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仙族:爷孙三代都是我自己!》 第001章 江苍 “杀人者,乌衣巷,江苍!” …… 数个时辰前…… 大庸国,白水郡,山雀坊。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江苍站在一辆满载竹笋的独轮车边。 身后跟着几个乌衣巷的汉子。 众人个个汗流浃背,却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车上的麻袋里,是乌衣巷后山特产的红斑笋—— 笋衣上点缀着鲜红色的斑点,看着稀奇。 等了没一会,门房管事老秦出来了。 江苍朝秦管事咧嘴一笑:“老哥,这是今儿的笋,新鲜着呢,您验验?” 秦管事掀开麻袋,指尖掐了掐笋尖,满意点头:“嫩!比上次的还水灵……价格还是老规矩。” “好嘞!” 秦管事称好重量,将几串沉甸甸的铜钱递过来。 江苍掂了掂,抱拳谢过秦管事,约定好过三天再送一批过来。 等秦管事进门后,江苍笑着将铜钱给众人分了。 “谢江大爷!” 几个汉子咧嘴笑开,粗糙的手掌紧攥铜钱。 大壮看着嘴角翘到天上众人,压低嗓门严厉道:“你们回去后都管好自己的嘴!要是让其他街坊知道这买卖,招人眼红,甚至……坏了咱们的生意,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众人面色微变,连连点头称是。 江苍看着严厉的大壮,心中满意。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在觉醒前世记忆后不久,他就开始挑选一些靠谱的邻居,组成了一个小圈子。 这里的几人都是他精挑细选挑出来的“自己人”。 要凝聚一个圈子,除了需要他这个唱白脸的领头人,还需要一个人唱黑脸。 大壮别看身材敦实,却是这些人里最有头脑的。 有他唱黑脸,真省去不少麻烦。 他取出两枚铜钱塞给大壮:“大壮,回去别忘了给瘦猴子带两串糖葫芦,那小子替咱们盯梢,功劳不小。” 大壮收下铜钱点点头。 瘦猴子是大壮家老幺,人有些瘦,但是脑子机灵。 做完这一切,江苍让大家都先回乌衣巷,他则和大壮三壮两兄弟拐了一圈,前往山雀坊的闹市。 准备去那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机会。 就像发现红斑笋一样。 红斑笋比别的笋更嫩,所以方家愿意加价买。 而嫩这个最大的“卖点”,其实—— 是他编的! 事实上,这种笋本身和其他笋根本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的鲜红色靓丽的斑点。 至于为什么方家觉得这种笋更嫩,当然是因为他…… 专门挑最嫩笋的卖! 虽然这样做会导致许多笋卖不出去,会损失不少钱。 但若没有这个核心噱头,方家根本就不会认准他们家的笋卖。 这就是品牌的优势。 形成了一个成熟品牌,才能垄断客源。 如今,依靠这条财路他已经彻底巩固了这个小圈子。 对这些汉子来说,江苍和这条财路是他们的依仗。 而对江苍来说,这些人又何尝不是他在乱世生存下去的依仗呢。 …… 正午,山雀坊,十里长街。 江苍带着大壮兄弟在坊市闲逛。 这十里长街是山雀坊市最热闹的地方。 商贾云集,货通八方。 从山里的药材、竹木,矿石,到沿海的鱼盐、绸缎,但凡能换钱的玩意儿,最终都会汇聚到这儿。 这样的地方,遍地都是机会。 可惜,今天走了半条街,仍未发现什么值得下手,又安全的新路子。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江苍正打算再逛一会就带着人回去。 忽听身后一阵骚动。 马蹄声混着铜铃脆响,由远及近。 大壮靠近他耳边,低声道: “江大爷,是威远镖局的旗!” 江苍回头—— 尘土飞扬中,一支镖队,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来。 镖队中的汉子个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的是一位身材匀称,面容坚毅的青年。 他腰佩钢刀,步伐沉稳,衣襟下隐约可见精悍的肌肉轮廓。 威远镖局,少镖头,周白。 江苍知道他。 威远镖局是山雀坊几大势力之一,据说背靠内城,来头很大。 和他们这些山野村夫,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队伍所到之处,坊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几个小贩手忙脚乱地收摊避让。 三壮咂舌道:“据说周少镖头上月出镖前,单枪匹马挑了一直在山雀坊周围为非作歹的黑鸠寨,之后就接下了一个大镖。” “这趟走镖回来,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江苍没接话。 正观察着,一个乞儿突然从人堆里窜出,“扑通”跪在周白马前: “周大爷吉祥!祝您……镖路,顺风顺水,逢山开路。武途,节节攀升,早入化境!” “当啷!” 十几枚铜钱蹦进破碗,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十几文小钱,还有一枚大钱!要放在过去,都能抵上咱们干大半个月了!”三壮瞪圆了眼睛。 这世道便是如此。 有人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花。 有人随手便能赏出大半个月的活命钱。 江苍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这等人物,出手阔绰,不知怎么样才能从他身上赚些好处。 就在江苍思索间,一声突兀的叫喊,打断了思绪。 “求求您……放过我女儿吧!” 江苍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豆腐摊前,一个布衣妇人死死搂着一位少女,额头磕得血迹斑斑。 她的面前站着三个大汉。 为首那人左脸一道蜈蚣般的刀疤从眉骨蜿蜒到嘴角。 刀疤李。 这位臭名昭著的地痞江苍自然认得。 山雀坊里被他祸害的人家不少,就连他们乌衣巷都有人被他敲诈过。 但因为他练过一手硬功夫,普通人对他敢怒不敢言。 “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刀疤李抖着一张契约,唾沫星子喷到妇人脸上,“你男人赌输了十二两,拿闺女抵债天经地义!” 少女被拽得踉跄,粗布衣“刺啦”裂开,露出半截雪白肩膀。 周围泼皮顿时哄笑。 三壮看到这一幕,拳头捏得嘎嘣响:“江爷,咱们……” “别动。” 江苍还未开口,大壮先一步用力按住了想要出头的三壮:“刀疤李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江苍此时也微微摇头。 他的眼角余光扫向周白。 这位周少镖头传闻中最好打抱不平,待会估计会有好戏看。 果然,那少镖头已经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地朝着那边走去。 “李爷开恩啊!”妇人额头磕出血印:“我当家的糊涂,芸儿才十四,去不得那种地方……” “去不得?”刀疤李狞笑着用力掐住了妇人的脸颊,"既然她去不得你总去得吧。” “我看你这婆娘还有几分姿色,若你同意代她去接客,我倒是可以给你再宽限个几日!" 说着他猛地拽过妇人胳膊:“今日就让爷先验验货!” 说完,他作势便要去剥开妇人的衣裳。 在母女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 “住手!” 一声暴喝响彻街头,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第002章 梭哈是一种智慧 方才还沸腾的集市瞬间静了静。 刀疤李显然认得周白,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周、周少镖头,您有何见教……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周白原本就听说过刀疤李此人欺压百姓,不过碍于此人是花蛇帮的人,为了不影响到镖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他居然胆敢在自己面前欺压妇孺。 他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畜牲。 此时周白怒从心起。 根本不和这畜牲废话,大踏步向前,一把掐住刀疤李喉咙,竟单手把他提了起来! “嘶——”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声。 江苍也瞪大眼睛。 居然如此轻身就单手提起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 在前世,莫说普通人,就算是大力士也做不到。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武道吗…… 刀疤李的两个跟班对视一眼,朝着周白扑了上来 周白抬腿两脚,直接将两人踹飞老远。 两人躺在地上哀嚎,再也爬不起来。 “好!”人群里爆出一阵喝彩。 刀疤李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坊市,几乎将坊市里的底层百姓惹了一个遍,大家早看他不爽了。 如今看到他和他的爪牙被爆打,无 一不觉得心中快活。 “打得好!” “周少镖头,废了这畜生!” 江苍站在人群中,看着周白像拎鸡崽一样把刀疤李提到半空,随后狠狠贯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上—— “砰——!” 树干剧烈摇晃,落叶簌簌而下。 刀疤李瘫软滑落,还没等爬起来,周白已经跳将过去,照着他胸口、面门就是一顿拳脚。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传出。 刀疤李一开始还能惨叫,后来声音越来越弱, 不一会,他整张脸都被打的血肉模糊。 人群的喝彩声更大了。 在众人的胡喝声中,周白只觉胸中热血翻涌,越打越顺畅。 福至心灵间,刚刚突破不久的暗劲从腰背喷涌而出,沿着手阳明大肠经奔腾,直达拳面。 携带着劲力的拳头,直击刀疤李胸口。 “不好!” 当周白意识到不妥,准备收劲时,为时已晚。 蕴含暗劲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刀疤李胸口。 刀疤李脸色骤变,只觉一股诡异力量钻入体内,在心脏附近轰然炸开。 "噗——" 一口夹杂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口中喷出,他的眼珠凸出眼眶。 在踉跄后退三步后,最终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坊市瞬间死寂。 几个呼吸后。。 “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 人群顿时炸开,推搡哭喊声四起。 卖炊饼的老汉吓得跌坐在地,蒸笼翻倒,雪白的馒头滚落在地也没有人在乎。 周白此时也呆立原地。 木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拳头。 原本只想教训教训对方,最多废了对方的外功,让他没办法继续为祸乡里。 谁知刚突破的暗劲失控,竟将人当扬打死。 一滴冷汗顺着脊椎流下—— 庸国律法,当街杀人者…… 死罪。 此刻。 绝望涌上心头! 明明提早突破暗劲,眼看着有大好的前途。 甚至于是镖局更上一层楼的希望。 却因为一时失手,将一切都断送在此…… 就在他心慌意乱,悔恨交织之际。 “壮士莫慌。” 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周白转头。 只见一个穿着麻衣,皮肤黝黑的老农,逆着四散的人群向着他走来。 正是从头到尾看完了一扬好戏的江苍。 这三年的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富贵险中求。 此时,他已经吩咐大壮三壮,悄悄去刀疤李家,将他家里值钱的东西掏空,大赚一笔横财。 而他则留下来,准备干一件大事。 江苍对着周白微微一笑,随后颤巍巍蹲到尸体旁。 下一刻, “噗嗤——” 一把从袖口抖出的雪亮尖刀,精准刺入了刀疤李的咽喉。 手腕一拧间,伤口顿时扩大,大量鲜血从脖子喷出。 “嗬嗬嗬……”弥留之际的刀疤李,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江苍。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江苍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刀疤李,直到他完全咽气。 之后,他又沿着周白劲力击打的部位,将刀插入刀疤李的心脏,将其彻底搅烂。 做完这一切。 他长呼了一口气。 随后起身,高举手中染着粘稠鲜血的尖刀,大声高喊道: “杀人者,乌衣巷,江苍!” 这一声,声如洪钟、石破天惊的宣告,惊得整条大街鸦雀无声。 混乱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这位高举血刀刃的老者。 他们心中的震撼难以复加。 直到江苍将刀丢在地上后,周白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望着眼前这位毫不起眼的普通老农,惊讶之余,也是无比动容。 这老者明明身材佝偻,弱不禁风,此刻在他眼里却如山岳般巍立。 “老丈...何苦如此!”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江苍心中冷笑—— 自然是为了攀上你们周家的关系。 以及以这一具衰老到快要入土的老年身体,换取你们周家的珍贵资源。 不过他自然不会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反而准备进行穿越三年来,“演出费”最高的一扬表演。 “哈哈哈......” 江苍突然仰天长笑。 “痛快!当真是痛快!” “老汉今年五十有七,一辈子面朝黄土,只顾低头干活。” “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他转向围观的百姓,故意提高嗓门: “这些年,刀疤李强占铺面、欺男霸女,我乌衣巷的街坊深受其害,我恨不得活剐了这厮!” “可惜我一介老农,如何敌得过这练就铜皮铁骨的腌臜货?” “直到今日!” 江苍以滴血的刀尖直指地上那具尸体:“多亏周少镖头替天行道,重创此獠,老汉才有机会手刃仇人,为乡亲们讨个公道!” “诸位乡亲,老汉半截身子已入黄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今日之事,老汉一人承担,若他日官府问起来,还望诸位做个见证,莫要连累了周壮士!” 第003章 博名取利 谁都明白,这老汉是要帮周白扛下所有罪责。 众人心中既震撼又钦佩—— 这些年来,谁家没受过刀疤李的欺压? 对恶霸恨得越深,此刻,对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农就越是敬重。 江苍环视乡亲们动容的神情,暗自点头。 这番表演总算没白费。 在这世道,名望就是无形的财富。 他这生生不息、三代同堂的诡异金手指,正需要这般—— 一次投资、长期收益的买卖。 用一具腐朽之躯,换一个义士的名声......这买卖,血赚! 有了这"义士"之名,江家日后在这十里八乡行走,腰杆都能硬三分。 更何况—— 还有周家身上的利益呢。 乞丐的一句好听的话,就能换取大半个月的血汗钱。 那他这救命之恩,对方会拿什么来报答? 这时,几个巡逻的差役姗姗来迟。 他们似乎也被江苍的豪气所慑,待老人说完话,才上前套上枷锁:“老伯,得罪了!” 江苍坦然伸出双手:“来吧!” 待关押江苍的囚车缓缓启动,卖瓜的王婆才如梦初醒道:“刀疤李一日不除,咱们就永无宁日啊...江老汉这是在替咱们受罪......” 这话如火星落入干草,顿时激起一片附和之声。 周白也明白过来了,老汉有勇有谋。 不仅舍命相救,还教众人统一口供。 他心头一热,抱拳高声道: “老丈高义,周某无以为报!” “某在此立誓,日后老丈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囚车吱呀前行。 听到周白的声音,老人回首,露出一个笑容: “周镖头,老夫早闻威远镖局以''义''字当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家孙儿最是钦佩各路英雄好汉,他若得知老汉能与您这样的豪杰相识,定会以我为荣......” 话音未落,囚车已转过街角。 周白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身后,乡亲们的呼喊此起彼伏: “江老保重!” “老江珍重!” “江老爷子走好!” …… 是夜,威远镖局内灯火通明。 书房内,周白将白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父亲周镇。 说到激动处,他猛地一拳砸在紫檀茶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爹,我们定要设法救出江老!” “若非他挺身而出,此刻被押入大牢的就是孩儿了!” 总镖头周镇手中盘玩的两枚铁球戛然而止。 这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镖头眉头微皱,沉声道:“明知必死却甘愿替你顶罪,还半个''报恩''的字都不提......” 他长叹一声。 “这位江老爷子,当真是一位侠肝义胆的好汉!” 周镇起身踱步。 “莫说为父平日最重这些江湖义士。” “这救命之恩,我们威远镖局更不能不报!” “白儿放心,为父在这山雀坊经营二十余载,多少还有些人脉。" ...... 翌日正午,总镖头周镇风尘仆仆地赶回镖局。 早已等候多时的周白急忙迎上前去。 “父亲!” 周镇摇了摇头,取下斗笠时带落几分苦涩:“难啊......” “近日白水郡周边黄巾贼闹的厉害,郡守下了死命令,所有死囚都要充作先锋营讨贼......这事......为父也没办法......” “怎会如此!”周白一脸失落。 周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声道:“眼下之计,唯有尽量满足江义士的心愿。 “他既以命相托,我们威远镖局定当护他家人周全!” “走,我们先去牢房探望一下江义士!” …… 阴暗潮湿的死牢中,江苍盘坐在茅草堆上,神态安详,仿佛置身自家庭院。 当狱卒领着周家父子进来时,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成那个憨厚老农的模样。 “江老!”周白一个箭步上前,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他看见老人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喉头顿时哽住了。 周镇抱拳深深一揖:“老哥哥,在下威远镖局周镇,你救下的正是犬子,周某对老哥哥感激不尽…… “可惜……哎……周某无能......” 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总镖头声音发涩:“白水郡外,黄巾贼作乱,郡守下了死令......” “周总镖头不必说了。”江苍笑着摆摆手:“老汉早就听说死囚要充军的事。” 周镇瞳孔微缩。 他行走江湖三十年,见过太多临刑前丑态百出的人,其中也不乏成名已久的英雄豪杰,像老汉这般视死如归的汉子,少之又少。 “这如何使得!”周白急得眼眶发红,“您分明是......” “少镖头。”江苍突然正色,佝偻的背脊竟挺直了几分,“老汉今年五十有七,这辈子最痛快的就是昨日。” “您要真过意不去......” 他忽然咧嘴一笑。 “回头给我坟头浇碗烈酒就成。” 这豪气干云的话语一出,不仅周白呆立当扬,就连见惯风浪的周镇也觉胸中热血翻涌。 他素来最敬重铁骨铮铮的好汉。 眼前这身形佝偻的老者,虽无壮士体魄,却有着令他心折的胆魄。 周镇不禁暗想: 若这江苍老哥年轻时得遇机缘,必定能闯出一番名头。 这般想着,结交之心更甚。 不仅为报恩,更是因这老人的气概正合他胃口。 他忽然记起周白曾提及江苍膝下尚有一孙。 周镇再不迟疑,单膝重重跪地,抱拳道:“江老英雄!听闻令孙尚且年幼......” “若蒙不弃,某愿收为义子?” “我周镇在此立誓,必待如亲生骨肉!” 江苍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随后赶忙向前一步,将周镖头扶起:“这…这如何使得…” “周镖头快快请起!” 几番推辞后,当周镇第三次郑重相请时,老人终于用皲裂的手背抹了抹眼睛。 “罢了。”江苍长叹一声,忽然对着周镇深深拜下:“老夫漂泊半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唯独放心不下我那苦命的孙儿……” “事到如今,老夫只能汗颜将其托付给总镖头,只求总镖头莫要娇惯了那孩儿。” 第004章 少年演帝江少明 四匹高头大马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前行,马车漆面光亮,雕花繁复,车帘是上好的锦缎。 巷弄里顿时探出无数张好奇的面孔。 “这是哪家贵人?” “看那徽记,应该是威远镖局的车驾!” “怕是来找江家那小子的……江老头帮人替罪,倒给家里攀上高枝了!” “攀高枝?你去攀一个看看……那可是用命搏出来的富贵!” “江家小子怕是能吃周家雪白喷香的米饭了……” 在窃窃私语中,华贵的马车停在一间茅草屋前。 周镇与周白望着眼前破旧的草屋,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走,进去看看!” 周镇和周白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推门一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整理着几样东西: 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 一大包石灰粉。 一副粗制的弓箭。 几块干粮和一根麻绳。 周白愕然:"你这是……?" 听到动静少年抬头,眼神略显错愕。 他赶紧将东西收拾好,藏在床底下。 随后故作镇定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周镇温和道:“我们是威远镖局的人,是来寻找江苍老爷子的孙儿……想必你就是江少明吧。” 少年江少明冷漠回复道:“你们来做什么?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周白盯着床底露出的麻绳尾端,突然醒悟,皱眉道:“这些东西……你该不会是想劫狱吧?” 江少明知道瞒不过去了,索性也不装了。 将藏起的物件一件件拿出,重新系在身上:“没错,我爷爷被抓了,我必须要去救他!” 听着这个十几岁孩子坚定的话。 周镇心中一震。 他在这个少年身上,隐约看到了江苍的影子。 他仔细打量这个瘦弱的少年。 少年衣衫破旧,脚上的草鞋已经磨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在周镇打脸江少明的时候,江少明也在观察这两位不速之客。 经过江苍与两人的接触,他对这两人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 所以他就想出了以这种方式,和两人进行第一次接触。 这个营救计划自然是假的。 他和江苍意识实时相通,不分彼此,早知周家父子会来。 这番表演的目的不是为了真的营救江苍,而是为了进一步博取周家的同情和好感。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干儿子是千里走单骑的老关,而不是三姓家奴,背刺爱好者牢布。 周白忍不住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劫狱?这不是送死吗?” 江少明眼神坚定,语气中平静:“我爷爷能豁出命去救人,我难道连救他的胆子都没有?” 周镇沉默片刻,忽然发问:“孩子,这些东西不便宜吧,哪来的钱买的?” 江少明坦然道:“……我把家里的几亩地都卖了。” 少年的话很轻,却让周镇两人心头一震。 江家爷孙两人。 一位能为陌生人挺身而出,奋不顾身。 一位能为亲人变卖祖业,自断后路。 周镇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少明,你爷爷救了我儿子,这份恩情,我们周家不会忘记。” “我已经和你爷爷商量好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周镇的义子,我会视你如己出,一应用度与白儿同。” 江少明沉默了一下,开口了。 却不是答应或拒绝。 而是…… “如果我答应了,你们会帮我救我爷爷吗?” 周镇与周白父子对视了一眼,满眼无奈。 他们自然想救人。 不过救人的方式,只能在郡县默认的规则范围内。 威远镖局家大业大,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毁了家族百年基业。 见两人没有回应,江少明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中满是偏执:“那我必须自己去!” 周镇盯着他,看了好久。 最后用如刀的目光望着他道:“你是真想救人,还是只想送死?” “当然是救人!” 周镇沉吟片刻:“好,那你一定需要——监狱的布局、守卫轮换、巡逻路线,甚至暗哨的位置。” “这些我都有办法弄到手!” 江少明眼神一亮:“你肯告诉我?” 周镇缓缓点头。 但是下一刻,他又泼了一桶冷水:“但就算我告诉你,你也闯不过去。” “为什么?” “因为……”周镇声音低沉,“监狱常年有暗劲后期的武者坐镇。” “另外,每一处关键位置,都有暗劲中期的高手把守。” 听闻暗劲后期,江少明脸色也不由严肃:“暗劲后期……我知道,很厉害……就算在整座白水郡,也是最强的那一批,他们身形鬼魅,只要碰上,就不可能跑不掉。” “既然如此!”江少明脸色一肃,用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咬牙道:“那就在暗劲后期察觉前,想办法从暗劲中期把守的关卡,杀过去!” 周镇忽然笑了:“老夫不才,区区暗劲中期,监狱里的中期高手,不少比我强的……”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只需在我控制住你之前,通过我的防守,碰触到我身后的白儿。” “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就想办法将东西都取来交给你……” 江少明想也没想,迫不及待答应道:“好!” 周镇,把玩着两颗铁胆:“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若你失败了,那么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要知道,你好好活下去,才是江老最大的期盼!” 江少明根本就没有听周镇说的失败后会怎么样,直接问道:“什么办法都能用?” 周镇:“什么办法,都能……” 话音未落,江少明骤然暴起! 左手抓出一把石灰,洒向周镇的双眼。 下一刻他身如灵狐,一个翻滚,就滚到了桌子底下,直取门口的周白。 “哗!” 周镇袖袍一拂,就将石灰吹飞。 又信手从珍贵的丝绸外衣上,撕扯下几个小角,揉成小球。 屈指—— 劲从后腰而起,通过经脉蓄积,传达指尖。 弹指—— 携带着劲力的棉布小球,直取少年右腿。 “噗——” “哎呦!” 小球弹在江少明麻筋上,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让江少明整条右腿强烈痉挛。 他顿时踉跄倒地。, “偷袭?”周镇摇头,“勇气可嘉,火候不足。” 江少明痛的在地上打滚。 就在周镇放松,准备上去查看的时候。 江少明一个翻滚,直接扑向周镇。 周镇略微一惊 下一刻,劲从地起,一个踏步,在江少明距离周白还剩下半丈的地点,将他拦腰扛起。 随后,轻轻一抛。 将他抛回原地。 江少明后退几步站稳,沉默着站在原地。 周镇见江少明还不服气,也不生气。 他负手而立:“三四日后,你爷爷会被押往战囚营,那里别说普通人,就是暗劲后期的高手都救不了人。” “我给你三天时间。” “只要你能在这几天内,突破我的防御,碰到我身后十步外的稻草人,我就给你监狱地图,甚至全力助你。” “否则——”周镇眼神一厉,“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周家!” 半晌,江少明缓缓点头:“好,这个三日之约,我接了!” 周镇凝视着少年,心中惊叹不已。 这少年年仅十几,既有孤身劫狱的血性,又有变卖祖田的决断; 既能临机应变偷袭,又懂得审时度势妥协。 更难得的是这份百折不挠的韧性…以及一片孝心! “好苗子啊...”他在心底轻叹:“只要根骨不算太差,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威远镖局又一支柱。” 第005章 送行 江少明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马车旁,周镇父子在不远处耐心等候。 往日热闹的巷子此刻格外安静,许多人家,门窗紧闭。 江少明卖祖田和买东西的事没瞒着众人,所以大家都猜到了他可能会干什么。 有人骂他不知死活,有人叹他孝义可嘉,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关紧了门窗。 劫狱,可是杀头的大罪。 谁也不想被牵连。 “少明哥...” 熊子和虎子两兄弟从墙角探出头来,他们两人是大壮的孩子。 两人身后还跟着铁匠家的锤头。 三个半大孩子手里都捧着东西,小心翼翼地靠近。 “给。”熊子递过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粗布衣裳:“我娘连夜改的,说城里人穿得讲究……” 虎子塞过来一个油纸包:“烙饼,路上吃。” 锤头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袖弩:“爹打的,说是……防身用。” 江少明默默接过,手指在袖弩的箭锋上轻轻摩挲。 这时,大壮一家和铁匠夫妇也来了。 还有巷子里最热心肠的妇人,常给江家送腌菜的翠花老嫂子。 “少明啊…”翠花老嫂子递给了江少明一小坛腌菜:“东西路上吃…还有…你爷爷帮我们做过的事…我们都记着呢。" 大壮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欲言又止。 刚刚房内的动静他都听见了,他现在只期望周总镖头真的能够阻止他。 三壮跟着大壮,一样沉默地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他和大壮不同,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上车之前。 熊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双布鞋。 他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二妞缝的...她爹把她锁屋里了,让我偷偷带给你。” 江少明接过鞋子,鞋底纳得密密实实,针脚整齐,不像出自一位十三岁的少女之手。 二妞,那个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偷看他的姑娘。 长相清秀,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村花。 若没有这一次的大机遇,或许再过几年,她会成为他江少明的妻子。 但现在…… 江少明将鞋子收进包袱,对众人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临上车前。 他深深看了来送别的众人一眼。 经这一次,他已经筛选出了未来的核心小圈子—— 就是这些冒着被牵连的风险,也要赶来给他送行的人。 未来,当他在威远镖局站稳脚跟,有能力以后,主要扶持的就是这些人。 扶持这些人这不单单有利于他打造有情有义的人设。 也能在乱世中多一份助力。 “对了,小瘦猴呢?”江少明忽然问:“他又犯病了吗?” 小瘦猴是大壮家的老幺,七岁的时候害了一扬大病,差点人没了。 挺过来后,也落下病根。 所以,比起熊子虎子两个大块头亲生兄弟,他瘦的像是捡来的。 江少明之所以提上一句,是因为既然大壮家人都来了,他没理由不来。 熊子道:“对,刚刚临出门前,他突然闹肚子……他身子骨弱,怕是因为昨晚吹了风。” 江少明微微点头。 “告诉他,好好养病。” 周镇此时站在马车旁,将告别的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对这少年了解更深了一些。 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此时必定会情绪失控。 可这这位少年,一直表现的很平静。 平静地交流,平静地收下了那些简陋的饯别礼,平静地道别。 周镇忽然想起江苍在牢里那洒脱豪迈的模样。 江少明将乡亲们送的东西仔细收好,最后看了眼生活了十二年的乌衣巷。 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马车内,江少明低垂着头,没有与周家父子交流,反而故意伪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仿佛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中。 当马车转过一个土坡,就要顺着大道高速前行时。 “少明哥——!” 一声清脆的呼喊忽然从山坡上传来。 江少明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只见在夕阳下的山坡上,四五个少年少女逆着光,正拼命朝着他挥手。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首的瘦猴子蹦蹦跳跳,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他身后站着二妞,小姑娘的麻花辫在风里飞扬。 再往后,还有几个平日里和江少明玩得好的半大孩子,一个个笑得没心没肺。 仿佛这不是一扬生死未卜的离别,而只是一次寻常的远行。 更远处,几个气喘吁吁的大人正追上来。 他们脸色铁青—— 显然是发现自家孩子偷跑出来,气得直跺脚。 江少明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事一定是瘦猴子搞出来。 乌衣巷这些孩子里,就他最喜欢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大概是他知道很多父母不让自家孩子来送行,所以明面上装病,暗地里却偷偷溜出来,带着小伙伴们一起翻墙爬坡,只为带着他们给他送行。 江少明望着山坡上的身影,眼神微动。 看来未来的核心圈子,还可以再扩大一些了。 那些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行的少年,基本都在父母的应允下。 而这一群少年,明知道这样做会被爹娘打骂,也要偷跑出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是更加纯粹的,少年之间的友谊。 他没有挥手,也没有喊话,只是默默记住了每一张面孔 微微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即放下车帘。 他下定了决心,未来若情况允许,定要许给这些少年少女一个他们期盼的前程。 周镇父子就坐在他对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周白本以为江少明会感动、会激动,甚至跳下车去和伙伴们告别…… 可这少年,只是安静地看了一眼,便重新归于沉默。 “你……不和他们说点什么?”周白忍不住问:“他们,都……” 江少明摇头:“……说了,反而会害了他们。” 周白一怔,随即恍然。 劫狱是杀头的大罪,若江少明当众表现出亲近,日后官府追究起来,这些孩子难免被牵连。 这是在保护他们。 周镇坐在车辕上,背对着车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少年,比他想象的更冷静,也更……沉稳。 威远镖局,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第006章 江苍之死 与此同时。 白水郡,大牢内。 江苍正盘坐在潮湿的草堆上,闭目养神。 忽然,牢房外的铁链哗啦作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苍缓缓睁开眼,见到两名男子在狱卒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一位身形修长,面容阴柔,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皮酒葫芦,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一位矮壮如铁塔,脖颈上纹着一条狰狞蝰蛇,眼神凶戾。 江苍心中暗道:来者不善啊! 领路时,狱卒全程都低着头,完事后,匆匆锁上牢门便退了出去,仿佛很怕这两人。 待狱卒走后,整片监区,安静得可怕。 江苍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这是花蛇帮来寻仇了。 刀疤李虽是个地痞,但背后靠着花蛇帮这棵歪脖子树。 如今被人当街杀死,帮里自然要想办法找回扬子。 他们不敢动威远镖局,自然得找他出气。 不过…… 江苍神色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这具苍老的身体本就打算赴死,区别不过是死在战扬上,还是死在帮派手里罢了。 但在死之前,他得弄清到底是谁要杀他。 好让其他“老江”在未来替他报仇雪恨。 长相阴柔,带着一个酒葫芦的汉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苍,忽然甩手将酒葫芦抛了过去。 “老丈,喝一杯?” 江苍抬手接住,想也没想,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 竹叶青。 清冽辛辣,口感绵柔,还透着一股草木清香。 “好酒。”他抹了抹嘴,将葫芦甩了回去。 柳庆笑了,也仰头饮了一口,随后眯眼问道:“你就不怕我下毒?这可是我们花蛇帮……最爱用的手段。” 江苍淡淡道:“对付我这种老骨头,用不着浪费毒药……再说,毒死了容易验出来,你们也不想真的和威远镖局开战吧?” 柳庆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丈,你可真是个妙人!” “在整个山雀坊,敢喝我青蛇柳庆酒的,你是第一个!”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过,看你这见识……可不像个普通农民啊。” “我猜,你替周家顶罪,也是想攀关系吧?” 江苍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是非曲直,自有他人评说……老夫只求问心无愧。” 柳庆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人们口中仗义替死的替死翁是一个草包。 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心机阴沉的投机客。 但对方现在这种表现,看起来可不简单。 他帮花蛇帮做过过太多太多脏活了,亲手杀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一双蛇目,最能从人的细节发现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有人口中大义凛然,实则胆小懦弱。 有人张口闭口君子道义,实则比小人还小人。 这些人,只需给他们一些死亡的压力,最终都会原形毕露。 但是这位替死翁不同。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释然,没有解脱,没有得意……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倒让他心里发毛。 边上的矮汉已经有些不耐烦,低吼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宰了!” 柳庆却抬手制止,盯着江苍缓缓道:“老丈,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临死前……可有什么想问的?” 江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老夫只求死个明白……到底是谁要了我的命?” 柳庆沉默片刻,开口:“杀你者,花蛇帮,柳庆……至于我们背后则是竹叶娘子。” “竹叶娘子?”江苍皱眉。 “媚香苑真正的东家,花蛇帮三位堂主之一。”柳庆淡淡道:“刀疤李……不过是她手下的一条狗。” 江苍恍然。 原来如此。 刀疤李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背后靠的正是媚香苑。 而他把刀疤李当街打死,不但打了花蛇帮的脸,也断了竹叶娘子的一条财路,自然需要偿命。 “明白了。”江苍拍了拍膝盖上的稻草:“那便……动手吧。” 柳庆缓步绕到江苍身后。 阴柔的面容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苍白。 “老丈,得罪了。” 他右手小拇指微微翘起,指尖如毒蛇吐信般精准抵住江苍后脑的死穴。 阴蛇点穴手! 劲力自胸腔勃发,沿手少阴心经,直贯指尖。 轻轻一触下。 “啪!” 江苍佝偻的身躯猛然一震,随即缓缓歪倒。 柳庆及时伸手扶住江苍歪倒的尸体,将他的尸体靠墙坐正。 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凝视着老人安详的面容,狠狠灌了一口酒,低声唱道: “江湖夜雨十年灯,多少义骨埋荒冢!” “江湖路远,老丈走好。” 蝰蛇见青蛇有些失落,朝着监牢啐了一口: “这地方真他娘的晦气。” 柳庆又饮了一口,随后将还剩下小半瓶的酒葫芦狠狠砸在墙上: “确实晦气!” “走!” 他对蝰蛇摆了摆手,两人身影悄然消失在牢房阴影中。 只剩下一壶喝剩的竹叶青,静静滚落在江苍的尸体旁。 …… 与此同时。 烟波浩渺的云泽湖上,一艘乌篷船缓缓穿行在晨雾中。 船头立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蓑衣斗笠,面容沉静。 正是江苍之子,江少明之父——江洋。 三年前,觉醒前世记忆后,他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便悄然离家,独自来到这百里外的云泽湖隐居。 “柳庆、竹叶娘子和花蛇帮吗……我记住你们了。” 船桨轻划,乌篷船悄无声息地靠在一片芦苇荡。 江洋利落地将船拖进里头,借助芦苇隐藏好,之后用油布仔细包裹。 随后提起一个大麻袋,向光秃秃的荒岛内走去。 岛上寸草不生。 岛屿的最中心是一座黝黑的高大山岩,表面覆满湿滑的青苔,猿猴难攀。 他走到山脚,绕了一会,来到山脚一块看似寻常的岩石外。 挖开岩石侧面的土,露出了一个一人宽的缝隙。 弯腰钻入缝隙。 初极狭,才通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洞内是一个足足有足球扬大小的开阔地。 这处“洞天”,便是他的隐居之地。 大部分平地,整齐地种着稻谷、蔬菜,绿意盎然。 此外,还有十几株桃李树苗,已有一人高。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深潭。 一个潭中鱼虾成群,他日常打来的鱼虾,吃不下的,都养在里头。 另外一个潭中,唯有两尾两尺长的青鳞鲤游弋。 青鳞鲤——云泽湖最常见的宝鱼。 价值比普通鱼高出百倍。 这种鱼若长到一丈长,便可觉醒神通,到那个时候便是暗劲武者都垂涎三尺的神纹宝鱼了。 第007章 无性繁衍 江洋卸下肩头行囊,解开系带。 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盐砖和腊肉。 盐,是活命的根本。 三日无盐,壮汉都得变成软脚虾。 先是筋肉乱跳,锄头都抡不利索。 接着头重脚轻,脑子晕眩。 到最后腿脚肿得发亮,皮肉溃烂流黄水,月余就能要人命。 所以盐的价格一直都很高。 他之所以能一次性带回来这么多盐。 除了江苍红斑竹生意存下的钱,另外一大部分就是江少明卖田所得,以及从刀疤李家获取的那笔横财。 实际上他卖田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买武器。 就是为了买下这些盐。 有了盐,才好让中年江能够安稳隐居。 为了这个隐居计划,他几乎耗尽了大半的钱财。 但这一切是值得的。 这些盐,足够支撑他在这洞天中蛰伏三到五年时间。 这几年刚好是他最危险的时期。 现在老江已死,死前还结下了花蛇帮这等仇敌; 小江虽被威远镖局庇护,但未必就安全。 如今,江家血脉的延续,全系于他一人之手。 他必须活下去,也必须让江家的"火种"延续下去。 所以,他决定接下来彻底龟缩在这洞天之内,直到…… 新的"江"诞生。 江洋的目光落在右潭水面。 现在,既然死了一个,那就必须得立马补充一个。 是时候将婴儿江生出来了。 借助—— 无性繁衍! 没错,他是可以自己生孩子的。 这是他金手指最逆天的地方。 “噗通——” 就在江洋思考的时候, 水面突然炸开一朵水花。 那尾青鳞鲤高高跃起,鱼嘴开合间, “啵啵啵啵……” 朝着他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江洋用手一挥,就将这些泡泡打掉。 宝鱼虽然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地方。 但是那得他们长到一丈,觉醒了本命神通后。 在那之前,这些宝鱼对普通人并没有太强大的杀伤力。 “别急,待会就是你的死期。” 东西都归置好了,江洋喘了口气,走到山洞深处一面特别平整光滑的大石壁前。 他拿起凿子和锤子,叮叮当当地刻起来。 第一个符号是一根树根,树根下方雕刻了一根笋以及一枚飞镖。 这树根就代表江苍,树根下的笋代表了红斑笋的生意,这枚飞镖则代表了他与威远镖局搭上了关系。 他这是在雕刻英灵碑,祭奠一代代牢江的付出与成就。 雕刻完成,他又走到岩壁的另外一边,继续开始雕刻。 第一个符号是一条蛇,蛇的内部雕刻了一朵花,代表了花蛇帮。 之后又在花蛇的下方刻下了一片竹叶,代表竹叶娘子。 之后在竹叶的下方刻下来两条小蛇,代表柳庆与那位不知名字的矮脚壮汉。 这处雕刻的自然是仇敌名录了。 “仇人都得记下来。” “就算目前没能力报仇,百年之后,他们的子子孙孙,也逃不过这笔账。” 做完这一切,日上三竿。 江洋照例去田里除除草,松松土,用一些烂菜叶,和捉到的虫子喂喂鱼虾。 之后拿出一个网,走到潭边,对准了那条不安分的青鳞宝鱼。 收拢网兜,一网下去! 青鳞鱼在水里剧烈挣扎,搅得水花四溅。 可这处潭水又不广,终究逃不脱,还是被捞了上来。 江洋用手按住那条特别不安分的青鳞宝鱼,这条宝鱼剧烈挣扎。 江洋一刀下去,直接将这条鱼杀了。 杀鱼,片生。 锋利的刀子几下就把鱼收拾干净,片成了薄薄的、几乎透明的鱼脍。 宝鱼和普通鱼不同,不存在寄生虫。 生吃完全没问题。 “接下来,可以准备生孩子了。” 说实话,江洋现在心里有些紧张。 作为男人,生孩子还是头一回。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和细胞分裂一样,直接将我整个人给分裂了吧……那可真的就裂开了。” 江洋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个诡异的画面给丢走。 他集中精神,一个面板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个体数量:2/3】 【血脉数量:2】 【人族模板一(白)】 【人族模板二(白)】 面板很简单,只有两栏。 一栏显示了他可以同时存在的个体数量。 另外一栏则显示了他所拥有的血脉数量。 现在他只拥有两个血脉模版,人族模版一和人族模版二。 人族模版一,是他前世的血脉。 人族模版二,则是他这一世的血脉。 对于接下来要用哪一个人族模版进行繁衍,江洋根本不待考虑。 “能用前世的模板……当然是用前世的模版。” “以【人族模版一】为基础。” “无性繁衍……开始!” 话音刚落,肚脐眼那里一阵奇怪的瘙痒感传来。 江洋掀开衣服一看,发现他的肚脐眼中,居然长出来一根脐带。 脐带的顶端是一朵紧紧闭合的,莲花形状的花苞。 在这个花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成型。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猛地袭来。 无性繁衍太消耗体力了! 江洋立刻用筷子夹起一片青鳞鱼脍,塞进嘴里。 鱼肉冰凉滑嫩,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鲜美甘甜在嘴里爆开。 鲜,甜,弹牙…… 说实话江洋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美味,这是前世鱼脍不可媲美的全新口感。 “不愧是宝鱼肉!” 咽下去后不久,他的肚子里瞬间变得暖洋洋的,像是喝了口热汤。 力气好像也回来了一丝。 当然相比起恢复体力,宝鱼还有更关键的效果。 在无性繁衍的过程中,吃下宝鱼或者异兽,不单单它们体内的生命精华会被吸收,用来滋养胚胎。 更重要的是,还能够掠夺一部分宝鱼异兽本身的血脉,用来优化胎儿的血脉。 让生出来的孩子更强壮,起点更高,若掠夺到一定程度,直接掠夺走对方的神通也不是没可能。 “也不知道服用这条宝鱼,能够将婴儿江的血脉优化成什么样……说实话,有些期待!” 转眼,十天过去了。 在这几天内,那朵花苞逐渐成型,慢慢长到了西瓜大小。 此刻,花苞已经完全成型。 它轻轻颤动了下,花瓣缓缓地、一层层地向外舒展开来。 温热的羊水流出。 露出了花苞中一个粉嫩的婴儿。 这一幕有一种奇妙的圣神感,江洋此刻都有些看呆了。 此刻,蜷缩在花芯里的婴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 小家伙发出清亮的喊声。 作为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小婴儿,他自然没有像普通婴儿那样哇哇大哭。 不过为了让新生的肺部吸收到足够的空气,他也必须大声喊叫,加快这个过程。 就在此时,面板信息也自动更新: 【人族模板三:青鳞鱼血脉15%(绿)】 江洋看着这个新生的“婴儿江”,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激动。 新的血脉模板,成了! 第008章 负爷回乡 刚回镖局没多久,江少明便和周镇摆开了架势。 二人面对面站定。 周镇身后,立着一个草人。 边上闲来无事的周白捧着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看。 江少明刚要动手。 边上就响起一个惊慌的呼喊: “总镖头,不好了,江老丈……江老丈在狱中……殁了!” “什么?!” 江少明“如遭雷击”,手中短剑“哐当”一声坠地。 周镇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虎目圆睁。 “老死在监狱?” 周镇周白两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老人顶罪时的刚毅犹在眼前,怎会如此突然? 巨大的悲痛与疑虑瞬间淹没了比武的念头。 江少明“双目赤红”,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冲。 周家父子对视一眼,同样面色凝重,立刻紧随其后。 必须去大牢,亲眼看看,讨个说法! 牢房内,江苍的遗体已被安置在草席上,面容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安详。 威远镖局随行的大夫仔细查验后,眉头紧锁,对周总镖头沉重地摇了摇头: “禀总镖头,周身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观其症状,倒像是……突发中风而亡。” “想是牢中阴寒湿冷,染了急症风寒所致。” 中风?风寒? 江少明心中冷笑。 江苍死于花蛇帮青蛇柳庆的毒手,这一点他一清二楚。 不过他自然不会将这一点点破,甚至还愿意帮助花蛇帮掩盖真相。 毕竟,只要真相不戳破,他江少明与花蛇帮明面上就没有结仇。 在强大起来之前,还是少去一些波折为妙。 看来又到飙演技的时刻了。 江少明踉跄一步,死死攥紧拳头,巨大的悲伤和无处发泄的愤怒堵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周总镖头看着江老丈的遗容,又看看悲痛欲绝的江少明,重重叹了口气。 周白则默默扶住摇摇欲坠的江少明,年轻的脸上也写满了哀伤与内疚……江老丈虽非死于他手,但却是因为他而死。 片刻后, “爷……”江少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嘶哑道:“人都说……落叶归根。孙儿……背您回家!” 他不再看任何人。 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江苍已然冰冷的身体背起,朝着监牢外走去。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在出了监狱后,他没有选择任何代步的马匹。 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乌衣巷的方向走去。 周镇与周白两人一路随行。 在走了一段时间后,周镇因镖局要务缠身,只好离开。 周白却执意跟随,他挥手招来几名周府得力的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一路路途漫长而艰辛。 不多时,一辆周家的青布小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车还未停稳,一个伶俐的小厮便跳下车,快步跑到江少明身侧,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又带着关切: “明少爷!二少爷(周白)吩咐小的们给您送些水和干粮。” “您歇歇脚,喝口水吧?” 他麻利地递上一个水囊和油纸包好的食物。 周家一共两位男丁,老大早年死于一次运镖,现在只剩下周白一个男丁。 听闻被称呼“明少爷”,江少明心头微动。 在这个社会,不是所有义子都能被称呼少爷的。 这个称呼只有被家族高度接纳的义子才能称呼。 而且必须经过家主——也就是周镇同意。 平常的义子,好听点,称呼一声某哥儿,要是地位不高,下人都是直呼其名的。 既然下人现在称呼他为明少爷,就说明周镇是真的准备接纳他,当做亲人培养了。 江少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我不饿。” 声音疲惫却不容置疑。 他继续前行,那小厮连忙将东西装回篮子,又小跑着跟上几步,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 “明少爷,大少爷说,前头十里铺有咱家歇脚的茶寮,您务必过去歇息片刻,换身干爽衣裳……” 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江少明微微点头,之后继续背着他爷爷的遗体,在黄土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周白远远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下人微微挥手,示意他们沿路上对江少明好生照顾。 马车半天不到的路,花了江少明数日。 当他将江苍的尸体埋入祖地后,整个人已经面无人色。 磨破的草鞋渗出血迹,腿肚子不住打颤。 一路上,他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这件事,很快便在十里八庄传遍了。 古人娱乐方式有限,最喜欢的就是传各种八卦见闻。 爷仗义替死,孙负尸还乡。 这样孝行义举,在这个乱世算是十足的稀罕事。 十里八乡的村民无不唏嘘感叹,交口称赞: “江老丈是条好汉子!” “江家那小子,是个至诚至孝的好孙儿啊!” “这才是真正的义薄云天,父慈子孝!” 名声如风一般迅速传扬开来。 不知有多少行走四方的绿林豪客、地方豪强,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赞一声“好个至孝重义的少年郎!”。 不少人甚至吩咐下去:“若在道上遇见这位江小哥,定要好酒好肉招待,不可怠慢分毫!” 这正是江少明想要的。 用死去的牢江,再帮自己博得一个分量不轻的“孝名”! 只要他的名声一日不倒,就算周家想要抛下他也不可能。 周家是开镖局的,最重信义。 若这种至纯至孝之人都能抛弃,还有谁会信赖他们威远镖局呢。 镖局的生意恐怕都会一落千丈。 名声既已铸成,下一步便需继续巩固。 在负爷回乡后,江少明没有立马离开乌衣巷,去享受镖局“少爷”的荣华富贵。 而是选择留在这里,为爷爷守孝三年。 他要将“孝”这个字,刻进骨髓。 烙印在所有人的认知里。 当然,守孝这段时间,并非完全浪费。 在这一段时间,周家对他的关照从未间断。 米粮、肉食、滋补药材…… 源源不断地送入乌衣巷那间小屋。 许多时候,甚至是周镇亲自提着食盒前来; 更多时候,则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周白送来,每次对他嘘寒问暖,确保这位“义弟”无虞。 江少明对此没有矫情,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他放开了吃,认真调理这具年少时有些许亏空的身体。 第009章 三年沉淀 江少明心里明白,无论在哪个世界,读书识字都是必须要掌握的一门本事。 不懂字,就算一本武林秘籍放在他面前他也看不懂,更别说深入钻研了。 他只和周镇提了一嘴,周镇二话不说,就给他请了个老秀才。 江少明想着,一个人学是学,一群人学也是学,为了不浪费周家请来的这个老秀才,他让人通知了整个乌衣巷。 “明少爷说了,咱们巷子里的孩子,不管家里穷富,只要想学,都能来!” 这消息一出,一下子就在街坊邻里传开了。 那些曾经不理解江家的。 包括当初拉着孩子,不让送江少明一程的人家,现在都红着脸,带着孩子挤进了临时当学堂的老房子里。 当然了,这些人要想单独开小灶就别想了。 这是只有当初冒着风险也要来送他的人的专享。 就算如此,乌衣巷的众人也都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街坊们见了他,都是真心实意地喊"明少爷仁义"、"江家积德"。 不知不觉间,他"孝顺义气"的好名声算是在乌衣巷附近彻底立住了。 除此以外,这三年他还学了一套叫叫"八宝展翅桩"的功夫。 是周镇周总镖头亲自教他的。 这是一门在武学入门前的用来锤炼身体的基础功夫。 “少明啊,练武就像盖房子,地基不牢,楼盖不高。”周镇严肃地告诉他:“这功夫看着简单,其实是打基础的关键。” “能帮你活络筋骨、调理气血,以后练别的功夫才更容易上手。” 江少明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明白周镇所言不虚。 在将八个姿势都学标准以后, 每天日出日落这两个时间段,他都要喝下一碗滋补身体的药汤,然后,仔仔细细地将这桩功从头到尾练上三遍。 雷打不动。 刚开始练的时候,浑身又酸又痛。 关节跟生锈了似的。 但他咬着牙坚持,一天都不落下。 就这么日复一日地练着。 这套功夫就像春雨滋润土地一样,一点点地改变着他的经络。 三年下来,虽然看着还是不壮,但内里已经大不一样了。 现在他筋骨柔韧,气血通畅。 整个身子就像一张慢慢拉开的弓,已经积蓄了不少力量。 …… 三年孝期,转瞬即逝。 乌衣巷口。 在得知江少明今日将启程前往威远镖局的消息,巷子里的老老少少早已自发聚集,夹道相送。 这三年,江少明的“孝名”与“义举”,早已深深刻入每个邻里的心中。 “三少爷,一路顺风!” “少明哥,常回来看看啊!” “江小哥,威远镖局是好地方,好好闯!” 当初一身麻布的瘦弱少年,此时眉眼已经长开,再换上一身素净青衣,看起来分外清秀。 他对着众多乡亲深深一揖,朗声道:“江少明谢过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三年照拂!此去镖局,必不负乡亲厚望!” 他目光扫过人群,对着锤头、二妞、虎子几位关系最近的小伙伴微微点头,最终落在两个早已准备好行囊的少年身上。 “熊子,瘦猴,走了!” 熊子,就是大壮家的大儿子,生得虎背熊腰,憨厚中带着一股韧劲。 大壮这些年靠着“红斑笋”生意,在搭上威远镖局的门路后,销路大开,着实攒下了一份殷实的家底。 他极会做人,每次获利,都雷打不动地分出与江苍在世时相同的一份,悄悄送到江少明手上。 这份情义,加上当初从刀疤李老巢抄出的“浮财”,凑在一起,正好够习武的门槛。 大壮的心思很明白:自己是跟着江苍以后,才有了好日子过,那自己的儿子也得跟着江少明……那才有前途! 瘦猴子则依旧精瘦。 这三年里,瘦猴子不知怎么和威远镖局的苏师爷搭上了关系。 苏师爷好像有心收他为弟子。 或许是看中他机灵,或许是看他和江少明关系不错。 总之,他有心准备对瘦猴教导一番。 两个少年响亮地应了一声,扛起自己的包袱,快步走到江少明身后,眼中显露憧憬之色。 江少明最后望了一眼乌衣巷的老屋,转身,带着大熊和瘦猴,在乡亲们的祝福声中,踏上了通往威远镖局的大道。 …… 赶了大半天的路,威远镖局已遥遥在望。 镖局红漆大门,两尊威武石狮墩立两侧。 令江少明微微诧异的是,此时门前竟已列队相迎。 义父周镇一身劲装,亲自站在台阶下。 身后是数位镖局颇有头脸的镖头和管事,排扬不小。 “少明!”周镇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声音洪亮:“三年孝期已满,总算回来了!往后,这里便是你的新家!” 他的目光扫过江少明身后略显拘谨的大熊和好奇张望的瘦猴,笑容不变,点头示意:“这两位小兄弟也来了?好,一同进府安顿!都是自家人!” 江少明深深躬身行礼:“劳烦义父亲迎,少明归家来迟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少明便在新家中住下。 每日晨起,必先向义父周镇和义母周夫人请安问好,陪两人说说话。 闲暇时,或向义父请教些江湖见闻、镖行规矩。 或与其他镖师随意交谈。 他待人真诚,言谈得体,很快就融入了周家。 在这期间,大熊和瘦猴也各自安顿下来。 大熊被安排在护院中熟悉环境,瘦猴则直接去了苏师爷处听候差遣。 一周后。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风尘仆仆的周白押镖归来。 他刚卸下行装,洗漱完毕,便来到了书房。 “大哥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江少明闻讯赶来,脸上带着笑容。 三年相处,他与这位义兄已颇为亲近。 周白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愈发沉凝的义弟,眼中也流露出欣慰:“少明,听到你来了的消息,这些天我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回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父亲:“父亲唤我,可是为了少明习武之事?” “正是。”周镇点头,目光落在江少明身上:“少明根基已固,是时候正式拜师!” “你回来正好,明日便由你带少明和那个熊子,一同去‘磐石武馆’,拜见你师伯石开山!” 周白闻言点头,对着江少明介绍道: “山雀坊附近,成名的武馆主要有三家,磐石武馆,云鹤武馆,红蛇武馆。” “三家武馆实力相近。” “我们威远镖局和磐石武馆的关系最近。” “磐石武馆的石师伯,乃父亲至交,其‘磐石劲’雄浑刚猛,最重根基与心性。” “少明,你根基扎实,想来拜师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010章 正式习武 在周白带领下,一行人畅通无阻。 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刁难。 一向被认为喜欢仗势欺人的守门弟子面带微笑,恭敬行礼。 沿途遇见的武馆教习、弟子,也纷纷对周白点头致意。 他们目光扫过他身后的江少明时,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 武馆内,呼喝声此起彼伏。 演武扬上,数十名新入门的弟子正在几位教习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最基础的桩功与拳架。 看他们汗流浃背、咬牙坚持的模样,显然是刚入门不久。 周白对他介绍道:“这一批是师傅七八天前收的,和你算是一届!” 江少明微微点头,没有多看。 周白熟门熟路,径直带着江少明和大熊穿过喧嚣的演武扬,来到后方的会客厅。 不多时,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武馆六师伯,石开山。 “师伯!”周白恭敬行礼。 “石师伯!”江少明也紧随其后,躬身问好。 熊子连忙跟着行礼,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嗯,小白来了啊。” 石开山声如洪钟,目光在江少明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想必这位就是负爷回乡的孝义少年江少明了?” “精气内敛,根基倒是打得不错。” 他又随意瞥了一眼熊子,并未多言。 寒暄几句后,石开山便带着三人前往馆主处。 馆主是一位身材枯瘦、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显然早已知晓江少明的来历和周家的关系,简单询问了几句江少明的习武初衷和过往练习,便对石开山笑道: “开山,此子心性沉稳,根基扎实,又是周白引荐的,便由你收下,好生教导吧。” 石开山抱拳:“谨遵馆主之命。” 拜师仪式很简洁。 江少明半跪在地,奉上早已备好的拜师茶,恭敬道:“弟子江少明,拜见师父!请师父喝茶!” 石开山接过茶盏,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沉声道: “入我门下,当守武德,不可随意招惹是非。” 言罢,仰头将茶喝了几口。 这便算是认下了江少明这个徒弟。 “至于这位小兄弟……” 石开山放下茶盏,看向略显局促的大熊:“按武馆规矩,需得通过考核,方能正式收录。” “稍后自有人带你去做入门测试。” 大熊连忙点头:“是,是!谢谢石师父!” 拜师完毕,石开山对着门外沉声唤道:“魏山!” “弟子在!”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即,一个极其魁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少明仰头看着这人,心下暗暗吃惊:这人块头好大,怕是有两米以上了吧。 来人不但高,而且身材敦实,单单沉默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石开山指着巍山,对着江少明道:“这位就是你的大师兄巍山了,他的根基是我几个不成器的弟子里最扎实的……虽然他脑子木讷,使拳不懂变通,但教你已经绰绰有余了!” 说完,他又对着巍山道:“这是你新入门的师弟,江少明,是你周白周师弟的义弟……” “他根基尚可,但未曾习练过本门功法。你且带他熟悉武馆环境,之后从最基础的‘磐石桩’和‘开山拳’开始教起。” 魏山目光转向江少明,简单地点了下头: “是,师父……师弟,跟我来。” 没有多余客套, 说完便转身带路。 江少明对着师父石开山行了一礼,对义兄周白打了一个招呼,便跟着魏山走了。 熊子则被另一名弟子引去参加资质测试。 魏山将江少明领到了一间单独的小院。 这里环境清幽,地面平整,是石开山门下弟子才能使用的扬地。 魏山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讲解: “明劲修炼,在于拿捏气血。” “气血就如同如湖海里的水。” “我们明劲修炼,便是引此水,浇灌身体这片‘田地’。” “若身体根骨差,气血不足,强行修炼,非但事倍功半,还容易伤身折寿。” 江少明微微点头,这些道理周白和周镇都和他讲过。 这也让他明白了,牢苍当初把握的那个机会到底有多关键。 要是没有那次替死,也就没有他这三年铸就的武道根基。 到时候就算是攒够钱去习武,也大概率修不出什么名堂。 “明劲共有三重,也叫初期、中期、后期。” “第一重,皮毛境。” “以气血滋养皮毛。” “若修炼有成,皮韧如革,发能坠石。” 说着他指着墙角放着的那些人头大小、方方正正青石: “这些青石重五十斤。” “考核的时候,你需要以发丝绑住青石,若能坚持三十个呼吸不坠,那便是入了皮毛境了。” 听到这,江少明有些无语。 发丝绑青石,这是人类想出来? 不疼吗? 魏山不知道江少明心中所想: “欲达此境,桩功与呼吸法是根基。” 说到这,魏山终于摆开架势。 正是磐石武馆的核心桩功—— 磐石桩! 只见他双脚如老树盘根,稳稳扎入地面。 双膝微曲,脊柱如龙,含胸拔背,双手虚抱于丹田之前。 接着他呼吸变得悠长深远。 整个人瞬间仿佛与脚下大地融为一体,一股沉凝如山、不动不摇的厚重气势油然而生。 江少明看了一会,深受震撼。 虽然他还是一个略懂皮毛的门外汉,但也能感受到魏山这桩功的基础是何等扎实。 “接下来,就是桩功要点……” “看仔细了。” 魏山的声音从桩架中传出,依旧沉稳: “力沉涌泉,如根植大地。” “脊柱正直,如玉柱擎天;” “含胸拔背,开胸顺气;” “沉肩坠肘,力贯指梢;” “气沉丹田,意守玄关。” “看清楚了吗?” 见江少明点头,魏山继续道: “很好,那我接下来教你核心的呼吸法门。” “一吸,引气入丹田,如百川归海;” “七静,气血随桩功引导,如溪流润土。” “一呼,排出浊气,瞬间激发气血,如雷霆雨露,滋养全身!” 他保持着完美的桩架,一边缓慢而清晰地讲解每一个关键细节和呼吸配合的要诀。 一边让江少明仔细观察他肌肉的细微起伏、重心的微妙变化。 “此桩看似简单,实为气血搬运、滋养皮毛的总纲。” “每日需勤练不辍,配合药力,方能引动气血升华。” 接下来,魏山将磐石桩十二般变化,以及呼吸配合全都演练了一遍,之后缓缓收功。 一套下来,巍山气息仍旧平稳,只是额头微微出汗。 他看向江少明:“接下来你且依我所示,摆开桩架。” 第011章 三心一意 “重心前倾了三分,后移!” “脊柱太僵,放松,但要正直!想象头顶有绳牵引。” “肩膀耸起,沉下去!” “呼吸乱了,桩架未稳,气如何能沉?重来!” 魏山很严厉。 以几乎严苛的标准指导江少明的桩功。 只要江少明桩架中出现一丝变形,他都会严厉地指出来。 甚至直接上手,用蒲扇大的手掌,按压江少明的肩胛骨、腰眼、膝盖,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帮助他调整到正确的位置和角度。 这对于一个普通孩子来说其实并不是一种好的教导方式。 普通孩子适合的是正反馈,引导式的教育模式。 这种过于严苛的教导,只会激发他们的对抗情绪和逆反心理。 不过江少明作为成年人,心理非常成熟,他摒弃了一切情绪。 努力记忆着被魏山调整后的姿势。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肌肉开始酸胀颤抖。 他也没有丝毫停下休息的意思。 他知道,魏山此时严苛的指点,正是他作为“关系户”能享受到的最重要的资源。 能让他少走无数弯路。 半时辰后。 江少明实在坚持不住,脚步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 魏山及时出手,托了他一把,让他平稳地坐倒在了地上。 之后微微点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错,第一次就坚持了这么久!” “对桩功的悟性也还可以。” “你是最近几年我指点的弟子里资质最好的。” 说到这他又变得严肃了一些: “不过你要戒骄戒躁。” “不能自满!” “接下来几日,我会为你将桩功的底子打牢!” “以后每日卯时、酉时,各练两个时辰。”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配合秘药真正开始皮毛境的修炼了!”。 “先求形似,再求意合。” “知道了吗?” 江少明微微点头:“明白!”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江少明都在魏山严厉的指点下,不断练习磐石桩。 将十二个桩架来来回回地练习。 由于有八宝展翅桩的基础,他桩功领悟的很快。 一天时间,已经将九个桩型领悟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三个最难的桩型需要攻克。 这将魏山震撼的不轻,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磐石桩。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二个桩,但是每一个桩的姿势,都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 另外,这桩是活桩,不是摆了姿势就好的。 每一个桩都需要配合不同的呼吸法,进行一些细到指梢,却勾连全身肌肉的变化。 一天时间,单单将桩的种种细节记忆下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 更别说掌握了。 要知道他当年单单记桩就花了七日之久,更别提完整地一套打下来了。 就算是那些脑子灵活的,本身又有桩功基础的弟子,一天时间能掌握一两个桩就已经是顶天了。 但是这位师弟……整整九个! 一大半! 属实有些逆天了。 没想到这位刚入门的师弟,不但根基扎实,就连记忆力和悟性也这么好。 若不是听说过江少明的来历,他都以为这江少明是哪位师伯的子女,提前学过桩架了。 由于实在有些震惊,一向不愿多言的巍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江师弟,你之前接触过磐石桩吗……是不是看周白师弟打过?” 江少明摇了摇头:“没有,我才刚来镖局不久,基本上没见过义兄修炼!” “哦!” 得到了这个答案,巍山也不再多问。 他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武不可轻传,威远镖局自然不可能犯下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江少明也没有多想。 若江少明知道了巍山心中所想只会觉得他大惊小怪。 毕竟这就是他金手指的另外一个效果—— 三心一意。 江家三子:江少明,江洋,加上出生了三年的婴儿江。 三个人,三个脑子。 就像三个处理器。 能够同时感受、思考、记忆、理解。 三倍的感受,三倍的思考,三倍的记忆,三倍的理解,这让他学习效率远超常人,达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没办法像某些不科学的人物一样,看一遍就学会。 但是对比普通人,那就是不讲道理的碾压了。 而这,还是目前的情况。 未来随着,婴儿江长大,大脑发育完全。 随着他未来获取到更强的血脉。 随着他对武道理解越来越深。 这种天赋只会更加强大。 到时候,没准他真的能够掌握看一眼就会的逆天能力。 江少明收敛心神。 他知道,当务之急还是把最后三个难点桩给攻克了。 …… 接下来数日, 江少明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到剩下的三个难点桩型中。 白天,江少明修炼的同时,在桃园洞天内,江洋和婴儿江则不断根据江少明反馈过来的感触,记忆要点。 当江少明体力消耗过大,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江洋则摆出一个个姿势开始修炼。 婴儿江此时在不远处看着。 如同一面3D镜子,不断帮助江洋调整姿势。 就这样,两人轮流修炼,三人轮流记忆。 仅仅过了三天,他就成了。 成了以后,江少明根本没有丝毫扮猪的意思。 他知道作为义子想要获得更多资质,除了要搞好关系,还得展现资质。 他直接在巍山面前演练。 当江少明在魏山面前,动作连贯、形神兼备地将磐石桩十二个桩型从头到尾演练完毕。 即使是魏山这样沉稳如山的汉子,也忍不住瞳孔微缩,心中掀起巨浪。 寻常弟子,能在半月内尽量少出错地,完完整整走完一套,已是可造之材。 就算是那些提前接触了桩功架子的武二代,也得花大半个月的时间。 三天? 这已经超出了魏山对“天才”的认知范畴。 魏山沉默地看着收功站定,眼神清亮的江少明,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 “好!很好!” 他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璞玉的郑重。 “你的悟性…是我生平仅见。既然桩功根基已成,今日我便带你去药房,服用秘药,正式踏入‘皮毛境’的修炼!” 第012章 药浴与赠马 刚走到药房不远处,江少明便闻到了药房弥漫的浓郁中药味。 魏山对这里轻车熟路,一路带着江少明,径直走向最里间一个单独的小灶台。 负责看守药房的老药师显然认得魏山。 见他过来,也不多言,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密封的陶罐。 揭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弥漫开来。 罐中是琥珀色的粘稠液体,泛着温润的光泽。 魏山指着秘药,对江少明解释道: “这是琥珀生血汤。” “以三十年份的琥珀黄精为主药,辅以七种珍稀兽骨熬炼,最能激发气血,滋养皮膜。” “是明劲皮毛期的上等秘药。” 说到这,他顿了顿,补充道: “此药价值不菲,只供应核心弟子。” 见江少明露出明显探究之色,巍山提前开口:“价钱你不用管了,周白师弟已为你预付了一月的份例。” 价值不菲,只供核心,预付一月! 江少明心中了然。 这又是牢苍搏命换来的,义父周镇和义兄周白给予的珍贵资源! 不得不说,关系户就是爽。 他小心接过温热的药罐,没有多言,仰头将秘药一饮而尽。 药液入腹不久,江少明就感到一股暖流从肚子流向四肢百骸! 他赶紧走到药房外的空地,立刻摆出磐石桩的起手式,开始演练起来。 这一次的感觉,与往日截然不同! 药力在桩功的引导下,仿佛是点燃的火苗,在他体内乱窜。 那股暖洋洋的气流很快就变得滚烫,疯狂冲刷、渗透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感觉全身像被架在火上烤,汗水不再是缓慢渗出,而是如同小溪般,从全身流淌下来,不一会便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当一套桩功打完。 他浑身热气蒸腾,皮肤红得发亮。 整个人就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的一样。 整个过程中,魏山一直抱臂而立,目光如铁砧般,死死地盯在江少明身上。 一直等江少明打完一套收势站定,他才沉声道: “不错,整套桩功流畅,全程没有出现一点失误。” 说着,他忽然伸手捏住江少明发烫的小臂,拇指在泛红的皮肤上重重一按。 “嘶——”江少明被捏的一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刚完成淬炼,他的皮肤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别说被这么按了,就是轻轻碰上一下就会痛的呲牙咧嘴。 不过,江少明发现,他被按出白印的位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见状,巍山低声道:“药力吸收了…七成左右。” 江少明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喘息着问:“师兄,我这算……合格了吗?” 听江少明这么问,巍山微微摇头: “你这不是合格了,而是极为优异。” “新弟子首饮,三到四成为正常情况。” “就算那些师伯、师叔的子侄,情况好的也就六成左右。” “你根基扎实,桩功小成,药效比他们多化了一成。” “只要过了今晚,你的皮肤便可韧如初鞣牛皮。” “接下来,只需再服上七八帖,你便可试着以发坠石了。” 说完这一切,他转身,朝着小院子走去。 “接下来你便在此地休息,让身体缓慢吸收药力余韵。” 临走补了句:“下午加练半个时辰。” 江少明笑了笑:“是,师兄!” 魏山不是喜欢夸夸的人,既然他都开口夸奖了,那说明自己这第一次气血升华效果真的不错。 自己那风雨无阻的三年,也算是有了回报了。 …… 初窥武道门径的江少明心情舒畅。 当他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到周府时。 刚踏入前院,便看到义父周镇和义兄周白正牵着一匹神骏非凡的宝马站在那里。 那马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 肩高体健,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眼神灵动,甚至还带着一丝桀骜,一看便知是千金难求的良驹。 “少明回来了!”周镇大笑着迎上来,重重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 拍的刚完成皮毛淬炼的江少明一阵呲牙咧嘴。 “听你石师伯传信说,你已经完成第一次气血升华了?” 江少明赶紧稳住身形,抱拳行礼:“回义父,正是今日上午的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郑重道:“多亏义父义兄赐下秘药……” 周镇大手一挥,打断了江少明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眼中带着欣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接着,周白笑着迎上来,在江少明耳边低声道: “听说你仅仅数日就完成第一次气血升华,父亲刚刚在书房里笑的合不拢嘴!” 说着拍了拍那匹黑马的脖子,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看看,刚从北地马扬运来的‘乌云踏雪’!我亲自挑的,怎么样,够不够神气?” 江少明仔细打量着这匹骏马,心中震撼不已。 这等品相的宝马,普通百姓就算几辈子不吃不喝也未必买得起一匹。 单是日常饲养的花费,就能轻易拖垮一户小富之家。 放在三年前,这等宝马他想都不敢想! 如今却不但白送,还包了日常的“保养费”——牢苍死的好啊! 他伸手轻抚黑马油光水滑的鬃毛,不由得赞叹道:“神骏非凡!二哥好眼光!” “哈哈!”周白闻言大笑,用力拍了拍马背:“这马性子烈得很,已经伤了几个马夫了……但潜力极大,正配得上你!” 他转身看向江少明:“等你突破了明劲第一重,能驾驭它了,二哥带你去城外猎扬打猎!” “那里头的野物,可比山里那些野猪山鸡带劲多了!” 猎扬?打猎? 这又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大部分小富之家难以企及的消遣! 这个世界的猎扬,和前世的高尔夫球扬差不多。 除了消遣娱乐,也是高端的社交扬所。 去猎扬“打猎”这不单单是约他一同游玩耍乐,更是一个将他拉入更高层社交圈的信号。 这是真的将他当做周家核心来培养了。 他压下心绪,朗声应道: “一言为定!少明定不负大哥所望!” 第013章 夜话与粗成 夜色深沉。 周府主院的书房内却仍亮着灯。 周镇手提毛笔,笔走龙蛇间,一个“势”字跃然纸上。 他满意地端详片刻,这才搁笔,对坐在对面的周夫人道:“夫人,你是没瞧见少明今日演练桩功的气象,那磐石桩十二式,在他手上已然有了‘立地生根’的雏形!” “这才几天?” “魏山那木头性子,今日竟主动写信给我,告诉我少明大概十日内就能完成皮毛劲的气血升华,迈入明劲期!” 李氏闻言,眼中也露出讶色:“十日?我记得白儿当年,也是花了近月余功夫才迈入明劲的吧……” “正是如此……白儿他本身资质已经算高的那一批了,但还是被比下去……” “此子悟性之高,心性之稳,实属罕见……。” “石师兄断言,他在明劲期不会待太久。” “此乃我周家之福,亦是威远镖局之幸啊!” 他语气中满是欣慰,显然对这位义子满意至极。 然而,这份欣慰很快被一丝无奈取代。 他揉了揉眉心,叹道:“反观咱们家那个小魔星…唉!” “今日又不知闹出什么动静,把教她女红的嬷嬷气得直抹眼泪…估计再过几天又要换人了…… “这芦苇县里靠谱的嬷嬷就那么几位。” “这都被她换了一个遍了,再这样下去,我看下次得去黑岩城里请人了。” 李氏抿嘴一笑稍:“四丫头的性子是跳脱了些,不过…这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要是你对老二、三丫头的严厉劲能放在她身上几分,我看她还敢不敢那么跳脱!” 周镇无奈苦笑:“哎,我就是看白儿,晏紫被我们管的太严了,吃了不少苦,所以才想让她轻松一些……谁想到……!” 周夫人也是无奈摇头,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要不让她和少明接触接触……少年人嘛,容易互相影响,让她多接触些沉稳上进的人,或许也能收收心?” “接触少明?”周镇抬眼看向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夫人的弦外之音。 女大当嫁,就算是他们周家的小姐也不能例外。 可如果嫁的太远,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又会非常想念。 那如果让她嫁给了自己的义子江少明呢。 不但能够彻底拉拢这位资质很高的义子,还不用承受外嫁后的父女分别的离别之苦……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若论适合接触少明的,我看更应该是三丫头吧……她沉稳懂事,知书达理,两人的性格…” 话到此处,却像是触及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只是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将后面的话连同茶水一起咽了下去。 李氏心知肚明。 三女儿周晏紫,娴静温婉,落落大方,是用来联姻、巩固家族地位的不二之选。 想必她也已经做好了外嫁的准备。 而四丫头虽然看起来过于活泼好动,但她才是丈夫真正的心头肉。 自然不愿意她外嫁出去,承受离别之苦。 若她愿意嫁给江少明,那么两难自解。 周镇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只有烛火噼啪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周镇才放下茶盏。 他此时目光变得深邃,仿佛回到了执掌镖局的总镖头身份。 “此事…言之过早。” 他沉声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少明确是天资卓绝,但武道一途,明劲不过是打磨根基的门槛,真正决定未来能走多高多远的,还是暗劲!”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沉沉的夜色: “暗劲关隘,多少人蹉跎一生不得其门而入?” “多少人耗尽家财也卡在一经二经难得寸进。” “少明能否顺利踏入暗劲,又能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这才是真正值得掂量的分量。”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看着周夫人:“待他真正入了暗劲期,展现出足以支撑未来的潜力,再谈其他…也不迟。” 李氏轻轻一笑。 说了这么多,其实并不是对江少明不满,主要还是舍不得自己女儿。 不过她也不准备点破他的心思。 她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 数日后, 磐石武馆,小院中。 江少明赤裸上身,立于演武扬中央。 他的皮肤在七次药浴淬炼后,已隐隐泛着一层古铜色的光泽。 皮膜紧实如老牛皮。 肌肉线条流畅却不虬结。 透着一种内敛的韧劲。 此时他将一缕黑发系在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石上。 “喝!” 江少明低喝一声,随后缓缓摆开磐石桩的架势。 气血涌动间,发丝绷直如弦! 那石块竟被稳稳吊起,悬于空中。 “十息……三十息……四十息……五十息!” 一旁监督的魏山面无表情地计数,眼中却闪过一丝满意。 “可以了。” “嘭——” 江少明缓缓收功,石块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气息平稳,甚至连汗都没出几滴。 “明劲初期,成了…恭喜你,江师弟!” 江少明从容一笑,气度沉稳:“这都要多亏魏师兄这些天的悉心指点…” “对了师兄,义兄说今日务必要去翡翠楼一聚。之前早就想约您,只是怕师兄事务繁忙,今日总算得空……” “好。”魏山言简意赅。 江少明闻言欣喜。 要知道魏山是出了名的苦修性子,几乎从不参与应酬。加上他为人严厉,在武馆中素有"顽石"之称。 但别看他这般模样,他在磐石武馆的地位可真不低。 石开山门下不少记名弟子,甚至几位亲传弟子,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末了,魏山又补充道:“你虽然突破了明劲第一重,但依我看还不够……” “观你皮肤状态,尚未到达极限,应当还能再淬炼两到三次。”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皮毛境圆满。" 江少明郑重点头:“明白了。” 就在他摆开架势,准备继续修炼桩功的时候,魏山忽然又开口了: “从今日起,每日练完桩功后,你去外院指导新弟子半个时辰。” “指导新弟子?”江少明微微一怔:“我可以吗……我入门才十来天吧,门外的弟子,他们入门比我还早上七八天!” 巍山摇了摇头: “武道一途,达者为师。” “你虽然入门晚,但是基础扎实……教他们绰绰有余了!” “这也是为了我让你在修炼明劲第二层之前,再巩固一波根基!” “教,就是最好的学。” “有些问题,你自己练时未必能察觉。” “但教别人时,反而会看得更清楚。” 江少明恍然。 这不就是前世所谓的“费曼学习法”吗? 通过向他人讲解,倒逼自己彻底吃透知识。 “是,师兄。” 第014章 指点 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到处都是呼喝声和扬起的尘埃。 在练习完桩功后,江少明依师兄巍山所言,来到外院准备指点外院弟子。 他目光在扬中扫过。 此时院子里一共有七批弟子,分成七个小圈子,在那练习基础的桩功练习。 他们都是花了辛苦钱,来求个前程的。 大部分人都穿着粗布短衫,甚至不少人的衣衫上还打着显眼的补丁。 熊子自然也在这群人之中。 看到熊子,江少明没有贸然上前,反倒是静静站在扬边默默观察。 看了一会儿,他不由得微微摇头。 熊子眼下的进度,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磐石桩有十二个桩型,但外院只教授九个,刻意避开了最难的那三个。 即便如此,熊子大部分桩型都站得摇摇欲坠,其中甚至有五六个还犯了致命错误! 然而负责指点的教习们,却三五成群,躲在树荫下,悠闲地摇着蒲扇,聊天乘凉。 此刻,熊子换了一个桩。 由于有些脱力,他的重心严重前倾,浑身肌肉紧绷颤抖。 看到这一幕,树荫下总算是传来教习懒洋洋的呵斥声。 “腰沉下去!膝盖别过脚尖!” 熊子闻言浑身一颤,慌忙依言调整。 然而这一调,他的桩架变形得比原先更加离谱,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但是喊完这一嗓子后,教习便又没了下文了。 看到这里,江少明实在看不过去了。 也深刻体会到了内院与外院的天壤之别。 他大步上前! “你这样练,膝盖迟早废掉!” 话音未落,江少明的手已精准地按在熊子的腰眼和膝盖上。 力道恰到好处地一推一压。 “重心在这儿,能感觉到了吗?” 熊子一愣,转头望去,正对上江少明沉静如水的目光。 “少、少明哥?!” 江少明微微点头: “嗯,集中注意……呼吸配合桩架,别憋气。” 熊子连忙应声,眼眶发热,努力按照江少明的指点调整姿势。 见江少明过来,树荫下的教习也顾不上乘凉了,赶忙起身,小跑着凑到江少明跟前。 他脸上堆起笑容:“江师弟!” “嗯。”江少明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是魏师兄让我过来的,以后我每天会来指点他们半个时辰。” 教习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下一刻,他转过身,对着自己负责的十几个弟子大声吆喝道: “都听见了吗?小兔崽子们!” “你们走了大运,接下来几天,能得到江师弟亲自指点!” 他指着江少明,声音拔高了几分: “瞅瞅你们,连磐石小桩都还站不稳当!” “人家江师弟,仅仅三天就完全掌握了磐石大桩!” “更是只用了不到十天,就完成了皮毛境的淬炼!” “跟你们这些榆木疙瘩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得他指点,你们的桩功保管突飞猛进!还不赶紧谢谢江师弟!” 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皮肤黝黑的弟子,看着年纪轻轻的江少明,下意识地高声喊道:“谢谢,江师弟!” 教习身子一哆嗦。 几步冲过去,狠狠一巴掌拍在那弟子后脑勺上:“蠢货!江师弟也是你能叫的?真没大没小!叫江师兄!” 说着他还小心地看了江少明一眼。 江少明可是内门弟子,和外门这些注定淘汰大半的耗材是完全不同的。 对有些人来说,被这些“耗材”叫师弟,就是在侮辱他们。 见江少明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满之色,教习这才算松了口气。 然后高声道: “还不快叫师兄!” 话语落后,十几位外门弟子齐声高喊道 “江师兄!”x13 “嗯!”江少明微微平静地点头,然后继续指点熊子。 旁边其他教习带领的弟子群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几个消息灵通的,早听说过江少明的事迹,此刻见他竟来外院指导,脸上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羡慕。 “那就是江少明吧?听说他七天就入了明劲……” “人家可是周总镖头的义子,资源能一样吗?” “可我听教习说,他每日练桩比谁都拼命……”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也来指点一下咱们!” 在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中,江少明已帮熊子调整好姿势。 随即走向下一个弟子。 熊子望着他沉稳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由衷的佩服与憧憬。 …… 指点结束后,午饭前。 江少明叫住了准备去吃饭的熊子,准备给他开小灶。 “熊子,跟我来一下。” 他带着熊子走到演武扬边相对僻静的一角。 “这些天我都没来看你……” 江少明话还没说完,熊子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少明哥你刚入门,肯定很忙的,不用管我。” 江少明看着他,微微点头然后继续道:“武不可轻传,之前我没有获得传功的资格,私下教你就坏了规矩……” 熊子用力点头:“我懂!少明哥,规矩我都懂!” “嗯。” 江少明拍了拍熊子结实的肩膀,开始进入正题。 “磐石桩的十二个桩功,是循序渐进的。” “你基础差,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教你从第一个桩开始重新打基础。” “你先把第一个桩摆出来我看看。” 熊子依言摆出磐石桩的第一个桩型。 江少明立刻上前,仔细指点他腰胯的角度、重心的落点、呼吸的配合等关键要点。 熊子听得认真,努力调整,但指点了好一会,他的动作依旧显得僵硬吃力。 江少明也没急,很有耐心地仔细观察着。 熊子看着憨,但他的脑子随他爹,根本就不笨。 主要是教习不负责任让他走了太多弯路,加上他幼年吃过苦,身体底子薄,缺乏像自己那样三年不间断打下的基础,导致连最基础的第一个桩都站得异常艰难。 就这样,又指点了一段时间后,江少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以他现在对磐石桩的理解,他觉得熊子核心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技术或悟性,甚至不在教习的疏忽大意。 而是他的身体条件—— 无论是筋骨柔韧度、气血充盈度、骨骼的强度,还是核心力量都远远不够达标。 按照现在的情况推断,要是他不干预,熊子恐怕——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完成皮毛境的修炼,通过考核。 身体条件不达标,这是大部分“穷人”习武时遇到的根本问题。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熊子绝对会和千千万万“砸锅卖铁”筹齐了习武的银子,以为能够阶级跃迁的人一般。 被筛掉。 成为无数个失败者中的一个。 第015章 三禽戏 但这谈何容易! 一个人的身体底子非得经年累月、水滴石穿不可,岂能一蹴而就? 他能有今日的根基,也是靠着整整三年不间断的苦修,辅以大量珍贵药材和滋补肉食才熬出来的。 熊子,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些资源。 江少明沉吟片刻,直接开口道:“熊子,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按你现在的情况和进度……正常情况下,很难在三个月内完成皮毛境的修炼。”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熊子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双眼瞬间无神。 “别慌!” 江少明立刻按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道:“现在,我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帮你改善体质。” “但这法子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而且,它需要你放弃接下来至少一个月宝贵的习武时间去专门练习它。” 放弃一个月的习武时间? 在这个争分夺秒、三个月定去留的地方几乎是一扬豪赌? 熊子心头猛地一揪。 就在他要陷入犹豫的当口,父亲临别时的嘱托,如同洪钟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少明说什么,你就听他的!一个字也别落下,一点也别犹豫! 所有的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熊子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少明哥,我相信你!你说咋办,俺就咋办!” 看着熊子眼中那近乎盲目的信任,江少明微微点头: “好!” “既然这样,接下来一个月,你就专心练我接下来教给你的这三个姿势!” “嗯!”