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撩了万人迷未婚妻》 1、第 1 章 楔子: 曜恒三年,深秋,雨水打在女娲庙的青石阶上,噼啪作响。 庙中,一道孱弱的身影摇摇欲坠,娇好的面容苍白如瓷,合十于胸前的葱白指尖泛着青色,呼吸轻不可闻,仿佛马上就要化作尘埃消散。 “让我跪着吧……阿黎……我恐怕,挺不过今夜了……”她声音飘渺,每一句话都在耗尽她最后的力气。 旁边跪着的侍女听到这句话,顿时趴倒在她身上,眼泪涌出:“姑娘,您怎么能这样说!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圣女娲娘娘一定会保佑您……” 白月澄目光无神的望着慈悲的女娲像,台前供奉的烛火在她眼中一明一灭。她想起自己七天前做的那场古怪的梦,梦中自己只是书中的一缕虚影,一个开场便病死的早亡人,书中的主角却是自己的未婚妻裴文宁。 命运的轨迹清晰得让她不寒而栗,她不甘心,上京寻找裴文宁,试图改命,但是如今看来却是天命难违,她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阿黎在她耳边低声祈祷,白月澄却已无法再回应。就在意识渐渐模糊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奇怪的房子,飞速后退的街景,刺耳尖锐的摩擦声,还有扑入草丛中的猫咪…… 与此同时,2056年,a市: “白小姐,请问你对影帝、天才画家、神童音乐家、投资大师同时对你求爱了这件事怎么看?你会选择她们中的谁?” “白小姐,很多人批判你是海王、时间管理大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这些人说的?你是否真的在玩弄别人的感情?” “白小姐……” 白月澄一踏出公司大门,无数记者就涌了上来,训练有素的保镖挡开记者护着白月澄进了车里,但是不曾想有为了出新闻不要命的狗仔竟然开车追上,路途中几次甩开交尾,为了避开从绿化从中突然冲出来的小猫,两辆车最终撞到了一起。 白月澄记得事故发生的那一瞬,她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再次醒来时,却已是女娲庙的青石地面,一尊慈悲的女娲像眼神悲悯的注视着她。 绑架? 白月澄下意识蹙眉思考,这时五感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想躲开却虚弱的不能。 “姑娘?!”阿黎惊喜的扑了过来,满眼泪水,声音里充满着激动和狂喜,“我就说您会没事,女娲娘娘保佑着您!夫人在天有灵!” “你是?”白月澄确定这人自己并不认识,随即注意到自己和对方都穿着古装,而且衣着配饰虽然朴素但是讲究,不似随意体验古代衣着的人。一个荒谬的猜测出现在白月澄脑海里——难道她是穿越了? “我是阿黎啊。”阿黎摸了摸白月澄的手背,“不发热了,太好了。” “阿黎,我现在脑海里有些混乱,感觉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你能跟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这具身体那么虚弱,还发了烧,不应该在这时出现在寺庙里。 “姑娘想不起来了?七天前您说什么书啊什么的,然后要去京城寻找裴小姐,我当时劝您等再开春天暖了去,可是您说来不及,一定要马上启程,结果路上吹了风就病了。” 裴小姐?书?白月澄脑海中刚好有一本能够对上的书,前几天刚看的,因为开场病死的女配和自己同名,自己还给作者巨额打了赏,要求作者为这个女配改名。 “裴小姐是裴文宁?” “对,姑娘您说她人如其字,玉面谪仙,不过我觉得姑娘您才是最像玉的……” 裴文宁,字瑾之,信息都对上了,她不只是穿越了,还穿书了。 好消息,书看过。 坏消息,万人迷后宫文,主角不是她。 更坏的消息,自己连重要配角都算不上,是个开场就死了的工具人,没钱没势,身体还弱。 天崩开局,白月澄闭眼想要重新再穿一次,但是显然这种低概率玄幻事件没有再次发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 2 章 在书中,这是一个热闹的朝代。上京作为武国的首都,可谓是繁华之最。京中大道全由青石铺就,茶楼酒肆随处林立,虽非节日,但家家店铺悬挂灯笼,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整座城池弥漫着繁华的烟火气。 白月澄打开马车的帘子坐到车前,用心留意两边街景的同时感慨书中所说不虚。 阿黎也从马车内出来,拿着一件披风围在白月澄身上,“姑娘发热刚退,可别再吹了风。” 白月澄伸手将遮住脸颊的披风毛领抚下,那张我见犹怜的美人脸对投来欣赏目光的女孩儿露出和煦的笑意,热情奔放的女孩儿们立刻窃窃私语起了她是哪家的小姐。 白月澄怀里抱了花——刚刚一个大胆的女孩儿递给她的,鼻尖轻嗅花时问身侧的侍女:“阿黎,我们有多少钱?” “还有三十两。” “有点少。” 确实少,三十两约摸人民币两三万块钱,不足够支撑白月澄刚刚脑海里的开店铺想法。 阿黎眼眶带了两分红,“要是夫人在世,姑娘哪用忧心银钱,二夫人管控姑娘的银钱,便是这三十两已是姑娘好不容易攒下的。” “别哭。”白月澄连忙掏出手帕给阿黎擦泪,“银钱不够要便是了……到了裴府我给白琴修书一封。” “二夫人哪会给姑娘银钱,多是又要说一些寒人心的话。” “你傻。”白月澄用指尖点了一下阿黎的脑门,心思这个侍女没有随着原主聪明,原主都明白到了裴府就是改命,傻侍女心还思着白府那一亩三分地,“你听我给你讲……” 随着白月澄细慢的声音,马车轱轱辘辘压过青石板,走过一个又一个勾角的房檐,最后停在了裴府前。 同白月澄预期的那般,裴府门第气派,地理位置优越。 白月澄早已坐回马车内部,她太清楚这些圈子里的身份鄙夷,原始出身就像洗不去的案底,要想快速站起来,她只能让进裴府的这一刻重新作为她的身份证明。只要裴文宁承认她的身份,她的出身就是“正”,但是口头承认不如事实承认,所以她今日务必要过裴府正门。 这些弯绕,白月澄路途中给阿黎讲解了一些,阿黎并不愚笨,因此马车一停,便自动下车准备去通知裴府的人开正门。尽管看着裴府高高的屋檐,心里还是有几分退意,但是这几分退意在想到自家小姐会被人嘲笑时立刻消散了一干二净。 府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门中人从缝隙中打量着阿黎。 “这位便是白府的白小姐?” 阿黎怔住,连忙摇头,手足无措,“我们小姐在轿中。” “你们小姐怎么不下轿?” “我们小姐,”阿黎忙乱的解释,“昨日已经提前来信……”但是却听得里面传出来一声轻笑。 开门的中年女子嗔责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对方嬉笑两声用手帕掩住了嘴唇,但是闲碎的目光还依旧赤裸裸的落在阿黎和门外马车上。 阿黎一下子明白了温婉有礼的话语中潜藏的恶意,顿时对裴府祛了魅。 还以为裴府这样有身份的人家会有什么不同,原来也都是同白府一样势力看人的人。阿黎知道如何同这样的人办事。 “我们小姐是有礼节的人,若裴小姐不便,我们便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便做出离开的姿势。 白月澄在轿中虽听不到那边的对话,但远看着便明白了裴府的人并不欢迎自己前来。幸好来的路上,她在马车前露足了相说足了话,若是一会儿,裴文宁不让自己走正门进府,她马上就去败坏了她的名声。 上京茶馆三步一间,消息传的肯定很快,没准她还可以借着热度先支一个小摊。只是可惜要从基层起步,也不好再从白家借势要钱,少不得多劳累辛苦一些。 不过好在事情没有变的那么坏。 僵持中,裴府中喊来一声“裴大人来了”,然后很快裴府正门全然打开,裴文宁领先从府门迈步出来。 “刚刚怎么没有开门?”裴文宁问。 门人行礼答道:“刚还在同人确认身份,白小姐现正在轿中。” 裴文宁抬眸望向马车,白月澄隔着车窗的百叶帘同裴文宁对视,对她先进行了一番打量。 很高,身姿挺拔修长,已经深秋了还穿着单衣,气势很强,像女alpha。五官很美,确实是玉面谪仙。 裴文宁很快走到了马车前,道一声“久等了”,然后伸手撩开马车的围帘,对上白月澄从下向上挑起的盈着清冷水光的桃花眼。 白月澄递出葱白的指尖。 “我扶你下来。”裴文宁柔声道,隔着帕子半握住白月澄的手指,这只手隔着帕子都可以感受到冰凉。 “你身体孱弱,吹不得冷风,怎么选在了这个时节入京?婺南那边天气温暖,更适合休养。” “前些日里做了梦,醒来后便想见你。” “什么梦?” “一个我命不久矣的梦。”白月澄抿唇柔和一笑,“虽然京城的秋风比婺南冷,但是我来了看到瑾之很安心。” 裴文宁眼中神色闪过复杂,但是很快恢复如初,只剩平和温柔。 白月澄一直关注着裴文宁,自不会错过这一瞬间的变化,但是她不介意裴文宁怎么想,或者说她现在没有其他可以不让裴文宁如此想的选择。 “在进入裴府前,我想先问你一句,我们此前的婚约是否还作数?” “自然。”这个婚约是早年母亲为了还白府恩情为她定下的,这些年阴差阳错的帮她挡了很多麻烦,尽管如今白月澄来了也很麻烦,但是以如今的情况,保留婚约对她来说还是更有益处。 “既是如此,瑾之便不要怨了我走裴府正门。” 白月澄视线扫过周边所有的人,裴文宁随着她的视线望了一圈,刚发出笑声的侍女状若自然的低下了头。 “你是我的未婚妻,自是应当走正门。”裴文宁给了承诺,“白府于家母于我有恩,我必不会亏待小姐。” “劳您费心。” 脚步迈过门槛,裴府迎来她另一位女主人,虽然当下她还只能算是客人。 在京中,裴府是新建府邸,没有历史底蕴,但是宽敞讲究,外院内院结构大气庄重,前门到正厅有一条长廊,两侧景观假山一应俱全;内院宁静优雅,花园布置讲究,摆有多种名贵菊花,隔墙还种有一片竹林圈围出一片静思的区域。 裴文宁一路带着白月澄走到内院靠近后院的厢房,“来信突然,府内修设尚未完缮,只能安排你住在这里了。” 这自然算不上优待,但白月澄知自己无权挑剔。 “劳烦了。” 随后用帕子掩唇轻咳一声,恰好此时秋风乍起,撩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萧条、脆弱感弥散开来,像是风中的弱柳。 裴文宁细品着白月澄身上这种和上京女子不同的萧条秋感,有几分感觉新鲜,但各色的美人她都见多了,这几分新鲜也不足为奇。 “你刚来京中,万事不熟,这是青兰,有事可以差她去办。” “白小姐。”青兰走上前对着白月澄行了一礼。 同样的行礼动作,但是青蓝动作硬朗,同裴文宁一样深秋穿着单衣,细看手掌虎口间有一层薄茧。 白月澄虚扶着青兰让她起来,“以后有事要多麻烦姐姐。” “白小姐,喊奴婢青兰即可。”青兰眉目英气,说话也是一板一眼。 白月澄心中失笑,但不抗拒这个裴文宁塞给她的“监视人”。她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害怕被看的,有一个免费的保镖还可以方便很多事,现在该借势就得借势。 见白月澄没有发表意见,裴文宁也放了心。前些日里陛下的新规推行交由了她去办,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今日来接白月澄已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 裴文宁很快告了辞,白月澄并未挽留,今日获知了很多信息,她也需要一番梳理,而且最紧要的是应当同家里要些钱来,不然一切想法都无从谈起。 差阿黎去收拾规整行李,白月澄唤来青兰备下纸笔,很快就洋洋洒洒写完了一封情感真挚的要钱信,安排青兰去寄出。 青兰本还在担心忘记信件所写的每一个字,此时见白月澄直接递给了自己,立刻伸手接过。只是信件没有立刻安排寄出,而是等到晚间时呈到了裴文宁面前。 “要钱?”裴文宁从一大堆废话中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白小姐这次所带来的行李也很简单。”青兰回想了一下阿黎拿出来的行李物品,此中连贵重的头面都不曾见。 裴文宁已很多年未曾仔细打听过白家的事,按照她的记忆,白家即使谈不上富甲一方,也是非常有钱。但是今日白月澄所穿所戴确实朴素,甚至连她府上的丫鬟都不如。许是这么些年,白家败落了,所以白月澄才找了过来。 但是这样萧条朴素的秋风,怎能压得住外面热辣滚烫的夏阳? 裴文宁指尖点点桌面,嘱咐青兰:“明早你去库房把新送来的布给她拿去,再给她选两套最近京中流行的珠钗首饰。” 她留了白月澄就是图她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些清净,但若是秋风扫不净夏日,留了又有何用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 3 章 裴文宁是书中的万人迷主角,上京无数人家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白月澄高调入裴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这些人家的耳中,当晚上京收到消息的爱慕者们,全都忧心的夜不能寐。 “你知道瑾之那个未婚妻吗?”高怡漫不经心的用柳枝戏弄着池里的锦鲤,“来投奔瑾之了,瑾之开了正门迎进的裴府。” “婺南那个吗?”金灵秀气的眉毛皱起,“不是说她快病死了吗?” “不知道呢,突然就来了京城,莫不是想要同瑾之完婚?” “不可能!”金灵激动的把金丝掐的珐琅杯磕到桌面,“阿月说她病入膏肓活不过冬天!” “她入京那天我在茶楼瞥见了一眼,瞧着不像病入膏肓。还听闻说她一路四探着问了很多店铺信息,莫不是打算在京中做生意?听说白家在婺南是做茶叶和丝绸生意的,没准她有这方面的天分。” “那哪是她的生意。”金灵愤怒的把自己听来的都跟高怡讲了遍,“她就是一个不劳而获的卑鄙女人,怎么能配得上瑾之姐姐。” “京外的消息还得是你灵通。”高怡逗弄够了锦鲤,坐回茶几正儿八经和金灵谈起了事情,“陛下要发的新规你听说过了吗?” “怎么突然就禁了赌呢?”金灵也愁,虽然她家是做黄金珠宝生意的,但是不少友人却是做茶馆生意的,这茶馆里的大部分营收靠的都是来打牌赌骰子的台位费及赏钱,上京若是禁了赌,一多半的茶楼很快便得关门。 高怡叹了口气,掩不住眉目间的愁绪,“陛下注重新风,这事儿还交给了瑾之去管。瑾之找了我,我定要给瑾之几分薄面。但是你也知道,做生意这些我不是内行,改行也不知好做些什么。” 而且听她母亲的话风,京中禁赌只是陛下的第一步棋,真正的目的还是清风贪腐…… 高怡道出今日来的目的:“自陛下登基后,朝中一直缺人手,我母亲希望我收收心,早日为陛下分忧,恰又赶上这个新规,便想着不如把会财茶楼卖掉。” 趁早打算不是坏事,这时候出手茶楼还能卖一个很不错的价钱,金灵赞同高怡的决定,答应帮她留意买家,然后娇憨的抱住高怡的手臂再次问回刚才的话题:“你那日见她,长相风度如何?可有什么长处?” “粗鄙之人罢了,不足你十分之一……” 这厢白月澄还不知道外面对她的讨论发展情况,但是知道自己已在裴府上下掀起了波澜。虽然裴文宁已经认了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但是裴府的人并不认她是裴文宁的“未婚妻”,加之入门那天不肯给她开门的丫鬟并未受到惩罚,这些人便丝毫没了扼制。 白月澄上辈子是天之娇女,到哪里都被人捧在手心,对这种手段低级的直白针对确实缺乏足够的处理经验。 她想到一次宴席,顾家千金是直接将红酒泼在了故意同她撞衫了的女星身上,她现在要把这碗白粥咸菜泼给婢女吗? 好像不太符合自己现在的人设身份。 白月澄思着片刻,“客人入住裴府,需要缴纳伙食费吗?” “回白小姐,不用的。” “——那么这就是裴府的待客餐?” “回白小姐,主子的规矩是饭食随简。” 听起来没有毛病,可惜自己现在属于客人,“你叫什么名字?” “素荷。” “玉骨冰魂神韵现,萦怀尊贵素荷蓬。真是一个高贵的好名字。”白月澄本想嘲讽一下,但是眼见婢女以为得了夸赞上扬起了嘴角,立马转了新的口风。 “为官就应忧国忧民,饭食随简是好事情,只是这些怕是难挡饥饿。劳烦你帮我把饭食装回篮中,瑾之工作辛苦,恐是已经又饿了,我这份稍后让青兰送去瑾之那里。”白月澄回想着上辈子从影帝那里学来的演技法则,说到动情处双眸盈泪,“我饿着没有关系,但是瑾之是做大事的,不能饿着。” 素荷脸色变了三分,这种东西怎么配拿给主子?但是紧接着反应了过来白月澄是在拿主子压自己。 好在她们早有准备。 “白小姐有心,不过保温食盒较小,怕饭菜变凉,刚刚奴婢未能一次送来所有餐食,请白小姐稍等片刻,奴婢稍后再来。” “原来如此。瑾之不会饿着太好了。”白月澄敛了深情的眼泪,“不过这般上菜顺序,倒是容易让客人误会裴府艰难,你觉得我是否应当同瑾之提一下改进上菜顺序?” “主子公务繁忙,这种小事儿还是不宜惊扰,我取餐时知会一下厨房便可。” “也行,那你快去吧。”白月澄对自己刚刚的演技很满意,只是想起自己穿来前刚刚说服了影帝陪自己拍一部全是美女的片子玩玩,还找好了投资大师投资,结果一点没有玩上真的感觉到了伤心。 白月澄伤心着在正在拟订的小院规矩里加了一条餐食相关的内容规避今日这种情况,然后才敛了心神在脑海里再次思量起来了资产的配置。 她第一次过这种没钱的生活,上次递给白家的信件还没有收到回信,不知道能送来多少银两,裴文宁给了她一些布匹首饰,卖了自是值一笔钱,但是送来那日的婆子暗示自己衣着寒酸也确实是个问题…… 素荷出了白月澄的住处便直去了厨房,相熟的姐妹望见她过来赶紧激动的打招呼,“怎么样?她什么反应?是不是很失礼数?还是唯唯诺诺?” “都不是。”素荷急去厨房取餐,“怎么少一味菜?那碟子烧排骨呢?” “排骨小叶子想吃,便给她端去了。怎么了?少一碟子菜她也看不出来,这不还有别的吗。” 素荷眉头皱起,刚从白月澄那里吃了瘪,心下烦躁,出言呛道:“不是说了等我回来,你怎么动手那么快?总之这不是你的工作,你就毫不在乎是吗?” “你冲我发什么火。”红梅也生了气,不屑的说,“你还怕她不成?不过是个攀权附贵的病秧子,装模作样能有几天好日子?我都怕主子离她近了过了病气。她哪里配得上咱们主子,高小姐、金小姐她们比她强多了。” “慎言。”素荷打断了红梅嘴上的话,主子最厌恶别人同她拉郎配,现在正是吃饭时间,厨房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主子的人听出去了,就等着挨板子吧。 红梅也意识到刚刚口急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巴躲去一边不敢再说了。 素荷将余下的菜装进餐盒,空碟处填补了一份自己买来的糕点进去,“我去送餐了,回头再说。” 很快素荷便再次返回了白月澄的住处,这次很快的将所有菜品都摆了出来。 “菜齐了是吗?”白月澄目光在那盘有几分突兀的糕点上停留了几秒,素荷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但是好在白月澄没有说什么,而是展露了一个笑意,“那我便用膳了。” 素荷行了个礼松了口气正待退下,裴文宁走了进来,素荷连忙再次行礼。 “怎么才用膳?” “你吃过了吗?”白月澄问,邀请裴文宁一起用膳,“要一起吗?” “我已经吃过了。”裴文宁的目光也停留在那盘糕点上,“怎么还有一碟豌豆糕?” 素荷的身体顿时僵住,站在一边眼望地面大气不敢出,心中将红梅骂了一万遍。 裴文宁虽然并不苛责她们,但是如果知道她偷换饭菜,现在铁证如山,素荷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正要跪下主动认错,白月澄却开口替她解了围。 “听闻是京中有名糕点铺的东西,想尝尝,便托素荷买了一份。” 裴文宁摆手让素荷退下,“三日后太女殿下在府中举办赏菊宴,希望你也一起参加。” 裴文宁有几分纠结,这两日递往裴府的帖子很多,都想一睹白月澄的真颜,其他人的帖子裴文宁都自己做主给拒了,但是不知怎么皇太女武元宣也对白月澄起了好奇,今日下朝后特意跟自己讲希望白月澄可以一起参加赏菊宴。 太女殿下亲自开口,她便不能擅自做主拒绝这次邀约,但是裴文宁看着白月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躯,也有几分担心疑虑,怕秋风没有准备好吹不走正旺的夏日,也怕秋风折损在夏日让她多年来的防范功亏一篑。 “太女殿下邀请,我们拒绝不太好。不过婺南离京中遥远,很多礼仪礼节不同,恐还需瑾之帮我找一个教习姑姑,为我讲述一些京中礼仪,以免在太女殿下前闹了笑话。还有——”白月澄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不介意再次薅一点羊毛,“虽然上次瑾之送来了布匹,但是我和阿黎缝制太慢,也不熟悉上京服饰喜好,恐还需瑾之送来一些成衣。” 白月澄不会错过一场聚集了京中贵女的正式宴会,这是积攒人脉再好不过的机会,何况这还是书中的第一个正式剧情。当时书中的白月澄已经死了,而失去婚约名头庇护的裴文宁变成了彻底的香饽饽,一场宴会数不尽的美女对她暗送秋波,简直是好不快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 4 章 不管各方如何心思,转眼便到了赏菊宴当日,武元宣将宴会设在太女府,裴文宁和白月澄抵达时,宴会中已经人山人海。 “瑾之姐姐。”一位娇俏的少女飞快的跑来,小鹿般的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裴文宁,“我院子的墨菊开了,晚些宴会结束了,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袁大人。”裴文宁拉开了一点和少女的距离,用深情款款的目光将众人的视线引向白月澄,“晚些宴会结束,我需要早些陪我的未婚妻回府,她的身体虚弱,不适宜在外停留太久。” 白月澄知道眼前少女的身份——袁满,正五品司仪副官。今日的赏菊宴,武元宣特意从宫中请了她过来统筹,是位看着乖巧但娇纵的白切黑的人物,今日要喂到裴文宁口中的催情酒便是她备下的。 目光齐聚到了自己身上,白月澄掩面借着轻咳躲避了一下,“袁大人。抱歉,我的身体还不太好。” 袁满扁起嘴巴,水灵的圆眼望向白月澄全是不喜,语气嗔责挑剔,“你怎么还带了病气?若是染给了太女殿下可当何罪?” “袁大人,月澄是太女殿下点名邀约的。” “殿下不知小心,瑾之姐姐也大意。”袁满从旁边侍女手中抽了帕子出来,“你还是当围一下口鼻,若明日里听闻哪位大人病了不能上朝,我和瑾之姐姐可担当不起。” “……”白月澄一时怔住,望向裴文宁,眼睛盈起来一层雾气,好不可怜。 “对不起,都是我思虑不周,未准备面纱,给你带来麻烦了。” 两道视线同时望向自己,裴文宁清楚袁满是有意刁难白月澄,只是她的理由合情合理,挑不出半分错处。但是白月澄于她有用,她也不能丢弃。裴文宁眼神温柔的回望白月澄,“没关系,我们一起去买一条。” “我们一起”这几个字刺了一下袁满的耳朵,听着倒是比刚才裴文宁说的“我的未婚妻”还要刺耳。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瑾之姐姐过去再回来怕是要迟到。殿下早些时候便同我念叨想要见你,若是迟到怕是惹了殿下伤心。”袁满给出新的解决方案,“不如瑾之姐姐先进去见殿下,让她去偏殿歇息一下,等我派下人买了面纱回来再进场。” “有劳袁大人。”白月澄主动替裴文宁说道。眉目低垂,看着乖巧怜人。 袁满冷哼一声,随手招呼侍女领人去偏殿,然后再次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舞在裴文宁身边,“瑾之姐姐,我带你去殿下那里!” 白月澄随着侍女走进偏殿,一直到门口的众人都热热闹闹的走进了园子里,出去买面纱的下人才带着面纱回来,那面纱串着金珠子,倒是不难看。 下人面带微笑帮白月澄戴上面纱,口中夸赞,“小姐戴上这面纱真好看,很有异域风情。” 白月澄微微侧头,面纱串着的珠子发出叮铃的脆声。 “怎么还有铃铛?” “许是珠子碰撞的声音?小姐转动的动作小些就好,最近的店铺里只有这一种面纱了,奴婢怕再跑远去找误了小姐时间,便着急返回来。”下人望了望外面,“大人们都进去了,小姐你也快些进去吧,许是宴会已经开始了。” 外面确实已经一人都没有了,白月澄连忙紧随着下人的指引往园子里走去。 进园子便是另一种天地,各种名贵的菊花摆放错落有致,旁边言笑嫣嫣的贵女们倒是比名花还多几分色彩。 “这位妹妹陌生。” 灵动活泼的少御音在白月澄身旁响起,白月澄扭头望去,视线直撞向对方好奇的眼眸。很飒的一位女子,洒脱直楞。 “你好。”白月澄手指轻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一张清冷的美人脸在面纱中若影若现。 白月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对方皱起了眉头,神色很快的从喜欢转变为了不喜。 “你就是瑾之的未婚妻?” “月澄。”裴文宁走了过来,冲旁边人轻轻点头示意,“安宁。” 白月澄便知晓了面前这位很飒的女子身份,王青亦,字安宁,大将军之女,书中裴文宁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白月澄柔和的弯起眉眼,“安宁小姐发间的金菊发钗,菊瓣肆意舒展,边缘利落,走势洒脱,极是好看。安宁小姐的个性也如同坊间所说率真洒脱,让人喜欢。” 王青亦正凶的眉眼怔住,双眸闪过惊愕,“坊间真这么所说?” 难道不是喊着她的诨名,暗戳她是纨绔只知玩乐? “自然。”白月澄取用了一段书中的剧情,“进城时茶馆卖艺的小姑娘还说您帮她驱散了不怀好意的看客,给了她一锭银子,她用这锭银子给母亲治好了病。如果不是安宁小姐,她现在就是可怜的流浪孤女了。” 王青亦眼神中的锐利消散,随即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不羁的笑,“就这点事儿?也值得拿出来说。当时瞧见那艺女可怜,顺手给点银子罢了,我可没当回事儿。” 裴文宁目光落在王青亦微红的耳根,有几分惊讶她居然是会救助贫女的人。 王青亦被裴文宁惊讶的目光看的有几分恼怒,“怎么,就许你在外面做好人?” “挺好。”裴文宁难得真心笑了一下,对白月澄说道,“殿下想要见你。” 武元宣负手站在园中的梅花树下,梅花的叶片已经脱落,灰褐色的梅枝曲折多姿,小小的花骨朵紧紧包裹在枝条上,待冬日第一场雪落下便会绽放出洁白温润的小花。 “私宴,不讲那么多礼节。”