嘴里的鱼。 鱼儿一落水,挣扎着一摆尾游走了。 小海龟有些傻眼,一众想效彷的海龟也呆立在了当场,这……好像不行吧 最大的那只鼓了鼓勇气,越过浅水朝沙滩上的小孩爬了爬,隔着断距离,昂着头猛然一吐。 “啪”一声,鱼儿落在身前半米处。 小孩寻声看来,四目相对,惊喜地蹦跳起来:“啊,这里也有只海龟!” 一众海龟吓得扭头就跑,一气潜入深水,才彼此互看一眼,齐齐张嘴长吁了口气,鱼儿借此从嘴里挣脱,摆尾匆忙逃走。 一阵兵慌马乱,重新将鱼叼到嘴里的没有几个。 “怎么办,还送吗?” “我,我不想送了,万一让人类捉住了怎么办?他们可凶残了!三年前,78躺在岸上晒太阳,不就被他们捉去顿成了一锅肉汤。” 一众海龟听得毛骨悚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呜……太可怕了! “那个,”一道弱弱的声音在它们身后想起,“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喜欢拿我们炖汤吧?你们看祖祖在人类那里待了十几天,不也没事。” “那是因为祖祖的龟壳,坑坑洼洼太难看。” “我觉得是祖祖的肉太老了,他们不喜欢吃。” “别瞎说,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祖祖的肉老?” “祖祖活了千岁,那肉还不老?” “准确来说,祖祖整整活了一千七百八十八岁,我们这片海域的龟,及乎都是它的后代子孙。” “哇!好厉害啊!” “我要是活这么久,一年娶上十二个老婆,到时候别说这片海域了,整个海洋都是我的后代子孙。” 众龟齐齐翻了个白眼:“切”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赶紧重新捕鱼,给那人类送去。” 说话的是它们中最大的一只,众龟不敢反抗,听话地再次冲进鱼群,叼着鱼浮出海面。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海面上更是金光点点。 众龟看向海岸线,不由失望地皱起了脸,无他,随着食堂的肉香味飘出,孩子们都被自家母亲叫回了家,稍加洗漱,端了饭碗蹲在食堂门口等着了。整个海滩,目前只余一个捡拾零星海带的沈瓒。 呜……那人类好高好大,离得近了,待看清了那张俊美的凌厉面容和一身惊人的气质,除了几个犯花痴的,余者均是倒吸了口冷气,呜……可不可以不送了,看上去超凶。 其他龟的迟疑,几只花痴龟毫无察觉,它们兴冲冲地爬出浅水到了沈瓒面前,叼着鱼一个个昂着头盯着沈瓒的脸,露出了迷之笑容。 随着笑容越扩越大,“啪嗒!” “啪嗒!” …… 鱼儿从嘴里掉下,围着沈瓒摆了一圈。 沈瓒先是一愣,继而有几分明悟,“给我送鱼的吗?” 取出帕子擦擦手,沈瓒掏了几个奶糖出来,剥去糖纸先递给了最小的那只,“尝尝,很甜的,瑶瑶也喜欢吃。” 小海龟虽然不知道瑶瑶是谁,却沉浸在沈瓒温柔的眼神里不可自拔,两只前肢交叠着捂在胸口:“唔……他好好看哦,我能不能娶他。” 右边的海龟痴迷地望着沈瓒的脸,喃喃道:“不同种族,好像不能通婚,呜……这样一想,有点心酸。” 左边那只长脖子一伸,将沈瓒手里的糖吞在了嘴里,幸福地眯了眯眼:“好好吃哦!” 几只海龟立马收回看向沈瓒的目光,仇视地瞪向了它,然后有一只率先扑了过去,其他几只不甘示弱,一个撂一个地压了上去。 直压得下面那只“嗷嗷”直叫。沈瓒愣了一下,忙一个个将它们从上面搬开,把手里的糖塞到它们嘴里,哄道:“乖,都有都有,别打架。” 没上岸的二十只海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前的人类跟它们想象的不太一样,看着……挺好相处的样子。 要不,咱们也上去看看? 行,那就上去吧。 重点是那散发着奶香味的东西,闻着就流口水好不好。 一只只海龟爬上了岸,先是试探地往沈瓒身旁爬了两步,见他眉眼柔和带了笑意,又爬了几步。 沈瓒望着它们似想到什么,不由抽了抽嘴角,瑶瑶不会是海龟家族的老祖吧? 摸了摸口袋,没糖了,“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回去拿糖过来。”还得顺带拎两个桶装鱼装海带。 二十六只海龟互视一眼,叼着鱼跟在沈瓒后头爬过沙滩上了堤岸。 沈瓒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有阻止,瑶瑶今天为部队挣了那么多粮,便是让她的后代上来玩会儿,想来应该也无人说什么。 倒是小李看着沈瓒身后跟了一溜叼着鱼的海龟,惊得瞪大了眼:“沈队,你要养这么多海龟吗?” “不养,它们是拿鱼换糖来了。” “拿鱼换糖?” “嗯。”沈瓒快步进入门卫室,拿出两包奶糖,想了想又提了两封点心出来。 奶糖拆开,一只可以分两颗。点心少,两封也不过才八块,拔出匕首,沈瓒将点心一分为四,小的多给两块,大的一块尝个味道。 吃了东西,大海龟叼起花痴小龟,迅速走了。对人类,它们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 门卫室没有多余的桶,沈瓒拿谢瑶吃饭的盆捡了海龟丢在门口的鱼,唤了个下班的小战士,让其端送去食堂。海龟叼在嘴里走了这么远,鱼基本上都死了,今晚便是不吃,也得先用盐腌上。 与之同时,谢瑶在小海龟的带领下,穿过珊瑚丛、水草带、暗礁寻到了用旧渔网网了大量珍珠贝和螺,跟另一只虎鲸献殷勤的小鲸。 “小鲸!” 小鲸一看是谢瑶,一摆尾窜了过来:“你来干什么,没看我正在撩妹吗?” “呃!”谢瑶怔了下,偏头看向它身后的虎鲸,好奇道:“它就是你说的阿雅?” “对呀,漂亮吧?” 说实话,谢瑶没看出阿雅与小鲸有什么区别,“漂亮。” “你不会也看上了吧?”小鲸双眼一瞪,凶道,“我警告你哦,千岁,阿雅是我先看上的,咱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要敢跟我抢,我咬吃了你。”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祖祖?”小海龟不愤道。 “边去,说的什么玩意啊!”小鲸斜晲了小海龟一眼,吓得小海□□一缩躲在了谢瑶身旁。 谢瑶安抚地拍了拍它,看向小鲸:“放心吧,我不跟你争,再说我跟它又不同种族,哪能相爱呢?” “切!”小鲸冷嗤了一声,不屑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上上上次也同样这么说……我再信你才有鬼!” “啊”谢瑶有些傻眼,“你的意思是,我先前抢了你好几个女朋友。” “别说女朋友了,你个没品的,连我媳妇都抢了五个。” “不是抢的,分明是那些虎鲸喜欢我祖祖温柔体贴,嫌你凶残,弃你转投了我祖祖的怀抱,哪里是你说的那样。”小海龟打抱不平道,“你自己没本事留住媳妇,可不能怨我祖祖当隔壁老王。” 谢瑶:“……” 原身……还真是没品! “什么是隔壁老王?”阿雅凑过来好奇问道。 “这个嘛,”小海龟挠挠脑袋,“我也不是太清楚。前段时间,咱们海里下来个拿着木珠的人类,当时她从青虾和兰蟹旁边经过,便对着兰蟹来了这么一句:原来螃蟹也喜欢当隔壁老王啊!” “我想,应该是指不同种族相互勾搭吧。” “拿着木珠子的人类!”什么老王啊,不同种族的勾搭,谢瑶都不感兴趣,倒是小海龟嘴里的人类吸引了她的兴趣,“你的意思是,那人类拿着个木珠子下了海?” 小海龟点点头。 “这事我也知道,”阿雅不无嫉妒道,“那丫头初次拿着珠子入海,皮肤又黑又糙,第二次再来,皮肤就亮了一个度,连着五次,那张脸都美了两成。” “要不是那珠子发出的光,如同一个罩子将她罩在其中,我非一口吞了她不可。” “避水珠!”谢瑶一惊,“你们的意思是,那人拿着的木珠是颗避水珠,能够将自己与海水隔开?” 阿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们知道她是哪里人吗?”谢瑶好奇道。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原来也不只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还有他人啊!若是能够认识一番,谈谈心得该有多好。 “祖祖,我知道,”小海龟急于表现,抢话道,“有一次我看她在一艘破沉船里钻来钻去捡东西,明明捡了很多金色的圆块、成串的珠子,可也没见她往哪装就不见了。遂好奇地跟在她后面,然后就见她上了岸,往军营里去了。” “这么说她是部队的人喽。”谢瑶兴奋道,“你们快说说她长什么样?我要跟她做朋友。” “祖祖!”小海龟惊恐道,“你可别找她玩,那女人凶残的很,连鲨鱼都杀得,游到她身边的鱼,都不见她张嘴,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么厉害!”谢瑶崇拜得双眼放光,心里痒痒难奈,恨不得现在就回军营,将人找到一起玩耍。 “祖祖!”小海龟急得要哭了,继而眼睛骨碌碌一转,急中生智道,“你不是来找小鲸有事吗,是什么?你还没说呢。” “哦,对喔!”谢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那个小鲸,珍珠在贝壳里是不假,不过要挖出来碾成粉,调成糊涂在脸上才能美容,可不能一口吞下肚啊。” 小鲸脸色扭曲了一瞬,咬牙切齿道:“吞下肚会如何?” 谢瑶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喃喃道:“这个……得分情况,若是连壳一起吃,吃得多了,胃里不消化,多半会……会胀死……” “千岁!”小鲸气得一声巨吼,吹得海水涌起,将谢瑶连同小海龟推出去了数米。 谢瑶深怕小鲸一气之下,抱着我死也不留你存活的想法,将她一口吞了,颤抖道:“你,你不会真的连壳一起吞了吧?” “呸!老子有这么傻吗?” “那你吼什么?”谢瑶怒了,划动四肢游到它上方,点着它的头训道,“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你个王八蛋,坏家伙!” “那,那个,”小鲸往下沉了沉,小声道,“我不是急了吗?”继而又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事前不说清楚?” “你容我说清楚了吗?我话都被说完,你就跑了。” 自知理亏,小鲸不吭声了。 谢瑶见它好大一个,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消了气:“当真一个也没吃?” “吃了,我去壳吞服的。千岁,那圆圆的硬家伙躺在我胃里没事吧?” 谢瑶想了想:“没事。我听爷爷说,古时候也有人研成粉和豆腐一起煮来吃。” “可我是一粒粒吞服的啊!” “可你的胃也比人类的大。”谢瑶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放心吧,你强大的胃一定能消化掉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预收文《作精的养老生活[快穿]》 府工作万年 清樾申请了退休。临走时 被阎王拉去黄泉客栈喝酒 迷迷糊糊签署了一份协议。 协议内容:鉴于地府最近涌入的冤魂太多 请孟婆清樾前去人间 帮忙挽救一下那些本不该如此凄惨死去的配角 顺便享受一番养老生活。 一句话简介:孟婆的人间养老生活 第一个故事:六零作妖奶奶 一脚踏进小世界 清樾正奔赴在用孙女换粮的路上。不 绝对不能这么做 她是来拯救的 不是火坑小推手。 什么 没吃的?房后是山 房前是溪 一群废物蛋子还能将自己饿着 啧啧 真是蠢笨得没边。拎起我的小皮鞭 看我怎么折腾、改造。 第二个故事:皇家偏心祖母 你说什么 我刚联合自家侄女将太子废了?不不 不能够 我哪是那种不知时事 一心偏宠扶持废物的老太呢。 第三个故事:富门薄情继奶 第四个故事:流放早逝老太 第五个故事:星际兔丝老太 第六个故事:末世丧尸老太 第七个故事:种田吸血老太 第八个故事:破产携款老太 第九个故事:影帝种田老娘 第十个故事:拾荒捡崽老太 …… 69、第16章 虎鲸被谢瑶的话噎得半晌无语,头一摆脱下牙齿上挂着的渔网:“给你,不要了。” 刚过来那会儿,谢瑶就打量过渔网里的珍珠贝了,个头比她先前寻的大多了,有三个更是大如磨盘,“真给我?”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惊喜来得太快,谢瑶的嘴越咧越大,乐不可支。 小鲸冷眼瞥了她一眼,不屑道,“这么点东西也能被你看在眼里,你多缺东西啊?” “别胡说,”阿雅亲腻地撞了它一下,“整个南海谁不知道千岁宝物最多,睡觉的洞府装饰得金壁辉煌,跟你眼球大的珠子扔得到处都是。” “那可不,”小海龟洋洋得意道,“要不是族里婚嫁,祖祖每每都会散出去一部分,大大小小的洞府便是十个都装不完。” 谢瑶支了支耳朵,她真有这么豪?跟虎鲸眼球一样大的珠子,那会是什么珠子,上午她捞的那一颗可没这么大。 对了,方才忘了问沈瓒,那珠子是不是夜明珠? 还有金壁辉煌的洞府,莫不是里面铺了金币? 怎么办?心儿痒痒,好想去看看啊。 “咳!”谢瑶装模装样地轻咳了声,“好久没有回家了,小海龟,要不你陪我回家一趟?” “现在?”小海龟奇道,“刚刚祖祖不是还想认识那个手持木珠的人类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没办法,女人就是这么善变。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你方才不是说,那人类凶得狠,我想了想,还是先不见为好。” “哦,那我们走吧。”小海龟伸头叼住渔网,往前游去。 谢瑶冲小鲸和阿雅挥挥前肢:“再见!什么时候结婚了,通知我一声,我给你们包红包。” “你说的红包,是礼物吗?”阿雅好奇道。 “呃!”她只是随口一说。 “你想反悔?”阿雅瞪着铜铃大眼,逼视道,“千岁,虽然不同族,你却是我们整个南海一众生灵的长辈,德高望众,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帽子好高好大,还真不好拒绝:“包、包,你们结婚,我一定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送颗珠子怎么样?”谢瑶肉痛道。 阿雅摇摇头,“你洞府里的珠子虽然难得,可也不是遍寻不到。” “千岁,我记得你那有一个十分漂亮的皇冠……” “我,我不记得放哪了,我回去找找,找找……”掉转身形,谢瑶忙追着小海龟而去。至于皇冠吗,实物什么样,她连见都没见过,哪敢答应。万一很贵重呢,随便给了阿雅,她还不心疼死。 “千岁,”阿雅在后叫道,“要不要我帮忙找啊?” 谢瑶朝后挥了挥,四肢齐舞跑得飞快。 小海龟在前引路,谢瑶在后跟随,一路偶尔穿过鱼群,细听谢瑶才发现,竟是声声问好。 随后又遇到几只抹香鲸,远远地它们就避让在了一旁。谢瑶眸子闪了闪,先前没注意,潜入海里遇见的生物不多,还以为是自己避开的结果,现在看来,在自己避让的同时,对方已先一步躲开了去。 “小海龟,它们为什么要躲我们?” 小海龟叼着渔网,扭头看了一眼抹香鲸,将渔网挂在前肢上:“不是躲我们,是单单在避让祖祖你。” “因为你寿命最长,是大家最尊敬的长辈,平常又不喜欢被打扰。所以,远远见了,就先一步避开,避无可避,迎面撞上了就问声好。你性格和善,也不会着恼,如此倒是越发受人爱戴了。” 谢瑶默然,好罢,它现在是千岁的海龟,再不是那个18岁的青春少女。 “到了。”小海龟先一步跃过高高低低的珊瑚丛,停在了一个大洞前。 “哇!好美!”谢瑶摸了摸几棵高大如树的红色珊瑚,又游过一朵朵像花一样美丽,散发着各式光芒的珊瑚丛,再次赞道,“真的好美!” “祖祖,你整天看,怎么还没看够?”这样的珊瑚丛,海底太多了,小海龟并不觉得谢瑶洞前与别处有何不同。 谢瑶摆摆前肢:“你不懂。” 要不是再过几年运动就要来了,谢瑶真想挖株珊瑚树,送给来年要结婚的尚飞宇和秋文。 “祖祖,”小海龟放下渔网,围着洞门转了一圈,“我怎么找不到打开的机关呀?” 啊!还有机关?谢瑶大惊,她可没有原身的记忆。 游过去,谢瑶跟着沿着洞门仔细看了一圈,最后抬起前肢按了下门上的凸起,只听“轰隆隆”洞门缓缓朝上升起。 谢瑶看得惊奇,原身不是一只普通的龟吗,怎么洞门上还设了机关? “小海龟,祖祖考你几个问题哟,我总共有几个洞府?” “十三个。” “每个洞门都设有机关吗?” “对呀,据祖祖你自己说,早年你跟在什么隐士身边,学了点皮毛。不过叫我看,这点皮毛就很厉害了。”“呵呵……”谢瑶先是惊讶,后又被小海龟崇拜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谦虚道,“哪里哪里,时间久了,便是那点皮毛,也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日后东西装不下,再寻洞府,她可不会设什么机关,还是先跟小海龟交个底吧。 “嗯,咱们海龟一族记忆短暂,祖祖年纪大了,更是时常忘记一些事,我们都习惯了。方才我还在想,祖祖不会又将打开洞门的按扭忘记了吧,没想到你还记得,真了不起。” 谢瑶:“……” 她有点怀疑人生,为什么当了海龟后,除了刚来时那一身的寄生物,之后再入海便跟开挂了似的,连张口就错误百出的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咚” 石门到了顶,长长的甬道出现在谢瑶面前,甬道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一颗颗发亮的珠子。 有了小海龟先前的话打底,谢瑶便直接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这是夜明珠吗?”跟上午捡到的那颗相似,只是更大、发出的光也更亮。 “不是。”小海龟好笑道,“它们可比夜明珠主贵多了,夜明珠除了照明哪还有什么用,这个不但有夜明珠的照明功能,吞服下还能增长寿数。” “增长寿数!那人类能服用吗?” “这些我不知道人类能不能服用,不过我见那个手持木珠的人类捡了个残次品,一口吞下,也没见出什么事,倒是比先前看着美了,也不知跟吞下的残次品有没有关。” “她胆子真大!”谢瑶倒越发的想见见这人是谁了。 “这玩意儿都是哪来的?” “我们这族海龟长到十岁就会吞下一块碧玉石,死后,待身体腐烂,除了龟壳,留下的就是这么一颗珠子,我们叫它魂珠。” 谢瑶莫名地打了个冷颤,望着甬道两壁的珠子,似看到了满壁的龟魂。 “为,为什么要吞碧玉石?” 小海龟看着谢瑶轻叹:“祖祖,你又忘记了,这规矩还是你定的。魂珠长于我们身体,虽说无时不在吸收着我们体内的养份,可一旦养成,便也延长着我们的寿命。” “若其他生物也可以吞服我们的魂珠,那我们岂不是它们的盘中餐?” “祖祖放心吧,我们龟族向来嘴紧,你因为老是不记事,族里怕你哪日说漏了嘴,对外就给你按了个喜静的名声。” 谢瑶噎了噎,和着原身不是真的喜静啊! “魂珠既可延长寿命,镶在这里,”谢瑶指了指两壁,“多浪费。”主要它瘆人啊! “这些魂珠都不上百年,吞服也增不了几岁,被祖祖你拿来随意丢玩、装点洞府,反而能更好地打消其他生物的疑虑。” 现在的海龟智商都这么高吗?谢瑶看着小海龟似看到了另一个沈瓒。 穿过甬道,一个拱形的大洞出现在了眼前,阿雅说得没错,金碧辉煌,宝物满地。 金砖砌墙,白玉铺地,黄金扎成的摇钱树,挂满了成串的金币、玉饰……谢瑶捂了捂眼,这审美…… 谢瑶抬起前肢扶起一个歪倒的摇钱树,“哪来的这么多黄金?” “从一个个沉船那搜罗来的。”小海龟道,“你说,这些能换大肉包子。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光我记得,你就上了七次岸,一个肉包子也没换回。” “后来,还被人捉住了几次,吓得再不敢上岸了。” 谢瑶目光闪了闪:“你们要这么多黄金就为了换大肉包子?” “不换大肉包子,换别的吃食也成啊,要不然留着它们做什么?除了占地方就是占地方。” 谢瑶两只前肢一拍,兴奋道:“等着!” 叼过渔网,谢瑶干劲十足地倒出里面的螺和珍珠贝,让小海龟帮忙撑着,她推了摇钱树往里塞。 “祖祖,行吗?你别又让人类给捉了去。”小海龟碎碎念道,“我记得有一次,你被人类捉住一关就是九年,要不是那家的老太太心善,佛诞日将你放回,这会儿你还被人家关着呢。还有一次,你背了一堆金砖出去,结果被人当成了送宝龟,拱在了家庙,天天给你烧香祈求……” 怕等会儿游在海里,摇钱树上的金币、玉饰掉了,谢瑶游出洞外,扯了把韧性极好的水草,拆成细细一缕,将金币和玉饰又一个个绑了下。 “这次不一样,我不去什么渔村、城市,而是去军营,他们军人最是守信、重诺,还有原则。放心吧,我一定换了吃食回来。”谢瑶打断它的絮叨,“走吧,咱们出洞,寻条抹香鲸或是什么游得快的生物,驮我们过去。” 小海龟看了眼自信满满的谢瑶,轻叹了声:算了,就再相信祖祖一次吧。 随之乖巧地叼起渔网。 谢瑶按下凸起,关上洞门,接过渔网。 出了珊瑚丛,小海龟发出一种长啸,片刻,一只抹香鲸游来一顶谢瑶和小海龟将它们驮起,飞速出了海面,朝军营游去。 彼时已月上柳梢,沈瓒去食堂打了杀猪菜,见谢瑶还没回来,不放心,将饭菜放到门卫室,自己等在了海边。 到了浅水处,谢瑶松开叼着网,抬起前肢冲沈瓒招了招。 沈瓒一怔,飞速褪去鞋袜脱下上衣长裤,手持匕首跳下了水:“瑶瑶,怎么了? 谢瑶两只前肢拽着渔网拉了拉,露出水面的摇钱树太沉了,拽不动,她急切地扭身摆了摆摇钱树,示意沈瓒快来搬。 沈瓒便是相信谢瑶,对抹香鲸也浑身戒备,行动间不免有些磨蹭,被谢瑶嫌弃得不行,甩着小尾巴对他嗷嗷直叫。 “别急,这不是来了吗? 沈瓒从抹香鲸身侧靠近,到了近前,接过谢瑶拉着的渔网,一入手特沉。 “装的什么? 他好奇地摸了摸,沁凉温润,是块玉牌,就着月光看向网内,枝枝杈杈像装了棵树,“玉树吗? 心间一凛,他扛起渔网大步上了岸,往军营走去。 谢瑶拍了拍身下的抹香鲸,请它稍待,带着小海龟尾随在后。 “小瓒, 李东海吃过饭,拿了左雪松的材料过来,“扛的什么? 沈瓒一指门卫室,李东海的目光扫过他身后一大一小两只海龟,立马会意地进去将里面的值班人员打发出去,挪开椅子给沈瓒腾放东西的地方。 一屋又一层的破烂渔网打开,露出了整棵摇钱树。 李东海揪了个金币下来,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张嘴咬了口,看着上面的牙印,他懵逼而又不敢置信道:“金的! “金的! 李东海一下子跳起来,兴奋道,“金的!哈哈,黄金,一整棵都是黄金! “嘘! 沈瓒谨慎地朝门口望了眼,“你小声点。 “咳,这不是高兴吗?你说这棵摇钱树够不够买架侦察机? 沈瓒捏了块玉牌查看:“光黄金不够,还要看这些玉牌值不值钱。 李东海心下陡然一凉,下意识地扯了扯胡茬:“瑶瑶既然带了一棵回来,你说海里会不会有第二棵? “别太贪! 沈瓒不希望,他们什么都想向瑶瑶伸手,给她压力。 谢瑶嗅了嗅,门卫室里传来了浓郁的肉香,她宠大的身子堵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探。 盯着往常她吃饭的盆,急得嗷嗷直叫。她吃不吃倒无所谓,还有头抹香鲸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早就坐在电脑前了,结果一时没找到感觉,磨蹭到下午,又晚上。 唉,小天使们抱歉了。 70、第17章 沈瓒看得好笑,放下手里的玉牌,端起满盆的杀猪菜:“瑶瑶让让,咱们出去吃。” 为了等她,沈瓒也没用。 谢瑶带着小海龟退开,对沈瓒指了指海边。 沈瓒想了下:“你的意思是,这盆菜给海边的抹香鲸送去?” 谢瑶对了对两个前肢,有些犹豫,全给了抹香鲸,那她和小海龟是不是就没得吃了。 她来这么久,也就尚飞宇给卖了只鸡,送来两瓶肉罐头,新鲜的猪肉还没尝过一口呢。 谢瑶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李东海扭头瞥见,放下金币哈哈笑道:“放心吧,有你和小海龟吃的。” “小瓒,”李东海指了下海边,“你去送。” “小王、小王,你去食堂找大师傅,给咱大宝贝要两盆肉菜。”打发走沈瓒,李东海冲站岗的小王叮嘱道,“他要是问起,你就跟他把这边的事情说一下。” 一下午的时间,谢瑶成功在部队战士心里荣升成了大宝贝,军营宠物。 小海龟听不懂李东海在说什么,就知道好香好香的肉肉被方才那个男人端走了。 被馋意驱使,它下意识地朝沈瓒追了过去。 沈瓒跟抹香鲸不熟,谢瑶怕抹香鲸心里戒备不敢吃,遂也跟了上去。 到得海边,沈瓒端着盆下水,小心翼翼地凑到抹香鲸跟前。 谢瑶连忙出声,跟抹香鲸说明情况。 盆里的肉温温的正好入口,抹香鲸两口吞下,意犹未尽道:“龟祖祖,下次还有这样的差事,你尽管找我。” 小海龟吸了吸口水,泪眼汪汪,沈瓒怜惜地摸了摸它的头,承诺道:“等会我去食堂给你弄一盆。” 谢瑶瞅着抹香鲸,眼里的光闪了闪,方才李东海的感叹她听到了,他想要买飞机。六十年代,我国缺的又何止是几架飞机,还有车辆、武器、医药、器械、要还的外债、民众的温饱……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字“钱”。 “我还真有事要请你帮忙。” 抹香鲸回味地咋摸了下嘴:“龟祖祖你说。” “在南海,你们抹香鲸一族共有多少条?” “十五条。”抹香鲸道。 “那等会儿,你把它们带到方才你去载我们的地方。”谢瑶笑道,“放心,报酬不会少,不过可能要过两日才能给齐。” 抹香鲸兴奋地甩了下尾:“我这就招了它们过去。” 谢瑶笑看它掉转身形远去,扭头咬住沈瓒的裤腿,扯着他上岸,叼了个石块在沙地上写道:“小瓒,你现在去找船,多多益善,然后我们出海去运摇钱树。” 就着月光辨清脚下的字,沈瓒精神一振,再次丢下鞋袜,赤脚跑上了岸:“李军长!李军长!” “怎么了?”李东海正安排两名亲信用旧报纸裹好摇钱树,然后送去后勤赵部长那,闻言跑出来,紧张道,“可是海龟出了什么事?” “不是。”沈瓒拽着他到僻静处,“方才瑶瑶让我带上多多的船随她出海,运摇钱树。” “真的?”李东海激动地双手握住沈瓒的两肩,如老虎钳似的紧紧扣着,“小瓒,我没听错吧,大宝贝让我们开着船随它出海?” 沈瓒咧着嘴肯定道:“对!船只多多益善。” “哈哈好!好!我这就去找老鲁……” “军长,”沈瓒拦住他,“我就找鲁船长,军营这边你来安排。” “对对,咱们部队还有一个左雪松呢,不能大意。我去找江政委和后勤的赵部长。”李东海拍拍沈瓒的肩,打发一名亲卫去叫江政委,自己和另一名亲卫抬着用旧报纸破渔网裹着的摇钱树,朝后勤赵部长的办公室走去。 赵光亮拿着工程组那边递来的材料表,越看越愁,手里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李东海冲要报告的警卫员摆了摆手,推门进来,嘿嘿笑道:“老赵,看我给跟你带来了什么?” 赵光亮抬头瞟了一眼,一手报表一手算盘地又拨打了起来。 李东海瘪了瘪嘴,和亲卫一起将摇钱树轻轻放下,拿了桌上的裁纸刀划开报纸破网,扶起摇钱树。 赵光亮余光一瞥,立马丢下报表,推开椅子急急奔了过来,挤开李东海,捏住一枚金币,趴过去一口咬下。 看着上面留下的牙印,赵光亮激动得手抖了抖,双眼放光地一一扫过玉牌、枝杈,突然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李东海心肝颤颤地抬手抹了抹自个的脸。 “哈哈……不是梦,”赵光亮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地抓住一根枝杈又咬了口,“金的!真的是黄金……小张,打盆水,再拿条新毛巾来。” “是!”警卫员高应一声,一溜烟跑出去,又一溜烟地端了水拿了条新毛巾过来。 赵光亮接过,浸湿毛巾,小心翼翼跟伺候祖宗似的一个个擦过金币、玉牌、枝杈。 李东海拍拍亲卫,带他出了门,吩咐道:“你去食堂,让大师傅将今天下午拉回来的大米全部蒸了,然后放些油盐捏成饭团,送到船上。” “那大米不是给军医院的病号,准备的吗?” “病号的饭我明天再想办去,快去。” “是!” “老李,”江政委大步走来,“我听说你组织人手要出海?” “嗯,”李东海推开门,“进来说。” 江政委随他进屋,一眼瞧见赵光亮摆弄的摇钱树,呼吸一窒,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李东海,几步窜了过去,伸出手…… “啪!”赵光亮拍开他的手,宝贝道,“别乱摸。” 江政委看向李东海:“真的?” 李东海点点头。 “哪来的?”他急道。这玩意儿可不好得,李东海别犯了什么错误。 赵光亮停下手里的动作,也看向了李东海,方才光顾着高兴,竟然忘记问了。 “咱家大宝贝下海带回来的。”李东海得意道,“它说还有,让我们开船随它出海。” “海里!”江政委拧眉,“整个南海可大了,确定是在我国海域?” “这,我没问。”李东海挠头,“就算问,大宝贝又哪知道哪是我国海域,哪是他国海域,对它来说,整个海洋都是它们的领地。” “你们说的大宝贝,是319大队队长沈瓒养在门口的那只龟?”赵光亮诧异道。 李东海点头:“是它。” “是不是我们海域,出海看看不就知道了。”李东海安排道,“老江你留下来看守部队,军医院的那个左雪松给我盯紧了,别出什么事。老赵随我带人出海。” “左雪松,”赵光亮不解道,“他怎么了,有问题?” 李东海:“嗯,资料可能不实。” “娘的!”赵光亮啜了口,“哪次进人不是一查再查,这么严,还能让他混进来。” “主要也是他的入党推荐人有点特殊,谁也没想到。”李东海感叹道。 “谁?”赵光亮奇道。 “献出华中制药的左中赏,左老先生。” “他!”赵光亮理解地点点头,内战时老先生联合全国商会给部队提供了诸多帮助,他老人家一手推茬的人,在部队享受着较多便利。其身份,谁也不会无端去怀疑,看来李东海是抓到了什么证据。 …… 小王带着两名战士给谢瑶和小海龟端来了两大盆肉菜,两竹篮窝头,吃得小海龟满嘴流没,抱着肚子幸福地直哼哼。一个半小时后,鲁船长亲自撑舵,带着十几名战士开了艘军舰载着李东海、赵光亮、沈瓒、谢瑶、小海龟和几名亲卫驶向了大海。 沈瓒抱着小海龟待在鲁船长身边指路。 甲板上,赵光亮放下望远镜:“开军舰,会不会太打眼? 李东海在谢瑶的指挥下,带着亲卫将渔网一个个分开,做好收口:“老鲁自有考量,海上他熟,我们听他安排。 到了先前那座洞府上面,十五头抹香鲸已等着了。 谢瑶一边朝海面呼叫子孙,一边让李东海带人将大师傅蒸的饭团先分一部分给抹香鲸,吃饱了好干活。 片刻,听到呼唤的大小海龟赶来,不等谢瑶吭声,李东海抱起装有饭团的竹筐,一个个抛给了它们。 下午提回的一千斤大米,大师傅怕不够海里的大家伙吃,后面又蒸了十几筐玉米面油渣窝头。尽管油渣很少,多少沾了荤腥窝头,大师傅做得却很好吃。 抹香鲸和一众海龟吃得意犹未尽。 “等把洞府里的东西运出去,我再多多讨些吃食给大家。 谢瑶承诺道。 “听香香说,先前吃的炖菜特香,龟祖祖,我们也能吃到吗? “可以。 那么多宝物,跟沈瓒他们要几头猪应该不难。 “哇!我们也有好吃的喽! 抹香鲸同大大小小的海龟齐声唤道。 谢瑶含笑地一一扫过它们,心下喟叹:真可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71、第18章 分工合作,谢瑶带着众海龟拿了渔网下去装金砖金币,抹香鲸负责往上拖运,沈瓒等人则在甲板上等抹香鲸将东西运上来,倒出黄金腾出渔网。 一个个摇钱树被装好驮上去,谢瑶带着海龟们开始挖洞中铺的金砖。 “祖祖,”小海龟捧着个鹌鹑大小的深海珍珠,游到谢瑶面前,“人类除了黄金,别的什么都不要吗?” 谢瑶停下手里的动作,拨了拨小海龟捧着的珍珠,又扫了眼被海龟们小心堆放在一旁的瓷器珠宝玉石。画面轮转,谢瑶似回到了68年那个冬天。 小院的大门被撞开,带着红袖章的同学闯进了家里,打砸推攘,她养花的小罐子、手饰盒、家里的鱼缸……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便是放在床下的箱子,也被几个女同学合力拉出砸开,扯了她收起的衣饰撒了一地。 屋里一片狼藉,她上前阻止,被往昔的同桌好友伸腿绊倒,一头砸在茶几的棱角上,血流如注。 这之后……想到灵魂被‘人’撕咬的噬骨之痛,谢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这些东西我十分喜欢,暂时不舍得拿出去换吃食。”她活着的最后两年,全国各地打砸的还少吗? “哦。”捧着珠子,小海龟反而松了口气,它还以为祖祖被人类救过一回,养了几日,一颗心就偏了。现在看来,理智还在,满洞的东西,也只给了俗不可耐的黄金。 甲板上,李东海、赵光亮等人焦急地盯着海面。 “来了。”李东海指挥战士放下小船,拍了拍换好防护服大步走来的沈瓒,“准备好了吗?” 沈瓒点点头,翻过护栏,拽着垂入海面的绳索滑下,跳入小船。 李东海一挥手,战士们齐步上前,拉动枪栓,对准浮出海面的抹香鲸,以防万一,只待一个不好,立马开枪。 抹香鲸最小的也有七八岁,条条灵性十足,对敌意再敏感不过,感到不对,立即下潜。 沈瓒大急,冲上面喊道:“枪收起来,全体后退。” 李东海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脸色冷凝地一挥手,众人听令,飞快将枪别在腰上,连退数步,屏息静等。 沈瓒收起一身气质,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正当李东海、赵光亮心怀忐忑,懊恼不已时,一头抹香鲸才悄悄地探出头来,左右四顾了下,才小心地朝沈瓒游去。 沈瓒心下歉然,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块给谢瑶准备的酒心巧克力,剥开糖纸放在手心。 抹香鲸试探地张开嘴,甲板上看着的李东海、赵光亮心下凛然,为沈瓒捏了把冷汗。 沈瓒捻起一颗丢进它嘴里。 抹香鲸眯了眯眼,味道有点苦有点怪,不太好吃。 “哗啦” 另一并头抹香鲸破水而出,冲沈瓒张开了血盆大嘴。 李东海紧张得一把攥住赵光亮的胳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赵光亮不忍地闭了闭眼。 沈瓒抬手把另一块巧克力丢到了它嘴里,抹香鲸新奇地抿了下,当味蕾接受刺激,产生神经冲动,将古怪的味道传到大脑,它不由地眨了眨眼,继而张嘴吞了口海水,头一仰喷了出来,浇了沈瓒一身。 “哒哒……”大概是沈瓒呆怔的模样取悦了它,摆着尾巴,它欢快地笑了起来。 沈瓒无言地抹了把脸上的水,好在穿的防护服有防水的功能,衣服没透,不然海上的冷风一吹,回去非感冒不可。 撑着膝盖站起,沈瓒拿起船橹慢慢地划动小船,从它们中间穿过,到达它们身侧,拽住它们身上用渔网装着的摇钱树,拉上小船,然后再慢慢退出回到原地,扯了两条甲板上垂来的绳索,绑在渔网上。 “拉!”沈瓒朝上面打了个手势。 不等战士们反应过来,李东海和赵光亮先一步扑向了栏杆,各自拽住一条对应的绳索拉了起来。 好重! 战士们见了,忙上前帮忙,与之同时另13条抹香鲸也相继浮出了水面。 待15条抹香鲸再次潜入海里不见,一众人应奋地打开渔网,扶起一棵棵摇钱树,齐齐吸了口气。 “够了够了,”李东海喃喃道,“够一架侦察机的钱了。” “不行,”赵光亮两臂一张,护着15棵摇钱树,“这些先给工程组买材料。” “侦察机!” “材料!” “侦察机!” “材料!” …… 先开始战士们还劝,随着抹香鲸运上来的黄金越来越多,谁还顾得上他俩在嘀咕什么。 军舰足够大,帮忙的抹香鲸和海龟也足够多,一夜过去,它们搬空了我国海域内,九个洞府的黄金。 而在这期间,李东海联系上部队的江政委,让他叫醒炊事班的一众战士,将另一头猪杀了,和着土豆炖上几锅,然后运来。 军舰上的一众战士没舍得吃上一口,全部小心地投放在小船上,由沈瓒舀到盆里,请抹香鲸和海龟们吃。 送走抹香鲸和海龟,谢瑶随沈瓒上船,到了甲板上随地一趴,片刻就睡了过去。 与之相反,同样一夜没睡,战士非但不觉得疲累,反而个个精神亢奋。 李东海、赵光亮较之诸人更甚。 “小瓒,”李东海对守在谢瑶身边的沈瓒轻声招手,“来,问你点事。” 沈瓒悄悄起身,“李军长、赵部长。” 赵光亮掏出烟盒,抽了根递给沈瓒:“问咱家大宝贝了吗,他国海域是不是还有黄金?” 沈瓒接过烟,李东海忙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好笑地瞥了眼李东海,沈瓒深吸一口,吐出烟卷,伸手比了个‘四’字,“按瑶瑶的说法,还有四个洞府在他国海域。” “她已跟抹香鲸、海龟们打过招呼了。今晚,我们的船停在边界,它们入海用渔网带回。” “真的!”李东海兴奋得眉开眼笑,“等会儿回去,我让人去市里,把咱剩下的18头肥猪和粮食都拉回来,晚上给宝贝们加餐。”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抹香鲸和海龟们成了李东海的心头宝。 “再买些糖吧。”赵光亮接话道,“我看今晚小瓒掏出的糖,那两头抹香鲸都很喜欢。” 沈瓒眼里笑意闪现,那哪是喜欢啊,分别是嫌弃的不行:“买奶糖和硬糖吧,它们喜欢吃这两种。” “行。”李东海一口应道,“我再让战士们去岛上寻些水果,争取让它们多尝些食物的味道。” 到了码头,天已大亮,一麻袋袋金砖、摇钱树被背下了军舰,装入小卡,运向后勤的粮库。 “南琴,”张灵灵端着饭盒顺着好友的目光张望了下,只看到一辆辆小卡往粮库驶去,“你看什么?” 陆南琴抬手下意识地探入衣领,握住红绳上穿着的木珠:“这么多卡车往粮库去,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她闻到了海腥味。 李军长他们不会也打起了,深海沉船的主意吧? “既是往粮库开,除了吃食,还能是什么?” “吃食?”被张灵灵这么一提醒,陆南琴想起了昨天下午后勤人员从海边拉回的鱼和海带,“也对。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李军长可不得想办法给大家伙加个餐,别的不好得,我们挨着海,便是上面有严令,不准这会儿出海打渔,偷摸着还是能的。” “唉,我最不耐烦的就是吃鱼,没多少肉不说还都是刺,做不好了一嘴腥。”张灵灵舔了下嘴唇 “李军长要是多弄些大肥猪该有多好啊 昨晚的杀猪菜贼香 百吃不腻。” 陆南琴瘪了瘪嘴 心下暗骂:“土鳖 懂什么?只要有油有材料 退潮后满沙滩都是吃了。” 想到这会儿满黄膏肥的螃蟹 新鲜的鱿鱼、肥美的大虾 陆南琴就恨不得每天不训练 拎着竹篓去赶海。 “对了南琴 ”张灵灵掏出一个橘子 “给你吃 谢谢你昨晚把碗里的大肥肉让给我。” 陆南琴手一抬 拒绝了张灵灵手里的橘子:“不过是几片肉 哪值得你用一个橘子还。” 橘子只有北方才有 在她们岛上属于稀罕物 陆南琴可不想反过来承她人情 再说她木灵空间里收集的什么水果没有 哪缺了一个橘子。 “吃吧。”张灵灵硬塞到她手里 “昨天我妈给我寄的包裹你也看子 橘子多着呢。” 陆南琴心里存着事 没心思跟她玩让来让去的游戏 手里握着的橘子随手就给了迎面走来的小朋友。 张灵灵面色僵了下 倒不好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都想断更 牙疼 疼了好几天了 本来快好了 结果我昨天上午作死 吃辣 下午就犯了。 越疼越睡不着 越睡不着越疼 恶性循环。感谢在2019122917:50:342019123021: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萼16瓶;douli1311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72、第19章 “沈瓒!”食堂里,尚飞宇叫住打好饭要走的沈瓒,“晚上去哪了?一晚上没见你回宿舍。” 沈瓒小心地将满盆的菜放在桌子上,手里挎着的竹篮递给他:“边走边说。” 尚飞宇接过竹篮,一眼扫过里面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两掺馒头,再瞅一眼自己手里的杂面窝窝,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众人,围桌而坐的战士,哪个不是一手握着四五个杂面窝窝,一手端着饭盒大口喝着鱼汤。 “唉,”尚飞宇撞撞沈瓒的胳膊,“你又出钱给瑶瑶改善伙食了。不是我说你,这样吃下去,你那点工资到了月末还能剩下不?张大姐不是要跟你介绍对象吗,没钱,你拿什么娶媳妇?” 沈瓒端起盆小心避开迎面走来的战士:“瑶瑶本事大着呢,哪需要我出钱养她。” “照你这么说,今早吃的鱼还真是瑶瑶弄来的?”手里的窝头放进竹篮,尚飞宇一边跟着沈瓒往外走,一边打开饭盒啜了口鱼汤,“真鲜,大师傅出手了。”在缺油少料的情况下,也只有大师傅做的海鲜才会又鲜又美味。 沈瓒唇角轻扬,冲走来的陆南琴、张灵灵微微点点头,回答尚飞宇道:“瑶瑶是捕了些鱼。” “沈队、尚副队,”陆南琴停下脚步,对沈瓒笑道,“听说你养的海龟抓鱼很有一手。” 陆南琴长得盘靓条顺,是他们南海部队有名的一枝花,尚飞宇冲沈瓒促狭一笑,主动接话道:“可不,我们瑶瑶不但是海里的游泳健将,还是捕鱼能手,哪天陆同志想去海里玩了或是想吃鱼了,找我们沈队,有他出面,瑶瑶保证能满足你诸多愿望。” “尚飞宇!”沈瓒抬腿踢了他一脚,瞪他道,“胡说什么?”瑶瑶又不是真的海龟,她有人类的灵魂,让她驮个陌生人去海里玩,像什么话。 “走了。”绕过两人,沈瓒大步往门口走去。 “嘿嘿,我们沈队害羞了,陆同志别介意。”尚飞宇嬉笑着对一脸尴尬地陆南琴解释了一句,追在沈瓒身后叫道,“唉,老沈等等我。” “瑶瑶,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陆南琴疑眉沉思。 张灵灵扭头看向远去的两人,眼里光茫闪跞,指甲扣进手心的肉里,心中暗恨:真是可惜,上次举报,竟让他们圆了过去。要不然,秋文跟尚飞宇这会儿不说会被勒令退役吧,也该接受处分,调离南海部队。 而帮他们打掩护的沈瓒……319队长这个职位,自要退位让贤,由闻哥来担了。陆南琴回头扫过张灵灵扭曲的脸,唇角一扬,拍拍她的肩:“不怕,日后还有机会。走,进去吃饭。” 两人打了饭,选了个角落坐下,陆南琴端起饭盒喝了口鱼汤,立即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若是能洒点香菜放点小磨香油,味道就更好了。 “真鲜!”张灵灵赞道,“大师傅的手艺真不是吹的。” 就着鱼汤,吃下一个窝头,张灵灵舔舔唇:“方才打饭,我听小方说,他们在收拾一个海螺时,从中挖出个拇指大小的珍珠,你要不要买下?”她记得陆南琴好像一时在暗中向本地住民,收购珍珠。 陆南琴持筷的手一顿,“螺里也有珍珠?”她以为只有珍珠贝才会盛产珍珠,没想到…… 想到上次下海看到的几个硕大海螺,陆南琴立马心痒难奈,眼睛骨碌碌一转,她捂着肚子唉唉叫道:“唔……我肚子好疼,好疼!” “不要紧吧?”张灵灵担心道。 “疼得厉害。”陆南琴眉尖紧蹙,贝齿轻咬,极度忍耐地将自己刚喝两口的鱼汤,和没吃一口的窝头推到对面,“灵灵,麻烦你帮我吃完,顺便帮我请个假,我先回宿舍躺躺。” “我扶你回去。”张灵灵两兄一弟,家里独她一个女儿,在家娇宠得厉害,入伍后因为太过自我,不懂得友爱谦让,与同宿舍的另几名女兵相处不来,也就陆南琴来了才有一个说话的朋友,心里上就看得重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怀疑。 “不用。”陆南琴推开她的手,“你快吃吧,鱼汤凉了腥味就重。我不要紧,就是那个快来了,早上训练又受了凉,一时受不了,躺在床上缓缓就好。” “那等会儿,我去小店给你买包红糖。” 陆南琴点点头,道了声谢,蹒跚着出了食堂,离了张灵灵的视线,大步回了宿舍。 喝了张灵灵端来的红糖水,送走寻问的战友和指导员,陆南琴小睡了会儿,待到九点多,飞速起来,下楼往海边走去。 经过正门,陆南琴不由停下脚步,朝树阴下呼呼大睡的谢瑶望了几眼,她想起另一个叫瑶瑶的是谁了。 几年前,她放假去聊城姑姑家玩,在姑姑医院的科室里遇到了一个叫谢瑶的小女孩。 那女孩小小年纪便已有了顷城之色,她看得嫉妒不已,故意找茬地将其推倒,随之对方衣领下的一颗乌木珠露了出来。 看到那珠子,再对应一下女孩的名字,以及父母的职位年龄姓名,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穿进了一本自己看过的书里。女主谢瑶 男主沈瓒 而她陆南琴就是那个为了沈瓒 终身未嫁 苦苦痴等的女配。 女配!陆南琴握着木珠唇角上翘 轻轻摇了摇头 书中的故事 从她得到木珠的那一刻 已经改变。 她记得原文中谢瑶配戴的木珠只是一枚养魂珠 据说是一位长辈见年幼的谢瑶魂魄不稳 容易惊到 就将自己长年配戴的一颗木珠赠于了她。 便是这么一颗只有养魂功能的珠子 到了自己手里 只是吸噬了自己的血 就变成了一方空间 难道还不能说明自己才是逆袭的女主。 没了木珠养魂 她倒要看看谢瑶日后还有没有那么美 沈瓒还能不能对其一见钟情 百般宠爱。 谢瑶被银铃般的笑声惊醒 扭头就看到了站在几米开外的陆南琴 目光扫过她两指相捏的一颗木珠 精神一振爬了过去。 这就是阿雅和小海龟数次提到的持珠人? 陆南琴瞟了两眼呆头呆脑的谢瑶 掏出她磨着指导员开的外出证 递给小王 大步朝码头走去。 谢瑶连忙跟上 对持珠人 她太好奇了 若是能交个朋友就更好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 陆南琴停下脚步 扭头看到谢瑶 双目不由闪了闪 这么大的海龟 少说也有千年 对于南海应该极为熟悉。 要是能控制住 让它带自己深入海底收宝多好。 这么想着 陆南琴便对谢瑶招了招手。 