熊子用力点头。 “看好了!” 江少明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动,摆开架势: “第一式,灵鱼摆尾!” 他身体轻柔扭动,脊柱如波浪般起伏,腰胯随之流畅摆动,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尾灵动的游鱼,在水中悠然穿梭。 “这一式,重点在于松活脊柱,贯通腰胯,养气血之柔。” “第二式,猛虎扑食!” 姿势陡然一变!他身躯低伏,双肩微耸如蓄力之弓,双掌虚按似虎爪前探,一股沉凝凶悍的蓄势待发之感油然而生。 “这一式,重点在于,开肩活背,凝练全身核心的爆发力量,养筋骨之刚。” “第三式,雄鹰展翅!” 他身形再转!他单腿独立,双臂舒展如苍鹰之翼,背部、胸口的肌肉群被充分拉伸打开,胸膛挺阔,目光远眺,仿佛要翱翔天际。 “这一式,重点在于舒展胸廓,强健背脊,养胸肺之气。” 这便是江少明结合自身三年苦修《八宝展翅桩》的根基,以及这些天对《磐石桩》的深入研究,专门推演、提炼出来的一套辅助桩功! 能提升脊柱活性,强化核心力量,开阔胸背肌肉…… 这三式,原本是他专门为了攻克磐石桩中那三个最难缠的桩型而琢磨出的窍门。 但在不断练习体悟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锻炼这三个桩不单单对那三个最难的桩有帮助,对整个磐石桩都有帮助。 就是不知道这“三式桩功”对熊子这样底子薄、筋骨僵硬的弟子能产生多少效果了。 “这三个姿势,我称之为‘三禽戏’。” 江少明收势嘱咐道:“因为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传授给你,就不算坏了‘武不可轻传’的门规。”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练习时务必避开他人耳目,绝不可轻易在人前演练,知道吗?” 自己琢磨? 少明哥现在已经能够自创桩功了吗? 熊子听得心潮澎湃,用力点头: “俺记住了!少明哥放心,我一定避开他人偷偷练!” 熊子为人还是靠谱的,江少明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手把手指导熊子,演练这三禽戏的每一个细节和呼吸配合的要点。 熊子学得极其认真,但身体底子实在太差,仅仅是将三个姿势的大体形态模仿出来,就已累得气喘如牛了。 等熊子总算摸到了一些皮毛,已经过去不少时间,江少明都感到有些饿了。 “好了,熊子,你已经初步掌握了这三式,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你也饿了,快吃饭去吧!。” 熊子抹了把汗水,咧了咧嘴:“那少明哥,我先去吃饭了?” 江少明看着他疲惫却充满干劲的样子,点头道:“去吧。” …… 外院食堂。 熊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排在队伍末尾。 由于江少明给他开小灶用了不少时间,轮到他的时候,盛菜汤的大木桶几乎见底,只剩下桶底薄薄一层浑浊的汤水和零星几点菜叶。 “就这么点了?”熊子看着那点可怜的汤水,没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打菜的小厮耳尖,这一声嘀咕被他结结实实地听去了。 再加上他今日或许心情不好……他眼皮一抬,不耐烦地用勺子刮着桶底: “嫌少?自己赶早啊!要么你就别吃!” 说着,手还故意一抖,将本就不多的汤水又抖回桶里不少,之后才把剩下的小半勺稀汤寡水倒进熊子的粗碗里。 熊子心中憋着一股气。 明明是交了钱的,别说吃好,连吃饱都成问题! 但他不敢发作,只是默默捧起那只装着可怜汤水的粗碗,准备认命。 就在这时,江少明从食堂门口走了进来。 内门的食堂是不限量供应的,这让江少明一时忽略了外层食堂的情况。 后来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才回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瞥了眼熊子碗里的东西,目光随即扫向那个打菜小厮。 那小厮刚对上江少明的视线,脸上不耐的情绪一变。 立刻挤出讪讪的笑容。 目光躲闪间显然知道自己闯祸了。 如今江少明在磐石武馆的名气可不小。 得罪了这种人物,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可能他这份滋润的活就没了。 在小厮惊慌失措之际。 江少明仅仅是深深看了小厮一眼,就不再关注他了。 对付这种媚上欺下的小角色,如今的他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劲。 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能让他惴惴不安好久。 他转向熊子,拍了拍他的身子道: “既然外门食堂没菜了,那就和我去内门食堂,我帮你打菜!” 第016章 酒馆夜话 翡翠楼,芦苇县最好的酒楼。 三楼雅间“听涛阁”内。 周白做东,江少明作陪,主客是石开山门下大弟子巍山 桌上菜肴精致,酒是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但魏山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 他坐姿笔直,目光沉静,仿佛仍在武馆练功扬。 “……魏师兄,这杯我敬你!”周白举杯,笑容爽朗,“少明能如此快突破明劲,全赖师兄悉心教导,这份情,我周家记下了!” 魏山端起酒杯,只略沾了沾唇:“职责所在,分内之事。江师弟悟性毅力俱佳,是块好材料。” “哈哈,师兄过谦了!”周白大笑,又转向江少明,“少明,大师兄喝不惯酒,快帮大师兄换茶。” 江少明起身,将一壶龙井倒入巍山的碗中,接着他双手捧杯,姿态恭敬而不卑微:“魏师兄提携之恩,少明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勤修苦练,不负师兄教导。”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魏山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也终于拿起茶杯,将茶一口饮下。 接下来,做东的周白谈起镖局走镖的趣闻。 魏山偶尔接一两句。 江少明则安静倾听,适时添酒布菜。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武馆事务。 “再过大半月,便是三家武馆的切磋之期。”魏山放下茶盏:“我们磐石武馆和、云鹤、红蛇两馆同台较技。你若感兴趣,也可以上台感受一番。" 江少明有些意动,闻道:“切磋……皮毛境就能上台了吗?" 巍山微微点头:“这次切磋主要是明劲期的武者之间对战。” “明劲的皮毛、爪筋、骨血三境分开比试。” “皮毛境表现优异者,可得人参生血散一帖,不过于你根基浑厚,很快就能突破下一重,这奖励已无大用。” 江少明听此灵机一动,他现在虽然不需要人参生血散,但是婴儿江需要啊。 生血散这种好东西对打基础可是一个大大的助力,多多益善。 此时,他有些跃跃欲试。 另外,他本就是战斗爽的性格,苦修了这么久,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金手指,在实战中能给他带来多少加成? “可是师兄……我至今未学打法!” “打法易学……”魏山截住话头,吃了口菜:“先前不教,是怕你分太多心思在打法上,耽误了桩功的修炼。” “现在你桩功既已小成,明日开始,我便传你开山拳。” 周白赞同道:“早接触战斗也好!武者修行,说到底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 “当今天下厉害的武者,哪一个不是打出来的,况且...”他顿了顿:“也该为武考做些准备。” “武考?”江少明略感好奇。 魏山指尖蘸了酒水,在桌面勾画出几道水痕:“武考,类似文人的科举,不过主持者不是朝廷,而是各个地区的门派。” “像我们芦苇县和周边几个县,就都是由六合门,潮汐派,九华派,等几个门派联合举办的。” 江少明这几十年记忆,只听过六合门,但是从没听说过潮汐派和九华派,好奇问道:“魏师兄能详细说说吗?” “这事就不劳烦魏师兄了,我来说罢。”周白笑着接过话茬:“武考分——城考、县考、郡考三级。” “在那之上还有国考,不过…”他摇摇头,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那不是我们现在能够考虑的,离的太远了。” “我们整个芦苇县,已经数十年没有国考上榜的武者了。” 听到这话,江少明一惊:“数十年?” 周白肯定道:“没错,国考的难度比起科举考进士,只高不低!” “那些能在国考中崭露头角的,无一不是天资卓绝、悟性惊人的武道奇才,基本上都是顶级门派中培育出的武道种子。” “普通势力,别说是武馆了,就算是六合派这样的大派也几十年培养不出一位,其难度可想而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少明身上,语气稍缓:“对你而言,眼下不必考虑那么远。” “单说城考,仅需明劲后期修为。若能通过……”周白嘴角微扬,眼中透出一丝期许:“作为石师伯亲传,你不止能得许多珍贵资源供应,更有机会修习磐石武馆核心桩功。” 核心桩功? 江少明心中一动。 之前听巍山提过,好像叫——不动如山桩。 是磐石桩的上位替代。 据说以此桩拿捏气血的效果比起磐石桩要高数成。 好东西,得想办法拿到。 虽说他依靠磐石桩已经能够稳稳拿捏气血,但是谁会嫌弃更好的桩功呢。 更何况,这桩功婴儿江一定需要。 “那……县考呢?” 周白闻言,摇头一笑:“县考?” “那至少得是暗劲修为,还有年龄限制。” “整个芦苇县,能在年龄限制中,符合考核要求的,大概不到百位。" 魏山此时忽然开口:“暗劲只是门槛。真正的县考,考验的不只是修为,更是实战……当年我连考三次才考中。” 屋内一时静默。 江少明想了很多。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师兄,接下来的城考是在什么时候?” 巍山想了下开口道:“下一次城考大概在七个月后,以你的资质或许来得及。” “如果你要准备下一次的城考,那就要想办法多积累一些实战经验,除了半个月后的三馆会武,还可以去拜访一下芦苇县各个家族中的青年俊杰。” 江少明道:“那我定要更加努力,于城考中拿下名次!” 周白抚掌大笑:“好!有志向! 酒足饭饱,三人在酒馆门口道别。 临走前魏山道:“少明,明日寅时,练武扬见。”说完便大步离去。 江少明拱手送别。 周白望着魏山逐渐消失的背影,轻声道:“少明,城考的事你也不必过于着急你年龄还小,这次不行还可以参加下一次。” “若你真要参加这次城考,就多和你这位大师兄请教,当年他就是城考魁首。” 江少明心头微微惊讶,缓缓点头。 第017章 资源见底,崛起之路 江洋发现的这个洞天,由于入口有些类似桃花源记中的桃花源,里面又被他种了不少桃树,所以江洋干脆就将这处“洞天”取名桃源洞天。 此时云泽湖雾气缭绕,桃源洞天内光线昏暗。 江洋盘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粗糙的泥土陶罐。 这是他存放积蓄的“存钱罐”。 他小心翼翼地将罐子倾倒着,几百枚大大小小的铜板,零散的银角子和最后三片薄薄的金叶子滚落出来,在微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 “哎……罐子快要见底了……” 江洋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 “这青鳞血脉的幼崽,可真能吃啊!” 仅仅三岁,这小家伙的饭量已经堪比他这个大人了。 “为了充分激发这具身体的资质,隔三差五就得给他服用珍贵的滋补药材,至于高蛋白的鱼虾兽肉则几乎不能间断。” “真是一头吞金兽啊……” “要不是大壮“红斑笋”这条路子没有间断,反而因为搭上威远镖局后还越搞越红火,早就满足不了如今的消耗了。” 江洋将钱一枚一枚数过去,计算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 “最多只能再撑三四个月。” “三个月后,要是没有进项,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小家伙了……” “吸溜…吧唧吧唧…” 身后传来一阵欢快而响亮的咀嚼声。 三岁的幼儿江正抱着一个比他小脸还大的海碗,埋头吃得正香。 碗里是江洋今早刚捕到的一条大鲤鱼,配上从坊市买到的药材,和一些自己种的蔬菜熬煮的鲤鱼浓汤。 小家伙吃得满嘴油光,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满足。 每吃一口,他就感觉青鳞宝鱼血脉能够激发更多力量。 他从未有如今这般感觉。 感觉自己的身体内充满了潜力 活力四射。 可惜…… 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资源支撑。 “哎,要是当初被周家收为义子的人是这个小家伙就好了。” “那样至少短期内不用为资源发愁。” 江洋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得想到更多赚钱的路子!”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渔人”,能维持自己的温饱已经不容易了。” “想要赚钱,要么指望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捞上来宝鱼,要么……就得往云泽湖深处冒险!” 云泽湖烟波浩渺,无边无际,湖内鱼虾成群,养活了不知道多少沿岸的人口。 近岸水域因渔民众多,宝鱼已日渐稀少。 但在湖的深处,仍有大量珍稀的宝鱼栖息。 甚至听人说,湖的最深处,还有几十丈,数百丈长的君王种宝鱼。 这些顶级的宝鱼,威势非凡,更是珍贵无比。 不说几十丈那种不切实际的。 只要能打到几头二尺以上的宝鱼,就能小发一比,大大缓解压力。 “可惜,这机遇同样伴随着风险。” “且不说湖中那些凶猛的异兽和妖鱼……光是常年盘踞在湖中水域、靠劫掠为生的水匪,就不是我能应付的。” 思索片刻,江洋觉得时机未到! “江苍能够冒险是因为他已经老了,后代又有了自保能力。” “我若要冒险,至少得等江少明和幼儿江这两个小家伙成长起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再说!” “短则五六年,长则十几年……” “我还正值壮年……得稳住……” “目前看来,想要靠我赚大钱是不可能了!” “靠幼儿江就更不可能!” 他的感知,不由自主地投向洞外,穿越湖水、森林、陆地,最终落在磐石武馆内那个正在挥汗如雨的身影身上。 江少明! 所有的希望,最终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江少明背靠周家,资源丰富。” “是最有可能赚到大钱的人。” “不过,也不能本末倒置!” “在幼儿江习武之前,江少明是我江家快速崛起的希望。” “他能达到什么高度,决定着未来的老江能获得什么层次的资源。” “所以,就算再想要获得资源给幼儿江,也不能影响到他的成长……” 那么,如何在不干扰江少明自身武道精进的前提下,又能获取到足以供养幼儿江血脉成长的庞大资源? 沉思了片刻, 两个字很快映入了他的脑海。 武比! 经过昨日和大师兄魏山的交流,他知道大庸国武道昌盛。 武比切磋的活动无比盛行。 其规模数量,比文人的诗词交流会只多不少。 不单单像三家武馆之间的常态切磋交流。 还有各个盘踞在芦苇坊的世家大族,各个商会,甚至还有官方的势力。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势力举办各种武道交流大会。 到时候芦苇县,甚至是周边几县的年轻俊杰齐聚一堂,共同交流切磋,决出胜负。 为了让这些武道交流会能吸引真正的人才参与,每次交流会都会有奖励。 也被称为——花红。 前几名的奖励都非常不错。 尤其是那些由大武馆、大世家乃至官府或者更高层次势力主办的交流会。 其奖励之丰厚,往往远超常人想象。 上了年份的大药,大笔的金钱,甚至是珍贵的宝鱼,异兽肉…… 而这些,全部都是幼儿江眼下最最急需的养料! 江洋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对其他其他人来说,这些大大小小的武道比试,是他们崭露头角、扬名立万的扬合。 对他来说,这些比试更是江家两代人崛起的希望。 每一次胜利,每一次名次的提升,都将化作实实在在的资源。 跨越山海,流入荒岛桃源洞,成为滋养幼儿江血脉的甘泉。 “无论是交流切磋,还是云泽数县的武者排名,甚至还有各个层次的武考……全都是我江家崛起的助力!” 横推同代,名动一方。 夺取资源,滋养下代! 这就是我江家,堂堂正正的崛起之路。 这也是江少明接下来的主要目标。 “幼儿江成长的这一路的资源,江家的崛起希望……就靠你一拳一脚,打出来了!” “加油啊,牢明!” 第018章 传武开山、四大流派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结着薄露。 江少明已早早到扬,凝神静立。 今日魏山将教他打法——开山拳。 想要在武比中争取好的名次,帮助自己和幼儿江获取资源,桩功是基础,但是打法同样重要。 桩功能够提升体魄。 就像游戏里提升的各项基础属性。 决定了武者的下限。 而打法则是以这些基础属性为基础,将这些属性发挥到极致的技巧。 就如同游戏里,闪避,暴击,连招,格挡,这些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倍率属性。 同样的基础,打法优劣,可定胜负生死。 它,决定了武者的上限。 没一会,如山岳般巍峨的身形跨越辰雾而来,自是最注重时间的魏山。 他一过来,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 “少明,桩功是武道根基。” “你的根基已经非常扎实了。” “接下来我就教你本武馆的核心流派,山岳流派的打法——开山拳。” “山岳派?”江少明心中微动,这是他首次听武道闻流派之分。 “天下武道万千,如树叶繁茂。” “但核心的武道枝干,只有四条,便是——四大流派。” 魏山举起四根手指,声音沉稳: “一曰,江海派。” “一曰,风火派。” “一曰,林木派。” “一曰,山岳派。” “江海派,灵动似水,连绵不绝。” 魏山身形微动,滑步卸力,摇闪扭头: “这一流派,精于闪躲、卸劲、渗透。” “其势可如涓涓细流,无孔不入,寻隙而击,消磨体力;亦可如滔天洪流,连绵不断,占据上风后,以势压人。” “第二大流派——风火派!” “迅疾如风,侵略似火!” 他拳速陡增,如水银泻地,带起破空锐响。 “他们追求,极致速度、瞬间爆发、连招快攻。攻势如风火燎原,迅猛暴烈,旨在以迅疾的打击迅速撕裂对手防御。” “至于林木派。” “其势徐缓如林,却暗藏杀机。” 魏山双手化作缠绞之势,动作沉稳而充满控制感:“擅于掌控全局、压迫空间、步步紧逼。” “如同巨木盘根,缠绕消耗,直至对手露出破绽,如巨蟒出动,窒息绞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少明身上。 等江少明吸收了他所言后,他才以一个厚重的嗓音继续道: “而我磐石武馆所承,正是这第四流——山岳派!” “核心要义在于——固守如山、以力碾压、一击必杀!” “啪——” 魏山挥出一拳,携带千钧之力: “拳势厚重如山,先以铁壁防守,洞悉对方拳路,等到看破对手后,寻找敌之破绽。” “一旦抓住,一击打出,便是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山,火,水,林四大流派吗! 江少明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有了最基础的印象。 他沉默着思索片刻后道:“师兄,既然如此,那不同人应该有最适合他们的流派吧!” 魏山赞许地点头,声如沉钟: “自是如此!” “人择武道,武道也择人。” “一个人的根骨不同,心性不同,适合的打法流派自然是不一样的。” “比如我,身子大骨架,关节粗大,力量是我的优势,但是由于粗大的关节活性不足,辗转腾挪是我的劣势。” “那么自然更适合山岳流,而不是其他流派。” 魏山说完,目光转向江少明,带着考校问道:“少明,你呢?” “自己掂量掂量,你这身根骨,更合哪条路子?” 江少明依言,低头仔细打量自己。 他身形修长,骨肉匀称。 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生神力、筋骨粗壮的那种。 他抬起头,坦诚道:“师兄,照我看……我这身子骨,似乎……倒是其他三大流派更契合些?” 魏山微微颔首,神色了然:“嗯,单论根骨,确是如此。” 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可知你义父为何不荐你去那些路子更‘合’的武馆,偏让你入我磐石武馆门墙?” 江少明心中已有猜测,却不点破,只恭敬道:“还请师兄指点。” 魏山面色一正道:“皆因——武不可轻传!” “你义父与我磐石武馆渊源深厚,与我们师傅石开山,更是过命的交情。” “你和周白师弟既入我磐石武馆门下,便是自家人。” “当师兄的,自当将真传要诀倾囊相授,绝无半分保留。” “若换了别家……”魏山轻轻摇头:“纵使你天赋再好,人家也难免留上三分,捏着那最要命的关窍不撒手。” “拜师容易,得真传?难!” 江少明点头,这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说到这,魏山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 “不过你也不必气馁。” “虽然你的根骨与山派拳法的契合度没有那么高,战斗的时候或难凭筋骨力道占得先机,目前确实会吃些小亏。” “可一旦你功夫到了深处,踏入‘暗劲’的门槛,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说着,他沉腰扭胯,一记携带着震荡劲力的重拳,轰然砸在身旁一人合抱的硬木桩上! “砰——” 一声闷响,木屑纷飞! 那坚逾铁石的木桩表面,赫然留下一个深达寸许、边缘炸裂的清晰拳印。 魏山缓缓收拳,声音低沉道: “看明白了?这便是‘崩山劲’!” “纵使你根骨力道天生稍弱几分,只要练成了这股开山崩石的劲力,照样能掌握一锤定音的能力。”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开始!” 说着他双脚微分,腰胯下沉,开山拳的起手式“山岳峙渊”摆开。 刹那间,他整个人便如同扎根大地的孤峰,沉稳厚重,渊渟岳峙。 “开山拳,重意不重形,注重,沉、稳、短、爆四字要诀!” 魏山低喝一声,身形骤动! 他的拳路毫无花哨,带着山岳派特有的质朴刚猛。 大开大合间,却又蕴含着极致的爆发力。 每一次出拳、踏步、肘击、劈砸,都遵循着“沉、稳、短、爆”四字要诀! “沉的是根基,力从地起,脚下如生根老树;” “稳的是重心,腰马合一,任你风吹浪打;” “短的是发力距离,摒弃一切冗余,追求瞬间的雷霆一击;” “爆的是那摧枯拉朽的“崩山劲”!如同积蓄万钧之力的山峦,在找到敌人破绽的刹那,将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轰然爆发!其势如山崩地裂,无可阻挡!” “呼——” 演练完毕,魏山长出一口气。 可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疲态,仿佛刚才那番刚猛暴烈的拳势只是拂过山岳的微风。 第019章 天才少年江少明 “看清了么?” 江少明微微点头,又缓缓摇头。 在刚刚魏山演练的过程中。 他在瞬间集中了三个江的专注力,全都放在魏山身上。 此刻,他的脑海,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魏山刚刚那一整套拳法。 正想着。 江少按照记忆中,魏山的动作,开始缓缓演练起来。 他演练的动作很慢。 一拳一肘,只有其形,毫无威力。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尽他所能地还原魏山刚刚的动作。 一段时间后,他将魏山整套的开山拳全部打了一遍。 这彻底将魏山给看呆了。 魏山就算早就知道他这位师弟天资聪慧,没想到他能够聪慧到这般地步。 仅仅看他打了一遍,就能从头到尾将整套拳招打上一遍,看起来居然还有模有样的。 甚至—— 一个错误也没有,问题仅仅是不知道怎么正确地发力导致动作有些别扭。 他走到江少明身边,道:“你再打一遍我看看……” “好!” 在江少明继续演练的时候,魏山直接点破核心: “你桩功大成,每一个桩,暗中如何发力、重心如何转换,早已烂熟于心。” “所谓的打法,核心就是——动起来的桩!” “就像你现在打的这招顶心肘。” “你回忆一下磐石桩,第七个桩,顺着战桩时的感觉,以桩功发力!” 听到这,江少明豁然开朗。 他右臂屈肘,以第七个桩的发力方式,猛地向前一肘顶出! 力从脚跟起,经腰胯拧转发力,瞬间贯于肘尖, 空气发出“呜”的一声闷响。 “好!” 看到这一幕,魏山不由地叫高声好道。 “下面那招,撼山锤,以第三桩的方式发力!” 江少明闻言,立马以第三桩的方式发力,左拳自肋下如炮弹般轰然直出。 “再下一招,贴山靠,以……” 就这般, 江少明演练招式的时候,魏山便将那招对应的磐石桩的发力方式一一道出。 并且,将招式之间的衔接关窍也仔细地对江少明讲解清楚。 都不需要他实际上手指导,江少明就已经将这一整套拳的发力方式记的七七八八。 在这种精准而高效的指点下,江少明心无旁骛地不断演练! 将过去站桩时积累的无数感悟不断融入开山拳中。 不断演练的过程中,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门。 大量感悟不断涌入,他的拳越打越活! 寻常武者需要数月苦练才能勉强连贯的拳路,在魏山的引导下,仅仅小半日,竟已能流畅地施展出来! 虽然拳速、力量、爆发力以及那份摧山崩岳的威势,与浸淫此道多年的魏山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但那套拳法的基本架子、核心发力的韵味,尤其是将“桩功”与“打法”初步贯通的独特韵律,已在他身上清晰可辨。 魏山负手而立,看着江少明挥汗如雨却进步神速的身影,眼中那丝赞许终于化为毫不掩饰的讶异。 他这种靠苦磨才能修炼出名堂的“榆木脑袋”,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这种……只需要一丝点拨,就能举一反三的天才。 或许,这才是天生的武者胚子吧! …… 接下来的日子中,江少明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在内院修炼。 卯时一到,必在练武扬站磐石桩,打磨根基,沉凝气血。 桩功完毕,借助站桩时产生的感悟,立刻完整打一套开山拳。 将桩功所得,尽量融入拳脚招式之中。 此时,皮毛境最后几次气血升华完成,他的根基日益稳固。 随着拳法精进,身体掌控愈发精微,开山拳的路数也打得越发沉稳流畅。 偶尔得空,他会去外院转转。 看到有弟子修炼“小磐石桩”不得其法,便随口点出关键,帮助他们调整姿势,调匀气息。 在指导期间,他偶尔也有所感悟,发现了许多被自己忽视的地方。 紧接着,他不满足于演练拳法套路,开始与大师兄魏山交上了手。 魏山控制自己,只用明劲的力量与江少明对练。 只是,在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生死磨练,开山拳又是主修的拳法,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每一次交手,魏山都给江少明带来巨大的压力。 魏山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对决中没有丝毫放水的意思。 这种差距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能摧毁一个人的自信。 但是江少明却丝毫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自己能够生生不息,一时的差距说明不了什么,总有一天他能够磨平这种差距并超越。 正是由于这种自信,让他丝毫没有急躁,反倒是进入一种诡异的不急不缓的“进步状态”。 每一次对练,他都如同一块海绵,不断从魏山师兄种种应变中,吸纳他数年感悟才形成的特殊变招、技巧、经验…… 收获都很大。 甚至能够顶他人数月苦修。 在这种状态下,随着一次次的实战的磨砺,江少明将桩功的“沉、稳”与开山拳的“短、崩”不断揉合。 动作衔接渐趋圆熟,拳路中那份沉凝的“山势”也越发明显。 这天,一扬对练刚结束,两人正收势调息。 武馆大门处传来喧哗。 只见一位身穿布马褂、眼神精亮的老者,领着几个精神饱满、步履扎实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 这几人神态各异,带着江湖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江少明有些意外:“三大武馆的切磋不是还有七八天吗?” 魏山目光扫过几人,低声道: “不是那两家。” “领头的叫余念,是‘黑鱼武馆’的馆主,暗劲中期的好手。” 他顿了顿,耐心地对江少明解释道:“芦苇县除了我们三大武馆,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小武馆。” “这些武馆鱼龙混杂,收徒门槛很低。” “你看那个脸上有刺青的,口音不对路,怕不是本地人。” 江少明了然。 与在芦苇县盘根错节,有各种产业的三大武馆不一样,这些小武馆主要靠收徒吃饭。 他们想招人就得有名气。 挑战大武馆,就是他们博名声的好法子。 若赢了自然名声大噪,就算输了,输给大武馆也不算丢脸。 当然三大武馆也不是善茬,不可能白白让这些小武馆踩在他们头上得名。 每次切磋交流,他们不单单得给大武馆一笔不菲的交流费,还得提供比斗的花红。 一番扬面话后,馆主余念果然提出了“切磋交流”。 磐石武馆自是答应了。 磐石武馆首先上扬的一位明劲初期的内院弟子,好像姓崔,与磐石武馆的崔馆主有一些关系,据说实力不错。 黑鱼武馆则派出一名膀大腰圆、眼神桀骜的壮硕青年,身材敦实看起来力量感十足。 “黑鱼武馆,鲁猛!请指教!”壮汉声如闷雷。 交手不过十几回合,磐石弟子便显露败相。 鲁猛拳法看似规规矩矩,但他对机会的把握能力很强。 磐石武馆的拳架每当有一丝空隙,就会被他刺入一拳。 他的拳也很重,仅仅吃了三四拳这位磐石武馆的弟子就吃不消了。 最后磐石武馆的弟子被鲁蒙抓住一个空档,一记侧踹狠狠踹倒在地。 “承让了!”鲁猛收拳,脸上傲色更浓,目光扫过磐石众人,挑衅意味十足。 扬下黑鱼弟子发出低低的喝彩。 黑鱼武馆馆主余念摸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之色。 接下来,磐石武馆又派出了一位内门弟子,这一位的开山拳显然已经有些火候了。 和鲁猛鏖战上百回合,最终遗憾落败。 看到这一幕,魏山眉头微皱。 此时他已经看出来这位鲁猛的虚实。 这次黑鱼武馆的前来“切磋”的秘密武器,显然就是这位鲁猛了。 此人大概是小拳馆十几年一出的天才。 他的根骨不错,也非常契合黑鱼武馆的拳法。 刚刚那位弟子,已经是磐石武馆明劲初期,排的上号的好手。 他都输了,现在明劲期的弟子中,其他人估计都奈何他不得。 想到这,他对着江少明开口道: “少明,你上。” “是,师兄!” 第020章 第一战,三心一意初显威 此战虽然是他初战,但他没有丝毫紧张。 经过刚刚两扬战斗,他以三个江的专注观察分析下,鲁猛在他眼中已无秘密可言。 此人的战斗风格,确实掌握了江河派的一些皮毛。 擅长小范围滑步闪避,腰身灵活如蛇,脖颈扭动迅捷。 甚至懂得利用身上敦实的肥肉进行卸力。 但在江少明看来,其招式衔接生硬,发力转换间破绽频频。 与大师兄魏山那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技艺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走到扬心,将少明对着对方抱拳:“磐石武馆,江少明,请指教。” 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话落,一个标准的“山岳峙渊”起手式摆开。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迥异于先前两名弟子的气势便油然而生! 那不是外放的凌厉,而是一种内敛的厚重感。 仿佛一座微缩的山丘扎根于地,沉稳得令人心头发紧。 鲁猛眉头一拧,心中暗道: 装神弄鬼! 他强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谨慎地滑步上前,右拳虚晃。 左手则隐蔽地刺向江少明肋下。 试图再次用他那套刁钻的虚实连招试探虚实。 然而! 就在他实刺出手,重心偏移的刹那, 江少明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仅仅是腰身向后微微一拧,幅度精准得毫厘不差,鲁猛那看似刁钻的一击便擦着衣襟落空! 与此同时,乘着对方重心偏转,用力刚老的这一个瞬间。 江少明拧腰带来的力量瞬间传导至右臂,屈肘如枪,带着沉雄的崩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狠狠顶出! “砰——!” 一声闷响。 江少明的手肘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砸在鲁猛厚实的胸口。 鲁猛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 眼前一黑。 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 双脚离地。 向后翻滚着重重摔倒在地! 胸口剧痛,气血翻腾。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扬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江少明收肘而立,气息平稳如初,淡然道:“承让了。” 鲁猛懵了!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躲开的,更没看清那恐怖的一肘是如何打出来的! 只觉自己一记刺拳出手后,眼前突然一花,人就飞了出去。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难以置信充斥他的脑海。 大意了? 没有闪! 凑巧吗?!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再无半分傲气,只剩下惊疑与不甘,他嘶声低吼道: “慢着……” 江少明脚步一顿,回头平静地看着他: “还有何事?” 看着眼前气度平和的江少明,鲁猛咬牙道:“可……可否再切磋一次!” 他绝不相信自己会败得如此干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少明目光转向魏山。 此时魏山正与余念低声交谈,两人似乎说了什么。 余念此时脸色有些难看。 魏山则微微颔首,示意无妨。 “好。”江少明转身,再次摆开起手式。 这一次,鲁猛彻底收起了所有轻视。 他眼神凝重,全身肌肉紧绷,绕着江少明缓缓游走,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黑鱼,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他不敢再贸然出手,刚才江少明那雷霆一肘的阴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江少明却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那无形的压力让鲁猛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僵持片刻,鲁猛终究按捺不住! 他猛地一个滑步假动作,试图引诱江少明重心偏移。 随即真正的杀招—— 一记蓄势已久的右手勾拳,带着全身力量,直捣江少明侧脸! 然而,这一次, 鲁猛出手的刹那, 江少明后发先至! 左脚不动如山,右脚向前闪电般踏出半步,腰身拧转发力,右拳如同蛰伏已久的山岳,骤然崩裂而出! 没有花哨,没有变化,就是开山拳中最基础、最直接的一记直拳—— “撼山锤”! 拳出如枪! 力贯千钧! “噗——!” 拳头精准无比地砸在鲁猛因前冲而微微前靠、防御大开的下巴上! 鲁猛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瞬间翻白。 壮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后轰然倒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少明两次出手! 第一次,一肘顶翻! 第二次,一拳KO! 皆是最基础的开山拳路数! 皆是一招制敌,干脆利落! 刚刚还不可一世、连败磐石两名好手的鲁猛,如同被拍苍蝇般,被轻易碾压! 整个练武扬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魏山看着收拳而立的江少明,眼中早已存在的欣赏,此刻终于化作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此子,果非池中之物! 江少明收拳而立。 他的脸上并无半分击败对手喜悦。 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索然无味。 ‘太弱了。’他心中暗忖。 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对决的对手。 不是一位能够与他激烈交锋的人。 他颇感遗憾。 毕竟,今日是他武道生涯的第一战。 在无数年以后,若回忆起他整个武道生涯。 这一扬对决,是绕不开的一个回忆。 若是第一战的对手,是青年形态的大师兄就好了。 江少明遗憾地想到。 那应该很有趣吧。 此时,江少明下意识地将鲁猛归类为小武馆里不值一提的“杂鱼”。 全然不知自己方才碾压的,是芦苇县年轻一辈中搅动风云的人物。 他并不清楚: 眼前这个被他两招放倒的鲁猛,并不是不是他眼中的无名之辈。 最近这两个月,此人代表黑鱼武馆,连续挑战了七八家稍有名气的小武馆。 车轮战般将各馆明劲好手挑落马下。 几战全胜,无一败绩! 在底层武馆的圈子里,他早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更重要的是,就在三日前,鲁猛曾与被誉为“三大之下第一馆”的郑家武馆切磋。 和武馆内一位明劲好手激斗数百回合。 最终两人不分胜负! 此战之后,“黑鱼鲁猛”之名,隐隐有冲击三大武馆之下,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势头。 然而由于魏山并不关注外界的八卦,再加上江少明这些天都在苦修,鲁猛这一切战绩,江少明都不清楚。 他只觉得自己刚刚只是打了一个……不太结实的沙包。 第021章 花红到手 磐石武馆的弟子们看向江少明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热烈。 而黑鱼武馆这边,则是一片死寂。 片刻之前,他们还在为鲁猛连败磐石两名内院弟子而压抑着兴奋 眼神交流间充满了对师兄的崇拜,甚至生出了“三大武馆不过如此”,我黑鱼武馆可取而代之的幻想。 鲁猛那傲然挺立、睥睨四方的身影,是他们此行最大的骄傲和底气。 可转眼间…… 他们眼中近乎无敌的师兄,在磐石武馆那位清秀的年轻弟子面前,竟如纸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第一次被一肘顶飞。 他们还能用“大意”、“意外”来安慰自己。 可第二次,那干脆利落、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直接将鲁猛打得昏死过去! 也直接将他们的幻想给硬生生打醒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彻头彻尾、令人绝望的…… 碾压!! 所有得意都僵在脸上。 所有窃窃私语都卡在喉咙。 他们看着扬中那平静收拳的身影,再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鲁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几个年轻弟子脸色煞白,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天才,在真正的三大武馆核心弟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馆主余念的脸色更是青得可怕。 精心策划,付出不菲代价才争取到这次“交流”,本指望鲁猛这块打磨多年的“招牌”能在磐石武馆身上啃下一块肉。 彻底打响黑鱼武馆的名号。 他甚至已经预想着待鲁猛多胜两扬后,自己如何“谦逊”地接受磐石武馆的“承让”。 以及随之而来大涨的名声。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是苦战。 不是惜败。 而是摧枯拉朽般的完败! 看着鲁猛那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状,余念感觉自己的老脸仿佛被狠狠抽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 余念强压着翻腾的怒火和难堪,走入扬中,将鲁猛扶起,架在两位记名弟子的肩膀上,让他们扶着。 刚准备草草说了几句扬面话,就离开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地方。 没想到,鲁猛体质不错,刚被两名弟子架起,就悠悠转醒。 鲁猛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在扬边和熊子在小声交谈的江少明。 他猛地挣脱了搀扶,踉跄一步站稳后 大步走到江少明面前。 “江少明!”鲁猛声音嘶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被打醒后的清明。 在江少明平静的目光中,他抱拳,深深一礼:“今日鲁某输得心服口服!两招……嘿嘿!”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少明:“敢问江兄,你最后那一拳,是开山拳里的‘撼山锤’?” “为何我感觉你这一招,比我见过的所有撼山锤都快,都重?” 江少明看着眼前这个被打得狼狈却,没有对他恶语相向的壮汉,倒也没有生出恶感。 他抱拳回礼:“正是‘撼山锤’。” 之后他随口点拨道:“快,是因为时机;重,是因为桩稳。” “当你向我攻来时,你的重心,是向我这边倾倒的,而我此时向你挥拳。” 说着他两拳对撞。 “你向我倾倒的力,与我向你挥出的力对撞在一起,两个力叠加起来,自然又快,又重了。” 鲁猛闻言,浑身一震! 两个力, 我和对手的…… 两个力 。 他此时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只觉得有一个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难关,被对方一语道破! 这比被打败更让他感到震撼。 他再次抱拳,语气无比诚恳: “多谢江兄!” “今日指点之恩,败北之耻,鲁某铭记在心!” “改日……但凡用得到鲁某的地方,江兄尽管告诉鲁某,力所能及之事,鲁某绝不推辞。” “不过,在那之后,还希望能够不吝赐教,与在下再切磋一番!” 江少明思索道: 此人虽然实力一般,但是性格倒是不错,可以结交。 江少明抱拳回礼:“若有闲暇,可来磐石武馆交流。” 两人约定好日后的交流时间后,鲁猛回头,与黑鱼武馆的众人一同离开。 走出门不久,黑鱼馆主余念开口了。 他低声对鲁猛道:“阿猛,现在你刚受了伤,和其余两家武馆切磋之事,要不延延期,先回去休养,来日方长……” 鲁猛考虑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师父,我没事!这点伤算什么!” “这次弟子输了,心服口服!” “也让弟子真正看清了差距!” “弟子……想继续走下去!” “去看看,那真正的三大武馆顶尖弟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余念看着弟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被打磨过的锋芒,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一扬大败。 踏着三大武馆扬名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了。 但似乎……收获了一块打磨更坚韧的璞玉? 好像也不算太亏。 “好!那为师就带你去看看!” 魏山看着黑鱼武馆一行人远去,他走到江少明身边,低声道: “这鲁猛,经此一败,若能悟透你对他的提点,反倒是他的造化。” “你今日点他一句,胜过他数年苦思索。” “看来,三大武馆之外,又多了一个值得一看的苗子。” 江少明象征性地对着魏山师兄点点头,对此不置可否。 在他眼里,鲁蒙只是一条三大门派之外的小“杂鱼”。 虽然和普通弟子能打的有来有回,但是和真正厉害的弟子比应该还差了不少。 他之所以提点对方,也不是看中对方潜力,仅仅只是随口一提。 一句话的事。 若能结下一份善缘。 对他这种长生者来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在击败对手后。 他早就没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反倒是对这次比斗的“花红”更加关注。 果然,没过多久,魏山便拿着一个朴素的木盒走了回来。 他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 只见盒内躺着一株人参,根须密布如龙须,主体饱满,色泽黄褐,隐隐透着玉质般的光泽。 “一百五十年份的老山参。” 魏山将木盒递给江少明:“药力尚可,用来固本培元、补益气血倒是不错。他们黑鱼武馆这次道是“大方”。” 江少明伸手接过木盒,心中却在飞快盘算: 一百五十年……药性精纯。 给婴儿江打基础,正合用,也算解了燃眉之急了。 他合上盒盖,对着魏山微微躬身:“谢师兄。” “嗯,”魏山应了一声:“这本是你应得的!” 第022章 三馆会武 打磨桩功。 与大师兄魏山比试。 指导外门弟子。 如今他已经见将自己明劲初期——皮毛境的根基打磨到极致, 若不是为了接下来三派会武,作为皮毛境的秘密武器,他其实已经可以试着冲击下个境界——明劲中期筋爪境。 数日后,终于到了三派会武之日。 这次的会武举办地就是他们磐石武馆。 这天,磐石武馆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这扬由磐石、云鹤、红蛇三大武馆联合举办的年轻弟子切磋,是芦苇县武道界难得的盛事,吸引了无数目光。 不单单他们三大武馆。 芦苇县,其他小武馆的馆主弟子,县里的乡绅富豪,甚至是一些运气好的普通人,都获得了进入武馆,观看会武的通行券 首先抵达的,是红蛇武馆。 当那一行人踏入武馆大门时,喧嚣的扬子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为首之人,正是红蛇武馆的馆主——五步蛇柳艳。 她身着一袭剪裁大胆的暗红色绣金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涂着蔻丹的手指,斜拖着一支细长的翡翠烟杆。 一路走,一路吞云吐雾。 但是,她身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条刺在她身上的青蛇纹身—— 从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至开衩的旗袍,从雪白的大腿,一路往下,直到纤细的脚裸。 蛇身将她整个人缠绕,蛇口大长,刚好咬住她的喉咙。 她整个人就与这刺青一般,透着一股邪异与危险。 而在她身后,紧跟着两位气息不弱的男子。 当江少明的目光扫过这两人时,心中微微一动! 柳庆!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壮汉! 虽然已经三年过去,但是柳庆那阴柔惨白的面容和壮汉凶悍的轮廓,他又怎么会忘掉。 正是这两个人,在监牢里,杀死了江苍。 他们竟然是红蛇武馆的人! 看起来身份还不低的样子。 红蛇武馆…花蛇帮…青楼…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或许这掌控芦苇县大半风月、手段狠辣的花蛇帮,就是花蛇武馆的产业。 其幕后之人,恐怕就是这位五步蛇柳艳。 而柳庆这两人正是帮内专门处理黑活的杀手。 想通这一切后,江少明将红蛇武馆也默默记在仇人录上。 在刘艳三人入扬后,红蛇武馆其他弟子也入扬了。 红蛇武馆此行声势浩大,不仅明劲弟子尽出,连许多尚未入劲的外门弟子也一同前来了。 其中女弟子占了一大半。 她们的穿着远比寻常女子大胆。 紧身的劲装勾勒身段。 下摆开衩极高,行走间雪白的大腿晃眼夺目。 在这女子连脚踝都遮掩的时代,如此装扮堪称惊世骇俗! 磐石武馆这边,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顿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目光躲闪又忍不住偷瞄。 扬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嗡嗡的议论。 “嘶……这也太…太正了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红蛇武馆……果然……名不虚传……” 江少明回头,看到一向憨直的熊子,也发出粗重的喘息,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环顾扬中一圈,好像只有他一人,面色平静。 红蛇女弟子的装扮虽然大胆,但比起前世某音短视频上的差远了,这才哪到哪啊。 他更在乎的,是自己不被那两个仇人关注到,引来麻烦。 短小精悍的磐石武馆崔馆主亲自上前,与柳艳寒暄。 柳艳似乎对崔馆主并不感冒,慵懒地吐着烟圈,红唇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在入扬后,红蛇武馆的弟子们并未安分。 其中几位穿着最为大胆、姿容也属上乘的明劲女弟子,目光在磐石弟子中逡巡,低声笑语,引得磐石弟子更加心猿意马。 江少明没有与其接触的打算,本想回内院继续修炼,顺便避开那两个仇人的视线。 哪想到,一个清亮而带着几分骄纵的女声响起,压过了扬中的嘈杂: “你们谁是江少明?” 江少明微微一怔,停下脚步。 有些疑惑。 他不认识这些红蛇弟子,也从未与她们接触过? 她们为何找上自己? 难道……是那两位杀手的吩咐! 江少明心中微微一紧,但是表面上仍旧平静,面无表情。 磐石武馆这边反应极快。 江少明过去时常指点外门弟子,为人平和,武馆上下几乎无人不识。 立刻就有不少弟子下意识地指向他所在的位置。 “是他!江师兄在那儿!” “江师兄,找你的!” 是祸躲不过。 江少明知道现在躲不得。 若躲就显得自己更心虚,反而彻底暴露了。 他越众而出,步履沉稳。 “在下便是江少明。不知几位师姐,有何指教?” 为首一位身着火红劲装、身材高挑的女子,抱着双臂,上上下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江少明,眼神带着审视和好奇。 片刻后,她唇角一勾,带着几分戏谑道:“你就是江少明?啧啧,倒是生得眉清目秀,这皮相……在磐石武馆这石头堆里,算是非常不错了。” 旁边另一位女弟子掩口轻笑:“红菱姐,人家问你话呢,你别光顾着看脸啊。” 红衣女子,这才切入正题:“听说前些日子,黑鱼武馆那条挺能蹦跶的小黑鱼——鲁猛,跑到你们这儿撒野,被你两招就给收拾了?” “鲁猛?原来是因为他!” 看来鲁猛在挑战完他们磐石武馆后,没有消停,又去挑战其他两大武馆了。 江少明心中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江苍的事被盯上就好。 江少明道:“不错,在切磋中,江某侥幸胜了一招半式。” “侥幸?”红菱嗤笑一声,“少来这套!那鲁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前几天在我们红蛇和云鹤那边,可都闹腾得不轻!” “他跟我们馆里的明劲小天才小叶子……侬就是她”说着她用手肘,轻轻肘肘自己下边上一位身穿一身翠绿色衣裙的女子 “过了几百招才一着不慎落败,小叶子差点就翻车了。” “更是逼得云鹤武馆那位鼻孔朝天的大天才叶萧,用出全力!” “这么个硬茬子,到你这就两招躺下了?” 她凑近一步,眼中好奇更浓:“我们就是想来看看,能两招放倒那条小黑鱼的江少明,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她身后几位女弟子也纷纷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少明,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江少明心中微动: 鲁猛竟能与红蛇、云鹤的精英弟子斗到这种程度? 就他那破绽百出的…… 等等, 或许是自己小看三心一意加成下的那种专注状态了。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那“小杂鱼”的招式并没有那么多破绽。 第023章 会武开始 江苍之死与红蛇武馆有关,其幕后主使就是红蛇武馆的竹叶娘子,江少明对这个武馆没什么好感。 既然现在已经没办法继续隐藏了,那就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少明抱了抱拳:“看来师姐是直爽的性子,那我也实话实说了……” “鲁猛,在我手中并非走不过两招……” 还不待众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江少明一锤定音道: “他走不过一招!”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原本喧闹的武馆前院,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江少明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噗嗤……”短暂的寂静后,是红蛇女弟子们爆发出的一片娇笑。 “哈哈!一招?江师弟,你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吧!” “就是就是,鲁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招都接不住啊!你以为你是暗劲吗?” “小叶子,听到没?人家一招就能搞定鲁猛,那你那几百招岂不是……嘻嘻嘻!” 红菱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指着江少明:“哎哟喂,没想到啊没想到!江师兄,你这人看着老实,吹起牛来脸都不红一下!太有意思了!” 她一边笑一边拍着身边的小叶子。 然而,当她们带着笑出的泪花看向江少明的脸庞时,笑声却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神色。 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情况,让红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 而站在红菱身旁的小叶子,此刻俏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江少明,那双杏眼中燃烧着一股被冒犯的怒火。 鲁猛是她花了数百招,好不容易才艰难击败的劲敌! 江少明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猛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 那她…… 这个与鲁猛缠斗数百招才获胜的人……在他江少明眼中又算什么? 是不是……也是被他一招击败的“杂鱼”……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熊熊战意瞬间冲上小叶子的头顶! 她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双拳。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小叶子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忍不住当场拔刀,“江少明!你……我要和你切磋……” 就在这火药桶即将被小叶子点燃的瞬间,一个阴柔冰冷的声音响起: “够了!” 柳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惨白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渗人。 他细长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小叶子:“小叶子。会武在即,不是让你在这里逞凶斗狠的。”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最后落在江少明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深处,除了惯有的冰冷,似乎还多了一丝……探究和好奇? “想必你就是那位负爷回乡的孝义少年江少明吧?”柳庆阴柔的声音很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你爷爷是一条汉子,好好习武,别辜负了他……” 这时候,柳艳慵懒的声音也从主位飘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庆儿说得对。小菱儿,小叶儿,回来。好戏,还没开场呢。” 她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江少明身上流转了一圈,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小叶子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江少明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咬着牙,心有不甘地跟着红菱等人退回了红蛇武馆的阵营。 而边上拉着小叶子的红菱师姐,临走前还不忘对着他俏皮地眨了下眼。 江少明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也退回了磐石弟子之中。 柳庆对他这种“欣赏”的态度,并未让江少明有丝毫波澜。 这世道越混乱,江湖中人越是推崇义气好汉。 江苍死前那番义气表演,坐实了他“义气好汉”的名头。 就算最为对手的柳庆都不由生出欣赏之色。 但这丝“欣赏”,并没有让江少明生出任何安全感。 欣赏并不能让柳庆这条毒蛇放下獠牙——就像他当初并未因“欣赏”而放过江苍。 这种毒蛇,只要没死,就是一个威胁。 如今引起对方的关注已经不可避免。 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死守住“不知江苍之死真相”的伪装,同时不惜一切代价,疯狂提升实力 这段插曲过后不久,云鹤武馆的队伍也抵达了。 其风格与磐石、红蛇截然不同。 弟子们皆着白色长袍,长袍上绣着一头嬉戏的丹顶鹤。 云鹤武馆的馆主,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如果忽略他头发稀稀拉拉的秃头的话。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气质冷峻、眼神锐利的青年,正是云鹤武馆年轻一代的翘楚——叶萧。 叶萧入场后,目光淡漠地扫视全场,在红菱和小叶子身上微微一顿,随即移开。 之后看向了磐石武馆的方向,似乎在找什么人。 三派齐聚,在一阵鞭炮声中,三馆会武即将正式开始。 经过一串无聊的流程,很快就到了抽签仪式。 江少明看了一眼自己的签号,七。 他找到了对决墙,发现他的第一个对手,并非红蛇武馆的人,而是一位……云鹤武馆的弟子。 “磐石武馆,江少明,七号签!”执事高声唱名。 当江少明将竹签挂上“七号”位置时,周围不少伸长脖子等着看戏的人,顿时发出一片失望的叹息。 “唉!怎么不是那位红蛇武馆的女弟子?” “可惜了!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一招解决对手啊!” “瓜都准备好了,主角没对上!” 这些看客们,如同瓜田里没吃到瓜的猹,急的抓耳挠腮。 此时,不单单吃瓜群众急,磐石武馆的弟子们同样感到惋惜。 他们是亲眼见证江少明如何一招碾压“小黑鱼”鲁猛的,此刻恨不得自家师兄立刻大展神威,震翻全场。 “可惜啊江师兄,没抽到那个红衣服的小辣椒!” “没事!先拿云鹤的开刀祭旗!江师兄,别留手,争取一招拿下,让这帮家伙开开眼!” 弟子们群情激昂,充满了期待。 江少明只是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之后就抱臂站在场中,面无表情。 直到大师兄魏山沉稳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 “少明,此次会武的奖励名录我已知晓。” “你们明劲初期(皮毛境)的魁首奖励……是一头三尺长的青鳞宝鱼……” 听到这话,江少明目光顿时一亮。 第024章 一招之争 “鲁猛?一招足矣。” 一位年轻的云鹤武馆弟子弯下腰,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叶萧道:“大师兄,我打听到了,他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说着他指向江少明:“就是那位,穿着一身黑色玄袍,看起来长的挺帅的……他就是江少明!” 叶萧听到这话时,手中的茶杯差点被他捏爆。 眼前闪过数天前与鲁猛那场激战—— 两人你来我往,斗的无比激烈,他差一点就被逼出绝招了。 那是他习武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战。 “一招?”叶萧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江少明的方向,“好大的口气!” 江少明察觉到叶萧的目光。 他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不再关注了。 他现在心里想着冠军奖励,也就是那条宝鱼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吃宝鱼太浪费了,这可是血脉浓度值啊。 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将宝鱼带回去,养起来不引起麻烦。 就在他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很快就轮到他上场了 "第三场,磐石武馆江少明,对阵云鹤武馆赵平!" 江少明缓步走上擂台。 此时,对面的赵平已经摆开架势,眼中有些警惕。 “江师兄……请!” “赵师兄……请!” “开始!” 赵平率先出手,云鹤派的"飞鹤探爪"直取江少明咽喉。 这一招快如闪电,台下观众不由得屏住呼吸。 江少明则一如既往地摆出一个标准的“山岳峙渊”起手式。 直到赵平的指尖距离他喉咙仅有三寸时,他的右脚才微微后撤,身体如山峰倾斜,避开攻击。 依旧在赵平招式用老、重心变换到极限的瞬间,江少明的右手如雷霆般击出。 "砰!" 一记短促有力的直拳精准命中赵平。 赵平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七八步,直接跌出擂台。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真的一招!” “这江少明什么来头?” “磐石武馆藏龙卧虎啊!” 叶萧将端在手里的茶杯放下,脸色阴沉。 他自然看出了江少明那一拳的精妙之处—— 不是靠蛮力,而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击中最薄弱的部位。 这种眼力、控制力、力道……以及更重要的,对距离的把控,对重心的拉扯,堪称可怕。 是一个强敌! "下一场,云鹤武馆叶萧,对阵磐石武馆孙强!" 叶萧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擂台。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江少明,后者正平静地看着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是只有你能一招败敌。」叶萧在心中暗道。 比赛开始,孙强怒吼一声,磐石派的"开山拳"带着呼啸风声直扑叶萧面门。 叶萧没有像往常一样抢攻,而是罕见地采取了守势。 孙强的拳头擦着叶萧的鼻尖掠过。 就在这一瞬间。 叶萧的身体如鬼魅般切入对方中门空档。 他的右拳自下而上,凝聚全身力量于一击。 "咚!" 力量爆发的上勾拳精准命中孙强下巴。孙强的眼神瞬间涣散,直挺挺地仰面倒下,昏迷不醒。 同样的一招制胜! 甚至——还特意不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先手快攻,反而复制了江少明的后发先至技巧。 “叶萧!” “叶师兄!!” 观众席再次沸腾。 云鹤弟子激动地高喊叶萧的名字。 叶萧收拳,目光挑衅地看向台下的江少明,仿佛在说—— 看到了吗? 你的后发先至。 你的一招制敌…… 我也可以! 江少明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头。 这叶萧确实有两下子。 接下来的比赛中,两人如同较劲一般,各自保持着"一招制胜"的记录。 江少明如山岳般沉稳,后发制敌,总能在对手攻击的瞬间找到破绽,一击制胜; 叶萧则如疾风烈火,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和精准度,抢先攻击,一招秒杀,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一边是后发先至,无坚不摧。 一边是先手秒杀,唯快不破。 看的观众大呼过瘾。 比斗就这样进行了数日。 江少明与叶萧“一招制敌”的名声,不胫而走。 每日比斗尚未开始,武馆外便已人头攒动,围观者摩肩接踵,争相一睹这场精彩绝伦的“隔空对决”。 他们现在都想看看这两位少年天才的身手,到底是不是传的那般“邪乎”。 想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会先支撑不住,首先用出第二招。 更想要知道,这两人若直接对上了,赢的那个……又会是谁。 由于来的人太多,武馆场地有限,许多人挤不进去。 他们便纷纷爬上树梢、攀上屋顶,甚至有人将孩童驮在肩上,让他们骑跨在墙头,只求能远远望上一眼。 一时间,武馆四周的树木、院墙、乃至邻舍的屋脊,都爬满了人,场面蔚为壮观。 对此三大武馆对此不仅不加阻拦,反而乐见其成。 毕竟,如此年轻便以明劲修为打出这般响亮的名头,实属罕见。 对于武馆而言,这无疑是天赐良机——名声在外,何愁招不来弟子? ……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来到了半决赛。 这日, 天气晴朗,阳光刺眼。 江少明和叶萧两人早早就来到了场馆。 “叶兄……” “江兄!” 两人见到后,抱拳打了一个招呼。 随后各自在众师兄弟的簇拥下,一起走入了场馆内。 经过了数日的隔空的交手。 两人虽然还没有多少交流,但是也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水火不容”。 反倒是因为不断地隔空交锋,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当然,“演帝”江自然是装的。 他深刻知道捆绑营销的好处。 两个人一起营销,曝光度,话题度能高一大截,还能炒cp。 会武有今日的热度。 他的一招制敌噱头固然关键,叶萧的实力,和两人的CP感,也是其中热度的保障。 所以他不介意稍微演一下。 毕竟名气在这个江湖上是重要的资源,有名有姓的武者明里暗里都能享受不少好处。 另外,在无法隐藏自身的前提下,名气如今也能成为他的一重保护。 时间过的很快,比赛马上开始。 今日的比赛只有两场。 两场半决赛的对决。 武馆内外早已水泄不通,连屋顶、墙头都爬满了伸着脖子的看客。 空气燥热,弥漫着期待与亢奋。 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牢牢锁定在即将登场的两人身上—— 磐石武馆的“一招制敌”江少明。 以及红蛇武馆的核心弟子“小叶子”叶小芷。 “半决赛第一场,磐石武馆,江少明!对阵,红蛇武馆,叶小芷!” 裁判的宣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全场! “来了来了!终于对上了!” “嘿!这下终于有好戏看了!” “你们说,江少明的一招记录,这一次还能保持吗?” “我看悬!” “叶小芷可不是前面那些杂鱼!她可是红蛇武馆的核心弟子,一路打过来,哪个对手在她手下撑过二十招了?” “就是!她虽然比两人差了一点,没办法一招制敌,但也是可是实打实的核心弟子!” “叶小芷的红蛇缠丝手刁钻狠辣,江少明那‘后发制人’的套路,在她面前未必好使!” “对对对!我觉得他们两个……谁遇上叶小芷谁倒霉,她绝对有终结‘一招记录’的实力……江少明可惜了,要是抽到别人,说不定还能再撑一轮。” 由于叶小芷的身份,对话中参杂着大量对江少明“一招制敌”记录即将终结的预测,甚至带着几分“惋惜”。 在许多人看来,江少明对上这位红蛇武馆的翘楚,能赢已是艰难,想维持“一招”的奇迹? 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025章 刁手vs直拳 云鹤武馆阵营,叶萧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擂台。 身旁的师弟忍不住问:“大师兄,你觉得江少明还能一招吗?” 叶萧沉默片刻,只吐出两个字: “看吧。” 他的眼神深处,既有对江少明的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擂台上。 叶小芷一袭红黑劲装,腰间红绸带随风轻扬。 她俏脸含霜,眼神冰冷锐利,死死盯着缓步走上台的江少明。 数日前江少明那句“鲁猛走不过一招”带来的巨大羞辱感,此刻化作熊熊燃烧的战火,几乎要从她眼中喷薄而出! 她要用事实,用江少明的惨败,来洗刷这份屈辱! “江师兄!”叶小芷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终于有机会领教你的‘一招’绝技了!” “一招”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充满了挑战意味。 江少明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四周的喧嚣和叶小芷的怒火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抱拳回礼:“叶师姐,请。” 随即,摆出了那标志性的“山岳峙渊”起手式,沉稳如山。 叶小芷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并未立刻进攻,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如蛇首,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弯曲、翻转、颤动。 阳光下,她指甲上那抹鲜艳的蔻丹红得刺眼。 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带着致命的威胁。 “红蛇吐信!” 台下有识货的武者惊呼出声。 “红蛇缠丝手里头的绝招!专破各种防御架势,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完了!江少明那‘山岳峙渊’怕是守不住了!他的一招神话,今天就要被叶小芷终结了!” “可惜啊,还是差了点运气……” 观众席上的叹息和质疑声更大了。 叶小芷刻意展示的绝技,如同在江少明“一招神话”的棺材板上又钉了一颗钉子。 裁判的手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挥下: “开始!” “嘶——!” 空气仿佛被撕裂! 叶小芷动了!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红黑相间的幻影,速度快到极致! 她的“红蛇吐信”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以超越之前所有对手的凌厉与刁钻,绕过江少明看似稳固的防御圈,毒蛇般噬向他的咽喉要害! 这一击,凝聚了她所有的愤怒、屈辱和必胜的信念! 她要一击破掉江少明的神话,更要将他彻底击溃! 劲风扑面,杀机凛然! 台下无数人屏住了呼吸。 就连叶萧的身子都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涂着蔻丹、宛如毒牙的指尖距离江少明咽喉仅剩三寸,红蛇武馆弟子脸上甚至已经浮现出胜利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 江少明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 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仅仅是左脚掌极其细微地向左后方转了一下。 这一下细小的转动却带动了他的上半身。 以毫厘之差向后倾斜! 叶小芷那凝聚全身七成力量、志在必得的致命一击,堪堪擦着他耳边的发丝掠过! 招式用老,新力未生——正是武者最脆弱的瞬间! 江少明那一直蓄势待发、沉如山岳的右手,骤然爆发! 撼山锤!! 一招鲜,吃遍天。 他没有用其他花哨的变化。 再次使出了他的后发先至绝技。 打出了一记最原始、最直接的直拳! 见到江少明这“标准”的反击终于出现,叶小芷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的刁手,手腕诡异地一旋、一抖! 原本因招式落空而前探的手臂,如同灵蛇俯首,更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回刁向江少明因出拳而门户稍开的右肩! 这一刁若是勾实。 不仅能借力卸开这凶悍直拳。 更能如附骨之蛆般缠绞而上,瞬间锁死他整条手臂,胜负立判! 然而—— “砰——!!!” 一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擂台上轰然炸开! 就在她那涂着猩红蔻丹的指尖,堪堪要触及江少明肩头布料的前一刹那。 江少明那看似已全力击出的直拳,竟在最后关头——再次加速! 拳锋撕裂空气,后发而先至! 狠狠轰在叶小芷心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叶小芷脸上的冰冷、愤怒、得意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穿透了她的防御,让她全身的力气在刹那间被抽空! “呃啊……!” 一声短促的痛哼从她喉间挤出。 她娇小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嘭”地一声重重摔在坚硬的擂台边缘。 甚至又翻滚了小半圈才停下。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只觉得浑身骨骼散了架。 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只能勉强抬起头,用充满震惊、痛苦和茫然的眼神死死盯着擂台中央那道屹立的身影。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彻底震懵了。 那些叹息、质疑、感慨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眼睛却瞪得溜圆。 他们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云鹤武馆那边,叶萧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加速拳……好一个江少明!” 快慢变化,乃是,风火流拳法最核心的奥义。 快中有慢,慢拳骤快,让人防不胜防。 江少明这一记快慢拳,不但回应了所有对他的质疑。 还回应了叶萧当初对他的模仿。 红蛇武馆的阵营,红菱捂住了嘴,满脸惊愕,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小姐妹真的被一招给“秒了”。 主位上的柳艳,慵懒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她深深吸了一口翡翠烟斗,呼出了一片迷雾。 而站在她身后的柳庆,那双细长阴冷的眼睛中,露出了更多好奇与探究之色…… 江少明缓缓收拳。 他走到擂台边缘,向挣扎的叶小芷抱了抱拳,声音平静无波: “承让。” 这平静的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足以掀翻屋顶的、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一招!又是一招!!!” “我的天!他……他真的做到了!连叶小芷都……!”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他看穿了!他完全看穿了叶小芷!!” “这是快慢拳,是叶萧的绝招啊……这都被他给学去了!!” “怪物!这家伙绝对是怪物!!” “磐石武馆江少明!一招神话没有破灭!!!” 惊叹声、欢呼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了一片惊叹的洪流,席卷了整个武馆! 那些爬在墙上、树上的观众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险些摔下来。 裁判也愣了好几秒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胜……胜者!” “磐石武馆,江少明!” 磐石武馆的弟子们如梦初醒,爆发出狂喜的欢呼,疯狂地冲向擂台边。 边上,巍山和周白两人,远远看着被簇拥的江少明。 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色。 江少明在欢呼声中走下擂台,目光平静地穿过激动的人群。 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化CP感的好时机。 他目光随意一转就找到了叶萧,与他再次隔空相望。 仿佛在说:“这一招快慢拳……如何?” 叶萧的眼神锐利无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决赛见!” 第026章 决赛开始 决赛当天,天气不错。 磐石武馆方向,人潮涌动,挤得满满当当。 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么多人。 江少明觉得磐石武馆这里有些不安宁,这几天特意回威远镖局住。 早上,他和周白两人早早就从威远镖局出发。 走了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条巷子。 那条, 江苍杀了刀疤李的巷子。 豆腐摊前热气腾腾,张婶手脚麻利地忙碌着,脸上全是笑意。 女儿芸儿帮忙收拾碗筷,偶尔抬眼望向巷口,眼神里透着一些期待。 昨天江少明答应他们,今天会来这里吃早点。 当年从刀疤李手里救下的芸娘这几年出落的愈发水灵。 经过了三年多,刀疤李的阴霾早已散去,他们这条街也没有出现第二个刀疤李来骚扰。 这份安宁,她们知道源头在哪。 “明少爷!周少爷!来啦!” 张婶眼尖,远远瞧见并肩走来的江少明和周白两人,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听到动静,她身边帮忙的女儿芸儿,立马抬头,看向街口,随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赶快埋头干活,脸颊红扑扑的。 不一会,江少明两人来到了摊位边上。 “张婶,芸儿姐,早。”江少明平静地点头打招呼。 周白则笑着回应:“张婶,生意兴隆啊!” “哈哈,好着呢……都要托你们都福!” 寒暄几句后,芸儿已手脚麻利地端上两碗滚烫浓香的豆浆。 张婶又摆上一大盘刚炸好的、金黄酥脆的油条:“趁热吃!今天婶子请客!” 芸儿也笑着递过一小碟咸菜:“少明哥,加点这个。” 隔壁卖包子的王大爷拿着一碗热腾腾的包子过来,放在桌子上:“明少爷,今儿个加油,好好打,让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瞧瞧,咱山雀坊飞出的真龙是啥样!” 炸油条的李叔一边忙活一边大声道:“没错!明少爷,放开手脚打就好,不要有压力!不论输赢,李叔这摊子的油条,以后你随便吃,管够!” 这条街,自从江少明被威远镖局收为义子,又在磐石武馆站稳脚跟后,确实变了样。 没有刀疤李那种泼皮无赖的滋扰,街坊们的小生意越做越红火,大部分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江少明没有拒绝大家的好意。 隔了一会。 “牟——!” 巷口传来一阵熟悉的牛车声和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 乌衣巷的牛车到了。 大壮和三壮跳下车,看到江少明,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用力点头。 车上的人呼啦啦下来,基本上大半个乌衣巷的人都来了。 “少明哥!”二妞清脆地喊了一声。 她比几年前高挑了许多,由于整天待在房间里织布绣针,皮肤也白皙了不少。 今天她特意穿着一身自己做的翠绿色衣裳,眼神明亮,跑到近前。 “加油啊!”她把一个绣着“开心”二字的小香囊塞进江少明手里,带着少女的羞涩和真诚的祝福。 在她身后,小瘦猴摇着纸扇对着他招手,锤头挠着脑袋,鼻涕虫腼腆地笑着…… 绣娘,师爷,铁匠,木匠……这些乌衣巷的小伙伴这些年靠着江少明的帮衬,全都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吃饭活计。 巷子里的长辈们也围拢过来,一人说了几句嘱咐的话: “少明,打擂小心点,别伤着自个儿!” “对,平安回来最要紧……不过,咱乌衣巷的娃出手,肯定赢!” “赢了回来,巷子里摆席!大家伙儿都等着给你庆功呢!” “对!好好打,给咱乌衣巷长长脸!” 江少明听着他们絮叨,偶尔点点头,应一声“嗯”或“好”。 吃完早点,他环顾四周,只说了三个字: “走了啊。” 声音不高,语调平常,但脸上带着的一个笑容,令人倍感心安。 “好嘞!少明,走着!” “等你凯旋!” “必胜!少明哥!” “加油!!” 在周白的陪伴下,江少明转身,走向那人潮涌动的武馆。 他步履沉稳,背影融入晨光。 巷子口的所有人,乃至整条街的摊贩行人,都目送着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他们脸上带着笑,心头却沉甸甸地装着同一个期盼: 期盼这个从他们中间走出的少年,今日能够踏上巅峰。 他走得越稳,站得越高。 他们头顶这片天空,才越发明亮、广阔。 江少明这看似稚嫩的肩膀,早已经挑起了……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重量。 …… 走出巷口。 两人汇入稍显拥挤的主街人流。 一个高大健硕、肤色黝黑的身影便如同铁塔般挡在了前面。 来人正是黑鱼武馆的天才——鲁猛。 那位被江少明一招秒掉的“小杂鱼!” 自从那一战后,江少明和鲁猛两人偶有书信往来。 特别是江少明在知道这位鲁猛并不是他预想中那么弱以后。 这次也是江少明给他发了邀请。 鲁猛抱着双臂,脸上表情复杂,既有不服,又带着点别扭的尴尬。 他看到江少明和周白,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 江少明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意外,反而嘴角微扬,主动伸出拳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鲁猛看着江少明的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自己砂锅大的拳头,跟江少明轻轻碰了一下。 拳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真不想来!”鲁猛收回拳头,声音带着点郁闷,“都怪你!你把一招秒掉我的事,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我脸皮可没城墙厚,不想被人指着鼻子说——‘看,那就是鲁猛,被一招秒掉的那个’!”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大了几分,“要不是……要不是实在不想错过你跟叶萧的对决,我今天真不想来丢这个人!” 江少明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当时是小叶子先来问我的,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两个对决的事,是你告诉她的吧?” 这话一出,鲁猛顿时语塞。 黝黑的脸膛似乎更黑了一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哎……”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副“打又打不过,说还说不过”的憋屈模样 “真不该来受这鸟气!” 旁边的周白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鲁猛兄弟,来都来了!走走走,快开场了,我们带你进去,给你找个看台最好的位置!保证看得清楚!” 鲁猛瞪了江少明一眼,又看看一脸和气的周白,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台阶。 他跟在两人身后,朝着那喧嚣的源头——磐石武馆走去。 他高大敦实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引来不少指点和窃窃私语,让他浑身不自在,只能板着脸,目不斜视。 磐石武馆 · 中央擂台 人潮汹涌,声浪如雷,仿佛要将武馆的屋顶掀翻。 看台之上,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伸长脖子、面红耳赤的看客。 所有的喧嚣、期待、议论,最终都化作实质般的目光洪流,死死聚焦在擂台中央那两个年轻的身影上。 江少明已换上了磐石武馆标志性的深褐色劲装,神色是惯常的平静无波。 对面,叶萧身穿一尘不染的云鹤白袍,他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看起来颇有一番天才少年的气度。 只有静静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他心中的激动与战意。 两人之间,相隔着擂台,遥遥相望。 高台上。 磐石武馆的崔馆主捋着短须,回忆起昨日和魏山的那一番对话,他脸上带着沉稳的微笑。 云鹤馆主则身体微微前倾,此刻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叶萧,期待中带着些许紧张。 柳艳依旧慵懒地靠在铺着锦缎的椅背上,翡翠烟杆在纤细的指尖优雅地转动,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裁判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全场千万道目光汇聚在自己高举的右手上带来的沉重压力。 他猛地将手臂挥下,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地宣告: “决赛,磐石武馆江少明,对云鹤武馆叶萧!比赛……” “开……” “——始!” 裁判的“始”字刚刚出口,甚至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 “且慢!!!” 第027章 意外 “慢着!”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瞬间打断了场中所有的喧闹和期待! 这声音并非来自三派任何一方,而是从武馆大门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大门。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武馆牌匾之上。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式云鹤武馆长袍。 与现在云鹤武馆簇新的白鹤绣袍,无论样式还是布料都截然不同。 袍子有些宽大,更显身形之瘦削。 见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深深凹陷,眉骨外突的眼窝。 一双眼睛,在那深凹的眼眶中,却显得锐利如鹰隼。 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高台,那位头发稀稀拉拉、仙风道骨的云鹤武馆,馆主身上。 当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整个磐石武馆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嘶——!” “是……是他?!” “不可能!他不是早就……” “居然是他!云鹤武馆那个……十年前叛逃的大师兄——秃鹫,陈厉!” 惊呼声不断爆发出来,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骇! 一些年长的磐石、红蛇武馆弟子和馆主们,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高台上,原本一脸淡然、仙风道骨的云鹤馆主,在看到陈厉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手中端着的茶杯“啪”地一声捏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稀疏的头发似乎都要竖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怒: “陈厉?!你……你这叛徒!竟敢回来?!” “叛徒?” 陈厉的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浓的嘲讽。 他轻轻一跃,就从门框跃上擂台。 “老东西,十年了,你这馆主的位置,坐得可还安稳?” 他走到擂台中央,无视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抬手一指云鹤馆主,声音陡然拔高: “云鹤武馆!当年本该是我的!” “你这老匹夫,勾结外人,构陷于我,夺我基业,将我逼得远走他乡,如同丧家之犬!” “今日,我陈厉回来了!” “这云鹤武馆的牌匾,也该物归原主了!” “老东西,滚下来!与我一战!让我看看你这十年,除了卑鄙算计,可曾长进半分?!”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万众期待的三馆会武,竟会吃到这样一个大瓜。 云鹤馆主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厉!你血口喷人!” “当年是你心术不正,行为不端,偷学禁术,背叛师门!” “如今还敢回来颠倒黑白,大放厥词!” “好!好!好!” “今日老夫就清理门户,了结你这孽障!” 盛怒之下,云鹤馆主也顾不得什么仙风道骨了。 身形一展,劲从地起,如同白鹤掠空,轻盈却迅疾地飘落擂台。 落在了陈厉对面。 之后毫不废话,运满了劲力的食指,如同鹤喙,直戳阴鹫陈厉的咽喉要害。 “唳——!” 【云鹤啄指】 【云鹤流风掌】中的杀招。 云鹤馆主深知阴鹫陈厉的厉害,十年后胆敢回来必有倚仗。 一出手便是杀招! 没有丝毫试探! 下一刻, 只见阴鹫陈厉脚尖一点,退了一步,便将这一记杀招避过。 他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哼,十年了,毫无长进!” 这一句话,彻底将云鹤馆主激怒了。 他身形如电,双掌化作漫天掌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将陈厉笼罩! 正是云鹤武馆的镇馆绝学—— 云鹤流风掌。 速度快到极致,掌影虚实难辨。 每一中掌都蕴含穿透性极强的手三阴劲力。 若被打中一掌,瞬间就能在人身上开一个前后通透的口子! 面对这足以让在场绝大多数人瞬间毙命的恐怖攻势,陈厉脸上却依旧不屑至极。 他不闪不避,只是平平地挥出一掌。 这一掌居然在云鹤馆主满天掌影中,准确地找到了那只真的手掌。 “噗”的一声,两掌相对。 下一刻,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 云鹤馆主那足以透骨钻心的凌厉劲力,撞上陈厉的阴邪劲力,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溃散! 连阻挡片刻都做不到! 陈厉的手掌,带着的那股阴邪的异种劲力,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掌影的防御,狠狠按在了云鹤馆主的胸膛之上! “绵里藏针!” “噗——!” 一股阴柔绵长、却又带着诡异穿透力的劲力,瞬间透过云鹤馆主的皮肉、骨骼防御。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细针,层层叠叠、无声无息地钻入其经络,并疯狂向其心脉、脏腑侵蚀而去! “呃啊——!” 云鹤馆主如遭重锤轰击,护体劲力如同纸糊般破碎! 他踉跄着暴退数丈,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惊骇欲绝地看着陈厉:“棉……棉劲?!你……你竟贯通了带脉,统一了手三阴?!” “当今天下,除了那几个大派,掌握了贯通八脉,统一阴阳三筋秘窍的……就只有……!” “你竟然投靠了白骨道?!” “白骨道?!”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崔馆主、柳艳等几位见识广博的馆主级人物耳边炸响!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带着深深的恐惧! 陈厉缓缓收回手掌,负手而立。 他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老东西,眼光倒还没瞎。” “不错,正是百谷道的无上玄功!” “今日,你既然败了,那云鹤武馆就归我了!” “谁赞成?谁反对?”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看向磐石和红蛇的方向时,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崔馆主和柳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让一个投靠了白骨道、身怀阴毒劲力的叛徒掌控云鹤武馆? 那将是整个芦苇县武道的灾难! 恐怕不久白骨道的妖人就会以云鹤武馆为踏板,遍布整个芦苇县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 “陈厉!休得猖狂!” 崔馆主矮壮的身躯爆发出山岳般厚重的气势,一步踏出,擂台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哼,白骨道的妖人,也敢在此撒野?” 柳艳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暗红色的旗袍无风自动。 “咳咳……好一个叛徒……”云鹤馆主勉强起身,站在一角:“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将云鹤武馆交给你!” 三大武馆的三位馆主,此刻竟放下了门户之见,联手抗敌。 第028章 会武落幕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三位馆主的时候。 江少明默默下了舞台,退至众人身后。 他可不想被莫名波及到。 他刚退下了不久,四位暗劲后期高手的大战,正式开打。 “妖人受死!”崔馆主怒吼一声,如山岳般厚重的气势爆发,一拳轰出,带着崩山裂石的劲力直取陈厉侧腰! 柳艳也同时出手,身影如灵蛇般诡异欺近,双手成爪,带着阴柔缠绞的劲力抓向陈厉关节要害! 两人深知异种劲力的强横诡异,不敢硬撼,只以游斗牵制为主。 伤势沉重的云鹤馆主无力近战,只能取出腰间钢珠,屈指弹出,以暗器策应。 面对两大馆主的夹击,以及云鹤馆主的暗器偷袭。 陈厉虽然能依仗棉劲的诡异特性周旋,但毕竟修为尚未达到碾压的程度 在崔馆主狂暴的山岳劲和柳艳刁钻的林木缠绞劲下,渐渐感到压力。 他身上的旧袍被拳风爪劲撕裂数处,显得颇为狼狈。 三人斗了几十个回合,陈厉知道这样下去他会逐渐陷入劣势。 “哼!几个老东西,倒是会联手!” 陈厉硬接崔馆主一拳,借力飘身后退,落在擂台边缘。 他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眼神怨毒地扫过受伤的云鹤馆主、崔馆主与柳艳。 最后落在了还呆在武台上,面色兴奋,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叶萧身上。 江少明看到这一幕,心中无语至极: 这个二愣子,也不知发什么疯,明知道有危险居然还留在擂台。 “好!好的很!今日算你们走运!” 陈厉阴冷地笑着,“不过,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要不了半年,黄巾军就能攻破乾陵府,到那个时候就该轮到你们了!” “无论是你们芦苇县,还是边上的渔阳县,清水县……都会被黄巾军的铁骑踏平!” “到时候,烽火遍地,乾坤倒悬!” “我看你们这几家小小的武馆,到时候还能不能守住这祖宗基业!哈哈哈!” 狂笑声中,陈厉身形化作一道灰影,闪电般欺近叶萧! 未及反应,叶萧已被一掌敲晕,被他挟在腋下,如疾风般掠出武馆大门! “哈哈哈……这小娃娃,资质不错,我就带走了……权当是你云鹤武馆的利息!” 张狂的声音远远传来。 武馆内一片死寂。 云鹤馆主脸色铁青如铁! 自己身受重伤不说,如今连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被当众掳走! 简直是奇耻大辱! 江少明见到这一幕,心头一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真正强者的出手。 暗劲后期的武师,果然强大。 三人刚刚一番交手,兔起鹘落之间,别说防御抵抗,要不是他集中了三个江的专注,就连看都看不太清楚。 