武元宣抬手免了白月澄的礼,“刚刚听阿满说你还病着,可严重?” “谢谢殿下挂心,民女自幼时身体便这般,不是太当紧。” “抬起脸来,我看看。”武元宣的视线穿过白月澄所戴的半透面纱将其容颜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头,仪态有弱柳扶风之姿,眉目也是眉柳之态,是个美人。 “身体虚弱可以吃些人参养荣丸调理,晚些我让太医院给你开一些。你和文宁也是苦尽甘来得以团圆。”武元宣笑望向裴文宁,“等你们成了婚,三妹也应当收了心。现在天天吵着要见你,闹的我头疼。” 正说着,武元宣口中的三妹武从筠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了过来,像只欢快的小鸟直扑到裴文宁身边,“文宁姐姐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见过三皇女。”裴文宁恭敬行礼。 “文宁姐姐又这样,我已经有字了,你要喊我长荣。”武从筠撒娇的抱住裴文宁的手臂,“你喊我一声长荣妹妹听听?喊一声嘛~” 武元宣轻咳了一声,提醒武从筠注意形象,“有外人在呢。” 外人自是白月澄,白月澄学着裴文宁向武从筠行礼问好。 “她是谁啊?文宁姐姐~”武从筠抱住裴文宁的手臂不肯松开,一声声“文宁姐姐”不停,“再过两年我的府邸建设完毕,文宁姐姐搬过去同我住可以吗?就像以前你教我古诗那样,你吟诗我弹琴,我们种一院子桃花。” “这是我未婚妻,白月澄。”裴文宁努力想不经意的挣开武从筠的手臂,身体不禁更往白月澄处近了一点,“三皇女已经长大了,我搬过去住不合礼节。” 怀中手臂总想要离开,武从筠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再抬眼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形态,“可是文宁姐姐不是说我永远在你眼中是小朋友吗?” 武从筠从袖中伸出手,一朵粉嫩的桃花开在她手心中,“这是秋桃花,小七说今年冬桃花也会开,到时候我们一年四季都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桃花了。文宁姐姐是不是很高兴?” 白月澄听着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不想去吸引这位偏执皇女的注意力,但是裴文宁不同意白月澄隐身,以前所未有的深情眼神望向白月澄,身体极力向她靠近,不自觉竟已超出了她往日同人保留的最低界限。 “月澄,每年春日里你总是因桃花谢的太快,伤感春色易凋零。如今有了一年四季可以开的桃花,到春日里桃花再谢时,你可不准再哭哭啼啼。” “瑾之……” 被点名,白月澄只得感动的回应,陪裴文宁演一出深情动人的戏。 身上瘆人的发冷,白月澄转动余光望见武从筠直勾勾的视线阴鸷的盯着自己。注意到白月澄扫过来的目光,她翻转手心,刚刚的桃花落到地上,武从筠用脚将它碾碎在泥里。 贱人,杀了你。文宁姐姐是我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 5 章 白月澄匆忙转回视线,暗叹裴文宁惹上了麻烦的疯子,但是她已在这贼船上,此时下来只会死的更惨。 “带你未婚妻同她们玩去儿吧。我看她们视线都望过来好多回了,你们再不过去,她们心里肯定要埋怨我了。”武元宣笑望回贵女集中的方向,“长荣留下陪我说会儿话,今日课业你可做完?不好好读书,小心母亲责罚。” “皇姐——”武从筠撅起嘴巴,“我也要跟文宁姐姐过去玩。” “你啊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武元宣点点武从筠的额头,“文宁也是要结婚的人了,可不能如从前那般缠着她了。” 武从筠冷下脸,那也得她们能结成婚才行。 “瑾之。”高怡立于一株墨菊前招手唤裴文宁,“你看这墨菊的花瓣像不像晕染的古墨?墨绿鲜浓色,纤开翠叶匀。真是清新雅致。” “确实。”裴文宁停下来欣赏了片刻,“会财茶楼准备的如何?” “真是宴会上也不让人消停。”高怡娇嗔一声,“你亲自来告诉我,我能不愿?” “会财茶楼昨天已经歇业,并且委托给了金灵出手,我收心来学习政务。”高怡睨了白月澄一眼,“这是你未婚妻?” “高小姐。” “我同瑾之是朋友,你和她一样唤我逸安就好。”高怡露出笑意,“听闻你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不过从现在往后京中茶叶生意可不好做了,不然我便将会财茶楼送于你了。” 白月澄对会财茶楼有印象,长安街上极热闹的一栋茶楼,入京那日路过时一楼茶桌还坐了满堂。 高怡还在同裴文宁说话,“金灵告诉你山庄秋猎的时间了吗?再晚天气就更冷了,动物们就不出门了。” “瑾之,你同殿下说完话了?”王青亦惊喜的拖着齐林满走过来,“我发现一株好看的金剑。” 王青亦冲白月澄点了点自己的金菊发钗,“国华金剑。” 白月澄笑,弯了弯眉眼,“好看。” 王青亦抿抿唇,明明是自己主动说的话,但是突然又有些嘴拙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时间在社交中流逝的飞快,很快到了晚宴时间,白月澄随着裴文宁落座,总体心情愉快,直到悠扬的丝竹声中走进了和自己戴着一样面纱的舞娘。 她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身上薄纱随着舞姿飘动,恰似流动的月光,舞动间面上薄纱的金珠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舞娘莲步轻移,踏入宴会中央。 刹那间,白月澄只觉周遭气氛异样,众人目光在她与舞娘之间来回游移。 武从筠大笑出声,天真中藏着恶意指着舞娘问身边的人,“你看这舞娘是不是像席间的一个人?” 那舞娘学的是弱柳扶风之资,上京不流行这种风格,如今席间唯一走这种人设风格的就是白月澄,像谁自是不必明说。 三皇女都开口了,刚还控制着谨言慎行的贵女们立刻没了顾忌,窃窃私语充斥在了场中。 “瞧,她戴的面纱竟和舞娘的一模一样。” “舞女身段,实属不够端庄,果然是小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 “我看,也许是她想效仿舞女博眼球~” 羞辱声不绝于耳,白月澄呆坐在位置上,眼泪不堪重负的从眼中缓缓落下,砸到桌面上溅出一个小水花。 王青亦本也想着看戏,但是猝不及防看到白月澄落下泪来,犹如被围猎的小鹿般无助,顿时心神一颤,白月澄刚眉目鲜活夸奖她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这样说她是不是有些……” “她最好羞愤欲死,彻底绝了和瑾之在一起的心。”身边人愤愤而言,“难道你想看她和瑾之在一起?” “……” 自是不想。 只是…… “抬起脸来。”裴文宁手掌托起白月澄的脸颊,双手解下她脸庞的面纱。 白月澄把脸轻轻靠在裴文宁手心,眼望着她,眼泪簌簌滚落。 “别哭了。”裴文宁指腹蹭了蹭白月澄湿润的脸颊,心中难言的生出一股悲悯。 或许也是对自己的悲悯。 裴文宁做了这辈子从未做过的一件事,她拿起那块被眼泪浸湿的面纱戴到了自己脸颊。 谪仙如玉的面庞隐入半透不透的面纱,垂下的眼神神性悲悯,嗡嗡作响的宴席突然噤了声。 白月澄匍匐趴入裴文宁怀中,鼻尖嗅入沉稳的木香,借着这片刻的躲避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可惜她真的不太擅长被刁难的剧情。 武从筠、袁满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本想让白月澄丢人,结果倒显得她们像一对苦命鸳鸯,而且裴文宁居然会抱白月澄!而且那面纱已经沾了白月澄的□□,裴文宁居然不嫌脏直接戴在了脸上! 朝中谁人不知裴文宁有洁癖?握人要用帕子垫手,被碰触的衣物要用掸子掸多下。但是现在…… 明明是让白月澄成为笑话,但是好像她们全都变成了笑话。 袁满眼底彻底阴翳,转身同身旁的侍女低语了几句。 武元宣拍拍手召回大家的注意力,为白月澄打了圆场,“今日宴会,本是为了庆贺佳节,增进情谊,怎可如此言语伤人?这面纱虽样式相同,但白小姐仪态端庄,岂是舞娘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武元宣温和地看向白月澄,说道:“白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来,到我这边来,与我一同欣赏这丝竹之曲。” 白月澄感谢武元宣为她解围,只是她若过去,稍后谁来帮裴文宁化解催情酒的剧情?难道这里也讲究剧情的不可抗力? 裴文宁不懂白月澄的担忧,只当她还在害怕刚刚的事情,安慰道:“去和殿下一起欣赏宴会吧。” “……少喝酒。”白月澄希望裴文宁可以听懂,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从武元宣身边回来,希望裴文宁能够躲避掉这一劫。 宴会继续,悠扬的丝竹声中,添酒的丫鬟走上来斟酒。 “诸位!”武元宣端起琉璃酒杯,神色亲和,“来,本宫敬各位一杯。今日且把烦恼抛却,尽情畅饮,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言罢,武元宣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利落洒脱。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附和声,杯盏碰撞声连绵不绝。众人纷纷起身,或豪爽畅饮,或优雅浅酌,脸上笑意重新活络起来。 白月澄视线紧盯着裴文宁,望着她同众人一起喝尽了杯中的酒,祈祷这杯酒中没有催情散。 “怎么心神不宁?”武元宣侧头问白月澄,“还在忧心刚才的事情?” “谢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白月澄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今日参加宴会就要开心。” “这样想就对了。”武元宣举杯,白月澄连忙举起自己的酒杯。 一连两杯酒水下肚,白月澄这具身体已经有些不胜酒意,她抬手想要扇扇风,突然视线注意到裴文宁耳后的色泽不对,而且她抬手松了松领口。 “瑾之姐姐,你这里被哭湿了,我刚让人去取了干净衣服,我带你去换一下吧。”袁满从一旁走进裴文宁,伸手指了指她胸膛刚刚抱白月澄时被染上的眼泪。 裴文宁低头看到胸口的眼泪,刚刚紧张氛围下被压下去的洁癖再次发作,她眉头皱起,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样也不太雅观。”袁满说道,“跟我走吧。” 裴文宁站起来跟在袁满身后,正好她也有些热,想去外面透透风。 白月澄想喊别去,紧张的跟着站起,武元宣笑她,出言拦了下白月澄的路:“可不能抓那么紧,越是相爱,越是要留有一点缝隙。” “……”白月澄在心里扭曲了一下,“殿下玩笑了,我只是想去趟。” “知道的,知道的。”武元宣自以为明白的打断,抿酒一笑,“去吧,去吧,久别重逢应当是如此的。倒是我拉你坐到这里来有些没有考虑周到。” 白月澄顾不上发窘,得到准许立刻向裴文宁离开的方向追去,但是可惜一出宴席,外面的九曲回廊就让她迷了方向。大家都在宴席,外面安静极了,亮起的灯笼在风下微微摇摆,没有落尽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响声,但是四处不见裴文宁和袁满的踪迹。 白月澄循着直觉沿着回廊走,虚弱的身体经过刚刚一阵紧张的前行发出轻颤,夜色将庭院染成墨色,一处厢房透出的明亮烛火,她攥紧被冷汗浸湿的帕子,直觉那就是裴文宁所在之处。 “瑾之?”白月澄手轻敲了下房门,没有声音,于是她试探着推了一下,门开了,白月澄被拽进屋中,刚要尖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喊。”裴文宁沙哑的嗓音擦过耳畔,白月澄这才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袁满昏倒在地上。 裴文宁呼吸很烫,催情散的药效显然已经发作,她眉头拧起想要显露些凶相,但是因为药效迷离的眼神、绯红的脸颊和嫣红的唇让她看起来非常好蹂躏可亲。 “白小姐从进入宴席就开始盯着酒杯,倒是有些未卜先知。” 白月澄懵懂的望向裴文宁:“你怎么了?好像很烫。” 裴文宁想捏住白月澄的下巴,但是突然发觉手下的皮肤很凉,她一瞬间想到白月澄浑身应当都是凉凉的,贴上去一定很舒服。这想法出来的实在是荒谬,裴文宁眉头拧的更紧,把这瞬间涌上来的欲望压了下去。 “别对我说谎。” 白月澄顿了片刻,“你怀疑是我在酒水中下了东西?” 委屈凝为实质,尤其是想起宴席上裴文宁替她戴上面纱的模样,因此而起的真心好像玩笑,像在说自己的担心愚蠢。 “我若想看你出丑,何必要选在这里?更何况出丑的也许更是我自己。” 裴文宁眼尾泛红,那平日淡漠的眼睛氤氲着情欲与警惕端视着白月澄,未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距离,“袁满给我下了药,想个理由和殿下告退,送我回裴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 6 章 白月澄再次返回宴会,武元宣见她一人回来有些惊讶,“没有找到人?” “找到了。”白月澄无奈的笑了一下,“瑾之的衣服脏了,她托我向殿下道歉,今日要早些离席。” “她啊最爱干净。”武元宣笑着点点头,“你们一起走?” 白月澄点头,武元宣没有挽留,倒是她走下来时路过高怡,高怡拦了她一下。 “听闻你家中是在婺南做生意的,来京城是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吗?”高怡目带欣赏的望向白月澄手臂挽着的披帛,“你的披帛很不错,用的可是那边的蚕丝织锦工艺?京中店铺未曾见得。” “是的。”这条披帛是白月澄从自己的行李中取用的。 “若是有店铺卖些婺南的丝织品应当挺受欢迎,京中的那些花样都看腻了。” 高怡抱怨的话让白月澄心中一亮,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眼下不是商谈生意的好时机。 白月澄辞别高怡,裴文宁已经等候在来时的马车里。她们来时同坐一辆马车来,此时还得同坐一辆马车回去。 原书里让裴文宁失去理智不能抵抗的催情散药效自然还未过去,甚至最是发挥浓烈时,但是白月澄登上马车时望见的却不是意乱情迷的裴文宁,与猜测正相反,裴文宁是满眼警惕。 “走。”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还未发明创造出的橡胶车胎减震工艺,让马车在经过每一沟壑时都轻轻颠簸。裴文宁闭目靠在车厢上,眉头紧缩,看起来非常难受。 白月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隔着料子细腻的绣花和油皮纸略硬的包装,可以摸到两个圆圆的药丸。既已知道剧情,她不可能毫无准备。 只是裴文宁太过谨慎,眼下情况不算太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隔日白月澄便去看了会财茶楼,得知茶楼确实已经歇业,并且委托给了金灵出售。只是待她去金灵的金楼打听时,对方却不肯出来见面商谈。隔日再递帖子,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原因自是很好猜,不过白月澄对对付金灵自有办法,毕竟这可是全书中最有“恋母”情节的人,在所有觊觎裴文宁并且成功的人中,她最爱干的事情也不过枕着裴文宁的大腿喊她妈妈,可谓是非常善良小天使了。 白月澄回忆了一下书中关于金灵母亲的描写,书中着墨不多,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南方女子,孱弱多病,爱穿素衣。还有就是金灵同裴文宁诉衷肠时提到过的一个关键情节,那天金母穿了件酱红色绣花的裙子,是当年京中最流行的款式。 重查那年酱红色绣花裙子的样式倒是不难,只是若想置办一件时间上成本上都有些来不及,而且显得太过刻意。 白月澄心思片刻,喊阿黎过来按照那个花样绣了一块酱红绣花纹的帕子,然后去了金灵回家的必经之路。 上京虽繁华,但贫富差距大,所以经常有一些从城边缘过来主城区的机灵孩子,他们穿着家里最干净的衣服靠着说吉祥话讨巧要钱营生,因此小小年纪便能辨别何为贵人,对很多贵人的喜好秉性更是如数家珍。 白月澄并未见过金灵,便寻了一位这样的孩子,让阿黎给了她一些赏钱。待金灵的马车经过时,这孩子便会摔倒在路边哭泣。 幸运的是,今日守到了金灵。 暮色将青石板路染成暖褐色时,金灵审阅完账本从金楼出来,马车按照她往日回家的路线走在城中的主干道上。一切都和往日一样,街上吵吵闹闹,盯久了账本数字的眼睛有点发胀,大脑东一茬西一茬的心想着下一季金饰的新款式、今天金铺客人的谈笑话,以及过两日裴文宁来山庄秋猎的事情。 突然前面传来尖锐的哭声,金灵向外望去,一个穿蓝色布衣的女孩摔倒在地上,这一下摔的很狠,女孩的麻花辫都散开了一半。 金灵收回视线不欲去管,贫民家的女孩儿摔一下不是大事,但是视线里忽然闪过一袭素蓝的长衣,很浅淡的蓝色,浅到近乎白色了。 这是上京几乎见不到的着装款式,金灵一瞬间离开的视线又紧紧跟了上去。 “一定很痛吧?”白月澄在女孩面前蹲下,“还能站起来吗?” “妈妈!”女孩大哭着抱住白月澄。 白月澄温柔慈爱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妈妈,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 女孩还是哭着抱着喊着“妈妈”不肯松手。白月澄只好轻哄着一遍一遍告诉她自己不是她妈妈。 金灵一直望着白月澄,直到马车走过了她们,但是视线看不到了,传到马车里的声音却无法格挡。 妈妈,妈妈。 金灵感到心烦气躁。 “你不用管她,她就是想要钱。”金灵站到白月澄旁边,尖锐的问女孩,“什么时候讨巧出了你这种手段?再哭让官兵把你抓走。” 女孩一秒禁声,泪眼婆娑的松开抱着白月澄的手臂,“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想念妈妈,她太像我妈妈了。” 白月澄眼神柔软下来,掏出袖中手帕,“哭成小花猫了。”然后轻轻的从鼻腔哼唱出一曲小调,将女孩散乱的麻花辫编好。 她很温柔,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女孩怔怔的望着白月澄,感觉像望见了女娲庙的神像,心躁躁得发痒,像塞进了一团棉花。 “妈妈。” 女孩和金灵同时情不自禁的嗫嚅出声。 夜里金灵做了梦,几年来第一次梦到她的母亲,她还是那么好,那么温柔,手掌轻拍着自己哼着歌哄自己入睡。 一切都那么美好,直到梦到绣纺的管事送来最新的图册,母亲让她选布匹定当季的秋衣。她想和母亲一样,便都选了些素色的布匹,母亲不太赞许,告诉她金家的女儿要亮亮的。自己便同她斗嘴,问她为什么不穿亮亮的衣服。母亲沉默了,第二天时便换了一件酱红色绣花的裙子,是京中最新的款式,亮亮的很鲜艳。自己很高兴,一整天都在夸母亲漂亮。 可是母亲虚弱,当季时节的裙子与她太过单薄。晚上母亲受了凉,咳了血,她用帕子挡住,鲜血就像帕子上酱红的绣花。 金灵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满脸眼泪。梦中自己哭嚎着求女娲娘娘让妈妈不要死的情绪还鲜明的围绕在心中。 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太像妈妈了,她是谁? 金灵发疯了的想再见她一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 7 章 “你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没睡好?” 金灵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 “该不会是想着你的瑾之姐姐激动了一夜吧?”高怡笑着打趣,“那也不能忘记将眼下的乌青遮一遮呀。瑾之可不是会心疼你眼下乌青的人,到时候反觉得其他花开正艳了。” 这话一出,金灵一下子激灵了起来,连忙喊侍女拿镜子过来,“当真那么憔悴?我的珍珠膏呢?” “好在是我先见了你,若是其他人呀,背地里肯定偷笑着终于把你比下去了。”高怡摇着团扇在椅子上坐下,“听说白月澄去你那里打听会财茶楼的事情了?” “我没见。”金灵不喜欢听到她的名字,“会财茶楼位置极好,来打听的买家多的是,姐姐莫要着急,我在给姐姐寻个最好的价格。”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只是我想这茶楼卖与白小姐也并非坏事,许她来买是瑾之的意思呢。那日我见她穿着贫苦的很,可掏不出那么多钱财来。” “瑾之的意思?”金灵顿住,“那她为何不亲自来问我?一间茶楼,我买下送她也并非不可。” “许是她忧心的就是这个吧,所以才不能亲自问询。若是白小姐再问,我觉得你见见也无妨。” “知道了。”金灵转过头来让高怡端详自己的面部,“可还看得见乌青?” “精神极了,若在面颊处再抹上些胭脂膏,定是美艳的不可方物。” “还好姐姐先来府中找我,这季最新款式的金饰已经定好,秋猎后让丫鬟给姐姐府上送一套,劳烦姐姐多戴着宣传了。” 高怡笑着接纳,待金灵补完妆才起身一同前去金灵定好的秋猎山庄,路上同遇了一些贵女,玩笑着到山庄时已是下午。历年来的惯例便是如此,第一天傍晚集合一起吃晚饭、泡温泉,第二日方才正式秋猎,因着有官职的贵女们休沐时间短,往往第三日需要上朝当值,所以到第二日傍晚秋猎便已结束回府。 秋猎的泡温泉项目是裴文宁非常头痛的一项活动,往年她称月事来了未参与,今年金灵选日子时特意问了自己的月事时间,无法再用这个借口,不过现在有白月澄,应当可以避去一些麻烦。秋猎并不忌讳携家眷或亲友,所以她带白月澄过去也不算无礼冒犯。 最近手头事务重要,裴文宁真的不想再生类似袁满事件的事端。说来也是她大意了,自从手里有了实权,这些事情已经一两年没有发生过了,所以那晚她放松了警惕。很可能是白月澄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但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再把白月澄送回去。若是麻烦太多,同白月澄完婚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裴文宁心中权衡着利弊,耳朵敏锐的捕捉到门口的脚步声,是她的侍女。 “大人,白小姐过来了。” “进。” 前日白月澄跟她讲了关于裴府规矩的事情,裴文宁乐于看到秋风长点力量,所以答应了给予她一些支持帮助。昨日她便已经听得很多汇报,白月澄已经把那日给她看的规矩实施了下去,很有执行力,而且找人找的很准,超乎她预料的聪明。 “秋猎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白月澄站在书房门口,有分寸的没有过多走近。 “是该出发了。”裴文宁往外走两步,“你身体虚弱今晚便不泡温泉了吧。” 白月澄懂得裴文宁的意思,而且在书中这一场温泉戏的主角是武从筠这个疯子,白月澄不想同她过多接触,她知道武从筠是真想杀她,而且有能力杀她,“一热一凉容易风寒,我在房间休息就好。” “我陪你一同休息,你身体虚弱,应当有人照顾。” 从赏菊宴裴文宁的态度上,白月澄已经确定裴文宁并不想被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甚至可以猜出她早年在这上面栽过坑,所以赏菊宴那天才如此戒备警惕,因此对裴文宁的选择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剧情容不容许她有选择的机会,也不知道小蝴蝶的翅膀能有多大力量。 裴文宁和白月澄属于到的比较晚的,下午抵达的贵女们已经一起谈笑着吃完下午茶了,再过一会儿便是定好了的晚宴时间。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白月澄在赏菊宴上见过,比如王青亦、齐林满、高怡,也有一部分未曾见过,这部分未见过的人多是京中有名的商人。在武国,大家从官从商关系密切。 “瑾之姐姐来了?”金灵欢快的迎上来,“怎么来的那么晚?可是政务太繁忙了?”金灵欢快的话语一顿,裴文宁旁边站着一位她意料之外的人。 妈妈。 白月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似乎并不记得她同金灵已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是?” “白月澄,我的未婚妻。”裴文宁介绍,“金灵,金氏的现当家。” “金小姐年轻有为,第一次见面,金小姐比想象中的还要美丽聪慧。” 第一次见面? “哼,白小姐贵人多忘事。”金灵言语尖刻,“婺南天暖,你拖着一身病体跑来上京做甚?若是病倒了,瑾之姐姐本来工作就辛忙,倒又要为你劳什子心神。你不在家中休息,跑来跑去太不体贴。” “金灵。”裴文宁打断金灵的话语,语气不悦,“月澄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该这般同她说话。” “你凶我!”金灵顷刻间觉得眼睛酸涩起来,“我们相识十年,我同谁说话不是这语气。我堂堂金氏千金小姐,金楼第一负责人,怎么就不能同她这般说话?” 眼看要发生争执,高怡连忙从旁侧走来打了圆场,“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来?再不进来找位置,一会儿可没有好地方坐了。这些丫鬟仆人也是的,快把裴大人的行李送去房间,新疏影阁,仔细点儿,别送错地儿了。” 裴文宁带着白月澄走进宴厅,武从筠坐在主座,视线从裴文宁进门便黏在她身上,但是罕见的没有贴上来。 白月澄努力的缩小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武从筠盯上,于是视线捕捉到王青亦欲言又止的视线时,立马抓住机会离开了裴文宁身边。 “又见面了,侠客小姐。” “什么侠客小姐?”王青亦一怔愣。 “感觉你就像一个侠客,又飒又洒脱,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干脆叫你侠客小姐了。”白月澄微微一笑,“昨日上街,见你给一个小姑娘买糖,很欣喜,但是没敢叫住你。” “你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王青亦控制不住嘴角翘起,“怎么不敢叫住我?” 白月澄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一暗闪过一丝落寞,但是又顽强的露出笑容,“侠客小姐人美心善,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太阳。” 王青亦总觉这笑容里也夹杂着苦涩,“下次见到我一定要喊我,我带你逛逛上京城,里面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和你的家乡绝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王青亦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论吃喝玩乐,上京你找我就对了!” 王青亦侠客性情上头,想要白月澄高兴的心情一时大过了白月澄是自己情敌的心情,主动带着白月澄认识了席间不少人。 很快便到了晚宴开饭时间,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白月澄坐回裴文宁身边,武从筠阴冷的目光扫在白月澄身上,让她后背一颤。 “白小姐算是我们秋猎队伍的新人,按照惯例是不是应该自饮三杯介绍一下自己啊。” “她身体虚弱,不宜饮酒,我来吧。”裴文宁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不急,你不哼不响就伴有佳人,本就应该自罚三杯。白小姐若是三杯酒都喝不得,来参加秋猎有什么意思?岂不是和我们格格不入了?”武从筠面色冷峻,拿出三皇女的气势压人,“三杯酒交朋友,不喝就是不给我武从筠面子了。” 席间无人说话,空气沉默了一会,裴文宁面色难看,准备起身拂袖而去,白月澄在桌下按住了她的动作。 “见过三皇女,也很高兴认识在座各位。我是白月澄,是裴文宁的未婚妻。”白月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她将空的酒杯翻转对外展示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沙哑,“我出身婺南,家中做丝绸茶叶生意,虽无在座各位的才情,但也懂得以诚待人。今后希望各位多多关照。”第二杯酒下肚,白月澄眼眶被呛的微红,“至于这第三杯酒,希望大家相处愉快,良宵难得,勿因为我影响心情。”白月澄饮尽第三杯酒,“酒量不佳,让各位见笑了。” 说罢白月澄福了福身,缓缓坐下,指尖紧攥着裙摆,遏制着身体的不适。 席间仍是一片安静,众人静等着武从筠发话才敢表明自己的态度。 金灵捏着酒盏看这一场好戏,但望见白月澄发白的面色时心中却漫过母亲生病时的恐慌。白月澄掏出一方白帕掩唇压抑的轻咳,移开时金灵一晃眼好像看到了帕子上酱红的痕迹,手惊慌的将酒盏里的酒泼到了桌上,酒杯碰到餐碟发出一声嗡响。 武从筠疑惑的看过来,金灵面色有些慌乱难看,“传菜吧,时候不早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 8 章 佳肴一道道传上,刚才的小插曲仿佛不曾发生,只是诸人对白月澄的态度明显冷淡很多。本身她们对白月澄态度也是不喜,谁也不曾想一个没名没势的姑娘真能成裴文宁的未婚妻,不少人心里都是嫉妒不甘,但是碍于裴文宁的身份,众人还是压下了心中那种愤愤不平,加之王青亦做引,便顺势对白月澄热络了一些。不过当下既然武从筠明确表明了对白月澄不喜,她们自然也不会对白月澄再摆出热络的神色,当然也并非直接冷脸,毕竟不少人也不愿得罪裴文宁。 很快宴会到了尾声,管事嬷嬷来告诉大家温泉已经准备完毕,让各位姑娘们回去换衣,然后移步温泉池泡泉赏景。 裴文宁同白月澄随着人群一起往外走,有不少人来询问稍后裴文宁去泡哪一个温泉池,得知裴文宁不去,唏嘘失望声响起一片。 疏影阁取字疏影横斜水清浅,院中经流一道清泉,很是典雅清静。周遭虫声唧唧,白月澄松下了一口气,正待换衣休息,又听外面传来敲门声,裴文宁开了房门。 “裴大人,我家皇女在汤泉温了酒等您过去,您还欠三杯陪罪酒呢。”翠衣侍女捧着宫灯满面春风的望着裴文宁,“您同三皇女如此情谊,何必搞僵?皇女让我同您说,她无意刁难您。请您过去叙叙旧,一扫隔阂。” “谢谢三皇女心意,只是实属不便,月澄身体不适,我需要留下照顾她。” “裴大人这说的什么话?”翠衣侍女满面笑容消失不见,神色强硬,“三皇女是皇室贵胄,肯屈尊相邀已是天大的体面。白小姐身体不适传个大夫照料下即是。您若执意推脱,岂不是置同三皇女情谊与不顾,连皇家的面子都不给予?” …… 无可辩驳。 裴文宁骨节攥紧,眼神沉郁,“告诉三皇女,我随后就到。” 翠衣侍女这才满意的屈膝行礼,“奴在外面等您。” 白月澄从窗边望着裴文宁走远,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书时她觉得裴文宁的万人迷身份很爽,所有人都爱她,为了得到她费尽心机,现在却觉得裴文宁可怜。 “阿黎。”白月澄心中抑郁想喊她出来陪自己吹吹风欣赏下院中美景。 但是喊两声却不见人来。 白月澄依次推开隔壁的房门,屋中没有一人,没有阿黎,也没有裴文宁带来的侍女,整个疏影阁里就自己一人。 白月澄直觉不对,去开院门,发现院门从外面被插住无法打开。 “有人吗?”白月澄猛拍房门。 没有声息。 不是好兆头,白月澄没有再废力气,房间没有尖锐物品,她先寻了根粗木头用来防身,又找到块石头将木头的一端砸开变成了尖端,后又怕是放火烧人,忙将房间里的褥子取出来放到泉水里浸湿。 泉水很细浸润很慢,等待途中,白月澄在脑海里把其他常见的古代杀人手法都想了一遍,同时规划着各种藏身或者逃跑路线。 白月澄精神高度警惕,笛声出现时她第一瞬间身体就紧绷了起来,耳朵和眼睛捕捉着周边各种微小的动静。 笛可纵蛇。 确实是蛇,好几条翠绿的毒蛇从院中各个角落爬出,蛇信吐出“嘶”“嘶”声。 笛声催促,毒蛇抬起身体前端,三角头颅齐齐转向白月澄的方向,然后像箭一般向白月澄飞扑而来。 白月澄快速抽出泉道里浸了水的被子绕着自己甩了一圈,然后眼疾手快的用自己的木棍子尖端刺向最近的蛇的七寸。她的感官极敏,虽然来到这具身体里身体反应略慢了一些,但此时肾上腺素飙升,加之危机关头的全神贯注,她一击直接击中蛇的七寸,将一条蛇定在了地上。 有一条蛇咬在了棉被上,也有两条蛇想顺着棉被往上爬,白月澄快速一甩棉被,将正往上爬的蛇甩出,然后将咬在棉被上的蛇顺势刺死。 “文宁。”氤氲的水汽中,武从筠倚着白玉池边,轻声唤道裴文宁的名字。 “见过三皇女。”裴文宁按照礼节行礼。 “文宁如此客气,可是恼了我硬要你前来?”武从筠声音低低的,好不可怜,“可是若不这样,文宁姐姐怎么会过来?” “这两年姐姐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姐姐不开心?”武从筠从池中站起身来,绯色纱衣贴在她柔美的胴体上,曲线展示的淋漓尽致。武从筠赤足踩过温润的玉石,水珠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她靠近裴文宁,呼出旖旎的麝香味道,“文宁,你看看我。” 裴文宁后退一步,避开视线,“三皇女慎行。” “慎行。”武从筠低低冷笑一声,指尖抚上裴文宁的衣领,“文宁姐姐又在说笑,怎么泡温泉也不脱去外衣?这般岂不是要把本宫这温泉水染脏了。” “您说笑了。”裴文宁抚去武从筠的手,“殿下喊臣过来,不是说臣欠您三杯赔罪酒吗?” “想喝酒是吗?”武从筠笑了一声,眼神妩媚的望着裴文宁,半晌松了口,“也行。” “来人,备酒,今日本宫与裴大人不醉不归。” “瑾之和白小姐未曾回来?”王青亦疑惑的望了望门前的挂牌,“这里是疏影阁吧?” “王小姐,这里是疏影阁,奴也是裴大人的侍女,只是确实不曾见我家大人回来。”书澜眼神担心,“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家小姐身体虚弱,山间寒凉,前段时间风寒刚好,若是再着了凉……”阿黎更为着急,“不然我们出去找找吧?” “你们对这山间不熟,出去找再迷了路。这样,你们别急,我去找金灵问问。” “她们可能去了旧疏影阁,那间房屋是最早的一批山间建筑,装修已经有些老套,所以前段时间改建准备换些新式的家具。不过新家具没能按时送来,所以只好另选了一间做疏影阁。”金灵有些不高兴,“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引路的丫头把人带错地方。” “先过去看看吧,这会儿再换过来也来得及。” “我跟着一起去,瑾之姐姐可别误会了我有意怠慢。” 白月澄一连杀死了三条蛇,木棍前面石头砸出来的尖端已经碎裂,第三条蛇想要随棍蜿蜒而上,她狠狠的把棍子摔到旁边的树上,连摔砸几下蛇的脑袋,当下不仅精神紧张,体力上也有了几分忙乱,但是忽然间蛇退了下去,接着白月澄听到院门外一响。 瞬间白月澄就意识到能出去了,连忙向院门跑去,然后往来时的路上跑,果然没跑两步便听到了人声。 来人是王青亦,金灵,书澜,阿黎。 白月澄慌乱的扑到王青亦怀里,柔软的身体倒在她身上,心脏狂乱发跳,“救命,院中有蛇。” 白月澄面色发白,眼中含泪,“好多条蛇,差一点我就被咬到了。” “别怕,别怕。”王青亦连声安慰,“有我们在呢。” “怎么会有蛇?”金灵不相信,“山中住处都是撒过驱蛇粉的。” “我去看看。”书澜取出腰间匕首迈入院中,三条蛇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满地折枝落叶,碎裂的木棍和扭团的棉被可以猜出刚才形势的严峻。 书澜快速的将院落打量一遍,想搜查一下周围,但是顾及离开后另外四位没有保护,不敢贸然行动。 “怎么样?有蛇吗——蛇!”金灵尖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可能有蛇窝,我先送你们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书澜建议,“稍后烦请金小姐再派几人随我寻找一下我家大人。” “瑾之被三皇女的人喊走了。”白月澄说,“一个翠衣的侍女,说三皇女邀请瑾之去泡温泉。” “劳烦金小姐带我去寻我家大人。”书澜微微欠身,“白小姐这里出这番事情,若是见不到我家大人,我不安心。” 书澜将白月澄她们送到宴厅,然后请金灵陪同自己去寻裴文宁,王青亦和阿黎留下来陪白月澄。 阿黎觉得这肯定是有人喻意谋杀,但是有外人在不敢说,只得眼眶发红的不断问白月澄要不要添衣或者喝水吃东西。 “你的侍女很贴心。”王青亦说。 “阿黎是我最亲近的人。”白月澄此时是浑身发软没了力气,握棍的右手和手臂都酸麻发疼,她抬起手一开,才发现右手的手掌已经被棍子粗糙的表面磨破了皮。 王青亦也看到了,轻啧一声,“太神奇了,那么细的皮肤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杀死了三条蛇。”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粉。 白月澄将手摊开伸向王青亦面前,极白的皮肤,细细的手腕细细的指节,本来应像脆弱的白瓷,但此时掌心磨掉了皮,异样的发红和渗出血渍。 王青亦小心翼翼的碰触,眉目心疼,“一定很疼吧。” “疼。”白月澄声音弱弱的,指节微微发颤,“但是没有生病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 9 章 武从筠并不愿放裴文宁离去,听到侍女汇报金灵和书澜来找裴文宁时勃然大怒。 “让她们回去,没看到我和文宁喝的正开心吗?” “应当是有要紧事。”裴文宁站起身向外走去。 武从筠拉住她,“文宁,我们说好了今夜不醉不归,你要做一个骗子吗?” 裴文宁皱了皱眉,扯回衣袖,“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应当再耍小孩子脾气。” “我不想做大人。”武从筠仰面望着裴文宁,眼里泪珠滚落,“我想和你在一起,文宁。” “您醉了。”裴文宁快步向外走去,嘱咐旁边候着的侍女,“三皇女醉了,扶她去休息。” 武从筠看着她走远,眼里阴沉一片。 文宁,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你。 “大人。”看到裴文宁衣衫整齐的走出来后,书澜松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两个疏影阁,您和白小姐去错了地方。白小姐在院中遇到了蛇,白小姐杀死了三条,还有几条听到声音离开了。” “怎么会有蛇?” “那里很久不安排住人,许是没有撒驱蛇粉。山中林多草杂,院中又有泉水,有蛇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一次那么多条,可能附近有个蛇窝。”金灵抢先答道,“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带你们走错房间,结果还是有人犯了糊涂,还好人都没事。” 裴文宁看向书澜,书澜手指打了个暗号,觉得事有蹊跷。 “先去看看月澄。”裴文宁心中有数,应当不是旧院子恰好有蛇这么简单的事情。 有人想杀白月澄? 白月澄看着风吹就倒,却躲过了几条蛇的攻击,还反杀三条,也不简单…… 白月澄同样觉得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她确定这些蛇有人操控,并且怀疑这一切是武从筠所为。当然,这里很多人都有杀她的作案动机,但是那种仿佛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目前她只在武从筠身上感受过。而且她们刚进入院落,武从筠的侍女就将裴文宁喊走,精准的在她们不知所觉时将自己一人留在了院中,太巧了。 但是三皇女不是可以随意指控的人,甚至如果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是无辜的,这事件就是一场意外,只有领路的侍女、管事的嬷嬷要因为办事不利而受罚。 白月澄自知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她和裴文宁说不清楚谁更可怜。怪不得那天赏菊宴裴文宁抱她时是那个表情。 白月澄心里燃起一股斗志,不够强大,那就变得强大。 确认完白月澄没事,又将白月澄送回正确的疏影阁,裴文宁又离开同山庄的护院一起去搜索蛇窝,夜里未曾回来。整件事情没有引起什么恐慌,第二日秋猎正常举行。 秋季清晨的风裹挟着凉意,白月澄裹着披风仍觉有些寒冷,其他人身穿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持弓背箭,精神抖擞,一片侠女风范。 “白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狩猎怕是不得吧?”乐千雁踏马而来,一身黑色单薄劲装,隔着衣物可见手臂绷起的肌肉线条,“你骑过马吗?” 白月澄点头,“会骑。” “啊哈?”乐千雁挑眉,“这可撒谎不得。” “月澄很厉害的。”王青亦站过来帮白月澄说话,“那三条蛇是她杀的,两条都是直接命中七寸。” 乐千雁视线扫到白月澄身上,白月澄笑笑没有反驳。 “有意思。”乐千雁翻身下马,“你来试试我的马。” 白月澄伸出自己裹着白纱布的手,微笑着摇头,“抱歉,手上用不了力气。” 乐千雁却铁了心想看白月澄骑马,“我带你上去。” 王青亦还来不及制止,乐千雁已经把白月澄送上了马背,刚一落下,白月澄便伸手握住了缰绳,冷静快速地调整好了马背姿势。 “确实是真会。”乐千雁赞赏地点头,“我这是匹千里马,要不要骑一骑?” “下次吧。”白月澄咳了几下,“身体太虚了。” “可曾看过郎中?” “胎里来的,只能养着。” “可惜了。”乐千雁遗憾的摇头,“你的反应很敏捷,筋骨也不错,是个习武的料子。” “原来您也会夸人啊。”王青亦夸张的瞪大眼睛,“我跟您习武时,您天天骂我庸才,嫌弃我练不出您那肌肉块儿。” 乐千雁视线冷冷的撇过去,“你若是肯花十成十的心思在习武上,我定不骂你。整天想着吃喝玩乐,有点时间都上街寻乐,不骂你骂谁。” “乐姐,瑾之喊您过来巡护?”金灵惊讶的迎了过来。 “嗯,说是昨天夜里出了点事。” “她小题大做了,不过一个蛇窝,哪用得到请您过来。我安排的护卫完全够用。”金灵语气埋怨。 “小心点不是坏事,还有皇女在,安全第一。”乐千雁答道。 金灵不是很满意,调转头看白月澄,“你还好吧?” “谢谢金小姐关心,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不然不知道因为你瑾之还得费心请点什么人来。”金灵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锐,“你那么虚,也别去狩猎了,留下来记录猎物吧。都是商人,写字算数你可会吧?” 白月澄点头,“说到生意,听闻高小姐将会财茶楼委托于您出售,我有意盘下在京中做些生意,那日去金楼找您,掌柜说您不在。” “会财茶楼确实是我在售卖,”金灵想要回绝,但是想到高怡昨日说的话,又顿住,“待秋猎结束后再谈吧。” 金灵想起那日街头相遇,白月澄却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还是有几分记恨,“白小姐去金楼寻我不事先打听打听?连我相貌都不知,怎么寻得到人。而且记性看起来也不是甚好。” 白月澄像看孩子般看金灵的针锋相对,表情几分无奈和包容慈爱,“昨日见你觉得特别眼熟,夜里安静下来仔细一想,原来你是前日在长安街上帮助我的姑娘。当时如果不是你,我真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像妈妈了,金灵视线微垂,眼神闪了闪,傲娇的冷哼一声,“都是些使鬼计骗钱的,你刚来上京不懂。我也不是为了帮你,就是看不惯这种风气,这上京的治安该再管理管理。” “目前会财茶楼的报价都在五个数,你要是想盘下来,最好提前准备好现钱。” 白月澄心中有了数,谢过金灵,对方轻哼一声别扭的走了。 “你买茶楼做什么?京中刚发的禁令瑾之没跟你说吗?”王青亦怕白月澄不知道行情。 “会财茶楼的地段很好,做些其他生意也是好地方。”白月澄说。会财茶楼周边都是娱乐相关产业,流动的都是爱玩的人,禁赌令正式颁布后,这些爱玩的人少了一大去处,正是自己搞点新花样给他们打发时间的时候。她心中已有生意的雏形,最近一直在分析观察可行性。 “若是我的新生意开张,你一定要来玩好吗?” “好啊,到时候我带些人去给你撑场子。”王青亦答应,视线扫见远处裴文宁骑马而来,眼睛崇拜的有些亮晶晶,“瑾之每年都是狩猎最多的人,前年我追一只狐狸跑太远,误入了狼群,马腿被狼咬断了,危急关头,瑾之从天而降救了我一命。” “你要是好好习武,不用人救,当时也出不了事情。”乐千雁很是不屑,“几头狼,随手杀了的事。” 王青亦不服气,“若是人人都练到您这样,您不就没了用武之地。” “废物才这般说话。”乐千雁皱起眉头,“不思进取,等你母亲回来了,看打不打死你。” “她才不会。”王青亦最恨别人提自己的母亲压自己,同乐千雁斗起嘴来。 白月澄没听她们师徒二人斗嘴,向裴文宁迎去,但有更多人挡在她面前往裴文宁的方向迎去。裴文宁越过那些人,然后下马走向白月澄。 “三皇女回去了,应当会消停一段时间不找你麻烦。”裴文宁小声在白月澄耳边说。 白月澄有些意外,忍不住询问,“怎么做到的?” 裴文宁没说,但她在这里摸爬滚打那么些年,狱中之人人人怕她,可不是没有一点本事和手段。武从筠做了便会留下蛛丝马迹,有蛛丝马迹就不怕查不出来,当然,没有蛛丝马迹也可以制造一些蛛丝马迹,昨夜的事刚好给了她一个牵制武从筠的机会。 “你们两个别说悄悄话了,秋猎就等着你开始呢。”金灵走近酸溜溜的说。 “你怎么安排?”裴文宁问白月澄。 “留在帐中计数。”白月澄说。 “也好,让书澜陪着你,有事找乐千雁的人,你们见过了吗?下次你带青兰出门。” “好。”白月澄没有拒绝,她和阿黎都不会武功,还是需要一个会武功的保护自己,当然最好是自己能够有点防身的本领,在现代的那些技能,她得捡起来。 留下书澜后,裴文宁没有再过多停留,金灵宣布了秋猎规则,“安全第一,幼小、孕母不可狩猎”,然后敲击了开始的大鼓,秋猎便正式开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 10 章 后半日的秋猎很顺利,送来的猎物也并没有让白月澄亲自上手清点,书澜很能干,算数计数都一手包圆。 白月澄有些清闲,但又不敢大意出去闲转,阿黎问山庄的人借了一把古琴给白月澄解腻。 白月澄试了一下音色,倒是把好琴,只是她想弹的不是什么高雅曲子。 白月澄指尖拨过琴弦,弹了一曲“礼乐崩坏”。 书澜计数的笔一顿,问:“白小姐弹的这是什么?” “好听吗?”白月澄问。 “有些奇怪……”书澜不知如何评价,“但是很有韵律,多听几下好像就习惯了。” “小姐弹的真好,听着让人全身上下都想动一动。”阿黎评价,“干活都有力气了。” “这叫蹦迪乐曲。”白月澄说,“想想你劳累了一天,或者在家坐了一天,浑身疲乏。然后出来和朋友喝点小酒,随着音乐晃动一下身体,是不是很快乐?” 白月澄是想盘下来会财茶楼做酒吧的,武国没有宵禁,也有饮酒文化,对那些躁动的年轻人,没有什么比蹦一场迪更上瘾和发泄精力了。不过她的迪吧得是高端场所,要设会员制度,白日里就是小资沙龙,做点高雅艺术,放松心情满足精神需求。 不过五百白银确实不是小数目,如果再抬抬价格,得准备六百白银才稳妥。上次寄回白家的要钱信还没有答复,即便答复也给不了那么多。找人投资?拉裴文宁入股?这里的钱庄居然没有放贷业务…… 到中午时,参加秋猎的人便陆陆续续回来了,裴文宁再次拔得头筹,她猎了一头鹿,午餐便用这头鹿做了鹿肉宴。 裴文宁端给白月澄一碗鹿血汤,“补气强身,专门给你猎的。” 白月澄接过鹿血汤,尝了一口,借着一口气笑盈盈开口:“借我一千两白银。” “……”裴文宁,“没有那么多。” 白月澄:“你写信给白家要,我要她们不给我。那些家业本来都该是我的,你要来了都给你。” 裴文宁不欲接话,觉得白月澄有些不太清醒。 但是白月澄已经想明白了,她一定得从裴文宁这里搞到白银,她做裴文宁未婚妻担了那么大风险,现在这些风险得变现。 王青亦走了过来想和裴文宁说话,白月澄便拦住她期期艾艾的开口,“能借我两百两白银吗?我和瑾之没有那么多钱。” 王青亦:“啊?”还没反应过来。 裴文宁感觉额头青筋跳了跳,属实没想到白月澄会这样开口要钱,但现在她确实已经和白月澄是深度绑定状态,白月澄能够以自己的名义找别人借到钱。 裴文宁现在不便同白月澄在外人面前做分割,也不想欠下别人人情,只得妥协道:“别借了,我有,明天给你。” 王青亦这才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吗?我有。” “没事了,谢谢侠客姐姐。”白月澄俏皮一笑,“瑾之猎的鹿血真的鲜美。” 王青亦也想起来自己来干什么的了,“瑾之好厉害,一箭便射中了鹿心。我还没有看清,那么大一头雄鹿便倒地了。瑾之的箭法又精进了,实在让人佩服。” “你的箭法也有进步,这次怎么不见你和怀楚组队?” “她早上来月事了,肚子痛。”王青亦望向齐林满的方向,她歪在软榻上抱着暖壶,看起来非常不舒服,“让她看大夫开些药调理,她怕苦总不按方子喝,结果每次来都难受。一难受就按时喝两天,月事一走就又不想喝了。这会儿靠近她,总讨她嫌,她想要自己呆着。” “你同她说,我下午回去会代她向皇上告假一天,让她在山庄再休息一夜吧,路上颠簸会更难受。” 白月澄搞定了银钱来源,心里开心,后面事情也都顺利的结了尾。晚上裴文宁问她为何要这么多银两,白月澄便将自己想要盘下会财茶楼做生意的事情同她说了,并询问裴文宁要不要入股,这样她便不用再还这一千两白银,只需要盈利后给裴文宁分利,裴文宁拒绝了,但并未阻止白月澄做生意。 第二日白月澄再次拜访金楼,同金灵谈购买会财茶楼的事情。金灵称高怡同意将会财茶楼出售给她,并且愿意成本价售出,只收白月澄四百五十两白银。于是当天下午白月澄就从裴文宁那里取了银票,然后同高怡过了地契,会财茶楼便到了白月澄手中。 “这茶楼你想要改做什么生意?”高怡问,“卖婺南的丝织品?你今天的披帛也很不错。” “你若喜欢婺南的丝织品,我让阿月给你带些便是。”金灵说道,然后也看了看白月澄的披帛,工艺确实和京中流行的不同。 “总麻烦她不好意思。”高怡笑着摇头。 “有什么不好的,你又客气了。”金灵埋怨道。 高怡望着白月澄等她回话。 “我想做些不同的生意。”白月澄神秘的一笑,“具体业务现在保密,开业时你们一定要来捧场。” “看我有没有空闲。”金灵说。 “那天我会喊瑾之过来坐坐。” “……”金灵,“一般我都应当是有空的。” 高怡笑着暗中拍了金灵一下,应许道:“我会来的。” 金灵并不觉得有愧,她喜欢裴文宁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纵然现在白月澄是裴文宁的未婚妻,但她们还没有成亲,她还是有机会。 白月澄想要尽快开业,做第一批新转型业务的领头者,把那些无处消遣的贵人都揽入自己囊中。但是盘下会财茶楼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店面装修,人员招聘,营销宣传,活动铺排。 宣传方面她打算采用名人效应,因为她手中有现成的名人资源,然后再请些文人雅士造势,先做白日的沙龙,再铺垫夜晚的酒吧。她要来这里的人可以从白天一直玩到夜晚,玩得开心,吃的满意,喝的畅快,打造一座人间天堂。 好在白月澄之前做过这样的方案策划,她建造过一座快乐岛,全世界的名人政客都喜欢去休闲度假的地方。改建一下会财茶楼的复杂程度不如快乐岛的十分之一,她只需将岛上一座主建筑的策划方案拿来修改下使用便可。 不过她想要尽快开业,所以有些地方不能尽善尽美,只能等日后逐渐完善。但是倒也无妨,这里是古代,这里的人还没有见过现代的声色犬马的东西。 半个月后“浮生”内部已经完成了基础布局,裴文宁给白月澄推荐了一个可靠牙婆,“浮生”的人员招聘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初步培训后,白月澄请王青亦带些朋友来试营业。 王青亦很捧场,收到帖子后便带着几个玩的要好的小姐来到了浮生楼,迎宾人员殷勤的为她们拉开门帘。