谢瑶一见 忙加快速度爬到她面前 更是讨好地咧嘴笑了笑。 陆南琴伸手覆在谢瑶头上 嘴角轻勾 眼里的笑带了几分恶意:“真乖!等会乖乖接受 别反抗哦。” 谢瑶心下一惊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满满恶意 下意识地甩头想挣脱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牙龈肿了个大包 不能吃饭 只能喝粥。不过睡眠倒是好了 药里开了安定。 明天会恢复双更。 新的一年 祝小天使们幸福美满 福运天成。 感谢在2019123021:57:052019123122:2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去的日子11瓶;夜晚行走的鱼、23133617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73、第29章 察觉出谢瑶有摆脱的意图,陆南琴顺着手臂输入的灵力越发足了。 灵力入脑,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灵魂被挟持的感觉,让谢瑶不期然地想到了当年。 那年谢瑶被好友伸腿绊倒,头磕在茶几上血流如注。彼时父亲还没有定罪,只是被关押审查,同学们闯入打砸本就不占礼,见出了事,吓得一哄而散。 谢瑶伸手看向好友,希望她送自己去医院或是出门叫个人。然而对方慌乱地避开了她的手,跟在同学们身后往外跑去。 那时她只当对方无意将她绊倒,一时惊慌失措才会不予伸手,直到对方离去前回头讥讽一笑,谢瑶方似明白了什么。 血越流越多,她的头越来越晕,身子渐渐变得冰凉,眼前视线模糊,隐约中好似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奔跑声,随后一抹军绿和一双解鞋出现在视野里,耳边依稀响着对方急切的呼唤,是那么遥远:“……瑶瑶,瑶瑶,乖,别睡……别睡,小瓒哥带你去医院……” 她不知睡了多久,稍有意识后,便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撑控了,说话、吃饭、穿衣……都有另一个‘她’在完成。 开始是惊奇,后来就是恐惧、无助,她要出去,她迫切地想要撑控自己的人生。 她开始挣扎。一日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咦,你还没消失?”话还没落,对方就猛然扑了过来,张嘴朝她咬了一口。 那一刻谢瑶似被人丢进了油锅又甩进了冰窟,痛得浑身打摆子,吓破了胆,根本就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一口又一口,谢瑶的灵魂越来越淡,就将消失时,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厉喝:“谢瑶,二十年的魂游之苦你还没有受够吗?还不起来,咬回去!咬回去!咬回去……” 什么是魂游之苦她不懂,她只知道爸爸还被关在革委会,无人送饭无人送衣。 而她更不想就这么消失,由另一个‘人’完全取代,抹除她所有生活过的痕迹。 占了自己的爸妈,享受着本属于自己的宠爱,穿自己的衣、睡自己的床、翻自己的课本、骑爸爸给她买的自行车,戴朱爷爷送她的手饰…… 在她站起的那一刻,早年随爸爸去寺庙请回的那颗佛珠于她胸前闪闪发光,一人一珠似两颗小星星,扑向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对方,在外面叫喊的助威下,谢瑶张嘴回咬了起来…… 当年她惨败而逃让出了身体,现在她要让出灵魂吗?不!她不甘心 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谢瑶的灵魂抽离龟身,顺着陆南琴输入的灵力一路入侵,到达她的大脑,朝那团莹莹白光扑了过去。 “啊”陆南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双手抱头,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一口又一口,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谢瑶又凶又狠地大口撕咬,来不及品尝就咽下了肚。 突然白光一闪,谢瑶被弹飞了出来,是她脖子上戴的木珠在护主。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叫声,小王带着两名战士飞快赶来,蹲在地上轻轻拍打陆南琴苍白汗湿的脸颊,“陆同志,陆同志你怎么了?醒醒。” 谢瑶回到龟身上,迷茫了一瞬,忙伸头张嘴叼住陆南琴翻滚露出的木珠。 一使劲拽断木珠上的红绳,将其含在了嘴里。 小王看得眉头一拧,倒也没说什么,架起陆南琴背在身上:“小宋随我去军区医院,小张留下看着瑶瑶。” 谢瑶含着珠子有些呆,一下子吞了太多灵魂,有关陆南琴的记忆于脑中展开,高楼林立,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照耀的都市,犹如书本中描写的不夜城…… 大脑一片昏涨,谢瑶一时都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瑶瑶,瑶瑶……”小张见大海龟双眼发直,一动不动,怕出事,忙通知人去宿舍叫沈瓒。 一听瑶瑶出事了,沈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扯了衬衣披在身上,趿上鞋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一边跑,沈瓒一边问来叫的战士。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317的陆南琴同志拿着她们指导员开的条子出去,随后瑶瑶也爬出了门。然后,陆同志一声大叫,王队长带人赶去,人已晕倒在地,瑶瑶就在跟前。” “陆南琴!”上次告密有她的影子,这次又是她,真是个惹事精。心里想着,沈瓒腿下越发快了,他怕,怕瑶瑶会向鹦鹉和小老鼠那两世一样,不打招呼就…… “瑶瑶,瑶瑶,”一气跑出大门,到了谢瑶面前,沈瓒单膝往她面前一跪,双手捧着她的头,“瑶瑶是我,小瓒,小瓒哥哥,瑶瑶……”瑶瑶别吓我,他承受不了次次以死亡结束的离别。 小瓒哥哥! 谢瑶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丝清明,当年她被好友绊倒,带她去医院的那抹军绿,不会是……小瓒吧? “瑶瑶,”见谢瑶眼里有了光彩,沈瓒一把抱住她,红了眼眶,低吟道,“你吓死我了。” 沈瓒双臂环得太紧,谢瑶被他抱得不舒服,抬起前肢拍了拍他的手,含糊道:“松开。” 吸了下鼻子,沈瓒伸手狠狠地拍了下她的龟壳,笑骂道:“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谢瑶推开他,点了点他的手。 沈瓒伸开手,谢瑶把嘴里一直含着的木珠吐到他手里。 看着口水混和的灰木珠子,沈瓒恶心得大脑一片空白,旁边的几名战士看得好笑不已。 谢瑶指了指海边。 沈瓒举着手飞速跳下堤岸跑过沙滩到了海边,蹲下涮了涮手里的珠子。 初开始沈瓒没在意,视线一晃间,他发现手从水间穿过,水流是向两边分开的。 这就有意思了,怎么会向两边分开呢?沈瓒也不歉木珠脏了,捏着又试了下,虽然很微小,并且要速度足够慢才看得清,但海水确实在避着手里的木珠。 “不会是什么矿石吧?”没有多想,洗净了珠子,沈瓒起身上了岸,“瑶瑶,珠子是我给你拿着,还是你再含在嘴里?” 谢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吗?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遂抬起前肢点了点他。 沈瓒掏出帕子,擦干木珠上的水份,装进衣兜里,打发了战士们,带着谢瑶往军医院走去:“瑶瑶,我们去看看陆同志。不管怎么说,她是跟你在一起时晕倒的。” 谢瑶得了对方那么多记忆,也很好奇陆南琴现下如何,别失了魂或是变成了傻子,不然整个军区可就有麻烦了。 通过记忆谢瑶知道陆南琴现在的家庭条件不差,爷爷是将军,父亲是津市驻军部队的军长。 想了想,谢瑶在路边停下,抹平一块松软的土地,于上面写道:“你兜里的那颗珠子是避水珠,亦是一方空间。” 沈瓒随着她脚步一顿,待垂头看到地上的字,难以置信地掏出口袋里的珠子:“瑶瑶,你说它是避水珠?” 谢瑶点头。 沈瓒心下骇然,狠狠地抹了把脸:“我儿时听老师讲神话故事,说避水珠可以让人于海底自由穿梭,对吗?” 谢瑶的脑中闪过陆南琴手握珠子,走向海底的画片,遂肯定地点点头。 沈瓒倒吸了口冷气:“那空间又是怎么?” 谢瑶抹去地上的字,写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 “简单来说,一朵花就代表了一个宇宙。同理,你手握的这颗木珠,亦是一个小型世界。” 沈瓒眨了眨眼,看看谢瑶,又瞅瞅自己手里的木珠,哑声道:“你说……这个木珠是一个小型世界? 他没做梦吧?瑶瑶的话怎么那么玄幻? 谢瑶点点头:“里面有木屋,有几块田,一口井,几颗果树,几只鸡,还有一个缩小型的仓库。 “仓库里有金银玉饰,古董字画、绫罗绸缎、粮食、药材等等。 “怎么打开? 其他倒还罢了,让沈瓒心动的是粮食和药材,部队现下最缺的就是这两种。 谢瑶看着沈瓒,双眸晶亮:“滴血认主。 “扑通扑通…… 沈瓒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捏着木珠的手不由越来越紧。 闭了闭眼,再睁开,沈瓒眼里已经是一片平静:“瑶瑶,我们上交吧? “小瓒,你不怀疑我的话吗? 沈瓒轻轻摇了摇头,不管是当鹦鹉的那一世,还是山上小老鼠的那一世,瑶瑶从不骗人,直白得可爱。他想,瑶瑶的前生一定过得无忧无虑,被父母宠着爱着,不曾遭受过半点风雨。 “那就上交吧。 谢瑶嘴角轻扬,她相信沈瓒的人品,不管是上交,还是自个瞒下滴血认主,总有他的道理。 里面的东西他也不会多贪,“我们必须在陆南琴清醒过来之前,找个人滴血认主,覆盖住陆南琴留在木珠上的气息。 “那对这个人选,可有什么要求? “有,精神力、承受力、忍耐力都必须强过陆南琴。对了,沈瓒,陆南琴是两世灵魂,你们选人时注意点,一定要优中之优。 “嗯。 沈瓒点头,“陆南琴那我们先不去了。 珠子的事太过重大,只有尽快交出去才最为安全,不然等陆南琴醒了,联系家族就麻烦了,“走,我带你去找李军长。 “好。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天使们新年新气象,福运连绵。 74、第21章 木珠交给李东海,说明情况,据体如何操作,沈瓒和谢瑶就没在管了。 当晚运了剩下的几处黄金,谢瑶给抹香鲸和一众海龟争取了十几头猪和两吨水果,几千斤粮食,对一切便不在插手。 “小瓒,”趴在沙滩上,谢瑶拨弄着一个青壳螃蟹,“你后悔吗?后悔将木珠交出?后悔拒绝成为木珠的新主人?” 沈瓒笑着轻弹了下谢瑶的头:“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毕竟是一方空间啊?”谢瑶轻叹,说实话她也不舍,虽然不知道木珠是哪来的,可从她记事起就戴着了,还一戴七八年。 只是再相见,它上面覆盖的全是陌生的气息,还帮着陆南琴对付起了自己。想着,谢瑶不由露出了苦笑,也许就像当年的老和尚说的那样,失去就失去了,命该如此,强求不来。 沈瓒点了点她的额头:“做什么苦着脸?” “心中有些可惜。”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拎起只花蟹跟谢瑶的青蟹放在一起,沈瓒漫不经心地道,“宝物虽好,也要看得了它的人福运如何。你看陆南琴躺在军医院,跟个二傻子似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谢瑶心虚地垂了眼,只听沈瓒继续道:“一众大佬为木珠选中的主人,看着风光,终身却没了自由,就连家人都活在监视之下。这样的生活,我可受不了。” 沈瓒起身捡起个石子,投向海面,一连打起几个水漂:“瑶瑶,明天我们回川城吧?” “这么急?” “嗯,”沈瓒掏出口袋里的烟,瞅了眼谢瑶又放了回去,“先前咱们又是打捞黄金,又是献木珠的,吸引了太多的目光,咱们早点走,也好避一避。怎么,不想回去看看?” 谢瑶自然是想回川城去见见爷爷,给他坟前添把土,烧把纸,点根香,说说话,再回左家大院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住上几日。 如果可以,她还想绕道前往聊城一趟,只是她清楚自己的体形,“我这么大个,怎么走啊?”南海到川城没有直通的船,而客车、火车便是竖着把她抬进了门,也没地方安放吧?那么长的路程,她也不可能一直竖立在一旁。 “不用担心。”沈瓒轻轻抚过她的头,说着心中的打算,“咱们先坐船到南海市,然后我借一辆小卡,车斗里装满海水,载着你回川城。” 谢瑶双眸一亮,继而弯起:“谢谢你,小瓒。对了,左雪松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台岛那边遗留下来的潜伏人员,那次他和我谈话之后,应该是有所察觉,近来他行动上越发谨慎了。李军长的意思是,不急,查到他的上下线再说。” “那他这次跟我们一起回川城吗?” “我晚上问问。”沈瓒捡了个螺,拔出匕首撬出里面的肉,去除内脏削成薄片送到嘴边尝了口,淡淡的海腥里夹杂着一点甜,口感还算不错,“吃吗?” 有了陆南琴未来的记忆,谢瑶懂得可多了:“不吃。小瓒你也别吃了,当心有寄生虫。这个煮熟了,蘸酱吃口感挺好的。还有这两个蟹,里面的黄挑出来可以包成蛋黄包,还可以整只清蒸,蘸着蒜泥吃……” “瑶瑶,”沈瓒轻笑,“你说的这些菜式,清闲的军嫂可以做,搁食堂就行不通,咱们部队几千人,清蒸或是做成蛋黄包,你有没有算过得多少只螃蟹才够。” 谢瑶哑然。 用过晚饭,送走入海跟一众海龟告别的谢瑶,沈瓒转身往军医院走去。他打听了,今晚左雪松值班。 沈瓒在急诊大厅、办公室没找到他,后来问了人才知道,陆南琴刚才发病了,左雪松在病房安抚。 他记得陆南琴现在归属神外,根本与左雪松这个外科医生不搭,哪里轮到他往前凑了。再说,因为陆南琴的情况特殊,部队给她配有专用医生和警务人员。 越想越是不对,沈瓒由疾走改为小跑,穿过一条条走廓,爬过一道道楼梯,到了陆南琴病房所在的楼层,这一层只住着特殊的陆南琴一人。一脚踏上走廓,沈瓒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门口的两名警卫人员倒在了血泊里。 心下一凛,沈瓒摸出了腰间的枪,上膛,小心地朝陆南琴的病房走去, 到了门前,沈瓒伸手凑近两人鼻端,已没了呼吸,心中怒意陡升,沈瓒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显然经过打斗,医疗推车翻倒在地,药袋、棉签,输液瓶撒了一地,陆南琴的专属医生倒在床旁的地上,对面的窗户开着,窗帘迎着夜晚的海风“呼啦”飞扬。 沈瓒检查了下医生的情况,还好只是被重物击晕。 放下医生,沈瓒转而朝窗前扑去。 “砰”一颗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从下朝沈瓒的面门射来。 沈瓒偏头躲过,又飞速探头朝下看去,一层层窗户透出的灯光,照射出左雪松背着陆南琴朝外飞窜的身影 呜枪示警,沈瓒抓起窗帘飞速跳下。 左雪松边回头开枪,边背着人朝偏避的小门跑去,中途有两人接应。 一路追来没有士兵出动,沈瓒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左雪松收买不了这么多人,医院的警备人员还有一路的岗哨,极有可能出事了。 沈瓒单枪匹马追到了海边,那里停着艘小船,见到左雪松等人,立马从船上又下来三人接应。 沙滩之上无遮无拦,沈瓒击毙了对方两人,中伤一人,自己也身中两枪,一枪在左肩一枪在右大腿。 值班的小王、小李等人听到海边传来的枪声,忙一边通知李军长、鲁船长,一边带人赶来。 鲁船长开着军舰正在海上巡视,得知对方劫持的是陆南琴,直接将逃窜在海面的小船撞翻了。 打捞了一夜,只找到接应的另外三具尸体,陆南琴和左雪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瓒去医院取了子弹,包扎好伤口,赶到海边,吹响谢瑶给他的空螺。 “祖祖,祖祖, 小海龟叫醒在海底洞府中睡觉的谢瑶,“那个喂养你的战士,在海边吹螺叫你呢。 谢瑶迷迷瞪瞪地揉了把脸:“该走了吗? “不是,昨个夜里那些人从海边一路打到了海里,这会儿叫你,应该是想请你帮个忙。 “打起来! 是夜训吗?谢瑶没有再问,转头叮嘱小海龟,“我走了。若是不回,你们也不用挂念,小瓒你也认识,日后帮我多照看些。 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一路陪着长大的孩子。 “祖祖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谢瑶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前路如何自己也不知道,哪能就这么带你出去。这样吧,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带你天南地北的走走,长长见识。 “真的? 小海龟兴奋地在海里翻了个跟斗,“祖祖说话要算话。 “算话,算话。 谢瑶心情甚好地又巡视了一遍自己满洞的珍宝,关上洞门,带着小海龟向上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小天使们。 75、第22章 谢瑶带着小海龟,游到浅水处爬到沈瓒身前,吸了吸鼻子,伸出前肢在他手心写道:“小瓒,你受伤了?” 沈瓒瞅了眼肩上被血浸透的绷带,淡淡道:“不要紧,已经处理过了。瑶瑶,左雪松劫持陆南琴出逃,开的船被鲁船长撞翻,他们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雪松!”谢瑶惊道,“他联系到人了?” 营区谢瑶待过,不说戒备深严吧,也不是区区一个左雪松,就能将特护病房的陆南琴带出来的。 “嗯。我昨晚在后追击,前后来了两拨五人接应。分别是当地的原住民和医院的一名医生,一名打杂人员。” 五人的尸体拉到医院的停尸间,立马被值班的医护人员认出来了,李军长亲自下令,暂时控制住了他们的家人,其他待查。 “知道左雪松有问题,你们没派人盯着?”谢瑶不解道,“怎么还让他与人联系上了?” “为了怕打草惊蛇,左雪松并没有被停职,医院那地方人来人往的,递个消息还不容易。” “也是。”谢瑶喃喃了道,“那你找,是想让我帮着到海里把他们的尸体找回喽?” “嗯。”沈瓒点头,“怕尸体吗?” 谢瑶翻了个白眼,尸体她见的还少吗?鹦鹉那一世,鬼子打入川城,街上躺的哪里没有尸体。当灵鼠那一世,她带着乌鸦帮他们提前引爆地雷,又何偿没有见过残碎的尸体。 沈瓒轻笑了声,回身端起大师傅准备好的饭菜,放到谢瑶和小海龟面前:“吃罢,吃饱好干活。” 谢瑶斜晲了他一眼,挑刺道:“不干活,就不给吃啦?” 沈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脾气道:“给。什么时候少了你的吃食?” 满意地哼叽了声,谢瑶垂头吃了起来,还别说大师傅的手艺真不错,虽然比着……谢长风差了那么一点。唉,想到谢长风,谢瑶的心情不免低落了几分。 与沈瓒相认也有些时日了,熟人她打了个遍,唯有谢长风,一直不敢开口寻问。 闷头吃完盆里的食物。沈瓒收了盆递给后面的战士,起身往前面码头行去,然后跳上一艘小船,带着游在水里的谢瑶和小海龟到达了出事地点。 撞翻的残破小船已被捞起,堆放在一旁的军舰上。 “瑶瑶,就是这里。”沈瓒指着一片水域道。 谢瑶点点头,带着小海龟潜入海底。 一夜过去,水里的烟火血腥味已随着海水的涌动散去。 到了海底,谢瑶跟小海龟分头寻找,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寻到半点踪迹。这一片海域也因为昨晚的动静和这会海面上停放的军舰,而没有什么生物活动。 “小海龟,我们走远点,找鱼虾或是什么来问问?” “好。” “唉,”谢瑶叫住一条乌贼,“问你件事。” “龟祖祖好,”乌贼礼貌地道,“什么事,你问?” “昨夜海面上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龟祖祖是说两船相撞,几个人类落水的事吗?” 谢瑶点点头,“落水的人类有两人失去了踪迹,你知道去哪了吗?” “嘿嘿,”乌贼乐道,“龟祖祖问我别的,我可能不知,这事吧,我当时还真是亲眼所见。” “哦?”谢瑶示意它继续说。 “那一男一女,被小鲸和阿雅张口吞了。” “吞……吞了……”谢瑶惊骇不已,原身跟小鲸是朋友,跟阿雅也算相熟,她几乎忘了那俩是虎鲸的事实。 谢瑶吓得心儿扑通直跳,犹自有几分不信道:“确定?” “龟祖祖你不信我?”乌贼委屈道。 “不,不是。我……我就是觉得这消息太过突然,一时无法接受。”谢瑶冲对方挥了挥前肢,“谢谢你,忙去吧。” “哦,那我走了。”乌贼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精神恍惚的谢瑶,一游三回头地走了。 “祖祖,”小海龟急急游来,喊道,“我问到了,我问到了。原来那两人被小鲸和阿雅吃了,怪不得我们到处找,找不到呢。” “祖祖?”半晌等不到谢瑶回应,小海龟歪头疑惑地瞅了瞅谢瑶,“你怎么了?” 谢瑶抬起前肢抹了把脸,呐呐道:“小鲸和阿雅想吃肉,说一声嘛,怎么……” “小鲸倒是没想吃肉,是阿雅说那女的就是持珠人,她身上有灵力波动,吞了她能增长寿数。”小海龟道,“它们遇到那两人时,对方已经死了,吞了也好,不然等尸体腐烂,还不得污染了这片海域。” 谢瑶张了张嘴:“算了,事已至此,我们上去吧,跟小瓒说一声。” “祖祖,你今天不走了吗?” 谢瑶一边带它向上游去,一边回道:“小瓒受伤了,可能要养些时日才走。” “耶,太好了。”小海龟兴奋道,“那祖祖你带我出了南海,去别的海域转转吧?” “大海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转的?”相比海里,谢瑶更喜欢生活在陆地上。 “去嘛,去嘛……”小海龟碎碎念道。 谢瑶被他烦得无力:“等我跟小瓒商量一下再说。” “祖祖怎么什么都要争取那人的意见?” “呃,”谢瑶一时语塞,想了下回道,“可能是他除了我身上的寄生虫,救了我一命,让我打心眼里对他信任有佳吧。” “哦。”小海龟沉思了下,问道,“他既是祖祖的救命恩人,那是不是也是我等海龟的恩人?” “是。”谢瑶点头,“以后我要是不在,他有什么事求到你们头上,你们可一定要帮啊。” “嗯嗯。”小海龟连连点头。 说话间谢瑶带着小海龟浮出海面,找到沈瓒,游到他跟前。沈瓒伸出手,谢瑶抬起前肢写道:“左雪松和陆南琴的尸体,被两条虎鲸给吞了。” 沈瓒一怔:“吃了?” 谢瑶点点头:“小瓒,你受伤了,我们今天是不是走不了?” 要按沈瓒的意思,自然是越早走越好,只是正如瑶瑶所说,他身上带伤还真不好走。不是部队不放行,而是他的伤一个在肩头一个在大腿,坐车还行,开车就不方便了。 拍了拍谢瑶的头,沈瓒安抚道:“放心吧,要不了几日。” “嗯。”谢瑶继续写道,“小海龟想让我陪他去别的海域转转,最少要两天,在这期间,你照顾好自己。” “去别的海域?”南海再往外走,就属于他国了,沈瓒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注意安全,别贪玩,尽快回来。” “放心吧。”谢瑶回头扫了眼自己的硕大龟壳,“就我这么大个,便是有动物要吃我,也吞不下啊?” 谢瑶背上的伤虽然好了,洞穿的龟壳却无法在生长。 沈瓒探身摸了摸她龟壳上的洞:“大家伙是吞不下你,寄生物就难说了。”她现下的模样,背上更容易被藤壶叮咬。 “知道了,知道了。”谢瑶刚经历过小海龟的碎碎念,再听沈瓒唠叨个没完,忙掉转身形,带着小海龟往海里潜去,“走了,两天后见。” 入了海,刚行了一段,得到消息的海龟,陆陆续续地追了过来。谢瑶回头一看,好嘛,大大小小的不下数百只。 “这么多?”谢瑶咋舌,前天招集海龟来帮忙,可没有这么多,今个怎么突然都出动了? 小海龟跟着扭头瞧了一眼:“这才哪到哪啊,生活在南海的龟族,少说也有近千。” “我在海里游动,也没见几只啊?”谢瑶纳闷。 “大家平时喜欢躲在洞里睡觉。”小海龟解释道,“早前百岁跟祖祖的理念不合,另带了一支,跟我们分宗了。” 分,分宗。 谢瑶抽了抽嘴角,小小的一个海洋生物,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这些宗族关念,竟还学起了人类分宗,唉,搞得真够复杂的。 谢瑶喜欢简单的生活,一听这里面有故事,立马住了嘴,挥动四肢往前游去。 出了南海,一众海龟兴奋不已,谢瑶倒没觉得这里跟南海有什么不同。哦,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眼前的生物多了,它们没有南海的规矩,自然也就不会避着谢瑶走了。 还有就是海底能打捞的宝物也多了,南海的沉船几乎被原身收刮了一遍,在这里却没有生物喜欢,谢瑶在沉船里又发现了金币、珠宝,当然还有一具具骨髅架子。 另外谢瑶还收集了几块金怀表,没地方放,她一个个地挂在了脖子上。 “祖祖,这些金银,我们要带回去吗?” 看着成堆的金银珠宝,谢瑶不免踌躇,不拿吧,不甘心,拿吧,真不好带。 心里上做了番斗争,谢瑶还是确定,拿! 让海龟们寻了些韧性十足的海草,谢瑶忙活着编了两天,编了二十个网兜,没办法别的海龟都不会。 挑捡大块的金砖,漂亮的玉饰、头冠装了,由身形庞大的海龟背着启程回了南海。 说实话,一路上它们可没少受鱼虾们的嘲笑,直笑得一众海龟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跟祖祖一起出去了,太特么丢人了。 当然这些谢瑶全然不知,她这会儿正兴奋呢。哈哈……空的洞府又将被填满。 说好的两天,直到第四天谢瑶整理好洞府,才拿了一块金怀表去找沈瓒。 76、第23章 约好的时间,谢瑶一直没有出现,吹响的空螺也毫无反应。沈瓒这两天担心得不行,特别害怕谢瑶如前两世一样,一去不回,若干年后再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又或者就此消失永不再见。 “小瓒,”谢瑶垂头瞅了眼身前飘荡的细碎月光,抬起前肢在他手心写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沈瓒站在礁石上,两手捧着她的头好生打量了她一番,见没有受伤,不免长吁了口气,“不是说两天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想到又添了半洞的金银珠宝,谢瑶的嘴越咧越大:“嘿嘿,找了点东西。” “哦对了,”谢瑶取下脖子上戴的金怀表,“给你。” 沈瓒接过摩挲了下,掏出手帕,拭去上面的水渍,上了劲,怀表嘀嘀哒哒地又走了起来:“质量不错。”海边看不清,等回去对应着腕上的表调一下时间,就能用了。 “就为了找它?”沈瓒举了举手里的怀表。 “还有别的东西。”谢瑶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下,“小瓒,那些东西我不想再拿出来了,上次给了那么多,再拿,别人还以为海里都是宝呢。” 她怕为了寻宝,上面会通过沈瓒,要求她们海龟一族不停地帮忙打捞。如此,她岂不成了海龟一族的罪人。 “嗯。”沈瓒点点头,“确实不亦再拿出来。”先是大量的黄金,后又是木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个是人形财神,一个是寻宝神龟呢。 要早知道会得木珠,说实话,先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瑶瑶带着一众海龟和抹香鲸,从海底搬运黄金上来。 “瑶瑶,明天有位川城旁边乡镇的战友回家探亲,我们跟他一起走。” “他会开车,对吗?” “对!”沈瓒抚了抚谢瑶的头,赞道,“瑶瑶真聪明。” 余光扫过千米外的海面,沈瓒不由一愣:“我在这儿等你,瑶瑶你去跟它们告别吧。” 谢瑶回头,一众海龟并排浮在海面上,正对着她巴巴看来。 冲沈瓒点点头,谢瑶掉转身形,朝它们游去,到了近前,一一瞅过它们,不知怎地便红了眼眶:“你们怎么来了?”一张口,谢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祖祖,你要走了吗?”小海龟抢先道。 谢瑶点点头。 “祖祖,你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回来啊,上次祖祖被人类捉去几年,就跑回来了;上上次也回来了……” “那祖祖,你出去多久?” “祖祖,能带我们一起吗?” …… 谢瑶抬起前肢往下压了压,打断了它们的话:“去多久我也不知道。”无论是川城还是聊城都有海,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留下。 “不管多久,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来的。”这里不但是原身的故乡,还有沈瓒,是唯一知道她身份,可与她交流的人类。 一听她还要回来,众海龟立马收起了伤感,嬉笑了起来:“那祖祖就在外面好好玩吧,回来后给我们讲讲人类的生活。” “就像几十年前,你被人类捉住圈养在后院,回来后,讲述的繁华盛景……” “一定,一定。”谢瑶连连应下。 送走一众海龟,谢瑶随沈瓒上了岸,进了军营。 “饿不饿?”沈瓒问道。 “饿。” “等着。”撂下话,沈瓒抬脚去了厨房。 “大师傅,”沈瓒诧异地看着还在厨房忙碌的男子,“你怎么还没下班?” “沈队,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沈瓒不解道。 “上面来人了,李军长、江政委、赵部长正在招待,说是还没吃饭,让我给准备几个小炒。” 沈瓒一双深邃的眸子闪了闪:“我方才去海边等瑶瑶去了,还真不知道。大师傅,还有窝头骨头汤吗?” 十八头猪料理后,好肉都给了帮忙打捞黄金的抹香鲸和海龟,余下的边角料给战士们过了一个有油水的八月十五,剩下的只有剔出的骨头喽。 骨头被炊事班的战士们拿盐抹了,放在地窖里,每天做饭都会和着土豆、一种青瓜菜熬成一大锅汤。 “给大海龟吗?” “嗯。”沈瓒点点头。 “晚饭没剩下。”大师傅转头对一名战士吩咐道,“小刘,玉米面和黑面两掺,赶紧下一锅面片汤给沈队。” 战士愣了下,不情愿地点头应了。 沈瓒抿了下唇,没有阻止,瑶瑶立了那么大的功,吃锅面片汤他还嫌委屈了她呢。 小战士煮的面片汤清汤寡水,再加上用的又不是什么好面,谢瑶吃了几口就有些吞不下去。 瞅了瞅盆,她已经下嘴了,没办法再让给别人,这年头粮食主贵,也不可能浪费,深吸了口气,谢瑶闷头一阵狂吞。 “饿坏了。”沈瓒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吃饱了吗?”没饱,她也不想再吃了。 “沈队, 小王放下电话走出门卫室,“李军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 沈瓒应着,端起谢瑶的饭盆,打开水笼头洗干净,放到门卫室的办公桌下,“瑶瑶,我走了,明天六点用过早饭我们就出发。 谢瑶抬起前肢冲他挥了挥。 沈瓒轻笑了声,大步离开,转眼到了办公楼,敲响了李军长办公室的门。 “小瓒来了,快进。 李军长招手,“听小王说咱家大宝贝回来了? 沈瓒眉头蹙起,抬眉扫过李军长、江政委、赵部长对面坐着的三名陌生男子,轻应了声。不明白,李军长为什么要将瑶瑶推到前头。 “李军长说的大宝贝, 坐在李军长对面的白脸男子询问道,“就是你们报告里写的,那只率领一众小海龟帮你们打捞黄金的千年海龟? “对,是它。 李军长笑道,“陆军长要不要过去看看。 “等会儿,我们就去。 陆军长说罢,盯着沈瓒,目光深邃幽暗:“这位就是追击左雪松,报告南琴葬身虎鲸的沈队吧? 沈瓒无声地敬了个礼。 “李军长,我能跟他单独聊聊吗? 陆军长道。 李军长迟疑了一瞬,知道阻止不了,人家能当面提出,已是给他面子了,遂抬手做了个请。 陆军长双手拄膝站起,踉跄了下,沈瓒忙上前扶了一把,对方硬气地推开他的手,向外走去。 沈瓒冲在坐的又敬了个礼,随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走向训练场。这会儿夜色已深,训练场上空无一人。 “我女儿有一本日记,上面写满了两个名字,沈瓒、谢瑶。 沈瓒茫然了一瞬,不明白,陆南琴怎么会知道瑶瑶的名字。 “谢瑶, 陆军长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沈瓒,“是那枚木珠真正的主人。 沈瓒陡然一惊,怆惶叫道:“我交上去的木珠是瑶瑶的东西? 那么神奇的东西竟然是瑶瑶的,那为什么瑶瑶又将木珠给了自己,并让自己交了上去?还有,瑶瑶的东西,又怎么到了陆南琴手里? 陆军长目光犀利道:“沈队果然认识聊城纺织厂厂长谢言的闺女,谢瑶。 沈瓒点点头,这个没什么可隐瞒的,有些事一查即知:“54年剿匪结束,我去聊城看望左中赏左爷爷,见过谢瑶。 “嗯。 对于他的回答,陆军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据谢言所说,谢瑶幼时受惊,魂魄不稳,老爷子就将他从寺庙请来的一枚木珠给了她。 “58年暑假,南琴去聊城她姑姑家玩,回来就戴了那珠子,说是一个叫谢瑶的小姑娘赠送给她的。 “珠子你也见了,跟普通木料雕的珠子没有什么区别。 陆军长轻叹,“这么些年,家里谁也没对一枚珠子起意,没想到这里面…… 陆军长拉着余音,看向沈瓒。 那一瞬间,沈瓒明白了,陆家并不知道那颗木珠的神奇之处。也是,这么秘密的事,上面哪容太多的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又码到十点了,不行了,我要先洗洗睡了。 明天见。 77、第24章 见沈瓒沉默不语,陆军长意味深长道:“我听说珠子到京市,连折两人。” 沈瓒心潮起伏,眉眼不动。 “说起这两人,你也认识,一个是在苏国对你照顾有加的学长,郑家的长孙郑威;另一个是你在西南剿匪的战友左志军,老爷子早年收养的孩子。” “两人现在一个傻,一个疯。他们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沈瓒,木珠的能量当真是深不可测。”陆军长猜测道。 沈瓒避过他的目光,眼睑轻垂,心里骇然,瑶瑶说,要让木珠认主,那个人的精神力、毅志力、承受力、忍耐力均要一流,高过陆南琴多矣。 毅志力、承受力、忍耐力,沈瓒相信,单只这三者,郑威和左志军任一人都能成为木珠的主人,怕之怕两人均是差在精神力上,毕竟陆南琴有两世的灵魂。 见沈瓒依然不答,陆军长伤感道:“郑威是京市军二代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位,选他当之无愧。他失败后,上面找到左志军,那是因为左志军跟老爷子有关,而老爷子是木珠最初的主人。”要不然那么多世家大族,岂容一个孤儿出头。 “继两人之后,我的三个儿子已在备选之列。沈瓒,为了木珠,我已失去了女儿,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孩子,你能理解我这一颗做父亲的心吗?”说道后来,陆军长已是哽咽难言。 沈瓒迟疑了片刻,方道:“……木珠在老爷子手里、在谢瑶手里,都不增被激活,直到陆南琴拿到手,便开启了它的功能,你就从没想过原因吗?或者我换一种问法,陆南琴长这么大,中间你就没发现她个性上的差异?” 陆军长先是不明白沈瓒为什么这么问,后来似想到什么,他踉跄着一连退了数步,瞪着沈瓒,瞳孔一阵收缩。 沈瓒无言地冲他敬了个军礼,踩着月色离开了训练场。 在宿舍楼前驻足了片刻,沈瓒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转身去了大门口,隐在离谢瑶十米左右的一棵树上,阖眼侧耳倾听。 中间李军长、江政委、赵部长带着陆军长三人来了又走。至半夜时分,一道人影悄没声息地从门卫室出来,摸到了谢瑶休息的树下,对准谢瑶的脖子举起了刀。 千钧一发之际,被沈瓒投去的匕首射中了手腕,对方倒也隐忍,应是连叫都没听出一声。 与之同时,沈瓒飞速下了树,奔到近前截住了对方的去路,飞起一脚踢向了对方的面门。 对方闪身避开,与沈瓒斗在了一起,不知是谁,一脚踩在了谢瑶前肢上,疼得她在睡梦中惨叫出声。 听到动静,门卫室的小李带着人冲出屋子赶到了树下。 沈瓒飞起一脚,踹中对方的胸膛将人踹飞在路灯下,小李带着人回身将人扣住,拎起来一看,不由惊呼出声:“王队!” 小王!沈瓒眉头拧起,继而想到今天来的三人之中,确实有一个王姓的领导,而小王好似京城王家旁系子弟。 “唔……小瓒,”谢瑶举着前肢,疼得红了双眼,“好疼好疼,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打什么?” 沈瓒:“……” 心累的同时又有些好笑,算了,无知是福。 “没什么。来,我看看。”沈瓒握住她的前肢,吹了吹,有些肿,还好没有破皮,不然明天车斗里就不能装海水了,而瑶瑶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海水。 哄好谢瑶,去李军长那说明方才的情况,写好报告。 从办公室出来,沈瓒抬眼望向天空,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目送着沈瓒离开,江政委不解道:“他休假回川城,怎么还要带上大宝贝。”因为李东海的宣传,大宝贝在外界俨然已成了送宝龟,人人都想得之,得不到就想毁了,昨夜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与外面相比,还是军营最安全。” “嗤”李东海冷哼了一声,“真想要大宝贝的命,便是在军营你也是防不胜防。” “随小瓒出去走走也好,你我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对部队人员重新梳理一遍。” 想到最近闹出的诸多事情,江政委点了点头。 沈瓒和谢瑶这一走,便行了十多天才到达川城。在这期间,沈瓒身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送走帮忙开车的回乡战士,一人一龟直接去了西郊的药山。 路上他们偷摸地寻了黄纸和香烛,带着东西,谢瑶随着沈瓒艰难地上了山。早前的研究院已经撤离,现下无人阻止,只是谢瑶身形庞大,爬山甚是费劲。 到了左家祖坟,爬到老爷子墓前,望着墓碑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谢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过往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老爷子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于谢瑶来说不过是睡了几觉,却是刹那光华,时光流逝,老爷子已离去多年。 “呜……小瓒,我想爷爷,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 沈瓒点燃手中的香烛,轻揽过她的头,一下一下摸过她背上的龟壳,瑶瑶哭得他双眼酸涩,心口似堵了一个硬块。 日升日落,谢瑶不愿离开,沈瓒苦劝无果,下山去买吃的。 “沈瓒!”山脚下并摆停着几辆吉普,车门打开,一位老者走了出来,一旁的警卫员忙亮出证件。 “卫司令!”沈瓒敬礼。 老者微笑着点点头,和蔼地朝沈瓒伸出手。沈瓒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 “这里你熟,扶我走走。” “是。”沈瓒扶着老人往一旁宽阔处走去,无遮无拦,既远离射程,又在一众警卫人员的眼皮子底下,谈话还不容易被人听到。 “来看左老。”老人回头望向半山的左家祖坟,“等会儿带我过去,我给他老人家上柱香。” “山上不好走……” 老人摆手打断沈瓒的话:“不是带着大海龟回来的吗,它呢?” 沈瓒避过老人犀利的目光,眼睑低垂,遮去眼里的惊诧:“我想为老爷子守墓半月,只是先前上山匆忙,准备不足,便先留它在上面,我下来买些东西。” “沈瓒,”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老人不准备再跟他绕圈子,“42年,左老于一家宠物店买下了一只鹦鹉,那鹦鹉声称自己叫瑶瑶,左老怕它一只公鸟叫瑶瑶移了性情,另取名‘大将军’,是也不是?” 沈瓒心惊肉跳地点点头,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些,却也无从抵赖,老爷子宠爱鹦鹉‘大将军’那是出了名的,过往历史,川城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 “44年,左中一久派人暗杀了船王赵昌海,并利用赵昌海两子不和,助其庶长子赵晖得到了大半家业和船行,随之借着赵晖的手运来了患有黑死病的老鼠。老爷子带着顾医生上船救治船员,鹦鹉瑶瑶前去探望,归来的途中被朱教授的女儿朱倩抓着挡了枪子。” 沈瓒浑身一振,不可置信地看向老者,声音干涩道:“您说,‘大将军’是被朱教授的女儿朱倩抓住挡了枪子?” “嗯。”老者点点头,理解并赞赏地拍了拍沈瓒的手臂,眼前的孩子足够冷静,如此惊然,还坚定地称呼鹦鹉为‘大将军’,故意模糊它另一个名字。 “左老先开始并不知道它的死因,他自责、懊悔,一度想放弃生命,就此随他心爱的鹦鹉离去。他轻生大病,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次孙左庭瑞之死,也许有些吧,但从我对他的过往研究得出,更多的则是因为鹦鹉的陡然离逝。” 老者失然一笑:“左老这个人,前十几年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虽聪明却也天真,为此在父母双双离逝之后,几欲被亲戚所害。逃出魔爪,他自知自身的弱小,一心奋发图强。几十年的奋斗,成就不可谓不大,全国最大的医药商,川城商会的会长,在两dang之乱中,表现的堪称一代枭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有一个至命的缺点,不信任何人,犹其是至亲之人…… “不可能。 沈瓒急急打断老者的话,摇头喃喃道,“不管是顾医生还是宋管家,与爷爷来说都是左右手,生死之交,还有那些护卫…… “那是因为鹦鹉瑶瑶亲近他们。 老者慈爱地笑了笑,“这也是我这两天左思右想,才得到的结论。 “我一直不明白,不过是一只鹦鹉罢了,左老爷子那么一个人,怎么就爱若珍宝,重于自身。 “直到我们顺着木珠查到鹦鹉离逝后,他寻求轮回转世,灵魂离体的可解之法,一切才恍然大悟。 老者回身冲一名警卫员招了招手,对方小跑过来,递了个黑色的密码箱,随之退下。 掏出钥匙,老者打开密码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个用彩笔画有美少女的硬皮笔记本,老者的手从少女面上抚过:“这是谢言之女谢瑶长大后的样子。 沈瓒一振,骇然地望向老者,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呵呵…… 老人轻声一笑,意味深长道,“别怕,画的其实不像。我前几天偷偷地去见过那孩子,这副画没画出她一半的美貌,她本人现在还没有长开,再过几年,只会更美。 “卫司令! 沈瓒对瑶瑶长得如何,并不关注,“您打算怎么处理? “不想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吗? 老者恶趣味道。 沈瓒摇摇头。 老者举起笔记本轻笑:“那你也不想看看里面写的内容喽? “不想。 沈瓒这会只想保住瑶瑶的命。 老者无趣地放下笔记本,锁上密码箱,正色道:“我想知道打开木珠的正确方法,还想知道郑威和左志军可还有救? “我不知道。 沈瓒诚实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不知道, 老者的目光再次望向半山腰的左家祖坟,“带我上山,问问我们的瑶瑶。若说还有谁知道,这个世间唯有她了。 78、第25章 望着上山的青石板路,老者停下脚步,“沈瓒,我再次郑重地问你,对木珠你真的没有半点想法吗?” 沈瓒摇了摇头:“我喜欢现在生活,不想有什么改变。”更不想一生都活在监视之下,没有半分自由。 老者了解地点点头,回身一招手。 两名团长跑步上前,敬礼,异口同声道:“卫司令,沈队长!” 老者给沈瓒介绍:“右边这位是赵廉,左边这位是陆南琴的二哥陆南筝。” 沈瓒回礼,伸手与两人相握,陆南的哥哥如何,他不知道;倒是赵廉,那是久闻大名,军中大比,他带领的队伍已连续三年在团体赛中夺得冠军。 