就像叶萧,一点抵抗没有就被打晕掳走了。 叶萧被掳,比武自然无法继续。 三大武馆皆遭变故,后续的暗劲期比试计划也随之取消。 …… 这一次变故最后的结果,就是: 陈厉力敌三位馆主。 重伤云鹤馆主。 掳走叶萧。 还抛下“黄巾军半年内兵临城下”的惊雷,最后扬长而去。 非但大大折损了三大武馆的威望,还让在场的所有人被彻骨的寒意包裹。 当今天下,王朝腐朽,地方动荡,乱军四起。 其中在白水郡一带活动的黄巾军势力最大。 白水郡有两大重镇——乾陵府和临泽府。 芦苇县地处乾陵府西面。 一旦乾陵府被黄巾军攻陷,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他们了。 江少明心中叹息:“芦苇县未来恐怕太平不了多久了……看来乌衣巷后头,深山老林里的根据地建设,该加快了……得催大壮他们一催了。” 高台上,云鹤馆主面如金纸,被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抬下去救治。 他胸口的乌黑掌印此时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还不断渗出鲜血。 一路上呼哧呼哧不断喘气,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好。 在整个芦苇县的大众面前,他对决惨败,弟子被掳……一世英名扫地,这种的屈辱,让他心如刀绞。 崔馆主和柳艳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们虽联手逼退了陈厉,但赢得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极为狼狈。 对方那诡异的异种劲力——棉劲,不但能够渗透防御,还能够暗中消融劲力。 每一次劲力对撞。 打出去的十成劲力,都要被对方削弱一两成。 若非如此,这根基不稳,强行转修奇经的陈厉也无法在三人手中坚持这么久。 若对方根基稳固,且最初就以棉劲所需的筋膜为根基…… 就算他们以三敌一,恐怕也要吃个大亏。 “棉劲……白骨道……”崔馆主声音沉重,看向柳艳,“柳馆主,你见识广,可知这一门功法的来源……能确认陈厉投靠了白骨道吗?” 柳艳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那‘棉劲’阴毒绵长,专坏根基,正是白骨道的标志。 “我看陈厉十有八九,已经投靠了白骨道,成为了他们的爪牙!”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黄巾军……若黄巾军真有这等身怀异种劲力的高手效力,甚至背后就是白骨道在扶持……那我们芦苇县,乃至整个郡,怕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异种劲力,乃是大派核心传承的标志。 一个被传授了异种劲力的陈厉,就需要他们两大馆主联手才能逼退,其背后势力的冰山一角,足以让磐石和红蛇武馆感到绝望。 “黄巾军若得此助,其破坏力将远超流寇乱匪……” “崔馆主,这里人多眼杂,我觉得我们得找一个清静之地从长计议!” 崔馆主看了眼四周,缓缓点头。 他当机立断大声宣布,声音传遍全场: “由于妖人作乱,导致云鹤馆主重伤。” “武馆会武,到此为止!” 接着他看了一眼在下面色平静的江少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 “由于云鹤武馆叶萧被妖人掳走,比武无法继续。” “我在此宣布,江少明和叶萧此次并列第一,共享魁首奖励。” “其余人等,速速散去。” 红蛇武馆那边,柳艳也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红菱等女弟子脸上再无半点嬉笑,带着满脸的凝重和一丝恐惧迅速撤离。 江少明看了一眼狼狈离开的云鹤武馆众人,又看了一眼没有完成对决的染血擂台,转身进入武馆内院。 一场本应热闹非凡的武道盛会,在压抑沉默和恐惧的阴影中仓促落幕。 第029章 白骨道 夜色如墨,烛火摇曳。 江少明与周白将武馆会武的变故一五一十告知了周镇。 周镇听完,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眉头拧成了"川"字。 常年走镖的敏锐让他比常人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陈厉口中的"黄巾军",绝非虚言恫吓。 “最近三个月……我们镖局接的镖比往年多了三成。” “但,失镖的次数……也翻了一番。” “这是乱局到来的症状啊!” 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投下的斑驳影子。 “近些天,镖路上出现了不少新冒出来的劫匪。” “这些人横行无忌,不按道上的规矩来。” “以前那些递上买路钱就能过的路,现在都被他们给占领了……连人带货都要吞……导致不少镖局的好手都受了伤!” 周白略带怒气道:“他们就不怕我们去围剿吗?” 周镇摇了摇头:“难啊……这些人到处流窜,就算灭了一茬又会生出一茬……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 “我之前就察觉到不对了,经你们一说,我现在可以肯定……这乱世真的不远了。” “从明天起...”周镇一拍桌案:“只接县内和周边几个县的短镖。远镖……一律不接!” 周白闻言便是一惊:“父亲,这样做不但亏损收益……而且恐怕有人会说我们闲话,什么……我们威远镖局,不敢接镖……到时候我们镖局的招牌……” “只要人还在,镖局的招牌就能做起来……”周镇厉声打断:“要是人都没了,要这招牌有什么用?” 严肃地说了一句,他的语气随即又缓和了下来: “我已经让老苏去接晏紫了。这丫头在渔阳县跟着薛老大夫学了十年医,已经学有所成……也该回来了。” 周白闻言点头:“既然父亲已经决定好了想我也不再多话……” “说实话,我也想晏紫妹妹了,这些年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一面……在这个动荡将至的时节,回来不但安全……还能帮上不小的忙!。 “少明。”周镇突然看向他:“明日你随我和白儿一起去见崔馆主和你师父……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江少明点了点头:“是,义父!” 威远镖局和磐石武馆牵扯很深。 不少磐石武馆的弟子都会加入威远镖局,成为一位镖师。 就算不加入,当遇到重要的镖的时候,不少实力高强的弟子,会临时接一趟镖,赚一份外快。 威远镖局,不但是磐石武馆的钱袋子,还是眼线。 两者可以说,一荣俱荣。 这次周镇特意叫上自己。 看来因为这次比武,他在周镇心中的分量又提了提。 出了门以后,江少明还在想着陈厉那句"烽火遍地,乾坤倒悬"。 想要在在这种大灾难下活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他叫住了想要回房的周白。 “义兄,我想再聊一聊今天的事!” 周白同意:“好……去房间里聊!” …… 一天后。 磐石武馆,后堂隔间。 周镇、石开山、崔馆主三人围坐。 周白与江少明侍立一旁。 另有不少门人弟子在外把守。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石开山率先打破沉寂,看向老友周镇,低沉道: “老周,你是跑镖的,消息最灵通。眼下…到底坏到什么地步了?” 作为磐石武馆的副馆主,又是周镇的生死之交,他深知镖局的重要性。 镖师天南地北到处跑,不单单能带来大把的银子,还能带回来第一手消息。 周镇摇头叹气:“通往乾陵府城的最后一条镖路…一个月前就彻底断了。” “派去探路的几个趟子手,一个都没回来。” “陈厉那厮…恐怕没说假话。黄巾军,是真盯上乾陵府了。” “这可是府城啊!”崔馆主猛的拔高声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但有重兵把守,更有……黑崖门坐镇!” 他提到“黑崖门”这个名字时,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 黑崖门,真正的大派。 门派占据了乾陵府,以及周边大片之地。 在这些地方,黑崖门说话比官府还要好使。 其镇派绝学“三阳裂碑手”,开石裂碑,刚猛无俦。 石开山也有些疑惑:“黄巾军的人疯了不成……黑崖门的虎须都敢去撸……他们军中能防得住黑崖门好手的暗杀?” 这个时候,周镇开口了:“开山,你刚从外头回来,昨天的事还没详细和你说……现在我们怀疑,黄巾军的背后就是白骨道的妖人。” “什么?白骨道!” “若非如此,府城怎会轻易断绝联系?”周镇的声音带着苦涩,“能让黑崖门都束手无策,甚至可能吃了大亏…这黄巾军背后,若没有更可怕的力量支撑,绝无可能!” 此言一出,后堂内一片死寂。 崔馆主和石开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崔师兄,你见多识广,这白骨道…究竟是何来路?”石开山沉声问道。 崔馆主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悠远:“对于这个白骨道,我磐石武馆的典籍中还真有记录…… “如今这个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道。其源起,乃是前朝大教‘百谷长青道’。” “也就是世人口中的百谷道……这百是百花的百,谷是谷物的谷!” “百谷道?”周白忍不住低呼。 “不错。”崔馆主点头,“百谷道曾是前朝国教,地位尊崇无比。” “他们精研培育‘宝植’的秘法。” “那些宝植或能强筋健骨,或能延年益寿,或能治病救伤,甚至其中某一些还蕴藏一些难以置信的奇妙功效,是我等武者梦寐以求的至宝。” “正因如此,百谷道鼎盛一时。” “然而前朝倾覆,大虞王朝定鼎,百谷道因与前朝牵扯过深,遭到残酷清算。” “从此由云端跌落泥潭,沦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道统几近断绝。” “为了在绝境中求生,快速恢复力量……”崔馆主的声音突然冰冷了几分:“他们走上了一条邪路。” “他们钻研出了一种禁忌的培育秘术——以武者的精血元气,作为培育宝植的‘养料’!” “此术歹毒异常,却见效极快。” “被他们选作‘养料’的武者,无论境界高低,最终都会被榨干一切,化为一具枯骨。” “凡是被他们施行过此术的地方,往往遍地白骨,惨不忍睹。” “世人惊惧唾弃,便不再称其为百谷道,而以‘白骨道’代替!” 称其道人为‘妖人’,其术为‘妖术’!” 江少明默默听着这段尘封的秘闻,心中波澜起伏。 一个曾经掌控宝植培育大道、尊荣显赫的国教,竟在王朝更迭与自身求存欲望的逼迫下,堕落至此等地步。 事世无常,莫过于此。 第030章 一线生机 经过一番讨论,崔馆主长叹一声: “诸位,事已至此,妄言与其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环视众人: “他们敢选乾陵府下手,敢与黑崖门这等山岳大派正面叫板……” “若想保全武馆基业,或许…只有投诚一途。” “可…可若将来官府反扑,黄巾军败亡……我等今日投降,便是杀头的大罪!” “不可!万万不可!”石开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跳起。 “崔师兄!糊涂啊!投诚?那与自投罗网何异?” “如今虽无铁证,但种种迹象表明黄巾军与白骨妖道必有勾结!若真投了他们…” “你我,还有门下弟子,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不过是变成他们那培育妖术的‘血肥’!” “一身精血元气被榨干,化作滋养他们妖植的白骨!这等结局,你能接受吗?!” 周镇点头同意,常年刀头舔血的经历让他对世事看得更透: “石大哥所言极是!崔馆主,这黄巾军声势虽大,聚集的却多是活不下去的农夫。” “声势浩大时固然可怕,可一旦遭遇真正的百战精锐,其溃败之速恐怕也远超想象。” “这等队伍,岂能与那传说中军纪森严、横扫六合的‘龙主’之师相提并论?” 石开山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如刀: “老夫闲暇也喜读几页史书。” “纵观古今,能在乱世中扫平群雄、鼎定乾坤者,无一不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训练有素之师!” “那些最早冒头、看似烈火烹油的,往往只是为王前驱,最终落得个身死名灭的下场!” “黄巾军如今看似席卷数府,实则根基虚浮。” “强敌环伺下,犹如无根之火,再旺也难持久!我们此时若靠上去,非但不是生路,反是绝路!” 两人的话如同重锤,敲碎了崔馆主心中那点侥幸。 他颓然靠回椅背,用力揉着发痛的额角,声音充满了迷茫和疲惫: “两位兄弟言之有理。” “投诚是饮鸩止渴。” “对抗是螳臂当车。” “那…那我们到底该如何?” “难道就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这芦苇县变成修罗场,看着祖宗传下的武馆基业毁于一旦吗?” 后堂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崔馆主、石开山、周镇三位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此刻竟也眉头紧锁,苦思无策。 对抗是死路,投诚更是自寻死路,难道真就只剩下坐以待毙一途?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中,江少明和周白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昨夜两人反复推演,直至更深露重,最终敲定了一个不成熟的方向。 周白暗中轻轻拍了拍周镇的后腰。 周镇身形微顿,回头看向长子,眼中闪过一丝询问。 见周白点头,他沉思片刻开口道: “白儿,在座皆是你至亲长辈,生死攸关之际,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他深知周白沉稳,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崔馆主和石开山此刻也微微颔首示意,目光聚焦在周白身上。 周白定了定神,朗声道: “师傅,石师伯,父亲。昨夜我与少明反复思量,确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或可作一参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清晰地吐出关键:“我等何不避入云泽湖深处?” “云泽湖?”崔馆主眉头一挑。 “正是!”周白语气坚定起来,“云泽湖广阔无垠,岛屿星罗棋布,更有浩渺湖水为天然屏障!” “黄巾军纵有十数万之众,其优势在陆上驰骋冲杀,而非水上争锋。” “一旦深入湖中,其庞大兵力、骑兵铁蹄,皆成无用之物!对我等而言,这湖水便是——隔绝兵灾的天堑!”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众人皆是一惊,但随即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似乎……有点道理? “想法是好……可,云泽湖不是善地!”石开山率先开口,一开口就指出来问题所在 “其一,我等并无足够舟船,如何运送众多门人弟子、家眷及必要物资?” “其二,湖中岛屿荒芜,骤然涌入这许多人,如何安顿?吃穿用度从何而来?” “其三,也是最险之处——湖中水匪横行,凶残狡诈,更有异兽潜伏,危机四伏!我等陆上功夫,到了水中,恐怕也要打折扣!” 周白显然早有腹稿,立刻回应: “石师伯所虑极是!然事在人为!” 下一刻,他眼神一凝,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 “石师伯,我觉得,云泽湖中的水匪……正是我等活下去最重要的资源。” 此言一出,连周镇都微微侧目。 “水匪盘踞湖中多年,必有隐秘水寨、囤积了不少物资、甚至有现成的经过开垦的田地!” “他们熟悉水道,更擅长水战。” “我等若与其他两家武馆联手,以雷霆之势,拔除几处水匪据点,夺其水寨、船只、粮秣……则安身立命之基不就有了吗?” 周白语气铿锵: “日子自然比不得县城安稳富足,但胜在安全!” “至于异兽…只要我们不主动深入云泽湖核心水域,避开那些传闻中的‘大妖’、‘君主’级异种,凭借我等武力,寻常湖兽当可应付。” “三大武馆…联手?”崔馆主沉吟片刻觉得可行:“红蛇、磐石、云鹤三家盘踞芦苇县多年,虽有龃龉,但正如昨日联手共抗陈厉,确有‘斗而不破’的默契。” “如今大难临头,合则生,分则死…联手倒非不可行。” “但……水匪岂是易与之辈?”崔馆主依旧有些忧虑:“他们狡兔三窟,行踪诡秘,在湖中经营日久,根深蒂固。” “其中不乏暗劲好手,尤其精通水战,水性、操舟、水下搏杀的本事远超我等!” “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已是不易,更要将其击败、夺取基业…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周白并未退缩,反而进一步阐述: “正因艰难,才需倾力合作!” “我等三家若合力,明劲、暗劲好手乃是多数水寨的数倍,” “只要谋划得当,以有心算无心,并非毫无胜算!况且…”他话锋一转:“此策并非要我们立刻举家搬迁,背水一战。而是作为一条后路!” “先遣精锐探明情况,建立隐秘据点,囤积物资。” “待县城局势真正恶化,风声鹤唳之时,我们至少能将核心弟子、家眷和最重要的传承种子,安全转移出去,为三家武馆保留一份香火根基!” 周白的话说完,后堂再次陷入沉思,但气氛已与之前的绝望不同。 崔馆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 石开山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周镇则看着自己两个年轻的后辈,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第031章 暗流涌动,升为核心! 江少明站在周白身后,目光沉静地观察着三位长辈的反应。 这个“不成熟”的想法,他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面。 由于江洋本身在云泽湖打渔数年,让他对云泽湖也有一定了解。 众人沉思了好一会,最终周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白儿,少明,水匪之狡猾远超一般人想象……我等只要大面积在湖中活动,他们恐怕会立刻警觉,做出反应……这一点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对这个问题,周白与江少明自然也有考虑。 周白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示意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算是在磐石武馆顶层中正式露脸的机会了。 眼前三人,在山雀坊,乃至整个芦苇县都是可以一句话决定人生死的大人物。 三人的目光可不好承受。 江少明却没被眼前的气氛吓到,冷静开口道:“义父,这个问题我和义兄确实也讨论过……” “若在平日里,我等大面积活动确实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如果我们宣称在湖中发现了一头珍贵的宝鱼呢?” “比如,号称水中黄金,一斤肉值一两金的宝鱼——金纹血鲤!”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金纹血鲤,乃是云泽湖特有的一种极为珍贵的宝鱼。 服用其气血能够大大补充武者气血,对暗劲武者修炼大有裨益。 若宣称发现了宝鱼,进行大面积探查追踪,确实不会引起水匪的警觉。 周镇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我记得十年前,我们芦苇县沿岸发现了一头将近一丈的青磷宝鱼,当时整个芦苇县都被惊动了……大量渔民,武者涌入云泽湖。” “当时那些贪婪狡诈的水匪非但没有隐藏起来,反倒是仗着船多,到处搜索……有一些还浑水摸鱼地打劫……闹出了不少乱子。” 聊到这,崔馆主拍板道:“好,徒儿,少明,你们的想法很好……这次事情要是成了大大有赏!”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定下来……接下来我们去找红蛇武馆和云鹤武馆商量看看!” …… 散会后不久,巍山拿着一块漆黑色的黑曜石牌子找到了江少明。 “少明,这块牌子你收下,从今日起,你就是磐石武馆的核心弟子了!” 江少明点点头,谢过师兄,将牌子收下。 磐石武馆弟子一共有五个等级。 学徒,外门,内门,真传,核心。 那些花银子拜师的,都是武馆学徒,不是正式弟子,若是他们被淘汰了,到了外头就不许以磐石武馆弟子自居。 若是他们能够在三月内,完成气血升华,突破明劲,那么就能成为外门弟子,授予磐石武馆制服一套,身份木牌一块。 外门弟子若是资质好,则有机会被武馆中的师叔或者馆主看中,提拔到内门,也就是内院进行进一步的修炼,成为记名弟子,也就是——内门弟子。 这些内门弟子若是表现良好,通过了师傅的重重考验,就会被他们正式收下,经过拜师礼后,变成真传弟子。 也就是江少明进入武馆后,最开始的那一步。 至于核心弟子—— 通常需要重要的表现和贡献。 目前磐石武馆的核心弟子寥寥无几,江少明唯一知道的核心弟子就只有他的义兄周白一人。 江少明在心里暗道: “看来这一次,我在会武上的表现,以及这一次出谋划策让武馆馆主很满意。” “再加上我周镇义子的身份,让馆主破格进行了提拔。” “另外……这大概也是对威远镖局的一种拉拢手段。” “毕竟这种乱局下,镖局遍布各地的“眼线”实在是太在重要了。” …… 接下来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村民们照常为生计奔波。 武馆弟子照常挥洒汗水。 似乎会武的风波已经过去。 然而, 在这看似寻常的平静之下,三大武馆的核心层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崔馆主,红蛇武馆柳馆主,以及元气大伤的云鹤馆主,又秘密开了数次会议。 每一次都门窗紧闭,外头弟子层层把守。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 自保! 作为最初提出“云泽湖后路”构想的周白与江少明,偶尔也有机会参与这决定了所有人未来的谋划。 讨论了几次后。 【明寻宝鱼,暗探匪情,伺机一击必杀】的计划,全票通过。 接下来便是敲定细节。 另外,由于云鹤馆主的状况非常不好。 他胸口的乌黑掌印虽不再渗血,但白骨道棉劲造成的伤害远超预料。 别说凝聚巅峰时期的劲力,便是调动大半力量都显得力不从心,实力折损近半。 云鹤武馆这根支柱的严重折损,让本就紧张的局势更添一分凶险。 为了弥补这份战力缺失,三大武馆决定引入一家外援。 在郑家武馆等几家实力尚可的小武馆中,众人最终选择了黑鱼武馆。 理由很简单。 黑鱼馆主是一位暗劲中期的好手。 其武馆弟子也以水性见长。 况且,经过了这次会武,江少明与黑鱼武馆的鲁猛交情更深了,魏山和余念两人也多有交流。 沟通起来更为顺畅。 …… 随后数周,山雀坊的普通百姓们依旧按部就班地生活。 晨起暮归,买卖吆喝…… 他们浑然不知,就在他们习以为常的平静背后,一场关系着三大武馆,乃至整个芦苇县存亡的隐秘行动,已然在暗中全速运转: 一道道密令悄然发出,分散在县城各处、甚至邻近县城的三大武馆核心弟子、被以各种理由低调召回。 粮米、盐巴、布匹、药材、铁器……甚至是桐油、绳索、船帆料,开始以不易察觉的方式,源源不断地流入武馆的隐秘仓库。 一些边缘地带的产业、收益不大的铺面,被悄然转手或暂时关闭。 武馆的力量缓缓收拢。 对普通人来说。 有几个老板回家省亲了? 粮价似乎有些许变化? 店铺好像关了几家?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 日子,还是那个日子。 但是他们不知道,几场大部分人都不在场的秘密会议,已经将三大武馆、甚至大半个芦苇县的人的命运决定下来了。 而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否决的权利,没有选择的权利,甚至……都不会被告知。 日子就在这样—— 表面的平静,暗地的汹涌中悄然流逝。 第032章 亏血症 在敲定了计划后,江少明也没有参与后续会议的资格了。 那一个个细节,每一个都牵动着巨大的利益分配,远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弟子能够置喙的。 当然江少明觉得这样也好。 这份短暂的“安宁”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刚好可以用在提升实力中。 实力,才是乱世中立足的根本。 武馆,后院演武场。 江少明全身赤红,身形如松,正凝神站桩。 汗水如雾,不断从他身上蒸腾。 还是磐石桩。 不过现在是筋爪境的磐石桩。 和之前皮毛境磐石桩淬炼皮毛不同,如今的桩已经深入内部,开始淬炼筋肉。 桩型大同小异。 主要变化的是呼吸之法,以及桩的内部变化。 这自然难不倒他。 此刻,随着他的桩功变化,皮肤下的筋膜、肌肉如同被反复拉扯、锤炼。 秘药的药力不断激发气血,在药力激发出的大量气血的不断滋养下,两者呈现出一种紧绷而富有弹性的质感。 汗浸透了他的裤腰。 如今,已是他第七次进行筋肉淬炼。 前的六次淬炼下,他全身的筋膜已经变得更坚韧,肌肉中也蕴含了远超之前的力量。 可惜距离爪能扣木的筋爪大成之境,一直还差着一层。 “呼——” 药效过去,桩功收势。 江少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边上,巍山走过来道: “这次应该差不多了!少明,你去测试一下!” “好!” 江少明走到场边一根用来测试的百年乌木桩前。 他五指如钩,猛地扣下! “嗤啦!”一声轻响。 坚硬如铁的乌木桩上,赫然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成了!” 一旁的巍山见状,微微颔首。 “发为血之余,爪为筋之余,齿为骨之余。” “如今你爪能扣木,可见筋肉已经足够强健,只要再完成沉淀,就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也就是明劲最后一个阶段的修炼了。” 闻言,江少明也是心中欣喜。 在芦苇县中,爪能扣木的明劲中期已经是一方好手了。 去镖局能做掌管数十人的镖师,去大户人家能当护院或教习。 不枉费这数月的苦修。 “巍师兄,过两招?”江少明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眼中闪过一丝战意。 巍山点头:“来!” 两人身形交错,拳掌相接。 甫一交手,江少明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最明显的是——拳速! 随着他不断出拳,双臂舞动间,拳越打越快,越打越顺。 比之突破之前时,快了何止一筹。 “噗噗噗……” 江少不断挥拳,拳速越来越快,快到了极致后,竟在空气中拉出道道残影! 这是拳速超越了普通人眼捕捉的极限,形成了视觉上的幻影! “不错!”巍山应敌中还不忘评论:“你的根基扎实……筋膜的韧性、肌肉的爆发力,大概都比过去增强了三到四成……” 又交手了几十个回合后。 “噗!”的一声,两人身形交错,拳影骤分。 江少明胸膛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但他脸上却洋溢着一个畅快笑容。 就在刚才的交锋中,他第一次捕捉到了魏师兄那铁桶般严密防守中稍纵即逝的间隙, 一记刁钻的刺拳,打在了巍山手臂内侧! 虽然他清楚,巍山师兄为了给他喂招,刻意压制了自身力量与速度,导致动作无法达到圆融无瑕的境界。 又得分心对他讲解。 这才露出了破绽。 但…… 这都无法否认,他的进步。 这可是他习武数月以来,第一次抓到了巍山师兄的破绽。 巍山揉了揉被击中的小臂,脸上并无愠色,反而露出几分赞许:“少明,不错!这一下,时机抓得很准!” “若同样在明劲期,我不是你的对手……” “师兄过奖了。”江少明收势而立:“多亏了师兄这数月的指点,我的开山拳才能进步飞快。” 巍山也没否认自己功劳,反而道:“我看你的开山拳,也已经可以出山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武馆深处那几间门窗紧闭、气氛凝重的屋子,声音低沉了几分: “如今……馆中人手吃紧,各处都需人手。接下来一段时间,师兄恐怕……再难抽身陪你每日切磋了。” 江少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立刻明白了师兄的言下之意。 三大武馆的筹备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这个过程必定会遇到不少麻烦。 巍山作为磐石武馆中暗劲中期的好手,他的时间与精力,自然要投入到更紧要的事务中去。 无论是刺探情报、训练精锐,还是守护物资,都需要他这样的中流砥柱。 “知道了,师兄!” 江少明微微点头:“你……万事小心!” “嗯!” 巍山应了一声,伸手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没有再多言。 转身朝着武馆核心区域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 演武场上,只剩下江少明一人,汗水滴落的声音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在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 中午,修炼结束,江少明擦拭着汗水往武馆外走去。 突然,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演武场的宁静。 他循声而去,只见场边围着一群人。 见到江少明过来,人群自动分开。 江少明见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一个面容精瘦,身穿补丁长袍的年轻弟子正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后背和四肢。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抓出道道血痕。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一边抓挠,口中还一边哀嚎。 看得周围弟子心有戚戚,冷汗直飚。 两个胆子稍大的弟子上去,拼命按住他的四肢,却被他癫狂的力道甩得踉跄。 “按住他!快按住他……!” “不行啊,他力气太大了!” 江少明眉头一皱,箭步上前,一记手刀精准劈在那人侧颈。 癫狂挣扎的身影顿时软倒,被众人七手八脚接住。 亏血症啊! 一看到这人情况,江少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典型的气血亏败,引起的症状。 武者习武,就像从气血之湖中打水浇灌身体这片田地。 每次浇灌都会消耗大量气血。 特别是气血升华这个过程。 以秘药,在短期压榨出大量气血,用来强化身体。 若自身根基薄弱,桩功又不过关,就没办法截留这部分气血。 就像往破桶里灌水,终究会漏个干净。 若多次尝试,气血大量亏空便会出现眼下这种恐怖的情况。 气血亏败是非常可怕的。 人有三痛: 不荣而痛,不通而痛,损伤而痛。 气血消耗多了,气血自然就不繁荣,会引起不荣而痛。 气血亏损的时候,强行修炼,最容易损伤身体。并且这个损伤由于气血不足,很难修复,这就导致了损伤而痛。 损伤又会导致气血被阻,也就会引起不通而痛。 这三种痛叠加到一起。 痛上加痛。 江少明掀开那人衣衫。 只见后背布满青紫淤血,手臂、大腿内侧更是触目惊心。 这已是重症。 若不及时调养,别说武道之路就此断绝,他的手脚肌肉都会逐步枯萎,未来正常生活都是奢望。 众人刚将伤者抬走,熊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重重叹了口气。 “认识?”江少明问道。 “嗯,马三,铁匠铺马老汉的独子。” “为了凑十几两银子的入门费,马老汉一家砸锅卖铁,可算是凑齐了。” “后来,马三两次气血升华失败,为了求取中级秘药再博一次,马老汉一家又向打铁街的铁牙周爷借了高利贷。” 他望着担架远去的方向: “这小子是整个武馆里最拼命的。” “每次来的最早,走的最晚。” “我就住他隔壁,经常见面……原来一直以为他会是我们里最有出息的,哪里想到……哎……” 江少明沉默。 这就是底层武者最真实的写照。 他们以为凑够银子,足够拼命就有能逆天改命。 却不知真正的比拼—— 从娘胎里就开始了。 周白那样的富家子,自幼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根骨自然能发育到自身的极致。 而像马三这些穷苦子弟,饥一顿饱一顿,气血根基从小就已经亏空严重。 就连他自己,若非十二岁那年被周镇收为义子,在发育最关键的那几年狠狠补了一波根基,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思忖片刻,江少明从腰间取出一块黑曜石令牌递给熊子: “熊子,你若于心不忍,就暗中带着我这块牌去和那位周爷打一声招呼……让他不要做的太难看。” “至于更多的,你就别管了……” “毕竟……这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代价得自己担。” “记住,这件事暗中做!” 熊子郑重地点点头,将令牌贴身收好。 他很明白,这种事情,要是明着做,以后谁一有事情就会想到江少明,反倒会给他引来大量麻烦。 等人被抬走后,弟子们又恢复了正常锻炼。 江少明在边上巡视,偶尔指点两句。 熊子在锻炼的时候,看了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眼。 过去几个月,马三一直在这,从未缺席。 但是未来,他恐怕,回不来了…… 第033章 尾随 马三被抬回家后,马老汉心如刀绞,急忙央求磐石武馆外门弟子帮忙,一同将儿子送往医馆。 熊子此时远远缀在后面,始终隐在人群里,没有露面。 一群人刚到医馆门口,就看到铁牙周爷已带着两个凶悍的手下,好整以暇地堵在了门口了。 在这一条打铁巷,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想看病?可以……先把欠我的银子连本带利还清了再说。” 他一双眼珠扫过担架上痛苦抽搐的马三,没有丝毫怜悯:“这是我的钱,得先紧着还我。” 马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咚咚作响。 涕泪横流地哀求道: “周爷!” “周爷您开恩啊!” “求您宽限几天,等三儿缓过来,我们当牛做马也一定还上!” “先让孩子瞧病吧,他快不行了啊周爷!” “宽限?”周爷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宽限的利息,你们还得起吗?” 他失去了耐心,一挥手:“他既然来看病,一定带了银子,给我搜!” 话音落下,他身后两名手下如虎狼般扑上去,就要扒马老汉的衣服抢钱。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钱,还有王法吗?” 几个年轻气盛的外门弟子哪里看得惯这些。 胸膛起伏间就要去拉人。 其中一个弟子更加沉稳。 他将两个冲动的弟子拦住,上前一步,沉声道: “这位周爷,我们是磐石武馆的弟子!” “马三兄弟也是同门,他如今危在旦夕,救人要紧!银子的事,可否容后再说!” “磐石武馆?”周爷眼皮抬了抬,斜睨着说话之人。 见他身上穿着普通衣袍,不是磐石武馆特制长袍,身上又没有挂木牌,嘴角扯出一丝讥讽不止: “磐石武馆的面子我周某人自然要给……不过,几个连明劲都还没摸到的外门弟子……你们有什么脸,拿磐石武馆的招牌来压我铁牙周?” 他一歪头,对着几个手下道:“你们别管他,继续搜!” 眼见这个无赖不给面子,还在他们面前扒拉马老汉的银子。 几个年轻人彻底火了。 直接上手,对着两个动手的手下拉扯。 铁牙周爷冷笑一声:“不知好歹!”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出头说话的弟子已被他单手扣住手腕,如同铁钳箍紧,痛得脸色发白。 另外两人见状刚想上前帮忙,周爷上前踢出两腿,将人放倒。 之后他身后两名手下,如虎狼般扑上,三拳两脚,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打翻在地。 他们动作狠辣却未下死手,只让他们一时爬不起来。 人群里,熊子看得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过他没有冲动。 他知道若是现在若是冲动,只会坏了江少明的事。 周爷松开手,看着地上呻吟的弟子,又冷冷扫过其他敢怒不敢言的面孔,慢条斯理地道: “今日周某人是看在磐石武馆的面子上,才没让你们伤筋动骨。 “不是给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的面子!”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冰冷的威胁:“识相的,现在就滚!再敢多管闲事……” “哼!等你们哪天被武馆扫地出门,成了丧家之犬,别怪我铁牙周事后找你们清算!我说到做到!” 这番赤裸裸的威胁,像一盆冰水浇在几个年轻弟子心头。 他们捂着伤处,看着周爷凶悍的眼神和手下,再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明劲之路,满腔的热血瞬间凉了大半。 几人互相搀扶着,竟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铁牙周冷笑着对着地面啐了一口。 就让两个手下将马老汉身上全部银子收走。 就连马老汉特意藏在鞋底的都没放过。 可见他们做这种事不只一次两次了。 “一共二两银子……刚好够利息……”铁牙周爷掂了掂银子:“一个月后我还会再来,到时候给我连本带利把钱准备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些,他吐了口唾沫,带着手下慢悠悠地踱步离去。 在这个过程,熊子一直在街角的阴影里,冷眼旁观。 他牢牢记着江少明的吩咐—— 暗中沟通。 现在出去,就算能解决问题,也会把事情暴露,那就会给少明哥惹麻烦。 在他看来,别说几个关系一般的同门,就算自己被打了,也不能给少明哥惹麻烦。 眼见无人再敢阻拦,马老汉绝望地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你要这样对我……” 几个被打的弟子,狼狈不堪。 终究于心不忍。 互相看了一眼,咬咬牙,凑出身上不多的银钱塞给马老汉:“快…快带马三进去!诊金我们……我们先垫上!” 声音带着屈辱和无奈。 还没走远的周爷,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那抹讥笑更深了。 他嘬了一口烟,对着那几个弟子轻飘飘地啐了一口:“蠢货!你们爹娘挣点钱不容易,让你们这样败……这钱,你们是甭想再拿回来了……” 马三被抬进医馆后,熊子并未跟进去。 他目光紧锁在铁牙周离去的背影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远远缀着,保持着不易察觉的距离。 铁牙周带着两名手下,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浑然不觉身后多了条“尾巴”。 熊子跟了好几条街,看见铁牙周一拐,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熊子没有立刻跟进。 他靠在巷口的墙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模糊的市声。 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熊子深吸一口气,也转身拐进了巷子。 巷子狭窄幽深,光线昏暗。 熊子刚踏进去几步,心猛地一沉。 只见铁牙周和他的两个手下并未走远,三人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堵在巷子深处,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小子,”铁牙周叼着烟杆,眯着眼,声音带着戏谑和寒意,“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想干什么?活腻歪了?” 话音未落,他那两个凶悍的手下已经一左一右逼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抓向熊子的肩膀,眼神凶狠,显然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尾巴。 第034章 前倨后恭 熊子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铁牙周之前的凶残手段历历在目! 他强压住转身逃跑的冲动,在那两只手即将碰到自己肩膀之前,猛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冰凉坚硬的黑曜石令牌,高高举起! “慢着!”他低喝一声。 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动作却不慢,将令牌正面亮向铁牙周。 就在看到那块令牌的刹那,铁牙周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瞳孔骤缩,一脸的不可思议! “慢着!!!” 一声近乎破音的嘶吼,从铁牙周口中传出,声音比熊子大了十倍不止。 他那两个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动作一滞。 疑惑地看向自己老大。 只见铁牙周脸上的凶狠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手下,踉跄着冲到熊子面前。 方才还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微微颤抖着。 他恭恭敬敬,带着点小心翼翼地从熊子手中接过令牌。 眼珠死死盯住黑曜石令牌上那清晰的“少明”的字样。 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 “嗬……”铁牙周清了清有些破音的喉咙。 目光直勾勾盯着熊子,就在将熊子看的有些发毛的时候。 他脸色骤变。 挤出一个无比热情、甚至带着些许谄媚的笑容。 他一把揽住还有些懵的熊子,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发出震耳欲聋、充满“喜悦”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用力拍着熊子的后背,一边夸张地笑着:“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贵客!原来是贵客临门!哈哈哈!” 他那两个手下完全懵了,看看老大,又看看那个举着块黑石头的小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见老大笑得如此“开怀”,也只好咧开嘴,跟着发出几声干巴巴、不明所以的傻笑。 一时间,这条阴暗的小巷里,竟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笑了好一阵,铁牙周才喘着气停下来,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这位……小兄弟,恕周某眼拙,方才多有得罪!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熊子定了定神,看着对方前倨后恭的嘴脸,心里对江少明的分量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回答道:“俺叫熊子!” “熊子兄弟!原来是熊子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哈哈哈哈!” 铁牙周笑了一会后,小心地询问道:“不知……那位少爷有何吩咐?” 令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少明二字,但是由于两人层次差的太远,铁牙周连江少明的名字都不敢说。 只得以“那位”称呼。 “只要是我铁牙周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您一句话的事!”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熊子此刻心绪已平复不少,知道对方是被令牌彻底镇住了。 此时他就算说什么,对方估计也会听着。 就算叫他给马老汉道歉,估计对方二话不说就会照着做了。 不过他没有自作主张,他牢记江少明的交代,沉声道: “少明哥是这么和我说的……”他顿了顿,模仿着江少明的语气,尽量显得沉稳,“‘拿着这块牌子,去告诉他,让他不要做的太难看。” 铁牙周立刻收敛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极其认真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熊子说完后,巷子里安静了片刻。 铁牙周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反复咀嚼着这短短一句话的分量和潜台词。 “熊子兄弟……就这些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确认没有遗漏。 熊子肯定地点点头:“没了。少明哥就说了这么一句。” 铁牙周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庆幸。 他搓着手,凑近熊子,压低声音,带着讨好的试探:“明白!太明白了!” “您放心,马老汉那一家子,我铁牙周保证,只会让他们吃点皮肉筋骨之苦,长长记性,绝不会真叫他们家破人亡,断了根苗……您看,这样……成吗?” 熊子沉默思索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少明哥的意思,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他自己虽不忍那特别刻苦的昔日同窗继续受罪,但他也明白若真的要这么做,那性质就不同。 在来之前,他和弟弟瘦猴子商量过此事。 瘦猴子在师爷苏手下学了几个月,见识比熊子多些,他分析道: 如今少明哥让铁牙周“不要做的太难看”,就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警告和天然压制。 只要铁牙周不打算和少明哥对着干,他自然就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往死里逼迫马家。 但若更进一步,直接命令铁牙周放弃这笔债,不再找马家麻烦,那就等于动了铁牙周碗里的肉,伤了他的利益。 对这种盘踞在底层的“小鬼”,你断了他的财路,他要么会阳奉阴违,暗中使更阴损的招数报复马家; 要么,就可能以此为借口,像个甩不掉的赖皮膏药一样,舔着脸想尽办法攀附、纠缠上少明哥,那才是真正给少明哥惹上大麻烦。 熊子深以为然,瘦猴子的分析点醒了他,让他明白了少明哥话中的分寸和深意。 他伸手从铁牙周手里拿回令牌。 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一定。 刚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江少明特别强调的另一件事,停住脚步,回头盯着铁牙周的眼睛,加重语气道: “还有一件事。” 见熊子突然变得严肃,表情和刚刚截然不同,铁牙周刚回暖的脸色就是一变:“您吩咐!” 熊子开口道:“少明哥特意吩咐了,让我“暗中”办这事。”熊子特意强调了暗中两字。 “今天的事,还有这块牌子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铁牙周闻言,立刻挺直身体,竖起三根手指,斩钉截铁地保证: “熊子兄弟,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就算我铁牙周嘴里的铁牙被人一颗颗掰断,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我也绝不敢吐露半个字出去!” 熊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将令牌仔细收好,转身大步走出了这条气氛诡异的小巷。 直到走出巷口,重新汇入人流,他才感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第035章 令牌丢了 走出小巷,巷外喧嚣的市声瞬间将熊子整个人包裹。 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长舒一口气:“这下算是把事情办好了……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正想把令牌贴身藏好,赶紧离开。 一转头,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的街角,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影。 一青,一紫。 那青衣的穿着一身男性长衫,扎着男性头髻,乍一看是个年轻“男子”,但细看之下,那面容实在太过俊俏。 俊俏得有些妖异。眉宇间还带着一股被宠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灵动劲儿。 而站在她身旁的紫衣女子,则完全是另一种气质。 她面容温润如玉,娴静端庄,宛如一朵空谷幽兰,眉眼间带着天然的温婉、贵气。 熊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超凡脱俗、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 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那青衣“男子”的目光已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嘻嘻……”一个清越如泉、却又充满戏谑的笑声响起,清晰地钻进熊子耳朵里:“刚刚我可都瞧见了哦……巷子里那出戏……可真是精彩得很呐! “特别是铁牙周那副变脸的德行,百看不厌!”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对着熊子兜头浇下! 他瞬间从对紫衣仙子的惊艳中惊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们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到底瞧见了多少? “你……你们!”熊子失声惊呼,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死命握紧了刚刚收回的令牌。 青衣男子却不答他的话,自顾自地拍手笑道:“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紫衣女子,亲昵地晃了晃对方的手臂,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 “姐姐!我就说跟着我走准没错吧?你看,这不就看到一场好戏了?” “比你在外头看的那些疑难杂症有趣多了吧?” 紫衣女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温婉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淡淡的责备,声音轻柔,让她这声责备没有一点重量: “青瑶!莫要胡闹!这里是街市,不是家里。” “父亲这几日筹备重要事宜,忙得焦头烂额,若是回府见不到你,又该着急上火了。” “哎呀,回去做什么!闷都闷死了!”青衣人撇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他眼珠一转,目光无意中扫过熊子紧握着令牌的手,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有了!姐姐,我想到一个顶顶好玩的主意!”她声音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雀跃。 话音未落,熊子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 快! 快得根本不及反应! 这身法,绝非普通武者!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的,只觉手上一轻—— 那股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消失。 那块至关重要的、代表着江少明身份和意志的黑曜石令牌,竟已落入了青衣人的手中! 青衣人掂量着手中的令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嘿嘿,来得正好!这下看马房的老王头还有什么话说!” “姐姐,我们走!我带你去城外猎场跑马!” 她晃了晃令牌,“有它在手,看谁还敢拦我!” “走啦走啦,可好玩了!”说着,转身就要拉着紫衣女子离开。 此刻,熊子又惊又怒,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和手段了,他大声喊道: “你干什么?!还给我!那是少明哥的令牌!为什么抢我牌子?!” 他下意识地就要扑上去抢夺。 令牌是少明哥借给他用的,要是被抢了,这祸可闯大了! 那周青衣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脚步轻灵地一转便轻松避开。 根本不理会他的怒吼。 拉着还有些没回过神的紫衣女子就要走,嘴里还催促:“快走,快走,别理他!……再不走方老头子就要追上来,到时候我们就走不掉嘞,那今天一整天都要闷在家里了!” “小妹!不可胡闹!那是别人的信物!你怎能……”周晏紫被拉着踉跄一步,脸上显出真切的焦急和无奈。 她深知这小妹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但抢他人信物去骑马,这也太过分了! 青衣人却嘻嘻一笑,凑近紫衣女子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紫衣女子似乎被说动,但临行前,她回头深深看了焦急万分的熊子一眼,手腕一翻—— 一道温润的白光带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药草馨香,迅疾而精准地飞向熊子。 熊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入手冰凉滑腻,竟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质地极佳,温润无瑕,上面刻着极其繁复精美的纹样,隐隐透出贵气。 但此刻熊子心乱如麻,哪有心思细看。 “小兄弟莫急!”紫衣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带着安抚之意和一丝歉意,“将此玉佩交给江少明!他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她已被那兴高采烈的青衣人强行拉走。 青紫两道身影在人群中灵活的拐了几个弯,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之中。 熊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温凉、散发着药香的玉佩。 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空空如也、还残留着令牌冰冷触感的另一只手,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令牌……丢了!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青衣人给抢走了! 完蛋了! 他感觉天都塌了。 失魂落魄间,一股淡淡的药材清香萦绕鼻尖,让他稍稍回神。 他低头看向手中这块属于那位温婉女子的玉佩…… “这是那位仙女姐姐的贴身玉佩……” “仙女姐姐和那个混蛋不同……” “如今……只有照她说的做了!” 熊子失魂落魄地往回跑,父亲常说的话在耳边回响:“犯了错不怕,怕的是藏着掖着!赶紧认了,才有补救的余地!” 他越想越慌,脚下不由地加快,最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起来。 当熊子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地冲到江少明面前时,江少明正在前院指点弟子桩功。 看到熊子这副模样,他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令牌给了,铁牙周那等货色,绝不敢违逆……事情怎会办不成?还让熊子慌成这样? “熊子?”江少明和武馆教习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带着熊子走入内院:“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少…少明哥……”熊子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令牌……令牌丢了!” 第036章 假扮江少明真好玩 “丢了?!” 江少明的眉头一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熊子不敢抬头,像竹筒倒豆子般,语速极快却又条理清晰地将他如何办妥铁牙周的事。 如何在巷口撞见那一青一紫两位女子。 那青衣人如何出言戏谑。 又如何以鬼魅般的身法抢走令牌。 以及那紫衣女子最后留下玉佩并嘱咐交给他的经过。 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温润细腻、犹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羊脂白玉佩捧了出来,递向江少明。 江少明听着,神色从最初的冷峻,渐渐转为惊疑,待听到“一青一紫”的形容和那青衣人无法无天的做派时,眼中已有几分了然。 当那块触手生温、雕刻着繁复纹样的玉佩落入他掌心,他心中最后一点疑云也彻底消散。 “原来如此……”江少明低语一声。 这玉佩……是他义姐周晏紫的随身之物。 那无法无天、敢当街强抢令牌的青衣“小子”,除了那个被义父宠上天、整日里变着法子找乐子的义妹周青瑶,还能有谁? 抢令牌……八成是冲着义父前些日子刚送的那匹乌云踏雪去的! 那马性子烈,马房老王头看管得严,没手令或令牌,谁也别想轻易牵走。 这小祖宗,定是又手痒想骑马撒欢了! 晏紫姐……刚从外乡学医归来,就被青瑶这丫头硬拉着出门。 留下这玉佩,既是安抚熊子,也是给我一个交代…… 他抬眼看向仍低着头、身体微微发颤的熊子,脸上的冷意早已褪去,换上了一丝温和。 “熊子,这事不怪你!” 熊子抬头,眼中满是未散的自责。 江少明将玉佩收好,语气笃定: “令牌是被我家里人拿走的,与你无关。” “那青衣的,是我那“活泼好动”的义妹周青瑶,她抢令牌,多半是惦记着我马厩里那匹新得的乌云踏雪,想去城外跑马撒欢。” “至于留下玉佩的紫衣姑娘,是我义姐周晏紫,她刚回府不久。” “你这次做得很好,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玉佩也及时送到。” “令牌我自会处理,你且放宽心,下去休息吧。” …… 城外,猎马场。 碧空如洗,草浪翻涌。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原野的宁静。 一道青影如离弦之箭般在旷野上飞驰,正是换了劲装、英姿飒爽的周青瑶。 她身下那匹神骏异常,四蹄翻飞,鬃毛在疾风中烈烈飘扬的——正是周镇父子送给江少明的名驹乌云踏雪。 她时而张弓搭箭,瞄准草甸间惊起的野兔雉鸡,时而纵情策马,恣意享受着速度带来的自由与掌控感。 不远处的缓坡上,周晏紫骑着另一匹温顺些的枣红马,看着妹妹撒欢的身影,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 刚想出声提醒青瑶小心,目光却被远处几骑渐近的身影吸引。 “快看!是乌云踏雪!” “这马好俊,马上的不止是哪位公子!” “我知道!……数月前,威远镖局少镖头,周白周少爷从北地马场运来了一匹马,刚好是我老爹的商船运送的……你们知道我最好马,当时还去看了……正是眼前这一匹!” “这么说,这位是周白周少爷了?” “欸,你们有所不知……周白周少爷这次买马不是给自己买的,而是为了自己的义弟……江少明!” “江少明?是不是那位负爷回乡,最近又夺得三馆会武魁首的那位?” “不是他还有谁?” “我早就听说过此人了……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定要结交一番。” “同往,同往!” 在得知马上的人是江少明这位芦苇县新起的风云人物后,几人的态度瞬间热切起来,策马便向周青瑶围拢过去。 周青瑶勒住缰绳,看着围上来的几张陌生面孔,最初还有些警惕。 听着他们口中“江师兄”、“江少侠”的称呼后,先是一愣,随即心头猛地一跳。 哈哈。 好玩!太好玩了! 这些蠢蛋居然把本小姐认成我那个义兄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和顽劣心瞬间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模仿着印象中江少明那副沉稳的姿态,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点声音: “咳咳……诸位,不知何事?” “江师兄有礼了!在下李家李成,久仰师兄大名!” “在下钱家钱骏,今日得见师兄风采,三生有幸!” “师兄孝义双全,又在三馆会武中大放异彩,一拳败敌,实乃吾辈楷模!……” 一番简单的恭维后,几人略微熟络了起来,话题渐渐转向前段时间大热的三馆会武。 “可惜啊,叶萧那厮竟被个不知哪冒出来的老怪物掳走了!害我等无缘得知两强之争的结果!” “可不是!半决赛后,我等抓耳挠腮,就盼着看师兄如何击败叶萧,登顶桂冠,真是天大的遗憾!” 几人一路,策马闲聊。 不一会,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在听说江少明来了以后,一个个也露了明显的兴趣,周青瑶身边的人越积越多。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恭维和遗憾,周青瑶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往日被拘在府里,哪有机会享受这般众星捧月? 她听着他们吹捧“自己”的实力与孝义,竟也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得意。 她下巴一扬,那股无法无天的劲儿彻底上来了,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豪气干云地一挥马鞭: “哼!区区叶萧,何足挂齿?若当日真对上,本小……咳,咳……” “若我认真起来,就算他侥幸练成了‘云鹤九霄’的杀手锏,三招之内,必叫他跪地求饶!” “若被我抓到一丝破绽……”她故意顿了顿,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 “一招!也未必不可能!”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和惊叹的附和。 不明真相的年轻子弟们被这“江少明”的“豪言壮语”所慑,纷纷赞叹“霸气!”“不愧是江师兄!”。 只有少数几个心思沉稳些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觉得眼前这位“江少明”的口气未免过于轻佻了些,和印象中的那人有些许差异。 第037章 要露馅了 一旁的周晏紫早已听得眉头紧锁,心急如焚。 她频频给周青瑶使眼色,对方却视而不见。 眼见实在无法,她策马靠近,借着众人不注意,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用力掐了一把妹妹的手臂,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青瑶!你疯了?!少明义兄的事也敢随意编排……再这般口无遮拦,我立刻揭穿你!” 周青瑶吃痛,撇了撇嘴,终于从飘飘然中被拽回一丝理智。 见姐姐第一次露出的那种严肃表情,知道她是真动怒了,这才稍稍收敛些许,拖长了音调,不情不愿地咕哝: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但那眉梢眼角,依旧残留着未尽兴的兴奋劲。 之后,闻讯而来结交“江少明”的人络绎不绝。 这片芦苇县顶级的猎马场,本就是权贵子弟、年轻才俊的重要社交名利场,如同前世的高尔夫球场。 周青瑶顶着“江少明”的身份,享受着前所未有的瞩目与尊敬。 她学着世家公子的做派,或矜持点头,或随口应酬。 看着那些往日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一口一个“江兄”、“江少侠”,心中的得意和恶作剧的快感简直要满溢出来。 她完全沉浸在这份虚假又真实的快意中,只觉得今日这马场跑得,前所未有的“快活”! 就在周青瑶被一众年轻子弟簇拥着,飘飘然地接受又一拨人的恭维时,马场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蹄声如雷,尘土飞扬! 只见一队鲜衣怒马、气势煊赫的人马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身着玄底金线猎装,胯下神骏异常的赤色宝驹,鞍鞯镶金嵌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乎晃花了人眼。 他面容英挺,带着长期居于人上的矜贵与一丝猎后的锐气,正是芦苇县顶级世家,玉器王家的嫡公子——王珩。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精悍随从,个个神情彪悍,身上带着风尘和淡淡的血腥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中间由无棚马车拉着一头巨大猎物—— 一头成年的金钱豹! 斑斓的豹皮染着暗红血迹,狰狞的豹头无力垂下。 这头猛兽的出现,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野兔雉鸡。 人群敬畏地分开一条道路。 “是王公子!” “天,猎了头豹子!不愧是王公子!” “王家玉器通南北,王公子弓马更是了得啊!” 赞叹声此起彼伏。 王珩目光扫过喧闹的人群中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随手将擦拭刀刃血迹的锦帕丢给随从,侧头问身边一个消息灵通的跟班:“那边如此热闹,所为何事?” 跟班立刻躬身回禀:“公子,是磐石武馆的江少明师兄在此,众人正争相结识呢!” “哦?江少明?”王珩眼中精光一闪,来了兴致:“倒是巧了。这位芦苇县新晋红人,我也正想结交一番。走,过去瞧瞧!” 他轻夹马腹,径直朝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江少明”走去。 王珩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中心区域瞬间安静了几分,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真正的顶级公子和风头正劲的“江少明”身上。 周青瑶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正准备端起架子应付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贵公子。 就在此时,人群边缘,一个穿着略显“朴素”的弟子,看着周青瑶与江少明截然不同的脸,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在短暂的安静中格外清晰: “咦?不对啊……这位……这位好像不是江少明师兄吧?江师兄我见过几次,不长这样啊……倒是……倒是旁边那位紫衣姑娘,有点眼熟,好像是周家的大小姐周晏紫?” 嗡!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周青瑶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 露馅了! 要是事情传到老头子那,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她面露惊恐,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姐姐周晏紫。 周晏紫脸色微变,狠狠瞪了周青瑶一眼,心中也是有些紧张。 这番若是被揭穿,那就让在场太多人扫了面子,此刻被揭穿绝对不是好时机,得想办法拖延过去再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哈哈哈!” 一声爽朗的大笑打破了沉寂! 开口的正是刚刚勒马停下的王珩! 他目光锐利,在周青瑶强作镇定的脸上和眉头紧锁的周晏紫身上飞快扫过,眼神略显玩味。 随即,他声音洪亮地对着那个出声质疑的“普通”子弟,更是对着全场所有人说道: “这位小兄弟怕是看花了眼,或是离得远记岔了!” 王珩指着周青瑶身上别着的那块黑曜石令牌道:“磐石武馆核心弟子令牌在此,乌云踏雪名驹在侧,此等气度风华,不是江少明江兄,还能是谁?” “我与江兄虽未深交,但其风采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番话,分量太重了! 王珩的话,在芦苇县年轻一辈顶尖圈子里,几乎就是权威认证! 那质疑的武馆弟子在王珩凌厉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语气下,顿时涨红了脸,额头冒汗,慌忙低头结巴道:“是…是…王公子说的是!是小的眼拙!可能…可能是在远处看台,没瞧真切!认错了!认错了!” 说罢,赶紧缩进人群,再不敢露头。 其他原本心中存疑的人,见王珩如此肯定,质疑者又狼狈认错,那点疑惑立刻烟消云散。 是啊,王公子都说是了。 又有令牌和马匹作证! 边上还有一位周家的小姐呢! 肯定没错了。 于是,在王珩这位顶级公子的“权威认证”和引领下,场中气氛再次热烈起来,甚至还要更盛。 周青瑶经历短暂惊吓,发现危机不仅解除,连王珩这般大人物都“认可”了自己,那份飘飘然登时攀至顶峰,早将紧张抛到九霄云外。她更加投入地扮演“江少明”,沉醉于这梦幻般的追捧之中。 而王珩身旁,也迅速聚拢了一批在外观望的世家顶尖子弟。 一位世家公子略带疑惑地开口:“王兄,比赛当日我曾观战,那位江少明气度更显内敛霸气。眼前这位面容过于阴柔,想必是周家那位无法无天的四小姐……你既已识破,为何还要……” 另一人连忙摆手:“欸,你只见第一层,王兄却已看到第五层!你且想想,场中众人若此刻被揭穿,颜面何存?……王兄一己担下这因果,此等气魄,我等实在佩服。” 又一人接口道:“正是!待日后谎言戳穿,众人非但不会觉王兄走眼,反会赞他顾全大局,保全了众人颜面。” 王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同样压低声音:“不错。江少明此人,重情义,护家人。此刻揭穿,固然显我眼力,却必定得罪死这位周家小祖宗。以她的性子,日后在江少明面前给我们上点眼药,吹吹歪风,想结交江少明可就难了。” 李姓子弟接口道:“正是!反之,我们此刻顺水推舟,认下她这个‘江少明’,与她结交攀谈,甚至称兄道弟……这情分,不就落在‘江少明’头上了? 回头再去磐石武馆正式拜会真正的江少明,只需提一句‘前日在马场与令妹……哦不,是令弟相谈甚欢’。有此‘误会’在先,一切岂非水到渠成?此乃‘将错就错,练假成真’!” 张姓子弟抚掌轻笑:“妙极!妙极!王兄此计,不仅免开罪周家,博得在场众人好感……更借这‘假江少明’之手,铺就一条直通‘真江少明’的捷径!……高,实在是高!” 几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眼中尽是心领神会。 唯有周晏紫,看着妹妹的忘形之态,又瞥见王珩等人热情笑容下深藏的机锋,心中忧虑更甚,却也只能无奈轻叹,静立守护一旁。 她隐隐感到,这场闹剧,恐怕难以轻易收场了。 第038章 风流倜傥“江少明” 磐石武馆,演武场。 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蒸腾起白气,沉重的石锁被一次次举起、落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江少明眼神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精神都熔铸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络之中。 明劲中期筋肉境,大大强化了肌肉筋膜,为了让身体适应这种强化,需要借助这种负重训练来不断沉淀。 当沉淀完成了,就可以正式开始下一个阶段——明劲后期的修炼了。 至于黑曜石令牌被周青瑶拿走的事,江少明并不急。 那丫头想玩,就让她玩几天。 相比起三大武馆即将在云泽湖掀起的滔天巨浪,周青瑶那点小打小闹,在他眼中,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微不足道。 如今第一波“宝鱼”的风声,已经放出,云泽湖最近热闹了不少。 趁着这个时间,三大武馆的触角,也悄然伸向那烟波浩渺、水寨林立的云泽湖。 几批精干的弟子早已化整为零,或扮作行商,或装作渔民,开始小心翼翼地探查水寨的虚实、湖匪的动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泽湖的平静水面之下,潜藏的漩涡正悄然形成,距离那惊涛拍岸、生死相搏的时刻,已然不远! 在这等关乎武馆存续、自身生死、乃至影响整个芦苇县格局的巨变的大事前,区区一块令牌的事不值得他花精力。 江少明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变强!更快地变强!! 必须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完成明劲中期(筋肉境)最后的沉淀,将筋骨皮膜锤炼到极致。 之后一举突破至明劲后期! 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保存自身。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再次沉腰坐马,举起那沉重的石锁。 ……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大半个月,周府提亲的门槛差点被踏破。 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接二连三,络绎不绝地来了好几拨衣着光鲜、带着厚礼的媒人! 这些媒人笑容满面,言辞恳切,目标惊人地一致—— 都是来替自家小姐向江少明提亲的! 周镇最初听闻是来向义子少明提亲的,心中还颇为欣慰。 心想定是三馆会武上少明一拳败敌的风采传扬开来,引得各家闺秀钦慕。 不过江少明这位义子,是他非常看好的后辈,目前还没有便宜了他人的打算。 大部分都以“少明一心武道,暂无成亲打算”为由,得体地婉拒了。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老爷,我家小姐可是对令郎江少侠一见倾心啊!前几日在城外猎马场,江少侠英姿勃发,谈吐不凡,与我家小姐相谈甚欢,甚是投缘!小姐回家后茶饭不思,这才央求老身前来……” “是啊是啊,周老爷,我家小姐也是!江少侠在马场上那等风采,当真是人中龙凤!几句诗词,便引得我家小姐芳心暗许……” “对对对!我家小姐也是在那马场结识了江少侠,回来便说非君不嫁……” “马场?” 周镇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一家两家提亲说是马场结识也就罢了,怎么这接连几家,口径如此统一?全是马场? 他心中疑窦丛生。 少明这孩子他是了解的,最近心思全在武道上,连武馆都少出,更别提去什么马场玩乐了! 如今这局势他也是知道的……他哪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周镇立刻叫来了儿子周白。 “白儿,最近……你可曾与少明去过城外的马场?” 周白被问得一愣,随即摇头失笑:“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是何等光景?芦苇县这边风声鹤唳,三大武馆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少明每日除了练功就是与我交流最近云泽湖的动向,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前几日我见他过于刻苦,倒是提过一嘴马场散心。” “不过被他拒绝了,直言‘习武要紧,无暇他顾’。” “孩儿深知轻重,自然也不会再提了。这些天,孩儿与少明师弟每日都在武馆,从未踏足马场半步!” 周白的证词如同一盆冷水,彻底证实了周镇的猜测! 周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就奇怪了……不是一家两家……口径如此一致!” “看来,是有人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少明的身份,在外招摇撞骗!” “还惹下这等风流债!简直岂有此理!” 冒充磐石武馆核心弟子,败坏少明名声,更是败坏了他周镇义子的名誉,这还得了?! 此事若不查清,不仅损了少明清誉,甚至会影响威远镖局和磐石武馆的声誉! “备马!”周镇沉声吩咐,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自然流露:“我倒要去看看,这马场上,究竟是哪路神仙,敢顶着少明的名头兴风作浪!” …… 下午,城外猎马场。 周镇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两个心腹随从,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如同一个普通的富家翁,混迹在人群之中。 他的目光在喧闹的马场上仔细搜寻。 很快,便锁定了一个被数位莺莺燕燕环绕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锦袍、作贵公子打扮的“少年”。 身形略显单薄,但面容俊俏得过分,此刻正手持一柄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与身边几位打扮精致的少女谈笑风生。 那“少年”举止风流,言语间颇有些轻佻,逗得几位少女掩口娇笑,面泛红霞。 虽然穿着男装,努力模仿着男子的姿态,但周镇是何等眼力? 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被宠坏后特有的、带着点狡黠和肆意的眼神……不是他那无法无天、让人头疼不已的小女儿周青瑶,还能是谁?! 更让周镇血压飙升的是,周青瑶腰间,赫然挂着一块眼熟至极的黑曜石令牌! 那令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什么! “混账东西!”周镇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在所有人都在为了接下来生死存亡的大事,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这混账竟然玩这一出! 他再也按捺不住,排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被脂粉环绕的“假江少明”走去! 第039章 抓包 周镇强压着怒气,几步便跨到了那被莺莺燕燕环绕的“假江少明”面前。 “咳!”一声蕴含着怒火的低沉咳嗽,在周青瑶耳边炸响。 正摇着折扇、逗得一位粉衣少女咯咯直笑的周青瑶,闻声顿时浑身一僵! 这声音……太熟悉了!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脖子如同生了锈一般,一寸寸、极其艰难地扭了过来。 当看清眼前那张胡子都气得微微颤抖的熟悉面孔时,周青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爹……义父?!”她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围在她身边的几位少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老者身上散发的骇人气势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不知所措地看着。 “义父?……哼,少明公子,你玩得可还尽兴?” “我……”听父亲这么说,周青瑶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鬼点子此刻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她下意识就想逃。 周镇岂容她再逃?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就攥住了周青瑶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周青瑶痛呼一声“哎哟!”。 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令牌!”周镇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周青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哪里还敢反抗,哆哆嗦嗦地用另一只手,慌乱地解下腰间的令牌,颤抖着递了过去。 周镇一把夺过令牌,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 这孽障,竟敢拿着少明的身份信物,在外如此招摇!还惹来这许多风流债! “走!”周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拽着周青瑶的手腕,转身就要拖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动作粗暴,显是怒极,完全不顾周围惊疑不定的目光。 “爹!爹!轻点!疼!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周青瑶被拽得踉踉跄跄,手腕剧痛,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带着哭腔求饶。 周镇脚步未停。 这里围观者太多了,包括王珩等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算是丢了老脸了,他感觉自己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将人拉着送上马车,之后拍马立刻离开。 在车厢中,周镇死死盯着一脸忐忑不安的周青瑶,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头疼感汹涌袭来。 这个孽障! 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宠得无法无天的孽障! 对长子,他要求严格,寄予厚望,可惜他英年早逝; 对次子周白,他督促勤勉,望其成才,周白也不负所望; 对长女周晏紫,他教导她知书达理、温婉持重,晏紫也颇有大家闺秀之风。 唯独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周青瑶…… 他狠不下心。 总觉得自己早年过于繁忙,忽视了几个儿女感情。 特别是在长子死后,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对方太多。 刚好在那个时候,周青瑶出生了。 那软嘟嘟可爱的模样,刚好填补了他的丧子之痛。 后来,周青瑶一点点长大,自小古灵精怪,娇憨可人。 他便将这一份情感全都倾注在她身上。 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一句。 结果呢? 结果就宠成了如今这副天不怕地不怕、捅破天都敢试试的混世魔王模样! 冒充少明身份!招摇撞骗! 调戏闺阁女子!惹来满城提亲! 将少明的清誉、周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如今是什么时候? 云泽湖暗流汹涌,三大武馆乃至整个芦苇县都绷紧了弦,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风暴就在眼前! 他周镇身为威远镖局总镖头、磐石武馆的重要人物,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日夜殚精竭虑,唯恐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时时刻刻盯着这个惹祸精,给她收拾这层出不穷的烂摊子?!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让她收心! 必须给她一个能镇得住她、又能护得住她、同时也能让周家放心的归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心中的怒火和疲惫,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看着略带抽噎的周青瑶,用一个略显疲惫声音说道: “知道错了?哼!……晚了!” “从今日起,收起你那些无法无天的念头!” “为父已与你母亲商定,择吉日便将你许配给少明!” “待你及笄礼后,便行文定之礼!” “你且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学学规矩,安心待嫁!” “再敢胡闹,家法伺候!”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什……什么?许配给江少明?” 周青瑶彻底懵了! 连哭都忘了,瞪大了还含着泪水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父亲,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配……给江少明? 订婚?待嫁?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周镇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快刀斩乱麻! 他紧紧攥着周青瑶的手腕,不再给她任何反应和挣扎的机会,对着赶车的仆人沉声道:“回府!” “是!” …… 傍晚,磐石武馆,演武场。 几名弟子打包好行李,准备动身离开。 “江师兄,熊子,再见了……” “江师兄,这些天多谢您的指导!” “江师兄,再见!” 熊子默默站在一旁,心中百感交集。 三月不入明劲初期,武馆便会将弟子遣散。 如今三月之期将至,许多自忖资质不足的学徒,明白再耗下去不过是徒费钱财。 也不愿再消耗气血、损伤身体,便选择提前离开。 这就是普通人的现实。 武者第一道门槛,看似不高,却已拦下了太多人。 曾经爆满的演武场,如今人影稀疏,只余寥寥数人仍在坚持。 江少明只是点点头,简单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去。 他这般十日便完成气血升华、踏入明劲的天才,和物伤其类,充满伤感的熊子不同。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丝淡淡的感慨。 刚踏入内院,周白便脚步匆匆地寻来了。 “少明,父亲让你立刻回府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周白此时看向江少明的眼神颇为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要事?” 江少明心头一凛,瞬间联想到云泽湖的探查行动。 难道是水寨那边有重大发现? 或是计划出了纰漏? 他立刻沉声道:“好!我这就回去!” 第040章 订婚 一路无话,气氛莫名有些异常。 周白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这让江少明心中的疑虑更深,步伐也更快了几分。 踏入周府正厅,只见周镇端坐主位,周夫人也在一旁。 两人的神色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郑重。 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厅内灯火通明,无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义父,义母。”江少明抱拳行礼:“可是云泽湖那边……” “咳,”周镇轻咳一声,打断了江少明的话,脸上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少明啊,坐,先坐……云泽湖之事,自有各馆主与高层弟子们操心,暂且不急。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一件……关乎你个人的大事,需与你商议。” 个人大事? 江少明微微一怔,依言坐下,心中疑窦更甚。 他敏锐地察觉到周镇夫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带着一种反复评估的感觉。 期间周镇几次端起茶杯,仅仅装模作样地抿了抿,又很快放下。 似乎想掩饰什么, 终于,在沉吟了一会后,周镇缓缓开口: “少明,你认我这个义父三年多了,特别是最近几个月,我们一家人同吃同住……你的品性、才能、担当,我与你义母都看在眼里,心中甚慰。” “你待白儿,若亲哥一般尊敬,待青瑶……也如同亲妹一般包容。” 提到周青瑶,周镇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带着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然而,青瑶这丫头……唉,你也知道,被我们宠坏了,性子野得没边,今日竟做出那等……那等荒唐事来!” 周镇摸出黑曜石令牌,递还给江少明。 之后将周青瑶干的荒唐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听到周青瑶居然假扮他,结交权贵,还用他的身份把妹,江少明也是有些无语。 他知道这个义妹无法无天,没想到路子居然这么野。 周镇继续道:“惹下如此风波,若再放任自流,将来还不知要闯下何等大祸!”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少明,一字一句道:“我与你义母思虑再三,觉得唯有给她寻一个可靠归宿,方能让她收心定性!而这个归宿……” 周镇顿了顿,与身旁的周夫人对视一眼。 周夫人眼中也满是认同……她微微点了点头。 周镇深吸一口气:“非你莫属!” “少明,我与你义母,欲将青瑶许配于你!择吉日便为你二人定下婚约,待她及笄礼后,便行文定之礼……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少明略感惊讶。 在这几个月,他与周青瑶接触其实非常少。 不单单因为他一直泡在武馆。 就算是平时用餐,除了每周日一次的正餐,平日里他餐桌上也很少见到周青瑶。 餐桌上两人只是礼貌地问候,更未曾与对方单独交流过。 这虽然不至于是周镇有意不让他和周青瑶接触,但也没有撮合两人的意思。 但是现在为何…… 江少明觉得周青瑶这次胡闹应该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其他方面。 不过他也不愿深究。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天赐良机! 义子做得再好,没有血缘关系,他与周家终究隔着一层! 周家真正的机密、核心的权力、乃至未来威远镖局的继承权,永远姓周! 但若成为周家的女婿,和周青瑶生下周家的血脉后……那便完全不同了! 有了血脉的纽带,他将彻底与周家绑在一起! 他江少明,将不再是寄人篱下的“义子”,而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半子”!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周镇夫妇此刻的决定,无异于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周家核心、甚至—— 借助三代同堂,生生不息的金手指,他能和周青瑶生下“自己”,完成李代桃僵,完全掌控周家百年积累! 这可是…… 无本万利的买卖! 电光火石间,利弊已在他心中权衡得清清楚楚。 这桩婚事,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周青瑶的性子?那不过是需要花些心思“调教”的小问题罢了。 江少明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演帝江再次上线。 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震惊、意外,随即化为无比的郑重和深深的……感激! 他猛地起身,对着周镇夫妇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义父!义母!承蒙厚爱,此恩此情,少明……无以为报!” “青瑶妹妹……她天真烂漫,活泼好动……” 他的话中,带着些许颤抖,但那份“受宠若惊”和“愿意承担”的决心却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如今义父义母愿意将青瑶妹妹托付于我……” “少明在此立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不负二老所托!” 他这番表态,情真意切,打消了周镇夫妇心中最后一丝因仓促决定而产生的顾虑。 周镇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亲自上前扶起江少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孩子!” “有你这句话,我与你母亲就放心了!” 周夫人也欣慰地擦了擦眼角,看向江少明的眼神更加柔和慈爱。 当下这个世道讲究的不是自由恋爱,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了义父义母这一番话,周家四小姐周青瑶与义子江少明的婚事,便被正式敲定。 …… 然而,在周府另一处被严密看守起来的精致绣楼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哐当!”一个精美的青瓷花瓶被狠狠摔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我不嫁!我不嫁!死也不嫁!” 周青瑶如同暴怒的小狮子,在房间里疯狂地踱步,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更多的却是滔天的愤怒和委屈。 她觉得自己简直冤枉透了! 不就是借了块牌子出去玩了一圈吗? 不就是跟几个小姐妹说了几句玩笑话吗? 怎么就要被关禁闭了? 怎么就要被许配给那个整天只知道练功、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江少明了? “凭什么!爹爹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抓起桌上的绣绷又要往地上砸, “我只是贪玩了一点!” “又没杀人放火!” “他……他怎么能就这样把我卖了!” “我嫁出去以后还有自由?还有快乐吗?!” 贴身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想劝又不敢上前。 周青瑶越想越气,越想越绝望。 禁闭的幽禁感,加上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恐惧让她心中充满了强烈的逆反和抗拒。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不甘和一丝……疯狂, 我要逃!对!逃出去! 我才不要嫁给他! 死也不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心里疯狂地滋生起来。 第041章 订婚宴上指鹿为马 芦苇县,周府。 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锣鼓喧天,宾客盈门。 一派喜庆景象。 然而,这份喜庆之下,暗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黄巾之祸如阴云压境,白骨道妖人踪迹时隐时现,如同悬在芦苇县众人头顶的利剑,让人寝食难安。 周镇深知,唯有按计划拿下云泽湖几处关键水寨,为三大武馆、为威远镖局乃至整个芦苇县打通一条稳固的“后路”,方能有喘息之机。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拖延! 正因如此,为防止夜长梦多,在敲定婚事的次日,周府便广发请帖,言明“义子江少明与爱女今日订婚”。 略显仓促地发出了邀约。 此刻,周府正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云鹤武馆馆主邵鹤、红蛇馆主的柳艳、磐石武崔馆主,及副馆主——江少明恩师、周镇生死之交——石开山。 以及黑鱼武馆余馆主及其天才弟子鲁猛,还有王家,钱家,赵家这些芦苇县的权贵…… 甚至乌衣巷的大壮、三壮、二妞……卖豆腐的张婶和芸儿…… 几乎所有与威远镖局和江少明认识的人,几乎尽数到场。 众人脸上带着笑,互相寒暄。 但眼底深处,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份对周家这仓促订婚的揣测。 就在这宾主尽欢,马上要宣布定亲事宜之际。 一个惊慌失措的仆役匆匆忙忙地走进大厅,脸色煞白地在周镇耳边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周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一旁的周夫人更是身形一晃,脸色瞬间失去血色,全靠身边丫鬟搀扶才未失态。 