迈步进去,几人皆是一怔,本该摆着八仙桌的大堂空荡荡的,几排软塌围着矮几,四周摆件挂画皆有讲究。 王青亦还未见过如此地方,“这哪里像茶楼?这是软塌还是床?” “你试试。”白月澄拍了拍沙发的软垫,“我这里不是茶楼。我取名叫浮生,取自浮生如梦,人生几何。” “告诫我们及时行乐?”祝觅珍桃花眼笑着眯起,“有意思。” 王青亦在沙发上坐下,坐垫比她想象的还要柔软,坐下去仿佛全身都被紧密包裹,她舒服的长吁一口气,“哪里买的?比我的床还舒服,我要买个带回家去。” 祝觅珍也坐下感受了一下,是很舒服,但一靠上便像没了骨头,姿态有些不够优雅美观,“你可莫要往家里带,这东西坐上去便没了规矩,不符合将军府礼节。” 白月澄笑,“适合我这放松的地儿,这样坐着大家便没有了隔阂,可以敞开心扉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确实很软。”余洁将沙发的抱枕抱入怀中,抱枕外套着毛绒枕套,尤其适合秋冬天,“这触感像是羊毛,摸起来绵软舒服。不过大家来这里主要是坐着聊天吗?” “自然不止。”白月澄说道,“平日里大家都有些什么爱好?这里都可以组织相同爱好者来共同探讨。” “懂茶吗?”李莞抚了抚腕间翡翠镯子,“听说茶仙儿被你请过来了?” “解小姐现在确实在我们浮生楼。”说话间,屏风后转出位青衣女子,正是京中有名的茶艺师解初柔。 “若各位小姐想要探讨下茶艺,请随我移步。”解初柔福身行礼,“若只是想品茶可在此休憩,只需告诉堂倌需求,稍后茶水便会送到各位小姐面前。店内除了茶水,还有多种饮品、茶点可以选择,推荐诸位尝试下店内新品奶茶及牛乳蛋糕。” “店内所有新品茶歇都给各位小姐备下了,阿福,把茶歇呈上来。” “小姐们万安,咱们可有人不能喝牛奶,或者不能吃鸡蛋、某些水果、坚果?”阿福将精致的蛋糕摆在茶几上,“这是草莓蛋糕,这是杏仁蛋糕,这是橘子蛋糕。目前店里只出了这三种口味,待正式营业,口味会有更多。” “蛋糕?奶茶?”王青亦喜欢尝试些新东西,“这草莓蛋糕样式很精巧。”她率先拿起一块,一尝眼睛发亮,“味道也很是甜美,和草莓搭配在一起,一点也不甜腻。” “这奶茶里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好有嚼劲。” “这叫珍珠,由木薯粉制成。”白月澄说道,“你们喜欢便好,我还担心若你们不喜欢该怎么办。” “很有新意,比我府里高价寻来的糕点师傅有想法。”王青亦半倚软垫,指尖轻点鎏金茶托:“不过这里虽雅致,也有些新奇食物,可总觉得缺了几分热闹。我不爱吟诗作画,呆久了怕是觉得无趣。” “自然不能少这几分热闹。浮生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你们现在正在体验的茶话会,另一部分则是热闹的醉月吧。”白月澄引众人穿过月洞门,里面灯光昏暗,但五光十色的闪动,有乐师在弹奏着叙情舒缓的小调。里面同样放置着沙发茶几,但另有一块空地和调酒台设置的适合独饮的吧台椅。 “来一杯?我给你调。”白月澄走进调酒台,从后面的酒柜取出几种不同的酒水,净手后,切了一块剔透的方冰,然后像表演节目一般将不同的酒水混合在一起,最后倒入盛方冰的杯子,然后打开火折,酒液外围燃起幽蓝火焰。白月澄将它推到王青亦面前,“楼兰夜火,小口来喝,容易醉。” “这是怎么做到的?”王青亦不敢喝,“有冰还有火,太神奇了。” “商业机密。”白月澄说,将酒水单子递到其他人面前,“可有感兴趣的?” “这醉卧楼兰是什么?” “浮生若梦可是招牌?” 被“楼兰夜火”的把戏一惊,这些小姐们确实对这里的酒水都起了兴趣,每个人都点了一杯。白月澄和一个调酒师一起为大家调酒,花样的调酒技艺完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青亦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她的“楼兰夜火”,怪哉,味道非常神奇不错,入口烈但却不伤喉,细品有一股葡萄的温润萦在口中。 是好喝的。 待众人都喝了酒,醉月吧的音乐一变,奇怪的鼓点响起,让人胸腔的心脏跳动、无法安静下来。这时十几个氛围组拥着王青亦她们来到留出的舞池。台上dj带动着场内人员的情绪,王青亦她们随着氛围组和dj动作的指引,在舞池中晃动着身体。无法言喻的快乐,仿佛所有的心事都离自己远去,恍惚间竟辨不清今夕是何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 11 章 浮生楼的试营业非常成功,来玩的人走的时候都在问什么时候正式开业,白月澄告诉她们为了确保大家在浮生楼玩的开心舒适,正式开业后,这里只有受到引荐和邀约的人才可以进入,并给了她们每人两个引荐名额。 白月澄的会员引荐制想法立刻得到了她们的认同,而且其中的聪明商人立刻便意识到了这两个引荐名额的价值。待浮生楼正式营业后,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所,以往她们想方设法参加那些达官贵女的聚会很难,但是来这里却是简单许多。当然,为了引更多达官贵女前来,她们自然也要好好为浮生楼宣传。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这次试营业后,浮生楼的名声便起了起来,白月澄借着裴文宁的势,依照山庄秋猎那次的人员名单,照葫芦画瓢的送去了邀请函。她知道金灵极善处理人际关系,秋猎人员的名单都是精挑万选出来的同裴文宁一派的贵女或极具潜力、富贵的年轻商人一代,恰也是白月澄的目标人员。 不过在浮生楼正式开业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白家终于回了信过来,表示对白月澄很关心,于是让白念薇带着一些礼物过来看看。 白月澄对白琴及白念薇并无好感,虽然原书开始白月澄便病逝了,后续也没有记录白家的剧情,但是白月澄从自身穿过来时的拮据以及阿黎对白琴她们的评价,便可推出她们对原身并不友好,仿佛不是她们接管了原身母亲的遗产,而是原身寄居在了她们家里,反客为主让原身变成了那个讨人嫌的外人。 原身梦到书中剧情,于是不顾身体病弱前来上京寻找裴文宁,结果病死在女娲庙中,白月澄觉得白家对她的死有极大责任。 但到底白念薇还是来了,马车直接停在了裴府面前,说来看望白月澄。 白月澄已经立下了新规矩,这些人没有出现上次堵门嘲讽的情况,来人通报了一下,然后便迎了白念薇进门。门人随和的态度,让白念薇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心气儿顶了上来,觉得入裴府也没有那么困难。 她望着眼前气派的府邸,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母亲说的没错,这京中的大官儿是比她们那强上百倍,这好日子可不能让白月澄得了去。 “白二小姐,这边请。”引路的丫鬟声音清脆,怕白念薇走差路过去了裴文宁那边。 白念薇轻哼一声,理了理身上新做的藕荷色罗裙。这身衣裳可是花了重金,收到白月澄的信后,花了三倍价钱按照上京最新的花样赶制出来的。她身后跟着四个侍女,抬着两口红木箱子——那是母亲精心准备的礼物。 "您稍坐一会,白小姐正在赶回来。" “她不在府中?” “是的,白小姐最近在筹备浮生楼开业的事情,多数时间都不在府中。” “她做生意?什么生意?”白念薇惊讶,接着眼神不屑,“她哪来的钱。”想必是故意晾着她的借口。别以为攀上了裴府的势,便敢踩在她头上,看她等会儿怎么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知道谁才是白家真正的小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 12 章 正想着,白月澄笑盈盈踱步而来,“妹妹。” 白月澄的穿着依旧同婺南那样没什么新意,但是姿态优雅,一颦一笑都落落大方,而且肌肤如雪,看着更加清丽脱俗。 白念薇恨恨的搅皱手中的手帕,“姐姐来到京中也没买两件好衣裳?怎么穿着还是这么寒酸,出门在外可别丢了裴府的门面。” “这不正等着妹妹送来的钱,好置办些门面。”白月澄叹一口气,“我也是生怕丢了裴府的门面,所以才向家中要些钱财。妹妹这次亲自前来,定是带了不少银两。” 白念薇面色有些尴尬,这次前来她并没有给白月澄带现银,因为这些礼品并不是给白月澄送的,而是为了送给裴文宁,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神色,“为了感谢裴大人照顾你,母亲特意置办了两箱谢礼,其中的浮光丝可是贡品级的好东西。” 白月澄可不会让这些东西到裴文宁手里,她现在急需用钱,还欠着裴文宁一千两白银,这些东西可都是她的私房钱。 “二夫人有心了,阿黎,你和青兰把这两箱礼品抬下去。”白月澄向阿黎使了个眼色,阿黎明白这是要把东西抬到白月澄屋里去。 “哎。”白念薇想要阻止,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她要亲自送给裴文宁?太羞人了。 白月澄还不作罢,好不容易来了头羊,不多薅点怎么行,“二夫人让妹妹给我带过来多少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你疯了?”白念薇顿时顾不上刚被抬走的箱子,两个眼睛瞪成铜铃。 “总归不会很少吧?”白月澄反问,“二夫人一向心善要面,裴府这样大的人家,几十两可撑不住用度。到时候人家该说白家女儿不要脸皮,黏在裴府吃白饭的。” 白月澄盯着白念薇等她掏钱,白念薇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姐姐还是少花些银钱,家中挣钱不容易,咱们比不上京中人家吃穿用度。” “倒不是为了攀比。”白月澄接过银票塞自己怀里,然后叹气,“妹妹不知京中消费,这一百两只够我勉强度日。” “普通人家一辈子也就花一百两白银,馒头咸菜养活了多少百姓,我母亲含辛茹苦挣钱,每日起早贪黑,你生病不能挣钱,养你就花了不少银钱,就算到了裴府,你也不能忘了本分。”白念薇冷声,不想同白月澄再谈银钱的事情,刚刚那一百两白银可是掏的她自己的腰包,现在都还在肉疼,“你和裴大人相处如何?她一般何时回来?” 白月澄被白念薇一阵苦难教育,也起了性子,“白家这些产业、铺子本就是我母亲所挣,她去的早,那时候我尚小,所以才由你母亲暂时把持家业。现在我已成人,怎么还要去过吃馒头咸菜的日子?你在家向来可是锦衣玉食,这一身衣服一看也价值不菲。” “你母亲留下的那些钱财给你看病早就花完了,如果不是我母亲你压根活不下来,你母亲留下的那一切也早就被强盗抢去了。”白念薇呛声,因为白琴从小对她这么说,所以她真心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白月澄占了她家天大的便宜。 “回溯武国上三十年历史,婺南周边都没有过强盗,白府现有的那些古董字画都是我的母亲所留,还有那些土地、店铺也都是我母亲留下的财产,每一样的价值都大过给我看病的钱,怎么可能看病给我花光了?” “你。”白念薇气急,“如果不是我母亲,那些店铺早就关门了。” “关门了再开就好,不若这样,土地、店铺这些年的所得都归你们,为了回报你母亲的养育之恩,我就不向你们要租金了,只需要把白府以及那些土地、商铺的地契还回来便可。” 话说到这份上,白月澄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她原意是想等在京中有建树后再去处理婺南的事情,但是她一看到白念薇那张和自己六分相似却愚蠢嚣张的样子就非常恼火,同时为原身的死去打抱不平。如果不是这样,她现在还在现代过着真正的好日子,哪至于在这边阿谀奉承、伏低做小、讨人欢心,她白月澄从在娘胎里就没做过这些事情到这里全都做完了。 白念薇被白月澄的话说的火急上头,“你凭什么说那些东西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你反了天了,我打烂你胡说八道的嘴。”她来时从没想到白月澄敢这样和她说话,在家嚣张跋扈惯了,抬手就想向白月澄的脸扇去,跟着她一同来的侍女也跟着想要动手。 “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裴府!”青兰大呵一声,飞速将白月澄护在身后。 会客厅里乱成了一团,裴文宁刚下班回来,下人们向她汇报白念薇来拜访的事情,她本不欲去见,但是一会儿便听人来报那边因为白府家产的事情吵了起来。她第一反应倒没觉得这样坏了礼仪规矩,反倒心下里莫名有些担心白月澄会吃亏,便过了去。 “裴大人来了。” 白月澄耳尖的听到,马上身体一松劲期期艾艾坐到地上,一手半搁在椅子上,另一手拿帕子掩着面颊哭泣。 白念薇没有白月澄五官那么敏锐,看到白月澄倒在地上立马气势更加上来,“你个白眼狼,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没脸说了?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东西,枉我母亲养你那么多年,早知这样当时就该把你丢到雪地里!” “把谁丢到雪地里?”裴文宁沉着脸走进来,心下不虞,再怎么说白月澄也是她的未婚妻,结果在裴府反倒被一个外人指着鼻子骂了。而且这段时间她已经了解到白月澄虽然身体孱弱,但却是个很聪慧能干的人,这样的人刚来裴府的时候却清贫成那样子,可想而知白二夫人家将人欺负打压成了什么样子。 “关你什么事,”白念薇凶狠地抬起头来,见到来人后到嘴边的话语突然顿住,心脏怦怦直跳,震得她耳朵几欲变聋。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温润如玉,眉目如画,比庙里的女娲娘娘还要像天上的仙人。 白念薇顷刻间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么不雅,她收回指着白月澄的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重回大家闺秀的姿态风范,“这位小姐是?” “这是我家大人。”青兰回复到,眼神依旧警惕地望着白念薇,怕她会再突然的动手。主子给她的其一任务是保护好白月澄,若要人在她面前把白月澄打了,她直接就可以去领罚了。 “瑾之。”白月澄半坐起身子,含泪望向裴文宁,完美的一朵柔弱小白花。 “她打你了?”裴文宁伸手想要扶白月澄起来。 白月澄泪眼婆娑的摇头。 “那哭什么,不过是吵架没吵赢。”裴文宁拉住白月澄的手,“怎么不让青兰去扇她嘴巴?”扇嘴巴不管用的话,就把她舌头拔了。 白念薇先是嫉妒这样美丽的人居然是白月澄的未婚妻,接着嫉妒她们俩人不同寻常的亲密,然后听到她要喊人扇自己嘴巴,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白月澄摇头,“好歹是一家人。” 裴文宁将白月澄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到座位上,语气有些遗憾,但是尊重白月澄的选择,“那让她陪你‘好好’聊天,我在附近处理公务,有事让人找我。” 说完她看都没有看白念薇一眼,留下了书澜,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书澜挖了青兰一眼,斥责她办事不利,这种小事儿都能折腾到主子来。然后利落的让丫鬟婆子把会客厅收拾了一番,请白月澄坐到主位,训练有素的侍女赶紧为其端茶倒水,将白月澄在裴府的地位彰显一番。 裴府的丫鬟婆子为白月澄是首,自己身边却只跟了一个侍女四个打杂家丁,白月澄还是那个素丽的白月澄,但是白念薇却明白面前的人已不是白家那个可以随意欺辱的白月澄了。 但是凭什么白月澄一个孤女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裴家有权有势,裴文宁也气质非凡,这样的好事凭什么给她摊到了?明明自己比白月澄强了百倍、千倍。白念薇心中暗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 13 章 只从白念薇那里拿了一百两白银和两箱礼品就闹崩了,白月澄觉得很亏,清点箱子里的东西时玩笑的埋怨了两句自己没有收住情绪。 阿黎摇头,崇拜的对白月澄说:“我觉得小姐太厉害了,二小姐向来欺负人,这次终于出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也能有挺直腰板和二小姐说话的一天。明明你才是白家的小姐,二小姐不愿让别人喊她白二小姐,硬是让人只能喊你姑娘,太欺负人了。” “这么欺负人?那我们以后喊她白二姑娘。”白月澄不再后悔,适度的爆发一下脾气可以保持少年心气,总压抑着,人就很容易被磨平至死。 “白二姑娘今天吃了亏,回去肯定要和二夫人告状,不过我们现在有裴大人,才不怕她们。”阿黎说。 白月澄不怕白念薇告状,她只担心白琴会提前对家产做准备,她现在没有心力和手段隔着那么远处理白家继承权的事情。希望裴文宁的万人迷光环可以把白念薇变蠢,让她叙述时把重点放在争夺裴文宁身上,而不是争夺白家家产上面。 裴府管理严格,白念薇吃了亏怕面子受损也不会大肆宣扬,今日之事本该埋在裴府传不到京中圈子。但是白念薇有一京中好友名为常月,常月做纺织品生意,常去婺南采买布料,和白家有生意往来,同白念薇一见如故后,两人便成为了好友,最近她恰好也在京中。 白念薇同常月无话不谈,委屈憋在心里,自是添油加醋将今日之事都数落给了常月听。而常月与金灵、高怡等人交往过密,这边刚离开白念薇,那边便把话传给了她们。 “当真如此?”高怡抬手掩住嘴唇的笑,“她们两个在裴府大闹一通,吵得不可开交?” “绝对保真,白念薇还说要去打白月澄耳光。”常月哈哈大笑,“当真都是野蛮人,街边泼妇比她们也自愧不如。” “打到了吗?”金灵问,心思有点微妙的复杂,听到常月说没有打到,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居然没打到,这白月澄的身法确实快。” “是啊,要是不快,现在也没她跟你抢瑾之了。”高怡说,“瑾之那么护着她,不会是真喜欢上了吧?” 金灵脸色一变,“不可能!” “两个人朝夕相处的,同处一个屋檐下,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念薇怎么不撕烂她的脸?”金灵脸色全然落了下来,语气发恨,“仗着几分姿色为所欲为,真当自己是裴府的女主人。” “也不是没法子,这次没撕成,让白念薇再去撕一次不就得?”常月眼神一转便有了主意,“这浮生楼开的那么声势浩大,谁人不想去转一转——” 入冬下第一场小雪那天,是浮生楼正式开门的日子。发出去的帖子邀约时间是下午两点,但是早早的白月澄便到了浮生楼检查准备工作。 会财茶楼的牌匾已经摘下,新挂的浮生楼牌匾三字乃裴文宁亲笔,铁画银钩,将风月凝于笔端却风骨卓然。 时间有限,预算紧张,浮生楼外观并未做大改动,只单在每一个勾角屋檐下悬挂了一盏琉璃风铃,上京的冬季多风,风每起一次,风铃便发出一次悦耳的回应。 午时,密盐般的细雪薄薄的一层覆盖了路面,白月澄指挥着将红毡毯铺设到门前,店内的所有服务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立于门前迎宾。这些人本就是白月澄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又经过了半个月的培训,她们脸上挂着亲和大方的笑容,让所有过路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守望。 “这是做什么?好生气派。这些人都是千金小姐吗?怎么穿着一样的衣服?” “浮生楼今日开业,能进去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排面能不大吗。” “听说这牌匾是裴大人亲笔,这浮生楼的主子是裴大人的未婚妻。” “她有未婚妻了?不会吧。是那个吗?很眼生,看着不像京中人士。” “一会儿会不会有很多大人物来?裴大人会来吗?要是能见到她,我就不走了。” “不止裴大人来,达官贵人多着呢,没准咱们看着还有赏钱。” 等拿了帖子的正式宾客到达浮生楼时,便发现浮生楼已经被好奇的人围满了。白月澄提前准备铺设的那条红毯两边拉起的横条拦出了一个空间,马车无法再行进,宾客只得在红毯处下车。 待宾客一下车,训练有素的迎宾人员立刻便迎接上去,宾客走过红毯进入浮生楼。在走红毯途中,她们不断听到对自己的惊讶赞叹声,甚至还会听到带着自己名字的热情宣言。短短一段红毯走过去,仿佛腰都更加挺拔了三分,人也精神气爽心情愉悦起来。 浮生楼前面有很多群众,进入需要走一段红毯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其他贵女耳中,群众的欢呼赞扬声音似乎成了自己名声的代表,部分贵女甚至中途返回家中佩戴上了最豪华的头面。 “今日浮生楼开业可真热闹,朝诗暮酒的巧思也是京中独一份。”齐林满望着前方盛况,感概现场居然依然有序,“操办宫宴时,倒可请白小姐前来帮忙。” “你放过她吧,她身体那么虚弱,可经不起宫宴脱一层皮。”王青亦历年都被喊过去帮忙,每年那个时候都得瘦上一圈,又细碎又繁琐,忙的饭都吃不着,还极其容易挨批评。 “她日若真做了裴府的女主人,瑾之顾不上府内事务,那些家宴、聚会等大小事务不都得操持?提前来宫中学习下相关事务,是好事,多少人想来我都不愿意。”马车停下,齐林满知道要到自己和王青亦走红毯了,她总归走多了大阵仗也不新奇,但是王青亦却有些紧张,这辈子还没从那么多人面前走过。 “安宁小姐。”迎接她的女孩眉眼弯弯,是之前因为母亲生病在茶楼卖艺的女孩。 王青亦眼神惊讶,“小桃?你现在在这里当值?” “安宁小姐居然还记得我。”王桃腼腆一笑,没提自己是特意应聘而来,也没提为了能够和王青亦这样说上两句话,她同好几个女孩换了位置,“谢谢您当时出手相助,我母亲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大夫说再过一阵子她就能回纺织厂干活了。” “那就好。”帮助起了作用,王青亦心里开心,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毫不紧张的走完了红毯。 “前面就是白月澄开的浮生楼?”白念薇眼睛瞪大,“怎么那么多人。” “人多好啊,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冷血薄情。”说话的人愤愤不平,“她有钱开那么大的茶楼,请那么多达官贵人,却不给你们一点活路,威胁逼迫你和母亲离开白府,全然不顾你母亲多年对她的养育之恩。咱们必须得让大家知道,她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千万不能被她假惺惺的脸蒙骗了。可怜的裴大人,还以为她是个好人。白小姐,现在就你一个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了,你有让大家看清真相的责任。” “对,我必须让大家看清楚真相。”白念薇气势汹汹的走下马车,正欲走向红毯,从群众中走出来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白念薇抬起下巴,晃了晃手中的帖子,“我可是贵客。”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个小孩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白念薇,“妈妈,我想回家吃饭了,我好饿啊。” 另外两人也跟着开口,“是啊,孩子找你好长时间了,先回家给孩子整点吃的吧。” “再怎么出来玩也不能不顾孩子啊。” “这是谁家孩子?别碰我。”白念薇挣扎,用力去扯小孩的手,小孩两眼泪汪汪,但是就是不松手,“妈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你不要不要我。” “孩子那么小,作孽啊,会遭报应的。”围观群众听到动静转身过来指指点点,“穿的光鲜亮丽,对孩子却这样,人面兽心啊。” “误会,都是误会,大家散了吧。”刚同白念薇同乘一辆马车的人怕引来巡捕横插一脚误了事情,连忙走了过来,然后示意白念薇拉上小孩去别处解决,“乖囡,妈妈带你去吃饭。” 小孩乖乖点头,配合的跟着往外走,白念薇领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脸上的微笑消失殆尽,恶狠狠的拍开小孩的手,“我不是你妈妈,滚远点别碍事。” 一同的人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施舍的丢给孩子,“拿上钱别再跟上来。” 小孩子接过铜板,鞠上一躬然后跑开。白念薇低头整理裙摆,突然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们的口鼻,来不及发出声音,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白月澄在浮生楼门口笑着迎宾,远远的看见提前安排在群众中的安保人员给自己打了个手势,微微颔首,唇角笑意更甚。 今天如此重大的日子,她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不提前做安保安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 14 章 裴文宁最后一个才来,虽然之前白月澄因为浮生楼的事情找过她几次,她也都给了帮助,但是来浮生楼确实是第一次。 此时天色昏沉,外面的雪也大了很多,围观群众已经散了大半,但还有一部分在固执的等待,裴文宁一露面便引起了剧烈的尖叫,手绢像不要钱似的丢来。裴文宁不得不加快脚步赶紧进了浮生楼。 和外面昏沉的天色不同,浮生楼内暖意如春,精巧的烛灯将一切都照的亮堂堂暖融融,随处可见的毛绒坐垫、摆件更柔和了房间氛围。 “一听外面那动静就知道是你。”齐林满笑着打趣,“该给你开一个后门,不然每次那么大阵仗可搅没了大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雅兴。” 确实,刚才大家还各玩各自感兴趣的事情,这会儿目光都凝聚到了裴文宁身上。 “抱歉。”裴文宁冲大家拱拱手,“我跟月澄说,下次走侧门。” “瑾之姐姐怎么能走侧门。”