不管心里如何,面上沈瓒对两人一视同仁,淡淡的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扶着老人,沈瓒对二人伸手做了个请。 “卫司令,”陆南筝抢步上前,蹲在老人前面,“山路难行,我背您上山吧。” “哈哈,胡说,”老人摆了摆手,示意赵廉将人拉起,“当年为了拉药下山方便,左老是几番出资修筑这条山道。如今看,比川城某些街道还宽还平。” 陆南筝脸上一红,默默地退在了赵廉身旁。 警卫人员迅速一分为二,一队人提前上山布置,一队人远远地坠在几人身后。 沈瓒怕先上山的人惊到谢瑶,松开老人的胳膊就想告个罪,先走一步。 “唉”老人按住沈瓒的手,笑道,“放心吧,来前我就交待了,万不可扰了瑶瑶。上山后,他们自会远远避开瑶瑶所在的位置。” “看到李东海递上的资料和黄金,领导还说,早年老爷子捐献了全部家资,什么也不要,就向他讨了一份墨宝,一个清单签名。如今瑶瑶紧跟老爷子的脚步,帮忙打捞了那么多黄金,解决诸多问题,他再写一份手书还是要的。”说着朝后面警卫员提着的密码一指,“就在那里放着呢,办完事,你帮她收下。” “是。” 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半小时候后,一行人到了山腰,松柏掩映间,几人很快就看到了墓碑前的谢瑶。 老人松开沈瓒搀扶的手,整了整服装,接过警卫员递来的香,点燃。 谢瑶往旁边爬了几步,让开位置。 老人拜了三拜,恭敬地插入墓前的地上,随之冲众人摆了摆手,只留了沈瓒在跟前。 谢瑶好奇地扫过老人弯腰间映入眼睑的肩章,又瞅瞅沈瓒,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个人物?“瑶瑶,这是卫司令。”沈瓒蹲在谢瑶身旁,将老人前来的目的和带过来的笔记、领导的墨宝说了一遍。 老人蹲在谢瑶面前,诧异道:“她能听懂?” 沈瓒点了点头。 要木珠的开解之法吗?还别说,路上这几天,谢瑶无事翻了翻脑中属于陆南琴的记忆,还真从中看到一条。 谢瑶抬起前肢抚过身前的泥土,沈瓒忙折了根草茎塞进她嘴里。 叼着草茎,谢瑶写道:“救助郑威、左志军不难,打开木珠舀出里面的井水,让二人长期饮用,再配以中医的针灸之术,短则两年,长则五年就好了。” 老人看得心下一喜:“瑶瑶知道怎么打开木珠?” 谢瑶不舍地看向沈瓒。 沈瓒心下一痛,隐约明白了什么,泪刷的一下就涌出了眼眶。 “卫司令!”沈瓒哽咽道,“能否让我跟瑶瑶单独呆上一会儿?” 老者人老成精,目光从一人一龟面扫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张了张嘴,良久悠然一叹,拄着膝盖站起,朝一旁的山道走去。 “瑶瑶,”沈瓒抱着谢瑶的脖子,痛哭出声,一迭声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早知道,交什么珠子啊……” 谢瑶感受着落在脖子上的滚烫泪水,红着眼眶咧了咧嘴:“小瓒,一次次重生在各种动物身上,你要想,这是一种多么奇妙地旅程。” “我是怕……”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我就次一去,就是终年。我也怕,有时会怕得睡不着,可那又怎样,有些事我们无力改变,倒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又相见了,到时你可别认不出我啊……” 絮絮叨叨,谢瑶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什么,最后口干舌燥,眼见天色将晚,不由推了推沈瓒:“好了,让赵廉带着木珠过来吧。” 陆南琴算是死于她和沈瓒之手,木珠说什么也不能落到陆家手里,焉知对方日后不会报复。 沈瓒心情沉重地起身,叫来了赵廉。陆南筝不服,待要叫嚷,老者一个眼神扫过,吓得他立马不敢吭声了。 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手杖,老者来到谢瑶面前,郑重道:“瑶瑶,不管结果如何,这个人情我们军部承了。68年,你父亲的事,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人处理,若是那时我已去逝或是不在原职,我也会交待好一切。” 谢瑶点点头,冲赵廉招了招手。 赵廉蹲下,谢瑶伸头与他额头相抵,轻轻阖了眼,将自己的作为鹦鹉和灵鼠的两世记忆朝他渡去,怕不够,连陆南琴留在脑中的记忆也一并给了他。 大量的记忆涌来,犹如万千触手一起搅动脑仁,赵廉疼得脸部一阵扭曲,汗湿衣背。 老者和沈瓒守在一旁,一颗心吊着忐忑难安,好似过了很久很久,又似刹那之间,一人一龟分开,双双晕了过去。 “瑶瑶,瑶瑶……” “赵廉!” 老者忙朝山道一招手,对跑来的警卫人员叫道:“带上他们,我们去山下的军医院。” 谢瑶醒得很快,刚一到山下就睁开了眼:“小瓒!”她扭头四顾。 “瑶瑶,我在。” 谢瑶费劲地抬起前肢,在他手中写道:“我察觉到了海龟原来的灵魂,它还在。小瓒,我要走了。” 可能是先前她灵魂太强,将对方压制住了。这会儿,她失了两世凝聚起来的灵魂,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正是虚弱,对方也就小心地探了头。她经历过被人夺舍,做不来强占他‘人’身体的事。 “瑶瑶!”沈瓒慌张道,“你去哪里?” 谢瑶苍白地笑了下,“不知是不是方才做了好事,我隐隐地感到一丝招唤。小瓒,再见。” 话落,谢瑶无力地阖了眼。 “瑶瑶”抱着怀里的海龟,沈瓒失声痛哭。 老人心下一沉,红了眼眶,紧跟着冲山上的左家祖坟敬了个军礼,又对沈瓒怀里的海龟深深地弯了弯腰。 番外 三日后赵廉醒来,脑中多了很多记忆,有鹦鹉的,有灵鼠的,还有陆南琴的前世今生。 一至于他吃饭下意识地用嘴啄,走路想往地上爬,有时还想张开胳膊扇几下,见了沈瓒比亲人还亲,对他还特信任。 “赵团长,除了这些,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同吗?”为他诊断的医生,是连夜坐直升机赶来的老军医。 “有,对气味特别敏感,瑶瑶有一世是灵鼠,我想这会儿把我丢进山里,我还真能找出几样药材。” “灵鼠?”卫司令忙掏出笔夺了军医的本子,兴趣盎然道,“来来说说,瑶瑶作为灵鼠的那一生。”这是没有查到的。 赵廉抽了抽嘴角:“我的记忆还没有融合完呢,您要想知道,还是去问沈瓒吧。瑶瑶当灵鼠是54年,所处的地方是西南山里。” “那一年,沈瓒正好在那剿匪。”调查谢瑶时,卫司令顺便也将沈瓒查了个底,所以,对于他的一切也是知之甚详。 “嗯。 赵廉点头,“小瓒呢?一早上都没有看见他。 这下换老军医和卫司令嘴角抽抽了,还小瓒!有了瑶瑶的记忆就是不一样,本是两个不熟的陌生人,现下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哦,忘了说了,是赵廉单方面对沈瓒的事如数家珍,至于沈瓒,对他不但不熟,还恨死他了。 “去看海龟了。 卫司令无耐道,“去了,也不往前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偏那海龟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一样有了瑶瑶的记忆,每每见了他,都跟个哈巴狗似的围着他打转。唉,一个个的愁人。 赵廉瘪了瘪嘴(这动作说实话,先前他是不会做的):“对了,卫司令你什么时候再把木珠拿出来,让我滴血认主啊? “慌什么? 卫司令瞪了他一眼,“等你将记忆融合完再说。 “啊,那岂不还要很久。 回应他的是卫司令拄杖离开的背影。 “他老人家怎么了? 赵廉纳闷地问老军医。 “瑶瑶离去,不知归期,他心里又何偿不难受。 赵廉跟着沉默了片刻:“聊城那个不也是她吗?等我好了,我去看看那孩子。 “你,你到时怕是身不由已。 对此,赵廉倒是看得开:“不怕,我让我爱人、我老娘、我家老爷子去。唉您说,若是我们阻止了68年那天,发生在瑶瑶身上的事,会怎么样? 老军医一阵沉默,半晌方道:“那样便没有左老爷子跟瑶瑶的相遇,也没有今天的木珠,前几日的黄金…… “您怎么光想着得利了呢? 赵廉不愤道。 老军医无语的地瞥了他一眼:“便是不说这些,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瑶瑶的第一次灵魂穿越,依照左老爷子原有的性格,还会不会在鬼子攻打川城时捐出所有库存医药?会不会在两dang之乱时,联合全国商会给我们资助? “没有这些,你可知我们要多死多少人? 赵廉哑然:“……照您这么说,等68年那一天来临,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对! 虽然残酷,可与一众战士的性命相比,瑶瑶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是猫,退役军犬那一个故事,一是因为时间点相接太近,另有审查也不容易过,就不开了。 小天使们晚安,好梦,明天见。 79、第1章 农历九月,大豆动镰那日,农场里突然来了只流浪猫,瘦骨伶仃,身上的毛发纠结着秃了一片又一片,要多丑就有多丑,无论大人孩子没人待见,见了总会捡起脚下的土疙瘩朝它丢去。 那猫傻傻呆呆的连躲都不会躲,砸痛了流血了,只会可怜巴巴的瞅着你凄哀哀地叫,那声音就像初生的婴儿,听得人心疼又发毛,渐渐也就没人再理它了,左右它也不偷吃食,不乱闯屋子。 可从前日起,人们发现,那猫开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沈壁左右,白天你往沈壁身边一瞅,总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它;夜晚便卧在沈壁门外、或是屋顶,偶尔惊呼地叫上两声,跟个幽灵似的,诡异得很。 “沈工,”拎着镰刀从田里往回走的路上,队长庄有生似笑非笑地拦住沈壁,“你瞧,那猫又跟来了,我看你还是抱回家养吧。左右一个人住也寂寞,有了它,也有个说话的解闷。” 宋舰航眉头紧皱,回头打量那掩在路边草丛中跟来的黑猫。 这事说来也怪,那猫胆子不大,也可能是被人砸怕了,四天前还远远地瞅着人就飞快地躲开。 可自从前天见到沈壁后,就开始想法设法地往他跟前凑,那股亲热劲啊,叫宋舰航说,便是小瓒见了沈壁都没这么情绪外露。 沈壁回头瞧了一眼,就嫌弃地拧了眉:“我可没那闲情给自己找个麻烦。” “呵呵……猫有九条命,我还想着你跟它住在一屋,比一比,看谁骨头更硬,寿命更长呢?”庄有生恶趣味道。 “你”宋舰航气愤不过,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沈壁忙一把扣住他的胳膊:“老宋,别冲动。” 庄有生吓得倒退一步,眼见沈壁制止了宋舰航,心下松口气的同时,脸上挂不住,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发狠话道:“咱们走着瞧!” 目送庄有生骂骂咧咧远去的背影,宋舰航颓然地垂下手里的镰刀:“小沈,我又连累你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沈壁松开手,弹弹衣袖上沾染的豆叶,“你还不是为了护我。走吧,吃饭去,吃完饭,抓紧时间睡一觉。”下午还要忙呢。 “嗯。”宋舰航应着,跟在沈壁身后眼角余光扫过后面巴巴望来的黑猫,不由心尖一软,“那猫你当真不准备养吗?我看着瞒可怜的,你不会是信了那些人的话,觉得它诡异吧?” 诡异吗?他倒不觉得,二十年前他跟鹦鹉‘大将军’相处过几日,知道有些动物天生便是灵性十足。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知道,这只黑猫亦是其中之一。 他不愿养,一是没那么多吃食,二是这么脏兮兮的猫,身上肯定生了跳蚤,不说杀虫药能不能找到吧,光那一身毛要想洗干净,就得几大桶水。农场里没有井,用水要到几里外的小河里打,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田里的活一天干下来,就累得够呛,哪还有精力管它啊。 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宋舰航的寻问,推开自己住的小屋,沈壁放下镰刀,拿起了碗筷,随隔壁的宋舰航一起走进食堂。 有了庄有生的吩咐,两人只分得一碗野菜汤和两个婴儿拳头大的杂粮窝头。 端着饭碗两人出得食堂,随他人一样寻了片无人的树阴,盘膝坐下,宋舰航率先苦了脸:“那家伙不会一个秋季都给我们吃这些吧?” “有可能。”沈壁淡定地喝了口汤,咬了口窝头,汤苦窝头涩,不能品味。 黑猫远远地看了几眼,掉头跑出农场,到了小河边。盯着河里悠闲游过的鱼儿,“扑通”跳了下去。 咕噜咕噜喝水的时候,它脑中隐约闪过一个残影,一只硕大的海龟对着条虎鲸说着什么,画面一转,海岸线上堆满了各式鱼类。 短暂的慌乱过后,凭着本能,黑猫张嘴咬住眼前游过的一条巴掌大的小鱼,爬上了岸。 放下小鱼,黑猫蹲在太阳下一阵精神恍惚,它好像忘了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眼睛又酸又涩,无端地就想张嘴大哭一场。 呜呜的哭声响起,惊得吃过饭前来洗澡的几位汉子,慌张爬上岸,拎起衣服就跑。 哭过心情好了不少,黑猫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按住还在蹦跳的鱼儿啃食了起来,刚啃了两口又全吐了,心里无端地乏恶心。 放下鱼,黑猫掉头朝远处的山林跑去,到了山上,避开蛇虫,啃食了些野果,还顺着山药秧子,挖了堆山药,摘了把干木耳。按理它是不认得这些的,可是不知为何,它心里就是知道,这些都是能吃的。 黑猫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又瞅了瞅眼前的东西,知道拿不完,它寻了根藤蔓咬断,绑了根长长的山药拖在地上,往山下走。 到了山脚下遇到捡柴的孩子,看到它身后拖得不成样子的山药,均是双眼一亮,拦了它的去路。 “唉,小猫,山药哪挖的?” 黑猫诚实地指指身后。 “呼啦”孩子们一窝蜂地朝山里跑去。 黑猫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拖着它的山药继续走,它要去找爹爹,让爹爹给它煮山药吃。 为什么认定沈壁是它爹呢,其实它也不知道,反正见到他,就是觉得很亲很亲,人类幼崽都有爹,它也不能没有啊。所以,它决定了,从今以后,那人就是它爹。 黑猫到达农场,农场里静悄悄的,里面的人都已上工去了。 将拖得只剩一个头和嫩芯的山药放在沈壁门口,黑猫耸了耸鼻子,顺着气味一路追到了地里。 宋舰航正在跟沈壁并排闷头割豆子,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滴落,砸向龟裂的地面,又迅速消失不见。 庄有生走过来恶意地对着他猛然一撞,宋舰航挥下的镰刀一下子砍在了腿上,裤腿齐整地咧开一个口子,血从腿上涌了出来。 宋舰航发出一声惨叫,疼得白了脸。 “老宋!”沈壁忙丢下镰刀,就地寻了把刺儿菜,在手心里搓了搓,给他糊在腿上,掏出手帕系上。 “走,”沈壁蹲在宋舰航面前,“我背你去镇上的医院。” 庄有生瘪了瘪嘴:“就这么点伤……” 沈壁凌厉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他立马闭了嘴。 跟宋舰航的孤家寡人不同,沈壁可还有个当军官的儿子,时不时地前来探望呢。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就平常在言语上占占沈壁的便宜,真枪真刀的来,他还真不敢。 沈壁背起宋舰航走出豆茬地,庄有生不甘地在后叫道:“沈壁你有种,我警告你们哦,一人扣二十个工分。” 宋舰航一惊,平常他们辛苦干上一天也才五六个工分,这一扣,先前几天白忙了:“小沈,放我下来,不用去镇上。你已经给我包扎了,伤得不重,过几天就好了。” 沈壁扫了眼身后一路滴落的血:“刺牙菜的止血效果不够,你这伤没有白药怕是不行?” 说罢,沈壁不由叹了口气:“白药,县医药便是有,没有队长手写的条子,人家也不给开。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黑猫远远地嗅到血腥味,担心阿爹受了伤,一溜小跑到了两人面前,歪头上下打量了遍沈壁,又瞅了眼宋舰航滴血的腿,长吁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还好受伤的不是爹爹。” 虽然听不懂黑猫在嘀咕什么,可这搞怪的模样,还是让沈壁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绕过地上的它急步朝农场走去。 黑猫耸了耸鼻子,讨好地沿路采了些艾叶,用丢在路边的玉米叶裹了叼在嘴里,追上两人。 宋舰航余光扫过,不由好奇道:“咦,它采艾叶干嘛? 沈壁低头瞧了眼:“艾叶有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等作用。 “它还认识药材? 宋舰航这一刻,真相信众人说的话了,这猫甚是诡异! 沈壁推开宋舰航住处的门,将他放在床上,取了门前晒的温水,解开帕子,拭去上面浸血的刺儿菜,洗去伤口周围的血渍,接过黑猫嘴里的艾叶,搓碎给他敷在伤口上,取下宋舰航晾在绳上的干净帕子给他包扎好。 洗净手,倒了盆里的水,沈壁捡起他门前乌漆麻黑只剩一个头和一截细芯的山药,问黑猫:“你从山上带回来的? 黑猫咧嘴一笑,欢喜地点点头,指指他屋里惯常煮粥的一个小盆。 沈壁按了按额头:“把外面这层脏的去掉,就不剩什么了,拿什么煮粥。 黑猫一僵,缓缓合上咧开的嘴,转身往外跑去,它要到山上再拖一根。 “回来。 沈壁叫住黑猫,“你认得山药,还认得止血草,那山上哪里有三七,你也是知道的了? 黑猫皱巴着小脸想了下,脑海中闪过一种像生姜的疙瘩。 “走吧。 沈壁背起竹篓,拿起小铲子,“带我去山上挖几块。 它不确定那疙瘩是不是三七啊,黑猫苦了脸,不过倒也没有拒绝,寻不到三七,就让阿爹背些山药下山好了。 跟宋舰航简单说了声,一人一猫上了山。 到了山上黑猫耸动着鼻子一路寻找,三七没找到,倒在一处山坳下发现了结有红色小果的植物。 黑猫的直觉,这植物很值钱,兴奋地围着植物跳了几下,方才冲跟下来的沈壁招了招爪。 “人参! 沈壁瞧了眼人参,又瞅了瞅邋遢的黑猫:“行啊,还挺有本事。不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三七,这颗人参先不挖,等找到三七,止了宋同志腿上的血,再说。 80、第2章 对于沈壁的决定,黑猫不同意,它又没有见过三七,光凭脑中的一点印象去找,万一找不到,人参再被人挖跑了怎么办? 沈壁走出几步不见黑猫跟来,回头看去,人家正撅着屁股挖人参周围的土呢。 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沈壁走回来放下竹篓,拎着黑猫的后脖子将它放到一边:“行了,我来挖。你去找三七。” 黑猫委屈地觑了眼沈壁黑沉的脸色,默默走开,耸着小鼻头,在众多植物中寻找脑中的那抹味道。 边走边找,最终在一处土堆前寻到了那道气味,欢呼一声,黑猫扑过去,一通挖掘,将植物的根茎挖了出来。 拿着根茎回头四顾,身后哪还有阿爹的影子。 唔,它走得太远了。 扯了带有韧性的草茎,将成串的根茎绑在一起背在身上驮着,黑猫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黑猫黑猫” 山坳里传来沈壁的叫喊。 黑猫兴奋地跳了个圈,阿爹在找它呢,“喵” 一人一猫很快汇合,黑猫解下背上的根茎,献宝似地递给沈壁。 沈壁接过,仔细辨认了下,赞道:“是三七。谢谢猫儿。” 黑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咧嘴傻笑。 把三七收到竹篓里背上,沈壁拿起小铲:“你是跟我回去呢,还是留在外面?” 黑猫忙伸爪拽住他的裤腿。 沈壁扫过它那沾满泥的爪子,皱了皱眉:“看来回去得先给你洗个澡了,身上可千万别有跳蚤。” 为免万一,下山的路上遇到艾叶,沈壁采了些。 黑猫的鼻子比之猎犬还要更上一筹,回去的路上带着沈壁还捡了两窝十三颗野鸡蛋。 沈壁担心宋舰航的腿,急着下山,不然还能寻些别的食物。 回了农场,沈壁将三七简单炮制了下,烘干水份碾成粉,给宋舰航涂在了腿上的伤口处。 其实他腿上的伤口经过刺儿菜和艾叶的两次包扎,在沈壁和黑猫回来前已经不流血了,只是伤口外翻,整个腿面一片红肿,看着吓人了些。 沈壁抿了抿唇,转身揣了三个野鸡蛋出去。 黑猫连忙跟上。 农场配有医护室,只是分配来的医生仅学了点西医皮毛,再加上这年月医药紧缺,整个医务室除了两瓶紫药水、一瓶酒精,一袋医用棉和一圈封线,再无其他。以至于,出事这么久,沈瓒都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物可以用。 沈壁找到人,递上三颗野鸡蛋,请了他来给宋舰航腿上的伤口缝合。 将人送走,沈壁洗了煮粥的小盆,打了五个野鸡蛋,炖了半盆鸡蛋羹。 待香味飘出,黑猫馋得口水直流,围着盆喵喵直叫。 沈壁抹了把脸,对屋里躺着的宋舰航道:“带它回来,我感觉跟养个孩子似的。” “哈哈……可不,狗忠心,猫恋家。狗也好,猫也好,养一只在身边,那就跟照顾孩子一样,是需要付出感情的。”腿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也有了药,紧绷的神经一松,宋舰航也有心情说笑了。 鸡蛋羹一分为二,一份端给了宋舰航,一份待稍凉些给了黑猫。 黑猫很久没有吃到热呼饭了,见到碗里的鸡蛋羹急不可待地大口吞食着。 吃完才想起,阿爹没有呢。忙指了指盆,又指了指剩下的五个野鸡蛋。 沈壁以为它没吃够,安抚地摸了下它脏兮兮的头,哄道:“留一个念想,明天再吃。” 沟通不了,黑猫沮丧地趴在门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甩着。 沈壁摇头笑了下,拿起扁担挑起两个木桶往外走去,黑猫一见连忙跟上。 到了几里外的河边,沈壁打水,黑猫在旁扑蝶。 连跑五趟将门口的水缸挑满,沈壁寻出儿子去年探亲给买的锅,洗净倒满水,放上艾叶,待水开了,兑上凉水,一连给黑猫洗了四遍,才将它身上的泥垢洗净。 “猫儿不都怕水吗,我看你给它一遍遍洗,它也不叫,不挣扎。”小窝棚被太阳晒了一天了,躺在里面闷得慌,宋舰航在沈壁给黑猫洗澡那会儿,就翘着腿扶着长条凳出来了。 沈壁寻了件打满补丁不能穿的旧秋衣,一把将黑猫拎起裹住:“大概是吓傻了。” 黑猫抗议地哼叽了声。 沈壁笑了笑,将它递给坐在树阴下的宋舰航,倒了水,洗净盆,又挑起扁担出了农场。 下工的铃声响起,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农场里一下子人声鼎沸。 黑猫好奇地从宋舰航怀里探出头来,左右张望。 “小宋,腿怎么样?”一位身着旧军装的老人,放下梿枷(脱粒工具),步履蹒跚地走来,“下工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你的腿被镰刀伤着了,严重不?” “卫老,”宋舰航忙抱着黑猫起身,扶着他在长条凳上坐下,“医护室的小马给做了缝合,小沈又上山找了些止血消肿的药 现下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那就好。”卫老连连点头 笑容中透着欣慰 “咦 哪来的猫?” “小沈收养的。” 黑猫歪了歪头 这老人……它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见过呢? 它左思右想 想得脑仁疼了 也没想起。 “卫老。”沈壁挑水回来 亲切而又不失尊敬地打了声招呼 缷下扁担 提起木桶将水倒进缸里。然后拿瓢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 随手给灶下塞了把干草 待水烧开 打上一个野鸡蛋 冲了碗鸡蛋茶 端给老人 “喝点水。” 老人摆了摆手 拒绝道:“给小宋 他受了伤 正需要补一补。” “我刚才已经喝过了。”宋舰航含糊道。 真要追究起来 野鸡蛋也属于国家财产 偶尔得了一两个偷偷地吃了 还能说得过去 突然一下子捡回十几个 被人发现举报上去 有理说不清。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宋舰航对卫老不信任 他总觉得老人深不可测 跟他谈话 稍不注意就被套了话 掉进了他挖的坑里。 黑猫眼馋地耸了耸小鼻头 沈壁见了忙一把将碗塞到卫老手里 接了它在怀:“别急 等我打饭回来 咱就吃饭。” 卫老长眉一挑 盯着黑猫的眼神就带了打量:“小沈 你去打饭 我来抱它。” 沈壁迟了道:“卫老 它方才随老宋喝过了。” “我就抱抱它。”卫老坚持道。 黑猫忙张开四肢朝卫老扑去。 沈壁无法 只得将它递过去。 卫老慈爱地接了黑猫在怀 冲沈壁挥了挥手:“打饭去吧 顺便把我的那份捎回来。” 沈壁点点头 回屋拿了两个小盆去了食堂。 卫老手里的碗凑近黑猫 猫儿推开 两只前爪抬起 右爪坚在左爪中间 比了个一半的手势。卫老看得心头一跳 双眼陡然一红 为了掩饰面上的狼狈 举起碗一气喝下半碗 剩下的喂到黑猫嘴边:“小沈在哪买的猫?” “不是买的。这是只流浪猫……”宋舰航原是川城机械厂的老板 一张嘴极是能说 猫儿的来历以及它的诡异之处 从他嘴里道出 让人耳目一新 就像在听一个奇幻故事。 “你是说 它见了沈壁 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卫老记得 鹦鹉‘大将军’跟沈瓒回家 和沈壁相处过几日。 “是。” “你腿上用了三七吧?” 宋舰航诧异道:“卫老还懂医药?” “略懂。”本来他对医药没有半分兴趣 可谁叫瑶瑶有一世是只寻宝的灵鼠呢。他对那孩子愧疚不已 不自觉地就对她过往的事关注了太多太多 余生更是为了寻回她为已任。 “我腿上是用了三七 这三七还是下午黑猫带着小沈上山寻找的呢。”话一落 宋舰航就后悔了 怎么到了老爷子面前 他的嘴就成了漏风的风箱没个把门的 什么都往外秃噜。 卫老激动得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而当他垂头对上猫儿懵懂望来的双眼 脑子倏然一阵清明。这么多年 他们从没放弃过寻找 各种可能轮番推演 现在看来排在第一的猜测被证实了。 瑶瑶失去了两世记忆 自身精神力受到冲击 怕是忘了很多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不会太长 后面是甜甜的剧情哦。 小天使们晚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81、第3章 缓缓坐下,卫老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惊着的黑猫,问打饭回来的沈壁:“小沈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吧?” 夏天窝棚里热,沈壁几人于院里的树阴下用黄泥垒了个圆柱,上面用木板订了个桌面,中午时间紧,他们都是在食堂外的树阴下随便决解了午饭,晚上下工回来,身心放松,便会聚在树下,围在这桌旁吃饭或是唠会儿嗑。 放下手里的端着的一盆汤和一盆窝头,沈壁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着回屋拿了碗筷,给宋舰航、卫老和自己分别盛了半碗汤,剩下的一点倒在小碗里给了黑猫。 “那我给它起一个可好?” 沈瓒笑着抬手做了个请。 “‘王’字旁的瑶,瑶瑶,怎么样?”卫老轻点怀中猫儿的鼻头。 宋舰航摇着把破蒲扇:“‘瑶’即为美玉、珍宝,又有瑶林玉树的高洁品德,是个好名字。” 沈壁一怔,这名字甚是耳熟,凝眉沉思了下,才想起二十年前,鹦鹉‘大将军’的另一个名字可不就叫瑶瑶。沈壁摇头轻笑,这还真是够巧合的。 黑猫精神恍惚了一下,随之便被桌面上摆的汤碗吸引了注意力。 挣开卫老的怀抱,它跳到桌上,将头伸进碗里舔食了口,唔,不好喝,清汤寡水不说,还带了股苦涩。随之它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窝头上。 卫老笑着掰开一块,递到它嘴边。 黑猫耸着小鼻头轻嗅了嗅,张嘴咬了一口,立马苦了脸。 卫老看得好笑:“等我一下。” 说罢,他将手里黑猫吃剩的窝头丢进嘴里,起身回屋。片刻,拿了一袋奶粉,一包点心过来。奶粉递给沈瓒:“别吃了,去烧几碗水,给大伙儿各冲一碗补补,剩下的留给瑶瑶。” 老人年龄不小,身体也不是很好,沈壁不想接,也不愿惯着黑猫,要知道农忙期间的伙食,已是一年中他们吃得最饱最好的食物了。 “不用。”抬手一挡,沈壁拒绝道,“它方才刚喝过一碗鸡蛋羹,这是不饿,前几天流浪还不是什么都吃。卫老,您快收起来吧,这小东西机灵着呢,可是惯不得。” “是啊。”宋舰航跟着附和道,“它聪明着呢,尝过好东西,稍差一点就不愿入口。咱们就这环境条件,真没能力娇惯它。” “以后我来想办法,现下听我的。”卫老固执地将奶粉塞到沈壁怀里,于长条凳上坐下,拆开点心,捏了块递给黑猫,“瑶瑶来尝尝,若是喜欢了明天我再让人去镇上捎几包回来。” 唉,这深山脚下的农场,离最远的镇上都要二十多里,问题是还没有什么好东西卖。去县里吧,没有一天都走不了一个来回,太偏了!得赶紧让沈瓒来一趟。 他虽然心下已经认定眼前的黑猫就是瑶瑶,可先前他并没跟瑶瑶相处过一日,光凭赵廉脑中的记忆资料和他查出的内容对比,怕是没人会信。 黑猫耸着小鼻头嗅着点心的甜香,眼角余光一下一下地觑着沈壁的脸色。 沈壁无耐地捏了捏鼻梁,“吃吧。” 黑猫双眼一亮,双爪一伸抱住点心,“啊呜”一声,咬了一口,随之眸中星光流转,幸福地眯了眯。 卫老看着笑了声,展开油纸将点心放到桌子正中,招呼大家吃。 左右的邻居均是摇头拒绝了,倒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领着自家六七岁的孙子过来讨了两块,剩下的见无人动用,卫老又包了起来,给瑶瑶留着加餐。 奶粉,沈壁倒底没舍得动,随之又给卫老放回了屋。 用完饭又歇了会儿,沈壁拿起扁担随着众人下田,就着月光挑上割好的豆秧送到晒场。 黑猫跟在沈壁身后亦步亦趋,两趟之后,就跑到一边玩去了,看到有人放下扁担去撵兔子,还欢呼着帮忙围堵。 结果一晚上人家抓住了两只肥兔子,它闹得一身土,沈壁嫌弃地用干草给它在炕下团了个窝,垫了件旧衣给它睡,不让上炕。 黑猫委屈地哼叽了声,倒底是睡在了屋里,没了前几天睡在门外,听着黄鼠狼叫的胆战心惊,心里一安,一夜睡得香甜。 翌日,天边刚露出一点白,沈壁披衣起来开了门,舀水洗漱,黑猫懒懒地翻了个身,撩起眼睑瞟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外面暗沉的天空,将头往衣服里一埋,又阖眼睡了过去。 沈壁洗漱后拿起镰刀,在水缸旁的磨刀石上磨了磨,随之戴上草帽拎着镰刀跟着众人往外走。 “小沈,”卫老取下门口绳上晾晒的毛巾,抹了把水湿的脸,“瑶瑶呢?” 沈壁指了指自己睡的窝棚:“还睡着呢。” “睡着好,多睡会儿正好养养身体。”晾好毛巾,卫老扛起放在门口的梿枷,一边随沈壁往外走,一边又道,“先前也不知流浪了多久,看那一身皮毛,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你放心忙吧,等会儿我抽空回来瞧瞧,要是醒了,我就带着它到晒场那儿玩。” 沈壁只当老人寂寞想要小家伙陪着解个闷:“麻烦了。” 卫老摆摆手,出了农场门口两人分开,一个去地里割豆子,一个去晒场。 摊开豆秧,撵走几拨麻雀,卫老摸出衣服里从沈瓒那讨来的金怀表,瞅了下时间,七点多了。 他琢磨着瑶瑶这会儿该醒了,也该饿了,起身跟队长说了一声,背着手溜溜哒哒往回走。 到了沈壁窝棚门口,他轻轻地推开门,目光从炕上扫过。 沈壁有清微的洁癖,小小的窝棚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炕上铺着张半新的席子,围着炕墙贴了一溜旧报纸,上面的薄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炕梢的藤箱上,除此之外,炕上干净得再无它物。 卫老看得心下一惊,瑶瑶莫不是早已醒来跑出去了? 单扇的小门被他一把推开,地上的黑猫被惊醒,叫了声。 卫老低头一看,心疼得忙不迭地跑进去,将它从旧衣里抱起来:“唉,这个小沈啊,咋就让你睡地上呢。” “回头卫爷爷跟他好好地说说,实在不行,晚上你就去我那屋,跟我一起睡。” 黑猫揉了揉脸,四顾了下没有看到阿爹,挣扎着要下来。 “饿了吧,别慌别慌,卫爷爷给你冲奶粉喝,拿点心吃。” 想到昨晚点心含在嘴里那股香甜软糯的滋味,黑猫停止了挣扎,乖乖地卧在了他怀里。 卫老兴趣盎然地打了水,浸湿毛巾给它擦了脸,又舀水让它漱了漱口,随后拿了块点心给它,又烧水给它冲了碗奶粉。 吃饱喝足,黑猫由卫老抱着去了晒场。 一路上黑猫那个纠结啊,它想去找阿爹,可是这老头对它这么好,咱不能吃干抹净就玩断交吧。唉,算了,先陪他玩会儿,再去地里找阿爹。 到了晒场,卫老将它放在地上,自己拿起竹杆到处走着撵麻雀,黑猫见了,一下子就将沈壁抛在了脑后,追着麻雀跑得那个欢啊,整个晒场几千平米那么大,到处都能听到它的叫声。 跑累了渴了就到卫老身边,讨上几口水,卧在地上歇一歇。 晒场在山脚下,时不时有那背着猪草、干柴的孩子从山上下来。 黑猫见了,掰着爪子数了数昨天剩下的野鸡蛋,阿爹一共捡了13个野鸡蛋,给了医生3个,炖了5个,冲了1个,还剩下多少来着?前爪不够,后爪来凑,哦,还剩下4个,不够一次炖的,该上山了。 想到就做,它这会儿的性子就跟个孩子似的,任性的很,拽着卫老的裤腿就往山上拉。卫老没明白它的意思:“饿了? 黑猫摇头。 卫老蹲下抚平脚下的土,探身在晒坪上折了个豆杆给它:“来,要什么写下来? 黑猫挠了挠了头,握着豆杆一阵困扰,字啊!怎么写来者? “喵 黑猫将豆杆塞进卫老手里,眨着碧眼点了点地。 卫老伸手指向自己:“让我先写? 黑猫点点头。 “唉,我一个大老粗,让我握枪还成,写字嘛,还真有点难。 卫老絮叨着抓了抓头皮,“那咱就来点简单的。 遂写道:“瑶瑶。 “你, 卫老点点上面的‘瑶瑶’二字,又指了指黑猫,“你叫瑶瑶,记住了吗? 瑶瑶、瑶瑶……瑶瑶,一声声似有人在耳边呼唤,有老有少,声音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左右手,黑猫站起来四顾了下,没有人在叫自己,一切的声音不过突然闪现于脑中的记忆片段。 抬起前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黑猫双眼懵懂。 卫老看着没有出声,唯有握着豆杆的手抖得像得了老年痴呆。 “卫爷爷。 他再写,随之点了点自己,“我。 “来,瑶瑶,你也写一遍。 黑猫接过他递来的豆杆,看看他,又瞅了眼地上的字,向后退了步,避开卫老写的字,于身前写道:“瑶瑶,卫爷爷。 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也看得出来写的没错。 卫老抖着嘴一迭声地赞道:“对对对,瑶瑶真棒! 扭过头,红了眼眶。 黑猫咧了咧嘴,又在脚下写道:“我叫瑶瑶。瑶瑶便是我。 “是! 卫老吸了吸鼻子,一把将猫儿抱在怀里,哽咽道,“你叫瑶瑶,瑶瑶、瑶瑶…… 没错没错,这就是自己寻了五年的孩子,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那份亏欠,在他有生之年,终于有机会弥补了。 扬手唤来旁边伪装成瘸子的警卫员:“大军,你去农场找贺团长,借他办公室的电话打给李东海,让他赶紧给沈瓒批一月的探亲假,让沈瓒过来。 “是。 瑶瑶支了支耳朵,它好像又听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名字,不等它去想这名字是谁,旁边的小道上走来两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只听其中一个扯着另一个的衣袖小声道:“张嫂,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家大壮昨晚逮了只兔子,卖吗? 张嫂一脸为难。 “半只,我给四块钱,你看可行? 张嫂一拍大腿笑道:“行。谁让是柳大妹子你开口了呢,等会吃早饭时你来我家,我给你砍。 “谢了张嫂。 柳凤梅爽朗一笑,“我那门前正好种了一行辣椒,要吗? “要要。 张嫂乐道,“正好我家大壮爱吃辣的,中午做个麻辣兔肉给他解解馋。孩子还是五月当午那天沾了点荤腥,这都四个月没尝肉味了。唉!昨天拎着兔子回家,你都不知道高兴成啥样。 ……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瑶瑶馋得直吸溜嘴,它也想吃肉,还想吃麻辣兔肉。 作者有话要说: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哈哈,跑出去玩雪了。 今天就一更了,明天补上字数。感谢在2020010422:51:082020010520: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客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第4章 越想越馋,记忆中隐有大盆的炖鸡和杀猪菜从脑中闪过,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瑶瑶抹去地上的字,写道:“上山。” “瑶瑶想上山?”卫老诧异道,转而想到这孩子孝顺,应该是想上山给宋舰航那小子再寻点药,“瑶瑶,不用上山,你宋伯伯那腿啊,等会儿我让大军去县里给拿瓶白药回来,用上三五天保证跳下炕健步如飞。” 宋伯伯?哦,那个伤了腿的男人。它才没有担心他呢,它要吃肉:“逮兔子。” 卫老哑然,继而失笑地点了点它的小鼻头:“没想到啊,我们瑶瑶还是个小馋猫。” “那也不用上山,卫爷爷有钱。”卫老拍拍自己的口袋,他的腿不好,跟着上山只怕追不上小家伙,“等会儿咱去逮兔子的那两家问问,看谁家愿意卖,咱买一只。你沈爸的厨艺不错,让他给咱做个红烧兔肉,好不好?” 瑶瑶吸溜着口水,连连点头。 赶在下工前,陆陆续续地有人挑了豆秧回来,卫老起身拿起耙子将豆秧摊开,瑶瑶无事,在他脚下打转,眼尖地瞅见豆叶上蹦跳着的的蝈蝈,兴奋地欢呼一声扑了过去。前几它见孩子们捉了蝈蝈、蚱蜢烤着吃,虽然没尝到一口,可那股顺风飘来的香味却留在了记忆里。 瑶瑶跑起来不管不顾,卫老手里的耙子差一点落在它身上:“你个小淘气哦,别追了,等会儿让大军帮你捉。” 瑶瑶举起爪子里的蝈蝈冲他咧嘴笑。 卫老不由跟着乐眯了眼,随之竖了竖大拇指:“我们瑶瑶真棒!” 这之后,便是瑶瑶有意寻找,也再没寻见一只。也是,这年头大人小孩肚里都缺油水,割豆秧、挑豆秧时,瞧见了蝈蝈,特别是多籽的母蝈蝈或是肥蚱蜢,早被大人们伸手捉了用毛草串起别在腰上,回头给了自家或是相熟的孩子,亦或者是避着队长,回来后,就地点上一把火烤吃了。 独独的一只蝈蝈,瑶瑶捏着,一个叫土蛋的孩子看到了,凑到它身前,招手逗道:“唉,黑猫,我用这颗果子给你换蝈蝈怎么样?” 瑶瑶抬头,土蛋手里拿着个从豆秧上扯下来的青皮马泡,前几天它吃过,苦的。遂摇了摇头,不换。 “哎哟,还不愿意啊,拿来吧!”土蛋伸手来夺。 瑶瑶气得抬爪给了他一下,土蛋的手背上立马起了三道红痕。 “娘的,小爷的手你也敢抓,不想活了。”土蛋的爸爸是营长赵正阳,农场的二把手,小家伙平日被人宠着惯着养成了霸王的性子,哪吃过这亏,一时怒从心起,飞起一脚将瑶瑶小小的身子踢飞在了豆秧里。 “喵”瑶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刺得人头皮发麻。 “瑶瑶”卫老心下一慌丢下耙子,疾步赶来,差点没被豆秧绊倒,“瑶瑶。” 瑶瑶顶着豆叶,惨兮兮地从豆秧里爬出来,气愤得一指男孩喵喵叫道:“坏蛋!” 卫老抱起瑶瑶,心疼得摸过它的四肢,扭头对男孩喝问道:“怎么回事?” “问你话呢,说!”卫老一身气势凌厉而出,男孩吓得一时噤若寒蝉。 “卫老头你咋回事儿,”孩子的奶奶匆匆赶来,不乐意道,“孩子不就跟只野猫玩闹了下吗?值得你在这大惊小怪,吆五喝六。” “什么野猫,它叫瑶瑶。”卫老大怒,双眼瞪得犹似铜铃,一张脸胀得通红,“我们家瑶瑶聪明乖巧,若不是你家孙子欺负它,它能叫得这么惨?” 这老头平日看着和蔼可亲,整天乐呵呵的一副好说话模样,这陡然发起怒来,说实话张翠兰也有点怵他,遂扯了孙子到跟前问道:“咋回事?” “它抓我。”有了亲人撑腰,男孩棒着手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呜……奶,你看它把我的手抓的。” 张翠兰握着孙子的手,盯着上面的三道红痕,心疼坏了,狠狠瞪了瑶瑶一眼:“哎哟,小个兔崽子,没事往个畜生身边凑什么啊……” “张老太,你骂谁呢?”卫老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瑶瑶现在便是一只猫,也不是他人能辱的,遂反唇相讥道,“你们一家才是畜生呢。” “好你个卫老头,我还没找你的猫算帐呢,你倒是嘴贱地讨打是不是?”张翠兰松开孙子,跳着脚指着卫老喝骂道,“说,你骂谁呢?骂谁呢?也不看看这是哪,你站的是谁的地盘,一个下放的老头子,还想造反不成,在我跟前横个鬼啊横,有种,你咋不上天哪。” “你你……你个疯婆子……”卫老气得眼前发晕,大脑一片嗡鸣,“成,我就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你们家能把我一个下放的老头子怎么样?” “怎么样!呵呵……”张翠兰连连冷笑,“我也不要求别的,只要你把刚才的话收回,自认是畜生,给我们全家道歉,并赔我孙子医药费、营养费一百块钱。”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土蛋的手大家看了,没有抓破皮,只有三道红痕,不放心的话,回去用肥皂水连洗三遍也就是了。便是讲究一点,带着孩子去县里打针疫苗,也用不了10块钱。 张翠兰真会狮子大张口,这是看人家一个下放的孤苦老头,无人撑腰,逮着狠欺负呢。 “你”卫老气得站不住,抱着瑶瑶一屁股坐在豆秧上,抬头看着张翠兰,双眸一片幽暗,“我若是不给呢?” “不给,你以为我就制不住你了?呵,天真。”张翠兰弹了弹身上沾的豆叶,“记工分的那是我侄子,等会儿我跟他打个招呼,一百块钱就用你那点工分抵吧,什么时候抵完什么时候算。” 这是不给人留活路啊,没有工分就没有口粮,没有口粮,吃什么? “老卫,算了,现在不是硬气的时候,赶紧说几句好话,赔个礼,好好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少出点钱?”有人劝道。 “我看出来了,这源头啊,就是一只猫。老爷了,我看你不如把猫丢给张老太,要打要杀随她。话顶话的,她也就硬着一口气,你这一服软,咱再帮着说几句好话,这事也就过了。” “要我说老卫也是糊涂,这年头自己都吃不饱,还养什么猫,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咦,这猫不是沈壁收养的吗?” “真是沈壁收养的那只?” “是,没看错。” “我看老头子也拉不下脸认错,反正沈壁有钱,让沈壁出呗。” “喵喵……”瑶瑶垂头寻找着自己的蝈蝈,明明是那瓜娃子抢自己的蝈蝈,怎么到了最后,好似全成了自己的错?还要赔钱,要说自己抓他一把,他不也踢了自己一脚嘛,为什么就没人提? “去,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卫老安抚地拍了拍瑶瑶,听着众人的议论气道,“老子养猫怎么了,吃你们家窝头了。” “唉,这老头怎么跟疯狗似的,逮谁怼谁?” “卫老!”大军打完电话回来,远远地就听到卫老跟人叫骂的声音,吓得瘸子也不装了,撒腿就往晒场上跑,到了跟前扒开人群,一把将人搀起,“您没事吧?” 老爷子要是出了事,京市那帮人还不得生吃了自己。 “你去把贺团长给我叫过来,”卫老推了大军一把,“我倒要看看,这赵营长什么时候成了红星农场的土皇帝,能掌人生死了?” 赵正阳听到这话,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忙扒开人群架住卫老的另一只胳膊:“老爷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要有那本事,可不就跟我娘说的那样,上天了。” “嗤”卫老冷哼了声,抱紧瑶瑶甩开赵正阳的手,“来的有一会儿了?”“这不是下工了吗 过来看看 哪想到一来就碰到您老跟我娘在闹口水战呢。” “昨天正好得了只兔子 走 去我家喝两杯消消气。”赵正阳一边劝道 一边给自家老娘使了个眼色 可别在说浑话了 再说下去 他这努力多年挣得的位置可就没了。 别人不知道 他作为顾团长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 哪会不知道老爷子并没有什么下放文件。之所以过来 叫他猜 一是京市得腻了 想换个地方养老 另一个便是避开京市的纠纷。 “呵 老头子只怕吞下去 消化不了。”