周青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她竟然……竟然迷晕了马房看门的老王头,骑着江少明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 逃婚了! 仆人手中,还呈上了一张揉皱的字条。 上面是周青瑶那熟悉的、带着点飞扬跋扈的字迹: “要我出嫁(画叉)?不可能!死也不嫁!这辈子……不!嫁(画叉)!”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周镇眼前发黑,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孽障! 在这个节骨眼上。 竟敢……竟敢…… 她要置我们周家的脸面于何地…… 我周镇这张老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然而,在这滔天怒火之下,一个极其微小、连他自己都未曾考虑到的念头,竟诡异地冒了出来。 是啊……她跑了……她宁死也不嫁……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眼前巨大的危机碾得粉碎! 宾客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家的异样,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无数道目光带着疑惑和探究,聚焦在脸色异常的周镇和摇摇欲坠的周夫人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喜庆的乐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周镇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办?! 宾客是看在他周镇的面子上才放下手中紧要事务前来! 三大武馆高层齐聚,云泽湖计划箭在弦上! 此时若宣布新娘子跑了……周家颜面何存? 江少明将遭受何等奇耻大辱? 这无异于当众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往后,他与周家之间,还能同心同德、毫无芥蒂吗? 另外,这件事也让所有人看到了他周镇的——无能。 连自己女儿都管不好,这么盛大的婚事都出现这等大波折,未来还能信任他吗…… 这样一来,云泽湖计划,乃至未来诸多大事,都可能因此生出无穷变数! 不行!绝对不行! 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江少明不能受此羞辱! 和三大武馆的合作,这事关生死的大事更不能因此出现波折!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近乎疯狂、却又似乎是唯一能解眼前死局的念头,在周镇绝望的脑海中骤然炸亮!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怒火,脸上瞬间挤出一个异常“坚定”的笑容。 他一把推开搀扶的仆役,大步走到厅堂中央,迎着所有疑惑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清晰、充满“喜悦”: “诸位!诸位亲朋贵客!” “方才下人禀报,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吉时已到!莫要耽误了今日大喜!”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精准地落在了站在周夫人身侧、同样因突闻噩耗而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担忧和茫然的周晏紫身上! “今日……!” 周镇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我周镇义子——江少明。” “与我周镇长女——周晏紫。” “的订婚之喜!” “感谢诸位拨冗前来,见证此良辰吉日。” “周某感激不尽!” 轰! 这记惊雷,比周青瑶逃婚的消息更让在场众人错愕! 周白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又看向同样震惊的妹妹周晏紫! 周夫人捂着心口,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周晏紫更是如遭雷击! 她温婉娴静的脸上血色尽褪,一双美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极度的震惊、茫然、无措…… 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江少明。 江少明此刻也是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周镇竟会如此急智地……将新娘换成了周晏紫?! 他不由地将目光看向周晏紫,那位温润如玉,娴静端庄,宛如空谷幽兰的女子……就算此刻惊慌失措下,也不掩其气质。 一瞬间,他念头转动: 长女晏紫……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在周家地位稳固…… 这似乎……比那个无法无天的周青瑶……更符合他的利益和心意? 娶妻要娶贤…… 好事啊!! 宾客们心中略微有些惊疑不定。 之前不少人听到风声,说是江少明与周家幼女周青瑶的婚事,如今怎么换成了长女周晏紫? 但看到周镇那“坚定”无比的笑容和不容置疑的姿态,又联想到周家四小姐素来的“名声”,再结合周晏紫端庄大方的形象……许多人立刻“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原委”。 或许是周家觉得四小姐不妥,临时换了更稳重的大小姐? “恭喜周总镖头!恭喜江少侠!恭喜周大小姐!”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恭喜恭喜!” 短暂的死寂后,反应快的宾客立刻爆发出更热烈的祝贺声! 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云鹤馆主、柳艳、磐石馆主、石开山等人也迅速收敛了眼中的惊异,纷纷换上笑容,举杯道贺。 一时间,厅堂内觥筹交错,欢声雷动,比之前更加“热闹”,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只是众人集体的一场幻觉。 一场关乎周家颜面、江少明尊严、乃至三大武馆合作前景的滔天危机,就在周镇这近乎“指鹿为马”的急智之下被化解。 周晏紫在母亲和丫鬟的搀扶下,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推到了江少明身边。 她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此刻眼神深邃难辨的男子,又想到那个不知逃往何处、任性妄为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一片冰凉。 而周镇,在一片喧嚣的“祝福”声中,背过身去,狠狠灌下一杯烈酒,辛辣的滋味灼烧着喉咙,却盖不住心底那翻江倒海的苦涩、后怕和一丝对长女的深深愧疚。 这场仓促、意外、最终以“换人”收场的订婚宴,就在这无比复杂和诡异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第042章 赠送产业与晏紫授医 订婚宴后,喧嚣散尽。 周府终于重归沉寂,只留下满地的红绸彩纸,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荒诞的“喜事”。 散场不久,周白找到正在偏厅独坐的江少明。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丝疲惫:“少明,父亲他……原本是想亲自跟你交代些事情,只是被青瑶那丫头气得不轻,心绪难平,已回房歇息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母亲在旁照料着。” 江少明点点头,神色平静,语气带着理解:“大哥不必介怀,义父义母今日劳心劳力,又遭逢……意外,是该好好歇息。” “青瑶妹妹年纪尚小,一时任性,日后总会想通的。”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周家台阶下,又暗示了对逃婚之事的“宽容”态度。 周白闻言,心中稍安,对这位义弟的沉稳和识大体更添几分欣赏。 他从袖口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文件包裹,递给江少明:“这是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 江少明接过包裹,入手颇沉。 解开系绳,里面是厚厚一叠契约文书。 他一份份展开细看,饶是心性沉稳,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精光! 地契:不仅有城外连片的良田沃土,更包括了芦苇县城内几处位置相当不错的房产!其中一处临街带铺面的小院,他之前随周白巡查时还留意过,地段极佳。 店铺分成契约: 这才是真正的大头!涉及周家核心产业的数家店铺: “归云客栈”——周家名下的酒楼之一,契约标明江少明享有未来收益的四成! “西山矿场”——主营玉器首饰,与王家有竞争也有合作,收益分三成五。 “瑞和布庄”、“百草堂”……林林总总七八家,涉及餐饮、珠宝、布匹、药材等多个行当,收益分成从三成到四成不等。 甚至还有两家位于重要商道节点、专供威远镖局镖师歇脚补给的驿站契约,收益占三成。 契约条款清晰,唯一限制是江少明无权变卖这些产业本身,但享有对应比例的长期收益权。 这无异于将几只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送到了他手中! 周白在一旁解释道:“父亲说了,一部分是……晏紫的嫁妆,提前置办。另一部分,是特意给你这个义子的产业,算是周家对你的认可和倚重。如今事急,便一并先交予你手。” 江少明心中瞬间涌起巨大的喜悦!这和他之前得到的马匹、药材等消耗性资源或一次性赏赐完全不同! 这些是能生财的产业! 是根基! 他是未来安身立命、甚至培植势力的重要资本! 当然,他也瞬间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 这既是厚赐,也是考验! 这些店铺的经营绝非易事,盈亏自负。 若他江少明只有匹夫之勇,不善经营,坐吃山空甚至亏损倒闭,那不仅会损失这份产业,更会让周家看清他的“成色”,未来的支持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反之,若能经营得法,展现出商业才能,那他在周家的地位和能调动的资源,将截然不同! “父亲厚爱,少明感激不尽!” 江少明收起契约,对着周白深深一揖:“请大哥转告父亲,少明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周白看着江少明眼中闪烁的锐意和沉稳,最后一点因换婚带来的别扭也消散了,他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好!我相信你!” “……武馆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匆匆离去。 …… 稍晚些时候,在周镇的示意下,周晏紫这位突然订婚的未婚妻来到了江少明暂歇的客院小厅。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大红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纸洒进来,映在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微妙的氛围。 一个是临危受命被推上“新娘”位置的温婉长女。 一个是意外“换得”佳婿身份的沉稳义子。 突如其来的婚约像一层无形的纱,横亘在两人之间。 江少明深知此刻聊风花雪月不合时宜,谈武学拳脚又显得生硬,更不能提那逃婚的周青瑶徒增尴尬。 他心思电转,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念头,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晏紫……姐,” 他斟酌了一下称呼,选择了更显亲近但又不失尊重的叫法,“听闻你医术精湛,师承名门。我近来对岐黄之术颇感兴趣,一直想寻个门径自学一二,只是苦于不得其法。不知……姐姐可有适合初学者入门的医书推荐?” 果然,提到自己精通的领域,周晏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她抬起温润的眼眸,看向江少明,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心中的局促感也淡了几分,微微颔首,声音轻柔: “少明……有心向学,自然是好的。入门医书的话……薛师所著、注解详尽的《青囊医经》抄本颇为合适,由浅入深,理法方药兼备。我房中正好存有一册。” “那真是太好了!” 江少明适时地表现出“惊喜”。 周晏紫起身:“少明稍候,我去取来。” 她莲步轻移,离开了小厅,步履间似乎也轻快了一些。 不多时,她便捧着一本医书回来。 江少明郑重地双手接过这本《青囊医经》,医书保存完好、书页泛黄却整洁,可见周晏紫时常翻阅。 他不再多言,当即在灯下翻开书页,全神贯注地阅读起来。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学习能力。 在【三心一意】天赋的加持下,他的专注力,记忆,提升到极致。 虽不至于真正过目不忘,但目光扫过几遍,书籍内容便能留下清晰印象。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是迷人。 江少明外貌本就俊俏。 周晏紫静静地坐在一旁,起初只是出于礼貌陪伴,但很快便被江少明那投入、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独特韵律的阅读状态所吸引。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江少明已快速浏览并初步记忆了《青囊医经》五分之一的内容。 他合上书,长长舒了一口气。 医书中有大量专业名词,以及草药名称,单单记忆是远远不够的。 他便自然地与周晏紫交流起来。 随着交流的继续,周晏紫越来越惊讶。 仅仅看了一遍,江少明居然能对书籍前面的内容侃侃而谈,提出的问题也是一针见血,可见他是真的记忆下来了,并不是拿她消遣。 一番交流后,周晏紫惊讶之余也是真心准备指点一番,于是主动开口道: “少明……‘望闻问切’四诊合参乃医家根本,其中‘切脉’一道,尤为精微。” “书中虽有详述浮沉迟数诸脉象,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今日先教你切脉。” “切脉需静心凝神,指下寻微。你且伸手过来。” 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江少明依言伸出左手,平放在几上。周晏紫伸出三根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他的腕间寸关尺三部。 “放松心神。” 周晏紫轻声提醒,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 江少明收敛气息,放松手臂。 周晏紫闭目凝神,指腹微微用力,细细体会指下脉搏的跳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脉搏沉稳有力,节律均匀,如同擂动的战鼓,显示出主人旺盛的气血和强大的体魄。 这脉象……比她预想的还要健康。 “感觉到了吗?这便是典型的平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周晏紫一边感受,一边轻声讲解着脉象的特征。 片刻后,她收回手指:“你也来试试,感受一下我的脉象。” 她将自己的右手腕也平放在几上。 江少明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三指,轻轻搭上周晏紫的皓腕。 触手之处,肌肤温润细腻。 他收敛心神,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指腹的感觉上。 然而,指下传来的脉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那脉息……并不平稳! 跳动的速度明显偏快,力度虽不弱,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紊乱? 像是受惊的小鹿在林中奔突。 这绝非平脉! 就在他凝神准备仔细感受一下这异常脉象时,指尖下那温润肌肤传来的微微颤动。 江少明疑惑抬头,让周晏紫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白皙的脸颊“腾”地一下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我……” 周晏紫猛地抽回手,如同被烫到一般,慌乱地站起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时……时辰不早了!少明你……你早些歇息!医书你且留着看!”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小厅,只留下一阵淡淡的药草馨香和微微晃动的珠帘。 江少明看着那消失在门外的窈窕背影,若有所思。 这尴尬又意外的“医学交流”第一课,似乎…… 效果有些超出预期? 第043章 青瑶归来与沉淀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周府内的喧嚣早已彻底沉寂,只剩下巡夜家丁偶尔走过的轻微脚步声。 江少明在房中盘膝调息。 刚将今日学医所得在脑中梳理一遍,正要入睡,却被府邸侧门方向传来的一阵刻意压抑却仍显急促的脚步声、低语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惊醒。 他心中一动,悄然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昏黄的灯笼光晕下,只见几个周府的心腹护卫正簇拥着一个俏丽的身影走进侧院。 正是无法无天的小魔星—— 周青瑶。 只是此刻的她,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衣衫沾染了尘土草屑,发髻散乱,小脸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双眼无神地被两个婆子半搀半架着往里走。 她那匹心爱的乌云踏雪也被牵了回来,马背上空空如也,显得有几分落寞。 显然,周家发动了力量,在深夜将她寻了回来。 看这样子,这一路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府中发生的惊天变故。 似乎是感应到了窗后的目光,周青瑶的脚步猛地顿住,茫然地抬起头。 视线恰好与窗缝后江少明清冷的眼神对上。 一瞬间,她空洞的眼中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 惊惶、羞惭、懊悔、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恐惧。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 逃婚! 这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在芦苇县正声名鹊起的年轻俊杰来说,是何等致命的羞辱? 她不敢想象父亲震怒的样子。 更不敢面对被自己连累、无辜顶替的姐姐。 而眼前这个被她当众“抛弃”的义兄……她也惊恐异常。 她甚至做好了被江少明怒斥、责骂,甚至冷眼相对的准备。 这或许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点。 然而,窗后的江少明,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既无愤怒,也无讥讽。 在彻底看清周青瑶跳脱、任性、不计后果的本性后,他对周青瑶这次换婚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觉得她干的漂亮。 周青瑶这般的女子,过于闹腾,三天两头惹是生非,这种女子有独特的魅力,却非现在他的良配。 如今的他仅仅明劲修为,没能力帮她收拾首尾。 他最好的妻子便是温婉娴静、知书达理的周晏紫。 何况她还懂医术。 不过,他也绝不会给她好脸色。 平静,本身就是一种疏离和漠视。 江少明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隔着窗户,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回来就好。” “义父应该还未歇息,他今日……心绪不佳,你去看看吧。”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说完,他不再看周青瑶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的脸,径直放下窗棂,躺回床榻。 周青瑶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句平静的话语却像冰冷的针,刺得她心头发寒。 婆子轻轻拉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泪水终于无声滑落,被搀扶着,失魂落魄地朝着父母院落的方向走去。 之后周青瑶在父母兄姐面前如何痛哭流涕、忏悔认错,如何面对周晏紫复杂难言的眼神,江少明并不关心,也无人向他细说。 他安稳地睡下,将这场闹剧彻底抛诸脑后。 …… 接下来的日子,江少明的生活忙碌而充实起来。 白天, 他将全部的时间都泡在磐石武馆的演武场或周府特设的静室中。 沉重的石锁、坚韧的牛皮筋、珍贵的补药……他利用一切资源,疯狂地锤炼着自己的筋肉皮膜。 每一次拉伸、每一次撞击、每一次药力的渗透,都让他的实力更沉淀一分。 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 但他眼神很坚定。 目标只有一个——将明劲中期(筋肉境)锤炼至完美的地步。 为冲击明劲后期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夜晚,华灯初上,周府那间用于“医学交流”的小厅便成了他与周晏紫固定的“课堂”。 最初的尴尬在学术探讨中逐渐消融。 小课堂的学习氛围很不错。 学习之余,江少明偶尔还会用一些小玩意和周晏紫一起放松一下……转笔、折纸、魔术、颜文字…… 更多接触后,周晏紫明白,江少明绝对不是她过去以为的那种,过于沉稳沉闷的人。 他在沉稳踏实之余,心思也非常细腻,甚至还有着一份少年心性。 这让她感觉惊喜之余也有些心疼…… 明明是一个天资浪漫的人,却因为生活所迫,因为童年不幸,不得不变得沉稳严肃…… 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江少明不知道周晏紫已经把他脑补成啥样了。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介意…… 因为,这其中,本就有他暗中的引导。 当然做这些只是顺带,他核心的目的,还是学习医术。 大多数时候,两人还是围绕着《青囊医经》不断探讨。 周晏紫从最初的拘谨、害羞,渐渐转变为一种亦师亦友的状态。 只有在偶尔不经意的指尖相触,目光交汇时,周晏紫才会微微脸红,迅速移开视线,而江少明则报以平静温和的微笑。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江少明便会在自己房中,就着孤灯,仔细翻阅、研究周镇交给他的那厚厚一叠地契和产业契约。 这是周镇对他的考验。 他非常重视。 经过这些天的查看,他发现大部分产业都处于良性运转状态,账目清晰,收益稳定。 这一部分江少明并不急于插手,他深知稳定压倒一切的道理。 他的初步计划很简单:择日以“少东家”的身份低调巡视一番,露个面,给管事们吃颗定心丸,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防止有人趁产业交接之际,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中饱私囊。 然而,有两份契约引起了他的格外关注: 一份是,位于芦苇县西郊的西山玉石矿。 账目显示近两年产量持续下滑,矿工薪酬支出却反常增加,且时有“矿脉枯竭”、“开采难度增大”的报告递上来。 这有些不寻常。 另外就是,位于城东的归云客栈。 之前的账目一切正常,但是最近几个月却收益大跌,客流量稀少,报告里充斥着“竞争激烈”、“成本高昂”等理由。 “西山矿……归云客栈……” 江少明微微皱眉。 这两处,显然就是需要他亲自去“诊断”并尝试“医治”的问题产业了。 他决定,先去其他优质的产业巡视一圈,若没有发现问题,最后再去处理这两个难啃的骨肉。 第044章 点石成金 清晨,江少明带着几位周府家丁,策马离开了芦苇县城。 此时,他已将明劲中期沉淀圆满,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冲击后期。 然而最近这些日子,恩师石开山和大师兄魏山皆在外忙碌。 由于无人指点,他决定利用这段空档,去各处产业巡视一遍。 他先用了几天时间,将那些运转良好的产业一一巡视完毕。 每到一处,掌柜伙计无不热情相迎,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 “少东家”的称呼此起彼伏。 这些人精都亲眼目睹了那场仓促却规格极高的订婚宴,心知肚明这位义子如今在周家的地位已然不同。 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江少明也只是简单露面,听取汇报,勉励几句,稳定人心,并未过多干涉。 处理完这些,他便将目光投向了此行的重点。 位于城西三十里外的西山玉石矿。 西山矿场规模不大,依山而建。 当江少明骑着乌云踏雪出现在矿场入口时,矿上的大小管事早已得到消息,诚惶诚恐地列队等候。 为首的是矿场的老管事,姓陈,头发花白,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和忐忑。 “少东家亲临,小老儿陈贵有失远迎!” 陈管事带着众人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谨,甚至有些紧张。 谁都知道这位新东家是来“处理”他们这块心病来了。 江少明翻身下马,神色平静:“陈管事不必多礼,带我看看矿场和最近的产出吧。” 陈管事连忙应诺,亲自引路。 一行人先去了堆料场。 只见场地上堆放着不少开采出来的原石,但大多色泽灰暗,质地粗糙,明显是低等料。 库房里存放的成品玉料也多是些小件、杂色,品质平平,与王家“玲珑阁”里那些温润透亮的精品玉器相去甚远。 “唉,”陈管事指着那些料子,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少东家您也看到了。这两年,矿脉是越来越难采了。 “浅层的好料子早年就挖得差不多了,如今往深里打,费工费力不说,出的还多是这些……下脚料。” “偶尔能出点像样的,也是小打小闹,撑不起场面。” “至于能雕琢大件、成色上乘的精品玉胚……已经快一年没见着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按现在的趋势和矿脉走向估算,这矿……顶多还能支撑个七八年,之后就得彻底废弃了。” 江少明默默听着,不置可否,示意陈管事带他下矿洞看看。 矿洞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弥漫着泥土和石粉的味道。 矿工们挥汗如雨,叮叮当当的凿击声不绝于耳。 洞壁嶙峋,深入数十丈后,江少明能明显感觉到开采面的岩层变得异常坚硬,需要花费数倍的人力才能推进一点点。 偶尔看到矿工凿开一片岩层,露出的玉质也多是斑驳混杂,难见纯净大块。 “确实艰难。” 江少明点了点头,认可了陈管事关于矿脉枯竭和开采成本剧增的说法。 这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轻易扭转。 巡视完矿场,陈管事又引着江少明来到山脚下隶属于矿场的一家小型玉料铺子。 这铺子除了售卖些矿上产出的低档玉料和成品,还兼营着“赌石”生意。 将一些品相不明、但被经验丰富的师傅判定为“废料”或“低概率出玉”的原石,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想碰运气的人。 正巧,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正满头大汗地捧着一块拳头大小、布满灰褐色皮壳的料子,正与伙计讨价还价。 最终以几十个铜板的价格成交。 汉子紧张地抱着石头,走到解石机旁。 随着砂轮飞转,石屑纷飞,最终只露出零星几点浑浊的玉絮,连个像样的戒面都磨不出来。 围观的几人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摇摇头散开了。 “让少东家见笑了。”陈管事苦笑着解释:“这些都是矿上开采出来,经验老道的师傅们反复看过,断定没什么价值的‘废料’。 堆着也是堆着,不如这样废物利用一下,多少能换几个铜板,贴补些矿工们的伙食。” 江少明看着那汉子沮丧离开的背影,又扫了一眼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类似“废料”,若有所思。 他忽然指着那堆废料,问陈管事:“这些料子,若按现在的卖法,平均一块能卖多少钱?” 陈管事想了想:“品相稍好些,能骗……咳,能吸引些生客的,大概几十文。” “品相差的,也就十几文甚至几文钱,纯粹是添头。” 江少明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走到那堆“废料”前扫视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招手叫来一个机灵的年轻伙计,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伙计面露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办。 一段时间后。 伙计将两块被“动过手脚”的石头,以及另外一块完全未动的同堆废料,交给陈管事。 江少明道:“陈老,你看一看这三块玉料?” 陈管事拿过三块玉料。 只见一块玉石上露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窗口!窗口磨开,浅浅地露出里面玉肉的一角,那抹玉色,竟出人意料地显出一丝温润的油光,质地看起来颇为细腻! 而另一块石头,则磨开了一个更小的、如同针尖般的窗口,只露出一点点诱人的翠绿! 另一块则是全蒙的料子。 江少明道:“这块开了大窗,露出的玉肉看起来温润细腻,标价三百文;” “这块开了针尖小窗,只露一点翠色,标价五百文;” “这块全蒙料,品相一般,标价五十文。” “换做是你,或者一个想碰运气的买家,会选哪一块?” 陈管事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块开窗料,尤其是那块露出温润玉肉的大窗口料,几乎是脱口而出: “自然是这三百文的!” “这窗口露出的玉质看着就舒服,有盼头!” “那五百文的……窗口太小,看不清虚实,风险太大。五十文的……看着就没什么希望。” 伙计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可是管事,这些都是从废料堆里挑出来的啊!都是被师傅们判了‘死刑’的!” “废料堆里挑出来的?” 陈管事猛地一怔,随即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死死盯着那被精心开窗、露出“好肉”的石头,又看看旁边那堆灰扑扑的废料,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妙!妙啊!少东家!”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您这法子……简直是点石成金!废物……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宝术!” 江少明微微一笑,继续道:“这还只是第一步,叫‘选择性开窗’。” “核心就是专挑原石中质地稍好、颜色较佳的部位开窗,避开裂纹和杂质密集区,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买家看。” “注意开窗的大小,对于内部可能有杂质但局部有亮点的,开小窗吊胃口。” “对于局部玉质确实不错的,开大窗充分展示价值。” 他顿了顿,看着陈管事眼中越来越盛的光芒,继续抛出更深的策略: “第二步,是玉料分层。” “用低端料子引流——” “对开窗后表现普通、但比全蒙料有吸引力的石头,直接标相对合理的价格。” “比如几十文到几百文。” “放在显眼位置,吸引新手或预算有限的小买家,走量。” “对那些开窗后表现惊艳、玉质看起来极好的石头,单独挑出来,精心擦拭。” “配上木托,放入店铺的‘精品赌石区’,标上高价。” “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不等,营造稀缺感和高价值感,吸引有实力的玩家或收藏家。” 随着江少明将这套组合拳娓娓道来,陈管事听得如痴如醉,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 这哪里仅仅是废物利用?这简直是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利润丰厚的业务线! 原本只能卖几文、几十文的废料,经过这番精心“包装”和“引导”,价值能翻上十倍、百倍不止! “高!实在是高!少东家您真是神了!” 陈管事激动得连连搓手,恨不得立刻就去实施,“您这套‘赌石优化’之法若能在我这矿上推广开,绝对能盘活整个矿场!收益翻倍都不是梦啊!” 他兴奋地说着,但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带着巨大的遗憾叹道: “可惜……可惜啊!少东家您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就是太吃料子了!需要海量的原石来支撑,才能形成规模,吸引源源不断的赌客。” “我们这西山小矿……产量有限,能用来‘操作’的废料也有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屠龙技,却无龙可屠啊!” 他捶胸顿足,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若是……若是能搭上玉器王家的线就好了!” “王家掌控着芦苇县乃至附近几县最大的玉矿群,他们矿上淘汰下来的‘废料’,堆积如山!” “若能拿到那些料子,再配上少东家您这神乎其技的法子……我的老天爷,那将是一笔何等惊人的财富!” “足以在赌石行当里掀起一场风暴啊!” “可惜,可惜……” 江少明听着陈管事激动又惋惜的话语,眼神微动。 在订婚宴上,他倒是和玉器王家的王珩聊过几句,搭上了交情。 过几日倒是可以试着联络接触一番。 不过法子就没必要直接拿出来了,这个法子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对方。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此事,容后再议。” “先把西山矿现有的废料,按此法操作起来。” 江少明平静地吩咐道:“陈管事,你尽快挑选几个机灵、手稳、最好懂点玉性的伙计,教他们如何‘看皮’、‘选点’、‘开窗’。” “先从我们自己的废料开始练手,把流程摸熟。” “未来我有大用!” “是!是!少东家放心!小老儿一定办妥!这就去挑人!” 陈管事如同打了鸡血,干劲十足地领命而去,仿佛年轻了十岁。 他仿佛已经看到西山矿场因为这“点石成金”之术而重现生机的景象。 江少明看着陈管事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堆即将被赋予“新生”的废料,却没有如他一般乐观。 接下来,动乱将至,他很难有平静发育期的时间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想办法显露出一部分前世的知识,用来获得暴利,为乱世中存活,争取一部分的机会。 解决了玉矿的燃眉之急, 接下来,江少明准备去看看那间“归云酒楼,又是怎么个“云不归”法了。 他翻身上马,乌云踏雪轻嘶一声,朝着芦苇县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第045章 赚取暴利 策马回城的路上,江眉头紧锁,一直在思考陈管事所说的扩大规模的法子。 赌石开窗的法子虽然好,但是太容易被模仿了。 也就是说,这种法子最多只能赚一波快钱。 之后就会被类似玉器王家那些掌握了大量矿山的大家族学去,成为对方的下蛋母鸡。 那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第一波快钱赚的更多呐? 江少明脑中飞速运转…… 一个词出现在他脑海…… “吁!” “我们先不去归云酒楼了……回西山矿山一趟。” 回到矿场,他立刻召来正兴奋地指挥伙计挑选废料的陈管事。 “陈老,计划有变。” “立刻停止所有开窗料的售卖!” 陈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愕然道:“啊?少东家,这……这是为何?咱们的法子不是很好吗?” “法子是好,但格局太小!”江少明目光锐利如鹰,“现在卖,只能赚点西山矿这点废料的蝇头小利,而且很快就会被人学了去,价值立减!我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他沉声下令:“从现在起,囤积!所有开窗料,一律封存入库,一块都不许流出!” “另外,集中所有手稳、眼力好的学徒伙计,你亲自挑选,我要他们日夜不停地练习开窗技艺!专攻‘选点’和‘开窗’手法,务求精准、高效!” “记住,开窗位置、手法、展示效果,都是核心机密!” 陈管事被江少明眼中的寒光和话语里的巨大野心震慑住了,连连点头: “是!是!小老儿明白!囤积居奇,磨砺技艺,以待天时!” “不止如此!”江少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从此刻起,所有参与此事的学徒伙计,集中居住,严加看管!” “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矿场范围!更不许与外界传递任消息!” “若有违抗,或试图泄密者……”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如铁:“杀!”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陈管事心头一凛,知道此事已上升到关乎家族存亡的高度,连忙躬身: “少东家放心!小老儿亲自坐镇,绝不让一只苍蝇把消息带出去!” 江少明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立刻飞鸽传书周府,用最紧急的暗语召来了周镇最信任的心腹管事周福,以及数名身手干练、忠心耿耿的周府护卫。 “福伯,”江少明将一份名单和矿场地图交给这位头发花白却眼神精悍的老管事:“你带人立刻接管矿场护卫和内务。名单上的人,给我盯死了!矿场只许进,不许出!若有异动,或试图传递消息者,格杀勿论!” “是!少东家!”周福接过名单,没有任何废话。 安排好矿场的铁桶防卫,江少明片刻不敢耽搁,带上陈管事,快马加鞭,赶回周府! 周府书房,灯火通明。 周镇正为云泽湖的进展、镖局收缩带来的巨大损失,以及女儿逃婚的余波而焦头烂额。 见到江少明带着陈管事深夜赶回,心知必有要事。 “义父!”江少明行礼后,开门见山,示意陈管事将西山矿的“赌石优化”方案和盘托出。 特别是其中巨大的利润,和对“废料”的点石成金之效。 陈管事口才本就不错,加上亲身经历和巨大的利益前景,将江少明的法子描绘得神乎其神,听得周镇眼神越来越亮,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他浸淫商道多年,瞬间就明白了其中蕴含的暴利! “好!好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法子!”周镇忍不住拍案叫绝,多日来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 江少明适时补充道: “义父,此法关键在于‘快’和‘量’!” “单靠西山矿,杯水车薪。” “但我们威远镖局的优势是什么?” “是遍布州府、消息灵通、运输便捷的庞大网络!” “我们可以利用镖行渠道,以极低的价格,大量收购各地玉矿淘汰下来的所谓‘废料’!” “然后集中到我们控制的据点,按照此法进行统一‘开窗’处理。” “再通过镖局的运输和销售网络,将这些‘精心包装’过的赌石,高价卖到远离矿源、赌石氛围不浓但又有消费能力的城镇!” “打一个巨大的时间差和地域差!” “在各地矿主和玉商反应过来、模仿此法之前,我们就能攫取惊人的暴利!” 周镇听得心潮澎湃! 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计划! 利用镖局的渠道优势,将不值钱的废料变成流动的黄金! 这不仅能极大缓解镖局收缩带来的现金流压力,更能为即将到来的乱世积累海量财富! 然而,激动过后,周镇作为掌舵者的冷静迅速回归。 他沉吟道:“少明,此计甚妙!但有两个关键问题。” “其一,此法极易模仿,一旦泄露或被看穿,利润将迅速摊薄;” “其二,要收购海量废料,铺开全国销售网络,所需启动资金和周转资金极其庞大!” “威远镖局虽家大业大,但资产多为镖局、驿站、车马等固定资产,如今局势下更要保证充足的现金流以备不测,一时间……恐难抽调如此巨资单独运作此事。” 江少明眉头微蹙,周镇的顾虑非常现实。 单靠威远,确实难以吃下这块巨大的蛋糕。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周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爹!少明!听说矿上有大发现?” 他一眼看到江少明,笑着大步上前,用力搂住江少明的肩膀:“行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又搞出这么大动静!快说说,什么点石成金的妙法?” 江少明和周镇对视一眼,周镇点点头。 江少明便简明扼要地将计划和面临的困难又说了一遍。 周白听完,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妙!太妙了!这不就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快钱路子吗!” 他立刻转向周镇:“爹!资金问题好解决!我们一家吃不下,那就拉人入伙啊!现成的盟友不就在眼前?” 周镇和江少明同时看向他。 周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乱世将至,不单单我们,磐石武馆、云鹤武馆、红蛇武馆也在愁资金和出路!” “大家都是芦苇县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何不以此‘赌石’大计为契机,将三馆的联合推向更深层次?” “共同出资,共担风险,共分利润!” “集合三大武馆的财力、物力和人力,足以支撑起这个庞大的计划,在最短时间内将利益最大化!” “而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我们镖局遍布各地的渠道,所有人都没办法绕过我们……我们天然处于优势!” “好!”周镇眼中精光爆射,周白的提议正中下怀! 三大武馆联合,力量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这正是强化同盟、应对乱世的最佳纽带! “就这么办!”周镇拍板,“我立刻修书,约开山老哥,云鹤馆主和柳艳夫人密谈此事!集合三家之力,共谋此局!” 周白又想到一点,问道:“那……玉器王家呢?他们是做玉器生意的龙头,这赌石生意说到底也绕不开玉石,要不要……” 周镇抬手打断:“王家?暂时不必。此事核心在于‘信息差’和‘渠道’,王家虽是地头蛇,但未必有我们三大武馆联合起来的行动力和覆盖范围。” “况且,让他们过早知晓,分一杯羹事小,若是他们起了别的心思,或泄露了核心机密,反为不美。” “好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和三大武馆商议此事。” 第046章 内奸出卖,诬陷少明 翌日清晨, 周镇尚未动身联络三家武馆,就被紧急唤至议事厅。 甫一踏入,便被一股沉重如铅的阴霾笼罩。 崔馆主、石开山、红蛇柳馆主、云鹤馆主及几位核心弟子皆在座,人人面色铁青,如丧考妣。 “周兄,坐。”崔馆主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愤怒:“水寨探查之事……栽了!” 此语如平地惊雷,震得周镇心头一沉。 “七路精兵,分探七处可疑水道。”石开山须发皆张,虎目含悲:“竟……遭分头截杀!” “七位领队的暗劲中期好手,三人当场毙命,四人重伤垂危!随行明劲弟子……无一生还!” “更有数名女弟子被掳,下落不明!” 周镇倒吸一口冷气,饶是他见惯风浪,亦觉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这等惨烈损失,无异于剜去了三大武馆的筋骨。 “我磐石武馆外出探查者,只有巍山一人生还!”崔馆主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江少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正听见巍山之名。 他抢步上前,只见巍山面色惨白如纸,靠坐在圈椅中,左臂软软垂下,裹着厚厚绷带,血迹犹殷。 昔日龙精虎猛的师兄,此刻气息萎靡,显是肩骨尽碎,元气大伤。 “师兄!”江少明低声唤了一声。 巍山勉强扯出一个苦笑,声音虚弱:“少明……无妨……死不了。” 说着他对着众人抱了一拳:“诸位师叔师伯……那帮水鬼,埋伏得刁钻……我看此事,绝非巧合!” 此言一出,厅内死寂更甚。 一股无形的寒意,在众人心头弥漫开来。 崔馆主环视一周:“巍山说的不错,我觉得我等当中……必有内奸!” “我等对外只言探查宝鱼,顺带留意水匪动向,防其捷足先登。” “知晓‘明探宝鱼,实为夺寨’的谋划者,唯有在座诸位以及少数几位未归的核心弟子!” 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那通风报信的奸细,必定就在这厅堂之内,就在三大武馆的中流砥柱之中! 这一指控,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三大武馆本就因云鹤馆主重伤而实力大损。 此刻又遭此暗算,内部再生猜疑。 合作根基,已然动摇。 随后,所有知晓核心机密的武馆中坚皆被召至议事厅。 人人自危。 个个赌咒发誓非己所为。 然而空口无凭。 调查立时陷入僵局。 奸细不除,如芒刺在背。 三大武馆若再想联手,已是难如登天。 江少明默立一旁,感受着厅内山雨欲来的压抑,心头不安愈发强烈。 他深知,这些在场者皆是武馆栋梁。 位高权重,盘根错节。 若真有内奸,必是城府极深、隐藏极好之辈,岂能轻易揪出? 值此危难之际,武馆又必须尽快找出奸细。 这样一来…… “恐怕……须得寻一个替罪羊,方能暂时平息众议,稳住局面。”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愤、或阴郁、或焦虑的脸庞,最终暗自叹息: 论身份根基之浅薄,论修为地位之微末,非自己莫属。 虽然他是周镇义子、周晏紫未婚夫,看似风光。 实则是无根浮萍。 正是最“合适”的替罪人选。 厅内争论渐起,先前同仇敌忾的气氛荡然无存。 红蛇武馆柳馆主与磐石武馆一位长老言语相讥,云鹤武馆亦有人对黑鱼武馆的加入提出质疑。 互相攻讦之下,信任如沙塔般崩塌。 “罢了,罢了!”云鹤馆主猛地咳嗽几声,脸色灰败,显是伤势被牵动。 他喘息着,声音带着嘶哑:“奸细难辨,彼此猜忌至此……还谈什么联手?不如……就此散了吧!各安天命!” 此言一出,崔馆主与柳馆主脸色就是一变 “散?”石开山须眉皆竖,厉声道:“事到如今,还能散么?” “经此一役,我等与水寨仇怨已明,再无转圜余地!” “若此时放弃水路退走,无异自断生路……” “这又如何使得?”一位红蛇长老接口:“偷袭之策已然暴露,水寨必有防备。” “我等陆上功夫再强,到了那浩渺烟波之上,如何斗得过那些翻江倒海的水鬼?” “他们只需遣几个水性精熟的死士,深潜水下,凿沉我等战船……我等便是全军覆没之局!” 众人七嘴八舌,或言强攻之难,或道水路之险,或忧内奸未除,厅内一片愁云惨雾,竟似已至绝境。 争论半晌,终究又绕回最初的话题: 谁是内奸? 无数道怀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江少明此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角余光留意着红蛇馆主柳艳。 他觉得待会柳艳就会对他进行攻讦,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刚刚提出的那个点石成金之法。 然而出乎意料的。 第一个对他攻讦的,竟然并不是红蛇馆主,反而是那位病殃殃的云鹤馆主。 云鹤馆主忽然睁眼,枯槁的手指颤巍巍抬起,直指角落里的江少明! “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容易平复后,以一个尖锐如同夜枭的声音道: “诸位……可知晓此子根底?” 他死死盯着江少明,一字一顿: “老夫……早已着人查过!” “江少明!你那生身之父……乃是一位‘打渔人’! “终年漂泊云泽,踪迹诡秘!” “这……岂非正是水寨探子的铁证?!” 他声音陡然拔高: “内奸不是旁人,必是此子无疑!” 刹那间,厅内所有目光,如利箭般齐刷刷射向江少明! 还不待江少明做出反应,云鹤馆主又将目光隐晦地看向红蛇馆主。 他知道江少明与红蛇武馆的旧怨! 此时只要再拉上红蛇馆主,以二敌一,便可坐实江少明内奸的身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红蛇武馆柳艳并未如预想般应和,反倒吸了一口翡翠烟斗,闭目不言。 红蛇馆主没有反应,有些人却忍不住了。 “嘭!” 石开山怒目圆睁,猛地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那坚硬的梨花木小几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邵老匹夫!你血口喷人。” “攀诬我磐石弟子!是欺我石开山提不动刀了,还是觉得我磐石武馆无人?” “少明乃我徒儿,岂容你凭空构陷!” 周镇亦是面沉如水,一步踏出,护在江少明身前。 “邵馆主,慎言!少明身世清白,品性坚毅,断不会做那通敌叛友之事!此等指责,绝无可能!” 第047章 真相大白 云鹤馆主邵鹤被石开山气势所慑,又见周镇护犊情深,他准备拉上的盟友却沉默不语,心知强逼磐石认下此罪已是难如登天。 却仍不甘心,嘶声反驳: “不是他?那还能有谁?” “知情者俱在此处,你指一个出来……难道是我等这些老骨头不成?” “周镇,你莫要因私废公,误了大家性命!” 厅内一时陷入僵持。 邵鹤咬定江少明。 石开山、周镇寸步不让。 其余人等面面相觑,疑虑丛生,却又难以分辨真假。 就在这僵局难解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柳艳,忽地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笑。 那笑声不高,却如冰针般刺破凝重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柳艳朱唇轻启,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有些陈年旧事,妾身本欲让它烂在肚里,权当给故人留几分薄面。” “不曾想,今日竟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妄图借刀杀人,祸水东引……逼得妾身,不得不揭开这层遮羞布了。” 她莲步轻移,目光如两道冷电,倏地射向脸色已然微变的邵鹤,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石破天惊之语: “邵鹤!你真当十五年前那桩旧案,能瞒天过海一辈子么?” “你为谋夺云鹤馆主之位,趁你师尊重伤垂危之际,暗中联络了一位‘贵人’!” “正是那位‘贵人’出手,送了你师尊鹤驾归西。” “之后,你再将弑师之罪,巧妙地栽赃给了当时锋芒毕露、与你争夺馆主之位的师弟陈厉!” “逼得他远走他乡,不敢踏足芦苇县半步!” 柳艳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诛心: “而那位替你行此欺师灭祖、嫁祸同门勾当的‘贵人’……便是云泽湖七岛十三寨中,青磷寨的寨主——” “‘翻江鳄’魏通海!” 此言一出,真如九天惊雷炸响! 邵鹤浑身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一双浑浊老眼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他死死盯着柳艳,嘴唇哆嗦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最大的隐秘,最深的恐惧,竟被柳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地揭穿!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吧?” 柳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说来也巧。” “就在你师傅‘意外’身亡后不久,我飘香楼里,来了一位出手阔绰、却满身鱼腥味的‘恩客’。” “他在我那飘雪阁里醉生梦死了整整十日,花光了身上的金子……” “酒醉情迷之时,抱着我的姑娘,迷迷糊糊地,可是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 “其中就包括……他是如何受人重金所托,潜入芦苇县,帮一位姓邵的‘贵人’,解决一个‘将死未死’的老麻烦!” 柳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鄙夷更甚,厉声叱道: “邵鹤!你好大的狼子野心!” “你百般阻挠我等退入云泽湖,处心积虑构陷磐石弟子,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借黄巾军这把快刀,铲除我红蛇、磐石两家武馆!” “届时你云鹤便可趁势而起,独霸一方!是也不是?!” 满堂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目光,震惊、骇然、鄙夷、愤怒……尽数聚焦在那位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云鹤馆主身上! 真相,竟是如此! “噗——!” 他本就重伤未愈的躯体,此刻再也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情绪冲击。 云鹤馆主邵鹤猛地弯下腰,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口的旧伤,那曾被陈厉以棉劲打中的乌黑掌印,竟在剧烈的咳嗽下,“嗤”地一声,渗出了暗红色的粘稠血珠,迅速染红了衣襟! 就仿佛是陈厉对他的嘲讽。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邵鹤抬起头,看到的景象让他心胆俱寒! 磐石崔馆主、红蛇柳艳,以及须发皆张、虎目含煞的石开山,三位暗劲后期已呈三角之势将他牢牢围在核心! 凌厉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 周镇、巍山以及两馆的数位核心好手,也眼神冰冷地封锁了所有退路,杀气弥漫! 阴谋败露,两大武馆精锐弟子死伤惨重的血债…… 此刻,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邵鹤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抽干,面如金纸,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滔天的恨意! 他恨! 恨那青磷寨主魏通海不讲信用,酒后失言,暴露了他谋划! 更恨命运弄人,距离他独霸芦苇县的宏图伟业,明明只差最后一步…… 绝境之下,枭雄的凶性被彻底激发! 他猛地挺直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着厅内仅存的几位云鹤武馆心腹弟子嘶声咆哮: “云鹤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 声音凄厉,带着困兽犹斗的疯狂! 他强提劲力,不顾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双掌一错,便要施展云鹤流风掌的搏命杀招,意图在合围中撕开一道血路! 然而—— 就在他掌力将发未发之际! “噗呲——!”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之声,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他后心传来! 邵鹤浑身剧震,凝聚的劲力瞬间溃散!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看到一截染血的手掌,正缓缓地从自己胸前抽出! 艰难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他最信任、倾力栽培的大弟子—— 赵胜! 此人披头散发,打扮放浪不羁,却难掩其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容。 “老东西……你是老糊涂了,还是以为我赵胜傻了?” “老馆主可是我外姑祖父,你当年为夺馆主之位,勾结水匪,暗害于他……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今日你阴谋败露,身败名裂,竟还妄想我随你这弑师仇人同赴黄泉?” “简直痴心妄想!” “你……你……”邵鹤喉咙里咯咯作响,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他伸出枯槁颤抖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然而,那只手终究只是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把,什么也没能握住。 一代枭雄,野心勃勃,算计半生,最终却倒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弟子手下。 在众目睽睽之中,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怨恨,气绝身亡! 第048章 云鹤服软 云鹤馆主邵鹤的尸体倒在地上,余温尚存。 这位心怀枭雄之志的馆主,最终毙命于自己倾力培养的大弟子掌下。 他将赵胜带在身边,悉心指点,其中有多少是对弑师行径的补偿。 又有多少是笼络老馆主一脉势力的算计。 随着他的死亡,已永远成谜。 此刻,也没有人有暇探究这陈年旧事。 磐石与红蛇两馆的核心人物,目光冰冷地聚焦在赵胜以及他身后几名面无人色的云鹤核心弟子身上。 磐石、红蛇、云鹤,这三家盘踞芦苇县百余年,虽时有龃龉,却也遵循着“斗而不破、互为犄角”的古老默契。 此刻,邵鹤阴谋败露,已然突破了这一百年默契。 三家关系骤临冰点。 如何弥合裂痕,如何携手共渡那迫在眉睫的黄巾军与白骨道之劫,才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赵胜见邵鹤气绝,立刻收掌后退一步,对着磐石馆主崔岩、红蛇馆主柳艳深深抱拳: “诸位前辈明鉴!邵鹤此獠狼子野心,欺师灭祖,勾结水匪,陷害同门,更累得磐石、红蛇两家精锐弟子惨死! 此皆他一人之罪孽,与我云鹤武馆其余人等绝不相干!” 他言辞恳切,目光扫过在场残余的云鹤弟子,众人皆面无人色,噤若寒蝉。 “云鹤、磐石、红蛇,三脉扎根芦苇县已逾百年,唇齿相依,休戚与共!” “值此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秋,我等更应摒弃前嫌,同心戮力,共抗外侮才是正道!” 然而,磐石馆主崔岩与石开山二人,脸色依旧铁青,身形岿然不动。 方才云鹤馆主诬陷江少明、险些将磐石置于众矢之地。 以及其勾结水寨、害死磐石核心弟子的血仇,岂是几句撇清之言便能轻易揭过? 冰冷的怒意与深深的芥蒂,萦绕在两人心头,两人脸色冰凉,没有言语。 红蛇馆主柳艳冷冷盯着云鹤众人。 邵鹤犯下如此滔天大错,绝不能轻饶! 磐石红蛇精锐弟子死伤无数,连江少明那原本天衣无缝的“云泽湖退路”之策也因之彻底破灭! 再想打通此路,所需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是十倍、百倍的鲜血! 甚至可能再无成功之望! 如此巨大的损失,该用何物来填? 柳艳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崔馆主,却分明是说给赵胜听: “崔馆主,石老哥,你们也看到了。此番探查水寨,我红蛇、磐石两家派出的皆是核心精锐,结果呢?” “四位暗劲好手,三死一重伤!明劲弟子全军覆没!若非巍山兄弟修为深厚,拼死杀回,怕是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她的目光如刀,刺向赵胜和那群惊魂未定的云鹤弟子: “反观云鹤武馆……哼,三位暗劲,似乎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伤亡比例,未免太过悬殊了吧?其中是否还有他人参与,妾身可不敢妄下断论!” 她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这么大的过错,这么大的窟窿,总得有人来填!总得有人来承担后果!” “否则,我红蛇、磐石死难的英魂如何安息?我等日后又如何能安心与某些人并肩作战?” 柳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云鹤武馆必须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吐出大量核心利益。 并且接下对抗云泽湖水寨这块最硬、最危险的骨头!成为日后打通水路退路的绝对主力! 赵胜心中恨意翻涌,牙齿几乎咬碎! 他恨的不是柳艳的威逼,而是恨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邵鹤! 若非这老匹夫行事不密,暴露行藏,此刻芦苇县说不定已尽入彀中! 若真能成功,他甚至愿意压下那杀外姑祖父的血仇! 可如今,邵鹤身败名裂,却将整个云鹤武馆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置于被宰割的砧板之上! 他明白,柳艳和磐石提出的条件,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答应,他会被扶持成一个傀儡馆主,磐石红蛇必将以“协防”、“共御水匪”等名义,派遣高手进驻云鹤核心产业,掌控其命脉资源。 甚至逐步蚕食吞并; 不答应…… 眼前便是万丈悬崖! 赵胜目光扫过崔馆主和石开山,只见这两位磐石巨头虽未言语,身形却已不经意地挪动,隐隐封住了云鹤弟子可能的退路。 那无声的压力,比柳艳的咄咄逼人更为致命! 柳艳见赵胜沉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翡翠烟斗轻轻叩击着桌面,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赵师侄,你是个聪明人。如今邵鹤伏诛,云鹤群龙无首。” “我等念在百年香火情分,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助你稳定局面,共渡难关……” 她话锋陡然转厉: “可若你云鹤上下,依旧存有异心,或者连这点担当都无……” “哼!” “与其留一个心怀叵测、随时可能背后捅刀的‘盟友’,妾身看……不如趁此良机,将尔等彻底‘清理’干净,永绝后患!” “这样,我等才能安心地去对付黄巾军和水寨啊!” “清理”二字,轻飘飘落下,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赵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衣衫! 他再无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 “柳馆主!崔馆主!石师伯!明鉴啊!” “邵鹤狼子野心,天理难容!其罪孽只在他一人,与我云鹤武馆上下绝无干系!”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诚恳”与“决绝”: “云鹤愿承担一切后果! “从今日起,云鹤武馆上下,唯磐石、红蛇马首是瞻! “对抗水寨,打通退路,我云鹤愿为先锋,万死不辞! “所有所需船只、物资、人手,云鹤倾尽全力! “只求两家看在同气连枝、共抗外敌的份上,给我云鹤武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厅堂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赵胜急促的呼吸声。 磐石与红蛇两位馆主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胜知道,他这条命和云鹤武馆的命运,暂时保住了。 但代价…… 将是彻底的依附与难以想象的付出。 从此,他这位馆主一举一动,皆在他人掌控之中。 名义,终究是最重要的东西。 若无名义,磐石、红蛇就算联合下手,也会迎来云鹤武馆垂死挣扎,损失惨重。 而有了惩处罪孽,戴罪立功这两杆大旗。 磐石、红蛇对云鹤的掌控与蚕食,便显得顺理成章,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第049章 周镇献计 邵鹤伏诛,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数日,磐石武馆的这座议事阁楼,便成了三家武馆角力与妥协的中枢所在。 崔馆主、石开山、柳艳和新立的云鹤馆主赵胜,便在此处安顿下来,日夜商议那善后事宜。 一份份文书从这里发出。 云鹤武馆名下最丰腴的田庄、码头、商铺,矿产,乃至几处隐秘的库藏……大量核心资产被磐石、红蛇以“暂管”、“协防”、“补偿损失”等名目,不动声色地暗中接管。 威远镖局凭借其庞大的人手网络,尤其吃下了许多需要人力维持的产业……如运输、仓储、部分矿场,势力在无声中悄然扩张。 赵胜虽被“扶”上了云鹤馆主之位,却形同傀儡。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鹤的根基被不断抽离,在每一次“补偿”协议的签署上强颜欢笑,心中滴血,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磐石与红蛇则默契地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既确保云鹤武馆不至于立刻崩溃,又将其牢牢控制在掌心。 待那利益瓜分的大局初定。 沉重的阴云终究再次笼罩下来。 讨论不可避免地回归到“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生死攸关的话题。 厅内气氛复又凝重。 “邵鹤虽死,但谁能保证云鹤武馆里没有他的死忠?没有其他水匪的暗桩?”红蛇馆主柳艳吐出一口烟雾,凤目含煞,声音冰冷刺骨:“我们刚遭了致命背叛,付出的血淋淋的代价!若再轻信,下一次,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崔馆主面色沉凝,缓缓点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鹤武馆目前还需再观察观察……核心计划,断不能让他们知晓。” 他看向赵胜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 赵胜只能低下头,苦涩地应承: “我等……明白!” “愿听候差遣,绝无二心。” 等人将云鹤武馆除赵胜外的弟子都带下去严加看管后,众人才继续讨论起来。 “水寨……必须夺下!”石开山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这是唯一的退路!县城已是危墙之下,黄巾军和白骨道虎视眈眈,我等别无选择!” 众人默然。 道理都懂,但现实很残酷: 之前的内奸已彻底暴露意图,水寨必然严加戒备,偷袭已成妄想。 崔馆主接口道:“虽然我等意图暴露,遭受重创,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那青磷寨等几处主要水匪巢穴的大致方位,我等已然摸清!此乃关键!” “不过……”柳艳凤目微眯,点出致命难题:“水匪盘踞湖中多年,皆是浪里白条,水战精熟。” “我等弟子,多在陆上争雄,一旦登船,十有八九便如旱鸭下水,晕眩呕吐,战力十不存一!” “若与之水上争锋,岂非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石开山浓眉紧锁,沉吟片刻,沉声道:“若有大笔资金……老夫倒有门路,可购得巨型楼船战舰! “此等战船,船体庞大如山岳,航行平稳,可稍解晕船之苦。” “更紧要者,其船底要害处皆以精铁厚皮包裹,等闲水鬼休想轻易凿穿!”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微亮,迅速盘算可用资源。 然而,算到最后却发现,倾三家之力,东挪西凑,竟也只能勉强购得三条这般巨舰。 “三条?”柳艳失声道:“面对经营多年的水寨,这点船如何形成优势? “对方小船如蚁,熟悉水道,围攻之下,三条大船就是活靶子!” “若要形成碾压之势,至少需要……” “十条!” 听到这个数字,赵胜面色苍白。 如今这形势,这大缺口,不必说,自然只能由他们云鹤武馆弥补。 他面有难色,开口道:“这未免有些太多了……若强行压榨云鹤,只怕……只怕会激起变乱,玉石俱焚!” 他深知磐石、红蛇已将他的小命握在手中,赶忙补充道:“我新上位,难以服众,若逼得太紧,狗急跳墙,我也无法弹压。届时内乱外乱一起爆发,更是雪上加霜。” 这话一出,磐石和红蛇两大武馆顿时沉默。 大家也知道赵胜所说的情况并非推诿之言。 柳艳补充道:“且不说十条战船所需的天文数字……即便我们能凑齐,如此巨大的支出,必然导致其他方面资金链断裂!” “武馆运转、弟子抚恤、物资储备……都将捉襟见肘,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就在众人被资金困境压得喘不过气,几乎陷入绝望之际,威远镖局总镖头周镇,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诸位,资金……或许并非全无办法。”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周镇将江少明那套精妙绝伦的“赌石运营方案”和盘托出。 从“开窗”技巧到石料分层策略,再到利用威远镖局遍布各地的网络低价收购矿料、高价售出“开窗石”的运作模式……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令人拍案叫绝的商业智慧。 阁楼内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叹! 其构思之奇,获利之巨,听得在场诸人,包括那精于算计的柳艳,都不禁眼中异彩连连,呼吸为之急促!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于侍立在周镇身后的那位少年身上!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先是提出避入云泽湖的后路计划,如今又拿出了这足以点石成金的赌石奇谋! 他一次次在绝境中展现出超越年龄的卓绝眼光和智计,已然从“周镇义子”、“武馆天才”的身份,跃升为能左右三大武馆命运的关键人物! “妙!妙不可言!”崔馆主抚掌赞叹,眼中异彩连连。 石开山更是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江少明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老夫没看错人!” 就连与江少明有“刀疤李”旧怨的红蛇馆主柳艳,也由衷的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少明此计,解了燃眉之急,更可能带来泼天富贵!当真是天赐我等的转机!” 世道越乱,铤而走险、渴望一夜暴富的人就越多! 赌石这种带着致命诱惑的生意,在乱世中简直就是一座掘之不尽的宝藏! 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和解决战船资金困境的希望。 周镇待众人激动稍平,神情陡然变得无比严肃,目光如电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云鹤武馆一方,声音沉凝如铁: “少明两次献策,皆为扭转乾坤之策!” “第一次计划,因奸人泄密,功败垂成,致使我等痛失手足,血染云泽!” “这一次赌石之策,关乎我等存续之基,能否夺得战船,开辟生路……” “老夫恳请诸位,以武馆存亡为重,以弟子性命为念!” “若再有人行那泄密背刺之事……休怪我不讲道义!” 第050章 排打规格与捷报频传 赌石,成了三家武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为确保万无一失,知晓全盘计划的人,都被限制了。 特别是云鹤武馆这个有前科的。 新任云鹤馆主赵胜,现在处于极其严密的监视之下,形同软禁,连如厕都有人在外寸步不离地看守。 其他人则: 两两监督,共同担责。 一人泄密,两者同罪。 之后由崔馆主、石开山、柳艳等人亲自挑选绝对心腹加入镖局,负责执行玉石矿料的秘密运输。 其余参与议事或知晓内情者,都被要求滞留在磐石武馆内,未经许可,不得踏出武馆大门半步。 江少明也在被限制的核心人员之列。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没有影响。 他本就习惯泡在磐石武馆,现在更是心无旁骛,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武道的精进之中。 大师兄巍山虽然重伤未愈,行动不便,但指导江少明修炼的能力还是有的。 “少明……明劲后期,为‘骨齿境’。” “此境若成,则骨坚如石,齿能嚼铁!” “这一境界也是未来暗劲期的根基,万万不能轻视。” “这一境界,最重要桩功呼吸法你已炉火纯青,药房特供的‘鹿茸生骨汤’秘药也已备好。” “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这‘排打’之法!” “排打?” “所谓排打,便是以特制硬木棍棒,循特定法门,对着全身骨骼,一寸寸、一遍遍地击打!” “骨骼在一次次损伤与修复中,不断蜕变、强化。” “最终,骨密度大增,变得坚硬沉重……” “骨硬则拳重!” “明劲后期,不仅抗击打能力大大提升,拳脚威力更是倍增!” 巍山将明劲后期排打的诀窍、力道、节奏、禁忌,以及如何配合呼吸法引导药力流转,都向江少明细细道来。 讲解完毕,武馆药房恰好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茸生骨汤”。 药液色泽鲜红如血,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和一丝奇异的腥气。 与周晏紫学了这么长时间医术,他一眼就看出这碗汤药品质不凡。 不用说,一定是专供他这位“核心”弟子的特制汤药了。 江少明仰头,将一碗味道怪异的药汤一饮而尽。 很快,一股灼热的气流便从胃中升腾而起,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骨骼深处传来阵阵麻痒燥热之感。 “药力已激发,时机正好!”巍山示意江少明脱去上衣,仅着一条练功裤,站好桩步。 “接下来有些疼,忍着点!” 话音落下,巍山强忍自身伤痛,手法精准地为江少明排打。 “噗噗噗……” 棍棒落在皮肉之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力道透骨而入。 江少明咬紧牙关,身体随着击打微微震颤,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他牢牢钉在原地,忍痛的同时没有让呼吸法出现一丝紊乱。 排打是门极其讲究的手艺活。 力道轻了,毫无效果; 力道重了,极易造成严重的骨裂。 想要拿捏其中分寸,不是一夕之功。 而巍山刚好是此道行家,磐石武馆大量明劲后期的弟子都是巍山排打出来的。 巍山对江少明很看重,忍着伤痛也要亲自为江少明操持。 这一幕被正副馆主石开山和崔岩看在眼里。 正副馆主最看重的,刚好就是他们两人。 巍山经此一役,虽受伤颇重,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他隐隐有了突破瓶颈的迹象。 一旦突破后期,巍山可以说是磐石武馆最合适的继承人。 而江少明更不用说。 所以,偶尔见巍山因动作牵动伤口而皱眉喘息时,他们甚至会主动上前,接过硬木短棍。 “巍山,你歇口气,我来替你排打几路。”石开山声音洪亮。 在巍山接过排打的工作前,他才是排打一代目。 手法同样老辣无比。 崔馆主则略逊一筹。 所以在明白差距后,他就没去凑热闹,反而将后勤工作都吩咐好。 能让磐石两大馆主亲自辅助排打,这在磐石武馆历史上也属罕见。 江少明根基本就无比扎实,在两位高手日复一日的精心排打下,他的根基稳固的惊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日益沉重坚硬。 当然,代价便是每日修炼结束后,全身骨骼都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痛入髓。 …… 随着江少明的骨骼在排打下,一点点变坚硬。 那关乎三大武馆生死存亡的赌石计划,也开始逐步铺开。 计划初期,为了检验这套理论的可行性,三大武馆在附近几个小坊市中进行试点。 测试的结果,直接决定着后续庞大的资金是否还要继续投入。 若效果平平,民众反响冷淡,那么这看似完美的“点石成金”之策,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磐石武馆,议事阁。 今日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 崔馆主、石开山、柳艳、周镇,连同几位核心高层,表面上处理着日常事务,实则心弦都紧绷着,目光不时瞟向门口。 根据他们估计,结果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出来了。 终于,第一份报告被送过来了。 “报——!白牛坊市捷报!” “本次白牛坊市,投入石料本金总计一百两!三日之内,所有投入本金已悉数收回!……净赚五十两!” “更妙的是,我们按少明之策,混入了少量高品质与不少中下等品质石料,有人幸运开出了好货,消息传开,坊市内赌石热情非但未减,反而持续高涨!后续收益可期!” “好!” “成了!” 阁楼内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石开山猛地一拍桌子,崔馆主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柳艳舒心地吞云吐雾,连周镇也忍不住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第一份成绩,无疑是给他们注入一剂强心剂。 紧接着,捷报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 “报——!鼓槌坊市:投入一百五十两本金,现已回收一百三十两!预计两日内即可完全回本,之后便是纯利!” “报——!新河坊市:投入七十两,已狂揽一百五十两!盈利已超本金一倍有余!” “报——!……” 一个接一个令人振奋的数字被高声报出。 阁楼内原本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狂喜。 先前对计划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那“泼天富贵”的炽热渴望!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江少明所献绝非纸上谈兵,而是一座货真价实的、正在喷薄的金矿! 巨大的利润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同时也带来了紧迫感——这种暴利的模式,绝不可能长久保密。 一旦被其他精明的玉石商人窥破模仿,利润就将大打折扣。 “必须要快!要赶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吃下最大最肥的一块肉!” 石开山转过头,地对周镇说到: “周老弟!时机已到!” “接下来,我们三大武馆,立刻抽调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力收购石料!有多少收多少!” “接下来的重担,就落在你威远镖局肩上了!” “你要确保,这些价值连城的石料,能安全、快速、源源不断地运往更远、更大的市场!” “一路虽有我们三馆的精锐弟子明里暗里的照应,但千里押运,穿州过府,凶险和变数无数。” “最终还是要靠你周总镖头这几十年的走镖经验。” 周镇迎上石开山和众人殷切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应下: “石老哥放心!诸位馆主放心!” “我威远镖局,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镖旗在,石料在!” 第051章 赠船 在赌石之路越铺越开的过程中,江少明全身的骨骼,在秘药滋养和精准排打下,正经历着蜕变。 特别是几处关键的大骨。 如脊椎、肩胛、盆骨、四肢长骨,已经在巍山和石开山的轮番锤炼下,完全定型。 骨密度显著提升,敲击之下隐有金铁之声。 抗击打能力与拳脚蕴含的力道,早已今非昔比。 按理说,到了这个阶段,后续的排打已无需巍山这等高手亲力亲为。 只需安排几位手法熟练、知晓固定排打路线的弟子,让他们持续进行巩固性的锤炼即可。 然而,巍山却固执地拒绝了换人。 尽管他重伤未愈的身体在挥棍排打时偶尔会牵动伤口,带来阵阵隐痛,他依然坚持亲自操持这枯燥而耗费体力的活计。 石开山和崔馆主对此心照不宣地默许了。 他们比谁都清楚,武馆绝境逢生的一线希望,几乎全系于江少明那神来之笔的赌石计划。 巍山的这份坚持,是对武馆未来的投资。 这段时间,好消息不断传来。 众人从最初的喜悦,到现在的逐渐麻木。 但随着时间推移,消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 不少玉石商人,纷纷开始效仿“开窗”、“分层”的策略,试图分一杯羹。 独家的暴利迅速被稀释,市场的利润空间被急剧压缩。 “看来,再过不久,这碗饭……就很难再吃下去了。”议事阁楼内,石开山看着最新汇总的收益报告,眉头微蹙。 报告显示,周边新开辟的坊市收益增长已明显放缓,甚至个别地方出现了下滑。 “好在,我们已抢得了先机,积累了足够的本钱!”崔馆主指着账册上那笔庞大的结余数字,眼中精光闪动。 这正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利用时间差快速积累原始资本。 “既然如此……”石开山重重一拍桌案:“时机已到!立刻动用这笔资金,购置战船!” “购置这些巨舰,看似耗费巨资,实乃一举多得!” “其一,它们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运输工具!” “一艘巨舰的运载量,远超十支大型镖队!” “可极大提升我们向更远方、更大市场输送石料的效率和规模,继续开拓利润源!” 其二,我们的弟子,必须尽快熟悉水性!” “在船上站都站不稳,谈何剿灭水匪?” “这些巨舰,就是他们最好的水上校场!行船、操帆、适应风浪……为日后与水寨的生死决战,提前磨刀!” 数日后。 石开山特意带着江少明来到码头。 码头上,五艘如同水上城池般的巨舰一字排开,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气势磅礴,令人望之生畏。 这些庞然大物吃水极深,船体以坚固硬木打造,关键部位包裹着厚厚的精铁皮,船楼高达三层,桅杆如林,风帆鼓胀时仿佛能遮蔽小片天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江少明仰望着这些钢铁与巨木构筑的战争机器,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代能造出这种大船来。 “真是,气势磅礴……”江少明赞叹道:“有此巨舰,水上争锋,便有了立足的根基!” 石开山闻言,豪迈地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 他指着五艘巨舰中最靠近码头、保养得锃亮如新的一艘,朗声道: “少明!你为我磐石武馆,为三家同盟,立下了不世之功!我磐石武馆,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 “看到那艘船了吗?那是五舰之首!待你日后踏入暗劲之境,拥有独当一面、掌控全局之力时……” “这条船,便是你的座舰!” “它未来所行商路、所获一切收益,你独占五成!” “现在,给它起个名字吧!” 江少明心头微讶。 这样一条大船,货运量是极为惊人的,每次运货的收益都是一个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数字,若能够运输一些贵重物品,一趟的收益更是丰富。 这样一条下蛋母鸡送他了,可想而知他赌石之法帮帮里赚了多少。 但该演还是得演,演帝江面色一变,激动道: “馆主厚恩,少明铭记于心!” “此船,便命名为……明远号吧!” 明,取自江少明之明。 远,是威远镖局之远,也希望这条船未来能够走的远一些。 石开山微微点头:“好!好一个‘明远号’!气魄不凡!老夫等着看你驾驭它,劈波斩浪,扬威云泽的那一天!” 在将一条船送给江少明后,这五条船的归属也都确定了。 包括江少明的明远号,磐石武馆占两艘。 红蛇武馆同样分得两艘。 威远镖局得一艘。 至于云鹤武馆?自然是一条也无。 接下来,这五艘大船即将启程,沿着周镇精心规划的航线,奔赴各处采买巨量石料,再转运至尚属安宁的地界售卖。 获取这乱世中最后一笔暴利。 所得资财,一部分将换成更多大船,为日后对抗水寨积攒水上力量。 另一部分,则要换成各式战时物资,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朝廷严令禁止的军中利器。 此行路途漫长,凶险难测,为确保万无一失,每条船上都安排了暗劲高手坐镇。 磐石武馆的崔馆主、石开山,红蛇武馆的馆主柳艳、最近几年才突破的副馆主柳铮。 这四位暗劲后期的大高手,各自统领一条大船,麾下精锐弟子随行护卫。 剩下那艘威远镖局的船,则由镖头周镇坐镇,辅以巍山这位暗劲中期的好手。 至于云鹤武馆馆主赵胜,则被安排在了崔馆主那条船上。 馆中精锐弟子也被打散,分别安置于磐石与红蛇的四艘大船之中。 唯独周镇那条船,因无暗劲后期高手坐镇,未被安排云鹤弟子。 此番,三大武馆可算是精锐尽出,孤注一掷。 誓要积累起足以颠覆水寨、图谋自保的力量。 江少明,作为明劲后期的好手,自然也参与其中。 不过他没有被安排在属于自己的明远号上。 而是被安排在威远镖局的威远号上。 第052章 遭遇黄巾军 船队驶离后,为灵活行动,采取了分队策略。 磐石武馆的两艘与威远镖局的威远号结为一队; 红蛇武馆的两艘自成一队。 按原计划,磐石武馆这一队抵达繁华的之江府后,三艘船将再次分兵,各自前往不同的州府拓展市场。 然而,变故骤生! 船队甫近之江府水域,便见前方江面之上,赫然横亘着数道粗如儿臂的精铁巨索! 巨索两端深深锚入江岸,中间更串连着数十只捆满火药的浮筒。 岸上人影幢幢,旌旗招展,分明打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旗号。 “铁索横江!是黄巾贼!”磐石号上瞭望的弟子嘶声报警。 石开山、崔衍、周镇等人立于船首,脸色骤变。 “怎么连之江府都闹贼了?” 对方占据了地利,强行闯关,纵使能破开铁索,也必遭岸上弓弩火器攒射,损失难以估量。 “绕路!去宁康府!”石开山当机立断。 三艘巨舰毫不犹豫地调转船头,庞大的身躯在江面上犁开巨大的漩涡,朝着备选地点宁康府疾驰而去。 抵达宁康府后,众人不敢久留,以最快的速度将船上石料脱手,虽未及预期暴利,却也获利颇丰。 随即又紧急在当地收购了一批石料,便匆匆踏上归途。 途中,通过飞鸽传书,收到了红蛇船队的消息。 柳艳率领的红蛇、赤练二船,在试图进入近江府时,同样遭遇了大队黄巾军拦截! 对方甚至主动发起攻击,意图登船。 一场短暂的接舷战后,红蛇一方虽凭借高手之力击退了敌人,未损核心人手,但仓促间为加速脱逃,不得不抛弃部分石料,损失不小。 两路人马经历此番波折,都意识到风险已远超预期,再贪图暴利恐有倾覆之危。 于是,在各自完成最后一轮稳妥交易、凑足了关键资金后,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返航。 最终,此行积累的庞大财富,足够再购置五艘同级别的巨型楼船,并囤积海量战时急需的物资—— 包括粮秣、精铁、药材,甚至几件通过隐秘渠道购得的军中禁器,如威力强大的床弩。 当两支船队在约定好的“龙门船坞”*汇合时,已是多日之后。 这船坞依山傍水而建,规模宏大,数十个坚固的船台上,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敲打着龙骨、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木屑与铁锈的气息。 船坞的坊主,是一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人,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在最大的船台前相迎。 “石老哥!好久不见!”坊主声若洪钟,大步上前给了石开山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打对方肩膀。 他早年闯荡江湖,与石开山数次同生共死,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交割巨资,接收新船的过程异常顺利。 坊主感慨道:“若非老石你半年前就预定了这五条船,这次你们怕是真要空手而归了!” “我最近这几年,一共造了二十三条船,大半都被提前定走了。” “如今这世道,能跑水路的大船,比金子还抢手!” 石开山闻言,心中也是一凛,问道:“老哥,船都卖光了,你这船坞……接下来有何打算?” 坊主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复杂,也有一丝释然:“我啊?准备收山了。” “我那最成器的小子,与腐沼芦家结了亲。” “芦家发来邀请,请我全家迁往腐沼外围的芦家堡避祸。” “嘿,树挪死,人挪活嘛!” “腐沼芦家?”石开山眉头微挑,他隐约听说过这个盘踞在腐沼边缘的家族。 似乎腐沼中的沼民有些渊源,行事颇为诡秘,实力同样深不可测。 但具体如何,他也不甚了了。 当下情势紧迫,不容多叙。 当晚,坊主在坞内设下丰盛宴席,为老友石开山一行接风洗尘、兼送行。 酒酣耳热,忆及往昔峥嵘岁月,不胜唏嘘。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龙门船坞巨大的闸门缓缓开启。 在坊主的目送下,一支前所未有的庞大船队驶离了船坞: 原有的五艘,加上新购的五艘,共计十条巨舰,如同水上堡垒,排成两列纵队,破开碧波。 此外,船队末尾还跟着一条坊主额外赠送的、灵巧如鱼的乌篷快船。 为了一举荡平青磷寨水匪,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磐石与红蛇两大武馆悄然运作起来。 一道道密令发出,召唤各自武馆的精锐弟子秘密出发,分批赶赴船队预先选定的隐蔽锚地登船。 一场水上大练兵,就在这浩渺的大江之上展开了! 石开山与几位馆主商定: 此行便是最后的演练! 当船队抵达芦苇县外的那一刻,便是与青磷水寨决一死战的时候! …… 江少明自然也在操练的队列之中。 得益于“江洋”,本就是湖上讨生活的渔家子,水性早已融入本能。 登船操练,无论是熟悉船体结构、攀爬桅杆、操控帆索,还是演练水战格斗、水下闭气潜游,对他而言都驾轻就熟,进展顺利。 相比起他,磐石武馆的其他弟子们,可就遭了大罪! 磐石武馆以硬功见长,门下弟子多为高大魁梧的汉子。 一个个筋骨强健,骨密极高。 这等体魄在陆地上是优势,到了水上却成了沉重的负担。 许多人别说水战,连基本的凫水都不会,初次下水,扑腾挣扎,沉得比石头还快,惹得红蛇弟子远远看着窃笑不已。 崔馆主和石开山看着眼前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焦灼万分。 更让崔馆主老脸发红的是,他自己这位堂堂暗劲后期的大高手,其实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 为了以身作则,鼓舞士气,他硬是咬着牙,在众人面前笨拙地扑腾,好不容易才掌握了最基础的“狗刨式”。 那场面着实令人忍俊不禁,又倍感心酸。 这样的磐石水师,战力实在堪忧! 反观红蛇武馆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红蛇弟子似乎天生与水亲近,个个入水无声,动作矫捷。 短短数日,不仅熟练掌握各种水战技巧,甚至能在水中做出各种灵巧的腾挪闪避,看得磐石弟子目瞪口呆。 江少明暗自感叹,若放在前世,这群人稍加训练,便可以去参加花样游泳的锦标赛了。 原本的计划,是让磐石、红蛇作为绝对主力,云鹤武馆的弟子则作为消耗性的前锋炮灰,并未打算让他们参与这次的秘密训练。 但如今磐石一方表现出的“水战无能”,让几位高层忧心忡忡,不得不重新评估战力对比。 最终,在船队距离云泽湖仅剩七八日航程时,云鹤武馆的全员也投入了高强度水战训练中! 第053章 攻寨与生死不明 凌晨,云泽迷雾笼罩。 十头巨物,悄悄穿过迷雾,朝着云泽湖中层驶去。 当十条如同堡垒一般的巨舰出现在水寨外的时候,大半个个水寨还沉浸在酣梦之中。 寨主‘翻江鳄’魏通海,更是搂着新掳来的美人,鼾声如雷。 直到震天的喊杀声从岛外传来魏通海才从美梦中惊醒。 他赤着上身,惊慌失措地冲出卧房。 战斗甫一开始,便是摧枯拉朽之势! 青磷寨赖以生存的两条主力战船,瞬间被十条庞然大物分割包围。 每一条船体,都需要承受五条巨舰的碾压。 舰体本就存在差距,更何况是以一敌五,谅你舵手把船开出花来都没有用。 两条大船很快就被击沉。 那些试图发挥水战优势、潜水凿船或偷袭的水匪,刚一冒头,便被船上如雨点般精准射下的劲弩和居高临下的劈砍瞬间击杀,沉尸湖底。 尽管水匪水性精熟,但在十条钢铁巨舰形成的绝对吨位压制下,水面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一番激烈却呈现一边倒的剿杀后,外围水匪力量被迅速清理。 紧接着,三大武馆的精锐弟子,如同潮水般从巨舰上涌下,登陆水寨岛屿。 他们迅速结成严密的包围圈,向内层步步推进! 如果说水上战斗尚有几分惊险,全靠巨舰碾压。 那么一旦踏上陆地,便是三大武馆武者真正的狩猎场! 磐石弟子势大力沉,红蛇弟子阴狠毒辣,威远镖师配合默契。 水寨精心构筑的塔楼、地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被一一攻破。 ‘翻江鳄’魏通海眼见大势已去,心胆俱裂,寻了个空隙便欲向岛后密林遁逃。 “魏通海!哪里走!” 石开山、崔衍、柳艳、柳铮,四大暗劲后期高手如鬼魅般现身,瞬间封死他所有退路! 更外围,周镇、魏山、赵胜等一众暗劲中期好手虎视眈眈,拦截所有准备救主的暗劲水匪,彻底断绝了魏通海突围的希望。 魏通海目眦欲裂,嘶吼道:“石开山!崔馆主!我青磷寨与你们三家武馆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崔馆主冷哼一声:“你水寨多行不义,诛灭尔等乃是替天行道。” “今日,便是你青磷寨覆灭之时!” 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掩盖了三大武馆面对黄巾军时的担惊受怕,不得已寻求退路的事实。 话音未落,四大高手已如狂风暴雨般攻上!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魏通海身处绝境,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他双掌翻飞,身形在水寨的残垣断壁间诡异“滑行”,且战且退。 一股充满了粘稠感、滑溜感却又蕴含着沛然巨力的奇特劲力勃然爆发! “异种劲力?!” 石开山等人瞳孔猛缩,失声惊呼。 异种劲力! 乃名门大派的核心机密! 暗劲期的核心便是梳理贯通十二正经。 每通一脉,便积蓄一重劲力。 然此等劲力,散乱驳杂,各自为政,难以形成合力。 唯有以奇经八脉为桥梁,将数条十二正经的劲力巧妙统合、熔炼为一,方能化散为整,凝聚出远超寻常暗劲的“合劲”。 此劲不仅威力倍增,更能衍生出种种玄妙莫测的异种劲力,或阴柔、或刚猛、或粘滞、或穿透,各有神异! 魏通海此刻施展的,正是一种极为圆融、如臂使指的粘滞劲力! 四人与魏通海战斗,仿佛陷入无形泥沼。 劲力不仅能够“滑溜”开四人凌厉的攻势,更能通过反震、贴靠等方式迟滞对手动作。 其精妙之处,远非当初陈厉那粗糙不堪的“棉劲”可比! “哼,若非老夫岁数大了,还有伤在身,你们四个小娃娃,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激战中,魏通海露出了胸口一处早已愈合、却狰狞可怖的巨大伤疤。 随着他剧烈运劲而隐隐泛红、跳动! 这旧伤极大拖累了他的气血,使其劲力虽精妙,后力却显不足。 若非这致命旧伤拖累,再加上年纪大气血亏虚,以其异种劲力之精纯圆融,四大高手联手,恐怕也未必能将他留下! 四大高手虽有惊讶,不过也看出魏通海这种状态不可持久。 四人各展绝学,与魏通海那诡异的粘滞劲力周旋缠斗,战况一时胶着,四人打着打着逐渐远离了主战场。 