金灵高兴的走过来,捧着一杯刚做的奶茶递给裴文宁,“外面冷,喝一口暖暖身子。” 裴文宁没接,“月澄呢?” “她和侠客小姐玩呢,哪顾得上你。”金灵语气中满是醋意,“瑾之姐姐对她可真上心。” “自然。”裴文宁问,“在哪儿?我去看看玩的什么。” 金灵心里憋了一口气,“就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裴文宁觉得她今天说话很奇怪,她不上心自己的未婚妻难道还要上心别人? 裴文宁绕开金灵去找白月澄,金灵恨恨地寻到常月,“不是说白念薇会来?人呢?” “派人去问了,没找到人。” “走错路了?” “我觉得不是。”她特意派了人一起,就怕白念薇不能赶着热闹来,“会不会是白月澄提前有准备,把白念薇截了?” “那现在怎么办?瑾之又去找她了!”金灵眼睛红红的,很多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崩溃。 “我喊人来,把这里砸了?”常月手足无措的小声哄人。 “不要,这里花的瑾之姐姐的钱。” “那我去把裴大人喊来?哎,别哭……” 常月越说,金灵越忍不住哭,所有人都喜欢她,怎么裴文宁偏不,可是她就想要裴文宁喜欢自己。 金灵越想越委屈,常月越哄越不明白,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纠结着要不要过来。 “怎么哭了?谁欺负了我们乖乖。”白月澄听到汇报赶来。 好多年没听过的称呼,金灵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眼中泪水太重了,只能看清素色的衣服轮廓。 “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柔软冰凉的手握着手帕轻轻按压着脸颊的眼泪,“红红的腮红多可爱,哭花了可就变成小花猫了。” 是妈妈,金灵眼中泪水更甚,多想自己沉浸在这场镜花水雾。 “哎呀,怎么哭的更厉害了……”白月澄也没招了,在金灵身旁坐下,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想了想,鼻腔轻轻哼出一首儿歌。 常月变了下脸色,在金灵另一边坐下,想把金灵拉回自己怀里。金灵感受到旁边人的动作,往白月澄怀中缩了一下,手臂抱住了白月澄的身体。 “阿灵,你抱的是白小姐。”常月开口提醒,“快松开,大家都在看呢。裴大人也在。” 白小姐是谁?裴大人是谁?金灵大脑用力的反应了一下,才从美梦中回到现实。 白月澄的衣服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块。 金灵掏出自己的手帕胡乱的擦了擦,擦不干净。 “没事,洗一下就干净了。”白月澄笑着拿下金灵的帕子,“要不要去小间坐一会儿?” “阿月和我一起去。”金灵说,然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停下别扭的说,“衣服我会还你件新的。” “常氏京中任何一家店随便挑,订做一套也可。”常月紧跟在金灵身边,轻声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些。 裴文宁在旁边观察着,觉得金灵下意识往白月澄怀中躲的那一下很有趣。当然,刚刚她去寻白月澄时,王青亦看她的视线也很有趣。 看来她赌白月澄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带你看点好玩的。”白月澄对裴文宁说,怕她走了再次叮嘱,“等我晚上一起回去。”可不能让裴文宁现在就走了,为了保证这些人在晚饭后还能回来参加夜场,她就靠裴文宁吊着了。 为了响应晚上的氛围,白月澄特意换了件新做的石榴红襦裙——用的刚来裴府时裴文宁送的布。石榴红襦裙轻扬,裙身绣着淡金色忍冬纹,掐腰处银线勾勒出花瓣形状,本就极瘦的腰肢被衣服一勾勒更显得盈盈一握。 这是白月澄穿过来后第一次穿如此浓丽的颜色,唇上点染的胭脂犹如绽放的红梅,整个人焕发出明艳的生命力。 裴文宁眼里闪过欣赏和惊艳,“你很适合这个颜色。”穿上这身衣服的白月澄带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这才是真正的白月澄。 “是你的眼光好。”白月澄说,“你挑选的布我还做了另外一件,下次穿给你看。” “好。”裴文宁回忆,那次送来的布应当是石榴红和绛紫色,“另一件是紫色的吗?” “是啊。”白月澄俏皮的眨眨眼睛,“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哪来的妹妹?”裴文宁追问。 “天上掉下来的——”白月澄被自己逗笑了,“总归不能是你的好妹妹们。” 裴文宁的好心情被打破,对白月澄的紫色裙子失去了兴趣。 白月澄看出来了,在心里吐槽裴文宁太过敏感,但是嘴巴上是一点不敢说出来,“刚才不是说带你看看好玩的吗,我去给你表演个杂技。” 白月澄引着裴文宁走进醉月吧,王青亦在吧台和调酒师聊天,想要跟着学调酒,看到白月澄进来眼睛一亮。 “你这身装束真漂亮,就是发间还差些东西——”王青亦视线寻了一圈,她想寻一朵红色的花,但是没有寻见,冬天不是花的季节。可是话已出口,王青亦拔下自己发间的那枝国华金剑发钗,“这样便完美了。” 白月澄乖巧的没有动,等王青亦给她戴好,然后问:“好看吗?” “好看。”王青亦欣赏自己的杰作。 裴文宁轻啧一声,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当她不存在。 “还是配朵酱红的绒花更合适。”裴文宁伸手把王青亦插到白月澄发间的金钗取下,“我库房刚好有枝极好的,回去给你取。” 白月澄眼望着她把发钗还给王青亦,心中有几分遗憾,那发钗至少用料一两金子,算上工艺二十两银子拿不下来,能发浮生楼一个月的员工工资。裴文宁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柴米油盐贵。 “我给你表演个杂技。”白月澄走进吧台,像那日给王青亦调酒那般给裴文宁也调了杯“楼兰夜火”。 明亮的火焰升腾起来,将面前人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 “酒太烈了。”裴文宁望着火焰说,高度的酒是可以点燃的。 白月澄不意外自己的杂技被拆破,将燃烧后的酒水推到裴文宁面前,“尝尝?有焦糖香。” 裴文宁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没有想象的烈酒味,恰好的酸度和微妙的苦味将葡萄的浓郁综合平衡,“不错。” 听到评价白月澄满意的弯起眼睛,手指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小卡,然后在酒水牌子“楼兰夜火”那一条目后卡上了“裴小姐推荐”的小卡。 裴文宁眼望着自己刚喝过一口的酒后面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是你给我表演的杂技吧?” 白月澄全装听不懂,要是裴文宁喝了两种、三种,她还有“裴小姐最爱”、“裴小姐同款”的牌子,主打应有尽有、万事俱全。 有裴文宁在,果然不怕人提前离开,纵然外面还刮起了冷风,但是醉月吧的人还是来的满满的。 白月澄望着她们人手一杯的“裴文宁推荐”,看着吧台上“楼兰夜火”成为了不灭的火焰,想到白日里因为开业全免的消费,今晚上便能挣回来,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有裴文宁这样一个未婚妻,真挺好的。 人多,氛围组也多,就不怕酒吧内的氛围起不来。纵然这里面的人几乎都没有接触过蹦迪的概念,但是音乐一响,氛围一起,大家就无师自通起来。 裴文宁远望着舞池里的人,她们将白日里的束缚放置一边,为了快乐而聚集在一起,这里的灯光也光怪陆离的,竟然真让她起了一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人生要是真是一场梦该多好,醒来便破碎离开这辛苦煎熬的人世间。 “不过去跳舞?”白月澄手臂撑着桌面弯腰靠近看着裴文宁,“在想什么伤心事情?” 白月澄指了指一块破碎的小饼干,“你看着就像它,要碎了。” 裴文宁“哼”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抬眸和白月澄对视,“你说——梦外面是什么?” 是什么?白月澄无从可知,她穿到书中,难道当下就能说书中是假?她目光柔和坚定的望着裴文宁,“我只知道活在当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 15 章 白念薇是第二天联系上的,常月去见金灵,她昨晚喝醉了一直睡到了午时也没有起。 “常小姐您来的刚好,哎,您劝劝小姐,她不肯起来也不肯吃饭。”侍女帮常月撩开门帘。 “生病了?”常月低头迈步进来。 侍女帮忙除去她的披风,“没有发热,怕是酒没醒,但煮了醒酒汤也不喝……” 金灵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头发长长的垂在周围,常月凑近才发现她睫毛还是湿的。 “……怎么了?”常月想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又觉得有些局促,“你哭了?” “阿月,我想妈妈了。”金灵带着鼻音看向常月,“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常月说了件幼时的趣事,“我每次来找你玩,她都给我准备很多蜜饯。那时候我贪嘴,总也吃不够,有一次离开的时候,她用油纸给我包了一封,我怕拿回去被骂没出息,所以躲在家门口的后面把它们都吃光了。” “后来你坏了一颗牙齿,痛的脸都肿了,大夫用一根绳子把它栓住拔了下来,你便再也不贪嘴了。”金灵眼神满是怀念,“我们在院子里玩耍时,妈妈总是在房间门口看着我,我跑热了就过去找她扇风,她有好多把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香香的。” “你现在热吗?”常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折扇,打开对着金灵微微扇动,讨好地问道:“香吗?” “香。”金灵闭上眼睛感受扇过来的香风。 “阿月,你觉得白月澄长得像妈妈吗?” 常月扇风的手一停,“不像。” “是吗?”金灵知道白月澄长的不像,但是语气还是低低的有些遗憾,明明不像妈妈,但是她怎么总想叫她妈妈呢,甚至—— 金灵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不想再想,“让白念薇回去吧,最好永远不要再来上京,我不想再看见她。” 停下的香风又一阵阵传来,常月垂下眼睛,看不清思绪,半晌说道:“知道了。” 浮生楼自开业便将高端风雅场所的定位深入人心,白月澄乘着势头又组织了“咏冬七律”诗雅集沙龙会、论不同水源对茶叶口感影响交流会、“雪”绘画技艺交流沙龙,请了齐林满和裴文宁为嘉宾,并筹备做文化册记录活动内容放在宣传栏供人查阅。因为浮生楼在这个时代是全新的运营模式,玩法只有白月澄最清楚,所以她晚上还要跟进醉月吧的乐曲、舞蹈编排。 因为太渴望成功,白月澄从早到晚连轴工作,每天深夜回到府中,稍眯一会儿便再赶去浮生楼。如果不去浮生楼,裴文宁在裴府都见不到白月澄。 但是白月澄穿来的这具身体太弱了,“雪”绘画技艺交流沙龙结束后,她回裴府睡了一下便发起了高热,热的头晕脑胀时她还思考着浮生楼下一场活动安排。 等到白月澄意识再清醒时,发现床边坐着阿黎,她的眼睛又哭的红红的。 “怎么了?”白月澄想问一下,但是一开口就被自己嗓子的干涩吓住了。 阿黎连忙端水过来给白月澄润了润唇,“小姐像在女娲庙那次烧的一样重,我很害怕。” “要是像那次一样就好了。”白月澄咳了几下,万分怀念自己原来的身体。穿进来之后她很快速的便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针对新的现状做出了调整,没有给自己留有时间感伤。但是现在突然的病倒,虚弱带出了脆弱,她真想再穿回去。 “小姐。”阿黎哀求白月澄不要这样说,“小姐健健康康。” “醒了?”裴文宁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药的青兰。 “还烧吗?”裴文宁搭上白月澄的脉,还是很弱,弱的像死过一次一样,这样一副身体居然能撑着把浮生楼玩的风生水起,虽然知道白月澄比外表要坚韧有力量,但是裴文宁还是一次次被惊讶。偶尔她也会想起自己,也是这样从艰难的时刻一步步走了过来。 “积劳体虚,又外感风寒,要多休息。” 阿黎接过青兰手里的药碗,用勺子舀了递到白月澄嘴边,一口下去白月澄苦的眉毛皱起。 “别这样喂了。”这个东西没办法细细品尝。 白月澄接过药碗,汤勺搅了几下确定不烫,就着碗边一口气喝完了碗中中药,然后苦着脸把药碗还给了阿黎,“太苦了,比这里的人生还苦。” 裴文宁忍不住轻笑一声,她也觉得人生挺苦的。真不敢相信,现在这个感慨“人生太苦了”的人居然和那天告诉她“活在当下”的人是同一个人。 白月澄休息了两天,这次生病让她意识到她没有办法像打造快乐岛一样去经营浮生楼。快乐岛每时每刻都有活动,但是浮生楼做不到,因为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快乐岛有一个优秀的团队。 若想走的长远,她不能单打独斗。因此她不能再继续复刻快乐岛的活动创意,她应当发挥团队人员的智慧。一个好的管理者需要的不是让员工变成执行者,而是让员工变成创造者。 打定主意后,白月澄快速出台了一个人才培养方案,回到浮生楼后便宣布开始执行。开始大家都有些茫然,不懂什么是创意,但是听到丰厚的赏钱后立刻便激动了起来。 一个创意等于一个月薪酬,甚至大于一个月薪酬,若是创意最多还有额外奖励,这实在是闻所未闻的天大好事! 王青亦晚上来浮生楼喝酒时敏锐的察觉到浮生楼内员工的氛围有一点不同,但是还不待打听,看到白月澄在醉月吧的吧台便眼睛一亮,快步走到白月澄前的凳子上坐下,“怎么前两日没来?” “生病了。”白月澄推给王青亦一杯酒水,“正在研制的新品,你尝尝好不好喝。” “怎会生病?请的哪个大夫?现在可好?” “只是吹风受凉。”白月澄让王青亦不要着急。 “你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王青亦语气懊恼。 “生个小病还要四处通告一下,让人来掂礼看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那等装病敛财的江湖骗子呢。” “不一样。”王青亦斟酌半天措辞,“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告诉。” “是吗?”白月澄思考一秒,撒娇,“对不起侠客小姐,我错了嘛,下次一定告诉你,这次就原谅我好吗?” 耳朵有些发麻,王青亦略微移开视线,不好意思看白月澄的表情,嘴里轻声嘟囔,“就是要这样才对。” 白月澄轻笑,暗自欣赏王青亦羞赧的表情,再次推给她刚刚的特调缓解氛围,“尝尝这次的特调,它还没有名字,麻烦好朋友帮忙我想一想好不好?” 王青亦先欣赏了一下酒水的外观,底层是浓郁的琥珀,中层渐变成烟霞般的绯红,最上层浮着细碎冰晶犹如初春未消的薄霜,“琥珀如落日,绯红似晚霞,冰晶若残雪,好一杯漂亮酒。” 她抿了一口,先感受到薄荷的微凉,然后是梅子的清酸裹着蜂蜜的甘甜,细嗅下还有茉莉的花香,“茉莉花蜜?” “是的。”白月澄介绍道,“这杯是用青梅酒打底,所以加了茉莉花蜜中和青梅的酸味。” “晚霞初落,月上树梢……”王青亦想了想,“不如叫做青梅藏月?” “不对。”王青亦又摇了摇头,闭眼感受嘴里的味道,“本以为是蜜一样,舌头上留下的味道却是苦涩的。” 年少酸涩如青梅,心事浸透如酒。 情生意动,余味难消。 王青亦睫毛颤了颤,“不如叫酸涩心事。”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王青亦羡慕的看着白月澄,“你真幸运。” 白月澄没敢接话,连忙转移了话题,“怎么,一口青梅酒就把你喝醉了?看起来安宁小姐酒品不太好,喝醉了悲伤感秋。” 王青亦轻笑一声,“再来十杯也喝不醉。” “是吗?可是你刚刚是要哭了吗?” “才没有。”王青亦嘴硬转移了话题,“你一来这浮生楼的氛围感觉都不一样了,伙计们都干劲十足。” “当然,机灵点的都知道在老板面前不拉紧头皮是要找挨骂的。” “你会骂人吗?”王青亦觉得白月澄不会,“我教你。”她骂了两句脏话,然后嬉笑着问白月澄,“学会了吗?” 白月澄看着她闹宠溺的笑着摇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 16 章 禁赌后的上京城夜晚清冷了很多,往年的这时,哪怕寒风凛冽,茶馆里也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但是现在除了浮生楼,整条街都颓靡了下来。 白月澄撩开马车的车帘往外看,回想自己刚来时见到的那番热闹的景象心中有几分感慨。这时街上突兀走着的一个人便变得显眼。 白月澄观察着她,她很茫然,眼神四处观察但并不畏畏缩缩,身姿轻盈,步履矫健,她过了一片起了薄霜的青石板,但是上面的薄霜居然没有碎。白月澄对她很感兴趣,她还没有接触过这里的江湖之人,这是书中没有记载的人,但是武功高强。 “我下去走走。”白月澄叫停马车,不让侍女跟随,自己一个人走向这个让她感兴趣的内容之外的人。 “你好。” “啊?你好。”女生的注意力收回,眼神放到白月澄身上。 白月澄注意到她的眼神澄亮,“我叫白月澄,你在找哪家店吗?” “我叫蓝盈。这里是上京吗?怎么没有玩牌的店?我没有钱了,师父说我没有钱就来上京玩牌。” “上京颁布了禁赌令,现在在上京玩牌是违法的。”白月澄给她解释。 蓝盈沉默了片刻,“你可以给我十两银子吗?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 白月澄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她。 蓝盈接过,澄亮的眼睛望着她,“你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白月澄摇头,她只是心血来潮想要见一见书里内容之外的人。 “钱我没办法还给你。”蓝盈很坦诚,“我走了之后你就很难再找到我了。” “我知道。”白月澄摆摆手,“再见。” “再见。”蓝盈像猫一样轻盈地跳上屋顶,彻底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白月澄一眼,然后消失在了夜幕里。 白月澄走回自己的马车,也想去世界上的其他地方看一看。但是罢了,还没搞定当下的柴米油盐。 天气又冷了一些,护城河的冰彻底冻实了,官场中例行的冰上团建活动也组织了起来。武泽凤最爱冰戏活动,先帝在世她是皇太女时便每年必参与,登基为皇后每年的冰戏活动也是亲自下场。这种皇帝亲自参与的比赛,白月澄是没有资格跟去玩耍的,但是玩过半天后,意犹未尽的武泽凤问齐林满:“听说这京中新开了一家有趣的场所,叫浮生楼,你去过吗?” 齐林满猜透武泽凤的意思,“臣让人去准备。” “咦——不要准备,我们就这样过去。微服。朕也想看看这新规后的长安街。”武泽凤八卦的一笑,“听闻这浮生楼的主人是裴文宁的未婚妻,你给裴文宁安排点事儿,别让她跟着,朕要看看她俩相不相配,盲婚哑嫁可要不得。” 冰戏活动还在继续,武泽凤带着齐林满暗中退了场。 白日的长安街倒是和往日差别不大,做其他生意的人照常生活,街边叫卖和采买的人烟火气息十足。 武泽凤稍安了一些心,“户部尚书说禁令下发后上京的商税少了六成。” “臣也常听闻这些茶商非议,更闻有人以死相逼,裴大人好不容易才劝下来。” “文宁推进这事确实不容易,他们一下子断了快财路,怎能不怨气深重要死要活。”武泽凤望向远处茶馆里无精打采的店掌柜,“这些掌柜的,难道就只会开赌局揽客?浮生楼不就是从会财茶楼改来,怎么就可以做的风生水起?” 武泽凤指着茶楼金漆剥落处露出的腐朽木芯,“赌能聚人,也能毁人。就像这根柱子,外面描金画凤,内里早就被虫蛀了。若是等到这虫蛀空之日,一切都已经晚了。” “陛下说的是。” “但是这些茶楼总这么空着也不行,多少百姓因此丢了营生。”武泽凤望着蹲在街角玩木偶的孩童,“若是那些孩子的养育人在赌坊倾家荡产,她们将何去何从?但若是她们的养育人因为禁赌丢掉了原本在茶馆务工的营生,从此为生计四处奔波,她们又怎么能如此无忧无虑?” “朕知道这禁令下的急,但是那时秋收刚过,百姓怀揣余粮银钱最易去赌。每年秋时、冬时都有人因为赌博输尽钱财自尽而死,也常有为了赌博将亲生孩子变卖的事情。文宁统计过,只去年这样的事件就发生了一百一十三起,其中七十起都发生在秋收后。” 齐林满一怔,武泽凤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去看看浮生楼。” 因着早就知道今日宫中举行冰戏活动,朝中的那些贵女都不会来,所以浮生楼今日的人不多,只有四位闲着无事来浮生楼喝茶聊天打发时间的商女。 白月澄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办公为店内充当人气。 “齐大人您来了,您的好友应当是第一次来,看着有些面生。”店员热情招待的声音传来,白月澄初始听到声音没有过多留意,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今日宫中举行团建活动,女帝亲自参与,齐林满作为司仪女官,负责宫中的各项活动,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白月澄立刻从软榻站起,起身向外迎去,一眼便确定了果真是女帝微服私访,只是怎么会来这里? “两位大人里面请,浮生楼内备有雅间。” “不用雅间,我想先在这里看看。”武泽凤抬手拒绝,对白月澄一眼确定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若是这点聪明都没有,怎么能开出一个浮生楼。 “我带您转转。”白月澄亲自引路,从入口处的文化区开始给武泽凤讲解,武泽凤拿起一本制作精良的文化册翻阅,颇有些感兴趣。 白月澄乘着武泽凤看文化册的时机问齐林满,“可能吃食?” “备一份在雅间。” 白月澄点头,招来王桃耳语,让其将浮生楼的特色都在雅间上一份。 武泽凤放下文化册点评,“册子虽小却凝人心,颇有巧思。这里所挂的诗画可是她们活动所做?” “自然,这幅落雪图便是齐大人所作,本是请她做评委,不曾想当日所有绘图均不如齐大人这几笔。” “自是如此,林满的画技已是登峰造极,若非我锢着她,她早就云游四海做了画仙儿。”武泽凤欣赏着面前的落雪图,“不见雪却四处都是雪,妙哉。” 武泽凤好奇,“文宁没有写首咏冬诗?这魁首做的可不如文宁。” “好友相聚浮生楼,共度悠闲半日光。浮生楼举行的并非严肃的诗词比赛。”白月澄解释,“这首诗是一位五岁孩童所做,用词可爱,极具童趣,大家觉得颇有灵气便一致决定将魁首颁发给她。” “是太傅家的小女儿,很是聪慧。”齐林满接话。 “原来如此,去年宫宴她唱祝词时便很讨喜,确实挺有灵气。”武泽凤点点头,“不设赌局,不卖酒色,浮生楼仅靠这些风雅之事,便能引得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不卖酒色?齐林满担心的望向白月澄。 “色是没有,酒还是有的。”白月澄坦诚,醉月吧是浮生楼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可不能因为武泽凤一句话折了,“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意气风发、青春洋溢的少女饮酒颂词,畅谈人生理想,斗志满满豪情万丈,怎可无酒助兴?醉月吧提供最好玩、最有趣、最漂亮的酒水,可以对酒当歌意气风发,也可以绿蚁新醅酒纵享宁静淡雅。” “哦?”武泽凤似笑非笑的望着白月澄。 白月澄目光坚定不变,无论如何从此以后她的醉月吧就是第一高雅。 “朕以为浮生楼是雅致典范,当给那些茶馆领头的。” “陛下认为什么是雅致典范?阳春白雪,吟诗作画,像谪仙一般不食一丝人间烟火?”白月澄不卑不亢,“当年王羲之兰亭雅集,可曾禁酒?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可算有辱斯文?民女认为真正的雅致,不在意象,而在如何演绎。” “所有事物都是服务于人,人雅事物自然也雅,人俗高雅之物也染的变俗,但是事物一直都是那个事物,又何错之有?而且,醉月吧的存在直接养活了相关的十几位人。这些人原本不知命运若何,但是到这里后,她们见识到人性的大雅,大家彼此友善,没有欺压凌辱,所有人都真切的感觉到在生活,全心全意的希望变得更好。”白月澄直视武泽凤,“我及浮生楼若只求虚名,大可将酒水全换成清茶。但民女以为,真正的盛世气象,是让风雅能养活人,让人在饱暖之后还能仰望明月。我们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认为自己在做的就是雅致典范的事情。” “好个伶牙俐齿。”武泽凤忽的轻笑出声,身上威压一松,“但是观点深得我心。朕也以为事物之好坏在于使用之人,剑可杀人亦可护人,高雅如谪仙也不能脱离百姓。” “朕想看看你这醉月吧提供的最好玩、最有趣、最漂亮的酒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 17 章 陛下微服私访亲临浮生楼的事情,白月澄虽未宣传,但当日并非隐秘,武泽凤自言朕时便袒露了身份,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在上京传了开来,顿时浮生楼的名声更上一层,原本有些未接白月澄拜帖在浮生楼开业时前来、后面也一直不曾前来的贵女纷纷都递上了自己的拜帖,预约了来浮生楼的时间。 白月澄乘着势头又组织一场沙龙活动,并且她想起了一个漆染的古方,便做了些小包和团扇让人在活动结束后一起体验漆扇和漆染包,然后将作品带回去作为活动后的伴手礼。 活动的进展很顺利,但是活动结束后白月澄让人将备好的漆料、素绢团扇与锦缎小包拿出来时,大家瞧着那略有粘稠的漆液都有些抗拒。 “白小姐,您怎么拿了桶污水出来?”祝觅珍非常不解。 白月澄看出了她们的抗拒,于是打算亲自给她们演示一下看看,她拿起一把团扇放入滴了漆液的清水桶。 