一把推开赵正阳 卫老抱着瑶瑶弹了弹身上的豆叶 走出人群 朝农场走去。 大军冲赵正阳微微点了下头 一瘸一拐地追上老人。 张翠兰绷着一张脸 扯着孙子从儿子身前走过 冷哼了一声。 赵正阳无奈地按了按额头 朝众人挥了挥手:“下工了 还不赶紧吃饭去 围着这干嘛?” 人群一轰而散 也有那相熟的凑来小声问道:“他便是以前的司令 如今也下放在了咱们农场 你怕他干嘛?” 赵正阳瞪了对方一眼:“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们老前辈 以后说话放尊重点。” 说罢 转头看到挑担过来的沈壁 忙丢下对方 朝沈壁走了过去。 “沈同志。” 沈壁放下扁担 解开绑在豆秧上的麻绳 抽出:“赵营长 找我可是有事?” 赵正阳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怕 方才我家土蛋跟你收养的黑猫干了一架 惹得家里的老太太跟卫老吵了一场 闹得有些僵。” 沈壁点头 事他听了 可具体如何 他不能光听一面之辞就乱下判断 遂示意赵正明继续 看他的目的何在? “咱农场呢 也不是不让想猫 只是你收养的那只流浪猫 我看颇有些野性难驯。农场里的孩子不少 今天是跟我们土蛋打了一架 抓了他一把 改天会不会再跟另一个孩子干一场 将人伤了?” 沈壁推了下鼻上的镜框 平淡道:“所以呢?” “沈同志 你看这猫我给换一只怎么样?粮仓那边正好有只猫儿要生产 待它产下猫崽 你随意去挑一只 可好?” “那这只黑猫你打算怎么处理?”沈壁犀利道 “杀了吃猫肉。” 圈起麻绳于头儿打个结挂在扁担上 沈壁扛起扁担:“赵营长不愧是玩政治的 很懂得解决源头 平息两分挣执。可你却忘了调查:卫老和我对它感情有多深?失了它我们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是只野猫!”赵正阳惊道。 “二十年前 川城商会会长 我国最大的医药商左中赏先生养过一只鹦鹉 赵营长知道吗?” 赵正阳诚实地摇摇头 那时他还只是吃不饱饭的农家小子 还没参军呢。 “鹦鹉有灵性 改变了左老先生性格中偏激的一面 这才有了老爷子率先捐出药厂和近九成家产 并联合全国商会给我们诸多资助。” “万物有灵 赵营长 黑猫它也是一条命 望惜福。” 赵正阳一时被沈壁的话震住了 等到了家门口 方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脑门 懊恼道:“娘的 我竟然信了他的话。要说猫是一条命 那鸡鸭鱼猪不也是 也没见他沈壁茹素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上好 还有一章。感谢在2020010520:44:472020010617: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83、第5章 三间带一耳的正房里,掀帘走出个剪着刘胡兰发型的秀美妇人:“站在门口嘀咕什么呢?” 赵正阳歪头透过门帘朝屋里看了眼:“娘回来了?” 朱若云打了盆水放到院子里的石墩上,示意他赶紧洗洗进屋吃饭:“回来了。我听土蛋说,娘跟卫老吵架了?” “嗯。”赵正阳飞速地洗了手脸,接过妻子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我闻着肉香了,一只兔子都做了?” “没,砍了个兔腿,和着土豆炖了一盆,剩下的中午吃。” 赵正阳随手一甩将毛巾搭在绳上:“捡着肉盛一碗给我,我给卫老送去。” “成。”朱若云去厨房拿了个粗瓷大碗,掀帘进堂屋从小瓷盆里一连夹了四块肉,又舀了满满三勺炖得软烂的土豆,压实地装了堆尖一碗,端着出来递给了赵正阳。 张翠兰脸一沉,不悦道:“端哪去?” “娘,我给顾团长送去。”话落,赵正阳端着碗拔腿就跑。 “赵正阳,你给我回来。”糊弄鬼呢,她明明听到两口子在外嘀咕了,张翠兰连忙起身去追,一直追到院门口,“赵正阳,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端给卫老头,今天就别想吃一口饭。” “妈,”土蛋不愤地踢了一脚桌腿,点着自己的手背,“你儿子这手上的伤,可是卫老头养的那只猫给抓,你不给我报仇也就算了,还端了一半肉去讨好人家。哪有你这样的妈?” “卫老头!”朱若云凝眉斥道,“叫谁呢?哪来的规矩,对老人不喊尊称,再让我听到一次,土蛋,当心你的屁股。” 张翠兰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回来就听到这话,当下帘子一掀,进屋喝道:“我孙子哪里说得不对,朱若云你要打他?” “娘既然认为土蛋说的没问题,那要是有一日他直接叫你张婆子,你也别闹哦。” “你”指着儿媳,张翠兰气得浑身发抖,“好,朱若云你好的很,不愧是朱老头家的闺女,有他当年的口才。” “娘,咱就事论事,别扯我爹。你也是老人,这走在路上被人尊称一声张奶奶,总比他人喊叫你一声,张婆子好听吧?” “我祖上八辈是贫农,受人尊敬不是应该的,他一个下放的臭老头,见了面不拿土疙瘩砸他就该知足了。” “八辈贫农!”朱若云似笑非笑地嘟囔了声,“一代穷过一代,养家糊口都做不了,当家得多笨啊。” 张翠兰没听清,狐疑道:“你说啥?” “我说你牙不好,我给你挑点好肉。” …… 赵正阳过来,卫老他们刚吃上饭。 瑶瑶闻着肉香耸了耸小鼻子,扭头看到端碗的赵正阳,知道是踢了它一脚的胖墩他爹,遂翻了个白眼,将头埋进碗里,把汤泡窝头当成兔肉来吃。 沈壁瞅了眼黑脸的卫老,又扫了眼宋舰航和大军的腿,无奈地放下碗起身寒喧。 你来我往地交谈了几句,推拒不过,沈壁接过赵正阳手里的碗,回屋将里面的菜倒进一个小盆里,碗洗净还给赵正阳,将人送走。 桌上卫老最大,沈壁夹起兔肉给他。卫老手一抬拒绝了:“你要下地,小宋要养伤,你们俩吃。我和瑶瑶、大军等会儿吃完饭就上山,捉只野兔回来,中午加餐。” 沈壁抽了抽嘴角,老爷子还当自己年轻那会儿,能跑能跳,撵个兔子不在话下。 一碗菜,宋舰航和大军各自吃了些,剩下的给了隔壁家的小孙子。 用罢饭,大军收拾碗筷,沈壁蹲在缸前磨镰刀。 卫老褪下布鞋换上解放鞋,寻了个竹筐,拿上麻绳,又去借了把砍刀,找队长给自己和大军请了假,才带着瑶瑶和大军出了农场,往后山走。 到了山脚,卫老放下瑶瑶,对大军道:“跟着瑶瑶。” 瑶瑶耸着小鼻头,撒欢地往地山上跑,一路跑一路嗅,两人一猫跃过捡柴打猪草的老人孩子,一直往里走。 “卫老,再往里,可就是深山了?” “不怕。”卫老对瑶瑶的聪明深信不疑,便是真遇到大家伙,他相信瑶瑶也一定能带着他们远远地避开。 卫老的固执,大军深有体会,知道劝不住,握着砍刀越发地戒备了。 “快看,瑶瑶停下来了。”卫老精神一振,“走。” 两人以为遇到了猎物,遂小心地靠近。然而到了近前,却发现瑶瑶站在一棵大树下,捏着个果子抬头看向树冠若有所思。 “瑶瑶,”卫老疑惑地跟着望向头顶的枝杈,“这好像是棵橡树。” 瑶瑶将果子递给他。 是橡子。 卫老树上树下一扫,“结的还不少。大军,把地上的捡一捡,带回去。”他们已经进了深山,这片地界腐叶深厚,一看就知往常没有人来,橡子落在地上一场秋雨过后,差不多就沤坏了,倒不如捡了回去。 “树上的不要吗?”大军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见不得浪费。“今天先不采,改天吧。改天农闲了,我们再上来一趟,把上面的果子打下来背回去,做豆腐做凉粉吃。” “还能做豆腐做凉粉?”大军惊奇道。 “哈哈,可不,早年根据地穷,为点吃的我们什么法没折腾过。” 说说笑笑,两人一会儿就捡完了地上的橡子,卫老拎着筐掂了下:“嗯,不错,有十来斤,够咱们吃几顿。” 随后两人跟着瑶瑶又走了会儿,在一丛灌木前停下,瑶瑶看着两人狡黠地眨了眨眼,打了个包抄的手势。 卫老会意,朝大军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开点。两人一猫兴奋而又紧张地一步步靠近灌木,瑶瑶恶趣味地陡然一声大叫,吓得灌木丛里安家的野鸡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瑶瑶不敢直接与之硬碰硬,就在一旁跳着脚地起哄,一会儿学狼嚎,一会儿学虎叫,眼见大军伸手捉住扑到怀里的野鸡拧断脖子,随手一丢,反手抽了背后筐里的砍刀,一挥之下又砍伤了两只,瑶瑶兴奋地直接跳到一旁的矮树上,长嚎起来。 卫老捉了只慌不择路扑到脚下的野鸡,看着乐得发疯的瑶瑶忍不住笑骂了句:“看把你淘的啊!” 大军一共捉了三只,一死两伤,卫老捉了只活的。 扯了藤蔓将活着的三只野鸡捆好,跟死的那只一起放进竹筐。两人扒开灌木,只见干草团成的鸡窝里,十七个鸡蛋破了三个。卫老心疼得忙扶起破碎的鸡蛋壳,递给从树上跳下的瑶瑶:“来喝一口,这可是好东西,不但去火,还大补。” 瑶瑶也确实饿了,忍着蛋腥味,皱着眉将里面剩下蛋黄一口吞下,剩下的两个,卫老和大军推让了一下,一人喝了一个。 为了去除嘴里的腥味,瑶瑶找了颗野葡萄,两人一猫在葡萄架下,吃了几串,又捡熟透的摘了些,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吃饱的瑶瑶昏昏欲睡,被卫老捞起抱在了怀里,大军怕林中发生什么变故,扶着卫老走得飞快。 两人一猫到了山脚,下工的铃声还没有响起,避开晒场,他们走小路回了农场。 卫老跟大军住一个屋,两人的屋子是半泥半砖青瓦顶,比沈壁那间因为洁癖而自己搭建的窝棚强多了,面积上也要大一倍。 灶也搭在屋里,平时煮个粥,弄个吃的很方便。 大军扶着卫老在炕上坐下,自己放下竹筐,扒开上面的青草,拾出葡萄和野鸡蛋,才将三只活野取出来放到地上用个筐子盖住。 卫老探头瞅了眼竹筐里那只死掉的野鸡,个头不大,看着顶多两三斤,一帮人肯定不够吃,遂吩咐道:“大军,把那只伤得稍重的也杀了,然后拿上钱票去食堂买点土豆、大米,再讨点大料回来,今天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哎。 大军性格憨直,卫老说什么就是什么,遂起身拿了钱票,拎着背篓和粮袋去了食堂。 卫老笑了下,放下抱着的瑶瑶,拿个薄毯给它盖上,自己下地刷锅、添水、烧起。 水开,大军背着背篓回来,杀鸡褪毛……一番操作,等沈壁下工回来,一走近他们住的这片区域,浓郁的炖鸡味扑面而来,香得人馋虫被勾起,口水泛滥。 一个个孩子顺着香味跑来,巴巴地蹲在门口。 卫老指挥着大军捞出已熟的鸡血、鸡肠、鸡肝、鸡心盛出来,分给孩子们。 瑶瑶嗅着香味醒来,眼见大军端了大半碗的鸡杂出去,立马“嗷 一嗓子叫了起来。 卫老回头看它这般护食,忙笑道:“大军,鸡肝鸡血留给瑶瑶。把咱带回来的葡萄,洗两串给孩子们吃。 “好。 鸡肝鸡血一夹出来,碗里真没剩什么了,大军只得将两根鸡肠崭成断,再将鸡心剖开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倒也懂事,没人抱怨,一人尝了点肉味,再接过大军分的葡萄,孩子们就一哄而散,各自跑回了家。 “小沈, 卫老叫住从门口走过的沈壁,“等会儿过来吃,做着你和小宋哩。 “好。 沈壁点点头。 瑶瑶一听阿爹回来了,忙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肝,跳下炕,追上沈壁,取出嘴里的鸡肝递给他。 沈壁嫌弃地看着沾了它口水,和爪上泥粒的鸡肝:“瑶瑶吃吧。 瑶瑶看了看爪中的鸡肝,又瞅了瞅沈壁,忙抬起另一只爪子拍了拍鸡肝上的泥,朝他递了递。 它不拍还好,鸡肝上只是沾了那么几粒细小的泥,现下倒好,整个鸡肝上都是泥土。 沈壁抽了抽嘴角,放下工具,弯腰接过鸡肝,回身到了卫老房前,拿起缸上的瓢舀水冲了冲,给它放进碗里。 随后又舀了些水倒进洗脸盆里,捏着瑶瑶后脖子上的肉,拎着它洗了洗四个爪子,然后掏出手帕给它擦干,放到炕上:“继续吃吧。 卫老将一切看在眼里,吃味道:“我照顾了它一上午,倒比不上你照顾它一夜。 说来沈壁也觉得奇怪,眼前的猫儿好似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认定了他:“大约是缘法吧。 提到缘法,卫老倒是认同地点点头,沈家父子跟瑶瑶还真是有缘,总能一次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明天见。 84、第6章 两只鸡一盆土豆炖了大半锅,就这样卫老还是怕不够吃,又叫大军去隔壁找宋舰航要了半篮子晒干的蘑菇,泡发后倒了进去。 米是直接装碗放在篦子上,隔着下面的土豆炖鸡蒸的。 饭好,卫老捡好肉给瑶瑶盛了一小碗,又亲自舀了碗递给大军:“给赵正阳送去。”他才不欠一碗菜的人情呢,哼!当谁家吃不起肉似的。 “小沈,”卫老舀了盆给沈壁,交待道,“咱这一排,挨家给舀两勺,日后瑶瑶在外玩,请他们家的孩子帮忙照顾点,别让外面的人欺负了。” 沈壁点点头,端着盆挨家送菜。 瑶瑶忙叼起一块肉,跳下炕追着沈壁跑出了门。 卫老看得摇头失笑,夹了个鸡头,一边悠闲地啃着一边等两人一猫回来开饭。 张翠兰瞅着大军端来的满满一碗鸡肉,一张老脸青了又红:“若云,给大军盛碗兔肉。”哼!想让她家反过来欠人情,没门。 朱若云笑容灿烂地高应一声,接过大军手里的碗,将鸡肉倒进自家碗里,掀开锅盖盛了碗麻辣兔肉给大军:“谢谢大军,我正愁今天的菜放的辣椒太多,我娘她有些上火,不能多吃。这下好了,有了你送来的这碗鸡肉,她老人家可是有口福了。” 张翠兰:“……” “我是来送菜的,”大军急得连连摆手,“哪能再端碗回去。” “给你,你就端着,”张翠兰板着脸训道,“傻不傻?有肉还不要。” 朱若云笑着把碗硬塞到他手里:“快端着吧,卫老还等着你吃饭呢。” “那个,”大军挠了挠头,“卫老该骂我了。” “哈哈……找到了,”赵正阳笑着拎着瓶酒从屋里出来,抬手揽上他的肩,“走,我陪你回去。” 米饭清香,鸡肉鲜美,土豆酥烂,蘑菇吸饱了浓郁的汤汁,拌在一起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围在炕桌的三人看着瑶瑶吃得一脸满足,不由对这餐饭也饱含了期待。 “卫老,小子不请自来,向您老讨一顿饭。”赵正阳说着掀帘进屋,看到卫老对面坐着沈壁和宋舰航一愣,随之不自然地笑道,“两位也在啊,那正好,我带了酒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沈壁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猜测,卫老的身份应该不只是下放这么简单,所以赵正阳借着陪罪的机会,有心深交,只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他和宋大哥吧。 他们的身份跟卫老不同,赵正阳躲还不及呢,哪会愿意一桌吃饭,只是他没进屋就把话撂下了,这时倒有些进退两难。 沈壁知趣地穿鞋下炕,扶起宋舰航,拒绝道:“不了,我等会还要上工,宋大哥腿上有伤,都不亦沾酒。” “卫老,屋里有些热,我带宋大哥去屋外吃。” 卫老脸色难看得想拎起扫帚将赵正阳轰走,理智上却知道不能这么办。他是不怕,便是一直在这住下去,赵正阳也不敢将他怎么样。但小沈和小宋不同,两人下放在此也不知道要待多久,赵正阳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上上级,一个不好穿个小鞋,还不得将人憋屈死。 “……好。”卫老指着桌上的大半饭菜,“大军,给你沈大叔、宋大叔端过去。”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我一来倒将你们撵走了?”赵正阳嘴里这样说,却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方才沈壁的位置,自个张罗着倒起了酒。 “赵营长客气了,你便是不来,我和宋大哥也准备出去吃呢。”沈壁打哈哈道。 瑶瑶从碗里茫然地抬起头,不明地瞅了瞅卫老、赵正阳,又看眼扶着宋舰航走出门的沈壁,忙抱起自己的碗放在炕,然后跳下地。 支着两条后腿,瑶瑶扒着炕壁,怎么够也够不到自己的碗,急得不由喵喵直叫。 卫老看得难得脸上的神情一松,露出了笑意:“别急,等会儿让大军给你端过去。” 一顿饭结束,卫老顺理成章地喝多了,不等赵正阳走,便歪在炕上眯了眼。 赵正阳不甘地瞅了瞅卫老,他还没跟老爷子交谈几句呢,更别说套什么交情了。 卫老这一歪,片刻,就睡了过去,下午自然也就没有去上工,左右他也不指望那点工分吃饭,他还有退休工资、营养补助呢。 瑶瑶待不住,趴在他身边眯了一会儿就爬起来,溜出家门去了地里。 成片的大豆上午割完了,一眼望过去,满地的豆茬,和一个个拎着竹篮捡豆子的小儿。 “你找沈叔吗?”看到瑶瑶,住在他们那一排,中午吃过肉的孩子,呼啦聚来了五个,“大豆割完,他们转去玉米地掰棒子去了。” “玉米地不好找人,你跟我们一起捡豆子玩吧。” “捡了豆子拿回家,可以抄香豆吃,还可以生豆芽。” “我娘说还可以做豆腐。” 瑶瑶探头瞅了眼他们竹篮里寥寥的十几个豆粒,摇了摇头,要吃豆腐,捡黄豆倒不如上山捡橡子。 地里散落的黄豆,大人们早在割豆秧时就捡过一遍,留在地里并没有几颗,捡一天最多也不过一小把,太没有成就感了。 告别一众小孩子,瑶瑶跑到玉米地,顺着气味找到背着筐玉米,从地里走出来的沈壁:“喵” 沈壁满头是汗地把筐里的玉米倒进地头停着的架子车里,扯起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你怎么来了?” 瑶瑶没答,反正它说的话,阿爹也听不懂,它耸着小鼻头围着玉米杆转了转,给自己挑了棵闻着最甜的扯去上面包裹的玉米皮,啃开硬皮吸食着里面清甜的滋水。 沈壁眉眼一挑,背起筐走来冲瑶瑶摆摆手:“让开,我来。” 瑶瑶退开,沈壁双手握住掰去棒子的玉米杆,猛然一拽,玉米杆从根部断开。 去掉梢,沈壁双手一折,玉米杆从中一分为二。啃去硬皮,沈壁将瑶瑶咬过的那截给它:“吃吧。” 剩下的那截,沈壁吃了口,眸子闪了闪,这甜度都可与甘蔗相媲美了。 解了口中干渴,沈壁又忙活了起来。 瑶瑶呆着无聊,先是追着个蚱蜢跑了几步,听到蝈蝈叫声忙弃了蚱蜢去寻蝈蝈,途中遇到两个熟马泡,瑶瑶便忘了蝈蝈啃食起了马泡,刚啃了两口眼角余光瞅到一飞而过的鹌鹑,忙又追了过去…… 这一玩,便玩到了秋收结束,沈瓒到来。 沈瓒原是想赞着假期年底一起休,然后去东北农场看望父亲,陪他过年。 谁知李军长突然说他近来表现突出,奖励假期半月,他一听便开玩笑道,那干脆把他的假期挪一块呗,他一次休个够。 没想到,李军长竟是一口应下了。 沈瓒大脑一懵,继而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慌,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飞一般窜到电话旁,沈瓒颤抖地拨通了电话,打到了红星农场,从顾团长那里得知父亲一切安好,沈瓒的一颗心才“扑通”一声放下。 直到坐上火车,沈瓒还有些懵逼,不明白李东海这一次怎么这么大方,以往他也不是没有立过大功,除了奖章和奖金也没给过其他福利啊? 从冰城下了火车,沈瓒做汽车到了县上。从汽车站出来,沈瓒拐到百货商场买了吃用和营养品,又马不停蹄地雇了辆马车大包小包地到了农场。 沈瓒到时是半下午,农场里的人,多数有各队队长领着入山采山货去了。沈瓒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他先去了顾团长家打了声招呼,留了一条烟一瓶西凤酒和一包点心。这个时代的人 出门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沈壁的窝棚亦是如此。沈瓒推开门 双眼一扫 目光便落在了炕下的干草窝上。 两手的东西往炕上随意一放 沈瓒蹲在窝前 从旧衣服上捻起一根黑毛 又嗅了下衣服上的味道 诧异地扬了扬眉:“养猫了。” 他爸 那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当年养他便多是放养 没想到几年的农场生活倒是磨出了一副好性子。 嘴角噙着笑 沈瓒心情甚好地舀水洗漱了下 抬脚上了山。 彼时 卫老、大军、沈壁和养好伤的宋舰航在瑶瑶的带领下 悄悄地脱了队 进了深山 不但摘了葡萄、枣子、橡子、松子 还打了两只野兔 三只野鸡。 见到沈瓒的那一刻 驳杂的光影朝瑶瑶涌来 它抱着头趴在地上 痛苦地哼叽了声便晕了过去。 它像是在做梦 又似独立于梦境之外 旁观着海龟的一段人生。 那海龟跟它一样 灵性十足 不单会写字 还傻逼逼地将自己收藏的大量黄金给了一船的军人 只为了得到几盆杀猪菜。 切!蠢得没边了 它要是有这么多黄金 一定要先给自己造个金窝 然后打个皇冠 随后再做几个摇钱树摆在洞府 天天瞧着开心 无聊的时候再抓把珍珠丢着玩……等等 这想法 不就是海龟在没到沈瓒那厮 还不曾犯蠢时的生活吗? 笑意渐渐地僵在了嘴边 瑶瑶点了点下巴 心中暗忖:看来这个沈瓒有毒 得离他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623:06:392020010717: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落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85、第7章 “瑶瑶”从沈瓒出现的那一刻,卫老就将注意力聚集在了瑶瑶身上,见它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忙不迭地跑到跟前,将它瘦小的身子抱在了怀里,“瑶瑶,瑶瑶醒醒……” 正跟宋舰航寒喧的沈瓒身形一僵,慢动作地扭过身来,目光灼灼地落在了卫老怀里的黑猫身上。片刻,沈瓒抖着唇,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卫老跟前:“它是瑶瑶?” 卫老不愿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了沈瓒的判断:“我看它有几分灵性,便借用了谢瑶的名字,为它取名瑶瑶。” “它……不是吗?”沈瓒一颗火热的心被卫老这么用冷水一浇,忍不住退了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它怎么了?” “这猫有些蠢笨,方才不小心撞在树上,晕过去了。” “给我看看。”沈瓒接过瑶瑶,摸了摸它的额头,没有流血,没有鼓包,他狐疑地看向卫老。 卫老讪笑了下:“它本来就有点贫血,再被轻轻一撞……” “呼” 瑶瑶在沈瓒怀里打了个呼噜,卫老的笑僵在了脸上。 沈瓒似笑非笑地瞟了卫老一眼:“我看它既不贫血,也没有撞到,而是困了。”猫,他是没看出有什么事,倒是卫老,不知为何要给它取名瑶瑶,又引了自己来。 从卫老喊出“瑶瑶”二字,并将自己的注意力引在一只猫上,所有的不明白,来时的困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李军长没有那么好心突然给了自己一月的假,能让自己放假过来的,在这农场唯一有资格有能力的只有一人卫老。 抱着怀里的黑猫,沈瓒转身背起一筐葡萄,大步走到沈壁面前:“爸,能跟我讲讲这猫吗?” 沈壁背起橡子,若有所思地扫了卫老一眼,“边走边说。” “这猫来得突然……”沈壁从瑶瑶浪流而来讲起,一直讲到最近的日夜相处,末了笑道,“这猫儿若是个人,我真要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 沈瓒失笑,继而又伤感地抚过猫儿的脊背:“这世间哪来的一见钟情,所有的感情,都是无数次的擦肩而过留下的浅微印象,日积月累,无形中成了心口的一道遗憾,再相遇,便成就了一场邂逅。” 瑶瑶醒来,身形一动,立马有双大手护在了它身侧。瑶瑶疑惑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深幽暗的眸子,这双眼的眼形跟阿爹很像,只是里面含了太多的东西,区别于阿爹岁月的沉淀,而是一团浓烈燃烧的火焰。 瑶瑶下意识地起身退了一步。 “小心。”沈瓒将它从腿上抱起,探身端起炕桌上的虾仁鸡丝粥,“饿了吧。” 说罢,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递到瑶瑶嘴边。 瑶瑶抬爪推开,扭头四顾,这是阿爹的窝棚,而昏暗的灯光下,除了他俩再无他人。瑶瑶侧耳倾听,门外树下清晰地传来了阿爹、卫爷爷、宋伯伯和大军的闲聊。 心里松了口气,瑶瑶挣开沈瓒的怀抱,跳下地,回头觑了他一眼,转身跑出了门,奔到沈壁身旁,拽住他的裤腿往回拉。 沈壁看向端着碗走来的儿子:“饭前,瑶瑶习惯了漱口。” “嗯。”沈瓒点头轻笑,“我端的就是漱口水。” 说着蹲下,将碗凑近瑶瑶:“来喝一口,再吐掉。” 瑶瑶松开沈壁的裤腿,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他多嘴提醒。 埋头喝了口,瑶瑶咕噜噜地让水在齿间穿梭,随之吐到一边,给了沈瓒一个得意的眼神。 沈瓒目光柔和,伸手抱起它:“走,喝粥去。里面放了我从南海带来的虾仁,你一定喜欢。” 瑶瑶吸溜了下嘴,它记得梦里的大海龟就特别爱吃鱼虾,还有浓香的杀猪菜。 还别说,用虾仁熬的鸡丝粥,又香又鲜,瑶瑶吃得口齿留香,意犹未尽。 沈瓒摸了摸它鼓胀的肚子:“不能再吃了,明天吧,明天再给你熬一碗。”早知道它在,来时就多带些虾仁。 “杀猪菜。”瑶瑶在他手心写道。 沈瓒激动得手一抓,握住它的爪子:“瑶瑶,你记起来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对吗?”要不然怎么会写字,又独独对杀猪菜念念不忘。 啧,这人真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要问它。瑶瑶翻了个白眼,抽出爪子,身形一转屁股对着他扭了扭:“哈哈……笨蛋!” 嘛意思?沈瓒有些傻眼,这是否认呢,还是承认了自己就是谢瑶? 沈壁抱了些晒干的香茅草进屋,“小瓒,把地上瑶瑶的窝丢出去。” “你这是?” “这香茅草有安神、缓解压力的作用,我给它重新团个窝,希望它今夜睡个好觉,免得半夜又闹腾。” 沈瓒听得一怔,“它经常做恶梦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恶梦,”沈壁沉思道,“睡着睡着就跟个孩子似的,时哭时笑时叫时闹的,总要折腾一会儿。” 瑶瑶眨眨眼,它有吗?它怎么不知道?沈瓒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瑶瑶的头,拎起旧窝丢到门外搭的灶前,好做引火用,回身帮沈壁团草窝:“爸,窝放在炕头吧,现在天凉了,再放在地上睡,瑶瑶身子弱很容易受寒。” 瑶瑶闻言碧色双眸猛然一亮,忙朝沈壁连连点头:“小瓒同学说得没错,阿爹快同意!” 沈壁轻笑了声,曲指弹了下瑶瑶的脑门:“上炕也行,不要你要记得,一定要讲卫生,不然我就把你丢出门外,连地上都不让睡,听到了吗?” 瑶瑶忙点头,抬起爪子看了看沈壁,转而伸到沈瓒面前,相比阿爹,还是小瓒好说话。 沈瓒会意,起身端了温水过来,给它漱口、洗脸、洗爪,随之拍了拍团好的窝:“睡吧。” 瑶瑶瞪圆了眼,刚醒一会又让它睡,他以为它是猪啊! “不睡啊,”沈瓒倒了盆里的水,回身晾好毛巾,走到炕边一把抱起瑶瑶,轻声哄道,“那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44年的初春,机械厂的总工程师沈壁突然接到一个出差的任务,匆忙间将六岁的儿子沈瓒送到外家,托付给了城南棚户区的舅兄苗大柱。” 瑶瑶眨了眨眼,沈瓒!沈壁!他在讲自己和阿爹的故事吗? 眸光流转,瑶瑶兴奋地双爪捧脸,殷切切地盯着沈瓒,只待他继续开口,它好想知道阿爹的过往啊? 沈瓒被它看得脸一红,轻咳了声,继续道:“那一年,久旱无雨,粮食的价格一天高似一天。刚开始苗大舅家有你沈爸给的银钱,过得还好,然而时日一长,便捉襟见肘吃得一日不如不日。” “……沈瓒亦不得不跟在表兄尾巴身后,出城寻摸吃的。那一日,我记得是三月十四,沈瓒于城门外的臭水沟里捡了只被火燎烧的金刚鹦鹉……” 沈瓒不是个好的演说家,讲的故事干巴巴的没有多少趣味,然而随着那只鹦鹉病好后开口说话、下水捕鱼、跟小沈瓒相依为命地一步步在城南棚户区活下来,瑶瑶听得是欲罢不能:那真是个勇敢而又充满义气的鹦鹉啊! 再等沈瓒讲到鹦鹉的主人找来,他们进了川城商会会长的家,跟着爷爷学字习画,吃各式点心、菜肴,瑶瑶又忍不住羡慕起它的好运来。 看看人家的主人,再看看有着轻微洁癖、爱训人黑脸的阿爹,唉,真是同为动物,不同命! 好丧啊! 瑶瑶恹恹地爬离沈瓒的怀抱,往窝里一趴,扯起一旁的旧衣往身上一盖,阖了眼。唉!它还是睡觉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华丽的房子、漂亮的锦被、好吃的松子糕、甜甜的水果罐头、还有烤鸭,红烧肉……唔,口水要流也不了, 沈瓒只当它听了一半困了,遂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瑶瑶的脊背,眸子幽暗,陷入了沉思:没有了的记忆,光凭他的讲解,亦是无济于事吧? 然而,就此让她忘记有关爷爷的一切,还有那些儿时的过往,沈瓒又不甘心。 不怕,一次记不住,那他就多讲几遍,直讲到,提起这些瑶瑶就能接上话,并对里面的人物有了感情。 旧衣下轻微的呼噜声传出,沈瓒停手起身,去外面简单地洗漱了下,回来吹灭灯,躺在了父亲和瑶瑶中间。 沈壁一直没睡,随着儿子的述说,一些往事也从心底翻了出来,想到那晚扣动板机,一枪将逃跑的慧子击毙于船下,沈壁不由地伸手摸像颈间,那里挂着块怀表,指针早已不动了,唯有背面妻子的照片还保存完好。 “苗苗,我给你报仇了。这一生,我对得你,却亏欠了儿子太多太多……”沈壁紧攥着怀表,心潮起伏,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流入鬓间。 半晌止了喉间的哽咽,沈壁低沉而又平静地道:“小瓒,你觉得我养的猫儿,就是当年的鹦鹉‘大将军’,是吗?” 沈瓒霍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随之似想到什么,沈瓒一把扣住沈壁的胳膊,急捉道:“还是瑶瑶告诉了你什么?” “它又不会说话,能告诉我什么?”沈壁轻笑,“小瓒,你是我儿子,这么些年便是我对你的照顾有所疏忽,也不可能一点就不知,你的心结在哪,你的快乐在哪。” 沈瓒鼻子一酸:“爸”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明天见。感谢在2020010717:44:122020010722: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夏15瓶;叶落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第8章 沈壁披衣坐起点上灯:“当年你妈妈因为我死的凄惨,抱着幼小的你,我明知不该被仇恨支配,好好的教养你长大才是正理。” “然而一闭眼,你母亲去逝的那一幕便像电影一样在脑中循环播放,我陷在其中不可自拔,以至于疏忽了对你儿时的照顾。”沈壁的声音越说越低,暗哑难辨。 他本该有一个完美的家,那个家里有他志同道合温柔贤惠的妻,聪明伶俐的儿子,往来的友人…… 然而妻子的死亡,就像给他的人生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鲜活突然嘎然而止,鲜花、掌声和所有的意气风发褪去,画风随之一转,他的人生滑向了一个灰色的界面,那里布满了仇恨与无助,他似一只被命运之网套住的寒鸦。 他拼命挣扎,灰茫的苍穹之下,他挣脱了枯树上挂住的破网,却也留下了一地沾染鲜血的羽毛。 “后来,花国建立,机械方面急缺人才,我又被征调入国家研究室,没能掺与你的少年。” “我这一生活得自我,无愧于国,却对你和你母亲多了份亏欠。”沈壁一字一句,伴随着这秋夜屋外的虫鸣,狠狠地砸在沈瓒心间,“作为丈夫,我无端让妻子陷入危险,失去生命;作为父亲,我没让你享受过一天母爱,又长时间地缺失在你的成长中。我……” 沈壁疲惫地怅然一叹,好在儿子虽然早已偏离了他在妻子怀孕之初的规划和畅想,却不曾长歪。 “爸,”沈瓒眼里灯光闪砾,“跟很多战友相比,我足够幸运了。”生活在那样的乱世,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饱经苦难,跟父母分开被寄养的更不在少数。“我从未怨怪过你,我想妈妈也不会。” 大雁失偶,死去的那只,若没有瑶瑶的奇遇,也就一了百了,反而是活着的这个,才是最痛苦的。终生独居,处境凄凉,矢志不渝,不再婚配。 这种苦他在瑶瑶身上尝过。所以,他理解父亲,并感同身受。 拍着儿子宽厚的肩膀,沈壁欣慰道:“小瓒,爸爸从没说过吧,你是爸爸的骄傲。” 沈瓒嘴角轻扬,一张脸却越发的绷得紧了。 沈壁看在眼里,他们父子何其相似,容貌、身高、气度,还有性格与骨子里那份深情,就是如此,他才怕,他怕儿子走了自己的老路:“小瓒,你今年28岁了,可有谈得来的女性朋友?可有成家的打算?” 沈瓒愣了下,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一道靓丽身影,那女孩好美,厚厚的刘海,黑框的眼镜,遮不住她那挺直小巧的秀美鼻梁,殷红的菱形双唇,白皙而弧度优美的下颌。 瑶瑶的灵魂从海龟身上离开,无数个夜深人静,压在心口的痛让他辗转难眠,相遇以来的一幕幕,在他脑中不停上演。 同时响在耳边的还有卫老的话:“这是谢言之女谢瑶长大后的样子。哈哈……别怕,画的其实不像。我前几天偷偷地去见过那孩子,这副画没有画出那孩子的一半美貌,她本人还没有长开,再过几年,只会更美。”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那一年他跟尚飞宇换班,请假去了聊城。 有了聊城灰暗的巷子拐角,五年来,他不只一次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少女犹如一只百灵鸟儿般地从眼前飞过,背着书包回家,或是和朋友相携着出门闲逛。 沈壁瞅着儿子红透的耳尖,心下一喜,忐忑暂放:“那姑娘多大了?哪里人?什么学历职业?兄弟姐妹几个……” 沈瓒面色一窘,倒头躺下扯起毯子往头上一蒙,嗡声嗡气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小瓒害羞了。”沈壁含笑打趣。 沈瓒一时心尖发甜又转苦,诸多心绪却无法述之于口,遂难受地翻身背对了沈壁。 沈壁也怕将儿子惹恼,便没再相寻,只要儿子爱上的不是只流转的灵魂就好,熄灯躺下,放下心事,片刻睡了过去。 沈瓒却心头纷乱,一时碾转难眠。 “喵呵……”瑶瑶做了个极美的梦,它变成了白天出现在脑海中的那只大海龟,顶着和风暖阳,畅游在一望无垠的大海里,身心那个舒畅啊,心儿不要太美,“哈哈……” 一头潜入海底,跃过珊瑚丛,遇到的鱼儿纷纷给它让路,齐声唤它龟祖祖,唉啊!这种当大佬的感觉真爽,“哈哈……” 沈瓒听得莞尔,怕它将父亲吵醒,忙伸手给它调整了个睡姿。 瑶瑶欢乐地追逐着鱼儿跃出海面,正跟它们逗趣玩耍呢,突然风暴来袭,一个巨浪打来,它被抛飞在半空,然后“啪”的一声,肚皮朝上的拍在了海面上,让一众鱼儿看傻了眼。 “哇”瑶瑶羞得放声大哭。 沈瓒一惊,忙捂住它的嘴,抱起它,趿鞋下炕出了屋子。 “瑶瑶不哭哦,不哭,那不过是梦……”也或许是记忆在恢复。想到这种可能,沈瓒眉眼轻扬,轻拍着瑶瑶的小身子,虽怜惜却也饱含了期待。 …… 沈瓒来了,有他跟着一块上山,那收获大大增加了三成。除了上交的山核桃、松子、橡子、榛子、枣、秋桃、李子、山楂、木耳、榛菇、元蘑、大腿蘑、树鸡蘑、白蘑等,剩下的像是野葡萄、山荆子、刺玫果、醋栗、托盘儿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 至于沈瓒在瑶瑶的带领下,采的一些常用药材还有猎的沙半鸡、野鸭、野鸡、野兔却是偷偷地留下自己吃了。 这么采摘了七八日,近山的山货被一扫而空,摊在晒场晒干后,由各队长带着大伙儿挑选,分了上品、中品和下品。 上品和中品运出去卖,下品归入食堂。 在这期间,卫老带着沈瓒和大军,做了橡子豆腐、果酱、葡萄汁给大家改善伙食。 瑶瑶每每都吃喝得肚儿溜圆,懒懒地躺在沈瓒腿上,由着他一下一下地帮忙揉着肚子。 沈壁眼看着儿子每天给瑶瑶洗漱喂饭,照顾得无微不至,还有那落在瑶瑶身上越发宠腻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瓒,你好不容易休假这么久,要不要去附近的县市,去看看你那几位退伍的战友?” “等下一次吧。”沈瓒抱起吃饱喝足睡着的瑶瑶,放到屋里炕上的窝里。 瑶瑶不舒服地哼叽了声,沈瓒忙轻轻地拍了拍它,待它睡熟了,方拿起旧衣给它盖上。 卫老端着搪瓷茶杯跟来,吸溜了口大叶茶,打趣道:“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闺女哩。” 沈瓒脸一红:“我才没这么大的闺女呢。” “你要是早两年结婚,这会儿娃可不都会爬了。” 沈瓒抿了抿唇,不理他。 “我看你爹都要怀疑你精神不正常了。” 沈瓒默然,半晌,神色不明道:“再过两月就好。” 卫老一愣,再有两月,便到了谢瑶出事的日子。 到时,瑶瑶也不知道能不能离开猫身回去?想着,卫老心情一片沉重。 “瑶瑶现在还没有想起自己是谁,等到了那日,她能争得过那外来灵魂夺得身体吗?”卫老担心道。 “你能帮我再请两月假吗?”对上卫老寻问的眼神,沈瓒道,“我想带瑶瑶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这样也许能让它想起些什么?为夺体增加些筹码。”所有过往,他已当成故事给瑶瑶讲了五遍,目前看成效不大。 眼见日期越来越近,沈瓒不由着急。 卫老摇了摇头,“怕是不好请。你咋不现在就带它出去?”“瑶瑶对我好像有什么误解,别看现在跟我很亲热,我一说带它去镇上或是县里,它明明心动,却还是戒备地一次次拒绝了。 沈瓒无耐道,“我想跟它再相处些时日再说。 “请假的事啊, 卫老不敢打包票,主要是沈瓒要的假期太长,最近台岛那边又蠢蠢欲动了起来,而沈瓒所属的南海部队又处在第一线,“你让我好好地琢磨一下,看看找个什么借口。 隔天,农场开始翻地,秋种。 等这拨忙完,已是半月后,顾团长给大伙放了三天假。 军人家属和知青有相携着去镇上、县里的,也有结伴进入深山的。怕出事,顾团长给每一队配了两名战士。 沈壁、宋舰航属于下放人员,没有人身自由,进不了镇。大家一致举手,背上竹筐进山,采摘点山货好过冬。 农场入冬食堂基本不开火,粮食会在入冬前按人头分下。不会太多,能让你在猫冬的时候混个水饱就不错了,要想吃饱那就要自己想办法。 所以,农场家家基本从春天就开始存干菜,分的那点地也多数种上了高产耐放的红薯和土豆。秋季农忙结束,积酸菜、采山货、捡柴,大人小孩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只为猫冬做准备。 卫老、大军不但心粮食,沈壁、宋舰航也有沈瓒支助。然而他们没地种不了菜,北方冬天时间长,人长时间不吃蔬菜不行。 沈壁、宋舰航准备进深山打点核桃、枣子,跟人换几颗白菜,再寻些果子熬成酱,采些菌子、木耳,冬天配着吃。 沈瓒和卫老想弄点肉,两人弄肉的理由也不相同,沈瓒是想捉只野猪给农场,请大家对几位长辈多照顾点;卫老是纯粹地想吃肉,多多益善,最好整个冬季肉食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今天一章了。 小天使们晚安,明天见。感谢在2020010722:02:062020010820:5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第9章 一行人上了山,避开农场的知青、军人家属,由瑶瑶带着直奔深山而去。 耸了耸小鼻头,瑶瑶闻着水汽,带着几人穿过高大的红松,趟过没入脚祼的腐叶,跳下斜坡,站在溪流旁的青石上,朝沈瓒、大军指了指斜对面。 野猪没看到,倒是瞅见了几头黄羊在溪水边悠闲地啃食着嫩草,沈瓒辨了下,两大三小,倒像是一家五口。 沈瓒放下竹筐,拿出砍刀,冲大军打了个手势,自己率先冲上斜坡潜伏到溪水上游,同掌杆跃过溪水的大军形成了包抄之势。 宋舰航举着砍刀坠在大军身后跃跃欲试,沈壁看了下,拿起竹竿专心打起了松子,卫老隔溪给几人吆喝助威,瑶瑶揪了串黑天天,丢进嘴里一边品尝,一边学起了狼嚎。 惊得逃窜的一只小黄羊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被跟在后面的宋舰航利落地砍了藤蔓绑住脖子拴在了旁边的树上。 远处,沈瓒一刀甩出砍在公黄羊后腿上当场捕获,另一只母黄羊也被大军一刀砍翻在地。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随着瑶瑶的狼嚎,密林深处传来了回应,初开始不过是一两声,瑶瑶觉得好玩,兴奋地丢掉黑天天,站在青石上伸长脖子昂着头,放声长嚎,一声高似一声,喊到最后都破音了。 这一下势闹了,不知群狼们是以为找到了同伴,还是受到挑衅,下一刻,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狼嚎开始响彻山林,惊得鸟雀动物们四处逃窜。 沈瓒脸色陡然一变,扛起公羊对大军、宋舰舰喝道:“走。” 说罢,趟溪而过,来到卫老身边,“卫老你抱着瑶瑶。爸,我们赶紧下山。” 瑶瑶丝毫没有感到大家的紧张,它觉得这一切好玩极了,避开卫老伸来的手,跳下青石,飞身按住一只慌不择路被石块绊倒的野鸭,乐得不行,抱着野鸭冲卫老和沈瓒咧着嘴喵喵直叫:“哈哈……看我多厉害,不费摧毁之力就捉了只鸭子。” 那表情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看在沈瓒眼里,真是淘气得没边。 磨了磨牙,沈瓒一刀背落在黄羊脖劲上将其击晕,塞进竹筐里,抄手拎起野鸭拧断脖子,跟着丢进身后的竹筐,抱起瑶瑶大步往外走去。 跑了好远才进来,还没有玩一会儿呢就走,瑶瑶不愿,挣扎着要下来。 沈瓒一瞪,恐吓它道:“再动,将你打晕丢进筐里。” 瑶瑶想到沈瓒方才砍晕黄羊,拧断野鸭脖子的那股利落劲,立马下吓得脖子一缩,乖乖地不敢动了。 几人紧赶慢赶刚走出密林,便被一大两小三只灰狼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大灰狼上前一步,嚎道:“嗷人类,快把我们狼族的幼崽交出来。” 几人戒备地抽出砍刀围成圈,瑶瑶好奇地爬上沈瓒肩头,朝几人竹筐里打量了一番,没有狼崽啊:“没有,我们没有抓你们的幼崽。小瓒、大军、宋叔和我,就捉了两大一小三只黄羊和一只野鸭,莫不是什么时候,你们狼族和黄羊一族,或是野鸭一族联姻了?生下的崽儿变了种?” “你们的审美也太怪了吧!”瑶瑶惊道,“黄羊也就罢了,怎么连鸭子也……” 听到这话,两只小狼看着它们的叔父、父亲,一脸惊讶:小猫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蠢货!”大狼抬起爪子利落地各给了它们一记,“都不动脑子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时候口里的食物,也配跟我们狼族联姻?” “那可不一定哦,”近段时间,沈瓒迫切希望瑶瑶能记起些什么,晚上睡前不但会把往事当作故事讲给它听,还会教它一些常识,“你们狼族连野狗都能结亲,再多两们亲戚也不奇怪。” “放屁!”大狼气得咆哮着连连刨起脚下的腐土,“狡诈的死猫,再敢胡说,”它举起爪子威胁道,“当心我撕吃了你!” 瑶瑶吓得猛然一抖,伸爪按在心口,可怜巴巴道:“好怕怕哦!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哈哈……” 狼弟撞撞兄长,疑惑道:“它是害怕呢,还是不怕呀?” 狼兄挠挠头:“应该是怕的吧,叔父可是狼王,谁不怕?” “可是小猫笑了啊?”还笑得前仰后合。 “呃!”狼兄想了想,“大概是吓得脑抽了。” 狼王原已是恼羞成恼,正准备扑过去撕了那猫儿,听到这话,怒气立马消了一半:“唉,猫儿,你说没捉我们狼族幼崽,就没捉啊。识相点就赶快将我们的幼崽放下,不然,我唤来群狼,你们今天谁也别想下山。” 瑶瑶止了笑,瞅了眼沈瓒和大军,又歪头打量了下沈壁和卫老、宋舰航,五人对付三只狼还行,再多来几只,只怕还真如狼王说的那样:“我们真的没有捉你们的幼崽,不信你们闻闻,我们身上可有你们狼族的味道?” 狼王冲两只小狼使了个眼色,狼兄狼弟围着几人转了一圈,冲狼王摇了摇头。 “那方才在溪边,你们可有看到一只小狼站在青石上嚎叫?” 瑶瑶一愣,继而若有所思地嚎了声:“是这样吗?” 狼王惊得倒退一步,喝道:“你一只猫儿,怎么会狼嚎?” “我就是会啊。”见狼王不信,瑶瑶玩心大起,张嘴学虎叫了两声,又学乌鸦哼了几句,随之学麻雀叽喳地玩了个绕口令。 三狼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狼弟崇拜道:“你真厉害!” 瑶瑶傲娇地下巴一抬:“那当然。” “好了,”它极是大方地摆摆爪,“既然说清楚了,你们就散了吧,别挡道。” 狼王有些不甘地低低吼了声,它有心想将这几人留下,又怕引来人类的报复,进而打破森林的平衡让其他动物得利,可就这么放走,面上又多少有些没脸。 