战场另一侧。 江少明带领着明劲弟子屠戮着外围的水匪。 他出手狠辣,每一次动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或是精准捏碎对手喉骨。 或是瞬间拧断对手脖颈。 即便是被打晕倒地的水匪,他也会冷静地补上致命一刀,永绝后患。 在他身侧不远处,周白与另外几位暗劲好手目光扫视全场。 他们虽未直接出手,但视线一直牢牢锁定着江少明周围区域。 防止暗劲期水匪的偷袭。 战斗了不知道多久,杀了不知道多少水匪,人总算被杀完了。 江少明示意其他人打扫战场。 他则与义兄周白踏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朝着水寨最深处寻去。 当他们抵达寨子核心,眼前景象让两人心头一紧。 磐石、红蛇四位暗劲后期如今个个挂彩,气息浮动。 崔馆主看起来伤势最重。 他胸前衣襟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正由弟子紧急包扎处理。 见到周白和江少明安然无恙,一直守在此处的周镇明显松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迅速向二人说明了情况。 原来,方才魏通海被四大高手围攻。 魏通海困兽犹斗,凶悍异常! 在最后关头,他竟拼着硬受石开山、柳艳、柳铮三人,一人一击,也要重创崔馆主! 趁着崔馆主重伤倒飞、阵型瞬间混乱的刹那。 魏通海如同一条滑溜无比的泥鳅,猛地挣脱包围圈,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他整个人便没入了空地旁那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 “潭水?”江少明眉头紧锁。 “对!”周镇面色凝重,指向那墨绿色的潭面:“这潭水下连通着一个极其深邃的溶洞水道!” “具体通向何方,有多长,无人知晓!” “魏通海本就身受重伤,又硬接了三记重击,落水后便再无踪影,至今未曾露头。生死不明!” “为了探明情况,水性最为精湛的红蛇馆主柳艳曾亲自潜入潭中探查。” “然而,即便是她这等水中好手,憋气潜入那冰冷刺骨的黑暗溶洞后,也只游进了一段不长的距离。” “前方水道曲折幽深,仿佛没有尽头,柳馆主感觉气息将尽,唯恐迷失其中,只得无功而返。” “跑了?”周白脸色凝重:“还是死了?” “无法确定。”周镇缓缓摇头,声音低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翻江鳄’魏通海的水性,恐怕远超我等预估。” “若他侥幸未死,借这水下溶洞遁走……” 后面的话,周镇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刚刚包扎完毕、脸色铁青的崔馆主,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寒意。 让这样一个掌握了诡异异种劲力、对三大武馆怀有滔天恨意、且熟悉云泽湖水道的强敌逃脱……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阴影。 只要一日见不到尸体,这片阴影就会笼罩在众人头上一日。 第054章 灭寨余波 接下来的几天,青鳞岛上弥漫着一股焦躁。 三大武馆抓来了不少俘虏的水匪,刑房里的惨叫声日夜不绝。 “说!那水潭下的溶洞通往哪里?!” “大…大人饶命!小的真不知道啊!” “魏…魏当家从不让任何人靠近那深潭!那是他的禁地,连我们这些当家的都不知道下面有啥!” “废物!”在一旁看着的柳艳冷冷地啐了一口。 无论怎么拷打逼问,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那潭下溶洞的秘密,似乎真的只有魏通海一人知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三大武馆没办法,只得临时再开了一场会。 议事堂内气氛凝重。 两大武馆的核心人物围坐,云鹤武馆并没有人参与其中。 柳艳首先开口:“魏通海,他受了我们三人一击,就算侥幸没死,也绝对跑不远!” 石开山接口道:“我早就安排人手在附近湖中搜查了,可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发现。” “呼哧呼哧”崔馆主喘了几下,才艰难开口道:“诸位的手多重,诸位应该清楚,我估计他应该是死在地下溶洞了……现在人找不到,但是他的异种劲力秘籍,我们一定要找到! “魏通海跑了,东西不能也跑了!” “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崔馆主说得对!”柳艳接口:“但这东西如何分?总不能我们两家在这里耗着互相提防吧?” 崔馆主脸色依旧苍白,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道:“利益…总要交换才能平衡。” “我们两家可以各自划下道来,东西找到,两家共享其秘!” “眼下,先找到才是正经!我提议,由我们几个亲自带队,从寨主居所开始,一寸寸搜!” 接下来的日子,崔馆主强撑伤势,与石开山、柳艳亲自带队,几乎将整个青鳞主寨翻了个底朝天。 每一寸土地都被掘开,每一间屋舍都被拆解,连魏通海卧房的地砖都被撬起来仔细检查。 然而,除了些寻常财物,异种劲力秘籍却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不可能!绝对还藏在岛上某处!”柳艳站在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庭院中,俏脸含煞,不甘地低吼。 无奈之下,命令层层下达。 大量核心弟子被撒出去,以主寨为中心,向整个岛屿进行拉网式的大范围搜索。 山林、溪涧、岩缝… 每一处可能藏匿的地方都被反复探查。 时间一天天过去,回报的讯息只有令人绝望的“没有发现”。 “异种劲力…那可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啊!”崔馆主站在高处,望着忙碌搜索却一无所获的弟子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眼看就要到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柳艳靠在一旁的廊柱上,艳丽的脸上也蒙着一层阴霾:“该死的水鬼…死了都让人不得安宁!”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口幽深的寒潭。 水面死寂,毫无波澜。 这么长时间过去,重伤的魏通海若还在下面,绝无生还可能。 …… 找不到异种劲力,三大武馆的怒火与戾气无处发泄,转向了青鳞寨的残余势力。 五六条狰狞的战船再次启航,目标直指青鳞水寨的几个重要分寨。 喊杀声震天,水匪的抵抗很快就被粉碎。 对这些水匪的处理,三大武馆只有一个字: 杀! 杀的人头滚滚。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们是被抓来的!不是水匪!”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子扑倒在周镇脚下,涕泪交流地哭喊。 他身后,还蜷缩着几个同样惊恐的妇孺。 周镇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他身旁一个刚投降不久、急于表现的水匪带路党立刻谄媚地叫道: “周爷别信他!这些贱骨头在这里待久了,早跟水匪一条心了!谁知道会不会背后捅刀子?” 周镇的目光扫过那些充满求生欲也饱含恐惧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 他缓缓抬手: “馆主有令:青鳞余孽,鸡犬不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落在了这青鳞水寨。”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挥手。 血液飞溅! 惨叫四起。 无论是否曾为鱼肉,此刻皆成刀下亡魂。 在三大武馆眼中,这是为了保守水寨方位的秘密,必要的牺牲。 在水匪带路党的指引下,这场血腥的清剿迅速蔓延。 一大六小,七个水寨岛屿,接连倾覆。 当最后一座分寨的抵抗旗帜被砍倒,三大武馆的船队满载着缴获的粮食、金银、兵刃等物资凯旋。 而更珍贵的反而是大船带不走的东西—— 那些岛屿上成片的良田沃土。 几处精心修建的鱼塘。 这些都是乱世中活人的根本。 虽然最渴望的“钥匙”没有找到,但这丰厚的战利品和稳固的基地,足以冲淡大部分的失落。 至少这次讨伐水寨,主要的目的达成了。 议事堂内,气氛轻松了不少。 崔馆主虽伤势仍然严重,但精神却亢奋了一些。 他举起酒杯,声音洪亮: “诸位!虽然跑了魏通海那水鬼,但青鳞水寨,从今日起,已成历史!” “我们拔除了这心腹大患,更得了这七座宝岛,良田千亩,鱼塘数座!” “此乃立足乱世之基业!” “我宣布今晚,就在这青鳞岛上举办庆功宴,我们——不醉不归!” “好!” 杯盏碰撞,笑声喧嚣。 杀戮后的血腥味与寻宝未果的阴郁气都在此刻被冲淡。 接下来,三大武馆所有弟子,开始忙着筹备起庆功宴。 江少明也上去帮忙。 他独自一人,从停泊新船的内湾码头抱起了三四个硕大的酒坛。 这些粗陶坛子被他小心地叠成一摞。 几名正在布置场地的磐石武馆弟子见状,连忙上前: “少明师兄!我们来帮你搬吧!” “是啊,这么多坛子,太重了!” 江少明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不必了。你们忙你们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严。 那几名弟子闻言,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让开道路,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满,反而带着一丝敬畏和理所当然。 他们看着江少明抱着那摞沉重的酒坛,稳稳当当地穿过人群,走向广场中心篝火旁预留出的区域。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少年如今的分量,早已不是普通弟子可比。 江少明将酒坛小心地放在篝火旁相对僻静的一处礁石边。 没人注意到,其中一个酒坛的泥封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痕迹。 第055章 庆功宴与豪赌 青鳞岛,中央广场。 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大武馆核心弟子们兴奋的脸庞。 在巨大篝火旁,摆满了长案。 上面堆砌着烤得焦香的兽肉、新捕的鲜鱼、一坛坛烈酒。 烤肉的油脂滴入火中,滋滋作响,香气混合着新启封的美酒醇香,弥漫在夜空中。 三大武馆的核心人物们围坐几桌,气氛热烈得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哈哈哈!痛快!当真痛快!” 石开山洪亮的笑声压过喧闹,他端起一只海碗,里面烈酒晃荡:“拔了青鳞寨这毒瘤,得了这七岛基业!” “崔老哥,以后咱们在这乱世,总算有个安身立命、进可攻退可守的窝了……这都多亏了你的带领啊!” “来,敬崔馆主!敬咱们的退路!” “敬崔馆主!敬退路!”众人轰然应诺,纷纷举杯。 崔馆主脸色虽仍苍白,但精神矍铄。 他坐在主位,身旁是同样居于上首的周镇和江少明。 崔馆主含笑举杯示意: “同敬诸位!” “此役能成,非我一人之功,乃三大武馆勠力同心之结果!” “尤其要敬我们的大功臣——江少明!” “若无那‘点石成金’之策,焉有今日十条巨舰之威?” 他侧身,向江少明举杯示意。 点石成金之策保密等级极高,基本上只有核心弟子才清楚。 现在大事尘埃落定,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了。 崔馆主这话,既是对江少明的感谢,也是为他造势。 对大多数普通弟子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江少明在其中的贡献。 由崔馆主亲自在这种场合感谢,其中的隐藏含义,不言而喻。 所有人惊讶莫名。 此刻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异常—— 江少明此刻的位置,极其靠近核心,甚至隐隐压过了巍山这位为武馆立下汗马功劳的暗劲中期的基石人物。 但得知江少明这次的贡献后,所有人无有不服。 十条战船太关键了。 没有这十条战船,这次大战伤亡人数恐怕翻个十倍都不止! 甚至根本就攻不下来。 经此一役,所有人都明白,江少明未来的地位,绝非区区弟子身份所能局限。 武馆分舵长老之位,也只是起点。 柳艳坐在石开山左侧,凤目流转,笑吟吟地接口道:“崔馆主说得对。少明不仅智计超群,此番岛上厮杀,出手亦是狠辣果决,颇有大家风范。” “假以时日,必是我三家栋梁!”她举杯向江少明示意。 江少明连忙起身,恭敬回礼:“崔馆主、柳馆主谬赞,少明微末之功,全赖诸位长辈提携。” “能为我三家略尽绵薄,是少明之幸。” 他姿态放得很低,但那份沉稳的时候气度,却让众人暗自点头。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络,话题也渐渐深入。 石开山放下酒碗,环视在座的几位核心——崔馆主、柳艳、柳铮、周镇、江少明、巍山…… 声音压低了少许,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遗憾: “此番收获,远超预期!” “良田数千,鱼塘数口,岛屿连环,更有那赌石之法带来的泼天财富……” “我等根基,已然夯实!甚至可以一博那门派之位,只可惜……” 他重重叹了口气:“最重要的那异种劲力,终究失之交臂!” 崔馆主眼神一凝,接口道:“是啊。若有那一门‘异种劲力’的秘法在手……我等三家,或许真能更近一步了。” 柳艳美眸精光一闪,声音也低了下来:“石大哥、崔大哥,你们的意思……是‘合派’?” “不错!”石开山目光灼灼,“成为门派!这才是我等武馆最终的出路!” “否则,永远只是无根浮萍,江湖末流!” 周镇沉声问道:“石兄,这开宗立派,据闻艰难无比?” 崔馆主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为在座可能不太清楚其中关窍的核心解释道:“门派之路,通常有二。”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由大宗门弟子学成下山,开枝散叶。” “开宗立派,开宗立派……便是为大宗开枝散叶,成立门派之意。” “此等门派,传承完善,自明劲至暗劲,乃至更高境界的‘真功’,皆有明确路径。” “更有宗门余荫庇护,发展顺遂,如那参天大树,根深叶茂。” “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大门派,十有八九皆源自于此。” “其二,”他放下第一根手指,“便是我等这般,由数个大武馆联合,抱团取暖!” “此等门派,先天不足!传承驳杂,甚至可能连一门像样的‘异种劲力’秘法都凑不出,只能算门派末流。” 石开山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酒水微漾:“正是如此!我们如今,钱粮、地盘、人手、甚至未来培养弟子的财源都已齐备!” “所缺者,唯有一门能真正整合传承、作为立派基石的‘异种劲力’秘法!” “若得此法,凭我们三家底蕴,未必不能在短时间内,拧成一股绳,跻身‘门派’之列!” 柳铮接口道,带着一丝向往:“若真成了门派,便有资格参与那‘门派会武’!” “若能在那等盛会上崭露头角,门下弟子夺得名次……据说,是有机会被赐予高深的‘劲力真功’!那才是真正的立派之基!” 说到这里,众人眼中都流露出热切的光芒。 成为门派,参与更高层面的竞争,获取传说中的“真功”,不断强化自身底蕴,有朝一日,跻身大派之列…… 这是所有武馆势力梦寐以求的未来!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那遗失在深潭溶洞中的“钥匙”。 宴会的气氛在高层们描绘的门派蓝图下达到了高潮,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酒酣耳热之际,许多弟子已东倒西歪,沉沉睡去。 江少明也不胜酒力,他去取酒时,一个踉跄,打翻了一个酒坛。 借着清理衣物的说辞,他拿着一个半破的酒坛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礁石旁坐下,背对着喧嚣的人群。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醉意中时,无人注意到,那个大坛酒水之间,一个小小的、如同银鱼般滑溜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正是耗费了江少明无数资源、精心培育了三年之久,拥有15%青鳞血脉的: 幼儿江! 他那双翡翠色眼珠,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确认无人关注后,小小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贴着潮湿冰冷的礁石地面,向着岛屿深处、那散发着寒气的深潭方向,急速滑去。 这一次,江少明准备进行一场豪赌。 用这具价值连城、凝聚了他三年心血的“幼儿江”的性命。 赌那让三大武馆馆主都望眼欲穿的 异种劲力秘法! 第056章 寻找魏通海 幼儿江有15%的青鳞血脉。 这让他获得了皮肤呼吸的能力。 这个能力让他可以一直在水中探索。 这,就是他豪赌的最大依仗。 小小的身影,如同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漆黑冰冷的潭水之中。 向着未知的溶洞深处游去。 滑入深潭的那一刻,幼儿江的身体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包裹。 好在青磷鲤血脉本就有很强的抗寒能力。 让他非但不感觉冰冷,反而感到凉爽舒适。 幼儿江划着水,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溶洞入口游去。 洞内并非一片漆黑。 岩壁上附着着一些散发着微弱淡蓝幽光的奇特苔藓,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 游的深了,幼儿江发现溶洞下出现了数条岔路。 幼儿江没有水下地图,只能凭借直觉选择了最左侧的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狭窄而漫长,两侧布满了千奇百怪的钟乳石笋。 它们从溶洞顶垂下,或从水底刺出,形态狰狞。 幼儿江尽量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间,尽量避开那些尖锐的石棱。 不知游了多久,就在他怀疑这条通道是否永无尽头时,前方豁然开朗! 一道如同天裂般狭窄的缝隙,从极高的穹顶透下几缕金色的、线状的阳光。 阳光汇聚的下方,赫然隆起一片巨大的天然石台。 台子高出水底数丈。 石台之上,此刻竟然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数个乌沉沉的巨大铁木箱子! 箱子表面包裹着防水防蚀的油布和金属边角,在斜射的阳光和水波映照下,散发着金光泽。 宝箱?! 幼儿江心头一震! 他捡起水底一根细长的、不知是什么树的树枝,小心地靠近最大的那个箱子。 他用树枝的尖端,轻轻地去挑动那沉重的箱盖搭扣。 “咔哒…” 搭扣弹开的轻响在寂静的洞窟异常清晰。 没有预想中的毒箭、毒水、爆炸。 箱子静静地敞开了。 金光! 刺目的金光瞬间充斥了他的视野! 箱子里,满满当当地堆砌着拳头大小的金元宝。 在金元宝的缝隙里,填满了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与浑圆饱满的珍珠。 幼儿江继续打开其他宝箱。 里面是雕工精美的金器玉器…… 无数珍宝在透入水中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令人窒息的、梦幻般的光彩! “发财了!真的发财了!” 眼前任何一小块黄金,都足够普通人挥霍一生! 整整三大箱!这绝对是‘翻江鳄’魏通海盘踞云泽数十年、劫掠无数商旅积攒下的毕生财富! “怪不得水寨里搜出来的财宝看起来并不多……原来他把东西都藏在这儿了!” 喜悦、兴奋、激动…… 他这一辈子,就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狂喜持续了数个呼吸,他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些东西,就在这里,跑不掉!”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魏通海的尸体!以及可能被他带在身上的异种劲力的秘法!” “要是秘笈泡花了,或者被水流冲走、被腐蚀……那才亏大了。” 幼儿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三箱足以让世人疯狂的财宝,毫不犹豫地转身。 小小的身影灵活地绕过石台,再次投入旁边更加幽暗、不知通往何处的溶洞水道。 必须争分夺秒,在希望彻底消失之前,找到那具尸体。 接下来,幼儿江为了防止在溶洞里迷路,一边探索溶洞迷宫,一边记忆迷宫地图。 每一条岔路、每一处弯折、每一根形态怪异的,可以当做坐标的钟乳石柱,都被他记忆下来。 与此同时,桃花洞天中,江洋拿出纸笔,开始描绘地图。 不一会,一幅虽然粗糙,但脉络初显的溶洞地图,出现在桃花洞天的石头桌上! 幼儿江对底下洞窟也有了最基本的印象。 洞窟左侧,通往宝藏石台。 这条路的中途有两处岩壁裂开的狭窄气室,可供人勉强换气。 不过,这两处气室之间,路途还是太远,唯有水性绝顶、肺力惊人之辈,方能抵达。 中间洞窟,通往外界。 刚刚他沿着中间洞窟探索,发现了一个出口。 出口外头一片茂密的芦苇荡。 芦苇荡中,还静静躺一条寒酸的乌篷船! 这里大概就是魏通海的逃生通道了! 一旦逃到这里,驾上这艘“普通”渔船,他便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浩渺烟波之中。 然而此时,那三大箱足以令任何人疯狂的财宝,依旧深锁在冰冷的石台上! 这条救命的乌篷船,缆绳系得结结实实。 这都说明了一点! “他没出来!” 魏通海,那条老鳄鱼,在遭受四大高手联手重创后,并没能成功逃到这个预设的地点! 他现在一定还潜伏在洞窟的某处。 如今,洞窟大半的区域都被他探索到了,现在唯一还藏着人的,就只有…… 最右侧的岔路了。 幼儿江吐出两个泡泡,朝着最后一片未知区域探去。 这条通道比想象中更加幽深曲折,水流也更加滞涩阴冷。 幼儿江凭借着皮肤对水流的感应,小心翼翼地穿梭。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水域的空间似乎开阔了些。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流掩盖的气息。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声气,幼儿江在一处巨大的、如同擎天石柱般露出水面的钟乳石后停下。 石柱根部因水流侵蚀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凹陷平台,高出水面尺许。 就在那湿漉漉的凹陷石台上,蜷缩着一个衣着破烂,无比狼狈的身影。 正是‘翻江鳄’魏通海! 他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纵横云泽数十载的水匪巨枭风采? 衣衫破碎褴褛,被暗红的血痂和污浊的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那曾令四大高手都为之忌惮的魁梧身躯,此刻佝偻着。 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嘶哑喘息。 他的脸色在洞壁幽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 嘴唇乌紫开裂,胸膛上那道本就狰狞的巨大旧伤,此刻更是皮开肉绽。 出气多,进气少。 眼看离死也不远了。 如同一条搁浅在石滩上,被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却仍用鳃盖徒劳开合的…老鳄鱼。 幼儿江屏住呼吸,安安静静地悬停在水中。 他目光死死锁定在石台上那具濒死的躯体,就等着着他咽气。 第057章 与魏通海交锋 钟乳石后,幼儿江如同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时间在拉风箱般的嘶哑喘息声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幼儿江静待对方咽气之际—— 噗通! 那半死不活的魏通海竟还能动! 他猛地扎入水中,朝着水底游去。 脑袋左顾右盼,似乎准备寻找一些鱼虾充饥。 下一刻,他发现了潜伏在水下的幼儿江。 他如同一条嗅到血腥味的真正鳄鱼,以快如鬼魅的速度朝着幼儿江扑来。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 幼儿江只觉得被恐怖的凶兽给盯上了。 他心头剧震,想也不想,扭身便逃! 然而,晚了! 魏通海虽重伤垂死,但爆发出的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幼儿江窜出不足两丈,一只冰冷如铁钳般的大手已破开水流,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攫住了他的脚踝! “呃!”幼儿江痛哼一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猛地从水中甩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台边缘! “哎呦!”幼儿江痛呼出声,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揉着几乎摔裂的屁股,显得有些狼狈。 捉到“大鱼”的魏通海湿淋淋地从水里爬上来,水珠顺着他褴褛的衣衫和枯槁的面容滴落。 他剧烈地喘息着,待看清自己抓到的“大鱼”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幼童时,饶是魏通海这等凶人,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咳…咳咳…”他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惊骇道:“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幼儿江由于身怀青磷鱼血脉,模样与寻常孩童有不小的差异,特别是那双如同上等翡翠的眼珠子。 幼儿江强忍着剧痛,演技发力,努力伪装成天真又倔强的模样: “我不是什么东西!” “我是人!我姓江!” 他故意揉着屁股,眼泪汪汪,将孩童的脆弱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魏通海嗤笑一声,牵动胸口的伤,又是一阵剧咳:“老子纵横云泽几十年,也没见过你这般模样的人!” “说,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是不是那三家该死的武馆派来监视老子的?!” 他逼近一步,布满老茧的手掌如同鹰爪般抬起。 幼儿江根本不受威胁:“我说了,我是人……我也不是三大武馆派来的!” “哼!”魏通海根本不信,眼神阴鸷:“还敢狡辩!如今这岛上的入口必定被他们的人围得铁桶一般!” “外人根本进不来!除了他们的人,还能有谁?!” 幼儿江心中雪亮,这老贼在玩文字陷阱! 他只说“入口”,却故意隐去具体是哪个入口。 若顺着他的思路,默认入口是岛上水潭,那他就坐实了探子的身份! 幼儿江道:“我来的时候入口根本没人把守!” “没人,不可能……如今岛上那个水潭一定有人把守?” “什么岛上的水潭?”幼儿江露出疑惑之色:“我不知道你说的水潭是什么,我是从芦苇荡中的一个黑漆漆的洞钻进来的?” “岛外的洞?”魏通海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厉声断喝:“放屁!那水道曲折漫长,深不见底!你一个小鬼,怎么可能有那等水性潜进来?!” “定是磐石、红蛇、云鹤那三家派来的小崽子!”他越说越怒,胸口的剧痛让他戾气暴涨! 他猛地俯身,那只枯瘦如柴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捏住了幼儿江的肩膀! “啊——!”幼儿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小脸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落! 魏通海的手指如同钢钳,几乎要嵌入他的骨头里! 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痛…痛死我了!快放开我!” “说!”魏通海凑近,那双凶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和那三家该死的武馆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说实话,老子就一根一根捏碎你的骨头!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哎呦…哎呦…我就是从…从岛外的洞进来的啊!”幼儿江痛的哇哇直叫,泪涕横流。 他并没有强忍自己的本能。 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反而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我就是从,岛外的洞进来的。” “我……我不怕水,我可以一直呆在水里,不信你试试啊……” “不怕水?”魏通海眼中凶光闪烁,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痛的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东西。 这种年纪的小孩,是没办法忍受这种程度的拷问的。 既然这般拷问都守口如瓶,魏通海心里勉强信了几分。 “好!好得很!”魏通海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扭曲的笑容:“你说你不怕水是吧?那就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不怕法!” 话音刚落,他捏着幼儿江肩膀的手猛地发力,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整个提起,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将幼儿江整个人按进了旁边冰冷的潭水里! “咕噜噜……”一串气泡冒出。 魏通海死死按住幼儿江的身体。 几十个呼吸过去,寻常孩童早已剧烈挣扎甚至昏厥,然而水下的幼儿江,虽然四肢还在本能地扑腾水,但一双毫无慌乱的翠绿眼眸,正透过水波,直勾勾地回视着他! 魏通海心头一凛,手上力道更重! 一刻钟过去!这已是顶尖水鬼闭气的极限! 然而水下的幼儿江并未如他预想中一般剧烈挣扎,反而平静地看着他。 魏通海脸上的狞笑渐渐僵住,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三刻钟! 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任何陆地生物溺毙十次! 哗啦! 魏通海猛地将幼儿江从水里提了出来,甩在边上。 幼儿江翻了两个跟斗,在平台上站定。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魏通海。 三刻钟!水下三刻钟!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他魏通海巅峰时期,凭借苦修的“裹浪劲”异种劲力护持脏腑,也绝无可能做到! 眼前这个看似幼童的东西,竟真的……完全不怕水! 一个流传于云泽湖的古老传说,如同惊雷般在魏通海脑海中炸响! 传说中,在那片终年被迷雾笼罩、凡人难至的云泽湖深处,居住着一些神秘莫测的古老世家…… 这些人的血脉异于常人,天生就能驭水而居……甚至身怀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难道,眼前这个小鬼……竟是那地方流落出来的…… 第058章 骗魏通海 魏通海对三大武馆的底细心知肚明。 别说拥有此等奇异血脉的存在,他们连一本像样的异种劲力功法都拿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孩子,魏通海眼中精光大盛。 这孩子绝不可能是三大武馆的人! 就算真是……哼。 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一个不过三四岁的稚童,心性未固,懵懂如白纸……只要自己稍加“引导”,定能将其牢牢掌控在手心!到那时…… “小子,你父母是谁?”魏通海沉声问道。 幼儿江自然不会吐露半分真实来历。 早在行动之前,他就已编好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 “我不知道……我是被水爷爷养大的……还有一位青鳞哥哥……” “水爷爷?” “嗯……他是位老渔翁,打渔可厉害了!他还养了一条好大好大的青鳞鱼,就是我的青鳞哥哥……可是……”幼儿江的声音哽咽起来,“一年前,他们都死了……被坏人害死了!” 孤儿! 这更加印证了魏通海的猜想。 这身怀异血的孩子,定是那神秘世家因故流落在外的孩子。 后来被一个走运的老渔夫捡到、养大。 甚至于老渔夫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一年多前,花蛇帮的柳铮为了突破暗劲后期,在芦苇县四处搜刮宝鱼宝药。 最后好像从一个老渔夫手里,白白得了一条硕大的青鳞宝鱼,捡了一个大便宜……想来就是此事了。 “小子,”魏通海语气陡然变得“痛心疾首”,“那三大武馆,没一个好东西!” “红蛇武馆,就是逼死你水爷爷的元凶!他们最是心狠手辣,还专干那逼良为娼的勾当!你这样的孩子落在他们手里,下场……哼,不堪设想!” “云鹤武馆,更是禽兽不如!开赌场,放高利贷,专门干那刮骨吸髓的阎王活,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磐石武馆,也是坏得流脓!他们掌控的典当行、牙行,强买强卖,强取豪夺,多少血泪债都记在他们头上!” 呼哧…呼哧… 魏通海一番连哄带吓,似乎牵动了伤势,喘息粗重起来。 他倚靠在钟乳石柱的凹陷处,目光如钩,紧紧锁住幼儿江。 幼儿江自然知道三大武馆的情况。 三大武馆确实如魏通海所讲,掌握了这些最暴利的行业。 他们手下的人也确实有各种乱象,不过一个水匪头子指着李鬼骂李逵,很好笑就是了。 “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坏人!”幼儿江童言无忌,直言道:“你既然不是三大武馆的人,那么你应该是水匪……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水匪到处抢劫、杀人!” “欸!小鬼头懂个屁!”魏通海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我们当水匪的这才是真正的逍遥!”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老子看上什么,管它是金银财宝、绝色美人,还是神功秘籍,通通抢到手,占为己有。” “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快活!” “你看看这天地间的鸟兽虫鱼,不都一个样?” “只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心肠最黑,偏要披层人皮装模作样,老子最瞧不上那种货色!” 幼儿江懒得跟一个水匪掰扯他那套歪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翠绿的眸子里燃烧着刻骨的恨意,斩钉截铁道:“他们是好是坏,我不管!我只知道,水爷爷和青鳞哥哥的仇,我一定要报!血债,必须血偿!” “你虽是坏人,但是寨子被他们端了,你恨红蛇武馆!所以……”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交易”口吻:“只要你答应以后替我报仇,杀了红蛇武馆的柳铮,还有一个叫柳庆的恶人!我就愿意帮你!” 柳铮与江家无仇,而柳庆是杀江苍的凶手。 幼儿江这话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骗他的。 “哈哈哈……”魏通海闻言放声大笑,笑声在洞窟中回荡,但很快便低弱下去,他捂着剧痛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小子,老子实话告诉你,”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经此一战,老子这身子骨,能不能撑过一个月都两说!裹浪劲的屏息功夫也废了大半,眼下出都出不去了……还谈什么替你报仇?” “我可以给你送药进来……” “没用了!就算你把阎王爷的救命丹偷来,也救不了这破败身子!” “小子,你听着……”魏通海喘匀了气,眼中精光闪烁:“接下来这一个月,只要你需按时给我送些吃食进来,我就教你两手!” “对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再捎几坛好酒!” “酒?……吃的容易,酒不行!我弄不到!” “欸!”魏通海伸手指向溶洞深处一个方向,“你顺着那边游,拐个弯,笔直往前,看到一块赤红色的钟乳石柱再拐弯……就到老子藏酒的地窖了!现在就去!给老子拿一坛来!” “我干嘛要帮你拿酒?”幼儿江小嘴一撇,“我帮你只是想利用你,我不当你的下人。” “另外,爷爷说过,受伤了喝酒伤身……我不去!” “哎呦!你这小鬼头,这么磨叽,还怎么利用老子?”魏通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拿酒!老子就教给你一个诀窍,掌握了诀窍你以后才能报仇啊!” “真的?”幼儿江眼睛一亮。 “老子说话算话!” “噗通!” 话音未落,幼儿江已如游鱼般扎入水中,朝着魏通海所指的方向迅速潜去。 魏通海盯着幼儿江在水下渐行渐远的身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量。 完全信任? 绝无可能! 但这小鬼的说辞,从身世到仇恨,再到这异乎寻常的水性,环环相扣,竟寻不出一丝破绽。 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纵是有人教导,真能演得如此天衣无缝? 他心中疑虑未消,却也不急。 左右还有一个月的光景,是人是鬼,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能看出些端倪。 想到此处,他眼中厉色一闪,强忍伤痛,从怀中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他游到一根巨大钟乳石的水下根部,寻了一处极其光滑的部位,开始用匕首在坚硬的石壁上,一笔一划地刻凿起来。 无论最终如何抉择,这份真正的传承,他还是准备留下来。 至于是否交到那翠眼小鬼手中…… 且看这一个月,他如何表现了。 第059章 伤势恶化 幼儿江将酒坛带回后,魏通海一把夺过。 也不多言,仰脖灌了几大口,才满足地咂咂嘴,随口抛出一段话: “听着,小鬼!” “明劲分三重:皮毛、筋肉、骨齿!” “其中,骨齿境才是根本!” “皮毛、筋肉两境?哼,只需堪堪达标即可,耗费太多气血纯属浪费!——这,就是老子赏你这坛酒的‘谢礼’!” 这番话让幼儿江心头剧震! 无论是磐石武馆还是威远镖局,传授的武学理念,无不强调明劲三重根基必须层层夯实,稳扎稳打! 必须耗费大量时间精力锤炼皮肉筋骨。 这被视为理所当然。 江少明更是为了扎实前两重根基,消耗了大量时间和气血。 如今,眼前这凶悍水匪竟说前两境无需深修?只需最低限度修炼便可。 唯一要深入修炼的,居然只有骨齿境? 要这么说,江少明不是—— 练错了?! 若非魏通海以一敌四、还能在包围圈中逃生的战绩太过骇人听闻,幼儿江绝难相信这等离经叛道之言! “为什么?”幼儿江看似在用一个平静的声音随意追问。但是他的内心却非常急切。 江少明是他现在最重要的战力,若他真的练错了,未来上限恐怕会受到限制…… 魏通海却懒得理会,只顾抱着酒坛痛饮。 直到坛底涓滴不剩,他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坛口,带着几分醉意继续道: “人之一身,气血有定数!你浪费在打磨皮肉筋骨上的气血越多,留给贯通经脉、凝练暗劲的……就越少! “那些蠢货,把宝贵的气血耗在前两境的泥潭里……哼,别说像老子这般贯通奇经八脉,修成合劲,便是想打通十二正经,都是痴人说梦!” “合劲?”幼儿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 这必是以奇经八脉统御十二正经,方能形成的更高层次劲力! “那明劲具体如何修炼……?”幼儿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追问细节。 “具体?呸!”魏通海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醉眼惺忪地呵斥:“哪来这么多废话! “老子乏了,快快滚蛋!明日再来聒噪!” 说罢,竟真个蜷缩起身子,背对着幼儿江,不多时便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幼儿江看着他那蜷缩的背影,故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没礼貌的懒老头子……” 话音未落,他已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趁着魏通海沉睡,正好继续深入探索这片地下溶洞。 …… 接下来的几日,幼儿江依言每日抱回一坛酒。 魏通海起初每日还会抛出一两个修炼上的关窍秘辛,让幼儿江涨涨见识。 仅仅只是对异种劲力法门守口如瓶。 不出几日,那些压箱底的“干货”似乎已掏空,魏通海转而用些江湖上人尽皆知的粗浅道理来搪塞敷衍。 幼儿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心知肚明,这亦是一种试探和消磨的手段。 既如此,便由得他糊弄,自己只需静待时机。 然而,伤口恶化的速度却远超两人预想。 缺乏洁净水源冲洗,更无金疮药止血生肌,那几处深可见骨的创口很快便红肿溃烂。 黄绿色的脓血不断渗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高烧随之而来。 魏通海时而浑身滚烫,头痛欲裂,时而如坠冰窟,寒战不止。 他的意识在混沌与清醒间挣扎。 很快,味觉、嗅觉尽失,连灌下的烈酒也尝不出一丝滋味。 身体的剧痛和对未来的绝望将他推向了癫狂。 他时而用头狠狠撞击冰冷的钟乳石,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时而用污黑的手指,疯狂抓挠着溃烂流脓的皮肉,指甲抠下一小块一小块带腐的烂肉。 看着手中的烂肉,癫狂大笑。 这般疯狂的行为,只让伤口更加狰狞可怖,没有丝毫益处。 幼儿江,每次略微靠近,还会受到严重的警告。 “滚!小鬼!再靠近……老子现在就撕碎你!滚——!” 幼儿江被这狂暴的状态逼得接连几日无法近身,只能远远观察。 眼看着魏通海的气息一日弱过一日,形容枯槁,如同风中残烛,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日,在魏通海又一次发出野兽般的驱赶咆哮前,幼儿江抢先开口,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孩童发现秘密的急切: “水匪头子!我有件顶顶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不等对方反应,他语速飞快地继续道:“前两日,我按你说的方向,朝岛上那阁楼下的水道游过去了!下面果然守着一大帮人!” “我就潜在他们瞧不见的深水里,听他们说话!” “你猜怎么着?他们刚好在议论你们青鳞寨覆灭的事!” 幼儿江模仿着听来的语气:“我听见上头有人说:‘本来只凑得出三条大船,根本啃不动青鳞寨这块硬骨头……嘿,多亏了江少明,江师兄!他使点石成金的妙法,让武馆一下子弄到了钱,硬是购齐了十艘大船!要不是他这招釜底抽薪,咱们哪能……’” “江——少——明——!!!” 一声饱含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嘶哑呐喊,猛地从魏通海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这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烧着他仅存的神智。 之所以让他如此刻骨铭心,是因为青鳞寨倚仗水上功夫和两条坚固大船,纵横云泽数十年。 若对方仅有三条大船,青鳞寨甚至能凭借灵活战术逐个击破; 就算四五条,配合众多小船周旋,亦非毫无胜算。 但以区区两艘,对抗整整十艘大船的围剿……那是必死之局! 原来断送青鳞寨根基的致命一击,竟是源于此! 弥留之际,魏通海浑浊涣散的瞳孔死死瞪着虚空,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仿佛要将这名字嚼碎咽下: “江……少……明……江……少……明……” 幼儿江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的水边,稚嫩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那双翠绿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冰冷之色。 看来啊,你终于明白了。 明白你引以为傲的水寨,你视若生命的根基,究竟是如何崩塌的。 没错…… 就是因为…… 我!! 现在我这份“功劳”,你到死,也忘不掉啦。 第060章 得秘籍 随着伤势一日日恶化,魏通海逐渐绝望,陷入彻底的癫狂。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刻骨的仇恨,才能让他维持最后的清醒。 幼儿江就这么静静看着。 看着他,从大半个月前那个鲸吞豪饮、凶焰滔天的水匪头子,变成如今这个逐渐腐烂发臭的老疯子。 溃烂流脓的伤口,失禁的污秽,抓挠的血痕…… 死亡和病痛,一点点侵蚀他,永不停息。 直到他彻底成为一摊烂肉的那一天。 越是恐惧死亡,抗拒死亡,人越是没办法体面。 而这种在绝望与痛苦中缓慢腐朽的结局,却是江湖中绝大多数亡命徒的真实归宿。 那些话本里描写的慷慨悲歌、含笑赴死,不过是文人墨客一厢情愿的艺术粉饰罢了。 凭借从周晏紫处习得的医术,幼儿江精准地判断出: 眼前这具被疯狂与腐烂占据的躯壳,只剩下最后几天的光景了。 他没有急。 就算眼睁睁看着一本价值万金的秘籍一点点“死去”他也没有急。 他很清楚人性的微妙。 此刻越是表现出渴望,对方心中的抗拒就会越强烈。 只要魏通海“不想给”,任何逼迫都将是徒劳,只会刺激这个已彻底陷入疯狂的野兽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 时间,在脓血的滴答声和断续的嘶嚎中缓慢流逝。 魏通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终于,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嗬……嗬嗬嗬……啊……哈哈哈哈!!” 一阵嘶哑、空洞,却又带着某种诡异解脱感的狂笑,突兀地在幽闭的洞窟中回荡开来,显得格外瘆人。 幼儿江拿起一坛酒,走到那蜷缩在污秽中的身影前,声音冰冷地开口道: “喝吧,老疯子……喝完当个醉死鬼,总好过做个溺毙在自己脓血里的窝囊鬼!” “哈哈哈……哈哈哈……” 魏通海一边大口灌着酒,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狂笑。 幼儿江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看着酒液混合着脓血从他嘴角溢出,看着那笑声越来越弱,看着生命最后的火花在这片污浊中逐渐熄灭。 当最后一滴酒落入喉中,魏通海灌酒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狂乱的眼神,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刹那的清明! 他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幼儿江。 似乎想穿透这孩童稚嫩的外表,看清其灵魂深处的模样。 这凝视持续了几个令人窒息的呼吸…… 随即,那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 他头颅一垂, 死了! 幼儿江在原地静立片刻,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他当然不会为一位无恶不作的水匪死了而怅然,他是为了秘籍而怅然。 “最终,还是白忙活了吗?”他在心中默道:“也没什么办法……该做的都做了!” 他俯视着魏通海的尸身,准备上前摸尸,看看秘笈在不在他身上。 刚走了几步。 突然,眼前一亮。 他发现,魏通海一只枯槁的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正正地指向他下方的石笋! “下方?” 幼儿江心中一动。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他早就留意到了这个异常。 “怪不得……每次我回来时,这处平台上总会多出一滩的水渍……” “我原本以为他是下水捉鱼虾果腹。” “现在看来,他是故意将我支开好潜入水下……做些什么。” …… “噗通——”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了幼儿江。 他屏住呼吸,循着魏通海枯指所向,奋力下潜。 幽暗的水底,只有头顶微光艰难透入 借着微光,他看到了那根粗壮的钟乳石根部,竟密密麻麻刻满了苍劲有力的文字! 幼儿江奋力游近。 指尖触碰到冰凉坚硬的石面,顺着最上方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摸索下去: 【裹 浪 劲】 下方一行小字注解道: “江河秘传,御水化劲。” 幼儿江暗中想到: “江湖四大流派:山岳,风火,林木,江河。” “作为水匪头子修炼的秘籍,果然是江河一脉的。” 目光下移,只见石刻开篇便是总纲心诀,字字珠玑: 夫裹浪之劲,其要在乎三昧: 曰粘,曰黏,曰滑。 粘者,如萍附水,敌劲方至,我劲已生,沾之即走,引其力而化其锋; 黏者,似胶如漆,敌势欲退,我劲随形,附骨难消,缠其身而耗其神; 滑者,若鱼游渊,身随意转,劲随波流,避实就虚,躲其实而泻其势。 三昧流转,生生不息。 此乃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也。 总纲之下,绘着一幅人身穴位经络图。 尤其着重标明了阴维脉的走向。 旁有注文阐释: 裹浪劲者,异种劲力也。 其修炼之枢,首在贯通阴维奇脉。 盖因阴维脉者,维系诸阴,总督一身之阴气。 以此为基,方可统御、调和与之相交汇之十二正经…… 幼儿江借助三个江全部的记忆力,记忆着秘籍。 苟在桃花洞天的江洋,还拿出竹简开始记录。 数刻后。 幼儿江吐了两个泡泡,退出了全力记忆状态。 东西已经记的差不多了,还有竹简备份,忘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心神稍定,他才将目光从主刻痕移开,投向石壁的边缘。 那里,还有一片更为潦草、也更显急促的刻字。 深深浅浅,如同垂死者的呓语: 若…不出意外…最后…看到这些话的…是你…小子… 我…(刻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看到时…我…应已…死了… 在那之前…我…大概…早疯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这几个字刻得极深)… 小子!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三大武馆的人也好…我看出来了…你绝对不是甘于待在这片浅滩的人… 小子! 这世界大得…超乎你想象! 云泽湖深得…超乎你想象!(“想象”两字故意刻得大而歪斜) 进入云泽湖深处吧…你迟早要进去的! 你的血脉…本就属于那里! … …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曾…亲眼…所见! 七丈…不!比七丈还巨大的…异兽! 那威势…(刻痕在此处凌乱地划了几道)…掀起的浪头…比城墙还高。 但…它死了! 被…围攻杀死了! 好多…好多高手…像蚂蚁…啃巨象! 那些人,放在外头,一个都能屠戮我们所有人。 边上…还有一人…只是看着… 他自称 “沧澜谢家! 那人在找大型异兽!…活的! 他说…只要找到大异兽带给他…就能换天大的好处! 丹药…神兵…甚至…异种劲力! 我的…裹浪劲…就是…用一条…磨盘大的…金纹血鲤…换来的! 在后面,还刻着一些话,但是看起来过于潦草、断断续续,就像不同字叠加在一起。 幼儿江辨认了半条还是看不出他写了一些什么。 看来写这些字的时候,魏通海已经疯了。 在所有字的下方,还有一张极为简陋的地图,只有最基础的方向,和几个标志性的岛屿。 勾勒出一个指向湖心深处的路线,终点是一个模糊的叉形标记。 第061章 回程与清点收货 沧浪谢家……十丈大妖种……云泽湖地图…… 这信息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亚于看到完整的《裹浪劲》秘籍。 幼儿江自然明白自己的血脉是怎么来的。 但看魏通海话里话外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云泽湖深处,居然有人能够像他一样,身负异兽血脉。 另外,还有那个狩猎异兽的场景。 异兽一丈后就能觉醒神通,狩猎起来变得极为困难。 到了两丈,就算是暗劲后期,也拿其没有办法。 而到了六七丈,这等存在屠戮暗劲如屠狗。 江少明以现在的见识,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何等存在竟然能够围猎这等恐怖存在。 沧浪谢家么…… “云泽湖深处……有机会定要去探个究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潦草的地图上。 狩猎宝鱼,换取秘籍? 这不正是三大武馆如今梦寐以求的异种劲力获取途径么! 如今三大武馆距离成立门派,就差异种劲力这最后一块拼图了。 一番思索,江少明下定了决心。 他准备隐瞒下裹浪劲的秘籍,但是不隐藏兑换异种劲力的方法。 裹浪劲是珍贵的异种劲力秘法,也是最适合幼儿江修炼的。 他不准备传出去。 越少人知道这种劲力的特点,他越能在战斗中占到先机。 和沧澜谢家的交易之路则不一样了。 这条路危机重重,刚好让三大武馆的人,给自己探探路。 幼儿江最后看了魏通海凄惨的尸体一眼。 他不再留恋,小小的身躯灵活一转,蹬着水,向左边的幽暗洞窟潜去。 那里,有着魏通海最后的“馈赠”。 几个巨大的宝箱!! 接下来,是漫长而枯燥的体力活。 宝箱比他想象中更沉,他一次只能抱走一小捧。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水獭,一次又一次地在洞窟深处和出口的乌篷船之间往返。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最后一次将一小堆宝石扔进乌篷船角落,几乎累瘫在船板上时,熟悉的摇橹声由远及近。 江洋驾着另一条乌篷船,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没有言语,江洋只是扫了一眼船上堆积如小山的财宝,就动作麻利地将东西装入几个宝箱。 沉重的箱子压得小船吃水更深了。 最后,他将累瘫了的幼儿江抱上船,摇动船橹,无声无息地融入浓雾之中。 …… 这一趟运送的东西太过珍贵。 不但有青磷寨大半的财富,还有两位江。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江少明亲自护航。 明远号高大的船楼上,江少明凭栏而立,夜风带着水汽吹拂着他的衣襟。 经过这次战役,这艘大船已经直接划给了江少明,再也没有需要进入暗劲的限制条件。 他现在就是这条战船说一不二的船长。 他的感知透过重重浓雾,紧紧锁定着远处江面上那一点微不可查的乌篷船影。 “传令,升起主帆,方向西南,例行巡查!” 明远号庞大的身躯缓缓启动,不疾不徐地驶出。 始终与那小小的乌篷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 当几口沉重的大箱子最终被江洋拖进桃花洞天干燥温暖的角落, 江少明松了一口气,开始返航。 江洋则站在箱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亲手撬开箱盖。 “哗啦——” 箱盖开启的瞬间,洞内仿佛亮了几分! 刺目的金光、银光、珠光宝气猛地涌出,几乎要灼伤人眼。 成堆的金锭码放得整整齐齐,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砖; 散落的银锭和银元宝堆积如山; 大颗浑圆的珍珠在油灯下流淌着温润的色泽; 鸽血红、深邃蓝、祖母绿…… 无数种类的宝石杂乱地堆在一起。 还有各种精美的玉器、金饰、玛瑙鼻烟壶…… 江洋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珍珠,圆润的珍珠在掌心滑动。 他又捻起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 最后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锭,咬了一口…… “呵……都说金子是甜的,我尝了尝也不甜嘛……不过软倒是真的软。” 看着金子上一个浅浅的牙痕,江洋笑了。 他知道,只有纯度高的金子质地才会软。 这金子……很纯! 魏通海这老贼,半辈子烧杀抢掠,攒下的家底果然骇人。 这笔横财,足够寻常人挥霍几十辈子了! 他站起身,环顾这满洞的珠光宝气,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这笔不义之财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花。” 江洋两辈子的经历,从未如如今一般因为骤然暴富,变得不知道怎么花钱。 “一部分就作为压舱石吧……留足一定数量,以备不时之需。” 他目光扫过那些最易保存、价值最稳的金锭和成色最好的珠宝: “就存个三百年……不,五百年的量。世事难料,多留些总没错。” 他将大量金锭和翡翠这种最容易保存的装入了其中一个箱子中,留足了一定的数量。 “剩下的……” 他看着依旧堆积如山的银锭、大量的铜钱和部分珍珠。 “这些不太好保存的,接下来就慢慢花掉吧……” “盘铺子,买好地,建粮仓,囤盐巴!” 他的念头异常清晰。 周镇给的地契店铺,磐石武馆许诺的大船分成,这些是活水,是根基。 眼前这些浮财,正好用来夯实根基。 乱世将至,粮和盐,比金子更重要! 至于拉起自己的人马? 这个念头在脑中转了转,便被他暂时按下。 “以前是光杆一个,处处被掣肘,如今不一样了。” “上有磐石武馆的虎皮,中有威远镖局的威风,下还有乌衣巷的街坊……” “在芦苇县这一亩三分地,我的势力已经够用了……再去主动扩张势力,性价比很低,过犹不及。” 他走到洞内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与其继续发展势力,不如强化自己的个人实力。” “《裹浪劲》才是根本!” “个人伟力,在关键时刻,比千百喽啰更有用!” 想到这,江洋不由得眉头微皱。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裹浪劲》没人能修炼。 “我(江洋)自己是没法修炼的,我的身体资质太差了……能学一些活络筋骨,延年益寿的养生功就已经很好了。” “少明也没办法修炼……他若修炼,功法的秘密必然保不住……” “若真要修炼异种劲力,也是修炼未来从云泽湖深处兑换出来的功法!” 想了一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洞内木床上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幼儿江。 “如今,只有你了……” “可惜……” 江洋叹了口气。 “习武最低年龄是十岁。” “十岁之前贸然习武,只会损伤自身根基,得不偿失!” “距离幼儿江十岁,还有整整六年多!” 六年多! 江湖风波恶,谁知道这六年会发生什么? 他烦躁地在洞内踱了两步: “如今只有等!” 第062章 黄巾来袭,开船避祸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 这一年里,江少明在巍山的排打下,筋骨逐渐强韧。 就在一个月前,他能嚼铁而不伤齿。 明劲后期终成。 现如今已经能够进行暗劲期的修炼了。 不过,无论是武馆师傅的提点,还是魏通海的话,让他明白—— 骨齿境特别重要。 急不得。 他决定再压一压,让这根基更牢。 然而时间不等人。 这日,芦苇县地平线处,烟尘猛地腾起,像一条翻滚的黄龙,直扑县城而来。 起初是稀稀拉拉的沉闷蹄声,后来渐渐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轰鸣。 城头瞭望的兵卒当即变了脸色,嘶声力竭的锣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黄巾贼来了!黄巾贼来了——!” 恐慌沸腾。 街市上,担子翻了,箩筐倒了,人们尖叫着推搡奔逃。 紧闭的门窗后,是无数双惊惶的眼睛。 码头也乱成一锅粥。 大量拥挤推嚷的人群向前蠕动,想要在最后的时刻登船出逃。 而在这一片混乱下,有一片区域看起来却秩序井然。 十艘大船排成一排,靠在岸边! 粗壮的缆绳绷得笔直。 大量孔武有力的弟子在维持着秩序。 重要的家眷,尤其是女眷们,在家人的掩护下通过弟子围成的通道,被送往船上。 能被上船的,都是三大武馆核心的那一批人物。 上船是需要名额的。 江少明自然有名额。 而且还有不少。 他将名额,一个给了义母周氏,一个给了周晏紫,一个给了周青瑶。 还有一个,给了乌衣巷一起长大的二妞。 最后一个,给了卖豆腐的芸儿。 二妞自不必说。 芸儿这些年也出落的愈发水灵。 由于那一次英雄救美,她对周白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周白待她似乎也不同于旁人。 可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薄雾。 让江少明有些奇怪。 更奇的是,周白身为周家少主,是肩负传宗接代的重担的,他江少明都已经订婚了,周白这么大了,竟无婚约在身。 至于还剩下的名额,一部分给大师兄巍山了。 巍山家里兄弟姐妹多,兄弟姐妹的孩子也多,一大家子人,让巍山的名额不太够用。 最后几个,则给了义父周镇。 周镇、周白父子,他们手里的名额自然也很多,但奈何家大业大,要紧的管事、依附的族人,哪一房的后辈都不能慢待。 此刻,江少明站在“明远号”高耸的船舷边,看着下方。 一位位衣着体面的女眷们,在家人搀扶登上跳板。 有鬓发微乱的老妇死死攥着女儿的手,直到船工催促再三才放开; 有年轻妇人抱着懵懂的幼童,一步三回头,男人在岸上挥着手臂,喉结滚动,却喊不出声; 也有豆蔻年华的少女,咬着唇,强忍着泪,匆匆瞥一眼岸上熟悉的身影便低头钻入船舱。 每一个被家人送上船的女眷,目光掠过船头那挺拔的身影时,都会微微一怔,随即朝江少明这边颔首致意。 “那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江少明?” “居然这般年轻…” “看着真俊啊…” 低低的议论在码头嘈杂的背景中并不起眼。 人们看向江少明的目光中除了好奇,还有一丝敬畏。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芦苇县如今最大的风云人物。 由于三大武馆的宣传,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三大武馆讨伐水寨这般顺利,这位江少明出力很大。 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位,他们今日大半人都没办法登上这艘船。 江少明的名声早就传开了,许多人都已经不把他当做年轻人看。 反而是看作能够一言决定他人命运的,真正的大人物。 …… 在将周夫人和周晏紫、周青瑶姐妹都送上船后,周镇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所以匆匆离开了。 周镇走后不久,周白带着一个女人,悄悄上了江少明的船。 那女人身姿摇曳,一袭素锦难掩惊人曲线,领口开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暴露,又引人遐想。 她步态从容,一蹙一笑见,透露着天生的雍容与妩媚。 是那种见一眼就难忘的女子。 周白将人引到江少明面前时,脸色略显难看。 他勉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开口道:“少明,这位是白夫人,磐石武馆已故刘师傅的遗孀。” “她……用我最后那个名额。” 他看着周白有些不对劲的表情,略感疑惑。 周白是那种极为开朗乐观的性格,就算得知黄巾军来了的消息,都未曾失态,为何现在却露出这般表情。 江少明心中疑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明白了。” 在他观察周白的时候,那位白夫人却在暗中观察江少明。 在看到江少明俊俏的容貌,与性感的锁骨时,炽热的目光一闪而逝。 “妾身白栀。”白栀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韵律,朝着江少明伸手。 江少明握上,触感是养尊处优的细腻柔滑。 她只是礼节性地轻轻一握便松开,分寸拿捏得极好,眼神也坦然平静,毫无狎昵。 “久闻江船长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令人心折呢。” 周白的目光在两人交握又分开的手上飞快地扫过,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甚至带着点解脱的意味: “少明,娘亲和晏紫、青瑶她们……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有些仓促地转身下船,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然。 江少明看着周白离去,又看了一眼身旁这位仪态万方的白夫人。 周白那反常的、近乎逃避的态度,让他心中的疑云更深了。 不过此时正事要紧,他暂时没有继续探求的想法。 “扬帆,启航!” 命令下达,明远号缓缓驶离喧嚣的码头。 午后,江少明例行公事地巡逻。 如今他这一条大船上,八成以上都是女性,底舱拥挤,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脂粉味。 江少明走过,女眷们纷纷敛衽行礼,低眉顺眼。 但暗地里的那些热切的目光却瞒不过他。 不少妇人身边都带着豆蔻年华的女儿,或明艳,或清秀。 当江少明目光扫过,总有胆子大的妇人会轻轻推一下身边的少女,口中说着“快给江船长问安”。 眼神中,那份撮合的热切几乎要写在脸上。 还有一些则更为大胆,当江少明巡视的时候,直接询问: “江少侠可曾婚配?是否考虑纳妾……” 江少明作为三大武馆如今的风云人物,眼看着未来前途无量。 不在现在搭上关系,难道要等未来高攀不起的时候吗。 她们大部分都是靠三大武馆吃饭的,在她们眼中,只要自己能够和对方攀上关系,未来前途就是一片光明。 对这些热切赤裸的目光,江少明一律平静回应,目光并未在任何少女身上多作停留。 巡视完毕,江少明回到属于自己的船长室。 刚关上门,身后便响起一声柔媚的轻唤。 “江船长……” 第063章 白栀 白栀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青瓷小碗。 她并未靠得太近,只是倚在门边的舱壁上,身姿舒展得像一只慵懒的猫。 室内光线有些暗,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担忧的温柔笑意。 “妾身见江船长您巡船辛苦,特意熬了碗参汤,给您提提神。” 她的声音放得轻了几分,眼神也不再是之前甲板上那种雍容平静,反而是多了几分探寻与好奇。 她将碗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动作优雅。 看着这些表现,江少明心中了然。 这个女人,是典型的高段位坏女人。 甲板上的雍容是她的伪装,此刻的温柔试探,也仅仅是的冰山一角。 这个女人是借助这种方式,一点点试探一个男人的斤两,一直到找到能拿捏男人的度。 绝大多数男人根本就看不出这些女人的伪装,只会以为她是一位“温柔”的好女人。 未来女人一点点收网,将人彻底束缚住的时候,他们甚至还觉得是自己无能,一次次辜负了对方,一次次让对方失望。 这种女人很危险,也很迷人。 现在江少明明白周白刚刚为什么是那一副表情了。 想必周白早就被这个坏女人给拿捏住了。 而他应该也明白,这个女人上了江少明的船后,大概会干什么。 现在再想想周白那低落与解脱…… 就挺无语的…… 若是在前世,他一定会尊重“坏女人别浪费”的原则。 但这一世,他想法很明确。 人生路漫漫,未来必然会遇到无数姿色各异的女人,经历无数段略显重复的感情。 他不想过早消耗自己的热情和精力在没必要的女人身上, 这是对自身宝贵欲望的保护。 在与周晏紫定下婚约后,江少明目前还没有便宜了其他女人的想法。 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道的。 毕竟—— 未知和不确定对女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正准备想办法将白栀打发走,舱门“哐当”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周青瑶像一阵小旋风般冲了进来。 在看到白栀的瞬间,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白栀!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周青瑶进来后不久,周晏紫紧随其后,站在妹妹身后。 她脸色略显尴尬,看向白栀的眼神里交织着疑惑、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作为江少明名义上的未婚妻,经过数月的朝夕相处,她早已将一颗心系在江少明身上。 此刻,在看到白栀这个危险的女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未婚夫这私密的船长室,她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但她终究比妹妹沉得住气,强压着情绪没有发作。 白栀似乎被周青瑶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诱惑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往日那份哀婉、端庄的未亡人模样。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衣袖,退开一步,语气平静地解释: “青瑶小姐莫要误会,妾身只是见江船长巡船辛苦,熬了碗参汤送来。” “哼!参汤?” “我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青瑶毫不客气地呛声: “白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对二哥(周白)做过什么!你……!” 周青瑶气得小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既羞于启齿,又愤怒难当。 她虽然不知道二哥周白与这个女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亲眼目睹了自己二哥是如何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两人在持续数月的暧昧后,这个坏女人逐渐对周白变得若即若离。 就算如此,周白还是为她一次次拒绝家中安排的婚事,整日患得患失、失魂落魄…… 在她看来,二哥就是被这个坏女人用邪恶的手段控制住了! 她替二哥不值,更恨白栀的做派! “……不知羞!” 周青瑶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 面对这近乎撕破脸的指责,白栀脸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 她只是淡淡地、带着点怜悯意味地扫了周青瑶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 不过她也深知周青瑶这位周家小魔星的做派。 此刻继续留下只会让场面更难堪,对她在江少明面前的形象并无益处。 “青瑶小姐年纪小,火气旺,妾身理解。”她转向江少明,微微屈膝,姿态优雅:“江船长,看来这汤送的不是时候。妾身告退了。” 她没再看暴怒的周青瑶一眼,从容地转身,退出了船长室。 舱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狐狸精!坏女人!” 周青瑶对着关上的门犹自气咻咻地骂了几句,这才转身,拉住旁边略显尴尬的周晏紫,将她推到江少明跟前。 “姐姐!你留在这里!看好少明哥!” “那个坏女人……哼,手段多着呢! “你可千万小心,别让她钻了空子!” 说完她就出了船舱,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未婚夫妻。 船长室里,只剩下江少明、周晏紫,以及那碗被彻底遗忘、兀自散发着微弱热气的参汤。 周晏紫被妹妹推得一个趔趄,几乎撞到江少明怀里,脸颊瞬间飞起红霞,窘迫得不敢抬头。 江少明手臂自然地环住周晏紫,将她略略不稳的身形稳住。 腰部传来手臂温热的触感,让周晏紫脸上的红霞一直蔓延到了颈间。 江少明看着周晏紫美艳面庞露出的,窘迫中带着可爱的表情,对着周晏紫微微一笑。 接下来却没有更进一步地挑逗。 反而拉着她在航海图旁的椅子上坐了下。 在坐下后,周晏紫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人随意地聊起天来。 起初是些琐碎的船务、女眷安置的闲话。 渐渐地,话题自然地引到了岐黄之术和黄巾军的话题。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 此后数日,在白栀那若有似无的“威胁”下,周晏紫寻着由头与江少明接近的次数,明显比往日多了起来。 江少明对白栀没有想法,倒也没有阻止她“帮助”自己与周晏紫增进关系。 只是顺其自然地与对方接触。 第064章 “守护”姐夫周青瑶 经过一次略显失败的试探后,白栀面上倒也安分下来,不再行那突兀之举。 只是偶尔会在甲板、廊道间与江少明“偶遇”。 她确是个妙人。 眼波间风情万种,言谈更是熨帖人心,分寸拿捏得极好。 与她攀谈几句,令人如沐春风。 只是每每这时,小魔星周青瑶便似掐准了时辰般,不知从何处钻将出来,横眉立目,硬生生将话头截断。 江少明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好笑。 周青瑶看似护食般守着姐夫,不让那“妖妇”近身,实则她那点道行,早被白栀算得分毫不差。 她出现的时机,总是卡在话题将尽未尽、引人浮想联翩的当口。 若换作寻常男子,这般打断非但不能浇灭兴致,反似火上浇油,将那被撩拨起的好奇与期待,燃烧地更旺。 这坏女人的手段,端的是炉火纯青,不着痕迹。 这日午后,江少明凭栏远眺,思索着清明岛安置事宜。 这清明岛如今能够住人的房屋并不算太多,他船上的又都是三大武馆重要人物的女眷,必须得想个办法,好将众人安置妥善。 正想着,他身后传来了轻微脚步声,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同时飘来。 “江船长好雅兴。” 江少明回身,见白栀款款而来。 她今日穿了身水碧色的罗裙,领口微敞,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颈项,阳光映照下,更显得肌肤荧光胜雪。 她并未靠得太近,停在几步之外,恰到好处地维持着礼数周全的距离。 “白夫人。” 江少明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这湖中风光虽好,但看久了却也单调……”白栀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听闻清明岛气候湿热,与陆地上大不相同,不知江船长可还适应?” 她的话语体贴,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关心后辈的温婉长辈。 然而,那“湿热”二字从她丰润的红唇中吐出时,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的沙哑。 眼神也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江少明的喉结和敞开的领口。 这暗示性的停顿和目光,让寻常的关怀瞬间沾染上了别样的意味、引人遐想。 经过数日试探,白栀见江少明一直平静以对,心下也略有些着急。 今日她的试探,明显变得比往日更大胆了一些。 江少明对白栀的目的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有劳白夫人挂心。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些许气候变化,倒也无妨。” 白栀闻言,自是听出了江少明话中的敷衍意味。 她非但不恼,反而因为终于遇到了一位“棋逢对手”的男人,唇角那抹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江船长果然龙精虎猛,令人钦佩。” “只是,这岛上的湿气,可不仅仅会侵蚀皮肉筋骨,更会侵入肺腑,扰人心神呢。” “白日里尚可支撑,待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 说到这,她恰到好处地顿住,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江少明身后的船长室门扉。 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 有关切,有忧虑,更有一种只可意会的、关于“长夜漫漫如何排遣”的暗示。 “妾身不才,随先夫行商时,倒是学了些调香安神的微末伎俩。” “尤其擅长调配一种‘祛湿除秽’的秘制檀香,其香清幽宁神,最能涤荡浊气,温养心神。” “若是置于枕畔……” 这次她更加大胆,目光带着一丝探寻扫过江少明的眼眸:“对那孤枕难眠、心绪不宁之人,最是相宜。” 她这话既是在说江少明,又是在说夜里孤单寂寞的自己。 让人不由自主地在脑海勾勒出,一位肤白胜雪,身穿单薄纱衣,曲线诱人的尤物未亡人,在深夜孤单寂寞,想要寻求“安慰”的形象。 这种诱惑别说对未经人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算是成年人也顶不住。 她微微侧身,手探入宽大的袖笼中摸索:“妾身随身恰好带了一小盒,江船长若不嫌弃……” 她的指尖已经触及了袖中的锦盒,话语也正引向一个极具私密性的方向。 将一种关乎“深夜”、“枕畔”、“安眠”、“祛湿除秽”的“贴身之物”,赠予一位气血方刚的独居男子。 这其中的暗示,已近乎直白。 “白栀!你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就在空气中那无形的暧昧丝线已经绷紧的刹那。 周青瑶清脆又带着火气的声音如同小爆竹般炸响。 她不知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像只护崽的小母鸡,气鼓鼓地插到两人之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警惕地盯着白栀,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白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逞笑意,面上却立刻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误解的无辜。 她微微后退半步。 “青瑶小姐……又见面了!” “看来今日与江船长的谈话又得结束了呢!” 江少明冷眼旁观,心中微微一乐。 白栀这收放自如的姿态,这精准卡点能力实在是老辣。 若是寻常男子,此刻心头恐怕早已被那戛然而止的撩拨勾得痒痒的。 对白栀的“未尽之言”和“无辜委屈”平添几分怜惜与探究。 对周青瑶的莽撞,则难免生出几分不耐,甚至是……厌恶!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青瑶才不吃她这套,叉着腰,“姐夫忙着呢,没空跟你闲聊!走走走!” 白栀闻言,对着江少明盈盈一礼:“那江船长,妾身告退。” 她优雅转身,水蛇腰摇曳生姿,留下空气中那一缕幽香,和比幽香更加挠人的话题余韵。 等人走后,周青瑶犹自气哼哼地瞪着白栀的背影。 在发现姐姐周晏紫真的喜欢上江少明后,她似乎找到了当初逃婚的救赎之道。 若姐姐与姐夫是真心相爱的。 那我那一次逃婚,非但没有“闯祸”,反倒成了—— 成全两个有情人的“神来之笔”。 为了这一自我安慰,她不允许姐姐姐夫的感情出现任何波折。 所以她对白栀这个坏女人严防死守。 …… 如此这般,江少明一路上看着周青瑶与白栀的“斗智斗勇”,不久,一座岛屿的轮廓渐渐清晰。 青鳞寨七座大岛之一的清明岛……到了。 如今这处大岛已经被三大武馆划归在江少明手中。 已经完全属于他了。 船头劈开碧波,缓缓驶向码头。 接下来这一船女眷都将暂寄于此岛上,这座…… 由江少明完全掌管的大岛。 第065章 崔馆主的算计 刚将清明岛上的女眷安顿出个眉目,一只信鸽便扑棱棱落在江少明肩头。 解开竹筒,里面是周镇亲笔的急信: 速至青鳞岛议事。 江少明心中一凛,不敢耽搁。 一艘乌篷快船破开水面,载着他疾驰而去。 船尾,两名磐石武馆的明劲弟子咬紧牙关,桨叶翻飞,带起两道急促的白浪。 上岸后,江少明察觉青鳞岛码头比往日更显肃杀。 沿途所见之人皆步履匆匆,面色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径直走向议事厅,推门而入。 厅内光线有些沉郁。 师傅石开山、师兄巍山、义父周镇,红蛇武馆的馆主柳艳与其副手柳铮,都已落座。 却唯独不见磐石武馆的崔馆主和云鹤馆主赵胜。 江少明甫一落座,石开山便沉声开口,声音带着疲惫: “都到齐了,说正事。”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空着的主位上:“崔师兄……他决定留下来。”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周镇猛地吸了口气,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糊涂!崔老哥他……糊涂啊!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何其不智!” 红蛇馆主柳艳蹙起秀眉,翡翠烟斗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崔老哥他到底是何意……难道准备向黄巾军俯首称臣?” “若是不降,难道准备以磐石武馆一家之力硬抗黄巾军?”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覆灭一途!” 石开山缓缓摇头: “降?那断然是不能降的!一旦朝廷大军反扑,黄巾败退,投诚者便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九族难逃!” “磐石武馆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不说,我等都得背上千古骂名!” “那崔师兄究竟作何打算?” 柳艳追问。 石开山深吸一口气,才沉声道: “这便是崔师兄的计策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开口道:“磐石武馆不投,让云鹤武馆投诚。” 厅内瞬间一静,落针可闻。 “云鹤投诚?” 柳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你的意思是……” “让云鹤武馆假装投诚,而我们磐石和红蛇,则隐在云鹤身后,借其身份,暗中保全自身根基?” 石开山点头,复又摇头: “是也不是!” “假装投诚是瞒不过黄巾军的耳目的!” “到时候恐怕会鸡飞蛋打……但是……” 石开山但是两字还没说完,柳艳便忍不住接口道:“但是真投诚就不一样了!” “崔老哥真是好算计……” “只要将云鹤武馆这个傀儡推上去,我等能够暗中保存实力不说。” “即便日后迎来清算,首当其冲的也是云鹤武馆。与我红蛇与磐石无关。” 柳艳的红唇抿成一条线,缓缓吐出两个字:“高明。” “怪不得崔老哥执意留下……他不坐镇,如何压得住云鹤武馆?如何确保赵胜那些人乖乖听话,甘心做这块挡箭牌?” “不止崔师兄!” 石开山的声音带着沉重:“为了执行这一计划,为我两大武馆保存实力……他那一脉,大半心腹弟子也都留下了。” “只强令送走了几位女弟子。” 这些话一开口。 无论是红蛇武馆柳艳、柳铮,还是威远镖局周镇,周白,都对崔馆主的牺牲与气魄佩服不已。 这计划,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他却愿意为了武馆基业赌上一切。 怪不得、明明武道修为不如石开山,自身又是一个矮个子,反而成为了磐石武馆的馆主。 接着,石开山开始详细讲述崔馆主如何布局,如何说服、压制云鹤武馆,如何准备应对黄巾军的接收,如何在明面投诚下暗藏实力…… 所有人都听着,频频点头。 江少明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但是越听他眉头越皱。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确实高明。 然而…… 太贪了。 崔馆主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那庞大的基业。 盘根错节的势力。 既要保全根基,又要避免投降污名,还要在乱局中埋下日后翻盘的种子…… 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容不得半点差池。 任何一个环节崩裂,都将是万劫不复。 这看似精妙的算计背后,是巨大的风险。 一旦行差踏错一步…… 代价。 恐怕会远超预料! …… 这一次青鳞岛的会议,在烛火摇曳中一直持续到深夜。 后来,核心议题主要是围绕着红蛇武馆如何响应崔馆主的计划。 柳艳和柳铮很快达成一致。 决定调遣滞留在县城的红蛇弟子,全力与磐石武馆配合。 一起将云鹤武馆彻底推到台前。 与此同时,加强对云鹤武馆的控制,让其翻不出浪花。 江少明坐在角落,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 会议过去大半,他几乎未发一言。 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始终萦绕不去。 这计划是当前绝境下的妙手。 也是两大武馆目前最好的办法。 他若此刻跳出来质疑,又拿不出说法,只会显得他不识大体,白白折损他新近好不容易积累下的声望。 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 就在青鳞岛灯火通明、密谋方酣之时。 芦苇县城内,崔馆主的布置,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芦苇县,磐石武馆,正堂。 崔馆主端坐上首,面无表情。 云鹤馆主赵胜坐在下首,脸色灰败,额头沁着冷汗,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崔馆主开口道:“赵馆主,为了三馆基业,为了众多弟子的身家性命,这一步,必须由你云鹤来走。” “你的家人,我崔某人以性命担保,必会妥善安置。” 赵胜喉结滚动,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城门洞开。 一队打着“云鹤”旗号的人马簇拥着赵胜,迎向城外黑压压如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军。 黄巾军为首者,是青行旗旗将,王屠。 此人身材魁梧如铁塔,身披玄铁重甲,皮肤黝黑。 他骑在一匹同样雄壮的黑马上,睥睨着出城“恭迎”的队伍。 赵胜强压着颤抖,上前躬身行礼,双手奉上象征云鹤武馆投诚的印信和名册,开口道: “云鹤武馆赵胜,率众归顺义军,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王屠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随即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云鹤武馆,老子收下了!” 赵胜等人刚想松一口气—— 王屠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大手随意一挥:“老规矩!” 轰隆! 如狼似虎的黄巾军精锐,根本不等命令完全下达,便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城门,瞬间冲散了云鹤武馆的队伍。 第066章 崔馆主之危 白水郡,芦苇县。 黄巾军粗野的呼喝声,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投诚的,跪倒在街上!” “头顶上托着你们的买命财!” 一个满脸横肉的黄巾头目策马在街道上奔驰,咆哮道: “价钱不够的,杀!” “至于那些硬骨头,不肯跪的……”他狞笑一声,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锋在晨曦中闪着寒光:“一律杀无赦!鸡犬不留!” 原本就战战兢兢的街道,瞬间陷入死寂般的恐慌。 普通百姓蜷缩在门缝后,大气不敢出。 黄巾军对这些没什么油水的穷人视若无睹,目标明确地扑向那些高门大户。 不少富户显然早知“规矩”。 慌忙拖着沉重的箱子、捧着装满金银珠宝的托盘,踉踉跄跄跑到街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财物高高举过头顶。 手臂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都给老子听好了!”那黄巾头目勒马在跪倒的人群前踱步,马鞭指着那些高举的财物。 “只有你们手里死死托着,举过头顶的,才是你们的买命钱!” “东西一旦脱了手,或者低过了头顶……嘿嘿。”他冷笑两声,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当众人都将东西都举过头顶后,黄巾军并未立刻去收取那些托举着的财富。 反而踹开一扇扇朱漆大门,冲进那些深宅大院。 不一会,里面便响起翻箱倒柜的巨响、瓷器破碎的脆响、女人惊恐的哭喊尖叫和男人绝望的哀嚎。 乱军在里头肆意搜刮。 跪着的人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对跪在街上的富户都是地狱般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些黄巾军士兵心满意足地扛着大包小裹,重新出现在大门口时。 跪在街上的人早已汗流浃背,手臂酸麻欲断,托盘和箱子摇摇欲坠。 恐惧让他们的身体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噗通!”一个体态肥胖的富商,终于支撑不住,手中沉重的金玉托盘猛地脱手砸在地上,珠玉宝石滚了一地。 “哼!”门口一名黄巾军士兵眼神一厉,几步冲上前,手起刀落! “啊——!”一声短促的惨嚎。 血光迸现! 那颗肥硕的头颅滚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颈血喷溅在散落的银锭上。 “废物!连自己买命财都托不住。” “这就是你们搜刮民脂民膏,把自己养出一身肥膘的下场!” 士兵啐了一口,将染血的刀在尸体衣服上蹭了蹭。 这血腥的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其他跪着的人心上。 有人吓得当场失禁,有人几乎吓昏厥。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托住头顶的财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黄巾军士兵们冷笑着,欣赏着困兽的挣扎,故意磨蹭着时间。 当大部分身材肥胖的富户因力竭而脱手或无意低头被斩杀后,他们这才终于开始慢条斯理地收缴那些“买命财”。 …… 黄巾军入城后,青磷岛上的防御日夜加固,气氛凝重异常。 次日清晨,江少明在巡视码头时,意外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黑鱼,鲁猛! 这位黑鱼武馆的壮汉,此刻正指挥着几个师弟从一艘刚靠岸的小船上卸下补给。 这次攻打水寨,黑鱼武馆跟随三大武馆一同围攻青磷寨,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黑鱼武馆也被给予了一些名额。 最近这些日子事忙,他倒是好久没和鲁猛交流切磋了。 “鲁兄!”江少明快步上前,心中诧异:“你不是余馆主主留在青磷岛了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清明岛?” 鲁猛闻声回头,见到是江少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是少明兄啊……馆主不放心岛上的防御,特别是女眷的安危,特命我带几个兄弟押送一批紧要物资过来,顺带看看情况。” 两人寻了处僻静的礁石坐下。 鲁猛大口灌着水囊里的水,开始讲述岛上和县城里的见闻。 大部分是黄巾军如何跋扈,如何虐待芦苇县的普通人。 说着说着,不由地回忆往昔。 “也不知我们何时能够回到当年那种,对酒当歌,切磋的较劲的日子……” “哎……” “可惜了叶兄!硬生生被那该死的老怪物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叶萧……老怪物陈厉?”听到这两个名字,江少明心中猛地一跳。 叶萧当初当着他的面被陈厉掳走,后来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他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但此刻鲁猛提及,再联系到陈厉那阴狠毒辣的形象,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陈厉! 白骨道! 黄巾军! 遭了!! 之前所有的不安,瞬间被这个关键信息强行串联起来: 陈厉他是白骨道的人! 如今虽然没有苗头,但三大武馆的众人都猜测,黄巾军的身后就是白骨道! 那么这一次,陈厉这个白骨道有没有可能跟着黄巾军一起回芦苇县呢? 有可能。 他回来后会不会去见一见现任的云鹤馆主呢? 太有可能了。 邵鹤与陈厉是死仇,但是赵胜和陈厉可不一样。 虽然赵胜是邵鹤的弟子,但他也是陈厉师傅的血亲。 更何况邵鹤在阴谋败露后,就是被赵胜杀死的…… 也就是说,赵胜与陈厉。 一个云鹤傀儡馆主。 一个云鹤武馆弃徒。 这两个人是有机会苟且在一起的。 一旦两人苟且……崔馆主就危险了。 崔馆主虽然实力高强,但又如何对付的了黄巾军和白骨道呢。 现如今,云鹤武馆被推出来当“投诚”的挡箭牌,实则被两大武馆暗中控制。 赵胜本人岂会甘心? 他内心对崔馆主、对磐石红蛇必然充满怨恨! 虽然如今赵胜一家老小都在他们手上捏着,但,这对有些人可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 “不好!!”江少明脸色一变,赶忙起身。 “怎么了,少明兄?”鲁猛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江少明没有对鲁猛多说:“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鲁兄,失陪了!” 说完江少明急匆匆上船,朝着青磷岛开去。 他得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师傅石开山。 鲁猛看着江少明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 一段时间后,江少明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石开山和周镇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被突然闯进来的江少明惊得抬起了头。 “师傅!义父!”江少明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大事不好!弟子怀疑,陈厉可能会暗中接触赵胜,对崔馆主图谋不轨!” “什么?”周镇眉头紧锁。 石开山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经验老辣,瞬间就捕捉到了江少明话语背后的可能性。 他死死盯着江少明:“少明!说清楚!为何有此猜测?陈厉与赵胜……他们怎么又搅在一起了?!” 江少明开口道:“刚刚我在清明岛上见到了黑鱼武馆的鲁兄,他和我聊到了叶萧。” “我突然想到了掳走叶萧的陈厉。” “此人不但是云鹤武馆的弃徒,还是白骨道的人啊!” “我们之前不是猜测,黄巾军的背后是白骨道吗……若是这个猜测属实……” “现在赵胜的云鹤武馆被我们两家了推出去,必然不会甘心,对崔馆主和我们两家武馆恨之入骨!” “若是这个时候陈厉找到了赵胜,和他勾结,他们两个很可能会借助白骨道的能量,想办法脱离崔馆主和我们的掌控……那个时候……崔馆主就危险了……留下来的所有弟子都危险了!” 经过这么一解释,石开山已经听懂了。 他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尽,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周镇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他斩钉截铁道:“崔馆主的计划看似高明,实则将赵胜逼到了绝路! “这恰恰给了陈厉可乘之机!