祝觅珍连忙阻止,“哎,好好的团扇——” 但是白月澄已经把团扇放入了水里,然后轻轻一抖,漆色如墨痕般在扇面上晕开,转眼间,素扇竟成了一幅“墨梅映月”的写意画。 黏稠的漆液不再恶心了,祝觅珍眼睛一亮,“居然是这样。” “我来试试。”王青亦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她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很快便选了自己喜欢的漆液滴入水中,“滴这些够吗?” “太多了。”白月澄笑道,“怕是染出来的扇子要混沌了。” “怎会——”王青亦学着白月澄刚刚的手法将团扇浸入水中,然后轻轻抖动,“这不成了。” 祝觅珍看到成品扑哧一笑,“像孩童作怪把颜料打翻了。” 王青亦也看清了扇面的图案,她懊恼地“哎呀”一声,想要弃之,白月澄灵感一闪接过团扇,“别急。” 白月澄执笔悬腕,笔尖在混沌漆痕间游走如龙。墨色渐凝处,忽见一女子执剑踏云而出,衣袂翻卷间竟将杂乱墨团化作滚滚红尘。 “你看——”她收笔时剑穗最后一扬,恰好点破最浊处,“世间混沌如这漆渍,但总有人不甘沉沦,想要保护朗朗乾坤。”笔杆轻叩扇骨,发出清越一响,白月澄回眸看向王青亦,眼睛弯弯一笑,“是吗?侠客小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 18 章 “啧。”金灵轻啧一声,打断,“侠客小姐自己技术不行,还要别人作画救场,可真没有侠客风范。” “你来你也不行。”王青亦呛声,接过扇子爱不释手,依旧惊叹于方才还污浊不堪的墨团,此刻竟成了侠女剑下溃散的魑魅魍魉。 白月澄笑着将笔搁在砚台:“这世上本就没有败笔,只有未出鞘的剑。” “若是把宝剑,就该一下出鞘晃晃大家的眼。”金灵选了漆液,小心翼翼的往水里滴,后一滴怕滴多了,慌忙中想要用手去接,白月澄连忙拉住她的手,“小心,别脏了手。” 手心的触感柔软微凉,金灵心弦一动,嘴硬,“没事的。”,但是手却贪念的不敢移动分毫。 “滴多了再换一桶水便是。”白月澄松开手,王桃伶俐的送了一桶新水上来。 金灵指腹轻抹了一下手心,心烦意乱的重新滴了漆液在水中,然后放入团扇。王青亦凑上来等着看成品,金灵瞥她一眼,“定是比你的好看。” “哼,我的可有寓意。” 团扇拿出,金漆宛如流云,很是漂亮。金灵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的展示自己的成品。 “这可比那些千篇一律的绣品有意思多了!”祝觅珍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去试一试。 “漆色沉而不闷,反倒有种古雅之气,我在京中头一次见。”齐林满也很感兴趣,她画过很多扇子,但画多了看到如此做扇觉得颇有意趣,“我见你还拿过来一些锦缎小包,可是也能拿来漆染?” “自然。” 齐林满染了一个小包端详,心中萌发了一些想法,想同白月澄合作开一家有新意织染的店。她的执行力也很强,待活动一结束便邀约了白月澄去雅间商谈。她自有三间商铺,此前主要卖一些画品,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开久了她便觉得有些无趣,最重要的原因是珍品不舍得买卖,一般之物又瞧不上眼懒得上心,白月澄这漆染的新鲜之品倒是适合店铺的意趣。 白月澄自是同意,漆染本是她随手拿来玩玩的东西,能带来额外收益是意外之喜。 “我那铺子原本是三间,但实际上也就用了一间,宫中事物要挂心的多,忙完后便不想在铺子上再费太多心,所以总是时开时不开的。”齐林满说了一下自己铺子的位置,白月澄有印象,地段极好,只是三间铺子若只做漆染也实属有些浪费。 “若有其他合适的生意自是也可以做,不过我也没什么经商的天分,喜欢懒懒散散的,忙一件大事儿就想躺着休息好几天。”齐林满叹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想做画仙儿的,就是画一幅画卖上一笔钱就可以休息一年,但是陛下看不惯她懒懒散散,硬是给她做了司仪,还一路给她拔升到了司仪女官,掌宫廷重大活动。 甚至哪怕她每次宫宴为了少操劳都抽世家贵女来帮忙,女帝也从未说过,还称道她此举甚慧,让她从此不得不端出勤勉的架子来。而她实际上好累,每次上完朝都累的不想活了。可是这铺子是母亲亡世时,陛下体恤她送于她安身的,她也关门不得,只能时开时不开的吊着。 “我倒还知道一个扎染法子,可以染衣物,样式也很是独特漂亮。” “哪日我们试试?” “三日后吧,要准备些物资。”白月澄预估了一下时间,“到时我们直接去你的店铺里。” 齐林满答应,初步洽谈了利益分配后,白月澄承诺自己这边出合同章程,齐林满对此很高兴,邀请白月澄和裴文宁第二日一起吃午饭。 裴文宁下早朝后本想直奔大理寺,但是齐林满堵住了她,告诉了她今日要一起吃午饭的事情。 “你昨日邀请我和月澄吃午饭,今日是你来告诉我。”裴文宁怔愣了一下,觉得有几分好笑,但是细想起来,确实自白月澄病好又去浮生楼后,她们两个又很久没有碰上面过了。自己每日要早起去上早朝,夜里也较早休息,但是白月澄夜里要跟着醉月吧,往往到半夜里才回来,为了不再过劳,她第二日便要晚起,因此两人的时间总是碰不到一起。 “是我的不是。”裴文宁目光里有几分歉意,“近日大理寺的事情有些多,但我也该去浮生楼看看的。” “你的未婚妻做生意上的天赋可不一般,难以想象她哪来的那么多新鲜想法。”齐林满对白月澄很是欣赏,“从她开了浮生楼,安宁她们再也不在坊间玩乐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去浮生楼。” “她少在坊间玩乐也是好事儿。”裴文宁面色淡了些,不愿点评王青亦。 “我订了悦府酒楼的雅间,想念那儿做的梅花糕了,每年冬季采了落雪的新鲜梅花才做,月澄肯定没有尝过,和浮生楼的奶糕可不是一个味儿。” 齐林满话里的熟稔和挂念又让裴文宁一怔,有种突然间别人都比自己和白月澄熟悉的感觉,虽然白月澄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这念头一起,她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但是没再推拒一起吃午饭的提议。 悦府酒楼是上京最大的酒楼,尤以四季特色菜出名,齐林满就请了白月澄和裴文宁,三个人一个小雅间吃的很轻松开心。悦府酒楼的梅花糕略甜,一般配以姜黄酒解腻,也顺带一驱外面的严寒。一壶酒水,白月澄和裴文宁都没有饮用,齐林满一不小心便喝多了。 她酒品挺好,不至于喝多了大哭大闹,但是望着裴文宁还是有些哀愁浮上心头。 裴文宁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又给她夹了一块梅花糕,“当年变法,她们都做好了以死为谏的准备,我问过我的母亲,当时被贬婺南也并不后悔。” 齐林满微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国家,她懂得深明大义,陛下圣明对她已是极好,只是还是难免情绪之时思念母亲。她并没有假想过如果母亲不参与变法,因为当时的变法于武国有利,母亲一定会参与。她只是会想念母亲,想念那个坚定、敢于做正确的事情的女人。 这些是书中丝毫没有记载的事情,白月澄并不了解,也许这些并非是作者认为不重要的事情,只是在撰写时不如情爱艳史抓人眼球,所以并没拿出来描写。但是当白月澄穿进书中,才知道这才是组成活生生的人最重要的部分。 现在她觉得很不应该,为何这样的人在书中都会参与到强迫裴文宁的事情中,把一身家国情怀全忘却,只记得为了情爱疯狂和不择手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 19 章 白月澄和齐林满合开的扎染店很顺利的开了业,并且大火一把,每天铺子里来染衣物的人都排起长队。临近新年,很多人家都有买新衣服的需求,但是一套冬日的衣服价格不菲,扎染一下变成新衣服成为了很多普通百姓的选择,更何况这还很时髦。 常月出去跑一趟业务回来,便听得掌柜汇报店铺新品成衣的销售不足预期的一半,库存大量剩余。 “怎么会差那么多?”常月翻看账本,每季度成衣的库存她都是根据往年销售数据评估的,从未出过如此大的差距。 “京中新开了一家扎染店,大家把旧衣服拿过去染一染就变成新衣服了,所以大家都不来买新衣服了。”掌柜抱怨道,“本来现在该是卖成衣最好的时候,她们店一开业,生意直接被掐断了。” “谁的店?”常月皱眉,“没找人去看看?” “哎,您不来,我们不敢。”掌柜叹气,“裴大人未婚妻和齐大人合开的店。” “齐林满?她们怎么搅到一起了?”常月把账本放到桌上,“讲讲最近京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对了,马车里的礼物先让人给金小姐送去,问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嘞。”掌柜应声,“您和金小姐的感情真好,每次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阿灵没了母亲,我不对她好还有谁对她好。”常月眼神柔和,“我不能常陪在她身边,只能多带点外面的东西给她看看。” “金小姐每次听到您回来也都很开心,若是您回来不及时找她一起吃饭,她定是会生气的。” “自然。”常月嘴角露出笑容,“快让人把礼物送去,别让阿灵等急了。” 裴文宁善于反思改进,上次发现自己和白月澄见面太少不合适,最近便尽量抽时间去浮生楼看看,哪怕就进去晃一圈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白月澄很喜欢她的行为,浮生楼移动的活招牌终于又回来了,不然那些冲着裴文宁来的顾客都还以为裴文宁不会来了呢,那几日这样的顾客来的频率都减少了。 裴文宁带给自己实际的利益,白月澄很乐意配合在众人面前表现两人关系亲密,帮助清扫不够实力的喜欢裴文宁的莺莺燕燕。 “等你休息时,我们可以去京郊转转,听闻那里的女娲庙很灵。” “求什么?”裴文宁不太信神。 “求——”白月澄嫣然一笑,手指勾勾,示意裴文宁凑近一点听,“财啊。” “……” 白月澄笑着退开一点,可不敢再凑近了,那边金灵的眼睛都要杀人了。 常月的人去金府给金灵送礼,得知人不在府中,又寻去金楼,又得知人不在金楼,只得空着邀约再回去。 常月本就因为成衣销量减少的事情不虞,听到派去的人没有见到金灵更是感觉到了烦躁。 “没去别的地方找找?” “听闻金小姐常去浮生楼,但是奴没有帖子进不去。” “不知道在门口问一声?”常月眉眼压下来,戾气尽现,“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废物。” 家仆连忙跪下,掌柜替她说情,“因为扎染的事情,奴才们不敢去寻。” “有何不敢?”常月压着怒气,“不过一间扎染铺子,旧衣染过了还是要买新衣,常氏数十年基业何须惧怕她们。” “您说的是,不过咱们对她们礼貌客气,她们未必对我们礼貌客气。”掌柜面露难看,“京中都在传我们常氏冬季新出的样式不足她们扎染的十分之一别致,现如今贵女们手拿的包都是扎染的了。要我看那扎染的包哪有我们的金线包贵气?但是她们就是盛气凌人,打压看不起我们常氏。咱们的家仆若再在浮生楼门口卑微的问,岂不是更给外人坐实了传言。因为此事,老夫人已经被气的好几日吃不下饭了。” 常月忍下怒气,“她们扎染的原料从哪里进的货源?” “布料是一家小商,张家供的。染料则用了很多家货商,不好一一查明。” “让张家不许再供货给扎染房,让刁大娘子安排几个人去说扎染的布料容易掉色。”常月沉思片刻,“掉色后的水有毒,接触多了就会烂皮肤。找几个灼伤的染衣女一起去说,就说是洗衣时沾了掉色的水弄的。” “小的明白。”掌柜这就准备安排人去做这些事情,常月又叫住她,“选几个脸生的人去扎染店看看,做工的都有谁,还招不招工。” 交代好这些,常月坐在位置上又盘算片刻,然后整了整衣服,唤来家仆送自己去浮生楼寻金灵。 金灵刚喝了一缸飞醋,满脸写着不开心。 “怎么气成这样?”常月很是担心,“谁欺负你了?” “你说呢。”高怡向白月澄和裴文宁的方向瞥了瞥眼睛,“醋味儿都要把我熏晕了。好在你来了,我得去旁边儿散散。” 高怡离开,常月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挨在金灵旁边。她有些不理解,既然看着这么受气,当时又何苦让自己一定要送白念薇离开。 “晚上一起吃饭?”常月试探的问。 “我吃不下去饭。”金灵嗓音带着几分哭腔,“她们要一起去拜京郊的女娲庙。”谁都知道那里的女娲庙求姻缘最灵。 常月沉默片刻,“我陪你也去。” “我想裴文宁陪我去。”金灵泪汪汪的看着常月,“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常月眼神暗淡了一下,但很快露出笑容,答应了下来,“好。”她掏出怀里的手帕给金灵擦眼泪,“可以不哭了吗?我有些难过。” 扎染店的生意超乎白月澄预期的好,她当时并未一次备那么多原料,所以很快原料就见了底,于是她联系原料供应商要再订一些原料,但是好几家原料商都表示时间太紧出不了货。 “销量预估失误,库存管理周期没有做好。”白月澄觉得这是店铺运行初期正常的错误,因此并未起疑,总结了下原因后,便联系了推荐的其他供应商订了一批货物,同时给新招工的员工做了培训,缓解店内现有员工的工作压力。 但是新一批出货出了问题。 “你赔我女儿啊,老天奶,毁容了,这还让我女儿怎么活啊。”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妇人发疯了一般在店铺人最多时跑过来哭,她手中还拽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两个眼睛噙着泪水不敢抬头看向人群。 “这是怎么了?”人群窃窃私语。 “你们看啊。”妇人抬起小姑娘的脸,然后一扯她的领口露出大块的红斑,“都是这黑心染坊的料子弄的啊,我闺女穿了她们的衣服,身上的皮都烂了。” “嗬!”人群被吓了一跳,“当真如此?” “这还能有假?我要是骗人,我不得好死啊!”妇人一抹眼泪,把腋下夹着的湿着的扎染衣物拿出丢到地上,“要不是我洗它,我都不知道这东西如此毒,你们看我手,都黑紫了。” 妇人展示自己的手,果然乌黑发紫,“这黑心的店铺,赚的都是人血钱,不把我们的生命放在心里,可怜我的女儿……” “我也听说了,我们胡同里也有一个人洗这里扎染的衣服时皮被烧掉了。” “我们那边胡同里也有一个,看着可吓人,当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可这不是,那个大人的铺子吗?” “你当那位大人就是好心的?我们胡同的那人都不敢去报案,怕报案了自己被抓走就活不了了。” “嘶,不会吧?” “当然,玉面阎罗,你没听过吗?” “我不管什么大人不大人,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就这一个女儿,她伤了我的女儿必须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门前,我不信这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了!”妇人大声哭号,“你们都为我见证,看看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正义,容不容的下我们孤儿寡母一条命。” 白月澄日常在浮生楼照看店面,收到扎染铺子消息赶过去时她们已经闹了一阵子了。 “人来了,人来了。” 人群嗡一声炸开,把白月澄的马车围了起来。 “围住了,别让她走了,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不能被她糊弄过去了!” 青兰望着躁动的人群,有些忧心,“小姐,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要出去。”白月澄坚定的从马车出来,舆论的黄金四小时,她不能躲起来。 素白的裙裾被风微微掀起,白月澄身形纤弱如柳。从马车中下来的居然是如此柔弱的一个女人,人群有瞬间的安静。 白月澄的目光落在那哭泣的妇人身上,声音坚定清晰,“这位大娘,若真是我铺子的料子伤了令爱,我必负责到底。” “你拿什么负责?”妇人面色凶狠,“你长了一副好样貌,我闺女却因此毁了容,你要怎么负责?”妇人哭的声泪俱下,“老天奶啊,我可怜的女儿,为什么是她遭此大罪?太不公平了,我女儿容貌毁掉,作恶的人却长了一副无辜的好脸。” 人群顿时又躁动起来,长得再柔弱又如何?内里不还是最凶狠丑恶的蛇蝎心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 20 章 白月澄没有急着辩解自己扎染的配方是安全的,她走近几步,蹲下身,轻轻地端详小姑娘身上的红痕,这红痕触目惊心,但边缘却呈现不自然的锯齿状,像是某种腐蚀性液体灼烧所致——绝非她使用的扎染染料能造成的伤痕。 她眸色微沉,柔声道:“灼伤时一定很疼吧。”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头压的更低,低低的“嗯”了一声。 白月澄轻叹,她真心觉得这小姑娘可怜,那么小却受那么严重的腐蚀伤,想来定是家中过的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出去做危险工种造成的,而且小姑娘心里很明白自己现在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一直不敢抬头看人。 白月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虽然我白月澄是商人,但是从不赚黑心钱,也不会逃避任何一项责任。我相信世间有公平道义在,人做事,女娲娘娘在看!” “若真是我们的错,我白月澄绝不推诿,但我白月澄清清白白来,也绝不允许有人蓄意陷害抹黑我的名声。” “我白月澄在这里承诺,扎染坊所售出、扎染的所有商品愿意两倍价格收回做洗涤试验,我们决不让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人身的物品出现在市场上。我来自偏远的婺南,和你们一样同为平民百姓,我绝不会为赚钱伤害为难平民百姓!希望你们给我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叫好声,接着有人鼓起掌来。 就在此时,一队巡逻官兵拨开人群走来。 “怎么回事?为何在此聚众?”为首的差役厉声喝问。 眼看形势逆转,妇人立刻扑上去对着差役哭诉:“官爷!这黑心铺子的料子毒伤了我女儿,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差役不听妇人细说,上京城内禁止聚众吵闹,而且这上京城内做买卖的哪个背后没有个官人,哪是可以在外面乱言的。 差役气势威严,端起凶样,“有事到顺天府说,都带走。” 顺天府是上京的衙门,负责受理各类民事案件。府门威严,正入口一侧放置登闻鼓,一侧放置铜锣,两侧站有全副武装的卫兵。 妇人看到卫兵心中一紧,但是很快又攥紧了女儿的手腕,重拾泼辣的样子。 “府尊大人……”妇人进门就开始哭诉,将她在扎染坊外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周筝听她哭诉完,又盘问了妇人和白月澄的姓名、籍贯,然后派人取了妇人手中的证物,当堂便要做灼伤检验。 白月澄也从周筝的问话中组织着信息,知道了妇人名为刘艳,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女,家境也确实如她判断那般比较贫困。按常理说这般贫困家庭,过年是不会特意制备新衣的,即便扎染比购买一件新衣便宜,但是对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必要的开支。白月澄对自己来时心下的猜测更加笃定了几分。 官差接了周筝的指示开始做灼伤检验,她将刘艳所拿的衣物浸入清水,再以去毛的猪蹄反复揉搓。不一会儿猪蹄如刘艳所说变为了黑色,但是却并未见到明显的腐蚀。 刘艳压下心里的惊慌,声嘶力竭地喊道:“官爷!猪皮怎能比得上人皮?猪皮厚厚一层,我闺女的皮肤薄得很。若要试,就该用人皮才可以!”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连刘艳的女儿都发抖起来。 惊堂木重重一拍。 刘艳不依不饶,恶狠狠地指向白月澄:“就用她的!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家染料无害吗?既无害,何妨自己试一试!” 周筝喝道:“休得胡言!” 刘艳扑通一声跪下,痛哭:“府尊大人,我心疼闺女,才乱言失礼。您怜我爱女之心,看看我的女儿,她伤的是多么重多么惨,她还那么小,这让她以后该怎么办?” 刘艳哭得声泪俱下,完全真情实感,加之小女孩受伤为真,不得不让人为之动容,心生怜悯。 白月澄仔细寻找着一切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冷静开口:“大人明鉴,扎染用靛蓝和蓼蓝、板蓝根、艾蒿等植物染色,即便褪色,亦不过使布料发旧,绝无腐蚀之效。官爷可派人检查我的货源,绝无可以造成这种腐蚀伤痕的物品。” 她虽不忍,但不得不示意众人看小女孩身上的伤痕,然后询问:“小姑娘,你可曾在纺织厂做过工?” 她已经仔细梳理过了一遍,这种贫苦家庭的上京小女孩,最容易接触到的危险工种就是纺织厂的漂染工。而小女孩的手也佐证了她的这种猜想,这是一双苍白、有细小裂痕,局部色素沉着手,指甲也很薄没有任何光泽,和小孩子的手大有不同,和做粗工的手也大有不同,但却是一双长期在潮湿环境并遭受化学侵蚀的手。 小姑娘眼神闪烁,怯怯望向刘艳,不敢作答。刘艳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冷声道:“孩子那么小,有事你问我!” 白月澄不与她争,目光落回证物:“大人请看,此布虽经扎染,却多处断线,一扯即裂。若真出自我坊,客人怎会日日上门?依民女之见,此衣极可能在扎染后,被人浸入褪浆碱水。此水既损布料,更能灼伤皮肤。” “因此民女大胆推测,小姑娘是在纺织厂做漂染工时受伤,扎染的衣物也是在那里接触了强碱水造成了脆裂的情况。” 周筝心中暗暗点头,觉得白月澄和那日赏菊宴上所见大有不同,还以为是个只会哭的人物,没想到进官衙却不害怕,还能逻辑清晰的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不过是非对错现在并不好言明,她一拍惊堂木:“你们所言本官都记下了,此案另需查证。退堂!” 按武国律法,这等案件,在案件未有查明时,原告和被告都需要在牢中待审。 牢狱逼仄,石壁冷寂,只有一扇小窗可见外面一点天光。白月澄坐在窄床上,心口阵阵发闷。生平第一次入狱,让她有种命运不再由己的失控感。她本不喜安静,因为安静总让她觉得孤单。只是此刻四周偏偏死寂。 于是她反复思考着扎染工艺的流程,扎染坊的销售账本,扎染坊的舆论应急预案流程…… 忽然,一道刻意压低以示温和的声音传来:“还好吗?” 白月澄抬头,竟见裴文宁立于铁栏之外。如谪仙的容貌和身姿让逼仄阴暗的牢房好像变作了为供奉神明而刻做的洞穴。 心底的孤寂瞬间被击散,白月澄竟觉恍惚了一瞬间。 裴文宁走近,“周大人夸你庭上应对清晰,很是聪慧。我本想来,只是顺天府断案,我不得插手。但我与怀楚已按你所言,双倍价钱收回了染品,并且当众试洗,没有出现问题。” “太好了。”白月澄松了一口气,“你觉得是不是有人有意陷害?” “有可能。”只是有这种动机的人太多了,几乎认识的每个人都有可能。 二人正低声分析,狱卒忽然又急急赶来:“打扰裴大人了,案件有新进展,府尊大人现在要提审!” 白月澄再一次回到堂上,这一次台下多了一人,正是白月澄这次新招的扎染工人吴美。 白月澄心中思索着吴美所来的目的。 吴美见到白月澄,则立刻扑地大喊:“大人,都是民女的错!白小姐是冤枉的!” 白月澄觉得不妙,自己刚刚在堂上已经反驳了刘艳所说的证言,指出了其话中的很多疑点,并不需要有人如此刻意解救。 “台下何人,何错之有,详细说明。” 吴美哆嗦着禀道:“民女吴美,原在纺织厂做漂染工,前两日看到白小姐这里招人,银钱给的比纺织厂要多,便入了白小姐的扎染坊。那日扎染坊原料不够,便自作主张,从家中取来强灰粉兑水扎染。岂料闯下大祸!民女一心想讨好主子,并无恶意!” 堂中议声四起,案件似已明了可以结案。 白月澄却心头骤沉,果然如她所料,吴美并非真的来解救自己的。她的话好像在证明她无罪,却是在把自己和扎染坊往毁坏的方向推。 扎染坊的工人配错染液导致有问题的扎染品流入市场等于扎染坊的扎染品不安全有问题,今日收回扎染品做清洗实验找回的公众信任顷刻就会崩塌,而且该事件也从陷害或碰瓷转到了自己治下有责应当负有责任,没有办法从中清白脱身。 她冷声追问:“你说强灰粉从家中取来?盛于何物?瓦罐?木桶?陶瓮?提着这等烈性之物,途中可有人见?” 吴美支吾:“民女是装在篮子里,不知是否有人瞧见……” “你哪日投入的强灰粉?扎染了几件衣物?” “前日,不记得扎染了几件衣服,染出来后我察觉不对,心里发慌,就将桶中液体倒掉了。我以为扎染和漂染一样,所以才一时糊涂……”吴美拿起手帕抹泪,“大人,罪女真没想到会酿出如此大祸。” 白月澄让吴美看向小女孩的伤口,“你口中所言的强灰粉可是能够造成此种伤痕的物品?” “是的,强灰粉兑水后会发热,溅到皮肤上便会产生这样的伤口。” “前日你将强灰粉倒入扎染桶,然后染了布?” “是的。” “这就怪了。”白月澄做出疑惑的神色,“扎染和漂染是两道完全不同的工艺,织厂漂染用强灰水,是为配置强碱水,褪浆、精练,去除纤维杂质。而扎染用染料,是为附着颜色于布上,高浓度的碱水会破坏色彩依附,让一缸染料报废,根本染不出任何颜色。” “你认为你配备的强灰水的碱性浓度可以达到在清洗扎染物时依旧灼伤人的程度,可是这个浓度下不能顺利扎染出衣物,但是这里的证物衣物却保留了完整的扎染色彩。并且如此高浓度的强灰水应当需要很多强灰粉,可是你只用一个篮子就装了过来。而且我们扎染坊怕弄错顾客衣物信息,每笔扎染信息都要求记录,你为何会不知道扎染数量?” “但是吴美的话可以确认一件事,小姑娘身上的伤痕确实来自强碱水,这与民女此前认为她是在做漂染工时受伤的猜测相符。” “请府尊大人明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 21 章 周筝听完点头,认同白月澄的判断,“吴美所言确与常理不符。