毕竟它这么一折腾,传到一众动物那里,它们不会问什么原因,只会认定它没本事,连几个人类也搞不定,疯狂跑来拦人,结果还让他们从眼前溜走。 狼弟倒没有想这么多,它就是打心里觉得瑶瑶厉害,若是它有这么一手口技,哪还会怕虎崽那个家伙。 “你能教我学口技吗?”狼弟上前几步,看着瑶瑶诱哄道,“收下我做徒弟,日后在这片深林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当然虎熊除外。 “现在也没有动物敢欺负我啊,谁要敢欺负我,”瑶瑶看着狼王似笑非笑道,“我就招了老虎来对付它。”说来它还要感谢狼王呢,要不是它们,它也不知自己有招其它动物的本事啊。 狼王看着它那得意的脸,恨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沈瓒垂头瞄了眼怀里的瑶瑶,又瞅了眼狼王愤恨的模样,反手从竹筐里拎出黄羊,放在地上,带着四人往后退了退。 狼王正被瑶瑶弄得下不来台呢,见此,赞赏地冲沈瓒瞥了眼,带着儿子、侄子低头啃食了起来。 沈瓒若有所思地带着四人悄悄朝外挪去,狼王只做不知,狼弟不舍地抬头看向瑶瑶。 瑶瑶翻了个白眼。 几人下了山,宋舰航脚一软蹲坐在了地上,抹了把额头上汗,叫道:“妈啊,幸好只有三只狼,再来几只,所有的猎物都丢出去,只怕咱也回不来。” “切!老头子要是再年轻几岁,非把它们留下吃肉不可。”卫老遗憾道。 “狼记仇。”沈壁道,“今天这样就好。” “入冬前,我看咱们就别进山了。”宋舰航拄着砍刀站起,腿软道,“我那还有一只钢笔,拿去找人换菜吃。” “今天的狼都是瑶瑶招来的,”大军道,“下次上山,不带瑶瑶便是。” 卫老瞪了大军一眼,赌气道:“哼,当谁喜欢上山似的,下次我和瑶瑶一起留下。” 瑶瑶掀了掀眼帘,不让它上山,那怎么行,山里多好玩啊,有吃的还有玩的。眼珠转了转,嗯,跟大人们一起进山确实是多有不便,如此,倒不如各玩各大的,它不跟他们一起便是。 沈瓒抚了抚怀里的瑶瑶,没有说话。 几人留下了野鸭和一头小黄羊,大军逮的母黄羊送给了食堂。 鸭子当天中午就炖了,小黄羊也杀了,眼见沈瓒过两天要走,卫老做主,羊身抹上盐挂起来,给沈瓒带去海南,羊头和内脏拿来炖了。 瑶瑶吃了只鸭腿和半个羊脑,慵懒地躺在沈瓒腿上听他们说话,心里平静而又满足。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纷纷回屋睡起了午觉,沈瓒抱着瑶瑶没有进屋,而是带着瑶瑶到了河边。 放下瑶瑶,往青草地里一躺,沈瓒双手枕在脑后:“瑶瑶,上午你跟那三只狼都说了什么?” 瑶瑶扯了朵花戴在头上,跑到水边照了照,冲偏头看来的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要它们过来?” 瑶瑶想了想,跑到他跟前,在他伸来的手里写道:“我没有要招它们啊,我就是觉得好玩叫了两声,谁知它们那么笨,竟误以为我是它们族里的幼崽。唉,真没见过这么蠢的。” 沈瓒抽了抽嘴角,天下间,能微妙微翘地学其他动物叫的动物应该没有几个。 “瑶瑶,过两天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 瑶瑶一怔:“去哪?” “南海。” 瑶瑶双眸一亮:“有大海龟的地方?” 沈瓒点点头:“对,有大海龟、小海龟、虎鲸、抹香鲸的地方,瑶瑶想不想去看看?” “想。” 沈瓒精神一振,翻身坐起:“当真?” “我是想去啊,可是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沈瓒不解道,“瑶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吗?当然有了,从偶尔闪过的记忆片段可以看出,这人就是个唯利是图的,要不然怎么骗得大海龟给了他们那么多黄金。 唉,它这么美,跟他走,还不得被他给卖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我放不下阿爹。人类也好,动物也都好,他们都有爹娘,我没有娘,只有一个阿爹,哪能抛下他独自远行呢?” 沈瓒想了很多原因 却没想到会从瑶瑶嘴里听到这个 摸了摸下巴 沈赞好笑道:“你是猫 我爸是人 怎么就成了你爹了。”你不是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看你怎么回答? 瑶瑶被问住了。 它睁眼醒来 身处在镇上的垃圾桶旁 看什么都觉得陌生 心里空荡荡地甚是孤寂 它不知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只是凭着直觉一步步走出小镇 沿着山林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农场外面。 饿了也不知要吃什么 遇到打柴挖野菜的孩童 不由怔然 脑中好似有什么晃过 随之再看孩子们挖起的野菜 竟一口叫出了名字。 转头扫过地上的植物 一个个名字、药性、价值便从脑中闪过 还有飞窜的野物。 它兴奋又惶恐 却也急于证明脑中闪过的东西对不对?遂揪了野草走向孩童……其结果可想而知 它被打得头破血流。 被孩子们追击着逃进山里 它试着按照脑中闪过的药名药性寻找药材嚼碎涂在伤口上。 溪水边 它看着额头上慢慢愈合的伤口 不由陷入了沉思 脑中的记忆是对的 那是不是说明它其实很厉害 并不是孩童嘴里的死猫、坏猫、笨猫、蠢猫。 给自己打足了气 它再次下山 窜进了农场。按理它若是需要玩伴 在山林中寻找交结便是 可不知为何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 它心里就是亲近人类。 那一眼望见沈壁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 可等它再想 却是一片空白。 想不明白 它就跟在了沈壁身边。 在他身边 它的心不在是无处安放的孤寂 好似找到了什么依托。 它很喜欢现在生活 平静而又温馨 并不想去改变什么?也怕那种未知的改变! “我跟他亲 叫他阿爹有什么不对?”瑶瑶赌气道。 沈瓒双眸一片温和:“你叫沈壁叫爹 我是他儿子 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瓒哥?” “想得美!”瑶瑶瘪嘴 昨天他讲孝经刚说过长兄如父 今天就想当它哥 撑控它的人生 果然心思狡诈 不是善类! 88、第10章 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在这仅有的时间里,沈瓒不但想说服瑶瑶跟他走,还想安排好父亲在这的生活。 没敢停歇,从河边回来,避过还在午睡的长辈,沈瓒找到在树阴下编竹筐的大军,递了支烟:“再上山一趟?” 大军接过他手里的烟,别在耳上:“不怕狼?” 沈瓒抿唇想了下:“上午听到狼嚎的不少,我找顾团长,看看他要不要带人上山查看一番?” “嗯,”大军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我等你的消息。” 顾团长住在赵正阳家隔壁的隔壁,沈瓒带着瑶瑶从赵正阳家门前经过,院内打陀螺的土蛋,吓得一溜烟儿跑进了屋。实在是沈瓒一身气质凌厉得惊人,他深怕小猫儿记恨那一脚之仇,跟沈瓒告状,沈瓒修理他。 瑶瑶蹲在沈瓒肩上,看着土蛋逃窜进屋的背影眯了眯眼:欺软怕硬的家伙! “小沈,”顾团长将人让到屋,倒了杯水递上,寒暄道,“你这假期快结束了吧?” “嗯,后天走。”沈瓒接过白瓷茶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瑶瑶掀了掀眼帘,这还是它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顾团长,以往只是远远地瞅见一个背影,眼前的男人,又黑又壮,面容严肃,声音洪亮,看着沈瓒目含欣赏。 “后天啊,正好我要到县里开会,那天我开车送你。” “多谢。”沈瓒放下杯子,“上午山里狼群出没的事,顾团长可有听说?” 顾团长点点头,担心道:“我正要带人上山看看呢。今年雨水充足,庄稼长势良好,我们农场的战士也没有上山大量猎杀野物,照理山里群狼应该不缺吃食才对,也不知它们怎么就跑到外山来了。” 沈瓒好笑地瞥了眼肩上的瑶瑶:“说来,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顾团长一惊,狐疑道,“你?” “不是我,”沈瓒一指肩上炸毛的瑶瑶,“是它。这猫儿聪明,不知在哪听过一声狼叫,今天我们在山里遇到几只黄羊,它玩心兴起就学起了狼嚎,想吓唬黄羊好方便我们捕捉。” “物种不同,理解有误,猫儿的叫声让附近的群狼以为是自家的狼崽子被我们给捉了,遂追击了过来。” “你们没事吧?”顾团长骇道。 “没事。”沈瓒摇了摇头,“只是我想着,这么一来,猫儿就不适合养在农场了。” “确实。”顾团长看着瑶瑶,脑中想着是杀呢,还是丢弃。丢弃了还会回来,保险起见,还是杀了安全。 瑶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生气地抬起爪子对着沈瓒的后脑就是一记:什么人啊,就因为自己不愿跟他去南海,他就逼迫自己在农场呆不下去。 顾团长诧异地看着沈瓒肩上的小猫,一副生气行凶的模样:“它听得懂我们说话?” “它感觉灵敏,”沈瓒伸手托起瑶瑶的身子,揽它在怀,“你方才露出的杀意,大概被它感受到了。够不到你,近距离的我可不就遭了殃。” “我以为只有咱们部队里的军犬聪明呢,看来眼前的猫儿也不遑多让。”顾团长感叹了句,见沈瓒对怀里的猫儿宠爱不已,不由又道,“只是它既然会狼嚎,农场确实是留它不得。不然,但有一日它引得群狼下山,那就惨了。” “嗯,理解。”沈瓒安抚地拍了拍挣扎的瑶瑶,“它聪明伶俐,就这么丢出去吃苦受难的我也不忍。这样吧,后天我带它一起回南海。”言语间好不勉强。 顾团长虽然不解他为何对一只猫儿上心,确也没有阻止,左右不过是只无关紧要的野猫。 瑶瑶气得抬起爪子狠狠地拍了沈瓒几记,可恶、可恶,太可恶了!谁要跟他去南海,它答应了吗? 软软的肉垫一下一下拍在手上,不痛不痒,沈瓒低头瞅了两眼就不管它了:“顾团长带人上山几点出发,我和大军想跟你们一起。” 顾团长抬腕看了下表:“十五分钟后,在晒场集合。” “行。”沈瓒抱着瑶瑶起身,“我先回去准备,等会儿见。” “嗯。”顾团长送沈瓒到门口,转身去了部里。 回去的路上,瑶瑶气不过,在他手心写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去南海?” “有吗?”沈瓒装傻,“不想去,你可以拒绝啊。” 瑶瑶气得想骂娘,他都将自己留在农场的路堵死了,不跟他走,自己还能去哪,继续流浪吗? 再有半个月东北这地方就该下雪了,没吃没喝没地方住,十天半月的它就得嗝屁。 “瑶瑶,我记得你既怕热,又怕冷,如此倒真不如跟我去南海。南海的冬天就跟这儿的春天似的,阳光和煦,百花盛开,美景处处,食物多样,海鲜不断,你真不想跟我去看看吗?” 瑶瑶舔舔唇,有些向往。 沈瓒眼角泛起笑意,没在多言,抱着它回到住处,招呼大军背上竹筐,拿了麻绳、砍刀到了晒场。 几分钟后,人员陆继到齐,由顾团长分成五队,入山后散开,前往五个方位查看。 沈瓒、大军跟在赵正阳身旁,带人朝深山进发,目的地正是上午他们捕获黄羊的地方。 一路上因为人员众多,惊得山间的鸟雀野物四下飞窜。 其中有一名军人,投扔的手法极准,随地捡个石子、土疙瘩朝着飞起的沙半鸡、野鸡、鹌鹑一丢,不是正中鸡头,就是击中翅膀将其打落。 “行啊,老李,今晚有口腹了。”有人打趣道,“便是接下来没有打到大家伙,也能混口汤喝。” 叫老李的军人,年龄不大,二十七八,眉眼冷凝,他侧身避开拍向肩头的手,没吭声,弯腰又捡了把土疙瘩。 沈瓒扭头看了几眼:“看手法,早前在部队应该是阻击手。” 赵正阳点点头,低声嘟囔了句:“受家庭成份拖累。” 沈瓒:“……” 要不是有老爷子资助的名头在前顶着,他这会儿的处境,怕是比老李还不如吧。 瑶瑶若有所思地瞅了眼沈瓒,爬上他的肩头看向后面的老李,碧绿的双眼轱辘辘转了转,遂之跳下朝后跑去。 沈瓒一惊,忙回身追来。 瑶瑶在老李脚前停下,好奇地看他手一扬,击落了条盘在树上的长蛇。不由眨了眨眼,冲他竖了竖爪。 沈瓒泛酸地搓了搓牙花子,他从不知道瑶瑶还有慕强的心里。 老李莫明地瞧了眼拦在身前的沈瓒和脚下的小猫,脚步一转,绕过一人一猫,捡起地上的蛇,追着大部队向前走去。 瑶瑶斜晲了沈瓒一眼,转头跟在老李身后跑了。 沈瓒摸了摸鼻子,弯腰捡了把土疙瘩,赶上一人一猫,跟老李比赛似地打起了野物。 通常是你打只野鸡,我击落只鸟儿,你捉只黄羊,我猎只小野猪。 看着这么多猎物,瑶瑶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嘻嘻嘻……晚上又有好吃的了,高兴之下,瑶瑶“嗷”一嗓子又学起了狼嚎。 惊得不明就理的赵正阳等人,立马放下猎物,围成圈戒备地握紧了手中的砍刀。 老李听得清楚,狼嚎声就是脚下这个碍事的猫儿叫出来的:“你还会狼叫?” 哇!神枪手跟我说话了。瑶瑶激动得双眼直冒星星,摇着尾巴连连点头:“嗯嗯。” 怕他不信,瑶瑶直起身子,昂头又“嗷嗷”地连叫了几声。 随之密林深处跟着回应了几声。 众人匆匆下山,顾团长了解了原因后,立马叫人将瑶瑶和沈瓒打包送到县城,给买了最后一班去冰城的汽车票。 瑶瑶恹恹地卧在沈瓒肩头,丧得不行,它还没跟神枪手来个拥抱呢,就分开了。唉,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唔……它的男神啊! 男神!男神!对于脑中闪现的这个称谓,瑶瑶觉得安在神枪手身上实在是太贴切了。长得俊,身手好,跟着他还有吃不完的肉,咋看都比沈瓒这个奸诈小人强多了。 唉,伤心!它还想着先套套交情,晚上大家一起喝杯酒,就此成了朋友,隔天找个借口回绝了沈瓒去南海的提议,搬过去跟男神住几天培养培养感情……唉!都怪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又学起了狼嚎。 可是……狼嚎声听起来甚是威武啊! 它以为男神听了,对它会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的感觉,近而升级成知己。唉,弄巧成拙。 买了火车票,沈瓒抬腕看了看表,离发车时间还有三个小时:“瑶瑶,饿不?想吃什么? 瑶瑶抚了抚咕咕叫的肚子,扭头四顾了下,指了指前面拐角处的国营饭店。 沈瓒点点头,将两大包山货和中午宰杀的黄羊寄存在柜台那,带着瑶瑶出了火车站,去了国营饭店,要了一碗汤面,三个大肉包子。 喝了几口沈瓒喂的面汤,瑶瑶啃了几口肉包,就不愿吃了,心情不好,它想它的男神了。 量很足,味道一般,知道瑶瑶吃东西嘴刁,沈瓒也没勉强,几口将剩下的食物吃完,抱起瑶瑶在附近的供销店买了包腌梅子、一袋水果硬糖,一包瓜子、一封点心就回了火车站。 含着糖,瑶瑶的心情才算好点,卧在沈瓒怀里,四下打量着候车厅来往的人们。 有穿着讲究的干部,工人,还有衣着破旧挑着大包小包怀包孩子挤来的农民。 “猫猫…… 孩子吸溜着口水,指着瑶瑶叫道。 瑶瑶懒懒地抬爪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放下肩上的扁担,规整好行李,抱着孩子在沈瓒旁边坐下,黝黑的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同志,你带只猫能上车吗? 沈瓒点点头。 “唉,还真能啊?早知道我就把家里的鸡鸭挑上了。 沈瓒抽了抽嘴角,掏出钱包,抽了两张票出来:“我给她买了票。 男人怪异地瞅瞅沈瓒,又瞟了眼他手里的票,半晌呐呐道:“你这猫养的真主贵! 就那票钱,都够他们家吃上一年的肉了。 沈瓒收起钱包,点点头。 对面一位列宁装的女同志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偏头打量了瑶瑶几眼:“同志,你这是杂种土猫吧? 杂种!骂谁呢?瑶瑶霍地一下站起来,瞪着眼冲女人呲了呲牙,张嘴就是一声狼嚎。 女人吓得猛然往后一缩,指着沈瓒、瑶瑶惊慌道:“狼,你带狼上车? 沈瓒无耐一叹,揽紧发怒的瑶瑶:“不是狼,它早前被人丢进山里,被一只母狼捡到养大,所以有些野性,会狼叫。 瑶瑶偏头晲了沈瓒一眼,骗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张口就是谎言。 沈瓒抬手轻敲了它一记,无声道:“还不是为了你。 说它被狼养过,是一种最有效、最合理的解释。 便是如此,也引得候车厅里的人一阵紧张,深怕沈瓒怀里的猫发起疯来,乱咬人抓人。 片刻功夫,沈瓒周围的人便都拎着行礼挪走了。 一人一猫互视一眼,齐齐冲对方哼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89、第11章 从冰城到南海三千三百多公里,现下的火车分了特快、直快、普快、普客,特快时速是一百公里,普客时速四十公里,中间相差可想而知。 然而便是坐特快,从冰城到南海加上中间停站,转车,绕道,没有个四五天也到不了。 沈瓒带来的钱大都留给了沈壁,剩下的不多,他买了两张到京市的硬座,京市有直达南海的火车。 背着行李带着瑶瑶上车,沈瓒拿着票找到位置,两个坐位已被一对老夫妻占住。 两坐相对,共有六个位置,老人对面是一对夫妻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孩,老妇人旁边坐着个十来岁的女孩。沈瓒一边往行李架上放行李,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年轻夫妻跟老人说话。 行李放好,也弄明白了双方的关系,这就是一家六口。 沈瓒掏出票:“大爷、大娘,麻烦您们让个位置。” 瑶瑶忙一指窗口,车厢里空气混杂,它要坐窗边。 一家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老人只当没听到。 “大爷,麻烦您让让。”沈瓒再次出声提醒。 “嗨,小伙子,我说你怎么回事,还军人呢,能不能有点尊老爱幼的美德,没看我老伴都多大年纪了,你叫他出来,这过道哪适合他站,磕到碰到,你负责啊?”老太太叫嚷道。 瑶瑶咧嘴扫了眼沈瓒身上的空军制服,兴灾乐祸地想:让你出门不穿便装,让人道德绑架了吧。 沈瓒轻敲了瑶瑶一记,心态平和道:“大娘,我两张票,两个座位,让给您一个,自坐一个,不为过吧。至于大爷,他有子有孙,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事事孝顺。” 说罢目光直视对方坐着不动的儿子:“同志,你说呢?” “什么轮不到你孝顺,”眼见儿子被说得要站起来让坐,大娘急道,“电视上、报纸上不都说,军人就是我们人民的子弟兵,既是如此,那你就是我们家的孩子,孝顺爹娘让个坐有什么?” “扑哧!”瑶瑶捂着嘴乐了,哎哟,沈瓒要有四万万对父母、爷奶、兄弟姐妹和子女了。 “大娘,”沈瓒瞪了瑶瑶一眼,乐道,“人们常道,百姓疼小儿,你不能光心疼兄长,不疼我啊,那样他人岂不要说,你偏心偏性偏执不讲理。” “哈哈哈……”周围的人全部乐了,就有人说,“你们可知足吧,人家两个座位都说让一个给你们了,还想咋地?” “便是军人,那就不是人了,站着一路不累啊,你心疼自家儿孙,就多买两张票啊。” “不舍得买票也行,男孩不大,夫妻俩年轻有力,就不能替换抱着吗?” “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心里稀罕,想自己坐一个位置。”年轻妻子喃喃地解释道。 “嗨,你这话说得,和着人家军人就得站着是吧?” “我……我站着。”妻子忙扶着椅背,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 “妈、妈,你别走,我要妈妈。”男孩扯着妈妈不让走,妻子握着儿子的小手红了眼眶,不知道的呢,还以母子俩正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绿茶、小白花……一串的字眼从脑中闪过,瑶瑶歪了歪头,打量了眼女人无声落泪的模样,不由得叹为观止,便是它这个座位拥有者看到眼前的情况,都要大骂沈瓒是个恶霸人渣了。这年轻妈妈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沈瓒捏了捏眉心,冲女人摆了摆手,带着瑶瑶坚难地挤出车厢,跟人挤站在了车厢相接处。 一夜过去,瑶瑶从他怀里醒来,瞅了眼面露疲惫的沈瓒,不由心疼了他几分钟。哎呀,可怜的娃,看你下次乘车还敢穿军装不?被人欺负了还不能强硬地回击。 “你来时,是不是也遇到了这事?”瑶瑶好奇地在他掌中写道。 “没有,来时坐的是卧铺。” “咦,真有钱!” “呵呵……”沈瓒揉了揉它的头,“荣幸立了个三等功,上面给发了笔奖金。” “呃!”沈瓒来农场大半月,瑶瑶也被他恶补了诸多知识,自然知道三等功不是那么容易立的,相当于拿命来换来。 “走,”沈瓒抹了把脸,“带你去餐厅吃饭。” 沈瓒带着瑶瑶挤到餐厅,点了两碗小米粥,十个煎包,一笼灌汤包。 瑶瑶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口大开,一碗米粥喝完,又吃了一个煎包,一个灌汤包。 晚上到达京市,沈瓒带着瑶瑶走出火车站:“还有时间,瑶瑶要不要在这玩一天?” “除去回南海的车票,你还有钱吗?”瑶瑶在他手心写道。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带有存折,明天去银行取些。”未来如何,他无从猜测,他只想在瑶瑶有限的生命里,带她多体验些不同的生活。 “好啊!”说实话,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瑶瑶是真不想再接着坐了,它嗅觉灵敏,车厢里那驳杂的味道熏得它脑仁疼。只是人家沈瓒站了一天一夜都没喊累,它一个被抱在怀里的猫儿真要跟他吵闹起来,岂不显得很没素质。 火车站附近就有招待所,将山货寄存在火车站柜台,沈瓒带着瑶瑶寻了家干净的住下,一人一猫简单洗漱一下,倒头就睡。 没有团着的干草窝,瑶瑶四肢大张地睡在沈瓒身边,半夜感到热,身子一滚轮,“啪”掉在了地上。 瑶瑶闭着眼刚哼叽了几声,便被沈瓒捡回去,胳膊圈着安抚地拍了几下。 热热……瑶瑶挣扎着爬出他的胳膊,睡在了他肩部的斜上方。 沈瓒知趣地往旁边让了让,紧贴床边。 睡到半夜,瑶瑶迷迷糊糊地被冻醒,摸索着钻进被窝,靠近热源,趴在了沈瓒胸口。 沈瓒一激灵醒来,下意识地拎起它的皮毛……后想起是它,忙又捂在了心口暖着:“睡吧。” 早上,瑶瑶喝着粥,有一下没一下地瞥向沈瓒,面色甚是古怪,它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变成了大海龟,疼苦而又迷茫地漂在海面上。 突然,沈瓒这家伙带着块钢板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身上,砸得那个狠啊!当场就把自己砸晕了。你说什么仇什么怨,白天梦里地欺负它。 哼!臭男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仇报回来。瑶瑶一边想着一边发狠地吸溜着米粥。 “别光顾着喝粥,”沈瓒夹了段油条递给它,“来吃口油条。这家的油条又酥又脆,你尝尝,很好吃。” 瑶瑶恨恨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冲他翻了个白眼。 沈瓒筷子一转,对着另一头咬了口,含糊道:“你怎么了?大早上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我咋惹你了?” 瑶瑶高冷地哼了声,冲他招了招爪。 沈瓒伸手,瑶瑶写道:“哪里惹我了,你不知道?” “你是说昨夜啊。你浑身冰凉地钻进被窝趴到我胸口,我不是一时没想起来是你,下意识地就……” 瑶瑶碧绿的双眼一瞪:“就什么?”一看就有猫腻。 “咳!”沈瓒不自然地垂了眼睑,小声解释道,“我是军人,有外物袭击,条件反射地就……” 和着这家伙昨夜差一点没把它杀了啊!哎呀呀,气死它了:“条件反射是低等动物的特征,你还是人呢,呵,长脑子了吗?” 沈瓒放下筷子,拿帕子抹了下嘴,心里乐和地看着腿上气得跳脚的瑶瑶,猫儿炸毛,便是如此了。 “我在骂你耶,你笑什么笑?自尊呢?男人的尊严呢,知不知道维护一下?” “同志,”旁边一位老人指着瑶瑶,不解道,“同志,你的猫得了羊癫疯吗? 又跳又叫的。 瑶瑶:“…… “哈哈…… 沈瓒瞅着瑶瑶一副雷劈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不是,大爷哈哈……我的猫没有得羊癫疯,它是太有表演欲了,昨天带它看了场戏,今天这不就模仿上了。 又撒谎,骗子! 沈瓒扬扬眉,无声道:“不然呢,让人把你当成羊癫疯,领着去医院打针。 哼!就会狡辩,咋不说你得了羊癫疯,我被你传染上了。瑶瑶心里不服,嘴里气得直哼哼。 沈瓒见吃得差不多了,带着它起身出了国营饭店,去银行取了五百块钱,回火车站购了晚上七点的卧铺,带它坐公交四处转悠。 每到一个景点,沈瓒便会带瑶瑶下来,大致地转转,讲解一番。 中午,沈瓒想带瑶瑶去吃京市有名的涮羊肉,瑶瑶一听羊,就想起了早上大爷说的羊癫疯,说什么也不去,遂改去吃了烤鸭。 下午又逛了两个景点,沈瓒抬腕看了下表,见时间不早了,带着瑶瑶去百货商场,一式两份买了京八件、杏蓉饼、豆沙饼、牛舌饼、酒心巧克力和奶粉。 “一份留给你吃,一份给小南瓜。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小南瓜是尚飞宇和秋文的儿子,今年三岁了,胖嘟嘟的很是好玩。 瑶瑶对小孩子没什么好感,记忆开始,它可没少被农场里的那帮孩子欺负。后来,那些孩子见了它,隐有讨好之意,还不是因为吃了卫老给的肉和小瓒带去的糖。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90、第12章 “三嫂,你看这件毛呢如何?”赵芳拎着件粉红长呢大衣扭头寻问,身旁哪还有大嫂廖念涵的身影。 服务员一指远处的点心区,一身灰呢列宁装的廖念涵正站在过道边,歪头打量着什么 衣服放回柜台,赵芳信步走来:“三嫂,要买点心吗?” “好像偶到了个熟人。”三年前的偶尔一见,记忆里早已模糊了身影,如今陡然出现在眼前,廖念涵有些不敢相认。 “谁?”赵芳好奇道。 “沈瓒,你大哥的朋友。” “沈瓒?”赵芳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顺着廖念涵手指的方向,一道身着空军制服的飒爽身影映入了眼睑。 男子侧身而立,面容俊美,气质独特,此刻正一手拎着个网兜,一手怀抱着只黑猫,眼睫轻垂地指着柜台里的一份蜜饯,跟服务员说着什么。 “他就是嫂子说的沈瓒?”赵芳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五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丈夫外出回来,就被秘密调到了特殊单位,一年也见不到两面。 三年前的六月,她通过申请去看丈夫,刚一进门,便见丈夫正拍着一名空军战士的肩,大笑着说什么偷窥非君子所为,真要想结识人家姑娘,就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正式结交什么的。 有多久没有见到丈夫开怀大笑了,廖念涵不由就对那名空军战士多了份打量。 对于丈夫的打趣,小伙子窘着一张俊脸,抿着唇沉默不语,却红了耳尖。 “嫂子来了,我就不打扰了。”男子对她点点头,起身告辞。 丈夫摆摆手,直至目送他走远,悠然长叹了声,也没有开口介绍对方是谁。 还是她出于好奇,悄悄问了警卫员才知道,对方是南海空军部队的大队长沈瓒。 三年前的沈瓒,脸上虽然窘迫,眼神却是冷的,而今站在十几米外的男子,尽管一身冷硬,眼里的光却暖得犹如冰雪消融,春暖大地。 “是不是,叫一声不就知道了。”赵芳说着,大步走向沈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到了近前,赵芳举起手猛然拍向了沈瓒:“嗨!” 沈瓒好似身上装了雷达,都没有回头,便身形一晃,避到了一旁,对身后的人置若罔闻,伸手接过服务员包好的蜜饯,转身就走。 “唉,等一下。”赵芳稳住身形,几步窜到沈瓒身前,双臂一伸将人拦住,“你好,我是赵廉的妹妹赵芳,你是叫沈瓒吧,我哥的朋友?” 赵廉!这个响在耳边的名字,似一记重锤敲在了瑶瑶头上,爪中抱着啃食的酒心巧克力滚落于地,一幕幕残缺的画面从脑中闪过,夕阳西下那苍凉的墓碑,一队身着军装的警卫人员,卫老,还有一个俯身看来的高大男子,以及一脸担心望来的沈瓒…… “喵”抱着头,瑶瑶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双耳嗡鸣,意识模糊。 沈瓒手一松,网兜落地,里面的点心、糖果、奶粉散开,在人们脚下滚动:“瑶瑶!瑶瑶!你怎么了?别吓我……” 瑶瑶无力地拍了他记,无声道:“好吵。” 看懂了瑶瑶眼里的意思,沈瓒抱着瑶瑶绕过满地的东西,穿过人群,飞一般朝外跑去。 “唉,你的东西。”赵芳急得跳脚。 廖念涵拍了拍赵芳的胳膊,叮嘱道:“小芳,你先帮忙捡起来,我去看看。” 说罢,急急追了出去。 一头冲出百货商场,沈瓒四下看了下,瞄准一个僻静的胡同一溜烟跑了过去。 “瑶瑶,”沈瓒执起袖子,擦去瑶瑶顺着毛发流出的汗,“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瑶瑶眼睑轻颤,画面中年轻的军人与它额头相抵,大量的记忆从自己脑中涌出窜向对方,有震翅而飞的鹦鹉,抚须而笑的老爷子,有灵活好动的灵鼠、山寨,还有飞速闪过的高楼大厦,缤纷世界…… “沈同志?”廖念涵站在胡同口,试探道。 沈瓒恍若未闻,一遍遍擦去瑶瑶身上冒出的冷汗,眸中全是痛色与担心。 廖念涵迟疑了下,取下脖中带的细棉印花围巾:“用这个吧,棉布的吸汗。” “谢谢,”看着伸到面前的围巾,沈瓒怔了下,接过裹在瑶瑶身上,“知道兽医站在哪吗?” 廖念涵点点头:“我们开车来的,要不要让警卫员送你过去?” 沈瓒一愣,认真打量了下廖念涵,有些面善,却不记得在哪见过了:“你是?” 廖念涵莞尔一笑:“我是赵廉的妻子,廖念涵。” “嫂子好。”沈瓒单手抱着瑶瑶,敬了个军礼,“麻烦了。”事关瑶瑶,他不介意欠份人情。 “举手之劳。”廖念涵带沈瓒到了车边,吩咐了警卫员几句,转头不忘对沈瓒道,“猫儿没事了晚上来家吃顿便饭,陪我们家老爷子说说话,他多年不见你赵大哥,甚是想念,近来更是小病了几场。” 若在这之前,沈瓒定然一口拒绝,然而瑶瑶单单只是听到赵廉的名字,便有了这么大的反应,那要是见到他本人,是不是就能恢复记忆了? 心怀奢望,沈瓒便决定在京市留上几日,看能不借赵老爷子的手,带瑶瑶见赵廉一面,遂点了点头。 在兽医站并没有检查出什么,不过还好,瑶瑶面上的神情已没了痛苦狰狞,身上也不在冒冷汗了。 回招待所,取了存在柜台里的换洗衣服,沈瓒又去百货商场买了水果点心和烟酒,才由警卫员带着去了赵家。 赵家起于明初,因历代家族政治敏锐,极会把握身边的一切机遇,故而传承至今。 现任家主赵鸿儒亦是其中的佼佼者,民国之初老爷子就以倾家之力,大兴教育。到了民国中期,国gong军中的高中级将领,有九分之一是他赵家一众子弟的学生。 民国后期,两dang之争已十分鲜明,老爷子壮士割腕,捐出九成家业和诸所学校,家族子弟有文转武,全部上了战场。 赵廉不是赵家最优秀的弟子,却是最忠于花国的战士。五年前,老爷子得到木珠的消息,在争得赵廉同意后,二话不说将其推了出去,后为了避嫌,再无相见。 “爷爷,”赵辰不解道,“您不是不让我们打听跟小弟有关的一切消息吗?怎么还专门叫我回来接待他的朋友?” 赵鸿儒背着手,于自己居住的堂屋门口来回踱了几步:“你可知他的履历?” 赵辰诚实地摇摇头,五年前,老爷子亲口下了命令,有关小弟的事,一率不可过问、打听、探查。所以,他这后来交结的朋友,他是闻所未闻。 赵鸿儒驻足,抬头望向天际暗下去的一抹晚霞,“他是左中赏最为欣赏的后辈,其能力不比廉儿差。” “当年……”他才是木珠最佳人选,然而那孩子放弃了,光这一点,赵鸿儒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老爷子,小张带着沈同志过来了。”保姆李妈过来请示,“现在可要上菜?” 赵鸿儒摆摆手:“等会儿。对了,念涵不是说他带了只猫吗,小李你炸盘小鱼干,再熬些米粥备上。” “是。”李妈应着退下。 “爷爷,那我去迎迎。”赵辰道。 “嗯,去吧。” 赵辰接过礼品,迎了沈瓒过来。 沈瓒冲老爷子敬了个军礼,“老爷子。” “哈哈……小瓒啊,来来快坐,五三年我受邀去聊城大学讲课,遇到左老,从他嘴中可没少听到你的名字。” 瑶瑶微微支了支耳朵,又陷入了似梦非梦的画面中。 沈瓒没想到赵老爷子还认识爷爷,坐在老人身旁,就听他讲起十几年前的那次会面。 随着老人的讲述,沈瓒的防心一点点被击溃:“老爷子,我能见赵廉,赵三哥吗?” 赵鸿儒双眼一眯:“我能知道原因吗?” 沈瓒摇摇头。 “非见不可?” “嗯。”赵家这边若是走不通,沈瓒准备去找当年给赵廉看诊,知道些内情的老军医。 “我找人问问。”赵鸿儒没有一口回绝。 “爷爷,爷爷,”赵芳咋呼着跑进来,一眼瞅见沈瓒,笑道,“你丢在商场的东西,我帮你捡回来了,等会我拿给你。” “不用了。”沈瓒拒绝道,“都是些吃食点心,赵小姐自己留着吃吧。”在京市不知要留几天,点心放久了就不新鲜了,还不如走时在买。 “你要送给我吃啊?”赵芳双目锃亮,满是欣喜。 沈瓒不明白她这么开心做什么,赵家也不是缺吃食的人家。 “谢谢赵爷爷愿意帮忙。”沈瓒起身躬身一礼。 赵鸿儒随意摆了摆手,亲自给他继了杯茶,饶有兴趣道:“芳儿也见过小瓒?” “是啊,爷爷,”赵芳在赵鸿儒身旁坐下,挎着他的胳膊亲腻道,“下午我和三嫂一起去百货商场,正遇到沈同志丢了手中买的吃食,跑出门外。” “对了,三嫂说你的猫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了吗?” “暂时无碍。”沈瓒不欲多说。 “给我看看,我早年也养过一只猫,多少懂些……”赵芳说着起身,朝沈瓒伸出了手。 沈瓒胳膊一动,避开,面色冷凝:“不用,她这会儿睡了。” 赵芳讪讪地缩回手,目露委屈。 “李妈呢,该开饭了。”赵辰打圆场道,“小芳你去看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91、第13章 “大哥!”赵芳娇嗔地跺跺脚,有些不愿,“李妈等会儿就来了,哪还需要我跑一趟。”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赵辰脸一板,眼里带了厉色。 哪有大姑娘死皮懒脸,往人家男同志跟前凑的。 “我还没跟沈大哥聊几句呢。”赵芳委屈地嘟了嘟嘴,尽管心里不愿,却也不敢当着爷爷的面跟大哥呛声,怏怏地去了厨房。 赵鸿儒将孙女的作态看在眼里,不由对沈瓒多了份打量和探寻,“小瓒今年多大了?可有成家?” 瑶瑶脑袋晕晕的,整只猫恹恹地伏在沈瓒怀里,沈瓒担心不已,对赵鸿儒的话也无心思量,随口答道:“29岁,目前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29岁!”沈瓒长得俊,再加上皮肤白晒不黑,看着就显得年轻,说二十三四,都有人信,赵鸿儒诧异道,“不小了。” 这年头的人都结婚早,便是军人,也少有29没有成家的。 “跟小晖一样大。”赵辰接话道。 赵晖是他堂弟,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小瓒该成家了。”赵鸿儒不由在心里算了下,孙女跟沈瓒之间的年龄差,“小瓒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可有要求?” 他家小芳长得漂亮,学历高,工作好,沈瓒能力强,背后又有左中赏留下的庞大人脉,怎么看,两人都十分般配。 沈瓒抚摸瑶瑶的手一顿,脑中不由闪过一道靓丽的身影,那个从聊城胡同里走出来的姑娘,“暂时还没有考虑。” “不小了,再耽误几年,跟你同岁成家早的,孩子都要娶妻了。现在看着还没什么,到时你跟人家可就差了一个辈人。”赵鸿儒笑着打趣道。 沈瓒不愿赵家爷孙在他的婚事上打转,遂转移话题道:“赵三哥这么些年从没回来过吗?” 赵鸿儒脸上的笑意敛去,轻叹了声:“没。” 得到“木珠”是好,起码在这风雨摇摆的年代,他赵家仍能安然无恙,然而,又哪能没有代价呢,小三一辈子的自由,可不就搭进去了。 “几个孩子,可都在京市?”与其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闲聊,沈瓒倒想见见赵廉的几个孩子,若是明天能见到他本人,还好跟他传达一下孩子们的情况。 “在呢,”赵鸿儒笑道,“大的今年16,高中毕业参了军,老二13岁,年底初中毕业,老小是个闺女,在旁边的育红小学读书。”家里重教育,孩子们都上学早。“这会儿曾儿和容丫头该放学回来了,”赵鸿儒看向赵辰,“带他们过来见见小瓒。” 赵辰抬腕看了下表,知趣地点点头。 片刻,赵辰带了赵曾、赵容进来,廖念涵尾随在后。 沈瓒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可送,两个孩子就一人给了二十块钱的见面礼。 闲聊间,廖念涵知道沈瓒是川城人,心中一动,久远的记忆于脑中闪现,“小瓒在川城长大,可认识左中赏,左老爷子。” 赵鸿儒诧异地看了眼儿媳,她不知道沈瓒和左中赏的关系?转而一想就明白了,沈瓒是儿子五年前去川城认识的,随后因为‘木珠’的关系,儿子从川城回来不曾归家,便直接进了特殊部门,再加上有关‘木珠’的一切人和事需要保密,儿子自然不会跟儿媳过多地提起沈瓒。 “认识。”这不是什么秘密,沈瓒低头注视着怀里瑶瑶的反应,“我五岁那年,父亲出差将我寄养于南城棚户区的舅家,一日出城挖野菜于城外的臭水沟里捡到了只被火撩伤的鹦鹉……” 这些事,沈瓒在农场为了恢复瑶瑶的记忆,夜晚跟瑶瑶说过多遍,当时瑶瑶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可经过下午脑中突然闪现的画面,瑶瑶不由便对沈瓒口中的鹦鹉好奇起来。 “你是那个捡了‘大将军’的孩子?”廖念涵神情激动地霍的一下站了起来,“那你可认得左庭瑞?”那个留在青春岁月里,疯狂暗恋过的男子。 左庭瑞!瑶瑶心间猛然一痛,身子哆嗦了下。 “瑶瑶!”沈瓒担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瑶瑶抬头看他,双眸一片痛色。沈瓒的故事里以往不是没有左庭瑞,可先前听着那就是个纸片人,对于他的生,他的死,瑶瑶心里没有感觉,可这一刻,她的心纠痛得厉害,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亲人。 指尖一热,大颗的泪从瑶瑶眼中滑落,沈瓒那一瞬间犹如电击,随之心下一片狂喜,顾不得失礼,抱起瑶瑶,拎起包起身跟几人告辞。 赵鸿儒劝阻不得,只得送他到门口,“你住哪,明天有了消息,我让人通知你。” 沈瓒来过京市几趟,知道家离赵家最近的招待所,便报了名字。 目送着沈瓒走远,赵辰不解道:“一只猫何至于……” 赵鸿儒一抬手,阻止了他剩下的话,“方才你也听了,沈瓒幼时捡了左老的鹦鹉,近而在左家住了一段时间。” 背着手,赵鸿儒进了屋,于太师椅上坐下,端起青盏茶杯啜了口,“左老生前爱鸟如命,这是川城人尽皆知的事。由此,沈瓒受他影响,对一只猫上心,又有什么解释不通的。” 赵鸿儒说罢,晲了长孙一眼,“行了,咐吩李妈上菜吧。” 赵芳哼着歌,兴高彩烈地端着李妈给瑶瑶准备的小鱼干和小米粥进屋,抬头不见沈瓒,疑惑道:“哥,沈大哥呢,去休息了吗?” 赵家院子大,按赵芳的猜测,她三哥的朋友来了,爷爷必然要留下住上两日。 “走了。”赵辰没好气地瞪了妹子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转身端起上面的小鱼干给赵曾和赵容兄妹。 “什么!走了……”赵芳捂着心口退了半步,不敢置信地跺了跺脚,吼道,“你们……你们怎么就让他走了。” 赵辰眉头一拧,不悦地斥道:“你吼谁呢?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没……” “咳!”赵鸿儒轻咳一声,打断两人道,“好了,吃饭。” 赵芳不服气地咬了咬下唇,几步到了廖念涵身前,挎着对方的胳膊亲切地寻问道:“三嫂,你给我说说沈瓒的事呗。” 廖念涵如何看不出小姑眉眼间的官司,只是小姑嫁谁,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廖念涵看向赵鸿儒。 赵鸿儒点点头。 赵辰诧异地扬扬眉,扶着老爷子站起,一边往餐厅走,一边低声寻问:“照您先前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木珠’,那跟咱家联姻,爷爷就不怕上面忌讳?” 赵鸿儒脚步一转,带着孙子到了院里,“他本是‘木珠’最合适的人选……” “啊!”赵辰被自家爷爷陡然放出的消息吓了一跳,“那最后怎么是三弟得了‘木珠’?”不会是自家利用权势,夺了沈瓒的机遇吧?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赵鸿儒是谁啊,如何看不出自家孙子眼里的意思,气得抬手拍了赵辰几下:“浑小子,想哪去了。” “那东西上面看得重,又有陆家盯着,当时谁家敢伸手。” “他放弃了!”赵辰也不笨,当下就明白过来。 赵鸿儒点点头:“他的选择,不难理解。” “咱家是没办法,才拿你三弟的自由,念涵和孩子们的亲情,换了这阖族的安康……”赵鸿儒轻叹,若是有选择,谁又愿意呢。然而,他们不比沈瓒,一家只有父子二人,又个个一身傲骨,有能力有手段保得平安。他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个轻忽便会阖族尽灭,推出一人换得族人三代的平安,他如何不心动。赵辰闭了闭眼:“爷爷放心吧 对三弟妹和三个孩子 我们会看顾好的。” 赵鸿儒欣慰地拍了拍大孙子的肩 连声道了声:“好!”他年纪大了 不知道哪天就走了 对族人、对子孙 他自负做到一个族长 一个长辈能做的一切 唯一亏欠的也就是小三一家啦。 跟孙子简单说了下沈瓒的经历 赵鸿儒接着又道:“沈瓒身后有左老经营的人脉 个人能力又强 为人正直坚韧 小芳若是能嫁给他 再好不过。” “可我看着 沈瓒对小芳完全没那意思啊。”虽然心中犹疑 赵辰听了沈瓒的条件 也认可了爷爷的眼光 不愿放弃道 “要不 下次弟妹去见三弟时 让她帮忙问一下三弟 看看他能不能从中牵下线。” 赵鸿儒点点头。 …… 沈瓒抱着瑶瑶出了赵家 就近一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小胡同 迫不及待地问道:“瑶瑶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瑶瑶呜咽了声 于他手中写道:“心口痛。” “心口痛!不是记起了什么?”沈瓒低喃了声 略有失望 转而又紧张了起来 “心口痛!心口怎么会痛?瑶瑶……” 他的手慌乱地摸了摸瑶瑶的心口 “很痛吗?瑶瑶别怕 我带你去医院。” 奔出胡同口 沈瓒飞快拦了辆自行车 许诺给对方两块钱 请人家载他到兽医站。 “同志 ”对方无奈地抬起手腕 对着路灯点了点表针 “五点四十 从这骑车到兽医站 怎么说也得半个小时 谁不下班?”若不是看他身上穿着空军制服 男人都不稀搭理他。 瑶瑶缓过劲来 忙拍开沈瓒的手 在他手心写道:“现在没那么痛了 不用去医院。” “真不痛了吗?”沈瓒不放心地问道。 瑶瑶点点头。 沈瓒歉然地打发了骑车的男子 抱着瑶瑶一边往就近的招待所走 一边轻声问道:“瑶瑶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瑶瑶摇摇头 她现在没胃口 “你跟我讲讲左庭瑞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小天使们。 感谢在2020011318:18:152020020520: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去的日子5瓶;想什么、打酱油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92、第14章 沈瓒幼时住在左家,见到左庭瑞的机会不多,再家上年代久远,能讲的内容有限。 瑶瑶听得不免有些失望。 翌日一早,赵家便派了司机过来接他们过去吃早餐。 昨日的晚餐,算来,他们不但失约还很失礼,今天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一人一猫简单地洗漱后,随司机去了赵家。 赵家大门右侧的停车场,赵芳带着侄女赵容早早地等在一旁。 沈瓒抱着瑶瑶刚一下车,赵芳就小跑着迎了上来:“沈大哥。” 沈瓒微微点了下头,道了声早,越过赵芳,走到小姑娘赵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今天不上课吗?” 赵容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呢,吃了饭就去。” “沈叔叔,”赵容跟在沈瓒身旁往主院走,好奇地歪头看向他怀里瑶瑶,“你的猫咪真可爱,它有名字吗?” 