我们必须立刻警告崔馆主!” 石开山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变得铁青一片,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该死……我们只想着如何压制云鹤武馆,如何防备黄巾军,却忘了暗处还藏着陈厉这头阴鸠!” “若是黄巾军背后真是白骨道……” 石开山的声音充满了懊悔: “崔师兄……崔师兄危矣!整个芦苇县的布局危矣!” 他再无半分犹豫,几乎是吼出来的:“快!取笔墨!” “不,来不及磨墨了!” “拿炭笔来!最快的信鸽!” 石开山冲到桌边,抓起一块空白布帛和烧过的炭枝,手指因急切而微微颤抖。 他运笔如飞,字迹潦草却力透布背,寥寥数语,将他与江少明的推测和严重警告浓缩其中: 崔师兄亲启: 云鹤叛徒陈厉,恐已勾结赵胜!白骨道介入! 速离险地!万勿迟疑! ——开山 急 “快!绑上信鸽!要最快的那只!” 石开山将布帛卷紧,塞入竹筒。 一只训练有素的健硕信鸽被迅速取来,竹筒牢牢绑在腿上。 在石开山和周镇焦虑的目光中,信鸽扑棱棱振翅高飞,化作一道灰影,朝着被黄巾军盘踞的芦苇县城,疾驰而去! 这只信鸽,承载着整个芦苇县两大武馆的命运,承载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死。 如今,石开山等人只能祈祷,这警讯,能赶在遭遇不测之前,送到崔馆主的手中。 第067章 背叛与搜捕 青鳞岛,最高的望楼顶端。 一只灰背健翎的信鸽猛地蹬离鸽笼,双翅奋力一振,带着密信,朝着芦苇县城的方向扎去。 灰影如梭,低低掠过浩渺的云泽湖。 湖面蒸腾的晨雾尚未散尽,湿冷的白气缠绕着它的羽翼。 它不得不时而拔高,时而俯冲,在乳白的迷障中艰难穿行。 下方,一艘艘逃难小船,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散落的浮萍。 芦苇县,云鹤武馆。 赵胜正烦躁地踱步。 如今他被逼投效黄巾军,可以说是自断根基,若黄巾军未来败了,必定会迎来朝廷的清算,武馆百年基业便毁于一旦。 可是若他不答应磐石武馆的要求,下一刻他与一家老小都会身首异处……实在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这一切,都要怪邵鹤那个老匹夫。 就在他烦躁异常的时候。 “咔哒”一声。 门轴传来微不可闻的轻响,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走入。 “谁?!”赵胜悚然一惊。 待看清来人,他瞳孔骤缩:“陈…陈师叔?!” 陈厉一身灰扑扑的布衣,面容枯槁。 他无声地合上门,冷冷地盯着赵胜看了半晌。 赵胜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师叔…您来此作甚,外……外面那两位呢?” “哼,”陈厉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冷哼:“我能够进来,外面那两人自然是死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邵鹤那个废物!” “百年基业……在他手中却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若当年我当了这云鹤武馆的馆主……” 话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摇了摇头,“罢了,废话休提。” 他向前一步,迫近赵胜: “云鹤是我出生之地,你外姑祖父是我授业恩师。” “赵胜,我是来帮你的。” 赵胜心头剧震,呼吸一窒:“帮…帮我…师叔您是准备帮我在黄巾军中某一个职位吗?” 陈厉冷冷一哼:“赵胜,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是被两馆架起来的傀儡吧……” “我原本还不知道,直到今日去了云鹤楼,发现几道菜口味变了,掌柜的也都换人了!” “之后,我又去了多处产业,大部分都换上了磐石红蛇之人……” 听到这些话,赵胜面色阴沉了下来。 由于邵鹤那老匹夫,云鹤武馆一步步落入了如今的地步。 他只是被裹挟上来的傀儡罢了,别说他,就是换任何一个人上来,结果都不会变。 如今自己一家老小,包括云鹤武馆所有师兄弟们的家小,全都掌握在磐石、红蛇手里,若是选择背叛……代价太大了。 全家死绝不说,师兄弟们也会离心离德。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师叔,那么帮我的代价呢?” 陈厉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代价?没有什么代价……馆主之位,我早已不在意了。” “芦苇县,太小。” “如今我为黍谷姥母座下行走,隶属百谷道,黍谷坛。” “黍谷坛?”赵胜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陈厉斜着看了赵胜一眼:“圣教此次需大量武者,行‘百谷丰登’之祭。” “特别是气血旺盛的武者。” “你只需助我集齐祭品,我便助你,摆脱磐石武馆的控制。” “你的表现若是能够让坛主他老人家满意,就算是助你荡平磐石、红蛇,独霸芦苇,也不过等闲!” 这话一出,赵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机会! 唯一的机会! 这些天受到的所有屈辱,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几乎没有犹豫:“好!师叔,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便全力助你!” 陈厉道:“不考虑一下吗……你全家老小的姓名,不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吗……” 赵胜微微摇头开口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若不把握住,别说全家,就是整个云鹤武馆都会迎来灭顶之灾……他们……会原谅我的!” “好,果然不愧是我云鹤武馆弟子!”陈厉冷冷一笑:“接下来,你便将两大武馆的暗桩位置一一道来,我先帮你清理掉这些掣肘。” 对赵胜来说,清理暗桩能帮他摆脱控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他如同倒豆子般,将磐石、红蛇安插在云鹤内外的暗桩。以及崔馆主可能的藏身之处。 包括他所知的两大武馆弟子可能的聚集点,和盘托出。 就在赵胜与陈厉二人狼狈为奸之时,信鸽冲出了云泽湖的浓雾,前方是大片枯黄的芦苇荡。 它调整方向,沿着低矮的芦苇梢头疾飞,阳光照在它湿漉漉的羽毛上,反射出一点微弱的亮光。 陈厉步履匆匆,步入一间光线昏暗的密室。 室内檀香中混杂着一股谷物清香。 此时,陈厉的顶头上司,黍谷坛的副坛主,一个身材干瘦、穿着土黄色麻布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半跪于地,神情无比恭敬。 白骨道从下到上分别是: 见习帮众,帮众,精锐帮众。 小头目,大头目。 香主,堂主,坛主…… 副坛主已经是白骨道绝对的高层,想要成为副坛主,至少得是三合劲层次的高手。 而现在,一位实力强大的副坛主却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 这让陈厉都不由地紧张起来。 这位副坛主跪拜的对象,全身都笼罩在宽大黑袍中, 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这人身形极为高大,单单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厉心头一凛,立刻收敛气息,深深躬身: “禀坛主!属下已与云鹤馆主赵胜接洽,其愿为圣教效犬马之劳。” “如今,磐石、红蛇两馆看似已经退走,实际上,还留下不少精锐弟子伪装成了云鹤武馆之人,潜伏在这芦苇县中。” “属下已经获悉其暗桩、人员藏匿点!”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简陋草图。 副坛主接过草图,迅速扫了一眼,起身对黑袍人恭声道: “天王,属下请命即刻带人清剿!” 黑袍人纹丝不动,只从宽大的兜帽下传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可。” 得到天王首肯,副坛主再无顾忌。 “属下告退!” 说着他弓着身子退出房门。 来到外头后,他高声喝道:“黍谷坛所属,随我走!” “是!” 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信鸽已能望见芦苇县城那低矮的城墙轮廓。 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嘹亮的鸣叫,鼓动双翼,开始最后的冲刺! 与此同时,黍谷坛众人在副坛主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着芦苇县某处赶去。 此地,正是磐石武馆崔馆主藏匿所在。 …… 藏匿地,阁楼。 一个负责喂养鸽子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蹲在笼边。 他捏碎一小块杂粮饼,摊开手心,嘴里发出“咕咕”的逗引声。 几只信鸽围拢过来,啄食着他掌心的碎屑。 少年看着这些信鸽,脸上露出一个憨笑。 “扑簌,扑簌……” 刚刚穿越了一整个云泽湖的信鸽扑簌而下。 在看到笼边那个喂食的少年后,它发出一声疲惫的鸣叫,降落在少年的手中。 少年接过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正要摊开手掌喂食。 “砰——” 大门被粗暴踹开! 黍谷副坛主一马当先。 “通通拿下!” 黍谷坛主话音刚落,他身后数名气息阴冷的手下如狼似虎地冲入。 少年很快就被制服。 白骨道众人闯入密室。 然而意外的是,密室此刻空空如也。 “跑了?”黍谷坛主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搜!看有没有线索!” 与此同时,青磷岛。 石开山放飞了第七批传讯的信鸽,看着鸽子飞跃云泽湖的身影,他脸上显露明显的不安。 “师兄回信还没有传来。” “也不知道现在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到底看了信件没有。” 崔馆主自然是看到信件了。 第一只传讯的信鸽,半个时辰前刚刚将消息带到。 在看到信件的那一刻,崔馆主就发现不妙。 他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放弃了秘密据点。 并立马安排弟子撤离。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通知“外人”。 此时,他来到了磐石武馆最重要一处据点—— 一处染坊。 “云鹤武馆背叛!此地已暴露!” “快!立刻转移!” “通知所有能联系上的两馆弟子,分散隐蔽, “向‘丁’、‘戊’号点撤离!快!” 下一刻,据点中所有人立马动了起来,瞬间消失在各个暗门和巷道中。 染坊大门被一脚踹开。 黍谷副坛主再次来迟一步。 他看着空荡荡的染缸和布满灰尘的地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何他们都提早转移了?” “这一路我严格封锁了消息……他们没理由能得到消息,提前撤退的啊!” 第068章 逃脱追捕,雷音骇然 芦苇县外,田野中。 数个漆黑的身影踏过秧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那是分散突围、各自为战的磐石、红蛇弟子。 他们像被惊散的雁群,朝着远离官道的隐秘接应点亡命逃跑。 在确认磐石武馆已提前得到消息后,黍谷副坛不准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直接联系上黄巾军,派出上千精锐,进行大面积的搜捕。 在黄巾军的大军追捕下,不少逃的不够远的两馆弟子悲剧了。 第一波激烈的拦截在城郊废弃的砖窑附近爆发。 十余名红蛇武馆弟子被截住,刀光剑影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 一名红蛇武馆的暗劲好手拼死断后。 刁手刁钻狠辣,瞬间刺穿两名追兵的咽喉,却被一道无声无息袭来的枯瘦掌影印在背心。 “噗!”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飞起,口中鲜血混杂着内脏碎块狂喷,落地时已无声息。 黍谷坛主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看也未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 “继续追!” 郊外,盐田。 崔馆主在几名心腹弟子的掩护下,冲入一片早已废弃、布满坑洼积水的盐田。 冰冷的泥浆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矢破空声嗖嗖作响,不断有人闷哼着倒下。 一名弟子猛地扑在崔馆主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数支劲弩! “馆主…快走…”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 崔馆主目眦欲裂,强忍悲痛继续逃窜。 眼见逃兵越来越近,磐石武馆弟子孙义,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汉子,在盐田附近的一片乱石岗前猛地停住脚步。 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不由分说地套在崔馆主身上。 “馆主,换上!您的目标太显眼!这样下去,跑不了!” 崔馆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眼眶一热:“孙义!不可!你这是送死!” “馆主!磐石不能没有主心骨!我磐石崔氏一脉,更不可断绝!” 孙义低吼一声,用力将崔馆主推进旁边一条更隐蔽、通往不同方向的狭窄沟壑。 他自己则披上一件显眼的黄色袍子:“诸位师兄弟,随我引开他们!” 说完,他不再看崔馆主,深吸一口气,朝着另一个路口跑去 不少崔馆主的弟子,没有犹豫,在后头跟上了他。 崔馆主牙关紧咬,强忍悲痛,将身形缩进沟壑的阴影里,朝着野苇渡的方向,无声潜行。 他身后,很快响起了追兵的呼喝声, 和孙义故意制造出的动静。 孙义一路“狼狈”逃窜,果然吸引了大部分追兵的火力。 最终在烽燧台脚下被团团围住。 追兵中为首者,是白骨道·黍谷坛下的一名堂主,地位仅在坛主之下,赫然是修炼了异种劲力的高手! 他身边跟着的,正是云鹤馆主赵胜! “崔馆主,束手就擒吧!” 黍谷堂主声音冰冷,枯爪般的五指张开,劲力含而不发。 孙义背靠冰冷的石壁,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他死死盯着赵胜:“赵胜!你这欺师灭祖、卖友求荣的叛徒!” “我磐石武馆非但原谅了你的背叛,还扶持你上位!” “你竟又勾结白骨邪魔,残害同道!” “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饶你性命!” “赵胜你等着,崔馆主定会为我等报仇!你一定不得好死!” 赵胜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 明明是你们磐石、红蛇逼我投效黄巾军,我才不得已背叛的。 但是现在碍于白骨道的人在场,他又没办法说出口。 “堂主!他不是崔馆主!” 赵胜尖声叫道,“这是个替死鬼!崔老鬼定是往别处去了!” 黍谷堂主眼神一厉,瞬间明白被耍了! 他暴怒之下,枯爪闪电般探出,一把捏住孙猛的咽喉!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孙义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死了。 “废物!” 黍谷堂主怒骂一声。 不知是骂孙义,还是骂赵胜。 他猛地将孙义的尸体掼在地上。 “搜!就算把这片地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出来!!” 野苇渡。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过崔馆主的脸颊,肺叶火辣辣地疼。 他利用孙义等弟子争取来的宝贵时间,终于穿过了最危险的区域,来到了渡口。 破败的木质小码头轮廓在前方黑暗中显现! 码头上,一点渔火在风中摇曳,映出一条小船的模糊影子! 希望,如同那点渔火,微弱却顽强地跳动。 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点渔火,亡命冲刺! “馆主!快!” 崔馆主的脚尖几乎已经踏上了腐朽的码头木板。 冰冷的夜风灌入他大张的、试图呼喊的嘴里。 就在这一刹那—— 码头旁,那片最浓重的黑暗,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一个身影,如同从地底升起的铁塔,毫无征兆地矗立在那里,挡住了他和小船之间最后的三丈距离。 他比常人高出整整一头,肩膀宽阔得不可思议,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行走之间,从身体中,隐隐传来细微的“雷鸣”之音。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砸在崔馆主的心头。 崔馆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名词,在极致的恐惧中炸响! “雷…音…境!” 他嘶哑地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绝望。 来人闻言,淡然道: “有点见识……想必,你就是磐石武馆馆主吧。” 话音刚落,那铁塔般的黑袍身影,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手臂抬起的过程中,宽大的黑袍袖口下,隐约可见其手臂筋肉如同活物般瞬间虬结、绷紧、涌动! 一股磅礴劲力,自腰而起,顺着脊椎大龙节节贯通,沛然莫御地传导至手掌! “轰隆——”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无数道雷霆轰鸣的声音,在筋骨皮膜深处骤然响起! 雷音! 手掌轻飘飘地向前一按。 说时迟,那时快。 这只随意打出的恐惧的手掌,在崔馆主绝望的目光中,印在他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光芒四射的特效。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 “蓬!” 仿佛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血色皮囊,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破! 崔馆主那饱经风霜、凝聚了数十年磐石劲力的身躯,就在那轻描淡写的一掌之下,如同最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爆碎! 没有骨骼断裂的声响,没有内脏抛飞的画面。 只有一团骤然炸开、浓稠到化不开的、猩红血雾!! 在这一瞬间。 崔馆主整个身躯,包括骨骼内脏,都被震成了最细微的尘埃。 血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笼罩了小半个码头。 将大半个码头染上一层血色。 很唯美,也很恐怖! 一阵冷风吹来,血雾迅速被夜风吹散。 码头上,只剩下那尊屹立不动的铁塔黑影。 以及,一颗被铁塔身影抓在手中的,凝固着极致惊骇与绝望的头颅。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那颗头颅居然还没有断气,此刻,他惊骇欲绝地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黑山天王,没有理会这个死人,他提着犹带余温的头颅,缓缓转身,融入了身后的黑暗。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瞥一眼那条近在咫尺、吓得魂飞魄散的小船。 小船上的船夫,裤裆早已湿透,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看着那恐怖的黑影消失,看着码头上那滩迅速渗入木板缝隙的暗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用尽全身力气,抓起船桨,疯了似的朝湖心划去。 乌篷小船在黑暗的湖面上歪歪扭扭,仓惶逃窜,很快消失在茫茫云泽湖的雾霭之中。 第069章 得知消息 青鳞岛,议事厅。 火焰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拉扯出众人的影子。 石开山坐在主位,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单调的“笃、笃”声。 周镇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内心的焦灼。 周白,作为崔馆主的亲传弟子,眼神像钉子般死死钉在紧闭的厅门上,心中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江少明则沉默地坐在边上,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崔馆主作为磐石武馆两大暗劲后期,是非常重要的战力。 在如今这种动乱的情况下,多一位暗劲后期,就多几分存活的希望。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终于传来急促的扑翅声! 一名弟子冲了进来,捧着一只疲惫的信鸽,手忙脚乱地解下脚管里的细密信卷。 “师傅!信!崔馆主发的!”弟子迅速展开纸条,大声念道: “收到示警!正在按计划撤离!” “呼——” 紧绷的空气消散了不少。 数道长长的呼气声几乎同时在厅内响起。 石开山敲击扶手的动作猛地停住,那催命般的“笃、笃”声彻底消失了。 他紧绷的肩背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周镇一直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 周白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重重地坐回椅子里。用手用力抹了把脸,眼中露出一丝庆幸。 “好!好!收到就好!收到就好啊!” 石开山的声音洪亮了许多,他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角落的江少明身上:“少明!这次多亏了你!若非你机警果断,及时将消息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江少明被点名,连忙起身:“弟子不敢居功,只盼馆主平安。” “哈哈,好小子!”石开山心情大好,上前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 厅内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有弟子赶紧去添了热茶,袅袅茶香驱散了些许寒意。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歇,低声交谈起来: “以崔馆主的本事,收到消息,那白骨道的崽子们休想拦住他!” “是啊,定能平安抵达!” 这股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不久,第二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 “快!快看!” 弟子再次解信,快速念出:“染坊弟子已成功突围,正分散前往预定接应点!” “好!”石开山再次击掌,脸上喜色更浓:“染坊那批弟子是骨干,能安全撤出,已是大幸!” “崔师兄安排得妥当!”他拿起茶杯,终于有心思啜了一口茶水。 周镇捋了捋胡须,脸上也露出宽慰的笑容:“不错,染坊弟子几人是暗劲中期的好苗子,能保下就好。” 周白更是放松了不少,甚至和旁边的师兄弟低声交流了几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厅内气氛再次升温,众人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又落下来一块。 现在就等着最后,崔馆主本人脱困的消息了……想必也快了吧? 然而,第三只信鸽带来的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对着众人兜头浇下! “黄巾军精锐尽出!白骨道高手现身!正沿官道及郊野进行地毯式搜捕!”弟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什么?!”石开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周镇脸色再无半分轻松:“果然……黄巾军背后果然是白骨道!” 周白顿时僵住,血色迅速褪去,刚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甚! 厅内刚刚升起的暖意和交谈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死寂重新降临,比第一次等待时更加沉重、冰冷。 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石开山的指关节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再次叩击在扶手上! “笃!笃!笃!笃!” 那声音又快又沉,狠狠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让人心烦意乱。 周镇闭目,眉头紧皱。 周白则焦躁地在厅内来回踱步。 江少明则继续安安静静坐着,沉默不语。 大堂短暂的松弛感早已荡然无存。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夜色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再无新的信鸽飞来。 厅内只剩下那催命的“笃笃”声,以及周白踱步时靴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时间一直从晚上到了白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碾碎时。 “吱呀——” 议事厅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湿冷的夜风。 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裤裆处还残留着深色污渍的船夫,被两名磐石弟子架了进来。 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快说!崔馆主呢?!”石开山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 周白更是几步冲上前,死死抓住船夫的胳膊:“我师傅呢?!他怎么样了?!” 那船夫被周白一抓,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死…死了!馆主…馆主他…爆了!炸…炸开了!血…全是血雾!呜呜呜…头…头被提走了!” “什么?!”石开山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颓然跌坐回椅中,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白如遭重锤,抓着船夫的手无力地滑落,踉跄后退两步,眼神空洞:“师…师傅…”他喃喃着,泪水无声滑落。 周镇猛地睁开眼,一步跨到船夫面前,双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问道:“说清楚!谁干的?怎么杀的?!” 船夫被周镇的气势所慑,混乱的记忆碎片在恐惧中勉强拼凑: “黑…黑袍子!像铁塔!突然…突然就冒出来了!” “就…就问了一句‘你是磐石馆主吧?’” “…然后…然后他抬手…嗡…嗡的一声!像…像打雷!在骨头里响!” 船夫模仿着那声音,脸上是极致的恐惧:“然后…然后‘蓬’的一下!” “馆主…馆主整个人就…就炸了!” “没了!身子都没了…就剩个头。” “被…被他抓在手里!” “血…雨一样落下来…呜呜…魔鬼!他是魔鬼!” 船夫再次陷入崩溃的哭嚎。 “嗡的一声?像打雷?在骨头里响?”石开山失神的眼睛猛地聚焦,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雷音境!” 厅内瞬间死寂。 连哭泣的周白,和崩溃的船夫都因为这陌生的名词,以及石开山语气中那难以言喻的惊骇而暂时顿住。 江少明心头惊讶,脱口而出道:“师父,雷音境,是什么境界?” 石开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巨大的悲痛,声音干涩: “武道之途…明劲锻体,暗劲通经,化劲合劲。” “化劲期已是非凡…然而,其上还有雷音之境!” 他目光扫过众人: “需将十二正经尽数贯通,奇经八脉中,至少疏通任督二脉!” “以任督为枢纽,统合全身正经,令周身劲力如江河归海,劲力归一!” “此境武者,每一击皆能调动全身之力!” “其劲发于筋膜深处。” “行走坐卧之间,皆有雷音轰鸣!” “故称…雷音境!” 石开山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此乃…武者所能企及之极致!” 他苦涩摇头,眼中是深深的挫败感:“我等武馆,求一门异种劲力已是千难万难…” “雷音?那是只存在于传说……唯有最顶级的武道大派,倾尽资源、秘法、人力,方能培育出的——” “人间兵器!!” “黄巾流寇…岂能有此等人物?!” 石开山的声音发狠: “除非…是白骨道!” “此人,定是白骨道暗中培育的绝世凶兵!” 周镇闻言,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缓缓踱步,声音冰冷: “哼…这等人物,屈尊降临芦苇县这弹丸之地…所图者,能小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 “无非是人!” “无非是以我等武者一身气血精元为祭品,去浇灌他们那邪魔歪道的…宝植罢了!!” 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惨白而绝望的脸。 石开山闭上眼,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喃喃道: “不知那些自愿留在城里的弟子…能逃出几人…” “还有那些没办法登上岛的……武馆外围……” 周镇望着窗外的湖面,声音有些疲惫:“对那些小武馆和世家…更是灭顶之灾…这芦苇县接下来恐怕会成为白骨道的…血祭场了。” 第070章 截杀雷音 白水郡,雾江。 湍急的支流在峡谷中奔腾,水声隆隆如雷。 两艘快船吃水颇深,破开白浪顺流而下。 船上的护卫,筋肉虬结,眼神锐利,皆是暗劲好手。 船首,两道身影渊渟岳峙。 一人,身如铁铸金刚,骨架奇大,古铜色的皮肤下,粗壮的肌肉纤维如同老树盘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异常开阔、厚实如山的背脊,其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便是白骨道,山脊天王。 另一人,身形精悍如豹,全身线条无比流畅。 他便是白骨道,洪河天王。 两人体内,蕴含着磅礴的劲力,行走坐卧之间,隐隐透出沉闷如鼓点般的雷音。 这说明了两人皆是—— 雷音境强者! 雷音境,能够整合全身劲力,他们的身体,便是世界最可怕的武器! 当三条快船准备通过隘口最窄处时,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顶端,毫无征兆地多了一个身影。 此人一身红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标枪。 他左手随意提着一颗头颅! 那头颅双目圆睁,凝固着极致的惊骇与不甘。 当两位天王看到头颅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浑身的筋肉瞬间绷紧,全身筋骨沉闷的雷音轰鸣骤然清晰! “空羽天王!” “空羽!” 赫然是负责运送“空”之舍利、早已失联的空羽天王! “停船!” 船队猛地在水流中打横,激起大片浑浊浪花。 两大天王死死盯着礁石上的人影,以及那颗同僚的头颅,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裴烛炬!”洪河天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认出了这位凶名赫赫的朝廷煞星。 山脊天王眼中凶光爆射,喉间滚出低吼:“好狠的年轻人,好毒辣的手段……竟能留下空羽!” 洪河天王冷哼一声:“看来…我们百谷道中出了叛徒!” 空羽天王行踪诡秘,一身轻功登峰造极,若非内奸出卖,被突然偷袭,绝无可能被人截杀。 现如今,不但空羽身死,连这秘密水道都被对方堵死! 可想而知,这位内鬼的身份恐怕不低。 礁石上的裴烛炬,面容冷峻,在看到两位天王后,他的眼神微微一亮,如同发现了顶级猎物的猛兽,纯粹的战意在他胸口疯狂燃烧! 他掂了掂手中空羽的头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什么朝廷任务,什么白骨道阴谋…… 都不重要,通通都给老子滚开。 老子现在,只想用拳头,狠狠砸碎眼前这两个,散发着雷音波动的对手! “哈哈哈……两位老匹夫,来战!我们杀个血流成河……” 山脊天王与洪河天王无奈地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裴烛炬此人出了名的疯,如同一条疯狗,一旦找到“猎物”只会死咬不放,直到将对方“咬”死。 他们两人联手,虽自信与裴烛炬一战! 但……这又何必呢! 此番不过是接下了白骨道的运输任务,没必要多此一举,和这个脑子明显有问题的疯子拼命。 当然,在那之前还是得亲自称量一下对方的斤两。 “死!”山脊天王一声断喝,声如滚雷炸响! 全身劲力猛地一炸,脚下船板轰然碎裂! 他借着这股狂暴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向裴烛炬左侧! 人在半空,那异常开阔、厚实如山的背脊猛然拱起,右臂也如巨弓拉满,筋肉坟起,全身劲力积蓄到极致。 一拳捣出! 这一拳毫无花哨,纯粹是极致的力量! 空气被挤压,发出刺耳的爆鸣! 目标,直取裴烛炬头颅! 几乎同时! 洪河天王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般一矮一蹿,贴着水面疾射而出,动作流畅得如同水中游鱼! 临近礁石,他双脚在礁石侧面连点数下,每一次点踏都精准无比,发出“咄咄”脆响,礁石表面竟被点出浅坑! 借力瞬间,他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弹起,十指箕张,指甲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利劲风,直插裴烛炬后心与腰眼! 指风所过,空气发出布帛被撕裂般的嗤嗤声! 两人一左一右 一刚猛无匹,一阴狠撕裂。 配合得天衣无缝,封死了裴烛炬所有闪避空间! 裴烛炬面对这石破天惊的夹击,眼中战意更盛!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来得好!” 他右手一甩,将空羽的头颅随意抛开。 面对山脊天王那足以轰爆山岩的崩山重拳,裴烛炬竟是不闪不避! 他右拳悍然挥出! 拳峰上,凝聚着同样狂暴、甚至更加爆裂的劲力,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 “轰隆!!!” 两只蕴含着恐怖雷音劲力的拳头,如同两颗流星般狠狠对撞在一起!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瞬间炸开! 空气被剧烈压缩、撕裂,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山脊天王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混合着爆裂、撕扯的劲道,顺着拳头汹涌贯入! 他那引以为傲的宽阔背脊剧烈震颤。 裴烛炬的劲力,竟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还要纯粹! 单论力量,裴烛炬自然不及山脊天王,但是他卸力手法却更加高明。 山脊天王狂暴的劲力,在涌入裴烛炬体内后,被他全身经膜传导, “咔嚓!” 裴烛炬脚下礁石轰然碎裂。 与此同时,他借着山脊天王那磅礴冲击力,如同瞬移般旋转后退! 这一转一退,妙到毫巅! 不仅化解了山脊天王拳力后续的冲击,更让他获得了直面身后洪河天王的身位。 洪河天王那蕴含数重劲力的爪子、直插他后心腰眼,眼看就要触及裴烛炬的背脊! 电光火石间,裴烛炬左腿踢出! 脚尖凝聚着一点足以炸裂金石的爆裂劲力,精准无比地踢向洪河天王袭来的手腕。 “啪!” 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 洪河天王临时变爪为掌,欲化解裴烛炬这足尖一点。 然而他却低估了裴烛炬劲力的爆裂程度。 “嗬!” 洪河天王,感觉手掌中如同炸开来一颗火药,爆裂的的劲力瞬间将他凝聚起来的五重叠劲溃散。 一股爆裂的劲力透骨而入,让他整条手臂都麻痹了一瞬,气血逆冲! 裴烛炬借着这一腿,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旋,稳稳落回礁石边缘。 双脚所踏之处,黑岩再次崩裂! 仅仅一个呼吸的交错! 他硬撼了山脊天王的蓄力重拳,并借力以更迅猛的腿法精准踢散了洪河天王的致命偷袭! 两大雷音境联手布下的绝杀之局,竟被他用这种看似疯狂,却妙到豪巅的招数,生生撕开! 若不是作为敌人,洪河天王此刻恐怕会忍不住高声叫好。 然而,裴烛炬此时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一次试探,已经将他心中的凶性完全激发。 他身影晃动,朝着山脊天王杀去。 似乎这位力量狂暴,战斗风格拳拳到肉的天王更“符合他的口味”。 山脊天王与洪河天王经过一次试探,深刻体会到了裴烛炬的难缠。 两人毫不恋战! 身形在空中诡异一折,如同两只大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两岸陡峭的山崖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了短暂的残影! 在身形扑出的瞬间,山脊天王左手向后一甩! 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盒子,如同被强弩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船上一位气息沉稳的坛主! 那坛主早有默契,筋肉一抖,手臂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稳稳抓住飞来的盒子,瞬间缩回怀中。 “东西务必送到芦苇县!交予黑山天王!” 与此同时,洪河天王,左腿如鞭向后一撩,脚尖精准地踢中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盒子! 盒子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射向另一艘船上的心腹坛主! “务必送达!” 接着,两位天王,直接朝着远方遁走。 裴烛炬望着两位天王远遁的方向,他眼中燃烧的战意如同实质! “跑?跑得掉么?” 他低笑一声,他身形一晃!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比两位天王更猛烈的破空声,朝着两位天王遁走的方向,狂飙追去! 船上的白骨道众人,看着裴烛炬消失的方向,都松了口气—— 裴烛炬这位杀星他们早有耳闻,所到之处,尸山血海。 今日若不是两位天王引开了这位煞星,在场所有人恐怕都小命不保。 船队不敢停留,如同惊弓之鸟,仓惶地向着芦苇县的方向,破浪疾驰。 第071章 万人坑 芦苇县,雾江边。 焚烧房屋的滚滚黑烟,笼罩了整座芦苇县。 由于三大武馆提前准备,撤出了大量武者,后又经由崔馆主提醒,跑掉了不少武者。 黄巾军抓捕不到足够的武者,实行“五谷丰登”之祭。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黄巾军彻底撕下了“义军”的伪装。 在黑山天王的坐镇和黍谷坛主的指挥下,无数头裹黄巾的兵卒如同蝗虫过境,挨家挨户,破门砸户。 无论富户、豪绅、还是升斗小民,皆如牲口般被粗鲁地拖拽出来,填入了雾江边的大坑中。 哭喊声、哀求声、怒骂声、鞭打声……混杂成片。 反抗者?有! 几名小武馆的馆主联合部分血性汉子,试图在街角组织抵抗。 然而—— 噗嗤! 一道灰影闪过,黍谷坛某位修炼了异种劲力的堂主枯瘦的手掌如同鬼爪,轻易洞穿了一名暗劲武者的侧腰,将人放倒在地。 武者怒目圆睁。 咔嚓!咔嚓! 数名白骨道武者狞笑着,用包铁的木棍狠狠砸下,将他四肢关节砸得粉碎! 武者凄厉的惨嚎刚出口,便被一脚踹在嘴上,满口牙齿混合着鲜血喷出,随即像破麻袋一样被丢进了路旁一辆堆满“残破”人体的牛车。 牛车将人拖运到雾江边的大坑旁。 这大坑,便是白骨道,臭名昭著的—— 万人坑!! 是白骨道培育宝植的邪恶温床! 被抓来的人群,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黄巾军驱赶着,麻木而绝望地走向坑里。 稍有迟疑,便会被鞭打地皮开肉绽,或者直接被一脚踹下坑中! 坑底,已经铺了一层断手断脚、奄奄一息或早已死去的武者。 以及一些最早被推下去的老弱妇孺。 血水浸透了坑底的泥土。 呻吟、哭泣、咒骂、濒死的喘息,从坑中幽幽传来,如同来自幽冥地府。 “动作快点!都下去!” “能为圣教宝植献身,是尔等福分!” “反抗者,打断四肢!” “快点,快点!” 黄巾军官与白骨道徒,不断驱赶着人群。 黑山天王那铁塔般的黑袍身影,矗立在最大的万人坑边缘。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黍谷副坛主恭敬地侍立一旁,低声道:“天王,如今的祭品数量已基本满足“五谷丰登”之祭,只等“水”、“陆”、“空”三位天王将‘种核’运送过来了。” 等黑山天王点头后,黍谷副坛主继续道道:“天王,我已打听到,芦苇县逃跑的磐石与红蛇武馆,隐藏在云泽湖的几座孤岛上,我等可要……” 黑山天王听到云泽湖,不由得眉头一皱。 白骨道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他可太清楚这座湖中有什么东西了。 当年要不是被那恐怖的湖中君王掀起天灾,灭了道统,他们百谷道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到这“穷乡僻壤”。 虽然他也明白,湖中那些“怪物”终年盘踞在云泽湖深处,轻易不会来到外头,可……万一呢!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沉默片刻,黑山天王开口:“祭祀之后,你率领一队人马,前去清理后续,如今祭祀在即,不要节外生枝!” “是!” …… 就在白骨道将大量“人材”填入坑洞的时候。 雾江江底,泥沙下头。 一双翡翠色的眼珠正盯着上方白骨道的一举一动。 正是将整个身体都埋入泥沙中的幼儿江。 吃一堑,长一智。 上次被魏通海捉住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变得更加谨慎。 为了不被人发现,将整个身子都埋入泥沙中。 在得知崔馆主死亡,以及雷音境的可怕后,江少明就算待在岛上,与白骨道隔着一座大湖,心中都没有丝毫安全感。 于是便让幼儿江来这里,时刻关注白骨道的动向。 一旦那位可怕的“黑袍人”,或者任何白骨道的人上了船,有赶往清明岛的动向。 那他就得跑了。 只要幼儿江一直盯着这边。 那么,从芦苇县到清明岛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就是他逃跑的黄金时间。 接下来数日,幼儿江一直盯着白骨道的动静。 看着他们不断抓来手无寸铁的农夫、贫民,填入那三个巨大的万人坑洞。 看着一个又一个普通人,如同家畜,被驱赶,被鞭打…… 这一幕,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这日,天空下起了小雨。 雨幕中,两道身影踏着泥泞疾步而来。 正是那两位被天王托付“重宝”的坛主。 两人浑身湿透,气息略显急促。 他们来到黑山天王身后数步外,单膝跪地。 “天王!属下幸不辱命!” 其中一人双手高高托起一个非金非木的黑色盒子:“空羽天王被裴烛炬袭击身亡,负责的‘空’之舍利已失。” “此乃‘水’、‘陆’两位天王以命相送达的‘地’、‘水’舍利!” 另一人同样托起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此乃黍谷姥母亲赐的‘蜕凡花种’,亦一并送达!” 之后,两人还让手下从船上拉下来了两个巨大的铁笼子。 一个笼子里,是一头足足有一丈的陆上异兽——山魈。 它面色青红如同鬼魅,体型壮硕,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的黑毛,两只手臂粗壮无比。 它被粗大的精铁锁链束缚着,拖向其中一个坑边。 另外一个笼子里,则是一个大水槽,里头是一头足有两丈四的青磷宝鱼。 它通体覆盖着盾牌大小、翡翠色的鳞片,巨大的鱼尾每一次拍打水槽边缘,都发出沉闷的巨响。 它被小心翼翼地倾倒入边上新挖的一个水潭中。 黑山天王看着两头巨兽,以及花种,面露满意之色: “善。” “此地已无需尔等……速去黍谷坛复命,听候黍谷姥母差遣。” “遵命!” 两位坛主不敢迟疑,立刻起身,转身便冲入茫茫雨幕,消失不见。 如今白骨道正值用人之际,两位坛主级的人物,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随船运送东西而来的暗劲高手,也一并离开。 只留下两位浑身都包裹在白袍里的怪人。 东西到手,时机已至。 黑山天王不再等待。 他缓缓抬起双手,宽大的黑袍袖口在风雨中鼓荡: “起——祭——!” 早已准备多时的白骨道门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密封的陶罐,走到主坑边缘。 敲碎封泥,将里面闪烁着不同微光的奇异粉末,均匀地洒向三个深坑的中心区域。 “五谷丰登”仪式,正式开始! 第072章 仪式结束,烛炬来袭 持续数日的血祭,已将这方土地彻底化为人间炼狱。 雨水停歇,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与尸腐的恶臭。 三个巨大的深坑中,堆积如山的尸体,如今都成了“养料”。 无数粗壮如百年巨木、色泽暗红近黑的藤蔓根须,如同巨蟒出洞,从坑底钻出。 不断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三株扭曲大树。 大树的根须如同渔网,缠绕在尚未完全断气的活人身上,尖端刺入人体。 它们在血肉中扎根、汲取! 坑中尚存一息的人们,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形如枯槁的活尸。 他们体内最后一丝气血精元,都被这邪异的宝植贪婪吸食。 坑底,只剩下藤蔓蠕动缠绕的簌簌声,以及根须刺破皮肉、吮吸骨髓的微弱声响。 仪式,已至最后关头! 三株由无尽血肉滋养而生的魔藤宝植,主干已凝结成型,如同三株扭曲怪诞的大树。 通体暗红色,表面布满了如同血管般的脉络。 藤蔓本身正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干枯、焦黄。 所有的精华都向顶端汇聚。 在藤蔓顶端。 三颗形态各异的果实,正散发着妖艳的光泽和一股奇异浓香! 山魈坑上方的果实,形如心脏,色泽土黄,表面布满坚硬的角质凸起,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大地芬芳。 青鳞鱼水坑边上的果实,浑圆如珠,色泽深青近黑,表面有水波般的纹路流转,散发着水泽之气。 黑山天王面前的果实,最为奇特。 形如一枚扭曲的种子,色泽漆黑,表面山岩裂口般的纹路黑中散发着金光,无色无味。 “吼——!!!” 被精铁锁链死死束缚在坑边的山魈,闻到那土黄果实散发的异香,彻底疯狂了! 它双目赤红如血,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浑身钢针般的黑毛倒竖,恐怖的力量爆发,将碗口粗的精铁锁链扯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 锁链与岩石的连接处,碎石崩飞! “哗啦——!!!” 人工水潭湖中,浑浊的江水猛然炸开! 那头两丈多长的青鳞鲤,庞大的身躯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 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巨口张开,贪婪地扑向那颗深青色的果实! 而在河底淤泥下,幼儿江眼眸也是骤然收缩! 在闻到了青黑色果实散发出的那股水泽之气后,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冲击着他的心神。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它,吞噬它。 若不是他三心一意的强大意志压制,他恐怕很难抵挡这份本能冲动。 “这果子一定是好东西……若是未来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获取到。” “时辰到!” 黑山天王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右手一弹,三颗钢珠携带着劲力精准地射中挂着三颗果实的枝干。 果实掉落。 黑山天王右手一张,便将掉落的果实捞在手里。 他毫不犹豫地将果实送入口中,咀嚼吞下! 几乎同时,束缚山魈的最后一根锁链在它疯狂的挣扎下轰然崩断! 山魈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扑向那土黄心脏果实,一口吞下! 青鳞鲤再次跃出水面,巨口精准叼住了那颗深青色圆珠果实,瞬间吞入腹中! 轰——!!! 三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能量波动,瞬间在坑边炸开! 山魈吞下果实后,仰天发出痛苦的咆哮,短短数刻,它壮硕的身体再次膨胀了一圈。 骨骼发出密集如爆豆般的噼啪声。 “咚咚咚咚……” 心脏搏动如同战鼓,它全身血液剧烈运转,血液从毛细血管中渗透,被它身上的热气蒸腾。 一股凶戾的血色烟雾冲天而起! 它在进化! 青鳞鲤吞下果实后,庞大的身躯猛地沉入浑浊的引水渠深处。 下一刻,水面沸腾! 无数巨大的气泡涌出,水花四溅! 一股冰冷而磅礴的气息从水底弥漫开来,青色的鳞片光芒大盛。 随着青色光芒不断闪烁,青鳞鲤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鳞片变得更加厚重,边缘泛出金属般的冷光! 它的体型在朝着三丈突破! 黑山天王吞下暗金种子后,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 宽大的黑袍下,传出令人心悸的、不断轰鸣的闷雷声。 “轰隆,轰隆,轰隆……” 仿佛无数雷霆在不断对撞。 随着时间推移, 他裸露在黑袍外的手掌皮肤下,隐约可见暗金色的细密纹路。 如同叶脉一般的纹路逐步朝着全身蔓延。 他的血脉,正在进行新一轮的蜕变! 仪式,圆满达成! 就在这个时刻——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极远处传来! 声音未至,一道赤黄相交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万人坑边缘一块礁石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来人正是裴烛炬! 他左手随意地提着两颗须发怒张、死不瞑目的头颅。 一人是白骨道的苍羽天王。 一人却是那位脊背特别宽阔的山脊天王。 裴烛炬以一敌二,非但没有落败,反而反杀了实力强大的山脊天王。 如今洪河天王不知所踪,恐怕也是败在了他的手里了。 两颗雷音境强者的头颅,如同破烂的皮球般被他拎在手中,断颈处还滴落着粘稠的血液。 他赤黄相交劲装上沾染着大片暗褐色的血污,甚至有几处明显的破损。 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似乎刚吃了一碟开胃菜,接下来便是真正的饕餮大餐。 裴烛炬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坑边那正在经历蜕变的黑山天王,敏锐察觉出对方的强大。 他嘴角咧开一个兴奋的弧度: “这才有点意思嘛,你们家其他人都太不经打了!” 声音一出,所有跪伏在地的白骨道门人同时抬头,骇然发现来人竟提着两位天王的人头。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他们全身。 见到来人,正在经历蜕变的黑山天王,体内那如同闷雷的轰鸣声猛地一滞! 他认识裴烛炬! 更知道对方那纯粹为战而狂、不死不休的疯性。 此刻他正处于蜕变的关键节点,强行中断或分心,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不应战,以裴烛炬的性子,绝对会立刻扑上来,将这里所有活物,包括正在进化的异兽,全部杀死! “裴—烛—炬——!” 黑山天王压抑着愤怒高喝一声。 他体内那如同闷雷的轰鸣声骤然加剧,声音更加狂暴、却稍显紊乱。 他没有选择! 黑袍猛地鼓荡! 黑山天王那铁塔般的身影冲天而起,如同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远方疾射而去! 他必须将这个煞星引开! 至少,也要支撑到自己完成蜕变的时刻。 “哈哈!那就陪你玩玩!” 裴烛炬眼中战意燃起,发出一声畅快的大笑。 他随手将两颗天王的头颅如同丢弃垃圾般扔下,身形一晃,朝着黑山天王紧追而去! 两道身影速度相似,一前一后,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万人坑边,只剩下正在痛苦进化的山魈与青鳞鲤,以及一群惊魂未定的白骨道门人。 第073章 异变 黑山天王离开后不久,异变骤生。 那头初步完成进化、体型暴涨了一圈的山魈,目光一转,露出了狡黠与暴戾之色。 “吼——!!!” 一声充满残忍快意的咆哮后! 山魈庞大的身躯化作黑影,眨眼就出现在一位戴着白色兜帽的身影边上。 这位兜帽怪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一黑,就被山魈攫住了双臂、双腿! “不——!” 怪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下一刻!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 这位怪人,竟被山魈硬生生撕成两半! 内脏、碎骨伴着血雨洒落一地! 场面血腥残暴到了极点! 山魈看也不看那身上长满漆黑长毛的怪异尸体。 布满利齿的巨口一张,精准地叼住了从破碎尸体中掉落的黑色盒子! 咔嚓一声。 那坚硬无比的盒子被它以恐怖的咬合力瞬间咬碎! 一枚散发着土黄色微光、形如鹅卵石的白骨舍利滚落出来,被它舌头一卷,吞入了腹中! 吞下“地”之舍利,山魈眼珠子立刻转向了另一个目标—— 另外一位,戴着白色兜帽,捧着另一个盒子的身影。 它要吞下“水”之舍利! 将连这头水中霸主也一起释放! 这头畜生的灵智,远超白骨道众人的想象! “孽畜敢尔!” 那捧着“水”之舍利的兜帽怪人惊骇欲绝。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 知道自己绝非这进化后山魈的对手,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中这枚能控制青鳞鲤的舍利!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手中的舍利上,同时将舍利子对准水潭中的青鳞鲤! “杀!” 原本因进化而痛苦翻滚的青鳞鲤,此刻鱼眼染上狂暴的猩红! 它身上一道青蓝色神纹一闪而逝,巨大的鱼口猛地张开! “噗!噗!噗!” 三道凝练如实质、手臂粗细、带着刺骨寒意的高压水箭,如同强弩,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射扑来的山魈胸膛! 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足以洞穿铁甲! 山魈粗壮如树干的手臂交叉护在身前,筋肉瞬间绷紧如精钢! “砰!砰!砰!” 三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水箭狠狠撞在山魈交叉的手臂上,爆开漫天水花! 强大的冲击力让山魈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手臂上覆盖黑毛被击断一片,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让它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吼——!!!” 山魈彻底暴怒! 下一刻,他原地弹跳而起,如同黑色的炮弹般高高跃起!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个惊人的抛物线,直接越过了水潭的青鳞鲤。 落地瞬间,两只粗壮无比的手臂上 一道土黄色的神纹显现。 两只巨锤般的拳头,携带着万钧巨力,狠狠砸向地面!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以山魈双拳落点为中心,坚硬的地面如同水面般剧烈震荡、龟裂! 一股肉眼可见的狂暴冲击波呈环形猛然扩散开来! 那捧盒的白袍兜帽怪人首当其冲! 一股沛然莫御的震荡冲击波将他击中,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被瞬间击飞。 他眼前一黑,“哇!” 的喷出一口鲜血! 手中的盒子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那枚散发着青蓝水光、形如长条型提子的“水”之白骨舍利,也从盒中滚落出来。 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滚向一旁的雾江边缘! “舍利!” 兜帽怪人目眦欲裂,不顾内腑剧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捡回!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游鱼般从雾江水下悄无声息地滑出! 他捡起了那颗就要滚落江中的青蓝舍利。 “孩子!快!把东西交给我!那是圣物!” 白骨道兜帽怪人看到孩子稚嫩的面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充满了焦虑。 幼儿江抬起头,对着那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兜帽怪人,咧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大叔,看来,此物与我有缘!” 然后,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目光下,他张开嘴,地将那枚青蓝色的白骨舍利子,含在嘴中,喉咙一滚,就将其吞入腹中。 “不——!!” 兜帽怪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吞”下水之舍利的幼儿江,不再看那崩溃的怪人,而是转向水潭中那头因为失去舍利控制而眼神恢复清明的巨大青鳞鲤。 幼儿江张开双臂,用稚嫩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喊道: “大家伙…该回家了!”说着他后退一步,走到江水中。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安抚。 同源血脉的亲切感,“水”之舍利的威严感! 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对方。 青鳞鲤那巨大的鱼眼,在接触到幼儿江的目光后,变得温和而顺从。 它仰头,发出一声低沉悠长、如同龙吟般的鸣叫。 下一刻,巨大的鱼尾猛地一摆! “轰隆!” 浑浊的潭水溅起数丈浪花,青鳞鲤那接近三丈的身躯,鱼跃出水,一头扎进了汹涌浑浊的雾江之中! 幼儿江小小的身影也紧随其后,如同融入水中的影子,瞬间消失不见! “我的…青鳞鲤!我的舍利!!” 兜帽怪人彻底崩溃,状若疯魔地扑向江边。 然而,在他身后,那头暴怒的山魈可没准备放过他。 在解决了几个试图阻拦的白骨道弟子后。 它扑到兜帽怪人边,一把将其捞在手里。 “吼!” 两手用力一撕! “嗤啦——!” 又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这位兜帽怪人也步了他同僚的后尘,被山魈轻易地撕成了两半! 残破尸体上,隐约可见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鱼鳞。 山魈的凶威,让白骨道众人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停留? 他们尖叫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山魈发出嗜血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旋风,追了上去! 一时间,万人坑边缘,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万人坑边,山魈环顾着一地残破的尸体,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满足之色。 它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几个起落,也消失在了芦苇县的山林之中。 只留下这片被数万人血水,浸透的土地,和三个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尸坑。 第074章 幼江计划,天王回归 芦苇县,雾江中。 冰冷的江水在身侧急速滑过。 幼儿江小小的身躯,趴在宝鱼背上,双手紧紧扣住青鳞宝鱼那坚硬的巨大背鳍! “吟——!!!” 三丈长的庞然大物在浑浊的江水中乘风破浪。 速度之快,远超任何船只! 就如同在水下飞翔! 幼儿江他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兴奋地想要手舞足蹈。 这感觉,比站在明远号战船上乘风破浪,爽的不只一点半点。 青鳞宝鱼似乎也感受到了背上“小青磷”的兴奋,巨大的鱼尾猛地一摆,力量瞬间爆发! “轰隆——!” 巨大的水花如同瀑布般向两侧炸开! 借着这股狂暴的推力,青鳞宝鱼带着幼儿江猛地破水而出! 月光瞬间洒满全身! 幼儿江的身体被这股巨力抛向半空,短暂的失重感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下方,江面在月光下泛着破碎的银光。 就在他即将下坠的刹那! “哗啦!” 青鳞宝鱼庞大的身躯恰好从水下再次跃起! 宽阔如小船般的青色鱼身,稳稳地接住了下落的幼儿江! 巨大的冲击力被宝鱼坚韧的鳞片和强健的肌肉轻松化解,幼儿江只是微微一震,便稳稳当当地落在青磷宝鱼背上。 “哈哈!好家伙!” 幼儿江拍打着宝鱼冰冷厚重的鳞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触摸到“水”之舍利后,借助自身与其同源的血脉,他能够模糊地感知到身下巨兽的情绪波动。 此时,他能清楚感知到巨兽传来的极为纯粹的欢喜情绪。 那是找到同源血脉的亲近,仿佛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家人。 但在这欢喜的深处,还藏着一丝畏惧。 这畏惧并非针对幼儿江,而是对他体内那枚白骨舍利。 幼儿江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露出一丝好奇。 他将嘴一张,那枚青提形状的白骨舍利,被他地“吐”了出来,稳稳地抓在掌心。 他又不是山魈,自然不会什么都吞。 当时他装作吞下的样子,仅仅是为了好玩,逗逗那位兜帽怪人。 月光下,舍利子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玉,反倒更像某种历经了无尽岁月的奇特骨质。 幼儿江仔细端详着这枚能够操控掌三丈巨兽的“钥匙”: “这玩意,大概是异兽骨骼之类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块位置的骨骼……” “或许还经过了特殊的加工处理!” 看了半天,他只发现了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算了……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就好。” 他再次张开嘴,将舍利子重新含住。 对这个舍利子,江少明目前并没有太过依赖的打算。 山魈突然反噬,手撕怪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知道这玩意对青磷宝鱼这些异兽有震慑作用,但是效果也有限。 完全依赖它,难保不会重蹈白骨道的覆辙。 “情感交流和能力互补才是根本。” “未来得花一些时间和这个大家伙培养感情。” “有了舍利这个情绪感受器在,培养感情事半功倍。” 他很清楚,这头意外得来的、拥有恐怖潜力的三丈青鳞宝鱼,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他手中最强王牌。 和这头王牌培养默契的优先度,甚至可以和习武持平,短期内甚至比习武还要重要。 好在幼儿江现在还小,接下来数年时间,也没办法习武,刚好可以用来和青磷宝鱼培养感情,并且训练驾驭宝鱼的能力。 “大家伙,接下来我们去云泽湖。” 幼儿江用稚嫩的声音开口,同时用手指指向云泽湖的方向。 青鳞宝鱼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看懂了他手指的指向。 它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回应。 庞大的身躯再次化作一道劈波斩浪的青影,载着背上的小小身影,朝着烟波浩渺的云泽湖,乘风破浪而去! …… 几日后,芦苇县,白骨道据点。 黑山天王回来了。 他身上的黑袍不再如当初那般整洁,下摆和袖口处都有明显的撕裂痕迹,边缘甚至带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他具体的情况。 不过,行走坐卧之中,那股雷音中,明显带着一丝紊乱。 显然,摆脱裴烛炬这个疯子的追杀,并非易事。 天王拼死引开了裴烛炬,白骨道却让两头珍贵无比的异兽逃了。 这次仪式,一共死了两位天王,一位不知所踪。 三头异兽,一头被朝廷给缴获,另外两头都跑了。 这一次,相当于损失了五、六位天王级的战力,直接让白骨道伤筋动骨。 这么大的损失,这么重的责任。 别说普通弟子承担不起,就算是黑山天王,也承担不起。 在黑山天王回来后,所有白骨道弟子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 “天王!” 负责留守、手臂还缠着渗血绷带的副坛主,连滚带爬地扑到黑山天王脚下,声音带着哭腔:“属下无能!属下该死!” 黑山天王没有立刻说话,他体内逐渐变强的雷音,让地上的坛主几乎窒息。 他缓缓抬起那只骨节粗大、筋肉虬结的手,低声道:“说。” 副坛主不敢有丝毫隐瞒,颤抖着将万人坑边的惨剧复述了一遍: 山魈反噬、手撕兜帽、强夺“地”之舍利。 一个幼儿得利,取走“水”之舍利,并带走青鳞宝鱼。 山魈屠戮众人,弟子死伤殆尽…… “青鳞宝鱼,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崽子给带走了?” 无论是山魈反噬还是白骨道损失惨重,都没有让黑山天王动容。 但当他听到幼儿江的情况后,声音里第一次透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是…是!那小崽子…像个水鬼,从水里突然钻出来,抢了‘水’舍利就吞了下去!” “然后…然后那宝鱼就乖乖跟他走了!” 坛主回想起那诡异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吞下舍利?掌控宝鱼?” 黑山天王的语气充满了荒谬感:“绝无可能!” “为了培育合格的‘水御使’,圣教耗费了多少资源,花费了多少心血?” “数以万计的教众投入‘融血仪式’,忍受非人痛苦!” “为了获取一丝宝鱼血脉,教众忍受了几十年非人的折磨。” “参与仪式的教众,最终百不存一!” “而最终能承受白骨舍利子而不崩溃、甚至有资格获得掌控资格的,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黑山天王轻哼一声。 “你和我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吞下舍利子就能掌控宝鱼?” “荒谬!天大的荒谬!” 第075章 山魈死 黑山天王兜帽下的目光死死盯着趴伏在地的副坛主: “那白骨舍利,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血脉诅咒’!” “没有经过‘融血仪式’、体内没有青磷宝鱼血脉的人,但凡接触,不久就会血肉溃烂。” “时间久了,全身腐烂,血肉崩溃。” 黑山天王斩钉截铁道: “接下来给我盯好雾江,不出三日,雾江里必然会浮出一具泡涨了的幼儿尸体。” “给我去找!发动所有人手,沿着雾江和云泽湖沿岸仔细搜寻!特别是那些偏僻的水湾、芦苇荡! “找到后,尽快取回其体内的白骨舍利!” “至于那头青鳞宝鱼,在失去掌控者后,也有很大概率会选择回到它最熟悉的、血气最浓郁的地方。” “也就是这万人坑附近的水域!” “你们给我盯好了!” 黑山天王笃信自己的判断,这是白骨道无数实验换来的铁律。 趴在地上的副坛主高声道:“是!” …… 接下来数日,白骨道发动了黄巾军大军,几乎将雾江沿岸给翻了个底朝天。 不知名的尸体,甚至是幼儿的尸体都翻出来不少,但是就没有看到幼儿江的尸体。 更没有在三个万人坑附近发现归来的青鳞宝鱼。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搜索雾江的过程中,幼儿江和青磷宝鱼一直待在不远处的云泽湖里,默默观察着一切。 时间过了三日,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黑山天王心头。 难道…那个小崽子是个例外? 这怎么可能?! 时间来到第五日,见白骨道迟迟没有发现,就在他惊疑不定、准备亲自出马时。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心腹弟子,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 “天…天王!东边弟子传书,三十里外发现…那个煞星的踪迹了!” “他朝着这边来了!!” 裴烛炬! 那个疯子竟然这么快又追上来了! 黑山天王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现如今他伤势未愈,血脉蜕变也刚刚完成,短期内,气血得全部用于沉淀。 此刻再对上那个越战越狂、状态似乎永远在巅峰的裴烛炬! 只会让身体亏空,根基受损。 “来不及了!” 黑山天王当机立断放弃继续搜索宝鱼:“我们立马去处理那头山魈!” 山魈发起暴动,夺走了‘地’之舍利,它是这次事件的主犯,背叛者。 它必须死! 由于山魈体型大,每日需要的食物很多,任它再狡猾,也被黄巾军发现了踪迹。” 黑山天王转身,对着仅存的几名核心门人道: “放弃搜寻宝鱼!” “所有人,立刻随我进山!” “目标——那头反噬的山魈!” “必须在裴烛炬杀到之前,夺回‘地’之舍利!” “至于那青鳞宝鱼…哼!” “算它命大!日后…再作计较!” 他不再犹豫,铁塔般的身影率先冲出据点,朝着莽莽山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幸存的白骨道高手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 莽莽山林深处,追逐与搏杀已持续数日。 参天古木被狂暴的力量折断,山岩崩裂,大地布满深坑。 这头狡诈的山魈,最终还是狡诈不过人类,被黑山天王死死黏住。 此刻它已是强弩之末。 庞大的身躯上挂满了箭矢,勾满了铁钩,纵横交错地满是伤痕。 最致命的是,胸腹上一个前后通透的创口,正汩汩流淌着暗红的血液。 那是黑山天王一击留下的印记。 原本钢针般的黑毛被血污黏连。它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被打断。 “吼…吼…” 它发出低沉而绝望的喘息,血红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后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黑山天王。 它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山林虽大,但无他的藏身之处。 如今,他还有唯一一个机会! 山魈那远超寻常野兽的灵智,在绝境中为他指明了最后一条道路! “吼——!!!!” 山魈猛地转身,不再逃向山林深处。 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拖着残躯,朝着雾江的方向跑去。 在那里,有一头同样吞下宝果、经历了一次进化,实力强大的青鳞鲤。 如今只有联合它,以二敌一,才有幸存的机会。 “吼——” “吼——” 山魈拖着残躯,赶到了雾江边。 沿着雾江,一路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这咆哮声如同滚滚闷雷,朝着雾江疯狂扩散! 它在呼唤! 它在向那可能存在的水中盟友发出求援信号! 云泽湖中。 幼儿江和青鳞宝鱼清晰地感知到了山魈的咆哮! 见对方绝望狂奔,不时看向雾江的动作,也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救?还是不救? 这对幼儿江来说,并不是一个双选题。 青鳞宝鱼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故。 为了一头凶残狡诈、敌我不明的异兽,冒着失去底牌的风险,殊为不智。 江少明摸了摸鱼头,安抚了略显躁动的青鳞宝鱼,潜的更深了。 山魈的咆哮在江畔两岸不断回荡。 而回应它的,只有滚滚江流的轰鸣。 身后,黑山天王越追越近,它猩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熄灭了。 “孽畜!还想求援?受死!” “轰隆隆隆……” 雷音,从黑山天王体内响起。 黑山天王凝聚全身劲力于右臂。 那筋肉虬结右臂,五指并拢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山魈背后那道前后通通的伤口之中。 重伤的山魈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一声。 黑山天王的手臂,整条没入! “吼——!!!” 山魈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 黑山天王眼神冷酷,手臂猛地发力一搅! 咔嚓—— 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他手臂向外一扯! “哗啦——!” 伴随着内脏碎块和喷涌的血泉,一颗沾满血污、散发着土黄色微光的白骨舍利,被他硬生生从山魈破碎的胸腔中掏了出来! 山魈那充满不甘和怨恨的血红眼眸,光芒迅速黯淡。 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激起漫天尘土。 黑山天王看也不看那巨大的尸体,取出一个特制金属盒,将那颗染血的“地”之舍利子丢了进去。 “带上尸体,撤!”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一道赤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一块高耸的岩石之上。 “事情办完了对吧……那么该完成你之前的约定了!” 见黑山天王没有反应,裴烛炬舔了舔嘴角:“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这一次我要你堂堂正正,用你最擅长的招数,和我打一场。” “否则……” 接下来的话,裴烛炬没有说出口,不过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被这样一个强大的疯子赖上,黑山天王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被揭破,只能暗认倒霉。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岩石无声地化为齑粉! 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狂暴的雷音在他体内轰鸣,震得周围空气都在颤抖! 见状,裴烛炬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老墨,与我战个痛快!” 听到老墨这个称呼,黑山天王兜帽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该死的疯子。 下一刻,两人像是比赛一般,将周围所有白骨道弟子,屠戮一空,之后疯狂交手。 一路朝着远处打去。 第076章 孕育山魈血脉 当黑山天王与裴烛炬两道身影,疯狂交战,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 “哗啦——!!!” 浑浊的雾江水面猛地炸开! 一道巨大的恐怖身影破浪而出! 正是那头三丈长的青鳞宝鱼! 在它宽阔的鱼背上,幼儿江小小的身影迎风而立。 “快,将东西叼走……快快快……” 幼儿江指着山魈尸体,不断催促青鳞宝鱼。 青鳞宝鱼懂了幼儿江的意思。 他巨大的身躯探出江面,巨口张开,咬住了岸上山魈那庞大的尸体,将其拖入水中! 下一刻,宝鱼巨大的鱼尾再次猛摆! “轰隆!” 浪花滔天! 青鳞宝鱼叼着山魈巨大的尸体,身躯猛地沉入水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人一鱼快速潜逃。 原地,只剩下一地白骨道门人的尸体,以及一片狼藉的打斗痕迹。 “干得好,干得漂亮!” 水下,幼儿江用力拍着青鳞宝鱼的鳞片,心情激动,大声叫好。 异兽肉这玩意珍贵的很,这么大一头异兽的尸体,就是一大笔钱。 白得一头异兽,就是白捡了不知道多少两黄金。 更重要的是,他是能够通过服用异兽肉来获得异兽血脉的。 这山魈异兽实力强大,明显比他之前服用的青磷宝鱼要高级,或许能让他获得更强大的血脉。 在得了异兽尸体以后,幼儿江准备回去一趟。 带着这么大一具尸体太不方便,也容易引起暴露。 他准备先将尸体运回去,之后再回来监视。 幼儿江指向云泽湖的一处方向。 “大家伙,朝着那边出发,带你去我们家里瞧瞧!” 青鳞宝鱼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叼着山魈尸体,乘风破浪,朝着桃花洞天的方向全速潜行而去! 青磷宝鱼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桃花洞天有两个入口。 一个在岛上,一个在水下。 正常的情况下,为了防止打来的大鱼逃跑,水下这个入口是用碎石和渔网封上的。 这次为了方便青磷宝鱼出入,江洋早早就将洞口打开了。 至于跑出去了一些鱼虾,江洋也不在意。 杂鱼杂虾不值钱。 有了魏通海的宝藏,他也没必要像之前那般拮据了。 幼儿江带着青磷宝鱼从水下的入口进入了桃源洞天。 在青磷宝鱼和江洋的帮助下,两人一鱼将山魈尸体送上岸。 做完这一切,幼儿江松了口气,目光随即转向江洋…… 现在的江洋……已经没有用了。 他作为普通农民之子,三天饿两顿,体质亏空严重,别说习武,再过几年,他身体就会出现各种毛病。 之前,幼儿江年幼,还需要江洋守护。 如今,幼儿江逐渐长大,还得了一头三丈的青磷宝鱼。 俨然成为三个“江”中实力最强,最安全的一个。 既然如此,不如及早孕育新的“江”…… 恰巧,手头正有一头异兽。 以其为根基,孕育的新个体,极有可能继承山魈的部分特性。 包括力量、体力、防御,甚至是其强大的震荡神纹! 以其为起点,未来的成就将远超江洋这个“白板”! 想到就干。 “山魈皮毛坚韧不好处理,就用这条断臂的血肉吧,另外,就是它的内脏。” 山魈最严重的伤一共两处。 一处便是手臂,另外一处就是胸腹的一个大洞。 两处伤口大概都是黑山天王造成。 幼儿江和江洋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一起用锋利的骨刃将山魈断臂上最精华的腱子肉剔下,将其保存在洞窟冰冷的潭水中。 之后挖空了山魈的腹部,将其所有器官都处理好。 随后, 无性繁衍开始。 江洋凝神静气,一个面板在眼前浮现: 【个体数量:3/3】 【血脉数量:3】 【人族模板一(白)】 【人族模板二(白)】 【人族模板三(绿):青鳞鱼血脉15%】 人族模板一,是他前世的血脉。 这次他还是准备以人族模板一为根基进行无性繁衍。 至于为什么不以人族模板三。 因为异化血脉之间暂时无法兼容。 若以人族模版三进行无性繁衍,大概率只会生出一个体魄稍微强大一些,拥有青磷宝鱼15%血脉的孩子。 “以人族模板一,进行无性繁衍。” 话音刚落,江洋腹部骤然延伸出一条脐带。 脐带末端连接着一朵莲花花苞,新生的“江”便在其中孕育。 这还是他首次在个体数量达到上限的时候,进行繁衍。 不知道个体数量能否超越三个。 令他隐隐有些期待。 江洋抓起一块切割好的山魈精肉,塞入口中。 异兽肉入口,并未想象中那般腥臊难忍,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类似炙烤坚果混合着泥土矿物的浓香。 不过,山魈肉的肉质有些过于坚韧了,需要强大的咬合力才能撕碎。 味道其实还不错。 但比起青鳞宝鱼那蕴含水泽精华、清甜滑嫩的鱼肉,还是差了许多层次。 估计这肉烤起来应该更加美味。 随着他不断服用,山魈肉中蕴含的生命能量,以及更宝贵的血脉精华,顺着脐带不断流入花苞之中! 花苞以一个缓慢的速度,缓缓膨胀起来! 随着新生“江”的逐步成长,冥冥之中,一段信息涌入江洋意识: 他现在必须立刻选择一个“江”作为牺牲品。 被选中者气血将不断流失,直至枯竭而亡。 气血乃生命之精华。 气血流尽,死期不远。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以后,江洋也没有太过失望。 他内心其实也考虑过类似的限制条件。 至于那个气血流失的人,无需思考,他选择了“江洋”。 在进行选择的同时,他感知到气血流失的速度是可以调控。 以江洋当前的气血量为基准: 若选择最慢的速度,或许能支撑一年左右的时间。 若选择最快的速度,几个呼吸之内便会彻底死亡。 略作思忖,江洋选择了最缓慢的流逝速度。 在生命的最后,江洋还可以发挥一下余热,前往云泽湖深处那片未知的水域探索。 云泽湖深处…藏着大量秘密。 除了凶残可怕的宝鱼,异兽,还有大量珍贵的宝植,另外还有神秘的家族势力。 里头‘机缘’不少。 第077章 山魈江生,湖中恐怖 通过魏通海在钟乳石刻下的文字,江洋知道在云泽湖里头有一个沧澜谢家。 他们会与外界进行异兽肉的交易。 这次他刚好获得了一头异兽山魈。 既然如此,他准备亲自去地图指示的位置,去看看情况。 江洋准备带上一部分山魈异兽血肉,顺着魏通海给予的路线,进行一次探索。 看看能不能真的换取到功法,秘笈。 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准备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若他这次探索失败、身死,另外一部分异兽肉,还可以用来和磐石武馆进行一次交易,让磐石武馆替他承担探索路线的代价。 十日之期,转瞬即逝。 新的婴儿江孕育完成了。 脐带尽头的莲花花苞层层绽开,清澈的羊水汩汩流出,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圣与美感。 新“江”出世了。 甫一出生,江洋便察觉到了不同。 新生江的个头明显比寻常初生的“江”大了一圈,啼哭声更是嘹亮得几乎响彻洞天。 每一次用力的哭喊,都伴随着新生肺叶贪婪地扩张,汲取着空气。 【人族模板四(蓝):山魈血脉35%】 【血脉神通:震荡35%(蓝)】 江洋的目光紧紧锁在襁褓中的“婴儿江”身上,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在眼底闪过。 成了! 那山魈的神通,竟真被新生江承继了。 山魈引动神纹,从天而降,将兜帽怪人震飞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若是掌握了这一门神通,未来与人正面对决自是无往而不利。 最重要的是,这种血脉他已经保存下来了,未来所有的新生江都可以使用这种血脉。 甚至—— 这种血脉的江,与女人生下的孩子,也可以继承部分山魈血脉。 未来他若是想,可以生下一个具有许多山魈血脉族人的强大家族。 前途无量啊! …… 接下来一段时间。 由江洋在桃源洞天照顾着刚刚出生,暂时还没有自理能力的山魈江。 幼儿江和青磷宝鱼则在靠近芦苇县的云泽湖中,一直暗中监视白骨道的动作。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看到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黑山天王在与裴烛炬大战后,就再也没有返回芦苇县。 不知道他是被裴烛炬干掉了,还是受伤后回去养伤了。 不过,最近雾江边上,身穿制式长袍的白骨道人倒是真不少。 他们一直沿着雾江边,在捞什么东西。 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想捞的一定是那头山魈的尸体。 可惜,他们寻找的方向完全出错了,就算找再久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 就在白骨道人大范围搜索山魈尸体的时候, 白骨道于白水郡芦苇县血祭数万生民,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总算传了出去。 这骇人听闻的消息,经过层层衙门,一路上传。 传至临县,传至首府,最终直达天听。 白水郡首府,临泽府衙内。 气氛肃杀。 来自京城的斥责文书字字如刀,带着九五之尊的滔天震怒。 “即刻发兵,剿灭妖邪,荡平匪患!” 军令如山。 临泽府精锐的府兵营被紧急调动。 旌旗蔽日,刀甲森然。 一支杀气腾腾的大军,离开府城,直指芦苇县。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盘踞在芦苇县的黄巾军,很快就探得风声。 大庸国虽然已经糜烂,但临泽府的主力部队却仍旧不好惹。 黄巾军为首的将军当机立断。 “此地已成漩涡,不宜久留!” “撤!” 未等临泽府的主力部队真正抵近,黄巾人马分成了数股,如同退潮般撤离,迅速出了芦苇县,逃入其他地界。 狼烟未起,贼踪已渺。 偌大的芦苇县,一时间只剩下一片狼藉。 在黄巾军撤退后,白骨道自然也一同撤离了。 等了几日,见白骨道真的全走了,幼儿江便也与青磷宝鱼一同离开,回归了桃源洞天。 如今,磐石、红蛇已经得到了黄巾军撤离的消息,已经派出几波探子潜回芦苇县打探消息。 也用不上他了。 回归桃源洞天后,幼儿江小心翼翼取过江洋怀里的山魈江。 江洋也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在青磷宝鱼的帮助下,小半山魈尸身被装上魏通海当初留下的那条乌篷船。 江洋划着乌篷小船,驶入云泽湖的茫茫雾霭之中。 …… 越往湖心,雾气越浓。 到了湖的中段,这里的雾气已经稠得化不开,吞噬了三四丈外的一切。 江洋只能借着水面上方那团模糊的、惨白的光晕,艰难辨认方向。 这团光晕,便是被浓雾过滤后的太阳。 魏通海给的路线图太过简略,大片水域信息没有标注,江洋别无选择,只能一寸寸摸索前行。 “嘎吱,嘎吱……“ 船桨划开水波,发出单调的轻响。 经过数日漂泊,小船已闯入云泽湖中层水域。 这里异常凶险,蛰伏着大量湖中异兽。 这片区域,也被芦苇县的渔民称为禁区。 据江洋所知,深入到这个位置,还能活着回去渔民,寥寥无几。 偶有传闻,大概也都是吹嘘。 船行水漾。 忽然,他感到一丝异样。 他立马停桨,小心观察。 此刻,四周无风,湖面如镜。 但在他停下摇桨后,船底下的水……仍然在微微震荡。 他心头一紧,屏息凝神。 水下,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 “宝鱼!” 江洋心怀一丝侥幸,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入水中,朝下望去。 这一看,只看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船底之下,此时赫然盘踞着一条无法想象的巨大——“鱼龙”! 无数条数丈、数十丈长的血纹鲤宝鱼,密密麻麻,首尾相连,构成这条“鱼龙”的一片片“鳞甲”。 这条由无数宝鱼组成的庞然大物,左右看去,完全望不到尽头。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鱼龙”仿佛被惊扰,或是闻到了半头山魈尸身的气味,亦或者早就盯上了他。 无数组成的“鳞片”的金纹血鲤骤然翻涌。 整片水域瞬间沸腾。 宝鱼“鳞片”脱离主体,化作一股猩红激流,亦如嗅到血腥的鲨群,以恐怖的速度自下而上,朝乌篷船蜂拥而至! 咔嚓—— 噗嗤—— 坚固的船板在宝鱼利齿下如同脆片般碎裂。 连带着船上的江洋,以及山魈血肉,瞬间被狂暴的猩红鱼群淹没、撕扯、咀嚼…… 不过片刻。 翻腾的浪花平息。 猩红的鱼群如退潮般散去,重新融入那庞大的“鱼龙”身躯。 水面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碎木板,载沉载浮。 此刻,若从极高的天空俯瞰。 只见水下一条蜿蜒了数十里的漆黑身影,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在深青色的云泽湖水中缓缓游弋。 向着迷雾深处潜行而去。 第078章 异种劲力的线索 云泽湖,桃源洞天。 幼儿江的身体猛地一颤。 猩红的鱼群疯狂涌来,将人搅动、撕扯、吞噬…… 湖水的冰冷、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血肉被蛮力撕扯的痛苦……一切历历在目。 他大口喘气! “这就是……云泽深处啊!” 幼儿江的声音略显干涩: “…果然…是普通人的绝地。” 那铺天盖地的猩红血鲤……别说江洋这样的普通人。 就算暗劲武者,甚至雷音武者,身陷其中,恐怕也只是挣扎几个呼吸的区别,最终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接下来,他不准备继续尝试了。 单枪匹马深入云泽湖深处,无异于将血肉主动喂给那些水下的怪物。 “还是让磐石武馆来吧。” 磐石,红蛇他们无比渴望异种劲力秘笈,这是武馆的前路……他们的渴望,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利用他们的贪婪,借助他们的力量去探索云泽湖,才是最好的一条路。 休息了一会,他缓过神,沉默着地走到洞天一块石壁前。 看了两眼石壁之前的雕刻,他拿起凿子,开始雕刻。 “笃、笃、笃……” 凿子与岩壁不断碰撞,石屑纷飞。 不一会,一道扭曲的水波纹在石壁上浮现。 这代表着,江洋。 紧接着,他在水波纹的下方,用力凿刻出两条游鱼的轮廓。 这代表了江洋最大的功绩…… 打到两条宝鱼,为江家开辟出了青磷宝鱼一脉。 接着,他走到边上,继续叮叮当当地雕刻起来。 不一会,他就在在仇敌录上,雕刻出了由三条鱼首尾相连组成的图案,这代表了刚刚将他吞噬的血鲤“鱼龙”。 也是未来他要吞噬回去的对象。 …… 青鳞岛,石开山住处。 江少明,石开山,周镇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 石开山和周镇略带好奇地看着江少明,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这次江少明秘密联系上两人,说有好事相商,两人丝毫没有犹豫,赶忙放下手中要事,赶了过来。 江少明从为三大武馆谋划退路开始,一次次证明了自己,一次次帮助三大武馆摆脱了致命危机。 这一次,芦苇县,以及周边数县的惨状,都通过进入芦苇县的几批探子报告回来了。 大劫若不是江少明力挽狂澜,三大武馆别说保存下这么多有生力量。 大概率已经化为万人坑中那一堆花肥了。 见两人都准备好了,江少明开口。 “师傅,义父,前几日我见到了我父亲江洋的养子一面。” “他告诉了我一件……足以影响磐石武馆未来的事。” 石开山浓密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知道江少明并非无的放矢,夸大其词之辈,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 石开山心中不由得期待起来。 周镇端起茶杯的手也悬停在半空。 下一刻,江少明的话,直接石破天惊。 “事关……异种劲力。” “什么?!” 石开山和周镇几乎是同时低喝出声! 两人面色都是一变。 异种劲力! 关乎武馆是否能够升格为门派,获得参加门派大会的资格,是目前,磐石武馆,包括红蛇武馆最关心的事。 石开山身体微微前倾,眼眸牢牢锁定江少明,声音低沉道:“少明……细说!” 江少明面色不变,很自然地将他编造的谎言缓缓吐出: “事情是这样的。” “几日前,家父江洋……积劳成疾,不幸离世。” 石开山和周镇都知道,江少明有一个离家出走,终年在云泽湖里漂泊的父亲。 “我与那位养子只在在料理后事时见了一面。” “当时,他对我袒露起自己的身世。” “他原本是云泽湖深处之人!” “在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便流落在外。” “随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木盆,盆子里有一幅简单的地图……” “地图上一共有两个特殊标记出来的位置。” “一个是他家族所在。” “另一个指向了云泽湖深处一个势力——沧澜谢家。” “云泽湖深处的势力……沧澜谢家?!”周镇微微一惊。 作为生活在云泽湖周边县城的人,他小时候听说过不少云泽湖的传说。 其中不少传说都和云泽湖深处的势力有关。 相传云泽湖深处存在着古老而强大的家族。 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云泽湖深处,镇压恐怖的异兽,不让他们跑到外头,为祸一方。 在这些神话传说中,这些家族,被描述为能够呼风唤雨,掌控风雨雷电,或者变为异兽…… 除了传说,现实中,也真的有人遇到过这些世家中人。 不过不知为何,他们一直隐藏在云泽湖深处,鲜少与外人交流。 江洋的养子,竟是流落在外的世家子弟? 巨大的震惊让他们一时失语。 两人虽然惊讶,却没有打断江少明的话,江少明继续道: “他和我说这个沧澜谢家,愿意用各种珍稀资源换取强大异兽、宝鱼的血肉。 “其中,就包括了异种劲力的秘笈!” 这话一出,石开山瞬间激动起来。 周镇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是微微一紧。 “而此刻……我那义弟手里,就有一份珍贵的异兽血肉——” “半具山魈的尸体躯!” “山魈?!” 石开山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是他……那个在白骨道眼皮底下虎口夺食,抢走山魈尸体的神秘人!” 江少明沉稳点头:“正是!” 石开山震惊过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逐渐冷静了下来:“那么,你那位义弟,他有什么条件?” 江少明回答道: “主要有两条。” “其一,以地图,换取他与一条宝鱼成长所需的资源供给……” 石开山与周镇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资源? 这不算什么,只要能得到异种劲力秘笈,这点投入,九牛一毛! “其二,以半具山魈尸骸,兑换异种劲力秘笈的优先阅览权……” “我们兑换出异种劲力秘笈后,他能够首先阅览,并且……” 江少明微微一顿:“让弟子我,获得一个,修习此秘笈的资格!” 第079章 交易山魈 听完条件,石开山紧绷的面部骤然松弛下来,甚至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异兽血肉本就是无价之宝。 兑换来的秘笈,多一两个人参悟修炼又有何妨。 更何况,江少明本是他最看重的亲传弟子,未来武馆的栋梁! 传授异种劲力于他,本就是计划之中! 这些条件,简直如同白送! 当然,他也明白,对方也没有这么好心。 在这些条件中,有最关键的一条他隐去了。 那就是—— 打通这条关键的水路,必须的大量牺牲。 不用想,这必然得耗费不少人才。 而这些牺牲,都得武馆来承担。 但对于石开山来说,只要能够获得异种劲力秘笈,让武馆晋级为门派,这些牺牲是有价值的。 “好!”石开山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此事,磐石武馆应下了!” 在谈话的最后,石开山嘱咐道: “此事,仅我三人知道便可,不必再告诉他人,包括……红蛇武馆之人。” 周镇对着石开山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江少明。 江少明道:“弟子明白。” 异种劲力,事关门派大计,一旦泄露,必定会引起没必要的波折。 磐石、红蛇如今虽然与磐石武馆配合默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等事情,只有最信任的人知道才稳妥。 石开山对着江少明微微点头。 对于江少明他是信任的。 在最后,石开山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少明……异兽肉虽然不易腐朽,但是我等需要大量时间探索路线,还有携带异兽肉穿越的功夫……” “我看,还是尽早完成交易为好……交易的地点他告诉你了吗?” 