诸位可还要再言?” 白月澄摇头,“民女的疑惑已全部问完。” 吴美和刘艳还欲再言,但是所言话中无新信息补充。 周筝心中已有判定,不过上京关系复杂,谁人背后都可能有人做山,按照惯例她需要放上一晚才可以再判。不过好在该事件较小,应当可以互不得罪的了结。 “退堂。” 再次回到牢中,裴文宁已经离开。虽然早知道是这样,但是白月澄看到人真的已经走了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情感。 狱卒送饭过来,她乐观的发现居然比自己刚到裴府的那天吃的要好,素荷刁难自己的模样还近在眼前,白月澄没有精力去揪住管,但是当时情景也确实难以忘却。 这样一想,裴文宁对自己确实是不够好。 白月澄心里不开心,有意怪一些东西,所以选择性忽视了刚还觉得裴文宁很可靠的想法,将裴文宁在心中骂了一百遍。 漫长的一夜,白月澄想眠却难眠,老鼠或虫子发出的细碎声音让她精神紧张,怕武从筠突然出现喊人从窗户给她放蛇,她现在手里可没有武器,牢中视线又暗,被咬一口直接魂魄飞天。 好在终于捱到了第二天,周筝对案件做出了裁决。 “吴美证词前后矛盾,与事实不符,本官不予采信。念其未致更大祸端,当堂训诫,不再追究。” “苦主刘氏,你女伤势属实,但现有证据无法证明与扎染坊有直接关联。念你护女心切,本官不予追究聚众闹事之过。” 最后,她目光转向白月澄:“此事起因于扎染坊,虽无定罪之证,然仁义当存。判你赔偿医药银十两,以示体恤。” 周筝面色威严,白月澄沉默片刻,不想再回牢中遭受折磨,终是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双手奉上:“虽非我之过,但愿姑娘早日康复。” “好,既然如此,案件了结。来人,签字画押。”周筝环视堂下,“若再闹事,则各打三十大板。退堂。” 惊堂木一响,案情就此落定。 白月澄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明白这已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在封建的朝代,她不强大便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人开始往外走去,外面围着的群众听到判案也陆陆续续开始离开,白月澄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竟然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明明不过才在牢中一天。 “小姐。”阿黎终于眼望见白月澄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嘴巴里喋喋不休的抱怨,“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诬蔑我家小姐,太坏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白月澄坚强的一笑,“浮生楼和扎染坊可还好?” “今早扎染坊的贴条被撕了,已经可以正常营业了。浮生楼好多贵女们很担心小姐,王小姐昨日还去扎染坊帮忙了,穿着咱们扎染的衣物。” “有心了。”白月澄微笑,随着阿黎的动作上了马车,嘴中还问道:“你可知扎染坊账中赔了多少钱?” “不多,收回了一百五十件衣物,每件按新棉衣的价格加扎染费用的两倍约抵一两银子,总赔偿了一百五十两。” 白月澄眼前一黑,觉得有些眩晕,裴文宁忙拉住她的手。 白念薇千里迢迢过来也不过只给了一百两银子,这一次就赔进去了一百五十两。 “这怎么叫不多?”白月澄心里很累,来上京还没赚到钱,倒是欠款越来越多了。 “怀楚愿意承担一半。”裴文宁扶着白月澄坐下,“另一半我垫上了。” “这些收回来的衣服几成新?是不是可以再卖出去?”白月澄想要最大程度降低损失。 “不卖了。”裴文宁摇头,“你不是说要去京郊的女娲庙吗?我想我们可以把这些旧棉衣捐给女娲庙,天冷了,会有很多人需要。怀楚也赞成这个提议。” 卖并不能卖多少钱,不如用来捐赠提高名声,白月澄知道裴文宁给了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案。 “我有些心急了。”白月澄叹了一口气,她太想在这个金钱、权势分外重要的世界站稳脚跟了。 裴文宁眉目柔和了一点,“你做的很好了。” 气氛安静平和,白月澄缓和了一下情绪,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还可以吧。”裴文宁沉思了一下,“我应该也不是什么让人逼如蛇蝎的凶人。” “要是是的话就好了。”白月澄笑,这样就没有人再打你的主意了,也许我也不会穿过来了。 “确实。”裴文宁闭目靠在位置上,刚长开时,她以为惹祸的是她这张脸,所以就想把她遮住,但是没有用。她便以为是自己的性格,所以便学着冷酷,但是实际上也没有用,弱小的人做出的挣扎在上位者眼中都是可爱的造作。好在她早早的明白了这一点,让自己有了做凶人的资本。若是有朝一日她位及人臣,也许可以真正做一个让人逼如蛇蝎的凶人。 裴文宁本欲让马车先回裴府,但是白月澄心里惦记扎染坊,所以便先去扎染坊看了一圈。虽然贴条已经撕了,但是扎染坊今日没有营业。 “怀楚要上早朝,怕还有什么事端,店里的员工照看不了,所以没有营业,让人休息了一天。”裴文宁把账本递给白月澄,“昨日回收的衣物数据都记在上面了。” 白月澄一目十行的扫过数据,记录的很清晰,风骨卓然的字迹一看便是裴文宁的。她能够想象到昨日裴文宁是怎么在知道扎染坊出事后立刻赶过来帮忙主持大局的,然后还要找人去探听她的消息,在庭审后托关系到牢中去看她一眼。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裴文宁看着是一个很冷淡的人,也总想着用自己去挡她的感情祸事,但是从自己穿来后她确实是给自己实际帮助最多的人。 下午时齐林满回到扎染坊,白月澄正在审扎染坊员工的履历,吴美的事情给她提了一个醒,在这个世界她不能随意用人,现代职场的背调机制在古代更加具有必要性。裴文宁提议让她把现在的员工都解雇,重新找牙婆买新的过来,但是第一批的员工已经上手了,白月澄并不想全部更换,全换了时间成本太高,所以便决定依次审一遍她们的相关履历。 “这么弱的身子,怎么有这么强的精力?”齐林满对白月澄刚从狱中出来不休息就能工作的精力表示惊叹,她这会儿下了朝就感觉疲累的很。 “为自己工作和给别人工作不一个感受。”白月澄把收集来的员工档案放回去,“我挺喜欢我正在做的事情。” “工作怎么还有喜不喜欢?拿着钱填饱肚子,有时间了就该拿来休闲,吹吹风,赏赏景,在园中闲坐上一天。”齐林满幻想了一下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你绷太紧了,和瑾之一样。” “想要的还没有得到,怎么能够不努力?”白月澄也幻想了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处处受制于人时哪敢安逸。” 齐林满笑了一下,“哪有全然自在的人?就是陛下也无法全凭心意。” 齐林满不懂自己和裴文宁,白月澄没再解释,将话题绕回工作,“这三个人我觉得应当留着,这两位最好解雇,然后再找知根底的招两个进来。” “听你的。”齐林满扫了一眼白月澄递过来的资料,突然想起要操办宫宴的事情,“陛下挺喜欢你的,想要你去宫宴上帮忙。瑾之也要去,陛下说她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些国礼的东西。” 白月澄心思动了一下,这和原著有一些偏差。原著里裴文宁也去组织了宫宴,但是是受迫于武丛筠,这里齐林满给到的说法却是陛下觉得她需要深入了解一些关于国礼的东西。裴文宁现在任职大理寺少卿,对国礼不需要有那么多深入研究,但是若是陛下有意再提一提呢?裴文宁刚顺利推动了新律法的实施,再有体系的进一步学习培养,确实是有这个概率…… 背后有人太重要了,白月澄清楚自己需要依仗裴文宁在官场中的权势,因此她的官自然是越高越好。 “我去。”她可不能让人搅了裴文宁的坦途。 “好,宫宴要准备的事项颇多,需要入宫住上几天,我把你和裴文宁安排在一间。”齐林满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安宁也要去,今年该大将军回朝述职,也要参加宫宴。” 对上了,王青亦本来是未能在众多有权势的贵女中分得裴文宁一杯羹的,但是她的将军母亲王涵回朝述职,将军一派的势力回归,王青亦便有了上桌的资本,于是裴文宁似被人献敬的拉了王青亦入了局。 安宁真切爽朗的笑容笑容一闪而过,白月澄不想那个洒脱的侠客小姐变成如此。 她是书中唯一想要拯救裴文宁的,想拉她出水,想喊她私奔,但是最终却只留有了无能为力,连带着一直敬重的母亲也同她断绝了母女关系,被魑魅魍魉把一切的纯粹都吞噬了干净。 白月澄在看书时真心的心疼过她,所以才会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想要把她从裴文宁的漩涡中打捞出来。 自己的蝴蝶翅膀想要煽动出更美好一点的未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 22 章 扎染坊晚上不营业,白月澄便去了浮生楼。浮生楼的定位是高端精贵的地方,她担心自己此番“入狱”造成了名声损害,进而导致浮生楼的生意受损,因此处理过扎染坊的事情没有休息便去了浮生楼。 万幸,来浮生楼玩耍的人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多。 “我就说她会来。”祝觅珍笑着对李莞伸出手,“愿赌服输,快把你腕间的绿镯拿来。” “便宜你了。”李莞取下自己右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戴到祝觅珍手腕上,然后半埋怨的望向白月澄,“怎么不休息一天?” “怕你们玩的无趣。”白月澄有些感动她们都戴着自己这里漆染的小包。 祝觅珍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宽慰道:“都是做生意的,难免打几个官司。再说如果东西好坏我们都分不清,也不用做生意了。” “是啊。”李莞接话,“昨日大家都挺担心你,安宁急的一宿未眠。你从顺天府出来时见到她了吗?” 白月澄摇头。 “她不是去接你了吗?”李莞惊讶。 “裴大人去了。”余洁小声在李莞耳边说道,她和裴文宁是同僚,知道她今日早朝休假了。 李莞想了一下便明白了,王青亦在浮生楼熬了一夜,自是不可能那副样子出现在裴文宁面前,所以裴文宁去了,她只能躲起来。 “真可怜。”李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三角恋,若是如她这般知道自己不可能然后早早就放弃了才真是自在,“还赌不赌?我还有只翡翠镯子,我押安宁一会儿得来。” “这有什么猜头?安宁肯定得来。”祝觅珍眼睛一转,“倒不如猜一猜裴大人今晚来不来。” “她不来。”白月澄语气歉意,因着自己的事情,裴文宁昨日下午和今日上午都休了班,现在自己的工作堆了一堆没有处理,晚上应当是要在大理寺加班了。 “好可惜。”祝觅珍语气失望,“那我回去了。” 李莞笑着暗中拍打了她一下。 白月澄不介意的笑笑,“我请你们喝一杯吧。” “好啊。”祝觅珍眼睛一亮,她算是一个酒蒙子,有事没事就爱喝一点。 王青亦来的时候祝觅珍已经喝的大半醉了,脸颊绯红的托着脸望着白月澄。 “澄澄啊,你长得可真好看。”祝觅珍眼神迷离,“这眼睛水亮亮的,真是,真是太会长了。” 王青亦正好听见这话,于是也跟着望向白月澄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烛光的碎影,又好像含了一汪春水。王青亦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去扒拉祝觅珍,“别再盯着人家看了,这是喝了几杯?怎么就醉了?” “你不懂,我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祝觅珍语气摇曳,“有这么漂亮的澄澄妹妹调酒,太开心了。” 王青亦抿抿唇,心里莫名有几分烦躁和不满,“我喊小姜送你回去。” “不回府啊,还没有跳舞呢。”祝觅珍站起来开始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今晚是不是秋秋带着跳舞?她很野,我喜欢。” “这也喜欢,那也喜欢,谁都喜欢。”王青亦烦躁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你不对劲,很不对劲。”祝觅珍弯腰侧头从下往上望王青亦的表情,然后沉默了两秒,突然了然的直起身体,“我知道了,你喜欢的不喜欢你,所以你迁怒于我。” 李莞一惊,连忙拿帕子去捂祝觅珍的嘴,这位真是喝醉了什么都敢说。 被刺了一下,王青亦顷刻变了脸色。 白月澄连忙手抚了一下王青亦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我没事。”王青亦背对着祝觅珍坐到位置上,但是情绪明显不再高涨。 李莞和余洁连忙拉着祝觅珍去舞池跳舞去了。 白月澄递给王青亦一杯蜂蜜水,“谢谢你昨日去扎染坊帮忙。” “应该的,谁让我们是朋友。”王青亦喝了一口,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负罪感和羞愧感让她不敢抬头去看白月澄的眼睛。 “没关系的。”白月澄明白,“很多人都喜欢瑾之,她很优秀,喜欢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我能理解这种心意。” 王青亦握着杯子不言。 “还没有听你讲过这些事情呢,憋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吧。”白月澄温柔的望着王青亦,“今天跟我讲一讲吧。好不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想听?”王青亦不明白,“心里不会难受吗?” 白月澄摇头,“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很早就认识她了。”王青亦开口,话一张口后好像就没有那么难说出来了,“我们是一个习武老师,乐千雁,你已经见过了。她从小就很厉害,习武时,骑马、射箭、武术都总是第一名。我一直都很崇拜她,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和她一样。” “给我调杯酒吧。”王青亦说。 白月澄秒懂,给她调了一杯酸涩心事。 王青亦抿了一口青梅酒,“我从小就贪于玩乐,不爱读书写字,喜欢爬树摸鸟,或许就是人们口中的纨绔吧,教习老师提起我都是蹙着眉的,但是提起瑾之都是赞不绝口。我母亲是大将军,她们不敢拿我怎么办,但是每次我母亲回朝时,她们都要去我母亲那里告我一状。”提起教习老师,王青亦眉头厌恶的皱起,“我以为瑾之应当也是这样觉得我的,但是前年秋猎时,我误入狼群,只有瑾之一人留意到我脱离队伍了。” 当时她已经想好死了一了百了,但是裴文宁从天而降,把她从狼群里拉出来时,她突然又不想死了。 原来,世间还是会有人会注意到她。 王青亦饮完了杯中的青梅酒,确实感受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只是她该如何说她的这种醉?白月澄是她真心结交的朋友,可是裴文宁也是她真心喜欢的人。要她放弃,她真的不甘心。 白月澄只又推给她一杯酒,半醉不醉不如全醉。 王青亦指尖紧紧攥着酒杯,眼神有些飘忽,“其实,你也很好。” 白月澄轻轻替王青亦把酒杯扶稳,“不是只有读书写字第一名才是值得被爱的人,爱玩也是一种天赋,和你在一起会感觉到很快乐,这是你的特质,我觉得很好。”白月澄的声音柔和,却带着笃定,“当然,你会这样想,我能理解。瑾之确实很特别,她的光芒,谁都会看见。你们那么多年的情谊,后又有她舍身相救,你心里有她,不是错误,是你有情有义的象征,你不必因为这一份心意而觉得羞愧。” 王青亦怔怔地抬眼。 “这次扎染坊出事,你穿着扎染坊扎染的衣物挺身而出,帮我说话,为我解决问题,我知道你是一个心里充满善意和真诚的人。”白月澄回望向王青亦的眼睛,“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的身上有最珍稀宝贵的品质。” “侠客小姐,世间混沌如漆渍,你有一颗最宝贵的赤子之心。” 王青亦喉咙一紧,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哽住。 王青亦听到风铃声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 23 章 年底的宫宴是每年最盛大的一场活动,前五天文武百官进京述职,最后一天行国礼祭祀祈福来年风调雨顺,然后还有一场庆祝宴。虽活动只是六天,但是准备不止六天,前期要确定述职名单,定好外地官员的住处和膳食,然后还需联合各部门做好述职安排、国礼安排、以及晚宴的安排,最后还当收拾好一切东西并把该回的人送离京城才算结束。 和裴文宁不同,白月澄对武国的行政接待礼仪并不精通,更别说谈及国礼的部分,所以她入宫后先被齐林满安排去教习嬷嬷那里学习,同她一起的还有两位小姑娘,一位白月澄认识,正是太傅家五岁的小女儿姜心琪。 “白姐姐。”姜心琪甜甜的同白月澄打招呼。 另一位小姑娘闻言也向白月澄望去,白这个姓在上京并不常见,比较有名气的只有那位裴文宁的未婚妻。 “见过白小姐,裴大人可安好?” “谢谢关心,瑾之很好。”白月澄没有见过这位小姑娘。 姜心琪有眼色的帮忙介绍,“这位是王统领的女儿,王芊,十三岁了,武功非常好。” 听到对方的年龄,白月澄松了一口气,都是小孩子,课程应当也比较基础,来前她也怕自己基础功不扎实学太高级的反而步子迈太大一下子掉下去。 不过宫中的课程虽然基础但是内容干货却比上次参加赏菊宴裴文宁请来的教习姑姑多得多。白月澄身体记着标准的礼仪姿势,脑子飞速记着教习嬷嬷讲解的官员服制和品级官位的讲究,一天下来比在浮生楼上两三天班还累,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心中感慨术业有专攻,然后理解了齐林满上班结束后的劳累。 她进宫帮忙的这日宫中正好开始布置彩灯,早晨刚刚开始,这时夜里便已经挂好。 姜心琪望着彩灯眼睛亮亮的,“玉壶光转,璀璨琉璃,白姐姐,这里的彩灯真是漂亮。可惜王姐姐不和我们同住,没能看到这幅光景。”王云是禁卫军统领,平日里在宫内有固定住处,因此王芊并不需要同她们一样另安排房间。两边住处不在一起,所以课程结束后便未同她们两个一起离开。 白月澄顺着彩灯抬头向上望,发现今日恰巧十五,月亮很圆很亮。 姜心琪也看到了,“裴姐姐今日应当没有那么忙,你们可以一起去逛逛,我知道住处附近有一个花园很漂亮。” 白月澄有些心动,她挺喜欢和裴文宁相处的,只是日常两人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反而是很难得一见,现下有机会,她想和裴文宁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白月澄问了姜心琪那个花园在哪里,姜心琪热心的带白月澄走了一趟,还给她指了好几个隐蔽的位置,“这些地方都不容易看见。” 白月澄无奈解释,“我们就是逛一逛。” “当然。”姜心琪连忙点头,“我知道,我回去早早的就睡了。” 倒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像越解释越欲盖弥彰,白月澄小转了花园一圈,不愧是宫中,很大手笔,虽是一个小花园,但在冬日也绝不枯败,是个休闲散步赏景的好地方。 姜心琪见白月澄很满意,心里也高兴,回房的时候一蹦一跳,还把想要出来和白月澄说话的王青亦拉回了房里。 白月澄走进房间,裴文宁已经回来了,在桌子前看一本关于国礼的书。烛火发出暖光,裴文宁摘了发冠长发垂落胸前,很安静,很端庄,很美丽。 “要不要出去逛逛?”白月澄发出邀约,“外面挂上了彩灯,很漂亮。” 裴文宁抬起头,视线转向白月澄,“你想去逛逛?” “嗯。”白月澄点头,“我发现了一个小花园,外面月亮也很漂亮,你应该也喜欢。” “也好。”裴文宁站起身来裹了件素蓝的披风,她原本没有这种颜色浅淡的衣物,是白月澄来后自己有意对外展示向她贴近才有的。但是穿一下发现也很漂亮,并没有不显气色,白月澄穿上看着像秋风细柳是因为她真的身体很弱的病过。思及此,裴文宁从桌上拿了一个手炉递给白月澄,白月澄接过时裴文宁明显感受到了她手上的凉气。 裴文宁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出门时多拿些暖着的东西。” “怕学礼仪时不方便。”白月澄摸到暖暖的手炉,舒服的呼了一口气,眼睛放松的眯了眯,裴文宁觉得她像今日午休时见到的一只打盹晒太阳的白猫咪。 “没什么不方便的,回来时若是凉了,可以让宫女再给你换些碳。”裴文宁走出房门,第一眼抬头看了月亮,确实很漂亮,“今天十五。” “是的。”白月澄领着裴文宁往小花园的方向走,“有时候忙的日子都忘了。” 裴文宁吹着冬日里的凉风,但是身体和心情却放松舒爽,确实是很久没有专门的散过步。一到年底,她的神经便绷的很紧,因为每年底要整理、汇总各地的要案、冤案,纵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也有很多准备,但是人性的复杂、扭曲还是让她本能的锁起,今年又加之推行新规,时不时还有商户找到自己寻死觅活,更是让自己一刻也难休息。 “是不是很久没有这样闲逛过了?”白月澄看穿了裴文宁的想法,轻笑一声,“我也是。” “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这样闲逛是什么时候了。”裴文宁望着远处放空的想了一下,“应当是你来裴府之前吧?” “确实很久了。”白月澄踩了一片干枯的叶子,听它发出破碎的声音,“你听——” “听到了。”裴文宁能懂白月澄的意思,干枯的叶子和湿润的叶子踩起来脚感也是不同的。 “你以前休息时都喜欢做些什么?”白月澄问。 “练剑,看书,或者出去骑马。”风吹在脸上时会有一种快意江湖的感觉。 “会跳舞吗?”白月澄突发奇想的向裴文宁伸出手,“我休息时喜欢跳舞。”为了享受转圈,还学了很多年的探戈和芭蕾。 裴文宁没有伸手,她虽然不抵触白月澄,但仍是非必要不太喜欢和人接触,但是白月澄眼睛亮亮的,她有些不想驳回她的期翼,于是折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我给你配乐。” 白月澄没有强求,裴文宁叶子吹的很好,她即兴随着节奏活动了下身躯。 乐声悠扬,白月澄仿若花间摇曳的蝴蝶,月光铺洒在她身上,是最优美的乐章。 武丛筠循着声音跑来,还没来得及惊喜的喊上一声“文宁姐姐”,便看到了白月澄的身影。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让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裴文宁吹叶子奏曲一直是她的专属,只有她听过!她刚刚听到声音,以为是裴文宁终于回心转意,所以一路欢喜的跑来。 但是不是的,裴文宁怎么可以为别人吹只有自己听过的叶子曲子?! 真是不能容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 24 章 白月澄欢快的动作一顿,身体爬上来的阴冷让她想起了一个不太想碰上的人,裴文宁也察觉到了来人,将叶子从唇边拿下。 “我们回去吧。”白月澄散步的兴致消失殆尽,小花园再美也是在宫中,里面有很危险的人。 裴文宁视线扫过武丛筠所站之处,又不经意的收回,然后体贴的为白月澄拢了拢披风,“好,外面凉。” 杀意更甚,白月澄唇角笑意僵硬,是挺凉的,但是没有心凉,再继续下去恐怕身体也会彻底变凉。 强忍着不适避着武丛筠回了住处,白月澄隔着衣物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皮肤都颤栗了起来。 “冷?”裴文宁问。 白月澄摇头,“毛骨悚然。” 裴文宁轻笑一声,但是面色不好看,“确实挺烦人。” 但是没办法,她是皇女,想彻底除掉很难。 似想安慰白月澄一下,裴文宁主动伸出了手,“还跳舞吗?” “当然。”白月澄眼睛勾了裴文宁一下,然后葱白的指尖放下手炉优雅的落到裴文宁的掌心,将裴文宁的手掌轻轻烫了一下。 裴文宁握住了白月澄的手,“怎么跳?” “左脚迈出,然后是右脚,左脚向右脚并拢。对……”白月澄脸上露出笑容,让裴文宁举高手臂,然后轻盈的转了一个圈。 很简单,裴文宁一遍就记住了,然后还有精力分出欣赏白月澄灵动的表情。很不一样,和她第一次见到白月澄时很不一样。此时的她看起来很简单,只是转圈就好像得到了最大的快乐,但是那么久了自己也从来没有完全看透她。 每次旋转、靠近,她们身上的香味就会交融,裴文宁闻到白月澄身上清新的橙皮和柠檬香,白月澄闻到裴文宁身上沉稳的檀木香,极近寺庙的香火味,让人很安心。 难得雅兴,两人跳舞半晌,又谈书论了论典籍,到外面的灯灭了才休息。 然后第二日白月澄发现自己还需要起床去学礼仪。 确实和给自己打工是不一个感觉,白月澄在心里叹息一口气才起。裴文宁已经出门了,她比白月澄起的要早,她还需要去上早朝做着大理寺的事情。 “白姐姐。”姜心琪正在等白月澄,“昨晚小花园好看吗?” “好看。”白月澄在姜心琪旁边坐下,虽然不想起床,但是她来得不晚,王芊还没有到来。 “今天要讲国礼。”姜心琪将教习嬷嬷准备的册子递给白月澄,“虽然我们当天不会去主持,但是齐姐姐说了解国礼的基本内容也很必要。” 白月澄点头,这册子她昨晚在裴文宁那里看过,不过没有裴文宁的厚实,裴文宁在上面做了很多批注,又给自己讲了一遍,今日学习应当会比较轻松简单。 但是还没有等到教习嬷嬷开始上课,武丛筠宫中的大侍女林辛儿先找了过来。 “哪位是白月澄?”林辛儿端着和善的笑容,视线扫过姜心琪和王芊落定在白月澄身上,“白小姐,三皇女有请。” “林姑姑,齐大人安排白小姐在这里学习礼法。”教习嬷嬷过来同林辛儿交涉。 “三皇女准备亲自教授白小姐这些呢。”林辛儿笑容不变,“嬷嬷且安心,今日所学的可是国礼?