赵容今年九岁,柳眉杏眼,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垂在肩头,身上是棉花套的薄夹衣,外罩一身小号的军装,跟她妈廖念涵有七分像。 “有,”对着孩子,沈瓒心里先柔了几分,他温声道,“她叫瑶瑶,‘王’字旁,瑶族的‘瑶’。” 赵容抬起右手在左手心写了一遍:“对吗?” “对。”沈瓒赞赏地从兜里掏了把酒心巧克力给她。 “喵”我的,瑶瑶小心眼地抗议道。 沈瓒拍了拍兜,安抚道:“还有呢。” “沈大哥,”赵芳几步追上两人,倒退着摊开双手调皮道,“见着有份,你可不能偏心哦。” “小姑,沈叔叔给我的多,我分你些。”手里的酒心巧克力一分为二,赵容留了一半,另一半递给赵芳:“给。” 家里不是没有,赵芳要巧克力不过是个搭讪的借口,闻言瞪了侄女一眼,随手捻了颗在手里把玩道:“沈大哥,听三嫂说你老家在川城,我还没去过川城呢,你能跟我讲讲那里的风俗人情吗?” 赵容剥了个巧克力含在嘴里,不解道:“前年大串连,小姑不是跟同学去过川城吗?” 赵芳:…… 她带侄女过来就是个错误,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扯后腿。 沈瓒没理她们间的眉眼官司,疾走几步,对等在主院门口的赵辰敬了个军礼:“赵师长,早!” “沈队长早!”赵辰回了个军礼,扭头对后面的赵芳、赵容道,“你们俩别磨蹭了,快进来吃饭。” 说罢,手一伸迎了沈瓒进院,偏头瞅了眼瑶瑶,“它没事了吧?” 沈瓒点点头,客气道:“捞烦挂念。” 赵辰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昨天你带着它走后,爷爷还担心的不行。只道当年左老对鹦鹉‘大将军’爱若生命,你儿时跟着他老人家生活过一段日子,该是受了些影响,学他寄情于动物。猫儿无事便罢,真若是有个什么,爷爷怕你像左老一样承受不住。” 盛传,当年‘大将军’若不是在鬼子袭城时中了流弹死去,有它陪着左老,老人家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急。 沈瓒宠爱地抚了抚怀里的瑶瑶,没做辩解。 赵辰见此不由讶然,爷爷昨天说时,他还当世人夸大了呢。 无论是鹦鹉还是猫儿,在他眼里,再聪明可爱也不过是只宠物罢了,喜欢了抱着逗个趣,烦了交给佣人养着便是,谁会发神经地爱它个死去活来。 没想到还真有人如此,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赵家的早餐十分丰盛,有浓稠的小米粥、怪味的豆汁儿、喷香的炒肝、酸辣的白菜丝、点了香油的咸菜、大肉包子和刚出锅的油条。 赵鸿儒让李妈专门给瑶瑶备了个碗,她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根油条,咬了根咸菜。 用罢饭,知道沈瓒找赵廉有事,赵鸿儒没敢多留,让赵辰拿出探视的批条,递给沈瓒:“小瓒,我让司机载你过去,完事了,你跟着回来,给我说说小三是胖了还是瘦了。” 沈瓒点点头,道了声谢,带着瑶瑶坐车去了军部。 经过层层传达,一个小时后,沈瓒抱着瑶瑶才由警卫领着走进一间办公室,见到了阔别三年的赵廉。 “哈哈……”赵廉畅笑着推开椅子,从办公桌后站起,张开双臂朝沈瓒迎了过来。 沈瓒忙托起瑶瑶,挡在了身前,“停!” “上面打电话说你带了只猫来,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赵廉俯身点了点瑶瑶的小鼻头,“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沈瓒没理他,低头注视着瑶瑶眼里的变化。 瑶瑶双目发直,赵廉俯身探头看来的那一刻,于脑中墓地里那弯腰与她额头相贴的军人,身影交叠在了一起,随之合二为一。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如阅兵日盛放的烟火,又如流星坠落星河。 一个个画面于脑中流转,似播放的电影画面,鲜活而又清晰。 “喵”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瑶瑶双爪抱着头浑身抽畜地蹬了蹬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瑶瑶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的景色不是灰就是黑,清冷而孤寂,哀戚而压抑,五岁大小的她茫然地穿行于飘荡的白纱之间,似在寻找着什么?可又遍寻不着…… 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她好像丢失了什么?可丢了什么呢,她记不想,只觉得很重最,很重最…… 灰黑色如老旧的画卷从她的世界里褪去,她又成了那个欢乐淘气的小姑娘,爬在爸爸谢言身上玩耍,由他牵着上学、回家,听他讲故事。他被人带走,看着一群人闯进家里打砸,然后自己倒下,被外来灵魂夺舍。 恍恍惚惚似过了慢长的岁月,很多模糊的面容一一从眼前闪过,说熟悉偏又叫不出名字。 再次有记忆时,不知为何,她成了一只背上长满了藤壶的龟祖,救下了因飞机失事落水的沈瓒,随他进军营养伤,帮他们入海捞金银……然后得到木珠,并献出木珠和一部分记忆。 随之灵魂飘忽,穿过岁岁年年再次覆身于一只黑猫身上。 生生死死覆生生,一切好似浮华的一出出大戏,唯有那系于心里的牵挂越来越重。 有心灵深处那想记起,偏偏又不记不得的人物、过往,还有爸妈。 它们重重地压在心头,至使她于晕迷中亦是泪流不止。 办公室内的休息室里,沈瓒抱着瑶瑶坐在床上,双目低垂,难掩心痛地一遍遍抹去瑶瑶眼角的泪。 赵廉急得在屋里来回地转圈,半晌压低声音吼道:“你倒是说话啊,它是不是瑶瑶?” 沈瓒骤然抬头,如恶狼般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呲牙低喝道:“闭嘴!” 这一刻的沈瓒是怨的,甚至对赵廉还有些牵怒。 赵廉抹了把额上急出来的汗,转身出了休息室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将已放凉的半杯水灌进了肚。 放下杯子,赵廉扶着休息室的门框,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它既然不舒服,咱就找医生,你抱着它呆呆地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闭嘴!”沈瓒双目刺红,带了噬血的怒意。 找医生!他不知道要找医生吗?可医生有什么用,昨天瑶瑶痛成那样,医生不也没查出什么。 赵廉知道自己但凡再说一句话,沈瓒非发疯不可,这会儿他已无理智可言。 由此也单方面地证明了,眼前的黑猫就是瑶瑶。 捏了捏鼻梁,赵廉只觉棘手。 瑶瑶日记里清楚地记着,68年的12月22日她被人击中头部,昏迷中被一抹外来灵魂夺舍,穿到了40年的鹦鹉身上。 12月22日离现在只有两个月。 短短60天的时间,他们真能成功地将瑶瑶的灵魂送回她的身体里吗? 若是不能,瑶瑶怎么办,继续穿到各种动物身上活着? 93、第93章 瑶瑶醒来已是半天后,挣扎着从沈瓒怀里爬起,这会儿她只想知道自己那些模糊了过往,忘记的记忆里都是什么? 还有当龟祖时,念在嘴里的爷爷,川城半山的墓碑,想起时,她心头为何会悲伤哀痛地难以释怀。 “喵、喵”看着赵廉,瑶瑶急切地嘶叫着。 “瑶瑶,瑶瑶,”沈瓒一下一下地顺着她弓起的脊背,“别急,别慌,你想知道什么?写下来,我们告诉你。” 打发了听到瑶瑶凄厉叫声,闯进来警卫员,赵廉寻了张硬纸和铅笔过来。 瑶瑶锋利的爪子划过他的手背,抢过他手里的纸笔写道:“爷爷是谁?” 她迫切地想知道,为何她一想到“爷爷”二字,脑中会闪过五岁那年,灰黑世界里的白色轻纱和她家隔壁那冷寂的四合院。 赵廉没在意手背上被她划下的血痕,看着瑶瑶怜惜地轻叹了一声,当着一人一猫的面,拿出钥匙,打开密码箱,拿了本相册和一本画有美少女画像的笔记本出来。 “这画有印象吗?”赵廉将笔记本放在床上,点着封面上用彩笔画的少女,垂眸看向小小的黑猫。 赵廉接收了瑶瑶作为鹦鹉和灵鼠的两世记忆,对那两世瑶瑶经历的点点滴滴和所言所行,每每想来都如历历在目。 有时他都不分清,自己是赵家赵廉,还是被迫穿成鹦鹉、灵鼠的瑶瑶?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瑶瑶放不下、了解最深,沈瓒是其一,他就是其二。 瑶瑶跳下沈瓒的膝头,走到笔记本前,盯着少女看了片刻,脑中隐约闪过,她向人……讨要笔记本的一幕。 晃了晃脑袋,那个她撒娇讨要的人,记忆中还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抬起的爪子从少女脸上轻轻滑过,这画,像她的手笔,又有些不像,比她本人画得要丑些,不过她知道,这画的是她谢瑶,聊城纺织厂厂长谢言之女,她没被人夺舍的第一世。 掀开页面,字迹歪斜免强能看。 “爷爷,当您看到它时,我想我已经不在了。” 一句“爷爷”,再次勾起了瑶瑶心下的凄怆,闭了闭眼,过了片刻,她才继续往下看去,“前天喝醉,我好像说了些什么,不知爷爷心里信没信?爷爷,您别怕,我不是鬼不是怪,只是一抹来自二十二年后的一缕被挤出体外的幽魂。” 回到了过去吗?瑶瑶若有所思。 “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与您相遇,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我有55年到66年之间的记忆,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我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身边的人,少些遗憾,多些幸福。” 瑶瑶的爪子轻轻地抚过“55年到66年”的字眼,她出生于50年,她不知道别的人记不记得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她是不记得的。 她的记忆是从一片灰黑孤寂中慢慢走出,重新有光有影的。 “顺着时间的发展,我第一个想改变的是叔爷爷谢长风,我没见过他本人,只在十几岁时,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了张夹在食谱里的照片。” “他苍老而憔悴,眼神孤寂而狠厉,我想他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罪。若是有可能,我想找到他,同他一起品尝下生活的甜,感受一下阳光下的温暖……” “第二个我想改变的是朱凯之爷爷,据爸爸说,他的身子骨之所以不好,是因为44年的3月,他被人举报进了监狱,在狱中受尽了折磨……” “叔爷爷谢长风?朱凯之爷爷?”瑶瑶抚着本子上的字,神色莫明。 叔爷爷谢长风的那张照片,她记得,虽只看过一眼,就被爸爸收起转移了,可就如这笔记中她自己曾经记录的一样,他眼神中的沧桑、凶厉,留给了她太深的印象。 还有朱凯之爷爷,那个陪她长大,教她读书的凄苦老人。 “他们现下如何了?” 避开所有的不幸了吗? 赵廉眼眸闪了闪,安慰道:“你尽力了。” 瑶瑶张了张嘴,那就是……结局如旧,不曾改变。 垂眸,瑶瑶继续往下看。 “爷爷,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谢,名瑶,谢瑶,我的名字。” “44年,团长谢言带领部队来到川城,川城一战,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言右小腿中弹,因为缺医少药,后来不得不截肢,离开心爱的部队,调回聊城,成了纺织厂一名车间主任,49年解放后,升任厂长。” “并于这一年,和易安当医生的妹妹丁静,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喜结连理。次年五月,春暖花开的聊城,一个美丽的宝宝降生了,爷爷,那便是我,您的瑶瑶。” 再往后,记录的都是些政治和对爷爷的劝解与叮嘱。 “我口里的爷爷是全国最大的医药商,川城的商会会长左中赏?”瑶瑶惊讶地瞪圆了眼。 赵廉挑了挑眉:“瑶瑶第一世就知道他?” 瑶瑶碧绿的眼眸光华流转,回忆道:“有一次我打碎了只瓷碗,被妈妈追着打,冲进书房找爸爸求救,看到他书桌上摊开着份旧报纸。” “我爸有收集旧报纸,剪集、粘贴成册的习惯。我当时并没在意,只是匆忙扫了一眼,记得上面的粗黑标体写道‘全国最大医药商,川城商会会长左中赏捐献物资如下。”想了想,瑶瑶又道,“日期是47年9月13日。” 赵廉弯腰打开相册:“你看看。” 瑶瑶盯着眼前的照片,吸呼一窒,一身黑绸云纹长袍的老人,笑容可亲,近乎于宠腻地的环抱着个襁褓里的白胖娃娃。 “背面有字。”赵廉提醒道。 沈瓒伸手帮忙抽出,翻转过来,只见上面铁画银勾地写道:“照于聊城会馆,瑶瑶百天。” 赵廉道:“老爷子有相机,他身边的顾医生会冲洗。这张合照,还是我前两年,找人去聊城查访老爷子,在聊城的生活时,从会馆老板那儿得到的。” 瑶瑶怔怔地盯着照片上的祖孙俩,有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你当年受伤,灵魂被人挤出体外,穿到了42年的一只鹦鹉身上……”赵廉将瑶瑶当年传给他的两世记忆,一点不漏地说了一遍,直说到她作为灵鼠,在西南山区被左志军一掌拍死。 “瑶瑶,当年你和左庭瑞一起死在川城防备战中,老爷子悲痛欲绝,几欲随你们而去。还是后来,”赵廉指了指瑶瑶写的那本日记,“他在顾医生的提醒下,找到这本日记,知道你的来历,才重燃希望。于50年开春,隐藏行踪,带着宋管家、顾医生前往聊城,守着你出生成长。” “听说,”赵廉勾唇而笑,“你百天那日,他本已在小院里给你办了桌酒席,却犹自不甘,觉得委屈了你,抱着你出了门,又在会馆里请了一桌,这才有了……会馆这张照片。” 瑶瑶轻颤着继续往下翻去,这是一张街边照片。 古巷、老树,来往的行人,路边那迎着夕阳,牵着孙女慢步的老者。 瑶瑶的爪子抬起,虚虚抚过低头跟孙女说着什么的老者,和那扎着羊角辫仰头笑若春花的小姑娘。 “这是一位摄影爱好者偶尔于街边拍下的照片。”赵廉解释道。 后面另有几张,分别是抓周、生日宴和一些日常。 每一张照片,无论人多或是人少,祖孙俩总是自成一画,老者看向小的,满眼宠腻,小的回望老者,调皮依恋。 瑶瑶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凄惶,这些……她都没有一丝印象,也想不起来。 “爷爷是不是走在我五岁那年? 瑶瑶哽咽道,不然如何解释那梦境里的灰黑色调和白纱。 赵廉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吃饭穿衣从不假他人之手,跟父母都隔着一层, 沈瓒抚了抚她的头,“爷爷临终之际,既怕你会因他的死伤心难过,又怕你回归家庭后,不能跟父母好好相处,便让顾医生利用催眠术,消去了有关他和顾医生、宋管家三人于你脑中的记忆,又将朱教授的一些片段植入你脑中,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多给你一份疼爱。 瑶瑶闭眼,唇边扯起一抹苦笑:“我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丁点记忆。 “也没有朱教授的身影吗? 赵廉蹙眉。 瑶瑶摇了摇头:“我对朱凯之爷爷……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看他,跟我讲他当年参于地下工作的机智勇敢,我将他看作受人尊敬的革命家,学习的榜样。 赵廉和沈瓒懂了,瑶瑶对朱教授只有敬重和爱戴,没有对老爷子的依恋和孺慕的祖孙情。 相册后面夹放的是赵廉这些年收集的,有关老爷子的早年报道。 瑶瑶一张张看过,越看心里的悲伤越是难以压制,虽然还是没有想起跟他相处的点滴过往,可眼里的泪却止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瑶瑶, 沈瓒心疼能将她抱起,“别哭了,老爷子见你这般,该难受了。 “呜……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小瓒, 瑶瑶攥着沈瓒的衣襟,哭道,“你带我去川城、去聊城,去爷爷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看,好不好? 沈瓒抿了抿唇:“好! 赵廉按了按额头,转身出去打了通电话。 片刻,警卫员送来张借调令。 赵廉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办了张工作证给沈瓒。 “我给你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三月,你就陪着瑶瑶吧,若是…… 想到两月后发生在瑶瑶本人身上的那场变故,赵廉有些说不下去。 沈瓒伸手接过:“谢了。 “照顾好她。 赵廉不舍地揉了揉瑶瑶的头,叮嘱道。 沈瓒点点头,抱着瑶瑶敬了个礼,由警卫员带着出了军部。 作者有话要说:啊,恢复更新了。感谢在2020020623:16:322020032722:4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花萼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捻安、21982309、潇潇、4211634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好20瓶;潇潇15瓶;花萼、影子里的花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第94章 送他们来的赵家司机一直等在军部门口没走,沈瓒抱着瑶瑶出来,那司机已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沈瓒道了声谢,抱着瑶瑶坐进去,低声跟她道:“咱先去赵家,跟赵老爷子告个别,再去车站。” 瑶瑶伏在他怀里,恹恹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赵家,赵老刚午休起来,赵辰则因为突然接到赵廉的电话,匆忙去特密处取了份文件赶回。 沈瓒说了下赵廉的精神状况,便提出了告辞。 赵辰把桌上的文件推过去:“小廉让我拿来给你的。” 沈瓒迟疑了下伸手拿起,文件很薄,份量却不轻,打开,一张去川城的卧铺票,一份房契、一大串钥匙和一张老爷子早年环抱鹦鹉的照片。” 看清了房契上的内容,沈瓒双目陡然一缩,左家大院。 “这宅子老爷子去后,上面不是分给药厂了吗?”沈瓒凝眉沉思,现下城镇住房紧给,要让那些人搬出来,不容易吧。 赵老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复杂:“当年左老捐赠的财产单子,并无左家大院。”之所以后面被征用,不过是看左家没人在国内罢了。 “木珠于川城左家墓地开启后,”赵辰解释道,“左老、左家大院再次被人提起,川城市政迫于压力,迁出了药厂员工。前几年,小廉找人帮忙修缮了下。” 瑶瑶拽过那张照片,老人一身墨色绸袍端坐于太师椅上,脊背挺直,面色威严肃穆,公正凌然,只是眼睑微垂间,看向怀里的鹦鹉难掩一丝柔色。 沈瓒抽出瑶瑶手里的照片,抚平她留下的爪印,同房契一起放进文件袋,再次郑重地跟赵老、赵辰道了声谢,由赵辰送到门口,叫了司机送他们到火车站。 告别赵辰,沈瓒让司机拐了个弯去招待所退房,取回换洗衣服。 火车站 沈瓒打发走司机,取出先前寄存在柜台的行李,邮寄给南海的尚飞宇。 抬腕看了眼表,见离发车时间还早,沈瓒抱着瑶瑶在附近找了家国营饭馆,他要了碗肉丝面,给瑶瑶要了盘煎炸小鱼。 瑶瑶没啥食欲,吃了两根手指长的小鱼,喝了两口面汤,就不愿再吃了。 就着面条把剩下的小鱼吃完,沈瓒又要了两个煮鸡蛋给她备在包里。 从京市到川城,坐火车要42个小时49分钟,这还是在不晚点情况下。 沈瓒抱着瑶瑶在川城西站下车,已是两天后的中午。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处高低远伏的房舍,沈瓒都有片刻的恍惚,这是他的家乡,是他成长的地方,也是近几年,他来回寻找瑶瑶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幸福与伤痛并存的地方。 “机械厂家属院那套房子还在,我们去那住好不好?”沈瓒揉了揉瑶瑶的头。 瑶瑶不记得什么机械厂的房子,也不想去住,伸爪在沈瓒手心写道:“我想去左家大院。” 沈瓒沉吟了下:“行吧,先去看看。” 转了两趟公交,又步行了一段,沈瓒带着瑶瑶站在了铸有黄铜钉的朱红大门前。 门前的大石狮子、门头的匾额都已不在,台阶和左右两侧的墙壁还残留着修缮的痕迹,便是大门,也透着一股新漆的味道。 沈瓒还记得,第一次抱着瑶瑶随父亲、左庭瑞来左家的情景,朱漆大门洞开,左右站着门房、家丁,客人、引领的仆妇……然而春秋流转,早已物事人非。 这就是左家吗?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瑶瑶跳上沈瓒的肩头,望着远处的门楼,近处的台阶高墙,只觉一片陌生。 沈瓒摸了摸她难掩失落的小脸,轻声安抚道:“不急,我们在这多住些日子,我陪你一起回忆。” 取出钥匙,沈瓒打开了黄铜锁,随着“吱哑”一声,沉封了几年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踏过满地枯黄的落叶,沈瓒抱着瑶瑶一路不停地到了主院。 几年来,便是偷偷地前来看过多遍,沈瓒看着眼前早已变了模样的院子,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痛。 不知道是不是真不够住,还是寻宝的心理在作祟,药厂员工们在入住大院的第一年,就将各院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或移走、或填平,在上面胡乱搭建起了窝棚。 如今这些窝棚虽然已经被拆除,可移走、填平的东西却不曾添置复建。 罢了,便是一一复原,也不是老爷子亲自选材督建的家了,复不复建又有什么意思。 沈瓒抱着瑶瑶转了转,几处房子修缮的还好,只是原来的家具早已不在。也不知是落在谁手里了,还是拉去了废品站。 “瑶瑶,我们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好不好?”屋里空荡荡的,想住,要添置的东西就多了。沈瓒顺了顺她脊背上的毛,“明天我去买张床,再添些铺盖,置办些生活用品。” 瑶瑶点点头,从他怀里跳下,在院子里走了走,望着廓下飞落的麻雀,她脑中不由就勾勒出一幅画卷,一身雪白的凤头鹦鹉于上穿盘旋飞舞,尖细的嗓子叫个不停道:“大将军,大将军……” 房门打开,彩色的金钢鹦鹉从中飞出,斥道:“小葵花,你怎么又来了。” “瑶瑶”影影绰绰的光影里走出位老者,他笑骂道,“也就小葵花脾气好,换只,早就不搭理你了……” “哼!不搭理就不搭理,当我稀罕……” 老者又说了什么?瑶瑶已听不到了,泪眼朦胧间,他似有所觉地抬眉看来,对她缓缓地露出了慈爱的笑。 “瑶瑶,”沈瓒蹲下,掏出帕子给她擦泪,“想起什么了吗?” “小瓒”瑶瑶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给出的记忆,这辈子只怕再难找回,所有的影像不过是她根椐赵廉、沈瓒的述说,于脑中勾勒的幻想罢了。 “记不起,就记不起吧。”沈瓒盘膝而坐,揽了她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背上的毛,“在川城的这些日子,我们便多上山陪陪爷爷。”顺便也让我放下一切,陪你渡一段悠闲的时光。 左家不远就有家招待所,沈瓒要了热水,一人一猫洗了个热水澡,去国营饭店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睡了。 凌晨三点,沈瓒悄声起床,翻窗出去,到黑市找人买了香烛、黄纸、冥币。 五点回来,带着瑶瑶就上了山。 左家墓地多年有沈瓒暗中打扫、上坟,并无多少杂草。 沈瓒挨个点燃香烛,瑶瑶采了把野菊放在老爷子坟前。 因为有龟祖那世的记忆,瑶瑶知道哪座是老爷子的坟,蹲在坟前,她还记得当年在此的心情,酸酸涩涩,哀戚不绝。 亦记得与赵廉额头相贴,转了记忆给他。 “爷爷,”沈瓒跪在瑶瑶身旁,一边烧纸,一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带瑶瑶来看你了。” “今年是68年,她还没有回……家,如今是只小猫,再有56天,便是她灵魂被夺的日子……”若是有灵,爷爷,沈瓒心里默念道,还请你保佑她得偿所愿,能够回去。 从山上下来,沈瓒买了水桶、毛巾和一些日用品,没买到棉被,花三百五十块和一些工业票,买了条厚毛毯和一条毛巾被。 东西送到左家,沈瓒打水拿着毛巾,将主院打扫了一遍,又带着瑶瑶出门,去废品站拉回了张架子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 东西都是普通的老榆木,样子简单,擦洗过搬进东厢两间,晚上就能住了。 主院有间小厨房,原是烧水煮茶的地方,后来被药厂员工改成了公共厨房。赵廉找人修缮房屋时,他本人又没有到场,沈瓒看了,房子是大致修整、维护了一番,像这种小地方,人家就没管。 如今里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沈瓒清理了一遍垃圾,把多余的灶台拆去,找白灰重新抹了墙,铺了地砖,又出去买了个小铁锅和一些米面肉菜回来。 中午,一人一猫还是在国营饭店吃的,到晚上一切收拾停当,沈瓒切了肥肉擦锅,炼油。 炼出的油渣,瑶瑶吃了两块。 剩下的,被沈瓒炖了白菜。 翌日无事,沈瓒扫了各院的树叶,砍了枯枝摊在主道上,准备凉个几日用来煮饭。 瑶瑶跟着玩了会儿,就自顾地蹿梭于各院,帮着检查看有无老鼠什么的,免得它们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做窝,啃坏了房上的梁木和门窗。 撵走几窝老鼠和虫蛇,瑶瑶无聊地在主院逛了起来。 这边走走,那边跑跑,一不小心掉进药厂员工冬天用来藏菜的地窖。 那地窖也不知是不是近年废弃失修,里面塌方了大半,瑶瑶却好巧不巧地顺着那塌方堆积的土,一路滚到了里面。 沈瓒听到叫声,匆忙从厨房出来,跳进地窖却瞅不见她的身影,不由急道:“瑶瑶,你怎么样,可有受伤,能爬出来吗?” “喵”好黑,好潮啊! 瑶瑶蹬着四肢往外爬,突然蹬着个硬物,然后就听:“咔吱吱” “小瓒”瑶瑶吓得毛发都竖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沈瓒一愣,忙扒开身前的土,探身叫道:“瑶瑶别怕,来,先出来。”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第16章 送他们来的赵家司机一直等在军部门口没走,沈瓒抱着瑶瑶出来,那司机已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沈瓒道了声谢,抱着瑶瑶坐进去,低声跟她道:“咱先去赵家,跟赵老爷子告个别,再去车站。” 瑶瑶伏在他怀里,恹恹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赵家,赵鸿儒刚午休起来,赵辰则因为突然接到赵廉的电话,匆忙去特密处取了份文件赶回。 沈瓒说了下赵廉的精神状况,便提出了告辞。 赵辰把桌上的文件推过去:“小廉让我拿来给你的。” 沈瓒迟疑了下伸手拿起,文件很薄,份量却不轻,打开,一张去川城的卧铺票,一份房契、一大串钥匙和一张老爷子早年环抱鹦鹉的照片。” 看清了房契上的内容,沈瓒双目陡然一缩,左家大院。 “这宅子老爷子去后,上面不是分给药厂了吗?”沈瓒凝眉沉思,后来不知为何,听说又分给了因伤退伍的军人,现下城镇住房紧给,让任何一方搬出来,都不容易吧。 赵老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复杂:“当年左老捐赠的财产单子,并无左家大院。”之所以后面被征用,不过是看左家没人在国内罢了。 “木珠于川城左家墓地开启后,”赵辰解释道,“左老、左家大院再次被人提起,川城市政迫于压力,迁出了药厂员工。前几年,小廉找人帮忙修缮了下。” 瑶瑶拽过那张照片,老人一身墨色绸袍端坐于太师椅上,脊背挺直,面色威严肃穆,公正凌然,只是眼睑微垂间,看向怀里的鹦鹉难掩一丝柔色。 沈瓒抽出瑶瑶手里的照片,抚平她留下的爪印,同房契一起放进文件袋,再次郑重地跟赵鸿儒、赵辰道了声谢,由赵辰送到门口,叫了司机送他们到火车站。 告别赵辰,沈瓒让司机拐了个弯去招待所退房,取回换洗衣服。 火车站 沈瓒打发走司机,取出先前寄存在柜台的行李,邮寄给南海的尚飞宇。 抬腕看了眼表,见离发车时间还早,沈瓒抱着瑶瑶在附近找了家国营饭馆,他要了碗肉丝面,给瑶瑶要了盘煎炸小鱼。 瑶瑶没啥食欲,吃了两根手指长的小鱼,喝了两口面汤,就不愿再吃了。 就着面条把剩下的小鱼吃完,沈瓒又要了两个煮鸡蛋给她备在包里。 从京市到川城,坐火车要42个小时49分钟,这还是在不晚点情况下。 沈瓒抱着瑶瑶在川城西站下车,已是两天后的中午。 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处高低远伏的房舍,沈瓒都有片刻的恍惚,这是他的家乡,是他成长的地方,也是近几年,他来回寻找瑶瑶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幸福与伤痛并存的地方。 “机械厂家属院那套房子还在,我们去那住好不好?”沈瓒揉了揉瑶瑶的头。 瑶瑶不记得什么机械厂的房子,也不想去住,伸爪在沈瓒手心写道:“我想去左家大院。” 沈瓒沉吟了下:“行吧,先去看看。” 转了两趟公交,又步行了一段,沈瓒带着瑶瑶站在了铸有黄铜钉的朱红大门前。 门前的大石狮子、门头的匾额都已不在,台阶和左右两侧的墙壁还残留着修缮过的痕迹,便是大门,也透着一股新漆的味道。 沈瓒还记得,第一次抱着瑶瑶随父亲、左庭瑞来左家的情景,朱漆大门洞开,左右站着门房、家丁、引领的仆妇……然而春秋流转,早已物事人非。 这就是左家吗?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瑶瑶跳上沈瓒的肩头,望着远处的门楼,近处的台阶高墙,只觉一片陌生。 沈瓒摸了摸她难掩失落的小脸,轻声安抚道:“不急,我们在这多住些日子,我陪你一起。” 取出钥匙,沈瓒打开了黄铜锁,随着“吱哑”一声,沉封了几年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踏过满地枯黄的落叶,沈瓒抱着瑶瑶一路不停地到了主院。 几年来,便是偷偷地前来看过多遍,沈瓒看着眼前早已变了模样的院子,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痛。 不知道是不是真不够住,还是寻宝的心理在作祟,药厂员工们在入住大院的第一年,就将各院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或移走、或填平,在上面胡乱搭建起了窝棚。 如今这些窝棚虽然已经被拆除,可移走、填平的东西却不曾添置复建。 罢了,便是一一复原,也不是老爷子亲自选材督建的家了,复不复建又有什么意思。 沈瓒抱着瑶瑶转了转,几处房子修缮的还好,只是原来的家具早已不在。也不知是落在谁手里了,还是拉去了废品站。 “瑶瑶,我们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好不好?”屋里空荡荡的,想住,要添置的东西就多了。沈瓒顺了顺她脊背上的毛,“明天我去买张床,再添些铺盖,置办些生活用品。” 瑶瑶点点头,从他怀里跳下,在院子里走了走,望着廓下飞落的麻雀,她脑中不由就勾勒出一幅画卷,一身雪白的凤头鹦鹉于上空盘旋飞舞,尖细的嗓子叫个不停道:“大将军,大将军……” 房门打开,彩色的金钢鹦鹉从中飞出,斥道:“小葵花,你怎么又来了。” “瑶瑶”影影绰绰的光影里走出位老者,他笑骂道,“也就小葵花脾气好,换只,早就不搭理你了……” “哼!不搭理就不搭理,当我稀罕……” 老者又说了什么?瑶瑶已听不到了,泪眼朦胧间,他似有所觉地抬眉看来,对她缓缓地露出了慈爱的笑。 “瑶瑶,”沈瓒蹲下,掏出帕子给她擦泪,“想起什么了吗?” “小瓒”瑶瑶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给出的记忆,这辈子只怕再难找回,所有的影像不过是她根椐赵廉、沈瓒的述说,于脑中勾勒的幻想罢了。 “记不起,就记不起吧。”沈瓒盘膝而坐,揽了她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背上的毛,“在川城的这些日子,我们便多上山陪陪爷爷。”顺便也让我放下一切,陪你渡一段悠闲的时光。 左家不远就有家招待所,沈瓒要了热水,一人一猫洗了个热水澡,去国营饭店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睡了。 凌晨三点,沈瓒悄声起床,翻窗出去,到黑市找人买了香烛、黄纸、冥币。 五点回来,带着瑶瑶就上了山。 左家墓地多年有沈瓒暗中打扫、上坟,并无多少杂草。 沈瓒挨个点燃香烛,瑶瑶采了把野菊放在老爷子坟前。 因为有龟祖那世的记忆,瑶瑶知道哪座是老爷子的坟,蹲在坟前,她还记得当年在此的心情,酸酸涩涩,哀戚不绝。 亦记得与赵廉额头相贴,转了记忆给他。 “爷爷,”沈瓒跪在瑶瑶身旁,一边烧纸,一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带瑶瑶来看你了。” “今年是68年,她还没有回……家,如今是只小猫,再有56天,便是她灵魂被夺的日子……”若是有灵,爷爷,沈瓒心里默念道,还请你保佑她得偿所愿,能够回去。 从山上下来,沈瓒买了水桶、毛巾和一些日用品,没买到棉被,花三百五十块和一些工业票,买了条厚毛毯和一条毛巾被。 东西送到左家,沈瓒打水拿着毛巾,将主院打扫了一遍,又带着瑶瑶出门,去废品站拉回了张架子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 东西都是普通的老榆木,样子简单,擦洗过搬进东厢,晚上就能住了。 主院有间小厨房,原是烧水煮茶的地方,后来被药厂员工改成了公共厨房。赵廉找人修缮房屋时,他本人又没有到场,沈瓒看了,房子是大致修整、维护了一番,像这种小地方,人家就没管。 如今里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沈瓒清理了一遍垃圾,把多余的灶台拆去,找白灰重新抹了墙,铺了地砖,又出去买了个小铁锅和一些米面肉菜回来。 中午,一人一猫还是在国营饭店吃的,到晚上一切收拾停当,沈瓒切了肥肉擦锅,炼油。 炼出的油渣,瑶瑶吃了两块。 剩下的,被沈瓒炖了白菜。 翌日无事,沈瓒扫了各院的树叶,砍了枯枝摊在主道上,准备凉个几日用来煮饭。 瑶瑶跟着玩了会儿,就自顾地蹿梭于各院,帮着检查看有无老鼠什么的,免得它们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做窝,啃坏了房上的梁木和门窗。 撵走几窝老鼠和虫蛇,瑶瑶无聊地在主院逛了起来。 这边走走,那边跑跑,一不小心掉进药厂员工冬天用来藏菜的地窖。 那地窖也不知是不是近年废弃失修,里面塌方了大半,瑶瑶却好巧不巧地顺着那塌方堆积的土,一路滚到了里面。 沈瓒听到叫声,匆忙从厨房出来,跳进地窖却瞅不见她的身影,不由急道:“瑶瑶,你怎么样,可有受伤,能爬出来吗? “喵 好黑,好潮啊! 瑶瑶蹬着四肢往外爬,突然蹬着个硬物,然后就听:“咔吱吱 “小瓒 瑶瑶吓得毛发都竖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沈瓒一愣,忙扒开身前的土,探身叫道:“瑶瑶别怕,来,先出来。 瑶瑶只觉随着身后那石头向旁滑动,有风从里面吹出,又寒又凉,可谓是阴风阵阵。 顾不得多想,凭着一股冲劲,瑶瑶四肢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头扎进沈瓒怀里,催促道:“喵喵…… 快!快!咱们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722:45:392020033014:4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驴10瓶;捻安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5、第17章 沈瓒伸手揽住闯进怀里的瑶瑶,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脊背,好笑道:“平时不是胆挺大的吗?里面有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有滑动的石板,有腐烂的霉味,还有阵阵冷飕飕的阴风,呜……小瓒,我怀疑里面是个埋葬死人的墓室……” 瑶瑶的话还没写完,头上就挨了沈瓒一记轻敲:“胡说什么,住人的庭院哪会有什么死人的墓室。” 左家的祖宅,老爷子居住了半生的地方,谁有那胆子在院里挖个地洞埋葬死人啊! 心里兀自对瑶瑶的话感到好笑的同时,沈瓒却不由地耸着鼻头轻嗅了下地窖内的气味,还别说,倒是真有股湿霉味儿。 不过,这种储存蔬菜粮食的老式地窖,终年不见阳光,要说没有点气味,可能吗。 “呜……就是嘛……”瑶瑶不满地呜咽了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继续在他手心写道,“你要不信,下去看看呗。” 沈瓒弯腰抱着瑶瑶朝里走了两步,光线暗淡,只隐约瞅见一个洞口,伸手感受了下,有风从里面流出。这就奇怪了,要说有风从上面吹进来还说得过去,从里面吹来……莫不是先前药厂的员工在这住时,因为地方不大,挖地窖时两家挖了个对流。 心里想着,沈瓒便说了出来。 “才不是呢。”瑶瑶瘪了瘪嘴,嘟囔着写道,“药厂的员工,先时不过是爷爷招的顾工,想来也不是多有钱的户。这样的人家,挖个地窖还会装个石门吗?” “石门?!”沈瓒挑眉,眼里带了抹沉思,“确定是石门,不是一个用来堵在中间的石头?” “是石门,是个带有机关可以滑动的石门。”瑶瑶肯定地点点头,在他手心写道,“我刚才好像触到了开关,所以它才朝一边滑动,露出了洞口。” “小瓒,”瑶瑶怯怯地朝内张望了眼,爪下写道,“我听说,只有那种大型的墓室才会装这种带有机关的石门。宅子里那么多院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沈瓒无奈地按了按额头,抬手一指地窖外大大的太阳:“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无论是当鹦鹉,还是灵鼠那一世,你说小丫头见的死人还少了。 “呜……阴风阵阵耶,万一有什么鬼怪窜出……” 沈瓒抬手对准她的额头轻弹了一记,“又胡说。” “有机关石门的地方,除了埋人的墓室,还有一种可能,想知道吗?”沈瓒诱惑道。 真要说这地下埋了什么,沈瓒更顷向于自己的猜测。 “是什么?”瑶瑶好奇地写道。 沈瓒莞尔:“秘室宝藏。” 瑶瑶双目陡然一张,瞪得溜儿圆。 “呵呵”沈瓒轻笑一声,问道,“还要换地方住吗?” 瑶瑶嘿嘿地搓了搓爪子,难掩激动欣喜地写道:“那你说,里面会藏什么呢?金银珠宝,还是古董字画?” “左家以医药起家,里面多半放了药材。”沈瓒抱着她转身踩着地窖口塌方堆积的泥土上得地面,朝厢房走去。 “那……我们不进去看看吗?”瑶瑶回身扒着他的肩头,恋恋不舍地看向地窖口,“万一有个金砖银块呢……” “这会儿又不怕了?”沈瓒好笑道。 瑶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都说是藏宝的秘室了……”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去百货商店买几样趁手的工具,再下去看看。”沈瓒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如今带着瑶瑶,他哪敢冒险,做事只会更加小心。 方才他说的没错,左家以医药起家,更是做过黑死病的研究,那石门内有什么……谁又能猜测得准。 也许什么也不剩,毕竟,先前住进来的药厂员工可是将整个大院翻了数遍,难说他们没有找到此处秘室。也或许是左家早年的一个废弃研究室…… 诸多想法于脑中一闪而过,便被沈瓒抛在了脑后。 石门内有什么他并不在意,只所以顺着瑶瑶来,不过是陪她打发时间,增加些熟悉度,多多培养下感情。 一人一猫用过午饭,稍稍午睡了一会儿,沈瓒就在瑶瑶的催促下,抱着她带上钱票出了门。 百货商店里买了手电筒、长圈麻绳、砍刀、铁锨、小铲。从百货商店出来,一人一猫复又转到医院,买了医用口罩、止血粉、消炎药回来。 小铲子丢给瑶瑶,沈瓒拿了铁锨随她一起,将地窖顶掀去,露出内里深藏的石门,然后清除掉石门周围的泥土。 寻到石门上一个凸起的开关,彻底将石门打开。 一个高一米五,宽一米五的方形洞口,露了出来。 瑶瑶眨了眨眼,探头朝里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沈瓒拿了口罩,给他和瑶瑶戴上,打开手电,光茫照进洞内,照亮了洞口一路朝下蔓延的台阶。弯腰捡了块土疙瘩顺着台阶丢下,“骨碌碌”土疙瘩一路滚落,然后“咚”的一声,似触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又静等了片刻,仍然不见有什么机关被触动,沈瓒轻吁了口气,伸手取来麻绳,一头绑在房子的廓柱上,一头绑在腰间,然后抱起瑶瑶拿着手电、砍刀,拾级而下。 大约走了五十多阶,迎面遇到一堵墙,墙下还散落着滚碎的泥土块。 沈瓒弯腰捡起几枚,朝右侧出现的石阶丢出一块,其余拿在手里抱着瑶瑶又往上走了一段,然后丢下土块朝下走了十几步,眼前一暗,一人一猫站在了一处石门前。 沈瓒举着手电,来回在石门上打量了一番,然后举手试探地按在石门左上角的花纹上,只听“轰隆隆”一阵响,石门缓缓滑向两侧。 电灯的光茫扫过,一人一猫清晰地看到,密室内部被一分为二,一边堆满了箱笼,另一边挤挤挨挨地放着一个个大肚的陶瓮。 沈瓒伸手探进里面,感受了下里面空气的流通程度,随之又举着手电,一寸寸扫过秘室内的方方面面,然后将剩下的土块朝不同的方向丢出,确定没有什么机关,方才将手电筒塞到瑶瑶爪里握着,掏出打火机,点亮了密室四壁凹槽内的蜡烛。 “小瓒!”瑶瑶双目晶亮,激动地在空中划道,“真的是藏宝库耶!” 沈瓒抱着瑶瑶走近箱笼,轻轻地拂了拂上面的灰尘,然后取下腰上的钥匙扣,将其掰直,伸进黄铜锁里,一阵鼓捣,只听一声轻脆的“咔嚓”,黄铜锁应声而开。 “快!快打开看看是什么!”瑶瑶抱着手电连声催促。 “小财迷。”沈瓒轻笑了声,取下黄铜锁,打开箱子,撩起上面的红绸布,露出了下面满满一箱的小黄鱼。 “哇!”瑶瑶止不住地惊呼,“好多鱼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等久了,家中老人生病,近几月一直在身边照顾,没什么精力码字,现在老人的身体已逐渐康复,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96、第18章 一个个樟木箱打开,除了小黄鱼,还有什么古籍字画瓷瓶陶罐、金银玉饰、绫罗绸缎锦、人参、灵芝、虫草等等。 沈瓒一一看了下,都用古法保存的很好,显然存储它们的主人是用了心,费了功夫的。 瑶瑶探头看向箱子里一支黄金为翅,碧玉为眼,做工精致的展翅凤钗,低叹道:“好漂亮啊!” “想要?”沈瓒捻去指尖的灰尘。 瑶瑶抬爪抚了下自己的头:“我又没有头发。”就算有一头乌黑靓丽的如云秀发,这年月也没有戴它的机会。 “小瓒,”瑶瑶环顾四周,止不住惊叹道,“你说这些都是谁放的?真有钱!” 沈瓒随手合上身前的箱盖,扣上黄铜锁锁好,嘴角轻翘,这些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除了宅子的主人左爷爷,瑶瑶以为还有谁?” “爷爷”瑶瑶脑中晃过照片上老人的模样,瓜子划过箱盖上的灰尘,写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对外……” 沈瓒的故事里,讲述了名花甲老人对一只鹦鹉的宠爱,而京市一行,从赵家人的只言片语中,瑶瑶又拼凑了不一样的内容。 战乱中收养资助孤儿,解/放前送走家人,主动捐出九成财产……脑中的纸片人渐渐有了颜色,却还不够立体。 瑶瑶知道,能够在乱世积得如此家财,多年后,他人提起仍能尊一声“左老”,绝不是普通人当得起的,可如何不普通呢,她想不出来。 