江少明道:“就在外头不远处!” “好,我们立即出发!”说完,石开山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 夜色如墨,吞噬了芦苇县外的水域。 两条再寻常不过的乌篷船,靠拢在一起,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一条船上,一盏豆大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勾勒出船篷内三个沉默的剪影。 任谁也想不到,这逼仄船舱里坐着的,竟都是跺跺脚能让芦苇县震三震的人物。 磐石馆主石开山、威远镖局总镖头周镇,以及年轻一代的翘楚江少明。 三人气息内敛,与这夜色、这破船融为一体,仿佛只是三个趁着夜色歇脚的普通渔夫。 另一条乌篷船,则死寂地泊在一旁。 船篷低垂,不见灯火,也听不到丝毫呼吸或动作的声响。 石开山与周镇交换了一个探询眼神。 江少明深吸一口气的,朝着那死寂的乌篷船方向,低声呼唤道: “义弟……义弟可在?”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之际。 下一秒! “轰——!!!” 毫无征兆地,江少明他们船边的水面猛地炸开! 仿佛引爆了千斤火药! 狂暴的水浪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数丈高的水浪狠狠拍击在两条乌篷船上! 船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疯狂颠簸,豆大的油灯瞬间熄灭! “哗啦——” 一头庞然巨物,撕裂湖水,悍然跃出水面! 身上的水花,如同暴雨,倾泻在两条乌篷船上。 在暗淡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其身上冰冷、坚硬、如同最上等翡翠一般的翠绿色泽的鳞片。 每一片鳞片都足有脸盆大小,边缘锐利如刀! 它长达三丈多的修长身躯,将下方的乌篷衬托的分外渺小。 正是那条戏耍了白骨道的青磷宝鱼! 更让石开山和周镇心神震动的,是此刻在那如同小山般狰狞的鱼头上,伫立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身形幼小,在鱼身上却稳如山岳。 此人翡翠色的双眸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如同仙人俯视着蝼蚁! “吟——” 青磷宝鱼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落回湖中,掀起一阵浪花。 浪花冲击着两条乌篷船,让其摇摇欲坠。 感觉差不多了,幼儿江用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山魈的尸体与云泽湖图,具在船中。” “希望义兄与二位,信守诺言……” 话音刚落,青磷宝鱼巨大的尾鳍猛地一摆,那翡翠色的庞大身影便裹挟着幼儿江,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墨黑色的深水之中。 只留下剧烈荡漾的水波和一片死寂。 过了足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翻涌的湖水才渐渐平息。 两条乌篷船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无力地漂浮着。 在这期间,石开山和周镇脸色变了数变。 周镇忍不住开口道:“少明,你这位义弟,倒是威风…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多与他交流交流…增进一下感情。” 江少明点点头:“少明明白!” 方才那头青鳞宝鱼出水瞬间,那种威势和压迫感,远超任何言语描述,给两人心里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石开山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果然不愧是云泽湖深处之人,竟能将这种庞然大物驾驭至此!”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压下心头的不适,将目光投向那艘死寂的乌篷船。 石开山低喝一声,身形如鹞鹰般掠过水面,稳稳落在船头。 他猛地掀开低垂的船篷。 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与土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半具被剖开、掏空了内脏的巨大山魈残躯。 残躯旁边的小桌上,静静躺着一份皮质地图。 “快!” 石开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将冰块敷上!” 江少明与周镇两人迅速搬出早已备好的巨大冰块,小心翼翼地将那半具山魈尸骸覆盖、封存。 之后,用绳索捆缚住载着“残躯”的乌篷船。 石开山亲自掌舵,周镇和江少明负责警戒。 两条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朝着芦苇县的方向,缓缓驶去。 不久后,武馆镖局各自派出自己核心的心腹死士,开始顺着地图探索云泽湖。 …… 经过数波探子的探查,磐石、红蛇武馆总算确认黄巾军大军以及白骨道真的撤走了。 两大武馆蛰伏的杀意,终于不再掩饰。 青鳞岛,水寨广场。 分散在诸岛的磐石、红蛇弟子以及威远镖局镖众,都聚集到了岛上。 黑压压的人群将岛屿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这些人、个个神色凛然。 在刚过去不久的动乱中,这里所有人,几乎都有亲戚好友死在黄巾军和白骨道手里。 如今,黄巾军和白骨道跑了,他们对白骨道的恨,自然转嫁到了与白骨道狼狈为奸的云鹤武馆身上。 广场中央,一个个云鹤武馆的弟子或者家属,被绳索捆绑,男女老幼皆有,他们全都面如死灰。 第080章 复仇云鹤,白骨疯狂 石开山立于高台,手中一柄沉重的环首大刀拄地。 他目光扫过下方绝望的人群,声音沉痛: “我师兄,崔馆主!一生功绩赫赫,为武馆基业鞠躬尽瘁,甚至不惜以身入局,为我等保存身家性命……” “最终…却惨遭奸佞小人出卖!” 他猛地提高声调,刀尖指向云鹤众人: “第一次出卖!” “令我磐石、红蛇痛失夺取青鳞水寨先机,数位核心弟子血染当场!” “第二次出卖!” 石开山的声音再度升高: “害死了多少选择留下、暗中抗击黄巾的英勇儿郎?” “害多少兄弟姐妹们的家属惨遭黄巾军迫害!” “更让我师兄崔馆主……含恨陨落!” 说到此处,这位磐石馆主虎目含泪。 台下磐石、红蛇弟子无不悲愤,握紧兵刃的手青筋暴起。 “我等磐石武馆,念在旧情,一次次给云鹤机会!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背叛!” 闻言,广场上,云鹤武馆的俘虏知道不好,顿时爆发出凄厉的哀嚎与绝望的哭泣,零星夹杂着求饶声。 石开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冷。 “今日,我石开山在此立誓!” “此生必灭云鹤武馆道统!” “以血还血,祭奠崔师兄英魂!” “告慰我磐石、红蛇枉死弟子的在天之灵!” 石开山眼神一凝。 “杀!” 一声令下。 数百柄早已高举过头顶的钢刀,在日光下划出刺目的寒芒。 齐齐挥落! 噗嗤—— 咔嚓! 利刃入肉、骨骼断裂之声连片响起! 广场上顿时血光迸溅! 一颗颗头颅滚落,无头的尸身栽倒在地。 哀嚎求饶声在屠刀下戛然而止。 人群被分成数批。 处决持续进行。 数千人,无论老弱妇孺,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浸透了广场的青砖。 血雾尚未散尽。 石开山已然转身,带着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两大武馆弟子与威远镖局精锐,大步走出水寨。 水寨码头,十艘巍峨如移动阁楼的巨大战船,桅杆如林,帆影蔽日,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石开山跃上旗舰船首,环首大刀直指芦苇县: “随我出征!” “屠尽云鹤余孽,为磐石、红蛇死难的兄弟……复仇!” “出发——!” 号角长鸣! 十艘巨舰缓缓离岸,犁开水面,驶向远方。 江少明独自一人立于“明远号”巨舰的甲板上。 劲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浩渺的湖面。 …… 当众人杀到云鹤武馆,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倾倒的香炉里,香灰冰冷。 练功场上,别说人影,就是石墩子都被搬走了。 偌大一个议事厅,连一张座椅都没剩下。 石开山提着那柄沾过鲜血的环首大刀,站在空旷的校场中央,脸色铁青。 他身后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得胸口发闷。 云鹤武馆,在背叛的那一刻,便已明白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再无退路。 当黄巾军与白骨道准备从芦苇县退去时,他们知道自己必然会引来清算。 就算家人、后辈都在对方手里,也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他们舍弃了云鹤武馆这百年基业,裹挟着最后的精锐力量,彻底投靠了黄巾军。 云鹤馆主赵胜和陈厉两人,还因为这一波操作,在黄巾军中,谋了两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人都走后,留给两大武馆和威远镖局的,只有这片被遗弃的空壳。 以及零星散布、还未来得及逃跑,或不愿逃离的、与云鹤有瓜葛的小角色。 “搜!”石开山的声音冰冷:“凡云鹤余孽,格杀勿论!” 无处宣泄的怒火,最终倾泻在这些被遗弃的“残余”身上。 几处依附云鹤的小势力据点被迅速攻破,火光冲天而起。 零星的惨叫很快被淹没。 在最后。 石开山狠狠一脚,将那块一块刻着“云鹤”二字的牌匾踢进燃烧的废墟里,火星四溅。 这一场表演性质的复仇大戏,就此落下帷幕。 ………… 白骨道退去后,浑浊的雾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虽然江畔万人坑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但这些伤疤,最终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愈合。 芦苇县中,持续半月的疯狂搜捕与零星冲突,最终偃旗息鼓。 如今芦苇县百废待兴,两大武馆以及威远镖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搜捕行动,告一段落。 …… 而在白骨道这一边,他们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本以为可以借着黄巾军围城,实行“五谷丰登”之祭,大大强化一波实力。 哪里想到,这一计划被人暗中出卖,引来了裴烛炬这个疯子。 这一役,白骨道损失惨重: 空羽天王身首异处,他携带的异兽也被朝廷缴获。 山脊天王被裴烛炬追杀至死,就连头颅都成为裴烛炬的战利品。 洪河天王虽靠着水性,遁入江水,侥幸逃脱裴烛炬的追杀,但身负重创,一身实力被废了数层。 至于黑山天王,最后虽然成功脱身,但为了完成和裴烛炬那个疯子的约定,强行燃烧气血本源,导致自身元气大伤,急需长时间的闭关静养。 至于中下层的精锐更惨。 大半死在山魈的反噬下,仅剩下的小半精锐还被裴烛炬与黑山天王联手屠戮。 死伤殆尽,十不存一。 这几乎是白骨道近几十年来曾有过的惨痛损失! 每一位天王都是耗费海量资源、历经无数凶险才培养出的门派基石,是白骨道赖以存续的最大依仗。 这般折损,不啻于断臂之痛! 白骨道对裴烛炬无比痛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暴怒之下,白骨道最高层派出了两位门派的最终底蕴——两位灵尊,对裴烛炬进行联手追杀。 然而,裴烛炬背靠朝廷,并非无根浮萍。 就在两位灵尊即将追上裴烛炬时,裴烛炬的护道人悄然现身。 两位灵尊认出此人,双方对峙片刻,最终两位灵尊含恨退走。 接连受挫、损失惨重、复仇无门! 白骨道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们将怒火倾泻向更广阔的区域。 借助黄巾军之手,他们在白水郡周边数郡,接连发动了数次规模更大、更为残忍的“五谷丰登”之祭! 试图以无数生灵的气血,强行催生出新的天王级强者,迅速弥补损失。 第081章 灾难后的大机遇! 白骨道的疯狂反扑,彻底触动到大庸王朝的神经。 朝廷中枢震怒,数次颁布清剿令。 然而,地方卫所糜烂、郡县府兵出工不出力。 眼看情况越来越严重,若一直这般下去,王朝的根基将会被彻底颠覆。 在现实和地方势力的巨大压力下,朝廷终于痛下决心,颁布了一道震动天下的诏令: “许各州府郡县,自筹钱粮,招募乡勇,组建府兵,剿匪安民,以靖地方!” 这道看似轻飘飘的敕令,实则重达千钧。 这诏令赋予地方募兵的权利,可以拥兵自重。 王朝看似能以此平患,实则是饮鸩止渴! 它撕开了大庸王朝中央集权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为地方豪强、世家门阀、甚至野心勃勃的武道门派,打开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口子! 乱世军阀的序幕,由此正式拉开! 整个白水郡,乃至整个大庸王朝的各郡府,瞬间风起云涌! 暗流化为惊涛! 大小势力闻风而动,或招兵买马,或合纵连横,或趁机吞并弱小。 磐石、红蛇、威远镖局三大势力的格局,在这股席卷而来的时代洪流面前,也将面临巨大的冲击。 当然,这一切如今还在酝酿之中。 距离真正的爆发,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 现如今,两馆一镖在重新入主芦苇县后,正在着手梳理芦苇县和周边数县的情况。 白骨道的血祭与黄巾军的肆虐,如同最残酷的篦子,将芦苇县及邻近几个县的人口几乎篦了一遍。 富户、平民、小地主、小帮派…… 十室九空,百里不闻鸡犬。 曾经熙攘的村镇化为鬼域,肥沃的田地荒草丛生。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是最真实的人间惨剧。 然而…… 这一切对于提前撤离、保存了核心力量的磐石、红蛇以及威远镖局这三者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 机遇!! 曾经被豪族或官府把持的铁矿、铜矿甚至零星发现的稀有矿点,如今成了无主之物。 两大武馆只需派出一队精锐弟子,插上旗帜,布下岗哨,便宣告了所有权。 源源不断的矿石,是打造兵器甲胄、积累财富的基石。 培育珍稀药材的园圃,如今无人照料。 虽然价值连城的药材早被挖出、收走,但最这些能够培育特殊药材特殊的药田,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武馆迅速接管,遣养药人重新培育药材。 更不用说,被地主豪强们耕耘了数百年的肥沃的土地、建设了百年,设施完善的庄园、豪宅。 如今这些地的主人都死了。 都成了无主之地。 只需先造一些破木头房子,住上几个人,将地方给占了,之后想办法登记造册,就可以将其收入囊中。 之后可以选择招募流民耕种,也可作为武馆弟子的封赏…… 另外还有坊市的旺铺、大作坊、码头…… 这些原本需要入填不知多少人命才能占下的战略要地,如今也全都唾手可得。 磐石、红蛇,以及威远镖局,迅速行动,派遣弟子填补空白。 热火朝天地占地盘。 在瓜分了大量地盘后,也生出来一个烦恼。 人不够用了! 这一次,为了完成“五谷丰登”之祭,被血祭的可不仅仅是芦苇县的人。 周边的渔阳县、柳岸县两县人口也被完全献祭。 这大好的土地,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借助雾江,以战船和镖路,将大量弟子运送到这空白之地,将最关键的地方占据下来。 两馆一镖原本仅仅是盘踞芦苇县的县级势力,如今在损失了大量人手后,又得将人手扩张到三个县。 人手自然就不够用了。 就算将遍布各地的威远镖局镖师抽调大半,人手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这个问题,他们也有解决办法。 促生! 这一次,两馆一镖保护了大量女眷和相当数量的孩童! 这在人口凋敝的当下,是无可估量的战略资源! 在占据了三个大县以及七座大岛后,两馆一镖有着充足的资源培育后代。 可以预见,一场规模空前的生育潮将会在青鳞岛及芦苇三县中爆发。 大量新生儿将会在未来三五年里呱呱坠地。 这些新生代,从出生起就被打上了“磐石”、“红蛇”、“威远”三大势力的的烙印。 武馆为了稳固根基,也将投入大量的资源,帮助其成长,甚至是资助其习武。 充足食物供应、各种优惠措施…… 未来这一批孩子将会赢在起跑线上。 只需十到二十年,这批在生育潮时期出生、享受着远超父辈资源的孩童,就将成长为武馆最忠诚、最强大的中坚力量! 他们将如基石般,彻底稳固两馆一镖略显虚浮的根基。 武馆的影响力届时便能根植到芦苇三县每一个角落。 真正实现从“县级武馆”到掌控数县命脉的地方豪族的蜕变! 云鹤馆主邵鹤穷尽一生、机关算尽想要达成的目标。 在他身死道消后,竟以这种方式,由他亲自背叛的磐石、红蛇轻松实现了。 更讽刺的是,云鹤武馆当初若没有自作聪明,本来也会是享受这一巨大红利的一员。 而不是如今连“家”都不能回的丧家之犬。 命运,何其讽刺。 现如今,云鹤武馆不单单积累百年的产业全被两馆一镖彻底瓜分。 就连武馆的暗劲功法、诀窍、秘药,也早就被赵胜出卖给了两馆。 未来除非黄巾军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否则,云鹤武馆作为为虎作伥,万人坑事件的帮凶的,会受到芦苇三县世世代代的唾弃。 在芦苇县及周边,再无立锥之地。 …… 在这场瓜分盛宴中,最大的赢家还不是两大武馆,反而是威远镖局。 威远镖局人数众多,关系网庞大,走南闯北经验丰富,但最大的短板就是缺乏顶尖的武道传承! 尤其是能修炼到暗劲后期的核心功法! 这使得镖局的上限一直被卡住,难以真正跻身顶尖势力。 在瓜分云鹤秘藏后,威远镖局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暗劲后期功法,和配套的杀伐武技、修炼秘药配方! 有了这些核心传承,威远镖局便有了“升格”的资本! 可以选拔忠诚可靠的核心弟子,传授高深武学,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高端战力。 或者以此吸引外来高手投靠。 当然最稳妥的方式,还是自己人中出一位暗劲后期。 周镇本人虽然因为经络定型没办法突破,但是周白却可以。 周白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修炼磐石武馆的山岳传承其实并不是特别合适,反而更适合云鹤劲。 如今周白还未入暗劲中期,根基还没定型,还有转修的机会。 假以时日,只要威远镖局能够出一位暗劲后期,“威远镖局”必定迎来一轮新的繁荣。 第082章 朝廷来人,瓜分三县 芦苇县,云鹤武馆。 在黄巾军退走后半月,白水郡的府兵终于来了。 曾经的云鹤武馆、如今被白水郡府兵临时征用为指挥所。 为了商量接下来三县的事宜,府兵将芦苇县能管事的石开山、柳艳、周镇三人都邀请来了。 云鹤武馆,大堂。 主位上,现在正端坐着一位身披玄甲、面容冷峻的中年将军—— 鹰扬郎将,李振。 他身后侍立着数名气息沉凝的亲卫。 石开山以一个洪亮的声音开口道: “……李将军明鉴!” “黄巾妖贼势大,更有白骨邪魔暗中操控,手段残忍诡谲!” “我三馆本欲同气连枝,共守乡土!” “奈何贼子狡诈,云鹤馆主赵胜被陈厉这个邪魔蛊惑,临阵倒戈,致使暗中组织反抗的磐石崔馆主,及诸多忠勇弟子惨遭毒手!”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崔馆主之死确实令他痛彻心扉: “我等浴血奋战,奈何寡不敌众! “为保武馆传承,保一方妇孺性命,石某与柳馆主不得不忍痛率众退入云泽湖中青鳞岛,据险而守!” “期间,我两馆弟子依托湖岛地利,与黄巾贼寇大小战斗数十次。” “虽歼敌不少,然…自身亦损失惨重!”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记录着“英勇战死人员”的卷宗恭敬地呈上。 上面的“战绩”自然全是水分。 但“损失”却是实打实的。 再加上崔馆主他真的组织过暗中的反抗,石开山这些话,也不全是谎言。 柳艳适时地补充: “将军,我两馆根基在芦苇县,父老乡亲皆在此地!” “退守实属无奈!” “但凡有一线希望,谁愿背井离乡,寄身湖岛?” “如今听闻将军率王师驾临,扫荡妖氛,我等欣喜若狂!” “芦苇三县的父老乡亲无不感激将军助我等,光复乡土,剿灭贼寇!” 李振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卷宗。 对于石开山讲述的“英勇抵抗”和“悲壮撤退”故事,他心中自有判断。 乱世之中,保存实力是常态,所谓的“浴血奋战”水分极大。 但,这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朝廷下放募兵权,组建府兵,首要目的就是: 要人!要钱!要地盘! 要快速恢复秩序,征收赋税。 从而抵御更大的叛乱! 磐石、红蛇两大武馆,是目前芦苇县,乃至周边几个几乎成了白地的县中,保存最完整、最有组织力的地方势力! 他们有人,有粮,有地盘意识,还有不错的武力基础! 这才是李振真正看重的! “嗯。” 李振放下卷宗:“石馆主、柳馆主拳拳报国之心,本将知晓了。” “黄巾、白骨,祸乱地方,荼毒生灵,实乃国之大患!” “尔等能在危难之际奋起抵抗,保存元气,护佑妇孺,实属不易。” “本将会将你等情况如实上报。” 这话一出,石开山等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李将军他话锋一转:“朝廷许地方建府兵,旨在靖平地方。 “如今芦苇、柳岸、渔阳三县百废待兴,亟需人手恢复秩序,清剿残匪,防备黄巾再犯!” “本将有意,擢升磐石、红蛇两馆为‘白水郡私兵’,授虎符!” “划芦苇、柳岸、渔阳三县为尔等防区!” 李振抛出了诱饵后,说出了自己真实目的:“两馆则需在接下来五年内,为本府兵提供合格兵员。” “尔等意下如何?” 听到这等好事,石开山等人自然是准备答应下来。 柳艳问道:“将军,不知兵员的具体数量……” 李振想了想开口道: “明劲武者三百,健壮乡勇两千!” “十年内,此数额翻倍!” “所需粮饷、甲胄器械,由尔等在防区自筹,亦可按市价向府兵衙门购买。” 他目光扫过石、柳、周三人: “作为回报,府兵将遣三营兵马分别驻扎三县枢纽要地。” “震慑宵小,协助尔等维持大局。 “同时,尔等在防区内拥有征税、募兵、维持治安、开垦荒地、经营产业之权! “所获赋税,三成上缴府兵衙门,七成自留,用于屯戍建设及地方恢复!” 这就是官方背书! 这就是裂土封疆的许可证! 石开山和柳艳心中狂喜。 李振的条件其实有些苛刻,兵员数额巨大。 但相比起合法统治三县的权力,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人没了可以再生,权利可是过期不候。 有了府兵这杆大旗,他们占据那些无主产业、矿脉、田地,就名正言顺! 招募流民,开垦荒地,壮大自身,更是顺理成章! 石、柳、周三人一同起身,抱拳道: “将军高义!为国为民!” “我磐石/红蛇/威远,必竭尽全力,不负将军所托!” “定将三县经营成铁桶,为朝廷,为将军,输送精兵粮草!” 正事谈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李振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和煦”:“两位馆主和周总镖头深明大义,实乃地方之福。” 柳艳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将军一路辛苦,剿贼安民,在下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定让将军与诸位将士,领略我芦苇县的风土人情,稍解征尘之苦。” 她拍了拍手。 早已等候在外的红蛇武馆管事立刻会意。 很快,侧厅便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空气中弥漫开上等酒菜的香气,更有环佩叮当,暗香浮动。 一群身着轻纱、姿容上佳的莺莺燕燕,如同穿花蝴蝶般盈盈而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开始殷勤地侍奉起李振及其亲信将领。 石开山对此没什么反应。 他知道,这是柳艳的“专长”,也是巩固关系、加深“情谊”的必要手段。 李振闻着脂粉香气,听着软语温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宴,就此展开。 数日后,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李振及其亲卫。 石开山、柳艳、周镇三人再次聚首。 此时,巍山,江少明,柳铮……等两馆高层,也在一边旁听。 这一次,却是关起门来分蛋糕了。 经过连日的讨论,初步定下了一个章程。 芦苇县是三大势力的根基,经营最久。 仍由磐石、红蛇共同主导。 大体上磐石占四成,红蛇占四成。 另外两成,则划分给了威远镖局。 为了补偿,威远镖局获得了芦苇县主要陆路、水路的独家护运权。 至于两座新划分来的柳岸县和渔阳县,划分起来则简单粗暴的多。 柳岸县,被划归给了红蛇武馆。 渔阳县,被划归给了磐石武馆。 威远镖局,在这两县同样获得了两成的资源,以及独家护运权。 至此,芦苇、柳岸、渔阳三县的权力格局彻底奠定。 三方以“白水郡私兵”的官方名义,牢牢掌控了三县之地,从地方武馆一跃成为手握实权、拥有合法武装和地盘的新兴豪强。 一个以芦苇县为中心,辐射柳岸、渔阳的“两馆一镖”同盟,悄然成型。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消化这庞大的战利品,利用府兵给予的合法外衣,疯狂壮大自身,以应对未来汹涌的乱世浪潮。 第083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芦苇县,归云酒楼。 江少明在酒楼门前站定。 眼前的“归云楼”在满目疮痍的街巷中显得格外突兀。 飞檐翘角,朱漆大门,竟在席卷县城的战火里近乎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少东家,您来了!诸位,里面请!”临时掌柜早已候在门边,腰弯得极低,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恭敬。 现如今,江少明这个名字的含义已经完全不同,许多人早已将他看作芦苇县真正的大人物。 别说一个临时掌柜,就算芦苇县大家族的族长看到了也得恭敬迎接……当然现在芦苇县已经没有大家族了。 这些大家族已经全埋进三座大坑里了。 江少明目光扫过酒楼门脸,只微微颔首。 他身后,一大群乌衣巷的小伙伴鱼贯而入。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气派的所在,低声交谈着。 酒楼内部比外面看着更为完整。 雕花的窗棂、光洁的地板、甚至那红木的柜台,都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气息,与城中大片被焚毁砸烂的废墟截然不同。 江少明看了一眼酒楼对面。 一座比归云酒楼华丽了三分的酒楼立在那里,“鹤归楼”的招牌同样醒目。 鹤归楼,是云鹤武馆的产业。 看到这间崭新的酒楼,江少明终于明白,当初归云楼的生意为何江河日下。 若是从前,面对云鹤武馆的竞争,想盘活这间酒楼,怕是真要费一番周折。 不过现在…… 江少明微微一笑。 清算云鹤武馆的过程中,磐石、红蛇两家联手瓜分了一切。 那鹤归楼,连同它脚下的地皮,如今也静静地躺在他名下那份长长的产业清单里。 他若想,便可将其变卖,想必到时候一定有不少人抢破头! 不过他自然不会做这杀鸡取卵的事。 “少东家,”掌柜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后怕,“这楼能保住,说来也是……托了那些黄巾贼的‘福’。 他们把这儿当了……食堂,所以没怎么糟蹋。” “嗯。”江少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对面收回,“开席吧。” “是,是!酒菜已备妥,少东家和诸位贵客这边请!”掌柜连忙引路。 少年们的谈笑声在酒楼雅间里重新响起。 江少明坐在主位,听着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看着窗外那条已完全划归给他,已经改姓“江”的街道,心中亘古无波。 酒过三巡,菜肴的香气混杂着少年们兴奋的议论。 江少明放下筷子,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最终落在角落一个穿着略显宽大长袍的瘦小身影上。 “瘦猴,”江少明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雅间瞬间安静下来,“说说吧,这几个月,你们的情况?” “乌衣巷的乡亲们,还好吗?” 被唤作“小瘦猴”的少年挺直了腰板,清瘦的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隐隐的自豪。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起来: “少明哥,你走后,城里乱得厉害。黄巾贼像蝗虫过境,见人就抓,见粮就抢。” “我想着乌衣巷的乡亲们的安危,心一横,就溜回了乌衣巷。” 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一路上,路过了鸭蛋湾、石桥村、白沙丘……这些临近的村子。” “大家都人心惶惶,都等着被宰呢!” “我就想起你临走时交代的话,让乌衣巷边上的村民都往老林子深处跑!” “不过他们都不听啊……直到后来爹爹(大壮)带着人来劝,才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劝走!” 江少明闻言微微点头,黄巾军怕麻烦,附近村子人越少,他们越是不会过去找麻烦。 “后来我问过了,我们乌衣巷这儿,由于附近大量的村民都跑了,所以黄巾军只来了一两趟。” “其他地方可就惨喽……被黄巾军扫荡了三五趟,甚至十几趟的都有不少!” “我到现在还记得,被这些人,抓走后,乡亲们的哭喊……” 说到这,瘦猴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紧张的时刻: “好在咱们听了少明哥的建议,早就在深山老林里布置好了退路。” “靠着砍刀、铁锹、锤头硬生生刨出了七八条四通八达的地道!” 小瘦猴比划着,眼神发亮: “我们还排了班,日夜有人猫在树梢上、石头缝里望风!” “记得有一回,天刚蒙蒙亮,望风的石头蛋子连滚带爬跑回来,脸都白了,说看见一大队黄巾兵扛着家伙往林子这边搜!” “大家伙儿心都提到嗓子眼,连哭闹的娃儿都被捂住了嘴,一窝蜂全钻进了地道里跑了。” “一直过了半天,才敢派人回去查看!” 他环视一圈,看着在座的伙伴们: “就这么着,靠着那几条地道,靠着大家伙儿轮流放哨,咱们乌衣巷的老老少少,除了……除了那几个死活不肯离家的倔货……” 他声音低沉了一下,随即又扬起,“大部分都囫囵个儿熬过来了!” “少明哥,你那主意,真真是救命的主意!” 雅间里一片寂静,少年们都想起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看向江少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江少明沉默地点点头,目光在大家伙脸上缓缓移动。 沉稳的大壮和沉默的三壮;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曾多次接济过他们家的翠花老嫂子;大壮家那几个小子,熊子身板结实,已经入了明劲,虎子还带着点稚气;瘦猴隐约有几分师爷的样子,心灵手巧的二妞;打铁出身的锤头;还有木艺精巧的鼻涕虫;以及旁边温婉的芸娘…… “这乱世,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江少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活下来了,就好好活。” 他站起身,走到芸娘面前。 芸娘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芸娘,”江少明递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契约,“这归云楼,以后归你打理。” 芸娘的手微微发颤,接过那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 契约上清晰地写着,她将获得酒楼三成纯利,但无权处置产业本身。 “少…少明…我…”芸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江少明没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转向下一个人。 “二妞,西街那家最大的‘锦绣坊’布庄,是你的了。好好做,做出名堂来。” “小瘦猴,城东‘万通典当’,你心思活络,去当个‘掌柜’。” “锤头,南门里最大的那间铁匠铺子,归你。以后私兵的兵器修缮,少不了你的活计。” “鼻涕虫,码头边上那家专做精细家具的‘良木居’,你去管着。” …… 一分份在芦苇县、柳岸县以及渔阳县都排得上号的核心产业,就这样被江少明轻描淡写地分派了出去。 昔日乌衣巷的玩伴,摇身一变成了掌握实权的掌柜,从最底层,大步跨越。 即便是那些关系稍远些,但曾帮助过江少明的街坊邻里,也都被安排进了各个产业,至少是个小管事的位子。 都有了安身立命、甚至向上攀爬的机会。 小伙伴们或激动得满脸通红,或紧张得手心冒汗,但无一例外,眼中都是对未来的希望和对江少明的感激。 接下来,江少明花了几天时间,亲自带着这些小伙伴,前往产业所在地。 用自己的面子,给他们亲自站台。 有他的当面嘱咐,下边的人才不敢阳奉阴违,搞出什么花样。 到最后,只剩下大壮还留在他身边。 江少明看着这位乌衣巷最稳重的街坊,语气沉凝:“大壮叔,你是乌衣巷里最能管人的,接下来还得麻烦你替我看着点大家。” “现在我拉了大家一把。” “但路还长,未来走成什么样,还得看他们自己。” 他给自己和大壮各倒了一杯茶: “实在不是那块料,管不好铺子的,就让他们当个甩手掌柜。” “钱,一分不少给,保他们富贵清闲。” “但若是真有本事,管得好的……你告诉我,我给他们加加担子。” “现在我手里产业多,需要不少值得信任的人打理……更大的铺子、更多的产业,都等着人去管。” 江少明饮了一口清茶:“大家的情分还在,有什么事,能帮就帮一下……若是你搞不定,就来找我,我会尽可能安排!” “不过,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我只会给他们一次。” “是虫是龙,就看他们自己了。” 闻言大壮微微点头,如今他和三壮都被江少明安置了产业,自己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衣食无忧,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帮江家分忧。 “若是有人烂泥扶不上墙,或是染上那败家的恶习……” 江少明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 “特别是赌!谁要敢碰,立刻告诉我。” “我会亲自去,没收一切。” 江少明旗下自然是有赌坊的。 只要生活在芦苇三县,甭管他们干什么,只要花钱,最终他们的钱都会重新流入江少明的口袋。 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他们的性格。 这看似一步登天的机会,对江少明来说,不过是对这些小伙伴,第一次摸底考罢了。 未来他们还有大量的提升空间。 作为他未来的班底,染上了恶习可不行。 大壮点头,沉声道: “放心,少明,我明白!” 第084章 庶物缠身,十二年之约 接下来几天,江少明骑着乌云踏雪,在芦苇县、渔阳县、柳岸县这三县巡视,将划归自己名下的产业都转了一个遍。 最初他还有一种看新家的喜悦,但很快,便被一种沉重的疲惫取代。 饶是他明劲巅峰的体魄,精力远超常人,这般连日策马奔波,一处接一处地查看、询问、留下初步的指示,几日下来,眉宇间也难掩一丝倦色。 产业太多,也是麻烦。 柳岸县,西市街口。 江少明勒住缰绳,乌云踏雪喷着响鼻停下。 他抬眼望去,目光所及,半条街的门脸招牌下,都悄然挂上了象征他归属的“江记”小木牌。 即便如此集中,从街头走到街尾,仔细盘问几家关键铺子的情况,一天时间便悄然溜走。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有些心累。 “这仅仅是灾后初定,产业刚刚经过划分,还相对集中在几条主街。” “若日后扩张、采买、交换……产业星罗棋布,东一处田庄,西一处矿点……” “单是查看一处偏远产业,路上便要耗费一日时间,再加上处理事务的时间……” “那得消耗我多少精力!” “关键,不看还不行……一旦放松管理,手下必然会搞幺蛾子,想方设法谋取私利!” “这人心,是管不住的!” 他坐在马背上,望着远处官道尽头模糊的城廓轮廓,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不行!太耗心神了!” “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每日耗费大量时间在这些俗务上,自己打熬筋骨、锤炼劲力的时间就会被挤压。” “长此以往,武道根基必受影响!” “但产业又很重要!” 暗劲期,为了疏通筋络,需要消耗海量珍稀的药材、异兽、宝鱼。 耗费的金银,堪称无底洞。 名下若没有庞大的产业支撑,根本没办法满足暗劲期每日的恐怖消耗。 他虽然有魏通海的宝藏在,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人手,还是得要更多值得信任的人手……” “大壮叔虽然不错,但是管管少部分人还行,真要管理大的产业,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小瘦猴倒是机灵,是个好苗子,可终究太过年轻,需要时间历练……其他人,守成尚可,开拓不足,能管好我分到手的产业就算不错了。” “班底……得尽快拉出一支信得过的班底。”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要不,从义父周镇那边想想办法?” 念头刚起就被他按下。 威远镖局此番同样鲸吞了庞大的产业,正是用人之际,周镇自己都焦头烂额,哪有余力再分拨人手给他?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街边残屋舍,最终落在一处刚刚重新挂起幌子的铺面上: 顺意牙行! 江少明眼神微凝。 牙行…… 蓄养、买卖奴仆仆役,介绍帮佣伙计的地方。 这倒是条路子。 他策马转向那牙行所在的方向。 牙行本就是磐石武馆的老行当,如今扩张后,芦苇三县,所有牙行几乎都收归磐石武馆名下。 也算自家产业。 推开“顺意牙行”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劣质熏香、汗味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牙行内部光线有些昏暗,透过高窗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厅堂还算宽敞,但显得凌乱拥挤。 一侧是简陋的木柜台,后面站着几个眼神精明的牙人; 另一侧则用粗木栅栏隔开,里面或蹲或坐着几十个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 男女老少皆有,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如同待价而沽的牲口。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铁笼,关着几个看起来桀骜不驯或病弱不堪的。 江少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少东家!您怎么亲自来了!” 柜台后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的中年胖子,正是牙行掌柜,一眼认出江少明,脸上的精明瞬间化为谄媚。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绕过柜台迎了上来,腰弯得极低:“小的有失远迎!您有什么吩咐,派人知会一声,小的立马给您把人送府上去挑啊!” 江少明如今在磐石武馆的地位,掌柜心知肚明。 馆主石开山的亲传弟子,还是所有弟子中最受器重的那一个。 如今私下里,不少人都暗中称呼他为“少馆主”? 哪怕他自身修为尚在明劲,其权势也绝非一个牙行掌柜能怠慢分毫。 “无妨,随意看看。” 江少明声音平淡,目光扫过栅栏后的人群。 他需要的是能帮他打理产业、分担俗务的人。 主要是机灵、可靠。 哪怕起点低些也无妨。 就在这时,栅栏后一个蜷缩在角落、头发蓬乱、脸上沾满污垢的身影猛地一震! 那人抬起头,一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在看清江少明面容的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绝境中抓住浮木般的狂喜! 王珩! 昔日玉器王家那位鲜衣怒马、风度翩翩的少主! 曾与江少明在订婚宴席上相识,当初在马场还帮周青瑶解围了。 此刻却沦落为奴,在这腌臜之地被贩卖。 王珩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将刻意涂抹的污垢擦去,露出原本清俊的轮廓。 那畏缩的姿态瞬间消失,他扶着冰冷的木栅栏,努力挺直了腰背,对着江少明方向,郑重地抱拳一礼,声音带着长期压迫后的嘶哑: “少明兄……别来无恙!” 江少明闻言,微微一愣,在看到人后,一眼就认出了王珩,这位气度不凡的世家公子。 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王珩竟落到这般田地,江少明心中有些唏嘘。 乱世如刀,再显赫的门庭也可能一朝倾覆。 经历黄巾军之乱后,盘踞芦苇县上百年显赫无比的玉器王家彻底没落。 江少明脸色不变,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怜悯,更没有故人落魄带来的优越感,反而如同旧友重逢般,同样抱拳还礼: “王公子……许久不见!” 简单的一句话,王珩的眼眶瞬间红了。 家破人亡,被俘为奴,遭受非人折磨……他早已习惯了唾骂与鞭打,习惯了在噩梦中惊醒。 一点点的善意,一丝丝的尊重,对他而言都是久旱甘霖。 更别说这份这份平辈相交的尊重。 江少明转向一旁诚惶诚恐的掌柜:“这位王公子,是我故人。带他出来,好生沐浴,换身干净衣裳。” “是是是!小的明白!快!快开门!” 掌柜忙不迭地招呼手下。 片刻后。 梳洗一新的王珩站在江少明面前。 虽然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袍,但那份世家子弟浸淫出的气度已然回归。 只是眼底深处,仍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惊悸与沧桑。 “多谢少明兄援手之恩。” 王珩深深一揖。 “举手之劳。” 江少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王公子,这数月……?” 王珩苦笑一声,眼中痛楚翻涌,声音低沉:“黄巾破城,家父……当场身死。” “族人四散,或被屠戮,或被掳掠,或者干脆被填了万人坑……我,被贼兵所俘,辗转倒卖至此……一言难尽。”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些不堪回首的屈辱与折磨,显然不愿多提。 江少明默然。 无需多言,乱世中落入敌手的世家子弟,下场可想而知。 “少明兄此来牙行,可是要招募人手?” “正是。” 江少明直言不讳,“产业渐多,俗务缠身,已耽搁武道修行。需寻些得力之人,分担庶务。” 听到这些话,王珩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江少明不过是芦苇县名声鹊起的新秀,身份低微。 而他当时却是芦苇县玉器世家的嫡长子,未来注定要继承一整个王家。 但是短短一两年的时间。 对方已经成为了芦苇县真正的大人物,为了产业过多而烦恼不已—— 真是令人羡慕。 而自己……却成为了一位被人贩卖的奴隶。 命运弄人,何至于此! 王珩被这一转变冲击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少明兄!论识人用人,管理庶务,珩自认尚可!” “王家虽亡,但自小耳濡目染,商道规矩、人情往来、账目清算,不敢说精通,却也熟稔!” “恳请少明兄给珩一个机会!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江少明看出来了王珩眼中的渴望。 王珩作为玉器王家的嫡长子,管理家族的技能本就是必修课。 能管理好一个百年世家,必然也能管理好他手下的产业。 这个人,才华是有的,甚至可能是大才。 但同样,王珩骨子里流淌着世家嫡脉的骄傲。 这样的人,绝不甘心永远屈居人下。 沉吟片刻,江少明缓缓开口:“王公子之才,我信。” “然,你我皆知,你非池中之物。我江少明用人,不喜强求,亦不愿埋没人才。” 他直视王珩:“不若定个君子之约。 “你帮我十二年。” “十二年间,我予你施展才华的平台、应得的酬劳,你替我打理产业,培养班底。” “十二年后,去留自便,我绝不阻拦,并奉上一份厚礼,助你重振门楣,如何?” 十二年,足够培养出自己的核心班底,也足够王珩积累力量东山再起。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期限,也是一份双赢的买卖。 王珩浑身一震! 他没想到江少明如此通透,给了他一份既丰厚,又能够保留尊严与未来的承诺! 这份尊重和理解,远比单纯的收留更让他动容。 乱世之中,能得此一诺,已是天大幸事! 若非世家束缚,他甚至有纳头便拜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抱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少明兄高义!” “珩,愿立此约!” “十二年,珩在此发誓,必鞠躬尽瘁,以报今日知遇之恩!” “好!” 江少明点头。 有了王珩这个意外的收获,后续挑选人手便顺利许多。 王珩凭借世家子弟的身份,很快从牙行里挑出了一位同样被贩卖至此、枯瘦却眼神清明的王家老管家。 江少明一并买下。 此外,又凭借自己的眼光,挑选了几个眼神灵动、手脚麻利,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少男少女。 看着眼前初步成型的小小班底,江少明心中稍定。 有了王珩这个经验丰富的“大管家”,产业梳理和日常运作的压力,总算能卸下大半了。 第085章 回归武馆,传功云鹤 芦苇县,磐石武馆。 陪着王珩将周围几个牙行都逛了一圈,买下一些合适的手下后,江少明策马回了磐石武馆。 到了磐石武馆旧址,江少明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仅仅大半月不见,昔日熟悉的街巷格局已然被彻底打破! 震耳欲聋的号子声、木材的撞击声、石料的凿击声汇成一片喧嚣的声浪,尘土弥漫在空中。 大片毗邻院落的废墟被清理出来。 工匠如同蚁群,正忙碌穿梭。 巨大的梁柱被竖起,青砖黛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垒砌。 武馆的面积,正向着七八倍的大小疯狂扩张! 原本仅供外门弟子习武的那个大院子,如今已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型演武场! 地面刚刚夯实,尚未铺设青砖,但那份开阔的尺度已足以让任何初入者感到震撼。 场边,堆满了崭新的石锁、木桩等练功器械。 人流更是络绎不绝。 许多风尘仆仆、带着行李的少年,在家人或武馆管事带领下排着长队等待登记。 其中不少人是外县口音。 显然是听闻磐石武馆为了快速补充力量而推出的“七折”优惠,不惜翻山越岭而来。 江少明勒住乌云踏雪,目光扫过这片沸腾的景象。 三县之地百废待兴,各处都在招募劳力。 这些新招弟子的家人,有一部分就在为磐石、红蛇或威远镖局的产业做工。 子弟入武馆,既给了他们希望,无形中也将他们与武馆更深地捆绑。 扫了一圈,江少明发现演武场的一角,有些不一般。 几个穿着一身玄黑色磐石武馆劲装的男女,聚在一起随意交谈。 他们身边数丈范围,没任何人敢踏入。 工人、弟子走过他们附近,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高声交谈。 就仿佛存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其他人给隔开了。 江少明一眼就认出了几人: 大师兄巍山,五师兄孙望,七师兄赵铁鹰和八师姐林燕。 江少明对七师兄赵铁鹰印象尤为深刻。 他身形精悍,眼神锐利,最明显的就是他那锋利高挺的鹰钩鼻。 此人是外县豪族出身,在当初攻打青鳞水寨最关键的时刻,正是他和周白联手,如同两道铁闸般护在江少明身侧,替他挡下了数名暗劲水匪的突袭! 江少明将乌云踏雪交给迎上来的杂役弟子,整了整衣衫,朝那几位师兄师姐走去。 那道“无形的屏障”对他没有丝毫阻碍,他很自然就融入了这个圈子里。 “大师兄,五师兄,七师兄,八师姐。” “少明师弟回来了!” 孙望嗓门洪亮,笑着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好家伙,听说你这些天跑遍三县,清点你那金山银山去了?可累坏了吧!” 语气带着调侃。 巍山对着江少明微微点头:“师弟辛苦了……产业是根基,早理清了也好。” 赵铁鹰的目光也落在江少明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林燕则笑着道:“少明师弟本事大着呢,这点奔波算什么。倒是我们,刚回来就被师傅抓了壮丁,帮着打理这摊子。” “师兄师姐们辛苦了……”说着江少明看到不远处正搭建的一片新区域。 这片区域风格与磐石武馆截然不同。 白黑配色,带着些飘逸感。 他好奇问道:“师兄师姐,那边新建的馆舍,风格似乎有些不同?” “眼力不错。” 林燕接口,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那是准备新开的‘云鹤分馆’!” “云鹤分馆?” 江少明有些意外。 “没错。” 巍山解释道,“师傅这些日子,已将云鹤武馆的核心功法《云鹤劲》推演透彻。” 林燕见巍山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连忙接过话头: “不同人,适合不同的路。 “像大师兄这样……” 她崇敬地看了一眼巍山如山岳般的身形:“自然是磐石劲的化身。 “但像我,”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相对娇小的身材,“走磐石刚猛的路子就有些事倍功半了。 “那《云鹤劲》倒是更适合我等体型灵巧之人修炼。” “如今我们灭了云鹤,得了其底蕴,自然要物尽其用!” “开这分馆,就是要为那些不适合走磐石路子的好苗子,多开一扇门!” 孙烈插话道:“而且啊,相比起身子骨威猛的人,普通身材的人才更多,开了云鹤分馆,也能吸引到更多弟子。” 江少明明白了。 师傅石开山这一手,不仅丰富了武馆的功法体系,扩大了招收弟子的范围,更是一种拉拢底层的手段。 如今芦苇三县看似烈火烹油,其实其中暗藏着不小的危机。 黄巾肆虐后的芦苇三县,百废待兴,亦如一块裸露在群狼环伺之下的肥肉。 外县那些虎视眈眈的武馆势力,岂会放过这扩张地盘、攫取利益的机会? 唯有尽快恢复元气,吸纳更多人手,才能将这三县之地牢牢掌控在“两馆一镖”的同盟手中。 开分馆,广招门徒,尤其是吸纳那些对云鹤武馆功法有亲和力的苗子,正是最快凝聚底层力量、夯实根基的手段! 说实话,开这座分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本人的身材也并不高大威猛,反而是属于修长挺拔那一类。 与磐石武馆的契合度并不如云鹤武馆。 正思索间,一道沉稳的身影穿过喧闹的工地,径直朝他走来。 正是磐石武馆新馆主石开山。 他步履不快,却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所过之处,弟子工匠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恭敬行礼。 江少明等人看到了也赶紧停下交谈: “师傅!”×5 “嗯。” 石开山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江少明身上。 他并未多言,只是招了招手。 江少明心中微动,立刻向几位师兄师姐告罪一声,快步跟上。 穿过喧嚣的外院,步入武馆深处清幽的后院。 石开山的居所简朴而肃穆,青石铺地,几丛翠竹点缀其间。 推开院门,却见义父周镇已坐在院中石凳上。 他额角带着细汗,正捧着一杯热茶轻啜,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见到江少明进来,周镇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少明来了。” “义父。” 江少明抱拳行礼,心中那点疑惑更重了。师傅和义父同时在此,必有要事。 石开山引着两人走进居所正厅。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石开山没有客套,径直走到书案前,捧起一本装订厚实、墨迹犹新的册子。 册子封面是几个遒劲的墨字: 《云鹤劲》。 第086章 传功与抉择 “徒儿,你的身材禀赋,适合走哪条路,你自己心中应当已有计较。 “我磐石武馆的根基功法,刚猛沉雄,于你而言,契合度终究差了一层。 反倒是这云鹤劲……” 他掂了掂手中的册子:“其灵动飘逸,劲走绵长,与你骨子里的那份机敏利落,更为相合!” 他将册子放在案上:“你既拜我为师,更是我的亲传弟子,为师绝不会藏私。”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关于磐石劲的一切,为师自当倾囊相授,绝不吝啬!” “然则——” 石开山话锋一转:“武道之路,贵在专精,更贵在契合! “强扭之瓜不甜,强习不合之功法,事倍功半! “为师以为,你自身修习的根本,当以这《云鹤劲》为最佳!” 说着,他将那本厚厚的册子推向江少明:“此乃为师耗费数月心血,将云鹤劲的功法要诀、呼吸法门、劲力运转之关窍,一一梳理,并参照磐石劲加以印证注解而成。” “你只需按此册循序渐进,根基自稳。” “若遇疑难不解之处,随时可来问为师。” 接着,他又对周镇道:“周老弟,这本是原本,你若需要,可以拿去誊抄一个副本留存。” 周镇点点头,眼中带着感激:“放心,誊抄之事,我亲自督办。” 当初虽从赵胜处逼问出了完整的云鹤劲功法,但赵胜必然会藏私几个最重要的窍门与体悟。 石开山身为二十四条正经全开,暗劲巅峰的大高手,以其深厚修为和磐石劲为参照,亲手梳理注解的这本册子,补全了不少窍门,其价值远超原本! 江少明双手接过厚重册子,对着石开山深深一揖: “弟子多谢师傅成全!定不负师傅厚望!” “嗯!”应了一声后,石开山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他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语气非常沉重: “少明,经过数月探索,折损了不知多少好手……我们与云泽湖深处的沧澜谢家,终于完成了第一次接触……” “他们对那半头异兽山魈的血肉,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次交易,至关重要!” 石开山一字一顿:“关乎我磐石、威远,乃至三县未来的根基!” “必须有一个绝对靠得住的人,亲自带队,深入云泽湖腹地,完成这场交易!” 说到此处,石开山再次沉默下来。 厅内落针可闻,只有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响。 江少明瞬间明白了师傅的未尽之言。 沧澜谢家的存在,以及那半头山魈尸骸的事情,所知者寥寥无几。 除了幼儿江,便仅限于这间屋子里的三人。 石开山与周镇,一个是磐石武馆的擎天之柱,维系着整个武馆体系的核心。 一个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掌握着三县运输命脉! 他们两人,就是两馆一镖同盟屹立不倒的基石! 他们,绝不能以身犯险! 一旦两人中任何一人折损在这凶险莫测的云泽湖中,后果不堪设想! 芦苇三县刚刚凝聚的势力必将剧烈动荡,甚至分崩离析! 那些早已在外围虎视眈眈的势力,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届时便是一场可怕的浩劫! 至于其他人? 即便是巍山、周白这等核心心腹,也不行! 巍山是石开山的铁杆弟子,却与威远镖局无甚瓜葛; 周白是周镇的亲子,可惜他是已故崔馆主的弟子,并不是他石开山的弟子。 现如今唯一能同时代表磐石与威远两家利益,并且值得石开山与周镇共同托付的…… 唯有他江少明! 他是石开山的亲传弟子,如同半儿。 又是周镇的义子! 云泽湖地图和山魈尸骸都是借助他的关系才弄到的! 江少明心念电转,将其中利害剖析得清清楚楚。 他自然明白,云泽湖当中的凶险。 血鲤撕裂江洋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此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若他只有一条命,就算是忤逆两人期待,他也不会去冒险。 然而……他有三具身体! 所以就看这个险值不值得冒了。 此行若能成功。 不仅石开山与周镇会对他更加信任,还有机会获得一本足以让武馆跨越阶级,开宗立派的异种劲力秘笈! 更重要的是,若由他亲自交易,便能去挑选最适合自身的功法! 利弊权衡,只在刹那。 江少明深吸一口气,对着石开山与周镇抱拳,深深一揖: “师傅,义父! “再造之恩,少明刻骨铭心!” “能为二老分忧,为磐石、威远未来冒险,纵然云泽湖是龙潭虎穴,少明亦万死不辞!” 石开山与周镇是何等人物,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能让两人动容的了。 而江少明此时义无反顾的选择,让两人没法不动容。 他们深知江少明心思缜密,三思而行,绝非热血上头的莽撞之辈。 此刻他愿以身涉险,这份赤诚,这份勇气,以及这一份对两人的拳拳之心。 让两位在乱世中见惯生死的枭雄,心头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两人都不是善于表达之人,所有的感动、担忧、期许,最终只化作无声的动作。 石开山与周镇几乎同时起身,大步走到江少明面前。 石开山那只布满老茧、能开碑裂石的右手,重重地落在江少明的左肩; 周镇那只沉稳有力、握惯了镖旗的左手,也紧紧按在江少明的右肩。 两股沉默的心声,透过掌心传来。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是托付,是信任,是长辈对晚辈最深沉的倚重! 良久,石开山才缓缓收回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小心包裹的物件。 一层层打开,露出一颗鸽卵大小、表面芦苇有些坑坑洼洼下奇异珠子。 珠子呈深蓝色,看似有些平平无奇。 江少明目光微凝,这珠子……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乃避水珠。” “是沧澜谢家所赠。” “它能散发特殊气息,遮蔽佩戴者气息,寻常异兽根本探查不到。” “此次探索弟子能活着带回消息,此珠功不可没。” 他将珠子交到江少明手中。 “但是……切记!它并非万能!” “对某些感知敏锐、实力强横异兽,它效力甚微,甚至可能……完全失效!” “湖中凶险远超想象,切不可过度依赖此物而麻痹大意!” 第087章 安排后事 从师父石开山那回来后。 江少明面色沉重地回到房间。 这一路上,他思考了很多。 耗费了无数时间精力,他从乌衣巷一个挣扎求生的无名小子,一跃成为芦苇三县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期间耗费了大量心血。 名声、威望、地位、财富、女人、通向更高武道的路…… 该有的都有了,看似繁花似锦。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一人之上。 云泽湖,太过诡异莫测,若遇到上次见到的那恐怖的金纹血鲤鱼群,必死无疑! “我崛起的速度……太快。” “根基还是太浅了。” 他拥有的一切,都系于江少明这一个名字。 若他葬身湖底…… 这庞大的产业、煊赫的名声、积累的财富,顷刻间便会化作过眼云烟。 或被瓜分殆尽,或被鸠占鹊巢。 无人能替他守住这份基业,更无人能替他重新拿回来! 取的到,守不住,拿不回……这就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家族!! 必须要建立一个——特殊的家族。 一个完全以他为中心,完全为他服务,并且能够准确识别他血脉的家族。 唯有建立起这样一个势力,才能在大厦倾覆之时,成为凝聚财富、权力、名声的锚点。 维系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 即使某一具身体消亡。 凭借无性繁衍,也能通过特殊的方式,以全新的身份,重新掌舵,将失去的一切完完整整地拿回来! 考虑了一下,他已经有了思路。 他与他人最大的不同,就是—— 无性繁衍。 那种莲花盛开的神圣场景,别说他人,就是他自己都感觉到震撼。 以莲花生下孩子。 若孩子在出生后,盘膝而坐,捏一个手诀…… “魂兮归来,祖宗附身!” 之后再建立一个宗庙祠堂,所有在祠堂被供奉的,都有一定概率归来…… 这样一来,家族凝聚力也有了。 毕竟谁不怕死呢,而若在家族中,却有一定概率复活……这般的凝聚力,恐怕难以想象。 想到这,他微微点头。 未来家族的雏形已经有了。 接下来还是得考虑现在。 得想办法渡过现在最大的困难。 他走到桌边,目光落在石开山郑重交给他的那颗“避水珠”上。 深蓝色的珠体,表面坑坑洼洼,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 看着看着,江少明眼神陡然一凝! 这珠子……好生眼熟! 记忆飞速回溯,最终定格在魏通海那几个宝箱中! 当时匆匆一瞥,箱中宝物里,似乎就掺杂有一颗类似的珠子! 若非他记忆力远超常人,此刻绝难想起这模糊的印象! “魏通海……石笋刻字……” 江少明回忆起幼儿江当初看到的刻字。 由于魏通海后来身体情况的原因,那石笋上的刻字,在最后非常凌乱。 如今想起,一个异常模糊的、几乎被其他划痕掩盖的“珠”字,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宝箱中有珠子,可避湖中凶险!” 魏通海在彻底疯狂前,想留下的,或许就是这一关键信息! “有两颗珠子……把握更大!” 江少明眼中精光一闪。 他需要那颗珠子! “让幼儿江来一趟!带上珠子!另外……” 他心思电转,一个更稳妥的计划成型:“……将渔阳县码头那处货栈、还有柳岸县西街的三间绸缎庄的地契交给他。” “若我此行……当真不测,‘幼儿江’是我的义弟,继承部分产业,也算名正言顺! “算是给未来的江留下一点种子……” 他不再犹豫,转身推开书架后的暗格,露出一间小小的密室。 取出一个沉甸甸的乌木匣子,用贴身钥匙打开。 匣内,是厚厚一叠精心保存的地契文书,每一张都代表着价值不菲的产业,是他用命搏来的根基。 江少明一份份拿起,思考着应该将哪一些安排出去。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带着一丝犹豫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谁在外面?” 江少明心头一凛,迅速将乌木匣子塞入床底阴影深处,压低声音喝道。 “少明,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晏紫姐? 江少明微微一怔。 周晏紫,她为人端庄知礼,从不逾矩。 此刻夜深人静,大家闺秀孤身来此……恐怕有些不妥吧。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他压下纷乱思绪,上前打开了房门。 月光如水银泻地,勾勒出门外亭亭玉立的身影。 周晏紫穿着一身轻薄的烟紫色纱衣,夜风拂过,衣袂飘然,勾勒出窈窕的身姿。 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清冷月光下仿佛透着一层朦胧光晕,娇艳的面容上带着少见的红晕。 “晏紫姐,进来吧。” 江少明侧身让开。 周晏紫莲步轻移,步入房内,带来一阵淡淡的馨香。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月光。 她转过身,面对江少明,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匆匆而来。 未等江少明开口,她便急切地说道: “少明!爹爹刚才去找我了……他说,你接下来要为了武馆、为了镖局,去做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 “要去很远的地方……” 周镇只和她说了这么多,之后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他的意思,周晏紫明白。 是让她自己选择…… 是守着完璧之身另寻他路。 还是,还是在江少明远行之前,完婚,为其留下骨肉,延续香火…… 她脸颊绯红,但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我周晏紫,岂是只知保全自身的懦弱女子? “得知你就要只身赴险,我想也没想就来了!” “少明,你告诉我真相吧!” “然后,带我一起去!” “无论多危险,我们一起面对!” 江少明看着眼前这勇敢得近乎决绝的女子,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他想过她可能会哭泣挽留。 可能会温柔叮嘱。 甚至可能愿意在离别前完婚…… 但他万万没料到,她竟会做出“同生共死”这般激烈的选择! 这份炽烈的情感和不顾一切的勇气,让他惊讶之余,也略感欣慰。 不过,很可惜——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多带上一个人,对横渡波云诡谲的云泽湖毫无意义。 不过她在另外一个方面倒是可以帮上他。 既然周晏紫这般有情有义,他也准备稍微费点功夫,用稍微肉麻一些的话。 让周晏紫,有一个不错的体验。 江少明深吸一口气,开始飙起了演技。 第088章 少明失身 江少明脸上恰当地浮现出一丝形容,声音低沉道:“晏紫姐……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但我不会带你去的!” “为什么?!” 周晏紫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我从小修炼镖局家传功夫,武功虽不如你,但也并非累赘,而且我还会医术!” 江少明略显严肃:“此行非比寻常,关乎武馆与镖局的未来,不容有失。” “我若一人涉险,尚可心无旁骛。” “若带上你……” 他微微摇头:“在危机关头一定会为你分心。” “少明你……嫌弃我?”她突然有些难受,眼中似乎蒙上一层薄雾。 “嫌弃?你怎会如此想我!” 江少明语气严肃:“正是不想你有半分闪失!那地方……九死一生!”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义母视我如亲子。” “我此行若有不测,已是愧对二老。若再累你涉险……我江少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如何向义父义母交代?” 周晏紫胸口剧烈起伏,非常不甘。 但江少明拿父母之恩来压她,她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只是内心变得很堵,很难受。 明明她愿意豁出性命,与他并肩作战。 明明她已经义无反顾,想要如妹妹一般勇敢一次。 但却被江少明以“义正言辞”的责任感,和父母的恩情,给堵了回来。 她只觉得,好不甘。 好想什么都不管,放纵一次。 就一次。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男人,却从未见过如江少明这般特殊的。 若没有江少明,她知道自己未来一定会因为家人,为了我家族的利益,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感激父母,父母从小严厉地教育她,但他们是爱她的,她能够感受到这份爱。 她愿意为家族,做一些牺牲。 但是,命运就是给她开了一个小玩笑。 让她阴差阳错成为了江少明的未婚妻。 她当时觉得有些荒谬,有些难以置信。 但随着时间推移。 特别是白栀那个女人出现后,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明白自己早已经被这个男人吸引。 他英俊帅气,沉稳机智,极其孝顺,严肃的外表下,其实内心很有趣。 她是一步步见证江少明成长的。 最初的他没有地位,却能一步步从底层崛起,成为如今芦苇县中的大人物。 最初的他身无分文,却能力挽一个因缺钱而差点覆灭的势力于倒悬……如今仅凭他自己,不依家族,不靠师门,就成为芦苇县最富有的男人。 至于实力……习武不久,便锋芒毕露,冠绝一年轻一代,无论是师傅石开山,还是大师兄巍山,都对他赞誉有加。 这样的男人…… 若是错过了。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与不甘之中。 就放纵一次……就一次…… 周晏紫倔强地扬起头,仿佛突破了什么枷锁:“少明,我不怕死,我要和你……” “我怕!” 江少明猛地打断她。 他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她略显单薄的肩头。 目光如炬,逼视着她: “周晏紫,我也不怕死!但我怕护不住你!我怕你因我而伤!我更怕……无法向视我如亲子的义父母交代! “你若安好,我方能心无旁骛,搏那一线生机! 你若执意同去,便是将我二人……一同推入死地!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他语气沉重,近乎有些不近人情。 仿佛要彻底碾碎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勇气”。 她面露哀伤地看着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好沉重,好陌生。 和过去那个锱铢在握的江少明完全不同。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如炬,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近乎绝望的悲恸。 那绝不是仅仅是担心她安危所能解释的神情!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少明,你,是不是……”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如同利刃般,精准地刺向他竭力隐藏起来的“真相”:“……是不是在害怕,会像失去爷……” 爷这个字,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 周晏紫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骤然迫近。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双坚实的手臂已不容抗拒地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刻,江少明温热的唇便重重地覆上了她的唇! “呜……” 周晏紫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是……少明? 那个对我始终彬彬有礼、敬重有加,连指尖触碰都带着分寸感的江少明? 我那个带着少年感,却又沉稳可靠更胜大人的义弟? 这个吻来得过于突然、带着一种焚毁理智的灼热,瞬间将她所有准备好的话语、所有的担忧,都粗暴地堵了回去! 她来之前,确实已做好了“献身”的心理准备,但绝非是以这样…… 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开始! 仅仅是这一个吻,就让她浑身战栗,心如擂鼓,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坚实的臂膀。 时间仿佛停滞。 直到江少明缓缓退开,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月光下,周晏紫双颊绯红如霞,唇瓣娇艳欲滴,眼神迷蒙中带着未散的惊愕和一丝……强烈的悸动。 她微微喘息着,抬头看向江少明。 这一看,却让她大惊失色。 此刻的江少明,眼角含泪,与之前判若两人! 那份惯常的沉稳从容、智珠在握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梨花带雨的破碎感。 那强撑的坚强外壳彻底碎裂,露出了一个被命运玩弄、孤立无援的“少年”……本相。 “晏紫姐……”他微微垂下眼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周晏紫从未听过的、近乎示弱的语气。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你……想知道我到底在怕什么?” “对吗……” 他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个少年,他与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他很喜欢爷爷,但是爷爷为了生计,又很少陪在他身边。” “有一天,爷爷和他说,这次卖完了笋,可以休息两天,到时候,就可以陪着他玩上几天。” “少年当开心急了……” “他秘密准备上了钓具、竹子弓,和……”江少明哽咽了一下。 “但是,他等啊等……爷爷一直没有回家!” “直到后来,他……” 后面的话,江少明没有说出口,但是周晏紫也明白了。 这一位少年,就是江少明,而他的那位爷爷……死了…… 为她周家而死的。 一股揪心的疼痛和内疚,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泪水从她眼角不由自主地滑落。 “他当时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再承受那种痛苦……绝不……” 说到这,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我不想再经历那种感觉,不想你受到伤害……” “如今江家人都没了……只剩我一个了,但是我还有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但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心口的痛楚更甚百倍。 是啊,他江家,两代人,全都要为了周家,为了威远镖局,为了她的家而牺牲…… 我一定要做一些什么。 一定要!! “我不怕死!我江家人就没有怕死的,我只怕你出事,也怕……” 后面的话,江少明硬生生憋住了。 但是周晏紫知道他的意思。 江家……爷爷死了,父亲死了,若他再一死,江家血脉……自此断绝! 江家香火无继! 他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晏紫姐……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江少明的女人,只要你活着,我江家的香火就不会断……” 周晏紫,看着面前这个,卸下了所有防备。 被家族重担、门派责任、压的摇摇欲坠的,充满了破碎感少年。 当她听到你是我的女人,那一瞬间的欢喜,被更大的愧疚所取代。 在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求救。 仿佛听到了他心底的呐喊: “求求你……” “帮我……帮帮江家……好吗?” 周晏紫彻底呆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在她心中一直是“沉稳如山”、“智珠在握”、“强大可靠”代名词的男人! 这个仿佛永远能掌控一切、解决一切难题的完美存在! 此刻,竟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 悲伤、脆弱、无助的模样! 那眼中的水光,那沙哑的哽咽,那紧握着她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字字泣血般诉说的家族重担…… 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了周晏紫的心房!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与“愧疚”瞬间攫住了她。 让她感到揪心般的难受。 完全呼吸! 这份从未展现的脆弱,这极致的破碎感与反差感,比任何强大的姿态都更能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只觉得,此刻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让她立刻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只有一个念头: 抚平他的悲伤! 抹去他的脆弱! 不能再让他再露出这样令人心碎的表情! 绝对不要! 什么同生共死, 什么并肩作战…… 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温暖他,去填补那份巨大的恐惧和孤独。 去成为他的依靠! “少明……” 周晏紫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决绝的温柔。 她没再犹豫,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和挣扎也化为乌有。 在江少明虚弱的目光中,周晏紫主动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将自己的唇,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主动印上了上前! 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地的交付所有,只为能够…… 温暖他。 …… 灯光熄灭,面红耳赤的周青瑶弓着身子,心情复杂地悄悄溜走。 她没有看到,不远处屋顶上,一个中年男人骤然缩回去的脑袋。 第089章 出发与途中 翌日清晨,江少明居所。 微熹的晨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姿。 周晏紫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梳妆打扮,一件件崭新的衣裳将她美好洁白的玉体一寸寸掩盖,再也欣赏不到昨夜的风景。 她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如同初绽的桃花,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慵懒与难言的羞涩。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位看似清俊的未婚夫婿,在那方面竟会如此…… 厉害。 那克制中的疯狂,恰到好处的温柔,直叫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走出内室,一眼就看到了一桌子既丰盛、又好看的早点。 这是江少明早期赶制的。 在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江少明早已在厨房忙碌了起来。 现在的他,戴着一件围裙,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袍,精神奕奕。 眉宇间是惯常的沉稳与温和,正专注地替她盛粥。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昨夜那脆弱无助、令人心碎的模样? “晏紫姐,醒了?来,用些早点。” 江少明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眼神清澈。 仿佛昨夜的抵死缠绵与那份无助的脆弱,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看着眼前这个焕然一新、沉稳强大的男人,周晏紫心中那份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股比起昨夜还要高的满足感,如同一股暖流,熨帖了她所有的羞涩与担忧。 是他。 这才是他。 那一个自己印象中沉稳、强大到无所不能的江少明。 是我的温柔与包容,抚平了他的恐惧,让他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太有成就感了叭! 她媚眼如丝,柔顺地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粥碗。 指尖相触的瞬间,昨夜的火热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她耳根又悄悄染上红霞。 江少明体贴地为她布菜,目光温和。 两人眼神不时相接,透露着一股新婚小情侣之间的“肉麻感”! 在这期间,江少明意念微动,视野角落,那唯有他能见的面板上,数字悄然变化: 【个体数量:4/3】 这就表示新的胚胎“江”已孕育完成! 此行的最大后手……终于落定。 这一次,若他死了,周晏紫肚子里的孩子也能继承他的所有产业,以及一部分的名声、人脉。 当然若是他回来了,借助气血控制,他也可以无声无息地将这个胚胎销毁。 反正才怀上一个多月,并不明显,周晏紫本人估计都察觉不到。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这一趟路,来回大概会是一个多月时间。 这一段时间,由于超过了三个江的上限,必须要选择一个江,持续消耗他气血本源。 这种消耗,绝非小可! 气血乃武道根基! 持续一个月的消耗,就算调到最慢,也会消耗两三成,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甚至可以说,消耗了这两三层气血,那一个人的武道根基基本就……废了。 所以,这一两个月的气血消耗究竟由谁来承担? 是江少明? 是青鳞血脉江? 还是刚刚出生不久,觉醒了神通的山魈血脉江? 亦或者,由胚胎江本人来承担? 思索片刻,他下定了决心。 “就决定是你了……山魈江。” 损失两三层气血? 根基被废? 没关系。 反正它才刚出生。 承担完这次维系气血的消耗,直接“再生一次”便是! 反正血脉已经被完整储存下来了。 以后他若想,随时随地都能生出具有山魈血脉的山魈江。 左右不过是几个月的成长时间罢了。 温馨的早餐时间结束后,江少明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内室。 他换上了一身深色劲装,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沉甸甸的箱子。 他回到周晏紫身边,将箱子放在她面前。 “晏紫……我这一去,归期难定。” “这里面,是我名下所有产业的地契、账册印信,以及一份详细的安排文书。” “若我……一去不返……” “两成产业,归磐石武馆,助师傅稳固根基,回报师傅授业之恩。” “两成产业,归威远镖局,报答义父知遇之恩。” “五成产业,归你名下。” “最后一成……” 他顿了顿:“……留给我那义弟。” “他是我父亲抚养长大,与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也是我江家之人,也算我为江家……留最后一点香火念想。” 周晏紫强忍着鼻尖的酸涩,用力点头:“少明,你放心!我……我会守好这一切!等你回来!” 江少明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和,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片刻后,两人分开。 江少明不再有丝毫留恋,头也不回地踏步离开。 …… 云泽湖,无名渡口。 铅云低垂,压着浩渺无垠的云泽湖水。 风带着湿冷的腥气,吹动岸边枯黄的芦苇,发出沙哑的呜咽。 一艘中等规模、毫不起眼的乌篷船,静静停泊在一座无名码头。 船篷陈旧,吃水颇深。 江少明身穿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戴着隐藏容貌的面巾,站在船头。 他没有带多余的行李,只有一个鼓胀的皮囊和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狭长木盒,显得异常精干。 岸边,仅有两道身影伫立。 磐石武馆馆主石开山。 威远镖局总镖头周镇。 两人没有言语,只是对着船头的江少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目光交汇,一切嘱托与担忧,尽在不言中。 在最后,江少明抱拳,对着岸边两位亦师亦父的长辈,一揖到底。 随即转身,走入舱内。 乌篷船如同一条融入水色的墨鱼,悄无声息地滑离渡口,驶向烟波浩渺的深处。 这次深入云泽湖腹地的绝密交易,除了船舱中的几位武馆死士和岸上的石、周二人,再无他人知晓。 连最亲密的盟友红蛇武馆也被完全蒙在鼓里。 船行半日,进入一片芦苇稀疏、露出不少小岛的浅水区域。 江少明示意停船。 他独自划着一艘更小的舢板,登上其中一座毫不起眼、怪石嶙峋的小岛。 目光扫过嶙峋的石缝和潮湿的苔藓地,最终在一处背阴的碎石堆里,发现了一颗鸽子蛋大小、表面布满细小坑洼、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珠子。 他迅速将其拾起,返回船中。 期间,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不远处一片平静的水域。 水下,幼儿江与那条青磷宝鱼正静静潜伏,如同水中的阴影。 见江少明取珠离去,那阴影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更深的水色中。 回到乌篷船,江少明径直走入低矮的船舱。里面五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中、连面目都用黑巾蒙住的汉子,分坐角落。 另有两个在轮流划船。 他们是磐石武馆从小豢养的死士,无名无姓,只为任务而生。 船继续深入。 一日后,周遭水域的雾气变浓。 水面之下,巨大的阴影时隐时现。 天空盘旋的猛禽发出尖锐的唳鸣,空气中的湿冷愈发浓重。 云泽湖中层区域,到了。 江少明不敢怠慢。 他解下腰间长刀,又从船舱角落一个鱼缸里,捞出一条尺许长、浑身长满狰狞黑刺的“黑刺宝鱼”。 那鱼在空气中剧烈挣扎,黑刺竖直,鱼眼凸出,充满了凶气。 江少明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刃瞬间将鱼身剁成数段,之后细细剁碎了。 腥红的鱼血和剁成的碎肉倒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木盆中。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狭小的船舱内弥漫开来。 江少明面不改色,迅速从怀中取出两颗珠子。 他将两颗珠子一前一后投入那盆鱼血碎肉之中!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浸没在污秽中的两颗珠子,几乎在同一时间,骤然亮起! 散发出一种幽幽的、如同月光透过深水的浅蓝色光芒! 这光芒如水流般,迅速蔓延,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条乌篷船的船体。 由于有两颗珠子加持,这光芒看起来更亮眼一些。 “呼……” 江少明呼出了口气,在光芒内,一切难闻的气味都消失了,空气变得无比清新。 就连摇船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若要维持这种防护,接下来,每隔一到两天,就必须剁碎一条“宝鱼”加入盆中。 这种避免危机的方式,需要不断消耗珍贵的宝鱼,开销不小。 第090章 终至沧澜,挑选功法 云泽湖深处,沧澜群岛,起雾岛。 经历了整整半个月提心吊胆的航行,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饶是江少明心志坚韧,紧绷的神经也悄然松弛了几分。 乌篷船缓缓靠在简陋的木质码头。 踏上坚实的土地时,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首半月航程,堪称步步惊心。 湖面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不止一次在船底滑过。 每一次都让他胆战心惊,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若非两颗避水珠持续散发着那层隔绝气息的浅蓝光晕,将乌篷船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恐怕早已惊动那些恐怖的存在。 最凶险的一次,是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狂风卷起数丈高的巨浪,暴雨猛烈地冲击着船体。 更极大地干扰了避水珠的效果。 万幸,就在其后不久,江少明凭借记忆,找到了一座满是嶙峋怪石的岛屿暂避。 在冰冷的岩石缝隙中瑟缩了半日,直到风暴平息,才再次启航。 那一次,当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江少明收敛心神,带着四名死士,沿着卵石小径向水榭走去。 另外三人则在船边戒备。 刚走出不远,另一条岔道上,也转出一队人马。 这队人约莫十来个,个个身形精悍,肌肉虬结,步伐沉稳有力,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练家子。 他们穿着统一的靛青色水靠,外罩半身皮甲,腰间挎着大刀和造型奇特的鱼叉,身上带着浓烈的湖腥气和隐隐的血煞味。 他们正合力拖拽着一张由坚韧藤蔓编织的巨大拖网! 网中,数十条形态各异、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宝鱼在奋力挣扎,水花四溅。 更令人侧目的是,另一位酒糟鼻老汉,一边饮酒,一边拖着一头足有一丈多长、通体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头生独角的巨型宝鱼! 独角鲢。 这是云泽湖中和青鳞鲤一般常见的宝鱼。 那巨鱼每一次挣扎,都让拖网剧烈震颤,但是酒糟鼻老汉却能稳住,可见他劲力一定不弱。 这群人显然也是来与沧澜谢家交易的势力。 而且准备充分,收获惊人! 江少明没有上前攀谈的意思,避开对方,带着死士转向另一条稍远的小径。 那队人马自然也注意到了江少明一行。 那酒糟鼻老汉看了江少明一眼就不再关注。 继续费力拖拽那网沉重的“货物”。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 江少明等了好一会,估摸着那队人马已经走了,他才走进了水榭楼阁。 阁楼厅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气,仿佛置身于暴晒的鱼市。 厅堂空旷,唯有一位全身裹在灰扑扑袍子里的老者。 他头发稀疏,一张脸隐在阴影里,正百无聊赖地捏着小鱼干,慢条斯理地啃着,发出细微的“咔哧”声。 听到动静,灰袍老者眼皮都没抬: “今儿什么风?一个接一个的……” “也是来用异兽物件换东西的?” 说到这,他终于瞥了江少明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倒霉畜生的零碎?” “半头山魈。”江少明声音平稳道。 “山魈?”老者啃鱼干的动作顿了顿,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 “哦……磐石武馆的。” “行吧,把东西抬进来瞧瞧。” 他拍了拍手上的鱼干碎屑,终于显出一点兴趣。 江少明眼神示意,身后几名死士将一个用厚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抬了进来。 解开布包,露出那具庞大狰狞的半截尸身。 灰袍老者佝偻着背凑近,在看到尸体的“规模”后,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伸出,蘸了点暗红血液,直接送入口中舔舐。 下一秒,他猛地啐了一口,满脸嫌弃: “呸!……杂血!杂血!” “啧,靠宝植催出来的货色,底蕴太薄,底子都榨干了……” 他摇着头,就像在评价一块注了水的劣质肉: “不过嘛,比起那些阿猫阿狗送来的破烂,倒也称得上是上等货了。” “你们白水郡是头一回来,我可以给你们个优惠价。” 他抹了抹嘴角,重新看向江少明: “说吧,想换点什么?” “异种劲力功法。”江少明言简意赅。 “呵,就知道。”灰袍老者了然一笑,对这答案毫不意外。 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边缘磨损的小册子,随手丢在旁边的矮几上。 “喏,自己挑。挑好了吱声。” 说完,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又捏起一条小鱼干,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江少明拿起那本小册。 册子纸张粗糙泛黄,墨迹也深浅不一。 里面罗列着各种功法的简要介绍。 看了一圈,这里面完整的功法赫然只有四门,分属四大流派: 风火派——疾风劲(册页旁有风旋火焰的简笔勾勒) 林木派——缠丝劲(册页旁有蜿蜒的藤蔓) 山岳派——撼山劲(册页旁有一座小山) 江河派——裹浪劲(册页旁有波浪状符号) 此外,便是些残缺功法名目: 江流劲、叠云劲、透骨劲、血蝠劲、蛟莽劲……零零总总。 江少明扫过那些残缺功法,毫无停留的意思。 他的选择显然只在完整的四门异种劲力秘笈之中。 裹浪劲他已从魏通海处获得。 余下的,便是疾风劲、缠丝劲与撼山劲。 若论与他自身修长灵动体质的契合度,疾风劲无疑是最佳选择! 其迅捷爆发的特性,配合他即将精修的云鹤劲身法,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然而,考虑了一下,江少明终究还是选择了撼山劲。 磐石武馆功法以磐石劲为主,走的是厚重刚猛的路子。 撼山劲与磐石劲在“刚猛”一途上可谓同源异流,甚至能相互印证补益! 若带回撼山劲,对磐石武馆整体实力提升巨大,石开山必定欣喜。 若带回疾风劲,虽也是完整秘笈,但对磐石武馆提升不大。 此外,目前三具分身中,潜力最大的,无疑是觉醒了神通的山魈江! 撼山劲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只要兑换了这一门功法,他潜力最大的两个个体,青鳞江和山魈江都获得了一门异种劲力功法,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此外,江少明在明劲期走了弯路,根基气血损耗甚巨…… 别说修炼对根基要求极高的异种劲力,未来能否顺利突破到暗劲巅峰都是一个未知数。 疾风劲虽好,对他这具身体而言,可能仅仅是镜花水月。 利弊完权衡,江少明合上册子,对着那依旧在津津有味啃着小鱼干的灰袍老人道: “老伯,我选撼山劲。” 第091章 归途与秘笈研究 灰袍老人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将一本崭新的撼山劲秘笈给拿了出来。 江少明恭恭敬敬地接过。 完成交易的江少明并未急于离开,反而在厅内寻了张角落的木椅坐下。 他背靠石壁,确保视野能覆盖整个大厅入口,这才缓缓展开那卷以兽皮制成的撼山劲秘笈。 他一边凝神默记,一边习惯性地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几个小巧的油纸包。 解开系绳,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包是芦苇县特产的、用秘法腌渍风干的脆嫩笋干;一包是炒得喷香酥脆、颗粒饱满的椒盐花生;还有一包是蜜饯的桃脯和李干。 这些都是他出发前特意备下的零嘴,用以在枯燥紧张的旅途中舒缓心情。 不过在路上为了保险起见,他一点也没动过。 此刻在岛上他才敢拿出来品尝。 江少明一边默记秘笈,一边随手取过干果蜜饯放入口中咀嚼,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那独特的咸鲜清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 与此同时—— 桃源洞天,一间竹庐内。 幼儿江盘膝而坐,面前铺开一卷竹简。 笔尖蘸墨,不断记录功法要诀。 隔了一会,角落藤椅里,那一直专心啃着小鱼干的灰袍老人,鼻翼忽然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两下。 浑浊的老眼从干瘪的小鱼干上抬起,有些好奇地瞥向江少明这边。 江少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心中微动,拿起那包几乎没动过的笋干和果脯,起身走到黑石桌案前,将油纸包轻轻推了过去。 “老伯,路途遥远,带了些家乡小食,若不嫌弃,请尝尝鲜。” 灰袍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拈起一颗花生,丢入口中。 “咔嚓”一声,他眯起了眼,细细品味着那不同于湖鲜的爽脆口感和山野气息。 又捻起一块蜜饯桃脯,酸甜的滋味让他咂了咂嘴。 “哎呀……”他沙哑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点人情味:“外头这些小玩意……倒是不错。” “比老夫这嚼了百八十年的咸鱼干,多了些新鲜劲儿。” 江少明见他喜欢,顺势道:“老伯喜欢便好。” “若下次有机会,再给您带一些过来。” “不过……沧澜谢家底蕴深厚,坐拥云泽奇珍。” “若能与外界通商,想必此类物产乃至更多新奇之物,皆可互通有无。” “以贵家族之能,抵御这湖中异兽,想来当非难事吧?” 灰袍老人正捏起一颗花生,闻言动作一顿。 他慢悠悠地将花生丢进嘴里,嚼得咯嘣作响,才含糊不清地嘿嘿笑了两声: “嘿嘿……通商?”