三皇女正好有些心得,可以同白小姐交流一下。” “三皇女愿意亲自相教,自是比我们教的要好,只是,” 林辛儿打断教习嬷嬷的话,“您既知皇女亲教难得,便不要再挡下白小姐学习知识了。若是让三皇女等久了,她发火了我可帮不了你。” 林辛儿要带自己走的意图明确,白月澄心头微紧,以她和武丛筠的恩怨,去了还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心琪。”白月澄轻声唤姜心琪的名字,“等你学完了,跟裴小姐说一声我去三皇女那里了可以吗?” 姜心琪点头,她还不懂白月澄、裴文宁和武丛筠的纠葛。 林辛儿已经说服了教习嬷嬷,白月澄只得跟着她前去武丛筠的宫中。 刚刚她有想过拒绝不去,但是思及那日秋猎的温泉宴,裴文宁都拒之不得,自己更是背不得不给皇家颜面的罪名。 林辛儿带着白月澄走了很远一段路,然后才到了武丛筠的昭华宫,刚迈步进去便感到热气袭来,抬头发现正冬日一树的桃花却开的漂亮。 武丛筠倚在雕金软榻上,手上碾碎着新摘的桃花,听见行礼声漫不经心的瞥眼看过来。 她一直没说起身,白月澄不敢动弹。 武丛筠的视线慢悠悠的扫过白月澄全身,“小七,听闻有方子说人的内脏最有利于桃树开花?” “回殿下,是人血。取少女最新鲜的血液浇灌,濒死的桃树也能开出花来。” 白月澄打了个冷颤,上来就要她的命吗?那她可等不到裴文宁回来。 但是武丛筠怎么可以如此嚣张?为了杀自己便什么都不顾了?大家可都知道是她把自己喊到她的宫中来。思及此白月澄稍微冷静了一下,武丛筠虽疯,但是应当觉得自己不配和她同归于尽,要干掉自己也会悄摸摸的来。 “白小姐,都说你对裴文宁一腔衷心,为了爱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白月澄低着头不敢接话,可不是任何事情,比如要她死就肯定不可以。 迟迟等不到白月澄发言,武丛筠阴冷着声音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又不是。”白月澄绞尽脑汁,“若是伤害我自己的事情,瑾之肯定不愿意。” “那你呢?你愿意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民女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哼。”武丛筠冷哼一声,“可是我愿意呢。” “如果文宁需要,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白月澄低头不言,难道武丛筠喊自己过来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爱裴文宁比自己爱裴文宁厉害? 当然不是。武丛筠心中冷笑,眼神也狠厉起来。如果不是想要弄死她却不能,白月澄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活着走进自己的宫中。可是谁让她好本事,让裴文宁为她上了心。 “国礼是一国之礼中最重要的部分,本是你这等平民不能接触的东西,但是谁让你好运,本皇女也心善,愿意教你一二。”武丛筠从位置上起来,“来,你先行一遍祭祀跪拜礼,若有一丝不当,跪一个时辰再去补学。” “回三皇女,民女还未开始学习祭祀跪拜礼,这是今日要学习的课程。” “啧。”武丛筠轻啧一声,“辛儿,你教她一遍。” 林辛儿走过来,然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行完武丛筠的视线转到白月澄身上。 白月澄屏息凝神,依着方才看到的礼法,跪下、匍匐、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不够虔诚。”武丛筠挑剔,“头要贴上地面,身体要压低。” 白月澄再行一遍。 “还是不行,你跪下的如此之慢,毫无仪态可言。” 白月澄只得再次跪下,礼节一遍一遍做,膝盖已被石砖硌得发麻。可不论她如何谨慎,武丛筠都能挑出新的瑕疵。 “姿势不正。” “眼神飘忽。” “手势轻浮。” 一连十余次,皆被喝斥。 “真是不可教也。”武丛筠语气悠悠似猫玩弄老鼠的戏谑,“既然如此,你便在此跪着反思。什么时候觉得能做到本宫满意,什么时候再起来。” 白月澄双膝酸痛,连续的起落让她胸口闷滞。她强忍着支撑,不过一会儿额间冷汗便涔涔而下。 不能继续跪下去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殿下……”她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发颤,“我要晕倒了。” 武丛筠眯起眼,打量着白月澄:“苦肉计?在我面前没用。” 白月澄勉力抬起头,让武丛筠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民女身体孱弱,若真在殿下宫中昏厥,传到裴大人耳中……怕是会让裴大人会误会殿下,于你们的情谊有损。” 她连惯叫的瑾之都不敢叫了,怕哪里不对再刺激到武丛筠这个疯子。 “民女知道殿下和裴大人之间的情谊非同寻常,裴大人对殿下的关注也一直是比旁人多许多,民女实在不愿让裴大人和殿下之间产生嫌隙。” 白月澄一字一句万分诚恳,都是为武丛筠考虑之意。武丛筠掂了掂手中的茶杯,沉思了一下,刚刚白月澄那番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里,裴文宁和她的情谊确实不应因一个无从轻重的人起了嫌隙。可偏偏,那股妒火仍在胸腔翻涌,叫她无法就此罢手。 武丛筠视线阴鸷,“你既知我同文宁情谊非同小可,为何还要插足进来?” “民女并非想同您争抢裴大人,民女知自身不配。民女可以发誓,民女和裴大人之间都是逢场作戏,裴大人不喜欢那么多人围在她身边,所以喊了民女过来,好让她身边清净以便能够专心办案。” 武丛筠猝然俯身,伸手掐住白月澄的脖颈,力道渐紧。 白月澄被迫仰首,喉咙发出嘶哑的轻鸣,双眼迅速布满红血丝。 “若是本宫掐死你,再将你替掉,文宁身边不就更清净了吗?”武丛筠的声音轻柔,像情人低语。 白月澄感觉自己从头凉到了脚,竭力呼吸的同时挣扎着发出声音:“殿下,您值得,正大,光明,在,任何人,身旁……” 话未尽,气息已断续。窒息的黑暗席卷而来,她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轻碰到武丛筠的手腕。 武丛筠指尖一颤,眉头嫌恶的皱起,猛地松力。 白月澄喉咙一松,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喘息。空气重新灌入胸腔,她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武丛筠冷眼俯视,嫌恶地抽出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手指。 “滚。”她吐出一个字,声音森冷,“若今日之事让文宁知晓,本宫定扒了你的皮。” 白月澄踉跄着爬起,头也不敢回,几乎是跌跌撞撞往外奔去。 临近宫门时,背后再次传来武丛筠幽寒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 “记住,你已发过誓,你与文宁,只能是逢场作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 25 章 “我已为你讲解过朝堂各势,你可知,陛下让裴文宁学国礼,意味着什么?”高舍执笔在案牍上缓缓落下最后一笔,抬眸望向高怡。 高怡一怔,迟疑道:“母亲是说……陛下欲重用她?” “不止。”高舍放下笔,缓缓拂袖,“国礼非寻常礼仪。能学此者,往往是要立在殿前,代君发声之人。裴文宁,不过区区大理寺少卿,却得此殊荣——背后意图,你还看不明白吗?” 高怡心口微紧。 “更何况,”高舍唇角勾起一丝冷意,“今年正是王涵返京述职的一年,她常年镇守边疆,陛下甚是关怀和信任。而她的女儿王青亦,人人都知倾心于裴文宁。若是王青亦开口,王涵只她一女,必然相助。如此一来,文得圣眷,武拥兵权,她要做什么便无人可挡。” 高怡蹙眉,“万不可如此。” “不错。”高舍目光深沉,“近来已有数位大臣递话来府中,问我该如何处置。” “前段时间我已为你讲过禁赌令背后真正的意图,她们不过才走一步,下面便已经怨气横生。若是再继续走下去……” 空气骤然一静,剩下的话高舍没有再言,指尖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三。 高怡蓦地领悟。 抓不住的鸟儿不应该高飞。 水渍消失,高舍收回手指,神色淡漠:“她若真想要,自会明白该如何行事。” 冬风真的太冷了,吹的万物都冰封凋零,吹的人心都如硬石坚硬。 白月澄慌忙急促的跑出昭华宫,这是她最深度体验死亡的一次,穿来时出的车祸只是一瞬并未有这种见到老天奶了的感觉,更枉提经历过的那些绑架,那些图她钱财或权势的人更不会伤及她的性命。这次她如此惊慌失措也是因为这是她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一次,手中竟无任何可拿捏武丛筠的依仗。白月澄握紧了拳头,如果自己没有的,靠着任何人都没有用。 待她搞到滔天富贵和权势,她绝对第一个搞死武丛筠。 纵然惊恐和怒气盘旋心中,白月澄的感官依旧非常敏锐,察觉到有人正在走过来,连忙收敛了表情,用手拢了拢领口遮挡住脖子上的一圈掐痕,再次恢复那个清冷淡雅孱弱的拂柳美人。 来人是高怡。 高怡同京中各贵女都交好,来宫中是常事,白月澄露出和煦的微笑主动打招呼,“高小姐。” “都说了,唤我逸安就好。”高怡笑着回复,“第一次参与宫宴筹备,身体可还吃得消?” “是有些劳累,不过想到学会了那么多东西,就感觉一切都很值得。”白月澄不欲在武丛筠的宫前停留太久,“我还有些事情要忙,需要先走一步。” “快去忙。”高怡笑着目送白月澄离开,然后才转身去办自己的事情。 白月澄一口气回了齐林满为她们安排的宫中住处,打发了当值丫鬟的招呼,坐在椅子上一连喝了三杯热水才彻底压下了心中的情绪,然后取了消肿化瘀的药膏涂在了脖上的掐痕,然后又用珍珠粉盖了一层。 这事情她没办法让其他人知道,搞出风声,武丛筠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想要整死自己,她得忍到可以一击制敌。 但是当然,她必须要告诉裴文宁,哪怕裴文宁知道了也不能去找武丛筠对峙。 做完这一切,白月澄又回到了礼仪教室跟着教习嬷嬷学习国礼的相关事项。 姜心琪看到白月澄那么快回来很是惊讶,“我还没有告诉裴大人你去三皇女那里学习国礼了呢。” “已经学完了。”白月澄自然的在姜心琪身边坐下,“你们学了哪些内容?” 姜心琪给白月澄翻看了一下刚刚学习的内容,然后好奇的问白月澄,“三皇女都教你什么了呀?” 王芊视线扫过白月澄,落在她脖子上新扑上的珍珠粉,定了定,然后移开了视线,“心琪,嬷嬷教的你都还没有记住,这又要问新的,贪多可是嚼不烂。” “好吧。”姜心琪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册子,“我再看两遍就可以背下来了。” “心琪很厉害。”白月澄笑着夸赞,自己也翻开册子开始看刚刚她们学习的内容,幸好都是昨日裴文宁讲过的。 又是学到了傍晚,姜心琪和白月澄一起往外走,王芊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走,我去找安宁姐姐说会儿话。” 白月澄惊讶,书中倒没有提及王青亦在宫中有这么一位朋友。 “老相识了,我母亲之前在王将军麾下。”王芊看出了白月澄的疑惑,“以往安宁姐姐几天就往宫中寻我一次,近来都不来了,都去你的浮生楼了。” 白月澄失笑,“我给你一张会员卡。” “我有。”浮生楼试营业时,王青亦便把自己的引荐帖子给了她,只是她在宫中甚少出去。 “浮生楼很好玩。”提到浮生楼姜心琪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奶茶和蛋糕都是京中独一无二的,我每次去都要吃,而且还有很多活动可以参与,上次我还作诗了。” “听闻了,陛下还夸你很有灵气。” “是吗?”姜心琪激动的耳尖发红,“陛下居然看过了我写的诗,早知如此,那日便再好好做做了。” 说话间回去的路途走的也很快,此时还不是特别晚,王青亦正在院中赏灯,那上面挂了诗,她读着有趣,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月澄。”她先看到了白月澄,眼睛一亮,然后才是王芊,“你怎么也过来了?” “此言是不愿意见我了?”王芊脚步顿住。 “当然不是,我正想着明日去找你说上些话呢。”王青亦笑着拉过王芊的手,“好妹妹,你刚刚那话一出,要我母亲听见了,可不是要生扒了我的皮。” “哼。”王芊轻哼一声,“我不来找你你便不来找我,我可知你昨日就进宫来了。” 王青亦心虚的转移了一下视线,昨日她知道裴文宁和白月澄就住在她隔壁,所以便想先见上一见,今日没有去寻王芊也是因为没曾见上白月澄,今日还想着先见一见。 王芊也不是真拈酸吃醋之人,刚那两句话不过是怼王青亦开头那句让她听了不爽的话,为难了她两句便收了气势回到了老好人的乖乖女模样。 王青亦把话题带回自己刚看的宫灯,“你们看这上面题的诗,这句别有千金笑甚有意思。” 白月澄凑近看,蜡烛透过红纸在她面庞落下光,蒙蒙胧的像盖了红盖头,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像含了满上京的春水,灯光闪闪又好像揽了漫天星辰。王青亦被美的一时忘了神。 “确实很柔美。”白月澄点头称是,动作间王青亦嗅到她身上的橙皮和柠檬香。 上京贵女爱用旖旎花香,用橙皮和柠檬做香戴在身上的只有白月澄一人,这香醒神,但是王青亦却觉得更加晃神,整个人好像掉入了一种独属于白月澄的静谧氛围。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白月澄那么近,也不是她第一次闻到白月澄身上的香味,但是却感觉这是她第一次和白月澄离的那么近。 心跳乱了几分。 王青亦手紧张的攥了攥,羞赧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视线依旧不知作何掩饰的落在白月澄脸上。 王芊在陪着姜心琪看另外的灯笼,并未注意到这边的互动。 白月澄勾了人却浑作不觉,笑着指着灯笼上的另一句诗句,“新年春色逐风来,这句也写的极好。” 上京多风,尤其是冬日,说是春色由风吹来的再合适不过。 “是极好。”王青亦总算敛回了心神,移开了袒露一切的视线,找回了分寸。 王芊同姜心琪赏完灯,也回到了王青亦这边,将她今日获悉的消息告诉了王青亦,“你可听闻将军最快后日可达上京?” 王青亦一怔,摇头。她收到母亲要返京的家书已是半月前,只估算着快到了,原来就是后日吗? “谢谢告知。” 这有准确日期的消息应当是今日的,若非王芊特意告知,自己在宫中怕是就要错过了。 这非隐秘,王芊说时也并未刻意避着人,白月澄和姜心琪都听到了。 “你母亲要回来了?” “大将军要回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想起很久未曾见到的母亲,王青亦脸上也露出笑意,“是啊。” 又是三年未见了。 母亲这次回来会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青亦心里开心、激动混杂,更是无法回房睡觉,干脆让丫鬟取了炉炭火,在檐下亲自煮茶。姜心琪回房后觉得无趣,于是用帕子兜着几个蜜桔又走了出来,然后将蜜桔放在了茶壶旁。 烘烤过的橘子发出香味,是另一种有些像橙皮的味道,但是要亲昵上很多。 裴文宁回来时便看到此景,大家围坐一起煮茶,伴着温声细语,一片祥和。 她的万人迷光环太强烈了,一出现所有人都心有所感的看向了她。 白月澄率先出声唤道:“瑾之。” 裴文宁走过来,姜心琪挪动了一下,将白月澄身边的位置让给她。 “冷吗?”裴文宁没有坐下,她若坐下,片刻其他房里来宫宴帮忙的小姐便会靠近过来,坏了这里的祥和氛围。 “有些。”白月澄顺着裴文宁的话便站了起来,她刚好也有事要和裴文宁说,“我们先回房间了。” 说话间白月澄目光移动,看到院口又徐徐走近一人,这人她太熟悉了,今日刚刚见过,甚至脖子处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 白月澄微不可察的僵硬和皱眉,裴文宁捕捉到了,顺着白月澄的视线望去。 武丛筠宫中的大侍女林辛儿带着笑站定:“裴大人,三皇女请您到昭华宫一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第 26 章 入夜了,四方的宫墙挡不住漫天里的风,又是下了雨夹雪,雪撞在宫墙上,漫天细密的凉。昭华宫的窗棂上,雪被屋内炭火烤化,不断发出细细簌簌和滴落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武丛筠的金簪抵在裴文宁的脖间,冰凉的簪尖几乎要嵌进裴文宁的皮肉里。她眼眶通红,目眦欲裂,浑然没了一切形象。 “我再问你一遍,纵然如此你也不愿?” 裴文宁垂着眼,表情没有半分波澜,只吐出两个字:“不愿。” “好,好,好。”武丛筠大笑一声,笑声里裹着碎冰似的狠厉,“好你个裴文宁,当真是无情。” 她猛地松手,金簪落到地上,上面镶嵌的绿石和石板相击发出啪嗒一声,裂了。 “你现在是朝中要员了,从三品大理寺少卿,年少有为,甚得器重,我确实拿你不得,你也算准了我拿捏你不得。”武丛筠自嘲般冷笑,她走到桌前,手指抚摸过桌上的诗集,这诗集她太常翻看,纸页边缘都卷起了毛边,但是又被她仔细的用镇纸压平。这些诗集都是当年裴文宁在宫中伴读时念给她过的,她每次读都会想啊想,想那时单纯的时光,想那时温馨的言语。 她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几分哽咽,“当时你初入仕途,我多么为你开心,一连几天都设宴忙着为你引荐我在朝中熟识的官员。” 提及那时之事,裴文宁目光柔和了一点,“殿下恩情,文宁一刻也不曾忘。” “你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武丛筠猛的扬手,将桌上的诗集全都扫落到地上,“本宫当时记挂的是那个在桃树下为本宫诵诗的裴文宁,不是如今这个高不可及的裴大人。” 武丛筠再次发难,裴文宁的面色重新冷淡下来,她弯腰将一本本诗集拾起拢在怀里,但是却没有再还给武丛筠,“天色已晚,如若殿下无要紧事项,臣先行告退。” “你可想好——”武丛筠用狠厉掩饰着心碎,她盯着裴文宁,几乎是嘶吼,“今日出了这昭华宫,本宫再不认你是那个当日的裴娘。” 裴文宁的脚步没有停,外袍衣角扫过地上翻飞出来的废纸,头也不回的走出昭华宫。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夹雪,也隔绝了最后一点念想。 “好,” “好,” “好!”武丛筠的声音发颤,所有情绪都决堤,她随手抓起案上的玉瓶狠狠摔在地上,但仍觉不够,于是把身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都摔了。 青瓷碎了一地,玉饰滚得满殿都是。下人们胆战心惊的跪在一旁,无人敢去劝阻。 再无可摔,武丛筠颓然站在一片狼藉中,抬手摸脸,发现满面颊都是眼泪。 既然当日的裴娘不愿回来,那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找回自己的裴娘了。 她已经给过裴文宁机会。 裴文宁徐徐走在韶华宫外的走道上,下雨夹雪了,外面没有人,点燃的宫灯也在风中瑟瑟着。 很快密集的雨和雪就淋湿了她的头发和外袍,然后终于将她浸冷了,雪花铺撒在了上面。 她不曾预料武丛筠会突然发难,如此强势的向她要一个答案。 可是她不愿就是不愿。 不愿一生受制于她人。 不愿因着美色沦为禁脔。 什么真爱,什么一辈子就她一个人,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人心最肮脏欲望而说出来的欺骗之言。 太多人说过爱她了,然后下一刻便想要退去她的罗裙。 裴文宁面上全是嘲讽,眼中即不悲伤也不痛苦,她已经习惯了,也早就预料到了。 人与人之间早晚都会全是泥泞。 裴文宁还没有回来,白月澄不敢睡。武丛筠今天上午找了她,怎么晚上又找了裴文宁? 她是去验证自己的话吗?裴文宁会说什么?武丛筠明天是否还会找她麻烦? 心乱成一团,白月澄强迫自己摊开纸张抄写今日学的国礼恢复冷静。 真是想杀了武丛筠。 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白月澄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是不是往自己房间来。 是的。 裴文宁扣了扣房门。 白月澄刚松了一口气,开开门看到裴文宁的样子,这一口气又提起,“怎么会……”如此狼狈? 武丛筠不是喜欢裴文宁吗?怎么她回来时连个撑伞的人都没有? 两人闹掰了? 此时白月澄已经换上了寝衣,卸去了珍珠膏,裴文宁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掐痕。 “她干的?”裴文宁先问。 “嗯。”白月澄点头,也借着话问了一句,“你这也是?” 裴文宁低低笑了一声。 白月澄觉得她疯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第 27 章 也许是因为裴文宁同武丛筠撕破了脸,武丛筠顾不上自己,第二日学习礼仪时白月澄没有再遇到什么事情。三日礼仪学完,第四日时白月澄三人便一同和其他贵女一起参与宫宴的筹备。 今日也是大将军传信中所说的最快回朝日。 王青亦明显很在意,清点东西时频频走神。 齐林满提议:“何不去宫口等着?”若今日大将军可在城门关前回到上京,必要先进宫觐见陛下,然后才会回将军府。今日若是没有来宫中,必是要第二日才可以进入上京了。 王青亦低头清点自己手里的东西,想去但是又有些觉得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窘迫。 “我有批新采买的物资,不知是否快要送来,你去宫门口守一下,待东西到了做一个接应然后清点一下可否?” 王青亦动了一下,接了差事,然后快步往宫门口赶去。 齐林满瞧着她健步如飞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她的母亲已经离世,但是她理解这种又思念又闹别扭的母女感情。 王青亦一口气就跑到了宫门口,当值的禁卫军和她也算熟悉,笑着打趣,“王小姐跑得比咱们当值的卫兵还快,瞧你这阵仗,脚下生风了。” “那你要多练练,赶明儿我给王统领递个话,让她对你加强训练。” “可不敢,属下就是玩笑一言。”当值的禁卫军一笑,“可是来等大将军的?” “才没有,我来接应清点宫宴的物资。”王青亦往宫门口一站,递出令牌,“齐大人让我来的。” 这批物资是白月澄出宫去买的,今早齐林满安排差事,她怕在宫中再被武丛筠盯上,所以自荐接了外出采买的活,好在她做生意,所以接下这项活计顺理成章。她跟着,这批物资正常是不需要再一个人在宫门口再接应清点一下的,但是她看到王青亦便很容易能想到她想在这里等她母亲的心情,所以顺势就停下真的指引着王青亦清点。 物资一件、两件,王青亦拿它数着时间。 宫门前寒风猎猎,白月澄与禁卫军闲立,不经意间,耳畔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步声不同于寻常官员的轻浮与散乱,整齐划一,沉稳有力,白月澄顷刻间便明白是王将军一行人赶在今日回来了。她过去喊了王青亦一声,让她注意前方来人。 不多时,几人自长街而来,最前方女子一袭黑色官袍,戎装未解,鬓角尚沾风尘。她步伐稳如山岳,目光锋锐若刀剑出鞘。 宫门前闲立的禁卫军立刻绷紧了脊梁。 王涵拱手递出自己的令牌,“臣乃王涵,今日返还京中,特来向陛下汇报,劳烦通报一声。” 禁卫军已知来人身份,但还是按规检完了几人的令牌,然后才放人通行,语气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将军”。 王涵颔首,未多言语,眼神在场间一扫,望到王青亦时,眸光骤然凌厉,像骤雨般压下:“你怎么在宫中?” 王青亦心口猛地一紧,满腔话语堵在胸中,嘴巴张了又张,“我来帮忙筹备宫宴。” 王涵这才想到早先是有听闻过新任司仪女官爱召贵女入宫佐理礼事。 她眼中的凌厉消散,但常年戎马,一身气势都是硬的,哪怕凌厉褪去给人的感受也是凶的。 王青亦心底的期待和欢喜塌陷,她一路急行过来,心中想过无数种和母亲久别重逢的场景,哪怕只是被拍一下肩头,或者喊她一声小名,可等来的却只是冷冽审视与沉重威压。 “母亲。”王青亦小声喊道。 “做事留心,勿出差错。” 昨日下雨又下雪,路上泥泞难行,她们入京的时间比预期晚了很多,王涵不敢再耽搁,匆匆叮嘱了一句便再次随行人继续进宫。 王青亦转身去看她的背景,挺拔如山,又像一堵冰冷的铁墙。 王青亦慌忙抬头望天,遮掩下委屈与难受的眼泪。 白月澄作为旁观者却思量更多,王涵刚刚望见王青亦时瞬间凌厉的气势让自己感觉她在惊慌。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害怕王青亦在宫中?白月澄仔细回想着书中的剧情,思索有没有被自己遗漏的细节。难道最后王涵和王青亦断绝母女关系真就只是因为她喜欢裴文宁? 一时没有头绪,再看王青亦她好像已经碎了,白月澄到底是不忍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侧过身,指向不远处的宫墙角落:“你瞧,那里居然有朵紫色的小花。” 王青亦顺着望去,果然在宫墙角有一朵小小的紫花逆寒而开。 “真神奇,怎么冬日里还会有花?”白月澄佯装不解。 “是雪割草。”冬日里能开的花植物不多,雪割草是宫中常用的一种,白月澄初次来宫中应当是没有见过。王青亦解释,“应当是宫女挪种时落了种子在这里。” “这花倒真是不怕冷。”白月澄弯了弯嘴角,“这样寒冷的时节都可以开出花来,想必定是要有大的可能。我想有时候人也应该像这朵花,不管如何处于何种境地,不管心中感到如何艰难痛苦,都坚韧不放弃,一心一意直到开出独属于自己的花。” 王青亦盯着那朵紫色小花,知道白月澄看出了自己有情绪,有意安慰自己,她理解白月澄的好心,只是不开花便不可以被爱吗? 她的失落之情怎么才可以说得清? 她的母亲,应当还是觉得她是纨绔,所以连叮嘱都是让她不要出差错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