沈瓒扶着旁边箱盖的手一顿,合上箱子,拿起黄铜锁锁上,眉眼低沉,声音轻缓:“左中赏,生于……幼时家中富足,父母慈爱……十几岁时,父母先后因病离逝,族亲为了争夺房产地契,将他锁在小黑屋里以绝水断粮相逼,为了活命他连夜逃离家乡,外出谋生,先后待过浙省、南市等地,为了生存街头乞食过,垃圾堆里翻捡过,还给人刷过盘子,倒过夜香,更是为了件过冬的棉衣,潜入主家偷窃过……” 说话间,沈瓒一一合上箱子,扣上黄铜锁,来到一排排陶瓮前。 随手选了一个,拍去翁盖上的黄泥,拿下用雨布稻草包裹的翁盖。 瑶瑶跳上翁沿,举着手电往里一照,“水?油?” 沈瓒伸手沾了点,凑到鼻尖闻了下:“水。” 瑶瑶:“喝的水?” 沈瓒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选了个陶翁打开。 瑶瑶抱着手电,小心地跳过去,扒着翁沿探头一看,又是水:“怕天旱没水喝吗?” 那倒不是,川城临江,便是大旱之年也不缺水喝。 放下翁盖,沈瓒曲指一连敲了数个陶翁,然后又选定一个打开。 瑶瑶跟去,满满一翁谷子。 又是水又是粮的,这让瑶瑶不期然地想到了六十年代的自然灾害,可也不对啊,按现在的年份算,自然灾害早就过了,而左家剩余的家人也早已不在国内。 瑶瑶思索间,沈瓒已飞速将一个个陶翁打开。 谷子、大豆、玉米、芝麻、红薯干等足有23翁,按一个翁容积两百公斤来算,这里足有近万斤存粮。 够一家五口吃几年的。 “左爷爷一生,有半生陷在战乱里,流浪的那几年更是没少忍饥挨饿……”沈瓒猜测道,“这应该是他给自己和后人留的一条后路。” 说罢,沈瓒放下翁盖,于秘室内来回地走了几圈,打量了下空出来的地方,换算了一下,住几个人没问题。 所以,这里不只是个储存室,还是个避难所。 “走吧。”打开的翁盖一个个盖上,沈瓒抱起瑶瑶,拿起手电、砍刀关上石门朝外走去。 “不拿点东西吗?”面对宝库空手而归,瑶瑶总觉得心里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遗憾。 “呵呵……”沈瓒轻笑了声,调侃道,“那瑶瑶想要什么?” 老爷子在聊城陪小谢瑶的那几年,可没少给小姑娘买东西。以老爷子对小姑娘的宠腻,想来就是嫁妆都早早地准备了几车吧。 说到五岁之前的小谢瑶,就不由得想起,金钢鹦鹉‘大将军’收纳箱里藏起的那些小玩意儿,其中以铃铛最多,金银玉石各式各样都有,“瑶瑶可是想要一个,戴在脖子上的铃铛?” “不不……”一听铃铛,瑶瑶慌得连连摇头,“不要铃铛,我又不是小猫小狗……”有了当人的记忆,下意识地瑶瑶就将自己与宠物们分隔开了。 “哈哈……”沈瓒捏着她的抓子晃了晃,“你不是小猫是什么?哦,是大黑猫,哈哈……” 盯着漆黑爪尖的一点白,瑶瑶僵了僵。 走出最后一道石门,沈瓒关了手电,放下砍刀,举起瑶瑶将她送到地面,解开腰上绑的麻绳,拿起铁锨顺着原来的地窖出口铲了几个台阶。 “你直接跳上来就是了,”瑶瑶不解的在地上写道,“干嘛还要废这个事?” 沈瓒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左家几房出国,短时间内回来的可能不大。如此,那些粮食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保存得怪好,陈粮它还是陈粮,远没有新粮来得好吃。以他对左家诸人的了解,这些陈粮不要说吃了,就是处理,只怕都要嫌麻烦。 “倒不如我出钱买下,搬上来,寄给农场的卫老、你沈爸他们。” 瑶瑶:“那么多……” “还有一些因伤退伍的战友,和南海的你秋文姐他们。”将台阶铲宽铲平,沈瓒接着又道,“瑶瑶不记得南城棚户区的那些玩伴了吧,过几天,我带你去看他们,顺便也给他们稍点粗粮。” 铲下的土抛上去,堆在一旁,沈瓒扛着铁锨上来,收了手电、麻绳和砍刀,抬腕看了下表,时间还早。 舀水洗了把手脸,回屋拿上钱票,沈瓒伸手朝瑶瑶笑道:“走,咱们出去逛逛,走一走老爷子当年走过的路,看一看他捐献出去,已改名为华中制药的药厂和医馆,回来时,再去趟百货商店买些口袋,好方便装粮。” “喵”瞟了眼他胸前汗湿的空军制服,瑶瑶迈着方步颇是傲娇地甩了甩尾巴,“我自己走。” 说罢,蹬腿从地窖上空跃过,先一步朝院外走去。 沈瓒无声地笑了下,瑶瑶这是心疼自己方才铲台阶辛苦了。 步出左府大门,扣上黄铜锁,沈瓒快走几步,抄起路旁等候的瑶瑶抱在怀里。 “喵”瑶瑶挣扎地叫了声。 “我抱你走得快,看得远。”沈瓒笑着掂了掂瑶瑶,“再说,你也不重。” 心思被猜中,瑶瑶脸上陡然一热,窘迫地挣开他的手,跳上他肩头,尾巴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一脸高冷地抬着下巴,目视前方。 沈瓒以手抵唇,好笑地低咳了声。 左家当年开设在川城的医馆有十家,去往药厂的路上就有一家,沈瓒一边跟瑶瑶讲着左老的生平往事,一边带她走进了医馆。 原有的紫檀黑漆金字左氏招牌早已摘除,由榆木红字命名的华中平价药店所替代。 一同替代的还有店里的布置。 急诊接待室、手术室、按摩复健区、中药部已被取消,仍旧还在的是又陈旧了几分的输液区和西药房。 店里的店员,沈瓒认识的没有一个,更不知哪一个曾经受过老爷子的恩惠。当然,他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抱着瑶瑶走了一圈,买了包薄荷凉糖,沈瓒就出来了。 离开药店,向东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现已改名为华中制药的药厂。 二十多年前,这座药厂是川城经济的命脉,如今扩建了两倍的华中制药仍是。 早前它收纳了底层的穷苦人民,给了他们一份活命的工资,战乱下的一份生命保障,让他们担负起了养家救国为民的重担。如今,它仍然在生机勃勃地前行着,孜孜不倦地为这个国家服务着。 “这块地,”沈瓒抱着瑶瑶沿着厂区外的围墙一边溜达,一边讲解道,“原是一块臭水坑。” “因为地形低洼,一到雨季,排水设施不建全的旧城区的积水就往这儿流。后来,附近的居民为了省事,垃圾废水什么也往这里倒,天长日久,就成了一处积水的臭水坑。” “夏天苍蝇蚊虫便布,冬天北风刮起,湿臭的空气弥漫了方圆数里。” “当年市政换局,民国一位姓郑的市长急于朝上走一步,招集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商家,筹资改建。” “方案出了一堆,资金收了一茬又一茬,众人走马观灯地从臭水沟前来来去去,一直等这位郑市长调离,臭水沟还是臭水沟。唯一不同的是,听到改建消息,一众商人瞅准商机,将臭水沟的地皮炒高了数倍,连蜗居那儿的乞丐都身价倍增,借此取妻生子,添丁增口。” “隔年,川城先是迎来了百年大旱,接着又等来了降雨量颇高的梅雨季,一热一冷,伤寒无数。雨停后,酷热温湿滋养了细菌的生长,伤寒转为痢疾。川城一时病死者无数,上面直接下了封城令。” “危难之际,一家小医馆的老板挺身而出,提着个樟木箱,带着两大车药材入住了重灾区的臭水沟……” “半月后,痢疾被抑制,一种叫连双青的中药冲剂横空出世,响彻全国。” “这就是左氏制药厂,开厂后主打的第一药剂。”沈瓒抱着瑶瑶爬上制药厂侧面的一个土坡,站在土坡上俯瞰药厂内一排排厂房,沈瓒忍不住轻叹,“谁能想到,这里原是川城臭名远扬的臭水沟。” 瑶瑶:“那个小医馆的老板,是……爷爷?” “是!”沈瓒一手托着瑶瑶的身子,一手抚摸着她背上的毛/发,目光穿过药厂,虚虚地望着这片地方,“进入臭水沟后,左爷爷就拿出了早两年研制出的连双青冲剂,抑制了痢疾,后又根据病人病情的轻重,推出了连双青2号,自愈了臭水沟的病人。” “事后,上面奖励了左爷爷一万大洋。左爷爷没要,提了个要求,租赁臭水沟70年。” “建厂后,随着经济的发展,五年后,左爷爷以二十万大洋的价格,向国民政府买下了这块地皮。” 作者有话要说:一早起来,兴冲冲地打开电脑,口里还嚷着日万呢,结果,一天……一天啊,我就码这么多?! 好了,小天使们晚安。 争取尽快恢复码字速度,日不了万,日六也成啊。 97、第19章 老爷子的发家史,就是一部传奇。 近年来,正面侧面的信息,沈瓒收集了不少,娓娓说起,低沉的声音很有质感,像一首经了岁月沉积的楚商编钟曲。 下工的铃声响起,工人们从一座座车间涌出,如潮水一般朝门口汇集,然后再分流,奔向了药厂周围家属区的各个角落。 沈瓒抱着瑶瑶从土坡上下来,从药厂门口经过,朝家属区旁边的百货商店走去。 也只有这边的百货商店,才有白洋布口袋卖。 可着布票,沈瓒买了10个白洋布口袋和10个细麻布口袋。 下楼时,经过点心柜台,瑶瑶瞅见透明玻璃内的松子糕,不由多看了几眼。 “想吃?”沈瓒驻足。 瑶瑶咂摸了下嘴,没吭声。 “来一斤。”沈瓒掏钱票。 他一身空军制服,长身玉立,俊毅非凡,本就吸引人,低沉的男声一出,四周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由都看了过来。 “空军啊……” 沈瓒付了钱票,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点心,塞给瑶瑶,转身下楼。 “小瓒!?” 沈瓒回头,穿着藏蓝色药厂制服的中年妇女从人群里挤出,小跑着追了过来。 “小瓒,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妇人一脸欣喜。 沈瓒的目光在妇人身上迅速扫了一遍,稍一迟疑,然后肯定道:“猫妮姐。” “唉,是我。”妇人顶着同事羡慕的目光,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以前的模样,就是长高了,成熟了不少……不像我,这几年胖的哦,不是熟人都不敢认……” 瑶瑶好奇地瞟了她一眼,不认识。 撕开松子糕上的油纸,掰了一块,试探地舔食了一口,甜而油腻的口感,瞬间让瑶瑶败了食欲。 不知为何,瑶瑶心里陡然泛起一抹失望,就好像久远的记忆里,她吃过比这更好的松子糕。 “唉,这猫怎么糟蹋东西……”猫妮说话的声音一顿,忙伸手去夺瑶瑶手里的松子糕。 沈瓒脚步一移,避开,眸色微凉:“买来就是给她吃的。” “给……给它吃?”猫妮一愣,继而似想到什么,讪讪地收回了手,“你这猫养的,不比当年的‘大将军’差……”当年‘大将军’在她家,吃的是草籽,喝的是野菜糊糊。 听她提起‘大将军’,瑶瑶下意识地支了支耳。 通过沈瓒的故事普及,瑶瑶知道自己在当猫、当海龟之前,还做过西南山区的小老鼠,左中赏爷爷捧在手心里的金钢鹦鹉‘大将军’。 这么说,她认识早年的自己。 如此一想,心里便多了几分好感,勾着松子糕的打包绳就朝她递了递。 猫妮一愣,“给,给我的。” 沈瓒挑了挑眉,低头看向怀里的瑶瑶。 瑶瑶捻了捻手里捏着的半块松子糕,抬头冲他讨好地叫了声。 沈瓒知道,这是没吃中。 接过瑶瑶勾着的松子糕,沈瓒几步走到卖点心的柜台前,让服务员拿油纸重新包了,又称了一斤桂花糕,一起递给跟来的猫妮:“给孩子吃。” 知道沈瓒不缺这点钱,猫妮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唤沈瓒跟她回家吃饭。 沈瓒:“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来看望舅舅、舅妈。” 当年,苗大舅知道沈壁凭着鹦鹉‘大将军’跟左家搭上了关系,心里不甘,战争过后,带着儿子直接找到了府上。 老爷子那时对一切跟瑶瑶有关的人事,都心怀善意,听了苗大舅来意,二话不说就将父子俩安排进了药厂工作。 解放后,药厂归为国有,二次扩建,对外招工,猫妮以职工家属的身份,优先被录用。 如今多年过去了,一家人早已在药厂扎了根。 “行。你来了,直接跟门卫说找苗主任。”猫妮笑道。 苗主任?沈瓒眉峰微微一抬,按年龄算,苗大舅这会儿该退休了,那这主任…… “尾巴哥升职了。” “是,升了,去年升的。还分了房,”猫妮眉眼飞扬道,“两室一厅的大房子,嫂子给装扮的可漂亮了。就是我家那口子,没什么出息,还在厂里的运输队开大车……”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猫妮神情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得意。 瑶瑶有着五岁以前的成长记忆,对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还算清楚,知道大货司机工资高福利好,机灵点的,来回还可以夹带些私货出手,有时候赚的比工资还要高。 沈瓒言不由衷地顺着猫妮隐藏的意思,恭维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瑶瑶不解地于他手臂写道:“你跟她不是亲戚吗,怎么看着关系不太好。” “哦”沈瓒挑眉,“从哪看出来的?” “你说话的语气,还有态度。” 沈瓒默然半晌,声音凉凉道:“和着我每天的故事都白讲了。” “啊!”瑶瑶瞪着溜圆的大眼,不解。 “我五岁那年,被你沈爸送到城南的舅家,这段故事还记得吧?” 瑶瑶点头。 “那就是她家,她就是故事里的猫妮表姐。” “喵”瑶瑶困惑地眨了眨眼,伸爪写道,“你不是说她们家住在城南的棚户区吗?” 沈瓒讽刺地勾了下唇,将苗大舅带着尾巴上左府,跟老爷子讨要养了‘大将军’半月的报酬,老爷子给了两个药厂职工名额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瑶瑶点了点自己的下颌,“我作为鹦鹉的那一世,是不欠他们苗家的喽。” “你从来就不欠他们。”苗家是给了‘大将军’一口吃的,可他爸沈壁接他们走时是付了大洋的。 98、第20章 翌日一早,用罢早饭,沈瓒拿着细麻袋就进了秘室,瑶瑶抱着手电紧随其后。 打开一个个陶翁,展开防潮的毛毡、雨布,将粮食舀进麻袋,封口背出秘室。 然后取了陶翁里的毛毡、雨布上来,摊在院子里,倒上粮食晾晒。 深秋的天气,日头不是太好,连着晾了三天,才再次装袋,往外寄。 刚往农场寄了一袋谷子回来,左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瑶瑶放下爪子里的小鱼干,诧异地看向给战友写信的沈瓒。 沈瓒手里的笔一顿,主宅离大门有段距离,敲门声能传进来,可见来人的力气不小。 “我去看看。”放下笔,沈瓒推开椅子站起,向外走去。 “喵”瑶瑶唤了声,忙把剩下的小鱼干塞进嘴里,捻起桌子上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擦爪子上的油渍,四爪猛然一蹬桌面跳将起来,挂在了沈瓒肩头。 沈瓒脚下没停,带着她一路到了门口。 “谁啊?” “我,左志军。” 瑶瑶眨了眨眼,从沈瓒肩头跳下。 沈瓒伸手接住,抱在怀里:“怎么了?”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瑶瑶在他手心写道。 沈瓒取门栓的手一顿,提醒道:“城南棚户区狗蛋……西南山区,剿匪战士,左志军。” 瑶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个一掌拍死小老鼠的左志军?” “对。”沈瓒收回取门栓的手,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问,“怕吗?” 沈瓒:“要是怕,这门咱就不给他开了。” “万一他找你有事呢?”瑶瑶对了对爪子,犹豫不定道。 虽然没有小老鼠的记忆,可一想到,曾经的自己就是被门外的一巴掌拍得血糊拉地死去,心里上就不舒服。 “我跟他久不联系,能有什么事。”沈瓒口里轻嗤,心下却暗自猜测着左志军的来意。 当年他从瑶瑶手中接过木珠,上交,并说明了开启木珠,需要让它重新认主。 而要让木珠认主,那个人的精神力、毅力、承受力、忍耐力缺一不可,高过木珠的前主人陆南琴多矣。 根据以上条件,上面优先选择了京市最出色的军二代子弟郑威。 郑威开启木珠失败后,上面多方考量,找到了跟木珠第一任主人左老有关系的左志军。 因为精神力不足的关系,继郑威傻了之后,左志军疯了。 后来,卫老带着陆南琴的二哥陆南筝和赵家的赵廉找来,瑶瑶挑了赵廉,给了他作为金钢鹦鹉和小老鼠的两世记忆,助他增加精神力,开启木珠,拿出里面的井水,连继让两人饮用了两年,方才将二人治好。 恢复过来的左志军,回到川城,进入当地部队,当了名江上巡防兵。 知道这消息时,他还当左志军经过木珠一事,性格上少了些功利,多了些平和,生于斯长于斯,终于脚踏实地做事了。 现在看来……他未免对左府关注太多了,自己刚寄了袋粮出去,他就找上了门。 “小瓒,开门。 门外的左志军,久久等不到开门声,叫道。 沈瓒抿了下唇,眼眸深邃,透着冷。 瑶瑶歪头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只看到军绿色的一角衣服。 “开吧。 她拍拍沈瓒的手。 沈瓒迟疑了下,抬手取下门栓,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左志军、沈瓒静默地打量着彼此。 片刻,左志军的目光从沈瓒脸上划过,落在他怀里的瑶瑶身上,然后缓缓举起手,敬了个军礼,声音微哑道:“好久不见,小瓒。 话是看着瑶瑶说的。 瑶瑶身子一僵,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沈瓒眸光冷凝地磨了磨牙,转身朝内走去,半晌撂下一句:“进来。 左志军回身关上门,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院,沈瓒径自在厢房的桌子前坐下,一手揽着瑶瑶,一手拿起笔继续写信。 “破败了不少。 左志军站在厢房门口,打量着整个落院,不无失落道。 瑶瑶瞟了他一眼,踩着沈瓒的膝头跳上桌,踱到碟子前抓了条小鱼干啃,压压惊。 信写完,装进信封。沈瓒抬眉看向背对门口望着庭院,缅甸着什么的左志军,“找我什么事? 左志军侧头瞟了他一眼,抬手点了点已做了掩饰的秘室出口,“收粮。 沈瓒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你怎么知道? 老爷子生前积财无数,所以就算大家知道,左家大房、二房、三房出国时肯定带了不少金银财产,也知道,老爷子捐了名面上的所有家产,可心中还是忍不住地想,他有没有留下财产?若是留下,那……这些财产在哪?左家老宅?还是左家药山?医馆?药厂? 川城的民众都可以打探、翻找,在沈瓒心里,这些人里却不能包含左志军。他从一个孤儿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老爷子早年的支助和收养。 他的打探在沈瓒眼里是忘本,是背叛。 左志军双手插/兜,淡定地转过身,看向沈瓒:“赵廉说的。 “赵廉! 沈瓒一愣,难道是他在找人修缮宅子时发现的?那为什么没有取里面的东西。 “赵廉说,秘室内的东西他都有登记在册,跟上面报备过。里面的东西你尽管取用,只粮食太多,寄出去,运费太高不划算,倒不如卖给我们驻军部队。 左志军说着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沈瓒。 沈瓒没接:“强买强卖! 左志军拿着信封又往前递了递:“看看,我们给的价格可是不低。 作者有话要说:在老家,这两天忙着地里的活计了,所以字数……很低。 99、第21章 “你认为我缺这点钱票?”沈瓒双手环胸,下巴一点院门,“若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左志军笑了笑,越过他走进厢房,抬手拉住瑶瑶的爪子,将信封塞给了她:“赵廉说,你带的黑猫比你更有决定权。” 沈瓒狭长的眸子陡然一缩:“他还说了什么?” 左志军松开手,摸了摸瑶瑶的头,“让我想法找回左府原有的家具、摆设和庭院的山石,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沈瓒怔了怔,不由看向瑶瑶,赵廉这么做,是愧疚?是补偿?还是为了方便瑶瑶恢复记忆? 瑶瑶捏着信封,嚼在嘴里的小鱼干它都不香了。 她承认自己爱财,可她更知道,这年头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粮食。 “喵”瑶瑶看向沈瓒求救道。 沈瓒接过信封打开,厚厚一叠大团结和军用粮票,用来购买剩下的粮食,只多不少。 抽了几张大团结和粮票递回去,沈瓒道:“我要300谷子,100斤大豆和50斤芝麻。” 左志军:“100斤大豆可炸1624斤油,50斤芝麻可炸油2023斤,你一人吃了这么多斤油吗?” “喵”瑶瑶点了点自己。 左志军的目光扫过瑶瑶和她身边的小鱼干,抽了抽嘴角,看向沈瓒:“左老身上的优点,我看你别的没有学会,对宠物的态度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没有‘大将军’,左老不会收养你,”沈瓒眼帘撩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也不会有今天。” 左志军微窘,半晌抹了把脸,接过钱票,看也没看揣进兜里。 沈瓒:“粮食就堆在对面厢房,什么时候来拉提前说一声。” “晚上吧,晚上我开车带人来。”说罢,左志军掏出纸笔,指着厢房门口两侧道,“这里,我记得左老在时,种着两棵金桂。” 沈瓒点点头。 “那里,”左志军点着秘室上空,又道,“坐落着一片假山湖石,廓桥亭榭……” 随着他的述说,沈瓒的记忆也飘回了儿时那段陪瑶瑶玩耍,在左老的教导下,学字识画的悠闲时光。 不等左志军登记完庭院内缺失的物品,沈瓒就拿出钥匙,打开了一间间房门。 瑶瑶放下小鱼干,跳下桌子,追上他,攀着他的裤腿跳上他的胳膊,爬上他的肩头,看他拿出纸笔,依着记忆画下一张张房间布置效果图。家具、摆件的名称、材质、尺寸、颜色都一一标得清楚明了,拿着这图寻找丢失的东西,回来布置,再方便不过。 左志军接过厚厚一叠效果纸,轻笑了声:“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沈瓒挑眉:“难道你只打算敷衍了事?” 左志军摆了下手:“这不是敷衍不敷衍的问题,而是有些东西,你我清楚,找回的可能性不大。” 左老去后,政府接手左府时,将一些贵重东西登记造册,拉走做了封存,剩下的被入住的药厂员工瓜分拆卸打砸。 要只是这样还好,左右药厂员工拿走打砸的东西不是多贵重稀有,他去市场、废品站寻摸些同款或是类似的回来代替便可。 问题出就出在那批封存的贵重物品上,18年过去了,市政的仓管人员换了一个又一个,流失的、损坏的从最初的一年一两件,至65年,一年的报废量已高达至十来件。 也不知是不是一年一年的,损失的物品太多了,有些人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虚了。66年运动来时,便有人揪着这批东西不放。 然后,库房里不管剩下的是真是假吧,都被冲进仓库的红色联合人员砸了个粉碎。 “现在是敏感时期,这些事也不能揪着不放。”左志军卷起效果图揣进自己兜里,“我能做的,就是找批手艺人,跟他们订制一批高仿,尽量还原当初的布置。” “不过别报太多希望,”左志军安抚地拍了拍沈瓒左肩,“这两年老手艺人……安好的不多,就是高仿,最后我能凑齐五分之一就不错了。” 瑶瑶站在沈瓒右肩上,垂眸瞟了他一眼,高仿!要它何用,给红色联合的人送尾巴吗? 沈瓒掏出香烟,抽了根丢给左志军:“我记得川城现在的市长好像姓李?” “对,叫李建国。”左志军凑近沈瓒,就着他手上的打火机,点燃嘴里叼着的烟,然后深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你找他也没用,左家丢失的东西大多都是文物,现在也没法查,没法问,更没法追究。” 沈瓒捏着烟,沉吟了下,点了点头,“那就不用费事找什么高仿布置了。” 左志军挑眉:“你确定?” 沈瓒偏头看向肩头的瑶瑶。 瑶瑶眨了眨眼。 沈瓒:“确定。” “这事我做不了主,”左志军弹了弹指尖的烟灰,“你给赵廉打个电话,说一声。” “行。”沈瓒点头。 左志军:“长明、兴旺、黑娃,目前都在川城,你看要不要找个时间,大家聚聚?” 这几位都是当年“大将军”与战火里叫来左府,受了左府庇护得以活命,战乱后,又被左老收养支助的孩子。 沈瓒伸手托住瑶瑶的身子,将她从肩头抱下,想了想:“可以。” 他们既是他和瑶瑶儿时在南城棚户区的玩伴,又是跟金钢鹦鹉“大将军”最后接触的人。 见了面,哪怕对瑶瑶恢复记忆没有半点作用,却也能让他讲的故事,在瑶瑶脑中更丰满立体些。 “那明天,我带他们过来?”左志军掐灭烟头,丢进沈瓒装垃圾的破桶里,问道。 沈瓒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左志军冲一人一猫摆摆手,“走了,晚上见。” 瑶瑶瞟了眼头顶的太阳,转头看沈瓒:不留人家吃饭吗? 沈瓒曲指弹了她额头一记:“你倒是好心。”被人打痛了,也不知道记仇。 “哦,对了,”左志军迈出主院的脚步一顿,驻足,回首,“你还记得船王赵家,赵二公子赵奕吗?” 沈瓒脑中不期然地想起,儿时与赵奕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他从南城外的臭水沟里捡起了乌漆麻黑的瑶瑶,表哥和胖墩见肉欣喜,要烤了吃,他见她机灵会说话,心生怜惜,遂提议道,不如卖了买粮。 花鸟店里若没有赵奕的插科打浑,掌柜的不会出一个大洋来堵瑶瑶大叫“流氓”的嘴。如此,他也就不能留下瑶瑶,近而与之相依为命地共度了大半月,从而结下了几段生死之缘。 “记得。”沈瓒点头。 左志军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人,“他怎么了?” “很不好。”左志军张了张嘴,一时倒也不知从何说起,掏出本子,他写了个地址给沈瓒:“我听说,他跟沈伯父的关系不错,你若是能伸把手,就尽量伸把手吧。” 沈壁解放前曾留学R本五年,作为他儿子的沈瓒,同样有国外留学的经历。如此,沈瓒还能丝毫不受影响地留在部队发展,沈壁也只是下放农场,由此可见父子二人背后的势力之大。想来保一个解放前的资本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瓒低头瞅了眼手中的纸条,九江街中号。 “中号?!”这是什么地方?从没听说过。 左志军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九江街,街心的公厕。” “公厕?!”沈瓒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捏着纸条的手紧了又紧,“解放前,他是潜伏在川城田中一久眼皮子底下的共/dang,攻城之战前,劝捐了多少商人,战争打起时,又是冲在第一线的战士,怎么就…… 沈瓒咬了咬牙:“什么罪名? 左志军:“资本家。 “资本家! 沈瓒轻嗤了声,不无讽刺道,“赵奕之父,船王赵昌海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川城的人民记不得了,你们也忘了吗? “赵昌海死后,长子赵晖在田中一久的支持下夺下了全部家产,赵奕身无分文地带着母亲和弟妹净身出户,被左爷爷接来左府居住,别人不知道,同住在左府的你会不知? 轻喘了口气,沈瓒又道:“虽然在攻城之战前的最后一刻,他拿回了船厂、商船和剩下的家产,可也在战争结束后,将这些全部捐了出去。 “这都有罪的话,那…… 当时,川城诸多商人富户在老爷子的影响下捐出了大半家产,现在追究定罪,让人寒心的同时,也是对老爷子和他带领下的商会同仁们爱国之举的否定。 甚至会让他们对当年捐产,和留在祖国的决定产生质疑。 左志军沉默地掏出烟,然后点燃:“举报他的,是他的弟妹和子女。 沈瓒:…… 一股悲凉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炮灰反派他奶[快穿]》 地府工作万年,清樾申请了退休。临走时,被阎王拉去黄泉客栈喝酒,迷迷糊糊签署了一份协议。 大致内容:鉴于最近地府涌进的冤魂太多,请孟婆清樾前去人间,拨乱反正,修改秩序,顺便享受一番养老生活。 第一个故事:六零作妖奶奶 一脚踏进小世界,原身正奔赴在拿孙女给孙子换亲的路上。 什么家里穷,娶不上媳妇? 房后是山,房前是溪,一大家子还能穷得兜里叮当响? 啧啧!真是蠢笨得没边。 拎起我的小皮鞭,看我怎么折腾、改造这些废物蛋子。 第二个故事:皇家偏心祖母 你说我联合自家贵妃侄女将太子废了?! 太子呢? 第三个故事:富门薄情继奶 看着手机上的进账金额,清樾乐眯了眼,有这么多小钱钱,那还不出门买买买,借以满足在地府被某人压制的购物欲。 哪知刚一踏出房门,便被老管家拦住了:“太太,求求您,救救少爷吧? 算了下帐,清樾傻眼了,合着要救继孙出狱,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部拿出,也不够。 第四个故事:流放早逝老太 黄土覆面,囚服在身清樾有些懵,流放啊?! 三千里路程,指望她这双三寸小脚,和身后一二三四五,一串小崽子,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到达,大雍边陲的流放地。 第五个故事:星际兔丝老太 “啊……异兽! 在一众惊呼声里,清樾被人一把护在身后,眼睁睁地看着血色在对方肩头流淌。 接收完剧情,清樾不由得送原主大写的一个“服 字,厉害了这老太,什么也不做,整个吃软饭的也就罢了,还各种招惹异物,给男女主送福利,给孙子插刀子。 第六个故事:末世丧尸老太 第七个故事:种田吸血老太 第八个故事:破产潜逃老太 第九个故事:影帝种田老娘 第十个故事:拾荒捡崽老太 …… 100、第22章 送走左志军,沈瓒烧水给瑶瑶冲了一碗鸡蛋茶,坐在桌前,捏着钢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 “赵奕是谁?”瑶瑶爪上蘸了墨水在他信纸上写道。 “赵奕”沈瓒似叹非叹地放下笔,抱起瑶瑶走到脸盆前,撩水给她洗去爪上的墨水,“党/员、爱国人士,爷爷好友的儿子,你沈爸的战友,国外流学归来的高才生,风流倜傥的赵二公子……” 瑶瑶竖了竖爪:“是个人物。” 沈瓒认同地点点头,拿毛巾给她擦了擦爪子上的水渍,然后手一托,将她放在肩上,“我取些粮,咱们去九江街看看。” “喵”瑶瑶从他肩头跳下,一个飞蹿跳上椅子,拉开抽屉,打开左志军给的信封,抽了五张大团结和十张粮票。 沈瓒看得好笑,伸手接住跳过来的她,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倒是大方。” “你不是说他是爷爷好友的儿子吗?”瑶瑶在他手心写道。 沈瓒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钱票是左志军拿来买粮的,而粮食是老爷子存下的,那么用在跟他有关系的人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也是,老爷子要是还在,又哪会看得赵奕吃苦受累。 “谷子没有脱,咱今天先不拿,”沈瓒取了三个白洋布口袋,打开对面厢房的门,取了五斤红薯干,三斤大豆,一斤芝麻。 “红薯干可以熬汤;大豆煮着吃,发豆芽都行;芝麻放进粥里,增加营养。”沈瓒一边系紧布袋口子,一边说道。 瑶瑶点点头,团了团爪里的钱票,塞进他口袋,然后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沈瓒腰一弯,伸手托起她的身子将她送到上肩头,然后拎着口袋,锁上门,出了左府,坐上电车,到了九江街。 站牌离公厕有段距离,沈瓒拎着口袋抱着瑶瑶从电车上下来,远远地瞟了前方的公厕一眼,寻人问了街道办的位置。 “不偷偷摸摸地去见赵奕吗?”瑶瑶甩了甩尾巴,疑惑地在他手心写道。 “呵”轻笑了声,沈瓒下巴一点身上的制服,示意她看。 瑶瑶一愣,继而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年头的劳改份子,背后若没个人,死了都没人收尸,更别说跟谁讨个说法了。 “对你会不会有影响”瑶瑶担心道。 沈瓒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44年,顾医生救过一个叫叶年的军人。” “早年抗R时,老爷子私下曾多次给周边的游击队送粮、送衣、送药、送武器。” “其中尤以朱赫年带领的游击小队,得到的资助最大。” “叶年因伤转业后,被朱赫年安排进了川城的武装部。早在两年前,叶年就已经升至了武装部部长一职。” “0”瑶瑶瞪圆了眼,这关系网…… “还有呢,”沈瓒笑道,“川城市市长李建国,是朱赫年早年带的兵,战场上,朱赫年曾为李建国挡过一枪,挨过两刀。” 再过命不过的交情了。 瑶瑶双眼亮了亮:“所以,在川城,你可以横着走了。” “我又不是螃蟹!”沈瓒瞪她。 “喵”瑶瑶讨好地拱了拱爪。 小小的街道办公室里,沈瓒掏出证件,递上香烟,说明来意。 工作人员怔怔地接过他的证件看了一眼,然后立马起身敬了个军礼,“沈队长!” 沈瓒扫了眼对方标准的军姿:“什么时候退伍的?” “半月前。” 沈瓒点点头,收起证件:“需要填什么资料吗?” 工作人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沈瓒举了举手里的口袋:“我给赵奕同志带了些粮食,交给他,不需要写个证明,讲明粮食的出处吗?” “啊!”工作人员傻傻地挠了挠头,喃喃道,“人家送粮什么的,谁不是偷着送啊,还从没有人过来专门报备的。” “我是怕,有人看到他改善伙食,”沈瓒笑道,“再给他胡乱按个什么罪名。” 工作人员:“……” “那,那你在这儿写一下吧。”工作人员嗫嚅着,翻开一个记录本子推了过来。 沈瓒低头,上面是赵奕每天的工作记录,什么几点几点扫了哪条街,几点几点清理了厕所,挑了几担粪…… “在这写吗?”沈瓒点了点唯一的空白处,后面的备注。 “嗯。”工作人员点点头。 沈瓒放下布袋,掏出钢笔,拔下笔帽,抱着瑶瑶写下了姓名、军职,和赵奕的关系,带来的粮食数量。 “可以吗?”沈瓒问工作人员。 “可以,可以。”工作人员接过本子。 沈瓒收起钢笔,提起布袋,“能请你带我走一趟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放好记录本,从桌后转出来,带着沈瓒出了门。 远远地,工作人员指着路边一个身形佝偻,拖着条腿,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老人:“沈队,那就是赵奕同志。” 沈瓒定定地站了片刻,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这道身影跟记忆里的那个洒脱爱笑的俊朗青年对上。 “赵叔!”沈瓒缓步上前,轻声唤道。 老人置若没闻,满是裂口、污渍的手握着扫帚不停地挥动着,带起微尘和一片片枯黄的落叶。 “赵叔!”沈瓒加大了音量。 老人茫然地抬头,花白油腻的长刘海下,纵横交叉着几道深黑的划痕。 他冷漠地瞟了沈瓒和工作人员一眼,往旁走了几步,让开道儿,又低头扫了起来。 沈瓒呼吸一窒,心里酸酸涩涩难受得厉害。 “赵奕同志双耳失聪。”工作人员在旁低声解释道,“右眼□□脱落。” 沈瓒提着布口袋的手紧了紧。 “赵叔,我”沈瓒上前一步踩住扫帚尖,放下口袋,点了点自己,大声道,“小瓒,沈壁的儿子沈瓒,还记得吗?” 老人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露出了已经溃烂变形的右脚踝。 将赵奕送至医院,检查,做手术,做了脚踝,又做眼部……直到晚上十点多,才从手术室里出来,转至病房。 麻醉没消,人晕睡着。 沈瓒抬腕看了下表,快到跟左志军约好的取粮时间了。他跟值班医生说了一声,又拿钱请了护士帮忙照看两个小时,才抱着瑶瑶匆匆赶回。 左府门前,左志军带了四五个士兵开着卡车已等了一会儿了。 打开大门,将对面厢房的钥匙丢给他,沈瓒抱着瑶瑶直接回了房,全程没个好脸。 左志军心下讪讪的。 “老大!”左志军带来搬粮的士兵,看他捏着钥匙不动,唤了声。 “嗯。”左志军回过神来,抹了把脸,将钥匙塞给对方,“带大伙去搬粮。” 士兵点点头,冲身后战友一挥手,带着大伙儿几忙活去了。左志军迟疑了下,敲响了沈瓒的门。 沈瓒拿着换洗衣服,绕开门口的左志军,拎了桶水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院里的绳上,沈瓒一身水汽地从左志军身边穿过,回了屋。 左志军手一挡,在他关门之前,闪身跟了进去。 “见赵奕了。”左志军摸了摸手里的烟。 沈瓒懒得理他,拎起暖瓶给瑶瑶冲了碗奶粉,拉开椅子拿出了信纸。 左志军讨好地将装有小鱼干的碟子往瑶瑶身前推了推。 瑶瑶懒懒地瞟了他一眼,抬爪推开碟子,往沈瓒手边爬了爬。 左志军讪讪地拉开椅子在沈瓒对面坐下,点燃了手中的烟,“小瓒,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妻有子,有一家子要养……” “不像你,身后有那么好的资源,一堆的靠山……” 沈瓒眉头一凝,手中的笔“啪”的一声丢了出去,直直地砸在左志军脸上。 “没人求着你做什么?”沈瓒整了整脸色,“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左志军脸色几经变幻,半晌起身,同搬完粮的士兵一起离开了左府。 沈瓒捡起地上的笔,敲了敲已经放凉的奶:“快喝!喝完咱们还要去医院呢。” “他不是爷爷收养资助的孩子吗?”瑶瑶捧着碗不解道,“怎么还嫉妒你。” 沈瓒转了转笔头,见笔尖弯了,拉开抽屉取了个小摄子:“爷爷收养资助的孩子多了,没有万儿八千也有三四千,哪能个个都能得到他的认可,享受他一手创建的资源人脉。” 他和爷爷可没忘,西南山区,左志军一手拍死了小老鼠瑶瑶。 没对他出手报复就不错了,还给他搭建人脉,想得美。 “爷爷资助了这么多人!?” “嗯。”沈瓒放下摄子,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试了试效果,“战乱期间,大量儿童失了父母的庇护,流落市井,偷抢拐骗,打架斗殴,扰乱了市场秩序。” “这时有人提议,警厅出动,武力镇压。” “爷爷知道后,想到自己父母双亡后,逃离家乡的那段艰难的困苦日子,感同身受。建立了福利院……” “哦,”瑶瑶了解地点点头,转而又担心地在他手心写道,“左志军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事吗?” “我看他,不像是个大气的。” 要知道,有时候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沈瓒抿了抿唇,“我明天打电话跟赵廉说一声。” 知道沈瓒有成算,瑶瑶放心地抱着碗喝了起来。 赵奕母亲已逝,妻子跟他离了婚,弟妹两家跟他断了亲,三个孩子,一个为了护他而死,一个跟母亲另嫁,一个下乡当了知青。 往来的朋友知己,多数跟他一样落了难,少数几个也是自身难保。 身边能侍候的没有一个。 沈瓒原打算在川城待几天,让瑶瑶对在川城的过往生活多少有点印象,然后就改道去西南山区呢,也不得不延长了。 翌日,左志军带着长明、兴旺、墨娃,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过来,沈瓒在医院附近的国营饭店招待了他们。 谈话间聊起过往,无不唏嘘感叹。 那时谁又能想到,他们会有今天的美好生活,贤惠的妻子,聪明调皮的孩子和一个好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高考,提前祝考生们金榜题名,万事如意! 加油! 预收《六零重组家庭》 死在丧尸潮里的苏梅,被孩子的哭声吵醒,普一睁眼,便被人递来了枚军功章和一声沉痛的“节哀! 赵恪带着战友的军功章从边境浴血归来,迎接自己的却是一连串的暴击,妻子的算计与背叛、被人打瘸了右腿的长子、高烧住院的次子…… 略知历史,想要带着孩子留城的苏梅和工作、家庭两难相顾,亟待寻人帮忙的赵恪,经人介绍,带着孩子重新组建了一个新家。 大力末世女VS腹黑心机男 男主前妻重生 本文平行空间地点架空,衣食住行家长里短养娃谈恋爱,不涉及敏感话题,请勿深究。 感谢在2020070423:03:122020070522:2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有微凉不是风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05 101、第101章 “去哪,我送你。”国营饭店门口,黑娃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对沈瓒道。 “我送吧。”左志军晃了下手里的吉普车钥匙。 沈瓒拍拍黑娃的肩,道了声谢,抱着瑶瑶跟几人挥了下手,跟着左志军走到马路对面,上了吉普车。 “去医院吗?”左志军问。 “嗯。”沈瓒靠在座背上阖了下眼,再睁开眼里因酒意染上的那点微醺已消失殆尽,“当年被赵叔动员捐赠的商人,留在城里的还有几人?” 左志军偏头瞥了眼副驾驶位的上沈瓒:“确定要管?” 沈瓒掏出纸笔。 左志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兴旺酒厂老板陈家祥,两年前被下放于郊区的劳改农场;粮商王庆忠在监狱。” “还有呢?”沈瓒记下,又问。 左志军张了张嘴,半晌悠然一叹:“不在了。” 沈瓒捏着笔的手一紧:“他们的家人?” “海鲜大王李大富只余一个五岁的小孙子在福利院;张记布庄的张有才,早在生前,妻儿就跟他脱离了关系;王庆忠的儿子王志国跳楼自杀后,留下一个14岁的女儿,被他提早一步送到乡下当了知青。” 沈瓒记下福利院的地址和王庆忠孙女下乡的地方,侧头淡淡地瞟了左志军一眼:“早有准备啊!” “赵团长前天吩咐让查的,他说你这两天会问。” 沈瓒:“……” 沈瓒抱着瑶瑶在医院门口下车,想了想找到院长,借用他的电话,给赵廉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赵廉毫不意外:“你还真存得住气,我以为见到左志军的当天你就该找我了。” 沈瓒沉默了一瞬,直言道:“你既然一直关注着川城的动向,赵叔、王庆忠他们出事时,你为什么不搭把手?” “小瓒!”赵廉无奈道,“半月前,我才稍微恢复些人身自由。” 几年来,木灵空间一直是科研部攻略的课题,身为空间的主人,上面哪会让他轻易跟外界联系。 沈瓒:“……” “左家秘室,你是如何知道的?” “呵呵,”赵廉笑道,“你忘了,瑶瑶将‘大将军’和‘灵鼠’那两世的记忆给我了。” 沈瓒一怔,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只是感叹道:“左爷爷对瑶瑶真是宠进骨子里了。” 要不然,那么大一个关乎左家后继的藏宝库又怎会告诉她。“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赵廉往椅背上一靠,右手下意识地绕着电话线转了几圈,“左老留给瑶瑶的嫁妆看到了吗?” 沈瓒:“……” 赵廉:“秘室后墙正中间那块砖,只需轻轻一敲,砖块凹进,随之便会弹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至于是什么,瑶瑶当时问了,左老没说。” “还有,”赵廉顿了一下,又道,“西南山区,山寨厨房门口不远的一颗百年梧桐树下,瑶瑶埋了些金银玉饰,有时间,你带她取出来吧。” “她只用油纸裹了一层,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怕油纸被虫蚁咬破,潮意进去,腐蚀了里面的东西。” 沈瓒低头看向桌面,瑶瑶正抬爪在一本白色便签本上印梅花:“……好。” 挂了电话,沈瓒抱着瑶瑶拐进住院部。 远远地就听到护士的劝解声:“赵同志,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刚做过手术,这会儿别说出院了,你的右脚连下床都不能。要出院也行,怎么也得过了危险期是不是……” 沈瓒疾跑几步,到了病房门口:“怎么了?” “沈队长,”护士按住挣扎着要拔针下床的赵奕,急道,“赵同志醒来,就闹着要出院,你快过来劝劝他。” 沈瓒手一托,将瑶瑶送上肩头,走到病床前弯腰扶住赵奕,对护士道:“王护士你忙吧。” 王护士多少能猜到赵奕闹腾的原因,知道赵奕要劝多少会涉及到什么隐秘内容,点了点,端起床头柜上的铝制托盘走了,并细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赵叔,”沈瓒扶他坐好,枕头竖起给他垫在腰后,“为什么要出院?” 赵奕双耳失聪,右眼又刚做过手术,辨识别人话里的意思全靠看其嘴形。 “小瓒,你这孩子!”赵奕拍着他的手,情绪激动道,“不该来呀,你说你来看我干嘛,我一个糟老头子,都是要死的人了,哪值得你搭上自个儿……” “赵叔!”沈瓒握着他的手在病床前的方凳上坐下,安抚道,“你牵连不到我,真的!相信我。” 赵奕抖着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轻叹了声:“傻啊!真傻!” 对他的话显然不信。 “我这把老骨头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哪值得你冒险送我来医院,万一被人瞅见告发,你让我日后如何见你父亲……” 沈瓒听着他颓丧的话,心下涩然:“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左爷爷留下的人脉。” “左伯父?! 赵奕絮叨的声音陡然一顿,讶然地看向沈瓒。 沈瓒点头:“川城市长,武装部部长,还有驻军的一些将领,都曾受过左爷爷的恩惠。我向他们讨一个人情,不难。你别担心了。 赵奕:“……这些都是左伯父留给你的人脉,用在我身上,浪费了。 沈瓒端起床头柜上没动的粥碗,一边喂他,一边笑道:“我是空军,跟他们又不是一个系统。 赵奕知道沈瓒这话有安慰的成分在,不过,知道自己的事牵连不到沈瓒身上,对他的职业生涯也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影响,紧绷的神经倏然一松,饥饿、疲惫、疼痛齐齐袭来,一碗粥用罢,在药物的加成下,已是昏昏欲睡。 沈瓒打水帮他洗欶后,看着他睡去,起身跟王护士说了一声,抱着瑶瑶出了医院,去了市政,然后又转道武装部。 赵奕这一养,就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在这期间,沈瓒带着瑶瑶接出了监狱的王庆忠,送他去了他孙女当知青的东北农村,那地方离沈壁所在的农场不远,私下还能相约着见个面,说说话。 陈家祥所在的郊区农场,沈瓒查访得知,农场负责人曾经受过陈家的恩惠,对陈家祥还比较照顾,便送了些钱票粮食过去。 李大富的孙子被沈瓒从福利院接出,换过档案,给一对不能生育的战友送了过去。 102、第102章 赵奕出院的前一天,卫老带着大军来了。 一同带来的还有赵奕、陈家祥、李大富等人的平反材料。 沈瓒接过材料,又跑了趟市政和各个街道办事处,将事情落实,恢复了几人的名誉和工作。 接过补发的工资和政治纠证说明,赵奕嚎啕大哭,似一匹受伤的孤狼。 卫老与沈瓒相视一眼,默契地走出病房。 “大军,”病房门口,卫老轻声吩咐道,“你守在这里。” “小瓒,咱们下去走走。” 卫老说罢,率先朝楼下走去。 沈瓒抱着瑶瑶跟上。 “还有35天,就是瑶瑶出事的日子。”卫老偏头问落后一步的沈瓒,“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瑶瑶去聊城?” “赵叔家的房子还没有归还,我……” “这些都是小事,”卫老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我让大军去办,保证不让他再住公厕。” 沈瓒扬唇笑道:“过会儿我去火车站买票,我们明天启程。” 卫老立马反应过来,点着沈瓒笑骂道:“你小子,就是心眼多!要借用大军,直说就是,跟我绕什么弯子。” “我是想直说来着,”沈瓒笑道,“您不是没等我把话说完吗。” “哦,倒还怪我性急了!”卫老气得拍了他一记。 沈瓒作怪的“哎哟”了一声,引得瑶瑶忙心疼得给他揉了揉。 卫老看着一人一猫的相处模式,眯了眯眼。 当晚,沈瓒带着瑶瑶再次踏进秘室,取出了后墙暗格里巴掌大一个檀木小盒。 盒子做工很是精致,浑然天成的寻不到一丝榫卯接口,更别说将其打开了。 沈瓒的手细细摸过每一处地方,终于在底部寻到排针尖大的3个小孔。 沈瓒猜测这3个针孔肯定就是开关,可如何打开,却是毫无半点头绪。 翌日一早,沈瓒提着行礼抱着瑶瑶赶去招待所跟卫老汇合,然后去火车站,坐上去聊城的火车。 一天后,火车到了聊城西站。 下车前一刻,卫老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笑道,“有人来接我们了。不,确切地说,他们专门跑来接瑶瑶回家呢。” 沈瓒一愣,低头瞟了眼怀里忐忑不安的瑶瑶:“是谢叔、丁姨?” 卫老摇摇了头:“这二人,前天刚被我们的人从港城迎回。” 沈瓒心头一震,失声道:“是顾医生和宋管家。” “对!”卫老点头。 瑶瑶五岁之前的记忆被顾医生利用催眠术封了,‘大将军’的记忆又给了赵廉,对两人,她只在沈瓒的故事里听说过,闻言,说不感动是假。 毕竟这个时期能从港城回来,不管是两人,还是上面,势必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和努力,可她没有献木珠和有关两人的记忆,总觉得这份对她层层叠加的好,犹如空中楼阁,无处着地。 “瑶瑶,”沈瓒难掩激动地顺了顺她紧绷的脊背,“有顾医生在,你五岁之前的记忆一定能恢复过来。” 多一份记忆,瑶瑶在与‘人’争夺身体时,就多一份胜算。 “过几天,”卫老又道,“赵廉和季老也会过来。” 季老就是当初被他请去川城,给赵廉和海龟瑶瑶看诊的老军医。 季老过来,沈瓒能理解,毕竟瑶瑶的身体之所以被‘他人’夺去,是因为摔倒磕到了头,出事后,能有个知根知底的医生守在身边,再好不过。 可是赵廉,他能出京吗?! 他来干嘛? 还回瑶瑶的两世记忆?! 不能吧! 没有了瑶瑶的两世记忆,他能保证撑控得了木灵空间? 便是他肯试试,上面也不会允许。 沈瓒下颌不自觉地绷起:“上面怎么说?” 卫老:“上面派了几位研究人员随行。” 灵魂夺体、离魂、穿越时空,哪一项,研究院那边都不想放过近距离地观察研究。 要不是前有左老的余泽,后有他护着,无论是先前被瑶瑶附过身的海龟,还是现在的盛装了瑶瑶灵魂的黑猫,哪能活得这么逍遥自在,不说被解剖,也该被关在研究院了。 沈瓒一时间如坠深渊,冷汗顺着鬃角划下脸颊:“阻止他!” “卫老,”沈瓒双唇抖动,“请你阻止他们过来!” 卫老摇了摇头:“我试过了。” “不过,你也别太过沮丧,上面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近距离观察可以,但不可以随意插手、危机瑶瑶的生命。”卫老拍拍沈瓒的肩,安慰道。 沈瓒苦笑一声:“你认为他们会乖乖听令行事吗?” 做研究的有几个不疯,几个不狂。 “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他们真能找出什么规率,帮助瑶瑶夺回身体……” “喵”听到这里,瑶瑶的一颗心反而安定了下来,有求就好,有求就说明她本身的价值值得上面付出这诸多行动。 如此,即便她夺体失败,研究无着,上面也不能将责任落在她父母、沈瓒、卫老和冒险回来的顾医生、宋管家身上。 多年没见,顾医生、宋管家苍老了不少。 不过人看着还算健康富态。 算来,顾医生得有六十多岁了,宋管家更要年长些,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六。 “小瓒!”顾医生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他怀里的黑猫上。 “瑶瑶,这是顾爷爷,这是宋爷爷。”沈瓒介绍道。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顾医生红了眼眶,宋管家想到逝去的老爷子,捂着脸,呜咽出声。 瑶瑶颇是无措地抱爪冲两人拱了拱。 “给我抱抱。”顾医生伸手。 沈瓒将瑶瑶递过去。 顾医生抱着掂了掂,呐呐道:“太瘦了,得好好地补一补。” 103、第103章 顾医生、宋管家早两天到,从谢言手里拿到四合院的钥匙,先一步做了打扫,布置。 一行人到了幸福路52号,谢言家隔壁的院子。 这院子,还是当年左老写信给谢言道,听说聊城风景秀丽,气候适宜,想来疗养,遂寄了钱,请谢言帮着买的。 院子不大,正房三间带两耳五间,左右厢房各两间。 原来左老住的主卧,用的书房,大多物什已经封存移入暗室。 顾医生、宋管家重新布置后,将主卧改成了瑶瑶住的闺房,书房留给了卫老。 沈瓒被他们安排在了西耳房,两人还住在原来的西厢。 东厢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饭厅。 相比几人的房间,主卧的闺房显然是用了心的。 简易架子床、大衣柜、梳妆台,还有摆在窗下的沙发圆几,一水儿的粉色纱帐、软被、抱枕,无不精致、梦幻。 “瑶瑶,”顾医生抱着瑶瑶笑道,“喜欢吗?” “喵”瑶瑶欢喜点点头,扑腾着四肢就想跳到床上打个滚,感觉一番软被的丝滑。 “捣腾什么!”沈瓒放好行李过来,捏着瑶瑶的后脖子就将他从顾医生的怀里提溜了起来,“你也不看看自己多久没洗澡了,就往床上扑。” “轻点!轻点!”顾医生心疼地张着双手在下托着,生怕沈瓒一个没提稳,将瑶瑶摔了。 “后院的锅炉,我跟小顾走前就烧开了。你看那间小门,”宋管家笑吟吟地端了水果过来,伸手一指梳妆台旁边的木制雕花玻璃小门,“打开后面就是浴室。” “你那间也有。”宋管家捏起叉子,叉了块苹果喂瑶瑶,“只有卫司令那间,原是书房,没有建浴室。” “那我等会儿借用小瓒的浴室洗洗。”卫老穿过客厅走过来,闻言笑道。 “瑶瑶,我来给她洗吧。”顾医生伸着两手,笑道。 “我来。”看到顾医生脸上的失落,沈瓒解释道,“她跟你不熟。” 这话更扎心了! 顾医生、宋管家早年照顾老爷子和刚出生的瑶瑶时,各自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趁着两人一猫进浴室洗漱的当口,两人将早就洗切好的菜,一一倒进锅里,煎炸炖炒,很快就张罗了一大桌子。 很多都是瑶瑶爱吃的,而且咸甜酸香都十分附合瑶瑶的胃口。 一顿饭用完,瑶瑶很荣幸地吃撑了。躺在沈瓒怀里,直哼哼。 沈瓒帮忙揉了会儿,等怀里呼噜声响起,才将她递给眼巴巴等在一旁宋管家,起身跟顾医生一起收拾碗筷。 厨房里,沈瓒一边洗碗,一边问道:“顾叔,你回来,是帮瑶瑶解封五岁之前的记忆吗?” 顾医生擦锅台的手一顿,直起腰轻叹了一声:“五岁之前的记忆,小瓒自己能记起多少?” 沈瓒凝眉想了想:“跟瑶瑶在川城城南相遇之前的记忆,多数已不记得了。” 顾医生:“我记得你小时候,记忆超群,过目不忘。” 沈瓒点头:“通过有意识的锻炼,我现在也是过目不忘。” “你看,聪明如你,五岁之前的记忆大多都不记得了。瑶瑶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便是解封,又能恢复多少。” 沈瓒抿了抿唇,不甘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多一份记忆,对瑶瑶就多一份保障。 “再说吧。”顾医生放下抹布,转移话题道:“谢言晚上下班过来。” 沈瓒一怔:“瑶瑶的事,他知道吧?” “嗯。老爷去逝前跟他说了。不过我看他,”顾医生迟疑道,“将信将疑。” 沈瓒了解地点点头,若不是瑶瑶每次灵魂转移都会回到他身边,参于了他的生命历程,作为军人,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他也不信。 “他……或许只当左爷爷病糊涂了呢。” 顾医生想想也是。 谢言下班,推着自行车一步步往家走,脚步越走越慢。 如同他此刻慌乱的心。 对于左老去逝前拉着他讲的故事,其实他一直半信半疑。 早前闺女在医院被人抢了脖子上的木珠,于其说他相信故事,所以再知道要回来的木珠是假的后,当即立断地带着闺女亲上寺院再次求取木珠,倒不如说,他替闺女珍惜左老这个爷爷对她的情谊。 哪怕左老已去,哪怕她已经不记得了。 可顾医生、宋管家的回归,却打破了他的自欺。 若不是真的,二位又如何甘冒风险于这个风雨飘摇的时间段强行回归。 如此,按左老故事里的时间来算,再有一个月,瑶瑶就会在他出事后,被突然闯入的同学撞倒,磕到头,于生死之际被外来的灵魂赶出体外。 灵魂回到二十多年前,附在一只鹦鹉身上,与左老相遇,成就一段祖孙缘法,改变了诸多事件、拯救了诸多人物。谢言痛苦地捏了捏眉心,即不愿相信,直觉却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特别是五年前,他被人翻动的书房。 还有这几年,女儿身边那隐在暗处保护她的人。 无一不在告诉他,真像只怕就是如此。 “小谢!” “爸!” 谢言脊背一僵,缓缓转过头,长街的另一边,青葱少女扶着年迈的朱凯之正朝这边走来。 “朱教授,瑶瑶。”谢言颔首。 “爸,”谢瑶松开朱凯之,甩着长辫蹦跳着跑至谢言身前,仰着粉嫩的小脸笑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谢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放学了不回家,怎么又来打扰你朱爷爷?” 朱凯之拄着杖慢慢走来,闻言笑道:“我孤零零一个,瑶瑶来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打扰呢。” 谢瑶双手于身后交握,摇着身子对着他爸嘿嘿笑道:“陈阿姨做了红烧肉,可香了。” 陈阿姨是朱凯之请的保姆。 谢言曲指对着闺女的额头弹了一记:“贪嘴。” “爸!”谢瑶捂着额头,不满地嘟了嘟唇,“谁让你不管管丁静同志,每每发了肉票都一张不少地给我舅家送去,舅舅、舅妈的工职和票证,哪样比咱家少了。” 谢言瞪她:“叫妈,什么丁静同志,跟谁学的?” “那她也得有当妈的样啊。”谢瑶愤然地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子,嘟囔道。 “嗯?”谢言面色一沉。 谢瑶身子一矮,哧溜一声钻到了朱凯之身后,告状道:“朱爷爷,你看我爸” “呵呵,”朱凯之傻笑,“你舅家也不容易。” 谢瑶一听就知道,朱凯之又要老生常谈了,遂接话道:“是是……我舅家有七个孩子要养,我们家,爸妈就我一个。他们生活困难,我妈就应该将钱啊,票啊,都给送过去。” “瑶瑶!”谢言警告了一声,皱眉叫道,“过来。” 谢瑶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从朱凯之身后走出。 谢言扶着车子的手往前一送,谢瑶知趣地伸手接住车子,作怪地冲她吐了吐舌头:“妻管严!” 谢言眉头一拧,谢瑶立马头一转,看天看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轻吁口气,谢言不是不想改善家里母女俩的关系,只是多年来成效不大。丁静偏心固执,总觉得自家闺女自小有左老等人的疼宠,好吃好穿的什么都见识过了 咋就不能大分点 将吃用分享些给她表哥表弟表姐表妹。 可她也不想想 母爱、亲情是能跟人分享的吗? 她都没给闺女多少疼爱 又哪来的脸在家抱怨 说闺女还没有侄子侄女跟她来的亲。 谢言托起朱凯之的胳膊:“天色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 朱凯之早年在监狱里遭过罪 腿脚多少有点不灵便。 不管左老的故事里 闺女跟他之间有怎样的恩怨 左老去后 这13年来 他对闺女真心不错。 说他心怀悔意也好 忠于左老的嘱托也好 对瑶瑶 他都做到了一个爷爷对孙女的爱护 更是添补了瑶瑶于亲情上的一方空白。 为此 他愿意多敬他几分。 将朱凯之送回家 谢言接过自行车 拍拍后座:“上来。” 谢瑶嘻嘻一笑 跳上后座。 谢言探身拎过车篮里的蓝布口袋 往后一递。 “什么?”谢瑶问道。 “中午食堂炖的猪脚。” “哇!谢谢爸爸。”谢瑶迫不及待地取出饭盒 打开盖子。 赤红油酱的猪脚块 散发着浓浓的肉香。 谢瑶深吸一口气 捏起一块丢进了嘴里。 谢言夸上车子 脚一蹬 车轮飞转:“凉了 回家热热吃。” “才不 ”谢瑶唆着肉块 含糊道 “丁静同志见了 还不得没收了 好等着明天一早带回娘家。” 谢言默然 半晌劝慰道:“丁静同志是不对……” “嘿嘿爸 其实你心里对她的行事作风 也是不敢苟同的对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谢言扭头道。 “您说 您说。”谢瑶捏着猪脚块的手往上托了托 好心情地示意他继续。 “丁静同志对你舅家的孩子确实比对你还要疼爱几分 不过 你舅对你也不差啊。这点 你承认不?” “疼我 能胜过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吗?”她舅易安对确实还行 可那也只是寻常的甥舅关系 “与跟我没有丝毫关系的朱爷爷相比 又如何?” 谢言先是哑然 后又忘不住失笑:“那哪能一样。” “首先 咱们得承认 天底下像你妈这样疼仔侄胜过亲女的不多。其次 人与人相处 真得靠缘份。”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 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你这么幸运 自小便遇上了疼宠你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 明天就要完结了。 104、第104章 父女俩到了幸福路口,远远朝家眺望,院里隐隐地透着光。 “爸,丁静同志在家呢,你等等。”谢瑶抱着饭盒跳下后座。 谢言忙一握车闸,停下,跟在闺女身后朝家慢慢走去。 谢瑶嚼着猪蹄上的皮肉,捏了块大的,倒退着凑到谢言跟前,踮着脚尖塞进了他嘴里:“快吃!” 谢言无奈地瞟了闺女一眼,托住猪蹄骨,啃了口,片刻,“太凉了,别吃了。” 11月的北方,虽还没有下雪,晚上的气温却不高,哈一口气于嘴边都能凝出水雾来,吃一肚子油腻的凉食,回头该肚子疼了。 谢瑶就着路灯,瞅了眼饭盒:“还剩两块。” 谢言好笑地摇了摇头,知道闺女也不是不舍得拿回家给她妈吃,只是怕丁静絮叨他们父女自私,有了好吃的也没想到多买一份给她娘家送去:“就是吃完,到家,饭盒不得拿出来洗啊。只要一打开,准有肉味飘出,就你妈那鼻子,能闻不出来。” “那今晚就不洗了呗,明天你用我的饭盒,我的饭盒在学校洗的可干净了。你这个我明天带到学校再洗。怎么样,”谢瑶下巴一抬,不无得意道,“我聪明吧?” 谢言无语地瞥了眼沾沾自喜的丫头:“既如此,剩下那两块就别吃了,明天你一块带到学校,搁食堂的蒸笼上热一下再吃。” 三四块猪蹄骨啃下来,谢瑶嘴巴也腻味了,闻言点点头合上饭盒,放进书包,抽出口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 “咦!”大门口,谢瑶余光扫到隔壁,不由一愣,“爸,你不是说,咱家这邻居早在十几年前就出国了吗?” 谢言长腿一抬,脚尖抵着门猛然一推,院门打开,屋廓下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脚下的地面。 左手扶着车把,右手一提车座,谢言推着自行车跃过门槛进了院,闻言“哦”了声。 “‘哦’是什么意思?”谢瑶跟着进了院,然后随手把门一关,坠在谢言身后亦步亦趋的问道,“是主人回来了呢?还是被政府回收后,安排给哪个单位的职工了?” 谢言停好车子,回身轻敲了闺女一记:“小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 谢瑶揉揉额头,抱着谢言的胳膊撒娇道:“人家好奇嘛” “说话就好好的说话,发什么嗲?”丁静掀帘出来,立在廓下看着依偎在谢言身边的谢瑶训道。 谢言立马不乐意了,脸一板,警告道,“丁静!别找事。”“呵!”丁静双手环胸,反唇相讥道,“和着我自个儿的闺女,我连教导的权利都没有。” “她小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她母亲,她应该由你教导。瑶瑶今年18岁,成年了,你来跟我要教导她的权利,丁静,你不觉得晚了吗?” 说罢,谢言拍拍闺女的头:“回屋写作业去。” 谢瑶冲他做了个鬼脸,无声地道句:辛苦了!谢同志! 然后蹦跳着越过丁静进了屋。 “好好,你们父女俩是一家,独独我是个外人。”大的对她横眉以对也就算了,小的更是直接无视,丁静心伤之余,恼羞成怒地吼了声,一甩帘子进了屋。 片刻,主卧里便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谢言立在院里,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喵” 就着廓下的灯光,谢言侧头看去,一只黑猫纵身一跃,从墙头跳了下来。 “喵”瑶瑶胆怯而又迟疑地站在墙下,遥遥地打量着谢言。 犹记得67年10月,上面给了他一个名额,让他休假去魔都住了一个月。 11月,也是这般的晚上,她去车站接他,彼时,他截肢的右小腿装上了魔都假肢厂最新研究的索控机械腿,通过半年的练习,他行走坐卧如同常人,后来还学会了骑自行车,开厂里的吉普。 为此,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让他接送她上下学,只因为,她想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特别优秀的爸爸,哪怕是残疾,通过自身的努力,各方面也不比任何人差。 谢言深怕方才丁静的话伤了闺女,急着进屋安慰,遂只是淡淡地瞟了墙下的猫儿一眼,抬脚进了屋。 片刻,谢瑶的房门被敲响,谢言的声音清晰地从屋里传出:“瑶瑶我能进来吗?” “进!”谢瑶在屋内应道。 这声音?! 瑶瑶怔了怔,慢慢地踱到窗下:是没出事前的自己! 四肢一蹬地面,瑶瑶跳上窗台,透过昏黄的玻璃看向屋内。 屋内的玻璃窗下摆着张书桌,少女此刻正衣袖半挽地立在桌后,蘸了墨水书写大字。 房门打开,谢言走了进来。 隔着道玻璃窗,瑶瑶看看少女,又看看走来的谢言,犹如隔着道电影屏幕在看自己的过往生活。 就连等会儿爸爸和自己的对话,靠着脑中的记忆都能复述一二。 爸爸:瑶瑶还在生你妈的气呢?自己:哪能呢,早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做好了准备。说实话,丁静同志要是哪天不找事,我都觉得这日子过得不正常喽。 “所以,”谢瑶狡黠地冲他爸眨眨眼,笑道,“对于她的话,我早已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您呀,就别担心了。明天,你不还要给员工开晨会吗?快回去洗洗睡吧。” 说罢,谢瑶握着毛笔的右胳膊肘一抬,抵着谢言将他朝门口推了下。 “你啊!”谢言心下一松,狠狠地揉了把闺女的头,顺着她的手劲向外走去。 谢瑶看着他爸的背影嘿嘿笑了声,一回头对上贴在玻璃窗外的猫脸,吓了一跳:“啊,什么鬼!” 瑶瑶同样惊得往后一仰,掉下了窗。 谢言猛然回身,疾步走到窗前,飞速打开书桌上方的玻璃窗,探身朝外看去,只见一截毛绒绒的黑色尾巴于灯光下一闪,消失在夜色里,须臾,墙头那边转来了轻微的动静。 联想到方才在院中见到的黑猫,谢言关上窗,安抚地拍了拍闺女的头:“应该是你顾爷爷他们养的猫。” “顾爷爷?”谢瑶挑眉。 谢言自知失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隔壁刚搬来的邻居。” 谢瑶放下毛笔,俯身往桌边一趴,看着他爸好奇道:“什么来历?” “归国花侨。” “哦”谢瑶拖着长音,直身,吹了声口哨,“有钱人呐!” “怎么这时候回国?” 谢言眉头一蹙,曲指给了闺女额头一记,斥道:“什么这时候,那时候的,你当我们花国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又敲!”谢瑶拍开老爸的手,不满道,“哪天我要是傻了,准是你敲的。” “说什么胡话。”谢言瞪她,“练你的字去。” 说罢,朝外走去。 “唉爸,”谢瑶伸手拉住谢言的衣袖,笑道,“我能去隔壁玩不?” 谢言抗拒道:“他们家又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孩子,你去干嘛?” “好奇,过去看看呗。” “不行。” “为嘛?” “我说不行就不行,哪来的这么多理由。”谢言敷衍道。 …… 隔壁,沈瓒双手环胸,抬头看向刚刚跳上墙头的猫儿:“出门怎么不说一声?” 洗碗的功夫,屋内屋外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瑶瑶沉默地纵身一跃,从上跳下。沈瓒忙伸手一接,揽了她在怀。 “瑶瑶!”沈瓒不赞成地低喝了声,训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你该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我,要是卫老、顾医生他们,你不但会伤了自己,也有可能会砸伤他们。” 瑶瑶埋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沈瓒一怔,方查觉出她情绪不对,不由心头一软,顺了顺她的脊背,温声问道:“见到你爸妈了?” 瑶瑶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瓒想了下方才从隔壁传来的声音,猜测道:“见到你爸了,没见到你妈?” “喵”嗯。 沈瓒想起另一个还尚稚嫩的声音,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一张过分美丽娇俏的身影,眸子幽暗,心思难辩道:“还有你自己?” 瑶瑶敏感地似捕捉到了,不由诧异地抬头,“喵喵……”你认识我? 靠着多年的默契,瑶瑶便是没在他手心写字,沈瓒也从她音频不同的叫声中听出了她的意思:“找不到你的那五年,我来过这儿几次。” 他一度希望,瑶瑶的灵魂已经回归。 所以,抱着那么一缕奢望,他找来了。 可只远远地瞅上那么一眼,他就知道,那不是她。 或者说,那不是同他经历过战火、生死等,诸多磨难的瑶瑶。 听出沈瓒掩藏在话里的意思,不知为何,瑶瑶的心情瞬间明媚了起来,嘴角翘起越咧越大。 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瑶瑶往上爬了爬,觑着他的双眸,笑道:“我美吧!” 沈瓒莞尔,抱着她大步朝屋里走去。 “我不美吗?”扯着他的衣襟,瑶瑶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说啊,我倒底美不美?” 沈瓒好笑地掰开她的爪子,托着她走到厨房的水缸前,就着灯光让她照照:“美吗?” “我说的是……”瑶瑶挣扎着指了指隔壁,“那个我。” “找到瑶瑶了?”堂屋客厅里,三位老人闻声出来问道。 沈瓒嗯了一声,关掉厨房的灯,抱着瑶瑶朝三人走去:“去隔壁了。” “哦,”卫老捋着胡须,看着瑶瑶饶有兴趣道,“以这么一种形式见到自己,是一种什么体验?” 什么体验? 瑶瑶也说不清,即有一种隔着银屏看自己过往的感觉,也有一种恍然若梦的陌生感。 这份陌生,来源于时空飞渡和一幕幕的过往经历。 虽然几段经历,她记起的不多,于她来说,时间也都不长,可其中的波澜和一次次的生死体验,还有那些走近她,又离去的人、物,带给她的亲情、友情、别离与伤痛,都让她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更有一种沧桑感在其中。 18岁,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早已远远地离她而去,她再也找不回那份恬淡的天真和活力。 “叩叩……” 院门被敲响。 顾医生精神一震,看向门口:“应该是小谢来了。” “我去开门。”沈瓒脚步一转,抱着瑶瑶走到大门后站定,抽去门栓,开了门。 “谢叔。”早年沈瓒从西南山区巢匪归来,带了小灵鼠的尸体来看老爷子时,是见过谢言的。 只是多年过去,十几岁的少年早已变了模样。 谢言:“你是?” “沈瓒。”沈瓒抱着瑶瑶,单手做了个请,他一边领着谢言往里走,一边又道,“我,你有可能不记得,我提一个人你应该还有印象。” 借着走廓上的灯光,谢言偏头打量着沈瓒,嘴里疑惑地“哦”了一声。 “原川城宏发机械厂的工程师沈壁。” “沈壁?”时间太过久远,谢言凝眉想了下:“44年,劝说左老捐出大半家产的地下工作者沈壁?” 当年从沈壁手中接收这批财产的就是他。 沈瓒:“捐献家产,是左老一早的打算,我父亲只是很荣幸地做了那个接手人。” “谦虚了,若没有你父亲的劝说,捐献不会那么顺利。哦,我想起来了,54年你是不是来过?”谢言按着额头笑道,“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犹记当年,你才这么高,左老还跟我介绍说,什么家学渊源,少年英才。”谢言瞅了瞅沈瓒身上的制服,拍着他的肩膀赞道,“不错,年纪轻轻已是两杆三星了,好好干。”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门口。 顾医生笑道:“看来不用我跟老宋介绍,你二人就熟识了。” 沈瓒:“我跟谢叔早年见过。” “哎哟!”顾医生一拍额头,恍然道,“你们看我这记性。54年小瓒过来看望老爷子,在这住过几天,你们俩那时可不就认识了。” “来来小谢,”顾医生笑着招呼道,“这位想来你也认识。” 谢言一眼扫过卫老只觉面善,再看第二眼,已然认出,他虽然不是卫老的兵,也没跟他本人见过面,可大名鼎鼎卫司令,当过兵的又有几个不知。 下意识地,谢言双腿一并,敬了个军礼:“卫司令好!” 卫老回礼,伸手与之相握,口中笑道:“同好同好。” 寒暄过后,几人步入了客厅。 在这期间,瑶瑶伏在沈瓒怀里,双目一直不曾离开过谢言半刻。 沈瓒见此,心头微微一动,待几人落坐后,将瑶瑶往谢言怀里一递:“谢叔帮我抱会儿小黑,我给大家沏壶茶。” 突然被改名叫“小黑”的瑶瑶,恍若没闻,注意力全放在了谢言身上。 谢言愣了下,接过看上去呆呆怔怔的猫儿,笑道:“这猫是小瓒养的哦。” 沈瓒“嗯”了一声,拿着包茶叶去了厨房。 望着晃动的门帘,谢言总觉得沈瓒离去前那一声“嗯”,颇有些意味深长。 谢言过来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翌日一早,瑶瑶立在墙头,目送着谢言、丁静、谢瑶,一个个离开家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久久回不过神。 “在想什么?” “我在想,”瑶瑶飞身跳进沈瓒怀里,于他手中写道,“便是我真能回去,我还是我吗?” 一股悲凉袭上心头,沈瓒抿着嘴,脸色十分难看:“你怎么会这么想?” 瑶瑶感受得到,环着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瑶瑶笑道。 “瑶瑶,”沈瓒握着她的两个前肢,将她平举到眼前,四目相对,他眼里透着瑶瑶从未见过的沉痛与忐忑,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这种念头,以后你想都不要再想。” “这次你要是回不去,等待你的除了再次穿越到动物身上,还有一种可能永久性的消失于这大千世界。” 尽管心里有了太多的不确定,这个话题,那日过后,瑶瑶再不曾提起。 几日后,赵廉带着老军医和几名研究人员到了川城,住进了离谢家不远的一处私宅。 在这里,很多房间里都被摆上了仪器。 瑶瑶由卫老抱着,沈瓒、顾医生等人护着去过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他们出现。 至于那次过去都做了什么,瑶瑶每每想起,都不是太记得。 眼瞅着离那个日期越来越近,意志力强如沈瓒、性子稳如卫老也开始焦虑起来,大伙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瘦着、削瘦着。 瑶瑶还知道,他们晚上经常失眠,很怕失去似的一晚上总会来她房间几趟 看看她 摸摸她 碰碰她。 尽管心里早早就做足了准备 当沈瓒抱着她冲进隔壁 扑向倒在血泊中的那个自己时 瑶瑶还是有片刻的茫然与无措。 “瑶瑶!” 瑶瑶抬头 对上沈瓒担心隐忍的双眸。 耳边是大师诵经声。 哦 对了 前天 山深古寺的那位先后给了爷爷和她木珠的老和尚 也被上面给请了过来。 瑶瑶的目光从沈瓒脸上移开 一一扫过他身旁的卫老、顾医生、宋管家、赵廉、老军区 然后看向门口。 前两天谢言被人举报 给羁押在了革委会。 佛经萦绕 木鱼声声 身上的禁制一点点地散去 灵魂飘忽着朝上飞去。 眼见就要离开黑猫的躯体 瑶瑶止不住地叫了声“爸” “瑶瑶 我已经让人放了谢叔出来 你快去……”沈瓒红了双眼 “冲过去 要记得 狭路相逢 勇者胜 不要留手……” 瑶瑶痴痴地、万般不舍地看了沈瓒片刻 又将目光落在了门口 直到瞅见那个踉跄奔来的瘸腿身影 才放弃了抵抗 任由诵经声在前引导着她扑向地上的人儿。 心里牢记着沈瓒的话 瑶瑶一瞅见对面的光团 下意识地扑了过去。 直到听见对方的惨叫是那么的耳熟 才心头一凛 松开口 朝对方看去。 那是…… “不!”瑶瑶慌乱地连退数步 复又上前 伸手去抚对方的脸 她想要确认…… 对方似吓破了胆 瑟缩着飞一般逃出了体外。 “谢瑶” “谢瑶!你回来 我是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会有两章番外。 105、第105章 1969年年底,沈瓒和瑶瑶在诸多亲人的见证下,在聊城举办了婚礼。 婚后,沈瓒带着瑶瑶回川城祭拜过左老,转道去东北农场陪沈壁等人过了一个平静的新年。 初八,沈瓒牵着瑶瑶的手,背着沈壁准备的大包小包干果菜干登上了前往海岛的船只。 “小瓒,”眼见距离海岛越来越近,瑶瑶紧张地攥了攥指尖,“你说,祖祖能认出我吗?” 重回身体后,瑶瑶发现,有关海龟那世的记忆不但没有遗忘消失,她本身还保留了些海龟的习性,比如水中呼吸,水中寻宝,跟小海龟对话。 沈瓒收回朝远眺的目光,侧身,抬手将瑶瑶被风吹落在颊边的发别在耳后,握住她冰凉汗湿的手,“它要是忘了你,咱就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邀它来家住。” “朝夕相处,总有想起的那一天。” 甲板上都是人,瑶瑶为他的举动悄悄红了脸,讷讷道:“我们家?” “嗯,我们家。”沈瓒笑道,“怕你住不惯楼房,我申请的是早前部队来岛,建的第一批家属院,别看灰扑扑的不好看,却是参照海边人家,用贝壳、海草混和着泥土建的,结实得很。” “房子我去年就申请下来了,前院种了果树花草,后院一边开恳出来种了蔬菜,一边用竹篱笆围起来养了鸡鸭。” “它后面靠山,左侧近海。瑶瑶,”沈瓒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眼里的深情倾泻而出,“别怕,你这一生有我呢。” “小瓒……” 瑶瑶知道自己刚从病床上醒来那会儿,忆起被自己驱赶出身体的那个年少的自己,一度无法自处,躲避着光,躲避着人,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也拒绝着小瓒的靠近。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瑶瑶,永远别跟我说这三个字,我想听的是别外三个。”沈瓒摩挲着掌心的小手,目含期待。 “哪三个?”瑶瑶仰着莹白的小脸,不解道。 沈瓒盯着她樱粉的双唇,轻呐:“我爱你!” 轰! 瑶瑶大脑一片空白,双颊殷红如血,怔怔地看着沈瓒。 轻叹一声,沈瓒伸手覆住了她的双目,“别这样看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流氓!” “呵呵……难道瑶瑶不喜欢,昨夜是谁求着……” “沈瓒!” 海岛码头,尚飞宇、秋文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小南瓜和大海龟,早已等候多时。 瑶瑶跟在提着行李的沈瓒身后,步下船。 “老沈,这里!”尚飞宇挥着手,快步迎上,接了沈瓒手里的大半行李,然后胳膊肘一抵沈瓒,觑了眼瑶瑶,挤眉弄眼道,“这是嫂子吧,还不介绍下。” 瑶瑶心中的忐忑被他的热情打消,张口就道:“我还用介……” “瑶瑶!”沈瓒提醒般地回头轻瞟了她一眼,对尚飞宇道,“我爱人谢瑶。” “瑶瑶这是尚副团,尚飞宇。” “嫂子好!”尚飞宇将右手里的包裹往左胳膊窝里一夹,敬了个军礼。 瑶瑶抿了下唇,想笑:“你好!” 人群散去,秋文牵着小南瓜上前:“嫂子,我是尚飞宇的爱人秋文,这是我们俩的儿子小南瓜,欢迎来岛上生活。” “你好,小南瓜好。”瑶瑶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弯腰塞到小南瓜的口袋里,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长得真漂亮!” “仙女姨姨,”小南瓜看着跟小仙女一样好看的瑶瑶,腼腆道,“我是男生,不能说漂亮,要叫靓崽。” “哈哈……”尚飞宇大笑,“对对,我们小南瓜是靓崽,全岛最靓的崽。” “不害羞!”秋文轻点他的额头,“还不跟姨姨说声谢谢。” “谢谢仙女姨姨。”小南瓜乖乖道。 瑶瑶莞尔:“姨姨叫瑶瑶,小南瓜叫我瑶阿姨吧。” 说罢,掏出吃剩的巧克力奶糖,递给他。 从市里到海边的这一段,路不好走,怕晕车,瑶瑶没敢吃早餐。沈瓒临时去商店给她买了包巧克力奶糖,她在车上吃了四五颗,喂了沈瓒两颗,如今还剩大半。 “谢谢瑶阿姨!”小南瓜拍了拍塞满了奶糖的口袋,乐道。 “真乖!”瑶瑶点了点他的小鼻头,直起身,看向朝这边缓缓爬来的大海龟,“祖祖” “沈叔叔,原来瑶阿姨认识大龟啊!”小南瓜看着绕过他们大步朝大海龟走去的瑶瑶,仰头看着沈瓒乐道,“我还想着,介绍他们认识呢。” 沈瓒目光深邃地落在一人一龟身上,半晌,低头:“听我说的。” 小南瓜恍然:“哦。” “祖祖,”瑶瑶俯身,手轻轻地落在海龟硕大的头上,含泪笑道,“好久不见。” “瑶瑶?!”海龟晃着脑袋,不确定地叫了声。 “是我!”泪水滑落,瑶瑶在它身前蹲向,双手环着它的脖子,忍不住呜咽道,“见到你真好!” “瑶瑶!瑶瑶!瑶瑶……”大海龟硕大的头颅,开心地晃着,一次次蹭过她的脸颊。 沈瓒在后面看得一头黑线,忍无可忍,把手里剩下的行礼往尚飞宇怀里一塞,大步走来,扯了瑶瑶起来,双臂一伸,抱了人就走。 大海龟惊呼一声,掉转身形,在后急追。 尚飞宇看得瞠目,半晌,偏头,看向秋文,确认道:“我没眼花吧,沈瓒那丫的,就因为大龟抱了抱他老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将人扛走了。” 不等秋文回答,小南瓜脸一仰,给出了答案:“姨姨太好看!沈叔叔不舍得让大龟碰一下。” “沈瓒!”瑶瑶羞得小脸红艳如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你快放我下来。” 她要哭了,来岛第一天,他就来这一出,是怕她不出名吗? 沈瓒余光瞥了眼紧追不放的大海龟,抱着怀里的人儿紧了紧:“瑶瑶,我后悔了,当初卫老要将它带回京市,养在紫庭阁前面的海中,我就该答应的。” 不得不说,看着瑶瑶抱着它,那种旁人难以容入的亲密无间,他妒了。 然而之只是开始。 这之后,他只要上班一走,瑶瑶就会带着大海龟悄悄地潜入了海里,与鱼儿追逐,带着小海龟们畅游、戏耍,或是潜入海底打捞、收藏珍宝。 放下所有的包袱,她活得像一个孩子。 参加任务回来,飞机上,沈瓒拿着望远镜,于海面上一遍遍搜寻。 一旁多少知道点真相的李东海不解道:“既然这么担心,怎么还放任她去海里游玩?” “你年龄也不小了,还不打算要个孩子吗?” “这女人吧,不管心有多大,只要一怀孕,那心儿准定下来……” 絮絮叨叨,李东海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夜里,情事过后,沈瓒撩开瑶瑶脸上汗湿的头发,亲了亲她的嘴角,哑声问道:“瑶瑶喜欢孩子吗?” 瑶瑶疲惫至极,闻言脑中闪过数百只小海龟围在身边吵闹的场景,摇了摇头:“不喜欢。” 沈瓒眼里的光暗去,翌日一早,出操后,抽空又去军医院找调来养老的老中医拿了几包计生用品。 聊城的顾医生、宋管家从他们结婚的那天就在等,等瑶瑶怀孕的消息传来,他们好名正言顺,包袱款款地来海岛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电话里,听老军医说沈瓒又去拿计生用品了,愁得在家揪掉了十几根胡子。 “沈瓒这么大了,还不急着要孩子,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宋管家猜测道。 顾医生在屋里转了几圈,“我看多数是瑶瑶还没有走出来,适应新的生活。” “那……就再等等吧。” 如此过了五年,就在大家放弃了对孩子的期盼,开始着手帮瑶瑶制定养老计划时,瑶瑶被诊断出了怀孕两月的事实。 小泡包一出生,就受到了诸多宠爱。 周岁,几位长辈偷偷在家给他办抓周宴,瑶瑶默默地将爷爷留给她的檀木小盒放了上去。 顾医生看到那小盒怔愣了下,才想起老爷离逝前,将一封写给瑶瑶的信交到了他手里,说,等瑶瑶结婚生子了,就给她。 这么多年,要不是见到这小木盒,他都差点忘了。 信里写满了对瑶瑶的思念和对她未来的期盼,末尾是三个数字。 是初遇时,宠物店,绑在瑶瑶脚上的铭牌号。 盒子打开,五张纸。 三张房契,一张在京市,一张在川城,另一张就是聊城谢家隔壁的那座四盒院。 两张银行存票,一张大洋五千,一张黄斤万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106、第106章 76年开春,瑶瑶接到爸爸谢言的电话,说朱教授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 8年前,瑶瑶从身体里醒来,对他再没了往日的亲切,老人大概猜出了些什么吧。后来,瑶瑶结婚、生子,他各给包了个红包,就再没主动联系过了。 挂了电话,瑶瑶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有了小汤包后,积压在心里的郁气一点点散去。去年,她主动让顾医生帮忙解封了她五岁之前的记忆。 记忆里爷爷对她有多好,心里上,她对朱凯之就有多厌恶。 可不管怎么说,在那段长达13年的相处中,她始终都是一个受益者。 沈瓒出任务不在,小汤包还小,瑶瑶将他留给顾医生、宋管家照顾,只身一人回了聊城。 谢言开着厂里的吉普,在火车站接了她,父女俩直接去了医院。 病床上的朱凯之,脸上笼罩着层死寂,见到瑶瑶的那一瞬间,浑浊的双目陡然一亮,精神头十足地撑着身下的被褥坐了起来。 谢言看得心惊,转身出去,叫了医生等在门口。 “瑶瑶,来坐,”朱凯之拍拍床边,“咱爷俩好好说说话。” 瑶瑶放下包,倒了杯水给他。 朱凯之抿了口,笑道:“谢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瑶瑶抬脚勾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你也照顾了我13年。”瑶瑶没看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朱凯之窒了窒,沉默片刻方道:“我想求你件事。” 瑶瑶抬眉:“朱倩?” “……对。”朱凯之摩挲着手里的搪瓷杯子,目光沉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走前,总要给她安排好一切,就像左老对你一样。” “呵,”瑶瑶轻嗤了声,“你提要求就是,看在那13年的份上,我不会不答应。” 可别跟她提爷爷,他们父女俩不配。 每每想到,爷爷弥留之际,却不得不将他心窝里的自己,托付到仇人的手里,瑶瑶就恨不得这一生从没认识过朱凯之。 若不是她回到四几年后,对他念念不忘,一心一意要改变他入狱的那段历史,日记本里又记满了他的存在,爷爷如何能忍他、让他,又不得不憋屈地将自己托付给他。 瑶瑶不待见他的同时,又何偿不是在恨自己。 “我那套宅子,我希望你帮我过户到倩倩的名下,还有我那一屋子书籍,倩倩不喜读书,要那些没用,你折算成钱,帮我存起来,等倩倩回来了交给她。” 说罢,朱凯之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存折,“这是我这么些年的积蓄,也帮我给她,对她说,爸爸早年忽略了她,对不起……” 说到最后,朱凯之已是无力,手一松,“啪……咣当……”杯子滚落在地,里面的水浇了瑶瑶一脚。 谢言闻声,推开房门,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瑶瑶,”谢言拉起闺女,担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瑶瑶瞥了眼掉在水里的存折,淡然地抬脚踩过,避开围上来的医生,挽着谢言的胳膊往外走:“棺木、墓地选好了吗?” …… 79年,大房的长子左庭芳,带着妻儿从港城回来。 政府按照当初跟左老捐献时定下的协议,归还了左家老宅、东北的两座药山和十家店铺。 左庭芳接收完这些,来海岛拜访顾医生,想请他出山,重新组建左家药厂。 顾医生婉拒后,将老军医的徒递推荐了过去。 同年乔治来华,寻到瑶瑶,与她相约在川城。 德庆楼,二楼包间,乔治绅士地帮瑶瑶拉开椅子,怀念道:“当年,我与左老就是在这间包厢,订下了托管协议。” “44年,谢女士还没有出生吧。” 瑶瑶点点头,执壶为乔治倒了杯茶,“我出生在51年的春天。” 乔治打开瑶瑶拿来的证明材料,“咦,你这户口本上的年龄怎么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岁。” “我们这儿的习俗,报户口时,都会加上虚岁。” “哦。”乔治了解地点点头,拿了张信封放在材料袋上,一起推开瑶瑶,“我想,左先生对你的出生一定很期盼。” “不然,他不会早早地就为你准备好了嫁妆。”乔治笑道。 瑶瑶打开信封,里面是张瑞士银行的存折:“……” “是!他很爱很爱我。” 两月后,瑶瑶再次怀孕,隔年生下闺女小花卷。 瑶瑶想将小花卷过继到左庭瑞名下,跟爷爷继下这份牵绊。 沈瓒和沈壁都不同意,他们一致认为,要过继,也是小汤包过继出去,哪能那么没诚意呢,给左庭瑞过继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闺女。 瑶瑶嘴角直抽抽,喜欢闺女就喜欢闺女呗,找什么借口。 一直到00年,瑶瑶都没有见到朱倩归国。 后来托人打听,说是早早就死了。 朱凯之的东西,瑶瑶以他的名义全部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