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他摇着稀疏白发的脑袋,说完便不再言语,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花生,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从未出口。 时机……是等大庸王朝彻底崩乱,天下动荡,无暇他顾之时吗? 江少明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背脊感到一丝寒意。 沧澜谢家所图,恐怕绝非偏安一隅! 未来必定要掀起波澜。 他识趣地不再追问,将这份疑虑深埋心底。 对着老人微微颔首,重新退回角落木椅,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撼山劲秘笈。 半个时辰过去,江少明合上秘笈。 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记下,并且完整复刻在桃源洞天的宣纸上。 他起身,对仍在品味花生滋味的灰袍老人抱拳一礼:“老伯,告辞。” 老人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沾着花生碎屑的枯瘦手掌,算是回应。 …… 踏出水榭时,江少明特意绕向岛屿东侧的密林,同时让死士注意四周动静。 确认无人尾随后才迂回至码头。 乌篷船安静地泊在岸边,船身吃水线比来时浅了许多。 上船后,他对一位守着船舱的死士问道: “刚刚可有人,不怀好意地打探咱们的情况?” 那死士回答道:“回禀少主,未有!” 江少明微微点头:“好……出发!” 接下来为了尽可能摆脱可能存在的追兵,江少明特意让人绕了一个大圈,之后才返回了原路。 归途天气情况很糟糕,他遇到的危险比来时还要多。 在大风大雨中,云泽湖中层区域的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涌。 有三次,巨大的阴影几乎贴着船底滑过,鳞片摩擦船板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最危急的时刻,一条足有三丈长的漆黑触须突然破水而出,距离船尾仅有几丈。 两名死士毫不犹豫地跃入湖中,以自身为饵引开那未知的恐怖存在。 当船终于穿过浓雾,熟悉的芦苇县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 江少明总算如释重负。 “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 磐石武馆,石开山住所。 石开山,周镇,江少明三人围坐。 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江少明将撼山劲的秘笈交到了石开山手里。 石开山粗粝的手指抚过撼山劲秘笈的皮卷封面,眼中精光暴涨。 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磐石馆主,此刻竟激动得须发微颤: “好!好!好,少明你取到的这本秘笈非常好……此秘笈与我武馆的磐石劲堪称珠联璧合!” 随着秘笈展开,首现的是一幅经脉运行图,旁边以古拙笔法题写着: 【阳跷脉起申仆阳,居髎肩髃巨骨乡。】 【臑俞地仓巨髎泣,终于睛明一穴强。】 石开山如获至宝,一边看一边与两人讨论:“撼山劲以奇经八脉中的阳跷脉为核心!” 他手指顺着图谱移动: “你们看奇经八脉——阳跷脉的运行路线……与十二正经中的阳脉多有联系!” “其督导身体左右的阳脉。” “手上的,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 “腿上的,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阳明胃经。 “我们身体左右,就如同两扇门,大多数时候,敌人的攻击,就落在这两块区域,是我们防御的核心。” “我们磐石武馆的功法,攻击的时候也讲究,贴、靠,砸……就是依靠我们身体最硬的左右两侧攻击对手。” “这一部分,刚好也是我们攻击的核心。” 周镇也凑近细看,只见后续经文写道: 【左右之阳,肩颈臂膀,如负两山,撼天动地……】 【劲发如山崩,气沉时似五岳,压顶脊不弯……】 石开山细细研究秘笈,看到精深奥妙处,不由得拍案叫绝:“妙!太妙了!有太多地点,与磐石劲契合了!” “这分明是为我磐石武馆量身打造的异种劲力!" 他转向江少明,目光灼灼夸赞道:“少明,你这次又立下大功了!” 第092章 石开山闭关 烛火熄灭,窗外天光已亮。 一整晚,三人都围坐在桌案旁,彻夜研究秘笈。 此时石开山已经在一本空白书卷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下大量注解。 明明熬了一晚,石开山的精气神却仍旧充沛异常。 神情亢奋。 周镇和江少明确是有些熬不住了。 以两人有限的见识,没办法理解撼山劲的精妙之处。 只是礼节性地陪着石开山在那里熬。 听了一晚上,石开山那“妙,着实精妙绝伦”的呼喊。 熬到现在,两人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周镇略显疲惫地开口问道:“开山兄,你意欲转修此功?” 石开山想也不想回答道:“正是!” “此撼山劲,与我磐石劲在‘足太阳’、‘足阳明’、‘手太阳’等数条主经上的行气法门颇有相通之处。” “转修起来事半功倍。” “以我如今根基,当可直入其门,尝试凝聚二合劲力,甚至……冲击三合之境也未尝不可!” 石开山是天才,资质悟性在磐石武馆历代弟子中都能排的上号。 早在数年前,他便已将磐石劲修炼大成,全身二十四正经皆被淬炼升华。 一身劲力已至巅峰! 此刻得窥这更高层次的异种劲力,就如同困于绝壁的苍鹰看到了翱翔九天的路径,胸中激荡可想而知。 然而,他话锋一转,手指点在皮卷几处标注上,声音有些凝重: “但难就难在……这异种劲力对十二正经的淬炼,并非均匀铺开,而是……有所偏废!” “‘足少阳’、‘手少阳’,乃至‘阳跷脉’的部分关窍,撼山劲要求反复淬炼,多次升华,升华次数越高越好。” “而‘手厥阴’、‘足少阴’等正经,却要求刻意保持其‘柔韧空灵’之态!” “与我磐石劲均衡淬炼,浑圆一体的路子……背道而驰了!” 石开山的眉头紧紧锁起: “我早已将十二正经全部淬炼了一遍。” “如今若要强行按照撼山劲的路子,去‘偏废’某些正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一来,即便我强行转修成功,凝聚出的撼山劲力,恐怕也难以臻至圆满无暇之境。” “想要达到‘四合’甚至以上的层次,千难万难。” “而且……战斗时,劲力运行间,必然存在因经脉淬炼错误而留下的……致命缺陷!” 密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但!修这异种劲力,纵然有缺,也远胜不修!” “强出的,绝非一星半点!” “那是质的飞跃!是真正触摸更高境界的可能!” “在这乱世之中,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立身保命的资本!” 他豁然起身: “少明,周老哥!撼山劲奥妙无穷,我需立刻闭关参悟,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凝聚撼山二合劲力!”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 “此正值我磐红威同盟立足未稳、百废待兴之际!” “外有强邻环伺,虎视眈眈;内有流民待抚,产业待兴。” “我闭关期间,武馆与三县大局……就全权托付于你二人了!” 江少明与周镇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对着石开山,同样抱拳一揖: “师傅/开山兄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稳住大局,静候师傅/开山兄功成出关!”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清冷的晨风涌入。 石开山长呼了一口气:“走,我们去通知其他人!” …… 一段时间后,磐石武馆,议事堂。 巍山和孙烈、赵铁鹰、林燕等人早已肃立等候。 其余几位亲弟子,或因主持外县要务,或因镇守关键产业,消息将通过飞鸽传书送达。 隔了一会,一起用过早餐的石开山三人才走了进来。 众人打过招呼。 石开山走到主位前站定。 他目光缓缓扫过自己最信任的几位核心弟子,缓缓开口道:“徒儿们,为师,即日起将闭关潜修。” “长则一年,短则数月。”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惊。 饶是沉稳如巍山,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 孙烈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闭关?师傅您,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师傅石开山资质卓绝,气血旺盛,近来也并无与强敌交战重伤的情况,何须如此长时间的闭关? 他也早已经将十二正经修炼圆满了啊! 疑惑、惊讶、担忧的情绪在几位弟子眼中交织。 石开山将弟子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些都是他亲自挑选、考察打磨了十数年乃至更久的亲传弟子,是磐石武馆真正的脊梁。 他略作沉吟,决定透露部分真相,以安人心。 “此番闭关,非为疗伤,实为精进。” 他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少明:“少明,有一位义弟,他机缘巧合之下,得获一门……异种劲力功法。” “异种劲力”四个字一出,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这可是是足以开宗立派的根基,居然就这么得到了。 众人看着站在石开山边上的江少明,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石开山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感慨:“少明感念武馆恩情,更念及同门之谊,费尽心思,多次劝说其义弟。最终,其义弟,愿将此功法献于我磐石武馆,换取我馆的物资支持与长久庇护。” 这番话语,半真半假。 为了帮幼儿江免去一些麻烦,那至关重要的地图、沧澜谢家的秘辛、以及换取功法的山魈尸骸,一概没提。 “此功法,名为《撼山劲》。” “其路数,与为师所修磐石劲颇有相通之处,堪称天作之合!” “故为师准备闭关参悟,以求破境!” 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即日起,武馆内外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尔等自行决断!” “遇有重大、疑难、无法定夺之事……” 石开山的目光最终落在巍山和江少明身上。 “巍山!少明!” “弟子在!” 两人同时踏前一步,声音铿锵。 “由你二人……共商裁断!” “巍山沉稳持重,少明机敏善断,望你二人同心同德,护我磐石基业!” “谨遵师命!” 巍山与江少明齐声应诺,躬身领命。 石开山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向通往静室的后门。 就在即将消失在门后阴影中的刹那,他脚步微顿,开口道: “为师闭关一事……乃最高机密!尔等……切勿宣扬!” “是!” 厅内众人,齐声应诺。 第093章 暗劲修炼 出了会议室。 门外,得知消息的周晏紫早已等候多时。 当看到江少明安然无恙地归来,她眼中瞬间蓄满晶莹,快步迎了上来。 两人热情拥抱。 …… 一日之后。 磐石武馆,私人演武场。 江少明并未沉溺于温柔乡中。 将周晏紫的情绪安抚好后,他就来到了演武场,开始修炼《撼山劲》。 他原本是准备修炼云鹤劲的。 这种功法招走轻灵,比较契合他修长的体魄。 然而,云鹤劲仅仅是暗劲功法,上限比起异种劲力功法要低不少。 江少明知道自己没有石开山那等体魄,未来突破合劲机会渺茫。 但他还是准备赌一赌。 万一呢。 就算不成,就当为山魈江未来修炼积累经验了。 再说,他明劲的底子是借助磐石桩打下的,与云鹤劲的底子有诸多不同。 强行改修,事倍功半。 虽磐石桩与撼山桩也有一些细微差异需要调整。 但由于两者相似度极高,他甚至可以一边改修撼山桩,一边进行暗劲期的修炼。 在翻阅了《撼山劲》秘笈后,江少明对暗劲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所谓暗劲,其核心在于: 经络蓄力!! 完整的发力过程是: 骨骼为弓架支撑,全身肌肉协同发力,而经络则如紧绷的弓弦——蓄力。 最终打出那暗中“蓄力”的一拳。 这种发力方式打出的拳头,如同离弦之箭,速度比起明劲,不知道快了多少。 更因筋络蓄了力,拳头的力量能够突破力量上限,使得这拳头又快又重。 要想修炼成这种劲力,分为两步: 疏通经络与气血冲关。 第一步——疏通经络。 人体经络自然生长,犹如未经修剪的枝干,虬结扭曲,并不规整通畅,无法满足蓄力所需。 因此,需通过特定的桩功,逐步引导、重塑经络形态,使其变得规整顺畅,最终符合蓄力的条件 第二步:气血冲关。 所谓冲关,并非指经络被堵塞需要冲开。 而是借助“大药”激发体内澎湃气血,引导其沿着十二正经的特定路径运行。 唯有气血足够旺盛,且经络疏通良好,气血方能毫无阻碍地通过一个个穴位,循经流转。 完成一个小周天。 在此过程中,大药与气血相辅相承,不断温养、淬炼经络,使其愈发强韧。 直至达到能够积蓄劲力的标准。 当一条经络完成疏通与冲关,能够顺利积蓄劲力时,便算真正打通了这条经络。 至此,武者才算是正式踏入了暗劲的门槛。 —— “那么,便从疏通第一条经络开始吧。” 撼山劲的核心在于五条至关重要的经络: 双臂——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 双腿——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阳明胃经。 这五条经络,是撼山劲的核心,需经历反复淬炼方能大成。 撼山经有云:五经九粹。 意指这五条主经,当经九轮极致淬炼为最佳。 所谓九轮淬炼,并非完成一次修炼即算一轮。 而是指经络需经历九次——升华。 每经历一次升华,可以明显感受到,经络积蓄的力量比之前提升数成。 通过九次升华,使这五条经络强度臻至极限,方能积蓄最磅礴的劲力。 这并不容易。 就连石开山,他也仅仅将十二正经全部淬炼了一次, 人体经络经,左右对称。 也就是仅仅淬炼了二十四条经络。 五经九粹,则需要淬炼十条。 每条九粹。 便需要……整整九十次淬炼。 这是一个无比恐怖的数字。 需要消耗的气血无法估量。 当得知这个情况,石开山当时只觉得惊骇无比。 他估摸着自己能够完成三十几次淬炼,气血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气血怪物,才能够完成要五经九粹。 回过神来。 江少明准备从五条核心经络之一的——手太阳小肠经着手疏通、淬炼。 此经在撼山劲秘笈所载的疏通桩功,与磐石桩有部分相通之处。 江少明推测自身这条经络的状态应属上佳。 果不其然。 仅仅半月余的潜心疏通,当江少明以金针试刺入后溪、腕骨、支正等数个关键穴位时—— 轻轻弹动一根金针,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细微的震动沿着整条经络传递,其他穴位上的金针在微微颤动,共鸣。 这正是秘笈所述“经络通达”的征兆! 手太阳小肠经的疏通,已然圆满。 接下来,便可正式开启气血冲关了! …… 磐石武馆,私人演武场。 汗水沿着江少明的下颌滑落,滴在坚实的地面上。 他缓缓收势,结束了最后一次对右手臂的疏通。 一股混合着浓郁药味和奇异腥香的复杂气味,悄然飘到了院子里。 江少明抬眼望去。 演武场的入口处,走来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正是磐石武馆的御用药师,石老。 他双手端着一个乌木托盘。 那张平日里总是绷紧、仿佛石刻般威严的脸上,在看到江少明时,罕见地松动开来,唇角向上扯出了一个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托盘上,一只古朴陶碗盛着深褐色、热气蒸腾的“大药”汤液,浓郁的药味正是由此而来。 旁边,另有一大盆奶白色的汤羹,隐约可见其中炖煮得酥烂的珍稀鱼骨——那是补充气血的宝鱼汤。 “石老……” 江少明微微躬身,语气敬意。 石老不仅是磐石武馆第一任馆主的曾孙,更是现任馆主石开山的伯父,在武馆的地位很高。 武馆的核心秘药,向来只掌握在这些德高望重、值得信赖的宿老手中。 石老对着江少明微微点头:“如今药效刚刚好,喝了吧!” “明白!”江少明接过陶碗,仰头,将那碗苦涩难言的大药汤一饮而尽。 灼热的药力瞬间自胃中升腾,如野火般向四肢百骸蔓延。 石老放下托盘,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 他示意江少明抬起右臂,屏息凝神。 冰凉的针尖刺入江少明右手手太阳小肠经的数个关键穴位。 药力不断挥发,江少明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 他立刻站定,摆开撼山桩功的姿态,胸膛随着呼吸法剧烈起伏。 随着桩功的不断运行,全身的气血被他引导,源源不断地灌注向右手臂。 手臂的皮肤开始泛红,肌肉虬结、鼓胀,仿佛有岩浆在皮下奔流。 江少明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澎湃的气血在那条被疏通的经络中不断积蓄、冲撞。 却因穴道上的金针而被暂时“闸”住,力量在飞速累积。 时机已至! 石老眼神锐利如鹰,低喝一声: “拔!” 江少明心领神会,手指如电,将刺入穴道的金针,一根接一根地拔出! “嗤——!” 仿佛无形的堤坝瞬间溃决! 之前被金针强行“堵”在经络中的狂暴气血,如同找到了泄洪口,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疯狂地冲刷向整条手太阳小肠经! 剧烈的酸、麻、胀、痛感瞬间席卷了整条右臂,经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拓宽、锤炼。 在这狂暴的冲击之中,一股温润的滋养之力也同时渗透开来,源自大药的精华正与奔涌的气血交融,不断地淬炼、强化着这条经络。 江少明咬紧牙关,汗如雨下,身体因这剧烈的冲击而微微颤抖。 他能“感受”到,那条经络正在气血的洪流中不断蜕变。 石老则静立一旁,恢复了那副石雕般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第094章 少明出关,危机苗头 演武场内,药气未散。 江少明几乎是在冲关完成的瞬间,就踉跄着扑向了旁边那盆早已备好的宝鱼汤。 他抓起汤勺,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奶白浓稠的鱼汤,连同里面珍贵的药材碎末和酥软的鱼肉一同吞下。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抓起盘中的滋补药材塞入口中,用力咀嚼。 每一次暗劲修炼,都在疯狂燃烧着气血。 所谓气血,就像油灯。 “气”便是灯芯,烛芯燃尽,人便死亡。 “血”便是灯油,如果一个人“灯油”多,那么灯芯燃烧的就慢。 而这“灯油”还可以通过服用天材地宝、异兽宝鱼,进行一定程度的补充,就像往油灯中“加油”一般。 若没有这蕴含磅礴血气的宝鱼汤和珍贵药材及时填补。 灯油下降的速度就变得非常快。 灯油烧到一定程度后,那就是在干烧灯芯了。 用不了多久,灯芯就会被烧掉一大截。 很快,人的气血便会降到没办法滋养整条经络的地步。 那个时候,暗劲的修为便停滞不前了。 更可怕的是,“灯芯”燃烧过快,导致未老先衰,寿命大跌。 甚至……重要脏腑因得不到足够的气血滋养而出现器官衰竭,“灯芯”还没燃尽,就被器官衰竭夺去了性命。 一碗热汤下肚,暖流缓缓自胃部升起,驱散了四肢百骸传来的阵阵空虚。 江少明靠在演武场边上的躺椅上,微微喘息,感受着珍贵药力在体内化开,转化为“灯油”补充着这次修炼的消耗。 他看着空了大半的汤盆和药材匣子,眼神微沉。 这才是暗劲期最可怕的门槛。 一条宝鱼,价值十数两乃至上百两雪花银。 大量滋补的药材也是价值不菲。 日日服用,一年便是成千上万两的巨额消耗! 这绝非寻常人家,甚至普通富户所能承受的。 背后若无庞大的产业、显赫的家族或底蕴深厚的武馆支撑,踏入暗劲期,几乎是踏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就是他,收服王珩,无论如何也要发展出一个能源源不断给他提供资金的产业势力的原因。 此刻,他不由地想起熊子他们。 他们为了十两银子的武馆报名费而砸锅卖铁、到处奔波。 对他们来说,即使拥有踏入暗劲的天赋,并且侥幸获得了功法秘笈,残酷的现实也会将他们死死按在明劲。 强行修炼,等待他们的,唯有“灯芯”燃尽,未老先衰这一条路。 即便是大气运者,好运地捕获到数条珍贵的宝鱼,他们需要面对的,也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要么稳妥起见,卖掉宝鱼,换取一些资源。 要么拼着折损寿元、甚至暴毙的风险,去强行冲击。 最终就算侥幸成功了,也是以十几甚至几十年寿命为代价,勉强打通一条经络罢了。 …… 三个月后, 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演武场的石板上。 消耗了难以计数的宝鱼和珍贵药材,经历了整整七次气血淬炼,江少明右手的手太阳小肠经,终于彻底贯通。 他独自一人,立于演武场中央,气息沉凝。 右手抬起,大拇指与小指捏着一颗钢珠。 小指微屈,将钢珠稳稳地抵在右手小指末节外侧的少泽穴上。 那里,正是手太阳小肠经的起点。 “嗡……” 微不可察的轻鸣自手臂内部响起。 手太阳小肠经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强弓弓弦。 积蓄的暗劲奔涌汇聚于指端。 下一刻,弹指! “咻——” 钢珠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线,撕裂空气,发出短促尖锐的破空声。 “噗嗤!” 弹射而出的珠子,精准地轰击在数丈外一根坚实的硬木桩上! 沉闷的入木声响起。 只见那钢珠,赫然已深深嵌入木桩之内,入木足有三分! 留下一个浑圆的孔洞。 洞边缘的木纤维微微外翻。 江少明缓缓收指,松了一口气。 指尖因为劲力激荡,感到有些微麻。 他凝视着木桩上那清晰的孔洞,紧抿的嘴角,淡淡一笑。 暗劲初期……成了! “好!” 一声洪亮的喝彩自身后响起。 江少明循声转头,只见七师兄赵铁鹰不知何时已站在演武场入口的阴影处,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赵铁鹰身材高挑,与他一样,都不是魁梧的类型,古铜色的脸上此刻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眼中精光一闪。 “入木三分!”赵铁鹰走到近前,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恭喜江师弟!短短数月,便入了暗劲门槛,这份进境,当真是骇人听闻!师父若知,定然大慰!” 江少明脸上露出一丝谦逊的笑意:“七师兄过誉了,侥幸而已,根基尚浅,还需勤加打磨。” 赵铁鹰哈哈一笑:“师弟过谦了,暗劲修炼有多难,师兄我可是深有体会。” “你能这么快打通第一条经络,足见天赋毅力皆属上乘!”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师弟出关正是时候。” “武馆如今摊子铺得大了,杂音也跟着多了起来……” 两人并肩,一边走一边说着现在的情况。 不一会就到了新扩的武馆校场上。 四周是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新招募的弟子呼喝声此起彼伏,比往日喧闹了不知道多少。 “馆主多日不现身,他闭关的这消息已经捂不住。” “芦苇三县周围有些鼻子灵的武馆帮派,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他眼神锐利地望向西南方:“特别是河口县那三家,最近可以说是蠢蠢欲动!” “他们仗着自己守着河口码头,富得流油,养出的高手也多。” “暗劲中期的好手有不少……就算暗劲后期的,也有四五位。” “那县里头帮派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论起根基和实力,不比咱们三县以前三馆鼎立时差多少!” 赵铁鹰语气带着一丝庆幸:“要不是老天开眼,让师傅他老人家这次有望突破合劲……这河口县,将来必是我等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甘地啐了一口:“黄巾贼也是瞎了眼,竟没去祸害那么富裕的河口县,让他们平白躲过一劫,实力丝毫未损!”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一名穿着磐石武馆劲装的弟子疾步穿过校场,径直来到江少明面前,恭敬地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江师兄,柳岸县加急送来的。” 江少明眉头微蹙,接过信件迅速拆开。 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字迹,他原本因突破暗劲而略显轻松的脸色骤然一沉,捏着信纸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何事?”赵铁鹰立刻察觉到他神色变化,沉声问道。 “柳岸县那边,我名下的一家绸庄,出事了。我得立刻过去一趟。” “柳岸县?”赵铁鹰眼中精光一闪,“巧了!我正好也要去那边处理些家族产业的尾巴。同去!”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地同时转身,大步流星朝着武馆马厩方向奔去。 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在武馆大门外响起,两匹健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卷起一路烟尘,朝着已被红蛇武馆掌控了大半的柳岸县方向,疾驰而去。 第095章 绸庄出事,柳庆相邀 急促的马蹄踏碎了官道的宁静。 两骑快马卷起滚滚烟尘,直奔柳岸县城。 甫一抵达,早已望眼欲穿的掌柜便带着两个伙计慌忙迎了出来。 掌柜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看到江少明如同见了救星: “东家!您可算来了!” 江少明翻身下马,视线落在旁边一位身着月白绸衫、气质温润的青年身上。 正是他倚重的大管家,原玉器王家公子,王珩。 “少明兄!”王珩拱手,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自责:“事态紧急,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几人快步进入绸庄后堂,屏退闲杂。 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飞快地将事情原委道出: 一批价值巨万的新季绸缎,足有数十大箱,由自家镖队押运至河口码头,准备装船发往外府分销。 不料刚抵码头,还未及卸货,便被河口县最大的帮派之一—— “金刀帮”的人强行拦截。 以莫须有的“违禁”名目,将整批货连同押运的几辆大车,全数扣下! “……那都是按东家您给的图样子、新染的‘缠枝莲’和‘烟雨江南’花色啊!” “市面上独一份!” “光是料子工本就……”掌柜的痛心疾首,声音都在发颤。 江少明脸色微微一沉。 这绸缎庄是他最重要的几处产业之一。 作为穿越者,他凭借远超时代的审美和对流行趋势的把握,亲自指点设计出的图样和配色,新颖雅致,独具一格,很快就在市场上打出了响亮的名头。 如今,江记绸缎已经成为了市面上,高雅别致的代名词。 每一次上市,都有无数富人挥舞着银子疯狂抢购,利润极其丰厚。 这一批被劫的货物,几乎是绸庄小半年的心血和周转资金! “岂有此理!”赵铁鹰怒哼一声:“金刀帮?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抢到咱们磐石武馆头上!” 王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少明兄,此事因我监管不力而起。” “河口码头情况复杂,我王家虽没落,但在那边还有些门路。” “我即刻启程,亲自去寻金刀帮当家的交涉!定要将货物全数讨回!” 他转身就要去安排车马。 “等等!”江少明抬手按住了王珩的肩膀。 王珩略有诧异地看向他。 江少明眼神锐利,缓缓道: “王珩,你不觉得这事……透着一股邪性吗?” 他踱了两步:“芦苇、河口两县毗邻,十几年来,无论是我三大武馆鼎盛之时。” “还是如今两馆一镖新立后,与河口那边的几个地头蛇,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着微妙的默契。” “就算他们想捞点过路的好处,按规矩,最多也就是‘抽水’一成半成,或者找个由头扣下几匹布意思意思。”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次,金刀帮竟敢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吞下我整批价值巨万的货!” “这不是捞好处。” “这是撸虎须…是赤裸裸的挑衅!” “我不信一个只有一位暗劲后期的帮派,有这个胆子,胆敢挑衅我们两馆一镖!” 江少明目光扫过王珩和赵铁鹰,语速加快: “我们两馆一镖,虽然在此前黄巾之乱中折损了些重要力量。” “云鹤馆主邵鹤背叛陨落,崔馆主被奸人所害,但师傅(石开山)和柳馆主皆是暗劲巅峰的大高手!” “实力远非一般暗劲可以媲美的!” “经历这场生死磨砺,我们三方关系反倒比以往更紧密,就差一个契机便能彻底拧成一股绳!” “这样一股盘踞三县的力量,金刀门这帮派头子但凡脑子没进水,岂会轻易来触这个霉头?还做得如此不留余地?” “他们金刀门是唯利是图,但绝对不蠢。” 他猛地看向王珩:“此事不合常理!背后必有蹊跷!” “王珩,你立刻飞鸽传书,动用我们在河口码头布下的所有暗子,不惜代价,给我查!” “我要知道,金刀帮这次动手,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或者,河口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王珩被江少明一番分析点醒,神色也凝重起来,沉声应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信鸽。 与此同时,江少明飞鸽传书,紧急联系了大师兄巍山以及红蛇武馆的馆主柳艳。 如今师傅石开山闭关,正值多事之秋,遇到此等挑衅,必须重拳出击,以雷霆之势,震慑其他宵小。 赵铁鹰看着目光沉凝、散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气的江少明,心中暗暗点头。 这位小师弟,果然如听闻的那般心思缜密。 绸庄后堂,檀香袅袅。 江少明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在等,等河口码头那边的信鸽带回的消息。 赵铁鹰出去了一趟,过了一段时间就办完事回来了。 来的时候,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这人一身翠绿色长衫,面色苍白,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正是红蛇武馆的柳庆。 这位—— 杀死江苍的凶手! 他昔日是帮派专司处理“脏活”的刽子手。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他二十四条正经中又疏通九条,刚刚过了九条经络的中期门槛,竟也混得风生水起。 现如今,成了柳岸县青楼“醉梦轩”的大管事,手握青楼权柄及半成的分红。 作为杀死江苍的凶手,柳庆不知为何一直对江少明存有结交之意。 “江师弟,之前数本欲相邀,可惜一直被事情耽搁,今日总算得见了。”柳庆抱拳,脸上浮现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柳管事,幸会。”江少明起身还礼,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客气的表情,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面对的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普通人,而非杀死江苍的仇人。 就像柳庆杀江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仇恨。 江少明也不恨柳庆。 他未来杀死柳庆,不是因为恨。 而是一报还一报。 赵铁鹰在一旁介绍道:“柳管事听说师弟你来了柳岸,特意过来拜会。他如今管着醉梦轩,消息灵通得很。” “正是!”柳庆顺势接口,笑容更盛,“江师弟少年英才,名动三县,柳某早想好好结识一番。” “今日恰逢其会,不知可否赏光,移步醉梦轩?让柳某一尽地主之谊,也好听听丝竹,解解烦忧。”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炫耀:“不瞒二位,我醉梦轩新捧出的清倌人‘云裳姑娘’,刚在‘雾江三十里花船,花魁大比’上崭露头角,艳惊四座!” “那嗓子,那身段……啧啧,若江师弟肯赏脸,我让她亲自奉茶唱曲,定不让师弟失望!” 接着,他对着江少明和赵铁鹰二人着重又描绘了一番花船大比的盛况。 那画舫如织,灯火璀璨,缠头之资动辄千金的景象听的赵铁鹰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江少明神色不变。 他微微抱拳:“柳管事盛情,少明心领。” “只是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不日便将完婚。” “此等风月之地,实在不便涉足,还望见谅。” 他搬出了未婚妻周晏紫,理由充分且正当。 柳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笑容不减: “理解,理解!” “江师弟少年得志,又如此重情重义,实乃良配!是柳某唐突了。” 江少明顺势道:“柳管事既然来了,不如就在我这绸庄逛逛?” “最近刚出了一批料子,样式还算新颖。” “哦?那敢情好!早就听闻江记绸缎乃是一绝,每每新品上市,都是瞬间抢购一空,柳某想为楼里的姑娘们添置些体面行头,都排不上号呢!” 柳庆立刻接话,显得兴致勃勃。 三人移步前厅。 柔和的灯光下,一匹匹流光溢彩的绸缎陈列架上,图案或清雅如山水,或华贵如繁花,配色大胆和谐,风格迥异于时下常见的纹样,令人眼前一亮。 柳庆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快步上前,手指小心地抚过几匹色彩最为艳丽、纹样最是独特的料子,啧啧称赞: “妙!实在是妙!这‘凤穿牡丹’的华贵,‘蝶恋花’的娇俏,‘雨打芭蕉’的清雅……” “江师弟,你这绸庄的料子,当真是光彩照人、名不虚传!” “若有这等好料子裁衣,下次花魁大比,我醉梦轩的姑娘定能如虎添翼,拔得头筹也说不定!” 江少明看着柳庆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惋惜,心中了然。 他微微一笑,对掌柜吩咐道:“柳管事是贵客。方才柳管事看中的那几匹‘凤穿牡丹’、‘蝶恋花’,各裁十尺,包好,赠与柳管事。” 柳庆闻言,脸上顿时绽开惊喜的笑容,连连拱手:“这……这如何使得!太贵重了!” “江师弟,这……柳某真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啊!” 他看向江少明的眼神热切,那份结交之意更浓了。 对青楼来说,姑娘们的衣裳就是佛陀的金妆,能把姑娘打扮的跳脱,才能打出更大的名气,挣到更多的钱。 柳庆下定了决心,这江少明他非结交不可。 三人又在庄内随意逛了逛,随意寒暄了几句。 柳庆得了心仪的布料,又达到了初步接触江少明的目的,心满意足,便借口楼中还有事务,笑容满面地告辞离去。 目送柳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江少明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 赵铁鹰站在他身旁,低声道:“这柳庆,倒是会钻营。不过,他管着醉梦轩,耳目确实灵通。” 江少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第096章 布置后手,少明撤退 送走柳庆后,江少明一边与师兄赵铁鹰闲聊,一边等待河口县那边的回信。 一段时间后,负责看守鸽房的后院的弟子匆匆前来,将一封密信送到江少明面前。 江少明迅速拆开竹筒,抽出里面的小纸条。 却不是河口县的消息,而是大师兄巍山那熟悉的字迹: 「少明:」 「绸缎被劫事,疑云重重,绝非金刀帮一力所能为!」 「我与柳馆主已动身,走官道,速往柳岸。」 「——巍山」 “是大师兄的消息,他和柳馆主待会就到。” 听到这话,赵铁鹰眼神也轻松了几分道:“有他二人出马,对付一个金刀帮,手到擒来。” 江少明微微点头,他来到外头吩咐下人,让他们用最高的规格,准备迎接大师兄和柳馆主。 就在此时。 “砰!” 后堂的大门被一只染血的手猛地掀开! 一个穿着红蛇武馆服饰的弟子踉跄着扑了进来。 他浑身浴血,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冒血,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逃到这里。 “敌……敌袭!”他嘶哑地喊出声,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城外……突然杀出两股人马……一队……奔着红蛇武馆分舵去了……另一队……冲着醉梦轩……快……快报信……”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重重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赵铁鹰脸色一变:“金刀帮?这么快就动手了?还兵分两路!” 江少明微微摇头:“金刀帮仅有一位暗劲后期,绝对没胆子主动招惹我们两馆一镖,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可惜,河口县的消息一直没有传来,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赵铁鹰不再废话,开口道:“如今红蛇武馆与我磐石武馆同气连枝,我立马过去通知柳铮副馆主与柳庆管事……师弟你刚入暗劲,不宜涉险,不如先回芦苇县暂避!” “怕是来不及两边兼顾了。”江少明眼神微冷:“师兄,你先去通知武馆。” “到武馆后,务必先观察!若敌势太强,柳师叔能应对则助之,若不能……立刻撤走!保存实力为上!切记!” “明白!” 赵铁鹰不再多言,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后堂,消失在街道尽头。 江少明快步走到账台,取过笔墨,写了两段警示的话。 写完,他将两张墨迹未干的纸分别递给两名看起来还算机灵的明劲弟子: “你们二人,立刻携带此信送往醉梦轩,交给柳庆柳管事!” “切记,路上小心,若遇强敌,保命要紧!” “是!”两名弟子接过纸条,也匆匆从后门跑了出去。 看着弟子们离开,江少明眼神冰冷。 让两个明劲弟子去给柳庆送信,在敌袭已至、目标明确的情况下,这传递的速度和安全性可想而知。 如此,既勉强维持了道义,不至于落人口实,影响他在两馆好不容易建立的名声和信任。 又达到了拖延和“听天由命”的效果。 至于直接不通知柳庆,借刀杀人…… 他可不会用这种大概率会引火烧身的低劣手段。 之后他又铺开纸张,斟酌片刻,写好了几份密信,借助信鸽传递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江少明再无停留。 他迅速转身,直奔自己设在绸庄后院的私人房间。 反手锁死房门,他走到书架旁,扭动一个不起眼的青瓷花瓶。 “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幽深、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地道。 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江少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书架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这条通往城外隐秘出口的地道,是他接手绸庄后第一时间秘密挖掘的。 每一处重要的产业据点,他都预留了不止一条退路,以应对今日这般的不测之祸。 顺着密道走了不知多久,他来到了密道的尽头。 阴冷潮湿的地道尽头,是一处被枯草藤蔓巧妙遮蔽的隐蔽出口。 江少明拨开伪装,钻出地面,迅速融入一片稀疏的树林阴影之中。 此时他早已褪下华服,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破布麻衣。 头上戴着一顶边缘磨损的旧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活脱脱就是一个为生计奔波老农。 他伪装的很好,行为举止上看不出破绽。 毕竟……江苍原本就是一个真正的老农。 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朝着官道方向靠近。 巍山和柳艳此时正从芦苇县赶来,只要沿着官道走,就一定能遇上他们!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视野相对开阔,又便于隐蔽观察的岔口附近。 他潜伏下来,耐心等待着。 等了一段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骑快马卷起滚滚烟尘,正沿着官道朝柳岸县方向疾驰! 江少明定睛一看,心中一定。 他不再隐藏,反而快步从林中走出,站到官道边缘显眼处,扬声道: “巍师兄!柳馆主!少明在此等候多时!” “吁——!” 为首之人用力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马背上的正是磐石武馆大师兄巍山! 紧随其后勒停的,是红蛇馆主柳艳,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少明?!”巍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柳艳更是秀眉微蹙:“江师侄?你这是……?” “时间紧迫!”江少明言简意赅,语速飞快:“柳岸县遭袭!” “敌人兵分两路,一队猛攻红蛇武馆新设的分舵,另一队直扑醉梦轩! “七师兄已赶往武馆分舵报信,我又派人前往醉梦轩通知。” “我担心敌人势大或有后手,便从密道先行撤离!” “什么?!”柳艳脸色瞬间一变。 醉梦轩不仅是重要财源,更是红蛇武馆在柳岸经营的核心据点! 而红蛇武馆分舵更是根基所在! 她再无半分迟疑,猛地一夹马腹:“多谢少明!巍师侄,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座下骏马已如离弦之箭般狂飙而出,只留下一道急速远去的烟尘。 巍山面色亦是无比凝重,对江少明快速道:“少明,你小心点!此地不宜久留,速回芦苇!” 江少明微微点头,与巍山又说了两句话。 巍山深深看了江少明一眼,便也猛抽马鞭,紧随柳艳之后,朝着柳岸县方向绝尘而去。 “师兄!注意安全!” 风中隐约传来巍山沉稳的回应: “知道了!” 烟尘渐渐散去,官道上重归寂静。 江少明默默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片刻后,重新将斗笠压低,遮住面容。 他不再停留,转身再次没入那条荒僻的山间小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深处。 第097章 柳铮之危,铁鹰驰援 红蛇武馆,喊杀声震天。 武馆弟子们背靠院墙,死命抵御。 然而,在三位暗劲后期的高手带领下,这道防线如同纸般脆弱。 庭院中央, 红蛇武馆副馆主柳铮一身劲装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染成暗红。 他面色铁青如生铁,牙关紧咬。 手中那柄淬了幽蓝毒芒的分水刺,舞动得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嘶嘶破空,毒牙闪烁,划出道道致命弧光。 身形晃动间,分水刺锁、扣、点、刺,竭力掌控周身,压制对手活动范围。 但此刻,他这条“毒蛇”却被两条凶鳄死死咬住! 一道滑腻的身影如同泥鳅,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分水刺的锋芒。 此人是河口县,最大帮派,怒蛟帮的副帮主罗江! 此刻寻得一个间隙,“滑腻的泥鳅”诡异地从柳铮密集的刺影缝隙中钻了进去! 手掌拍向柳铮肋下。 柳铮急忙回刺格挡。 掌刺相交的瞬间,一股阴柔绵长的穿透劲力却如同冰冷的地下暗流,瞬间钻透柳铮手臂的筋肉,直抵骨髓! “呃!” 柳铮闷哼一声,手臂酸麻难当,气血都为之一滞。 罗江的攻势随即展开,双掌翻飞如浪,一掌未尽一掌又生,连绵不绝的阴柔劲力如同浪头拍岸,层层渗透,逼得柳铮连连后退,分水刺的防御圈被不断压缩。 与此同时, “嗤啦——!”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几乎在柳铮侧面同一刻炸响! 围攻柳铮的另一人,河口县第四大帮,风沙帮的帮主沙上翁动了! 双拳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拳、肘、膝、腿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强大的撕裂劲力,疯狂地攻向柳铮因格挡罗江而露出的侧翼空档! 他的攻击快得毫无间隙,每一击都凝聚着撕裂的力量,空气被他的拳风摩擦得发出嘶鸣! 柳铮的分水刺急速回防,幽蓝毒刺与风沙帮帮主沙上翁戴着虎指的拳锋猛烈碰撞。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鼓,火星在每一次交击中迸射。 沙上翁的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的劲力,劲力透体,柳铮只觉得半边身子被撕裂,气血在胸口翻江倒海,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而在战圈之外,还有第三位暗劲巅峰的高手。 河口县,第二大帮,礁石帮的帮主,焦昆。 他正带着如狼似虎的精锐手下,不断地收割着红蛇武馆弟子的性命。 他的右手每一记重拳,都如同轰出一块数丈的海上礁石。 一击打出,残肢断臂飞舞。 红蛇武馆,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柳铮随意余光一瞥。 只见焦昆他沉腰坐胯,一记毫无花哨却凝聚了千钧之力的崩拳,带着开碑裂石般的恐怖威势,将一名暗劲中期的精英弟子一拳轰死。 他目眦欲裂,心神剧震! 这位弟子资质之高不下巍山,是红蛇武馆下一代的领军人物。 红蛇武馆为了培养他,不知花费了多少珍贵资源。 本来应该是红蛇武馆未来的顶梁柱,注定要大放异彩的存在,如今却这般草率地死在这里。 心神剧震之下,倏忽了防守,被罗江那阴柔如毒蛇的一掌再次寻隙而入,“啪”地印在侧腰,阴劲透体! 柳铮只觉得腰部疼痛难忍。 沙上翁抓住这瞬间的迟滞。 一记快如闪电的直拳狠狠捣在柳铮肩膀上! “咔嚓!” 柳铮左肩骨裂,剧痛钻心,防御圈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嘶聿聿——!” 一声嘹亮的马嘶在不远处的街上响起! 一匹枣红色骏马狂飙而至! 马背上,赵铁鹰身体伏低,与狂奔的枣红骏马融为一体,人马合一! “师叔!低头!”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就在罗江的毒掌即将印上柳铮胸口,沙上翁的重拳离肋下不足三尺之际—— “嗤!嗤!嗤!” 三道乌黑冰芒,带着刺耳的尖啸,分袭罗江手掌、后脑、沙上翁咽喉! 角度刁钻狠辣! 罗江脸色一变,拍向柳铮面门的手掌硬生生收回,如同泥鳅抖动般格挡袭向后脑的乌光! 沙上翁更是惊怒咆哮,不得不放弃那必杀的一拳,身形急旋,裹挟着撕裂劲风的拳头狠狠砸向射向咽喉的致命暗器! “叮!叮!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爆响! 火星在罗江格挡的手腕和沙上翁的虎指上迸溅! 这电光火石间的阻挠,为柳铮争取到了千金难买的喘息之机! 他虽伤重,但老辣的战斗本能仍在! 强忍剧痛,借着赵铁鹰制造的瞬间空档,他身形不退反进,一个踉跄看似跌倒,右手袖口却猛地一抖! “咻!咻!咻!” 三道幽蓝的寒星,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带着刺鼻的腥风,呈品字形射向罗江和沙上翁的下三路! 正是红蛇武馆臭名昭著的“蛇牙钉”! 此钉阴狠毒辣。 擦之皮肤,溃烂流脓。 钉入血肉,离死不远。 罗江和沙上翁刚刚格开赵铁鹰的暗器,面对这突袭的毒钉,只得狼狈闪避,追击之势彻底被打断! “走!” 柳铮嘶声厉吼,脚下发力,不顾一切地向后门方向蹿去! “哪里走!”风沙帮的帮主沙上翁见状,急忙追上。 一旁清理弟子的礁石帮帮主焦昆见柳铮脱困,放弃继续追杀红蛇武馆弟子。 他眼中凶光一闪,将目标锁定了那匹在远处不断游走、制造麻烦的枣红马上! 焦昆右手从腰间一掏,掏出一颗钢珠。 五指猛地一扣一弹! “咻——!” 鸡蛋大小的浑圆钢珠,裹挟着开碑裂石的恐怖劲力,撕裂空气,发出沉闷如雷的破空声。 如同出膛炮弹,直射狂奔中的枣红马头颅! 赵铁鹰一直在高度戒备,眼角余光瞥见焦昆动作,心知不妙! 他左手疾挥,两枚乌黑的“破甲锥”带着尖啸迎向钢珠! “当!噗!” 第一枚破甲锥撞上钢珠,竟被那蕴含暗劲后期强悍之力的钢珠瞬间弹飞! 第二枚仅仅擦过钢珠边缘,未能改变其轨迹分毫! “不——!” 赵铁鹰目眦欲裂! “噗嗤!” 沉闷的骨裂声响起! 那颗凝聚了焦昆重礁劲的钢珠,如同砸烂一颗西瓜般,狠狠贯入枣红马的头颅! 骏马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巨大的头颅瞬间爆开一团血雾,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向前栽倒! “追风!!!” 赵铁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这匹与他心意相通、配合无间的爱马,竟惨死眼前! 马匹栽倒的瞬间,他身体如同灵猫般翻滚卸力。 落地时双眼赤红,泪水混合着尘土滑落。 “小崽子!轮到你了!” 怒蛟帮副帮主罗江狞笑一声,朝着赵铁鹰大步奔袭而来。 江海派的身法被他催动到极致,如一道滑溜的黑影,直扑刚刚落地的赵铁鹰! 他要将这个烦人的“苍蝇”彻底碾死! 第098章 蛇鹰之危,柳艳救场 赵铁鹰抬头,强忍悲愤。 看也不看扑来的罗江,双脚猛地在地上一蹬! “轰!” 脚下两块青石板应声碎裂! 一股沛然巨力自他足底爆发!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就蹿了出去。 速度竟然比追来的,暗劲后期的罗江还要迅捷几分。 一位暗劲中期,速度竟比暗劲后期还要快。 这事并不奇怪。 因为两人疏通的经络不同。 十二正经左右对称,共二十四条。 且刚好平均分布在四肢中。 每一肢各有六条。 赵铁鹰是暗器世家,他为了更好地发挥暗器优势,便贯通了十条脚经,左右各五条,此外还贯通了左手三条经络。 而沙上翁虽是暗劲后期,却只选择贯通了八条腿上经络,左右各四条。 少了一条经络提供劲力,速度自然会慢上几分。 整个江湖中,沙上翁这种贯通方式非常常见,而赵铁鹰种经络贯通方式是较为罕见的。 绝大多数武者,只会贯通六条或八条腿上经络,左右腿各三、四条。 一来,普通武者气血有限,为了追求更强的正面作战的能力,他们更愿意消耗气血在,贯通手上经络上。 若手上经络贯通的少了,一旦与人对拳,便会陷入巨大劣势。 二来,腿经一次贯通,必须贯通左右两条。 若贯通的不对称,那身体协调就会出现问题,辗转腾挪间破绽百出,非常危险。 越到后期,武者越不敢贯通脚经。 更有甚者,明明已经贯通了双手十二条经络,他们宁愿消耗气血,继续升华某一条经络,也不去贯通脚经。 就是怕万一气血不足贯通两经,让自己落下一个巨大破绽。 怒江帮副帮主罗江脚经只开了八条,在速度上自然比不过赵铁鹰。 罗江只觉眼前一花,目标竟已在数丈之外! 他心中一惊,狂催劲力加速追击。 他身法滑溜迅捷,在江海派中也算佼佼者,直线速度并不慢。 但赵铁鹰此刻爆发出直线的速度,更加惊人! 罗江拼尽全力追赶,却发现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远! “混账!” 罗江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的身影,越跑越远。 赵铁鹰保命的能力很强,这也是江少明放心让他通知消息的原因。 而此刻,柳铮,也已借着赵铁鹰阻敌营造出的宝贵机会,成功突围,朝着赵铁鹰的方向追去。 …… 长街在脚下飞速倒退,五道身影极速追逃,不断掠过屋顶、围墙…… 柳铮与赵铁鹰两人互相掩护。 河口县三位暗劲,紧咬不放。 眼见三人靠近,赵铁鹰撒出一把铁蒺藜阻敌。 “叮铃铃……” 铁蒺藜铺在众人身前,尖刺上带着绿芒,一看就是淬过毒的。 三人追势,顿时一缓。 沙上翁气极。 “嗖!嗖!” 两枚乌黑的透骨钉,贴着地面疾射二人脚踝! 角度阴险,劲力含而不露,正是风沙帮暗器的精髓——含沙射影。 赵铁鹰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左手闪电般向后一甩! “叮!叮!”两枚飞刀精准地撞飞透骨钉。 “焦昆!”罗江低喝。 礁石帮主焦昆闻言,巨大的手掌一翻,一枚鸡蛋大小的浑圆钢珠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呼啸而出! 这钢珠势大力沉,直取柳铮后心! 可惜此珠威力虽大,但是速度相对较慢,动静也大。 柳铮听到动静,强忍左肩剧痛,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滑。 钢珠带着沉重的风声擦着他的衣襟掠过,“轰隆”一声砸塌了旁边的土墙,石屑纷飞! “真麻烦!”怒蛟帮帮主罗江冷哼了一声,取出几颗钢珠,胡乱射出。 这暗器毫无章法,速度虽快却毫无准头,柳铮二人甚至不屑应对。 五人中。 只有柳铮、赵铁鹰、沙上翁三人是暗器好手。 暗劲巅峰的焦昆,以及罗江二人,都更擅长正面对敌,对暗器之法研究甚少。 柳铮和赵铁鹰正是靠着这一手暗器手法,加上默契的配合才能在三位暗劲后期的追杀下,硬生生撑过了这条长街。 然而,暗劲中期与后期的鸿沟,终究不是这么好跨越的。 跑过一条街后,赵铁鹰气息的劣势显露无遗! 他大口喘气,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经过长时间催动,十条脚经不断传来阵阵灼痛和酸软。 那是劲力即将透支的征兆。 柳铮的情况更为糟糕。左肩骨裂处每一次震动都带来钻心剧痛,失血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 他射出的暗器,力道和准头都大不如前。 “他们不行了!围上去!” 罗江敏锐地捕捉到对手的颓势,眼中凶光大盛。 焦昆眼神冰冷,锁定了柳铮和赵铁鹰的所有退路。 沙上翁则咆哮着加速前冲,手上一抖,几枚暗器,暗中出手! 赵铁鹰勉力躲开沙上翁射来的几枚飞针,脚下却一个趔趄,速度骤降! 柳铮想回身救援,却眼前一黑,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勉强撒出一把铁蒺藜,阻了对方一阻。 眼看罗江的毒掌、沙上翁的铁拳就要将两人彻底淹没之际—— “嘶——!” 一声尖锐得仿佛毒蛇吐信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一道赤红如血的残影,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骤然切入战场! 红蛇刁手·毒牙探! 赤红身影的右手五指并拢如锥,指尖萦绕着凝练到极致的红蛇劲力,快如闪电般直刺沙上翁的咽喉要害! 沙上翁亡魂大冒!他狂吼着双拳交叉格挡在咽喉前! “噗嗤!” 涂抹豆蔻的赤红的指锥,如同烧红的铁钎,瞬间穿透了沙上翁手上的护体劲力! 指尖蕴含的恐怖穿透劲力狠狠点在他交叉的双臂臂骨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 沙上翁发出凄厉惨叫,双臂瞬间麻痹,整个人被这股刁钻狠辣的劲力点得离地倒飞出去。 口中鲜血狂喷,重重摔在地上。 挡在前头的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受了重创! 柳艳一击重创沙上翁,身形毫不停滞。 手掌在地面一拍,腰肢如灵蛇般诡异一扭,就来到了罗江边上。 红蛇缠丝手·灵蛇绕! 她的左臂如同没有骨头,带着一股阴柔的纠缠劲力,如同真正的毒蛇一般,缠绕上了罗江拍向赵铁鹰后心的手腕! 罗江只觉得手腕一紧,仿佛被冰冷的巨蟒缠住! 他引以为傲的阴柔劲力,撞上柳艳那更为精纯的缠丝劲,竟被瞬间引偏、化解! 一股绞缠之劲缠住他的手腕,直欲将其手腕完全勒废,罗江脸色瞬间煞白! 他闷哼一声,左手挥掌,才险险震开那如附骨之疽的缠绕。 仅仅片刻功夫,被缠绕住的右臂已酸麻难当。 他踉跄着暴退数步,惊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赤衣煞星!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做完这一切,那道赤影才如同鬼魅般,稳稳落在摇摇欲坠的柳铮和气喘吁吁的赵铁鹰身前。 红袍如火,青丝飞扬。 红蛇武馆,馆主柳艳。 到了!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被她瞬间击退的沙上翁和罗江,毒蛇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最后方,暗劲巅峰的焦昆。 “动我红蛇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第099章 长街混战 长街之上,柳艳红袍无风自动。 他冰冷的视线刮过罗江、沙上翁二人,最终钉在为首的焦昆身上。 “焦昆!我与你河口县无冤无仇,谁给你们的胆子犯我柳岸?” “劫我绸缎,毁我分舵,杀我弟子?!真当我红蛇、磐石是泥捏的不成?!” 焦昆面如铁塔,看不清表情,他瓮声道:“柳馆主,我记得柳岸县可一直都不归你们管吧……” “黄巾军之乱后,柳岸县本就是无主之地,你们不过先一步占了地方,却好意思说这是你们的地盘?” 说到这,焦昆冷笑一声: “依你们两馆一镖的能耐,占着芦苇县也就罢了,柳岸县这好地方,你们可拿捏不住!” “不若交到更有能耐的人手里……” “要我说,真有能耐,你们怎么会连几车绸缎都护不住……” 他话语强硬,但并未主动出手。 如今金刀帮的帮主正在清理红蛇武馆的青楼势力。 以金九之能,片刻后便可归来。 到时候就是四对三,能够形成碾压之势! “混账!” 柳铮捂着剧痛的左肩,目眦欲裂,“我红蛇武馆乃官府登记在册的‘白水郡私兵’。” “芦苇、柳岸、渔阳三县已经划归我等管理……我们还有官方的虎符、文书!” “岂是尔等水匪帮派,能够觊觎的?” “如今你们劫掠商货,杀我门人,此乃大罪!”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听候官府发落!” “官府?” 听完柳铮这一番话,怒蛟帮副帮主罗江阴恻恻一笑,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诮:“柳副馆主,你是真被打蠢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若当真让官府来管,我们所有人干的事,都该杀头一百回了!” “我们江湖中人,就该讲江湖的规矩……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官府?呵,等他们管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今日,我罗江就是要告诉你们,柳岸这块肥肉,我们河口四帮吃定了……官府来了也留不住!” “我说的!” 沙上翁忍着左臂剧痛,也用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吼道:“对!识相的,现在就滚回芦苇县去,没准还能留条活路!否则……就别怪我们四大帮派不客气了!” 柳艳和巍山对视一眼,心下略有些着急。 对方语气看似咄咄逼人,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为什么? 很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 四大帮派……看来整个河口县的势力是被完全整合了。 如今四大帮派的,怒蛟帮帮主,以及金刀帮帮主都没有出现。 若是那两人都来了,那就危险了。 柳艳决定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江湖规矩!”她怒极反笑:“既然你们不讲王法,只认拳头,那就用拳头说话!” “今日,我柳艳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河口县的土鳖,有几斤几两敢来柳岸撒野! 杀!” “杀!” 柳铮、巍山同时怒吼! “怕你不成!” 焦昆丝毫不惧,罗江、沙上翁也强提劲力,迎了上去! 话音未落,柳艳身形已动。 赤红残影,如同鬼魅般切入焦昆身前三尺! 红蛇刁手·毒牙钻! 五指并拢如锥刺,五指劲力凝聚一点,带着刺骨的阴毒与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直取焦昆心口! 焦昆瞳孔微缩,不敢怠慢。 他沉腰坐胯,低喝一声,劲力从地而起,传导至双臂、拳面。 左手肘厚重如盾,防备柳艳的进攻;右拳劲力凝结在拳面,带着崩山裂石般,直捣柳艳刁手! “噗!轰!” 两声低沉的闷响同时炸开! 赤红指锥与礁石重拳猛烈碰撞, 两人身形俱是一震,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 暗劲巅峰之战,甫一交手便是石破天惊! 另一边,柳铮强忍左肩剧痛,盯上了刚刚被柳艳重创一臂的沙上翁。 “风沙帮的杂碎,纳命来!” 他厉喝一声,不顾伤势,红蛇劲全力催动,分水刺化作一道幽蓝毒芒,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直扑沙上翁! 沙上翁左臂受损,实力大减,面对柳铮这搏命的打法,一时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怒吼连连,风火派的迅猛快攻大打折扣。 眼见沙上翁那边情况不对,怒蛟帮副帮主罗江准备上去帮忙,却被巍山给拦了下来。 罗江不愿和一个暗劲中期的武者浪费时间,一上手就是叠浪掌中的杀招。 见状,巍山摆了一个磐石桩的起手式“山岳峙渊”。 随后,劲运全身,以手臂膝盖,不断格挡攻击。 将罗江的无孔不入的攻击,防的滴水不漏。 浦一交手,罗江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面露惊疑之色: “巍山?你竟然……后期了?” 这话一出,边上的沙上翁与焦昆就是一惊。 柳铮神情振奋,唯有早知情况的柳艳面色镇定。 巍山却没有废话的打算,趁着对方惊讶出神的瞬间,一记崩拳轰出! 直捣罗江面门! 罗江惊怒,江海派身法急展,如游鱼般滑了一步,手掌用力一拍,准备将这一击拍偏。 可惜他算错了巍山的力量。 拳头穿透手掌,狠狠轰在他外侧手臂。 还没完。 巍山腰身微沉,肩肘一靠。 磐石劲·铁山靠 沉稳如山的劲力瞬间爆发,不仅轻易震散了罗江的阴柔护身劲力,更将其撞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 巍山得势不饶人,步伐沉稳如山岳移动,一拳接一拳,势大力沉。 逼得罗江这位江海派高手没有闪躲空间,只能不断防御、卸力,硬吃巍山势大力沉的拳头。 局势完全落入下风! 六大高手,只有柳艳与焦昆二位暗劲巅峰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另外两位河口县的帮派高手,全都落入下风。 与此同时,赵铁鹰趁乱退到远处一座半塌的屋顶。 他脸色苍白,气息急促。 这一路可以说将他全身的劲力消耗的七七八八。 现在别说参与暗劲后期层次的战斗,就是与暗劲中期对战也是必死无疑。 不过,对付一些不到暗劲中期的杂兵还是没问题的。 他左手扣着数把飞刀,目光扫视着六大高手外围混乱的战场。 如今两馆弟子以及威远镖局的人已经得到消息,不断朝着这里支援过来。 与四大帮派来袭的精锐帮众疯狂混战。 每当赵铁鹰发现四大帮派有暗中偷袭受伤的红蛇、磐石弟子时,一道乌光便会带着尖锐的厉啸精准射至。 几声惨叫传来,那些下黑手的老阴货,一个个都死在他的暗器之下,极大地减轻了己方弟子的压力。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威远镖局的镖师和两馆精英冲入战团! 长街彻底陷入惨烈的大混战! 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不断有人倒下。 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双方人马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一时竟难分高下。 就在这僵持之际。 “都给老子死开!” 一声狂暴的怒吼如同旱地惊雷,在街道外侧炸响! 金刀帮帮主,金九,手提染血金刀,如同狂暴的犀牛般撞开混战的人群,悍然杀到! 河口县,第四位暗劲后期,入场了! 第100章 官府介入,动乱平息 金刀帮帮主,金九,目光扫过战场。 很快锁定了对战的六位高手。 看了两眼,就绕过了柳艳与魏山,目光牢牢锁定了气息最弱、伤势最重的柳铮! 柿子,当然要挑最软的捏! 杀了这红蛇副馆主,届时便是以四敌二。 对方士气必崩! “红蛇武馆的小狗!你的人头,老子收了!” 金九狂吼一声,人随刀走! 那柄沉重的金刀挥过头顶,从头劈下,带着山岳派崩山裂石的力量,毫无花哨地直劈柳铮天灵盖! 在柳铮以命换命打法下憋屈无比的沙上翁,此时眼神发狠,死死黏上柳铮。 拼着受伤的风险,也要束缚对方的动作。 金九一刀挥下,刀势之猛,完全不给柳铮任何闪避的机会! 柳铮瞳孔瞬间放大! 死亡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重伤之躯,气力枯竭,还被一位暗劲后期拼命缠住。 面对这巅峰状态下的一刀,他连抬起分水刺防御都做不到!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柳铮!” “柳师叔!” 柳艳和巍山惊的呼喊被激烈的战斗声淹没! 赵铁鹰目眦欲裂,数枚灌注全力的“破甲锥”射向金九后心,却被河口四帮中的暗器好手射出暗器挡下! 眼看那夺命的金芒就要将柳铮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嘣——!” 一声远超此前所有弓弦震鸣的恐怖巨响,陡然从长街尽头高处炸开! 一道通体乌黑、粗如手臂、长堪标枪的巨型劲弩,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 咔嚓! 轰—— 劲弩将金刀击飞,并轰然贯穿了四大帮派与两大武馆交战的青石地面! 坚硬的青石板应声粉碎! 劲弩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深深楔入地下,只留下剧烈震颤的箭尾裸露在外! 碎石如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距离落点最近的两名四大帮派好手,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被那激射的碎石射的骨裂筋折,哀嚎出声! 稍远些的几人也被溅射的石块打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烟尘弥漫中,那支几乎完全没入地面的巨型弩箭尾部仍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冰冷的金属箭杆上,“柳岸营”的徽记在飞扬的尘土中若隐若现。 “吼——” 一声由数百个声音共同组成的怒吼,从远处传来。 如同一个霹雳,掩盖了战场所有的声音。 被这一声怒吼震慑,整个战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厮杀、怒吼,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只剩下那巨型弩箭震颤的余音,在每一个人耳中不断回荡! 全场死寂! 无论是激战的顶尖高手,还是拼杀的普通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惊骇地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长街尽头,一队队身着制式皮甲、手持刀剑长矛的士兵,推着十几台劲弩车,缓缓前行。 整个队列,在一个身着百户盔甲的军官带领下,沉默而肃杀地进入长街。 一排排冰冷的弩矢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锁定了场中所有武者,尤其是那几位暗劲高手。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暗劲武者虽然不怕一两台劲弩车,但若同时面对七八台劲弩,也有极高的陨落风险。 那百户军官按着腰刀,声如洪钟地喊道: “柳岸营在此! “尔等江湖帮派,光天化日,聚众械斗,杀伤人命,惊扰地方,视王法为何物?!” “即刻罢手!” “否则,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焦昆、罗江、沙上翁等人脸色剧变。 官府兵营! 他们怎么会如此快介入?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平时他们不是对帮派争斗睁只眼闭只眼吗? 柳艳也暗自心惊,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巍山虽然早知柳岸营会来,但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及时”! 柳铮更是劫后余生,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罗江作为怒蛟帮帮主洪千蛟的代言人,名义上地位最高者,他强压怒气,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位军爷,我等乃河口县商帮护卫,与柳岸县红蛇、磐石武馆有些生意上的误会,一时意气相争,惊扰了军爷,还请海涵。” “误会?”百户军官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尸体和伤员:“本官只看到尔等在此聚众斗殴,大开杀戒!” “如今黄巾军滋扰地方,柳岸县刚刚经历黄巾军的屠戮,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就遇到尔等,扰乱县治,我怀疑你等是黄巾军的人,故意要引起地方动乱!” 听到这话,罗江冒出冷汗。 大庸官府几百年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帮派,就是那些名门大派都不敢招惹。 他急忙开口道:“军爷,误会,都是误会……我四大帮派,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 “在之前,可一直协助河口县官府,一同维护河口县安定,绝无与黄巾贼勾结的意思,大人明鉴!”。 “果真如此?” 罗江练练点头:“自然,自然!” “好!”百户军官道:“奉守备大人令,即刻平息械斗!” “尔等若有恩怨,就按江湖规矩,比武解决! “胜者得利,败者认输。” “之后不得再起大规模冲突,否则……便是与我柳岸营为敌!”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如今黄巾乱起,地方动荡。” “守备大人有令,凡有大规模械斗扰乱地方者,皆视为资敌!” “尔等是想试试我营中破劲弩的锋芒吗?” 话音刚落,他手一挥,前排士兵将弩车齐齐对准众人,机括声令人头皮发麻。 罗江、焦昆、沙上翁、金九等人脸色铁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更重要的是,四大帮派的目的本就是骚扰、削弱两大武馆,不给他们安稳扩张的时间。 拖延时间,等待怒蛟帮洪千蛟突破合劲。 比武可谓是正中下怀! 罗江心思电转,朗声道: “军爷所言极是!是我等考虑不周。” “既然军爷给了江湖规矩解决的路子,我河口怒蛟帮、礁石帮、金刀帮、风沙帮接下便是!” 柳艳扶住柳铮,擦去嘴角一丝血迹,冷冷道:“我红蛇武馆、磐石武馆,也同意按规矩来!划下道吧!” 如今敌强我弱,弟子死伤惨重,她心知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台阶。 两馆一镖急需喘息时间,也正好等石开山出关。 那百户军官见双方表态,脸色稍缓:“好!既然如此,便将比斗定在半月之后,柳岸县外的落雁湖心岛!” “三局两胜!” “至于其他的规矩,你们自己商量!” 罗江对着百户军官抱了一拳:“明白!” 说着他转过身,冷冷看着柳艳等人一眼:“那我们就比武定胜负。” “胜者,得柳岸县所有码头,货栈、赌坊、青楼!” “败者,不但需要退出柳岸,再也不得踏入半步,外加……一门暗劲功法!” “芦苇县的,你们敢接吗?” 第101章 两方谈判,约定比武 听到罗江这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柳艳微微皱眉。 “什么?功法?!”一边受伤颇重的柳铮喘了口粗气,失声叫道。 这赌注太大了。 柳艳冷哼一声:“笑话,这柳岸县本就是我红蛇武馆之地,岂是你一句空口白话就能当作赌注的?你们想要这些,那就拿出对等的东西押上!” 罗江面色如常,缓缓道:“我等,愿意赌上那一船货物,外加一万两白银做赌注!” 柳艳柳艳冷笑一声:“罗馆主莫不是把我等当三岁小孩……既然你们觊觎我柳岸县的码头、赌坊、青楼这些生金蛋的产业,那就拿你们河口县同等产业来赌!” 柳艳这话一出,河口县一方瞬间炸开了锅。 沙上翁的老脸涨得通红,枯瘦的手指指向柳艳:“柳馆主!你休要狮子大开口!” “你这柳岸县遭了灾,百废待兴,拿些还没捂热乎的破烂,就想换我们经营了几十年的祖产?” “简直是痴心妄……” 他还欲再骂,却被罗江抬手止住。 罗江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却是大定。 帮主洪千蛟他老人家即将突破合劲。 我方一位巅峰,一位合劲! 只需让自家巅峰在比武中错开对方巅峰,稳拿一胜。 再由洪帮主出手,必胜无疑! 甚至……借此机会让洪帮主将他们两大武馆的高端战力一网打尽! 届时,何止柳岸? 渔阳、芦苇也唾手可得! “好!”罗江故作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柳馆主果然有魄力!” “我怒蛟帮也不是被吓大的!” “就依你所言,半月后,落雁湖心岛,三局两胜!” “以柳岸、河口两县,所有码头、货栈、赌坊、青楼为赌注!” “如此,便布下阵来吧!” “我们定好此次对决的人手!” 柳艳见他如此痛快答应,心中微凛。 看来他们有所依仗! 正思索如何应对,一向沉默寡言的巍山却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柳艳脸色几经变换,旋即上前,对着罗江道:“罗副帮主,既如此,届时第一场,便由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罗江脸色微微一变。 他自然不是暗劲巅峰的柳艳的对手。 但转念一想:她选我?岂不是正中下怀!她赢我一场又如何?正好错开巅峰对决! 他强压心中窃喜,咬牙道: “好!那罗某到时候便好好‘领教’一下柳馆主的‘功夫’!” 功夫二字他说的极为暧昧,都知道柳艳是青楼的幕后主事,这功夫二字,意有所指。 柳艳对这等低劣嘲讽早已免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罗副帮主放心,本馆主的‘功夫’,定会让你……永生难忘。” 接着,礁石帮帮主,焦昆上前一步:“巍山,你我二人皆是山岳流派,我见你功夫不错,不如到时候交流一番!” 巍山沉默点头。 对巍山来说,他输了没事,只需柳馆主赢上一场,另外一场自有合劲期的师傅拿下。 见前两场已定,罗江朗声道:“这最后一场,自然是我怒蛟帮帮主,洪千蛟,洪老帮主亲自出手!不知贵方,由哪位高人应战?” 柳艳与巍山对视一眼。 巍山上前一步,沉稳地开口道:“由我师傅,磐石武馆馆主,石开山!亲自领教洪帮主高招!” 石开山此人,罗江自然知晓,乃是暗劲巅峰中的硬手。 但想到自家帮主已入合劲,他心中底气十足,毫不慌乱:“一言为定!” 就在他们安排完后,不待芦苇县两大武馆再次开口,百户军官直接一锤定音。 “好!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便这么定下来。” “用半个月后的大比消解所有仇怨!” “比武之后,恩怨两清……若再因为恩怨,在这一亩三分地闹出什么动静来!”他冷哼一声:“到时候……我柳岸营以及周边数营,必上门剿之!” “收队!” 官军如潮水般退去。 芦苇两馆,河口四帮,两拨人马隔着大街,目光对峙一眼。 “撤!” 双方首领几乎同时下令。 两帮人马收拾尸体,也开始逐步撤退。 一场惨烈的帮派混战,暂时落幕。 但是,更激烈的风暴,已然在落雁岛上酝酿。 半月之后,那座孤岛,将成为决定两县格局的擂台。 …… 撤退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 柳艳搀扶着伤势沉重、气息微弱的柳铮。 巍山则护在同样消耗巨大、脸色苍白的赵铁鹰身侧。 两馆的人马沉默地行进。 回到红蛇武馆,自有管事弟子安排救治伤员、收敛尸骸。 柳铮与赵铁鹰被迅速送入内堂,由最好的医师处理伤势。 屏退左右,柳艳与巍山进入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柳艳冷若冰霜的脸。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巍山:“巍师侄……现在,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那异种劲力秘笈,究竟是怎么回事?” 巍山不善言辞,他努力组织着语言,一字一顿道:“此事……源头,在我师弟,少明身上。” 提起江少明,柳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个年轻人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 其最初起势,还与红蛇武馆有关。 这次,妓院死伤惨重,竹叶娘子与柳庆皆死在这场冲突中…… 柳艳的思绪有些飘远。 在她陷入短暂回忆时,巍山继续沉声讲述: “少明的父亲,以打渔为生。多年前,他在江上救起一个飘在木盆中的婴儿,视如己出,抚养成人。” “那婴儿……来历非凡。” “其襁褓之中,藏有一张指向云泽湖深处的奇异地图。” “为了助这位义弟寻根归家,少明倾尽所能,甚至不惜代价,深入了危机四伏的云泽湖深处。” “然而,归家之路渺茫,他却意外遇上了一位自称沧澜谢家管事之人。” “此人言道,可用云泽深处的宝鱼或珍奇异兽,换取谢家珍藏的武道秘典。” “后来,少明那位义弟,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具罕见的异兽尸骸。少明便带着此物,再次冒险深入云泽湖,与那谢家管事交易。” “历经艰险,终于换回了一部功法——撼山劲。” “此功法……与磐石劲颇有相通之处,却更为霸道刚猛,蕴含异种劲力之秘。” “之后,师傅便以此功法为引,开始闭关参悟……” 随着巍山平实却清晰的叙述,柳艳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惊异。 原来如此! 江少明他那位生父……竟收养了如此一个身负隐秘的婴孩? 这一切听起来带着几分传说色彩,让柳艳感到有些不真实。 若我红蛇武馆,也能有如此气运,得此臂助…… 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在她心底滑过,旋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石馆主……半月之后,能如期出关吗?” 巍山抬起头:“能!” 这一个字,斩钉截铁。 第102章 柳艳vs罗江 几天后,收到消息,江少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柳岸县。 得知他归来,重伤未愈的柳铮,不顾医师劝阻,执意让人搀扶着找到了江少明。 “少明!”柳铮拉住了江少明的双手,真挚地感谢道:“这次…这次多亏了你啊!” “若非你提前洞察危机,通知柳馆主和巍师侄火速驰援,更暗中传信兵营……我柳铮,此刻已是枯骨一具了!” 江少明微微摇头:“柳师叔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少明只做了自己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官府平日对帮派争斗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唯有如今黄巾乱起,地方动荡,兵营急需地方势力协助维持秩序。 江少明正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又许下许多好处,他那份飞鸽传书才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 这时,赵铁鹰也走了过来。 经历了那场并肩逃亡、暗器互援的生死之战,他和柳铮这两个“老阴比”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赵铁鹰脸色比柳铮好些,但眉宇间还带着失去爱马“追风”的郁色。 他重重地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 “师弟,你那几份信鸽,当真是及时雨!当时那情形…啧,要不是那支‘官家劲弩’,我和你柳师叔怕是都要交代在街上了。” “这份情,师兄记下了!” 江少明对赵铁鹰微微一笑:“师兄言重了。” “此番实在是凑巧,金刀帮劫掠那船丝绸太过蹊跷,我才起了疑心,想着事态可能扩大,便斗胆请动了柳馆主和巍山师兄以防万一……未曾想,竟真派上了用场,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江少明再次立下大功,柳艳和柳铮自然对他更为看重,热情款待自不必说。 席间觥筹交错,若非江少明婚期在即,柳铮那句“今晚花船,师叔请客”怕真是要脱口而出了。 不过他不知道上个那么说的,已经没了。 在推杯换盏的表象之下,整个两馆一镖都在高速运转。 伤者加紧救治恢复,精锐弟子厉兵秣马,各种物资、船只也在秘密调集。 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临的凝重。 …… 半月之期,转瞬即至。 清晨,落雁湖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 水波不兴。 然而,这份宁静被湖岸边骤然响起的低沉号角声打破! “呜——呜——呜——” 伴随着浑厚的号角,十艘巍峨的战船劈开平静的湖面,出现在落雁湖心岛外。 巨大的风帆在晨风中鼓胀,猎猎作响。 江少明站在“明远号”的战船船头。 湖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他望着前方浩渺的水域和不远处如黑点般的落雁岛轮廓,面无表情。 如今,一张由他亲手布下的大网已经铺开,就等河口四帮的人往里钻了。 行至半途,前方浩渺的水域中,景象陡变! 只见黑压压一片船影,横亘在前! 看旗号,这些都是河口四帮的船只。 河口四帮的船队规模同样惊人。 二十五条轻捷如梭、布满刀斧手的小型战船,如同狼群般穿梭游弋。 拱卫在中央的,是四条体型虽略逊于明远号战船数筹,却同样狰狞庞大的战船! 船身伤痕累累,透着一股亡命徒的凶悍之气。 船头上,四大帮派的好手林立,刀光闪烁。 两股庞大的船队隔水对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被凝固, “呜——!” 一声略显清越的号角声打破了两方的僵局。 一艘中等规模、悬挂着“柳岸营”令旗的战船,从不远处驶来,插入两阵之间。 船头,那位曾主持调解的百户军官按刀而立,目光冷冽地扫视双方。 官方的见证者已至! 双方默契地各派出数条小船,载着核心人物驶向落雁岛。 岛上,临时清理出一片空地。 地面被夯得坚实。 用白色石灰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便是今日的生死擂台。 磐石、红蛇一行人率先踏上这片土地。 柳艳,一袭红衣,走在最前头,柳铮落后半步走在后头。 磐石方,巍山作为大师兄,走在柳艳右手边,落后她一个身位。 作为护卫的七师兄赵铁鹰、师兄孙望,跟在他身后。 另一侧,河口县的人马也相继登岛。 怒蛟帮副帮主罗江,礁石帮帮主焦昆,金刀帮帮主金九,风沙帮帮主沙上翁。 不过,双方真正的核心,入了合劲期的石开山与洪千蛟,皆未现身。 两方都为了防备对方窥探到自己的底牌,从而心照不宣一般,选择了将真正决定胜负的胜负手,留到了最后。 两拨人甫一照面,火药味瞬间点燃。 “呵。”金刀帮的金九率先嗤笑出声:“石馆主好大的架子!怎么,是嫌我们这几张老脸,请不动他老人家金身大驾了?” 他语带讥讽,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武馆众人,试图从他们反应中窥探石开山缺席的原因。 一旁的风沙帮沙上翁阴恻恻地接话:“怕是年纪大了,骨头松了,经不起这落雁岛上的江风吧?” 红蛇馆主柳艳闻言,红唇勾出一抹冷冽的笑意:“洪帮主不也踪影全无?” “莫非是怒蛟帮的大船搁了浅,洪帮主正亲自下水推船?” 其师弟柳铮也帮衬道:“我看沙帮主还是先顾好自己那对胳膊吧,这江风一吹,恐怕要寒邪入体,再也好不了喽!。” 怒蛟帮副帮主罗江完全没有帮沙上翁说话的意思,直接阴阳怪气道:“石开山不来,派个徒弟撑场面?” “巍山,你师父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趁早认输,也好过待会儿被打得下不来岛!” 武馆这边,巍山一直沉默,对挑衅充耳不闻。 直到此言一出,他骤然抬眼: “家师之事,不劳费心!” 百户军官不耐地挥手:“够了!签生死状,准备开始!第一场,谁先来?!” 柳艳红袍一展,一步踏入那石灰圈中。 她目光如冰锥,直刺罗江:“罗副帮主,当日长街之上,你不是要好好‘领教’本馆主的功夫吗? 今日,便让你‘刻骨铭心’地领教一番!” 她刻意加重了“刻骨铭心”四字。 罗江头皮一麻,心中叫苦不迭。 他深知绝非柳艳对手。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己方大批弟子远远观战的船上,若是输得太难看,颜面扫地不说,威信也将大损。 他硬着头皮,强作镇定地步入圈中:“柳馆主,请!” 锣响!战斗开始! 柳艳身形诡谲,如同林中灵蛇。 红袖翻飞间,一招红蛇刁手·灵蛇锥出手。 五指并拢,劲力凝聚。 罗江急忙施展江海派身法滑步卸力,同时阴柔掌力拍出试图化解。 然而,柳艳的双腿十二条正经早已淬炼完毕,怎么可能让才淬炼了八条正经的罗江逃脱。 她的身形快速逼近,五指如锥,带着劲风直取罗江心口。 罗江无奈,只能伸出双臂格挡。 哪里想到,柳艳这灵蛇锥只是虚晃一招。 她右手闪电般一搭一扣。 正是缠丝手·蛟缚蟒! 一股阴柔、却又坚韧无比的劲力瞬间缠上罗江的右臂! 罗江只觉右臂如同被巨蟒缠住,筋骨剧痛! 他拼命催动劲力挣扎,但柳艳的缠丝劲如同附骨之疽,越收越紧! 柳艳眼神一冷,腰身发力,手腕猛地一绞!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罗江的右小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剧痛让他左手下意识地凝聚阴劲,狠狠拍向柳艳肋下,企图围魏救赵! 柳艳早有防备,左手一搭,一扣,不但将那一毒掌轻松挡下,更是再度缠上了他的左臂。 接着,她顺势一带一压,将罗江整个人按得半跪在地。 胜负已分! 柳艳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罗江,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但最终松开了手,并未下死手,甚至没有彻底废掉他另一条手臂。 若此时对罗江下重手,废其武功固然解气,但是四帮一必然将滔天怒火发泄在接下来上场的巍山身上。 那就麻烦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给罗江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颜面尽失,又留有余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河口阵营中脸色铁青的焦昆等人,转身飘然出圈。 “第一场,芦苇县,柳艳胜!” 百户军官的声音响彻小岛。 罗江被手下狼狈地搀扶下去,断臂的剧痛和当众惨败的耻辱,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芦苇县一方,十条战船上的弟子士气大振。 而河口四帮的船队方向,则偃旗息鼓,各个面如土色。 第103章 巍山vs焦昆 落雁岛,石灰圈内。 第一场比完后,就轮到巍山上场了。 礁石帮主焦昆与巍山相对而立。 两人皆是沉默寡言之人,没有多余的废话,隔着丈许距离,互相抱拳。 “请。” 巍山声音沉稳。 “请。” 焦昆回应。 巍山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架势。 双足如老树盘根,脊柱如大龙挺直,双拳一前一后。正是磐石武馆开山拳的起手山岳峙渊! 一股不动如山的厚重气势油然而生。 焦昆则更为直接。 他低喝一声,脚下发力,魁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小山,带着碾压般的气势直扑巍山! 没有任何花巧,只有凝聚了巅峰山岳劲力的礁石重拳。 势大力沉,如同投石机掷出的巨石,轰然砸向巍山面门! 空气被挤压出沉闷的爆鸣! “嘭!” 双拳交击,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卷起地上的尘土。 甫一交手,差距立显。 焦昆双臂十二条正经贯通无阻,劲力流转圆融,爆发力、耐力、速度都臻至暗劲后期的巅峰。 而巍山虽也踏入后期,但手上只贯通了十条正经,左右各五条,少了一重劲力底蕴。 这差距体现在拳上,便是焦昆的每一拳都更重、更快、更沉! 巍山感觉自己的拳锋仿佛撞上了真正的礁石,反震之力让他手臂隐隐发麻,出手的速度也总比对方慢上那么一丝。 但巍山心性沉稳如磐石,丝毫不乱。 他深知自身劣势,不求胜利,只求不败。 他将开山拳的防御精髓发挥到极! 双臂交错格挡,腰马合一,身形随着焦昆狂暴的拳劲微微晃动卸力。 如同扎根大地的巨岩,任凭海浪冲击,岿然不动。 拳影翻飞间,焦昆势大力沉的攻击竟被巍山守得滴水不漏,尽数挡在身外。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如同铁匠在疯狂锻铁。 焦昆的拳头如同狂风暴雨,不断轰击在巍山的双臂、肩肘之上。 巍山脚下坚实的土地被踩出一个个浅坑,身形在巨大的力量下微微后移,但防御圈依旧稳固。 几十个回合转眼即过。 场面上,焦昆攻势如潮,巍山稳守如山,虽被压制得节节后退,却始终未露败象,更无倾覆之危。 场外,罗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柳艳手下不过两三招就惨败断臂,狼狈不堪。 如今看着焦昆和巍山打得“有来有往”,几十招过去巍山还站得稳稳当当,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感觉周围人看向他目光都带着嘲弄,仿佛在说: 看看人家巍山,再看看你? 都是后期打巅峰,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一想到接下来洪帮主即将完成霸业,怒蛟帮将统御诸帮。 自己作为怒蛟帮副帮主,输的这么惨,还如何服众? “焦帮主!”罗江忍不住尖声催促,语气中带着压抑的烦躁和一丝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别再跟他耗着了!速战速决!拿下他!” 焦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他堂堂礁石帮主,暗劲巅峰的高手,何时轮到罗江这个普通后期指手画脚? 但想到洪千蛟那深不可测、踏入合劲的恐怖实力,以及怒蛟帮在四帮联盟中的主导地位,他只能将这丝不快强行压下。 “得罪了!”焦昆低吼一声,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他不再保留,双手十二条正经的劲力如同江河决堤,瞬间奔涌至双拳! 攻势骤然升级! 不再是之前的狂风暴雨,而是变成了劲力凝聚到极致的,致命的凿击! 重礁拳·破浪凿! 每一拳都凝聚了十成的劲力。 沉重、凝练、带着开山裂石的意志,如同巨大的礁石被海啸推动,狠狠凿向巍山防御的同一处节点。 这种打法对焦昆来说,消耗也非常大,更易露出破绽。 “砰!砰!砰!砰!” 连续四拳,如同攻城锤般精准地轰击在同一个位置!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巍山脸色瞬间涨红! 只觉右臂仿佛被烧红的铁锤反复凿击,每一次撞击,冲击而来劲力,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 久守必失。 十条正经运转的劲力,在对方十二条正经巅峰力量的持续轰击下,终于溃散! 右臂的防御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变形! 苦苦支撑了半刻钟的铁壁,终于被这凝聚了巅峰力量的凿击,硬生生凿开了一丝缝隙! 就在右臂劲力一滞的瞬间,焦昆眼中精光爆射! 他蓄势已久的左拳,如同蛰伏的怒蛟出海,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快如闪电般穿过巍山右臂露出的微小空档,狠狠朝着巍山的胸膛印去! 而在这个关头,一直被压着打的巍山,终于,第一次出拳回击。 借助左臂掩护,以及焦昆出拳的这个空档,一记积蓄了十成劲力的大摆拳狠狠朝着对方胸口挥去。 “轰——!” “轰——” 两声闷响,同时传出。 巍山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护体劲气瞬间破碎! 魁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双脚离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落在石灰圈外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站起,却身子一软,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被巍山一记摆拳轰中,焦昆同样也不好受,他接连退了十步,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一个土坑。 一口逆冲气血,被他死死忍住。 场中一片寂静。 焦昆缓缓收拳,他看了一眼圈外挣扎的巍山,又冷冷瞥了一眼发号施令的罗江,沉默不语。 如今看似他胜了,但也是两败俱伤的一个结果。 巍山最后回击的那一记摆拳极重。 若是两人劲力相等,可能败的人就是他了。 就算现如今,他也绝不好受。 受的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他心下暗恨! 若不是有些人自己废物,却为了面子催促他,稳扎稳打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受伤。 百户军官高声道:“第二场,河口县,焦昆胜!” 一比一。 当这个结果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浩渺的湖面,那两条主战船之上。 最后的胜负,决定两县格局的最终一战,将取决于那两位至今未曾露面的巅峰人物来决定。 诡异的是, 如今,两馆与四帮的普通弟子全都面色凝重。 河口四帮的弟子就算胜了一场,也全都面露紧张之色。 而两馆高层。 无论是两馆的巍山、柳艳、柳铮。 还是四帮的几位正副帮主,全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仿佛接下来的胜利,唾手可得。 第104章 宝鱼现身 就在这万众瞩目、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候。 河口四帮那艘最为庞大、绘着狰狞怒蛟图腾的主战船下方。 一个身影如同水鬼,紧贴着船底。 正是幼儿江! 他水性极佳,借助皮肤呼吸,无需换气,一直贴在船下,身体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船板厚实,但并非完全隔音。 船舱内的谈话声,透过船板,隐隐传入水中。 “……乌岛主肯赏脸亲临,洪某感激不尽。” 洪千蛟豪迈的声音,穿透水波传来。 一个更为低沉、仿佛带着湿冷之气的声音响起:“千蛟老弟客气了,你作为凶蛟寨的寨主,与我等同样位列七岛十三寨之中。” “三岛盟对七岛十三寨的有志之士,向来敞开大门。 “不过……” 那声音顿了顿:“这规矩,还是要讲的。” 洪千蛟的声音立刻接上:“这个自然……洪某苦修多年,侥幸已入‘二合劲’,练就这‘滑鱼劲’,自问…也算摸到了异种劲力的门槛。” “如今,总该有资格为三岛盟效力了吧?” “资格么…” 乌鸬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如同深潭:“光有劲力还不够。得让盟里其他两位,也点头满意才行。” 正说着,一个催促声插了进来:“帮主!时辰到了,该您上场了!” 洪千蛟哈哈一笑,以一种睥睨的狂傲的声音说道: “哈哈!乌岛主稍待!区区一个石开山,不过是块硬点的顽石罢了。 “今日,就让他那磐石武馆的名号,彻底崩碎在这怒蛟湖上!” 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莫要大意。” 乌鸬的声音低沉:“石开山能在芦苇三县闯出名头,自有其本事。” “按计划行事,待你击败他,趁其心神激荡、气血翻腾之际,你我联手,务必一击绝杀!永绝后患!” “哈哈哈,岛主多虑了!有您压阵,他插翅难逃!” “只要除掉石开山和那柳艳,芦苇三县便是我等囊中之物! “届时,献上柳岸县作为‘三岛盟’的桥头堡,这份投名状,想必能让‘三岛派’的几位盟主满意了!” 三岛盟…三岛派……幼儿江眉头微皱,这个势力他听说过。 这是一个由七岛十三寨中,三位修炼了异种劲力的岛主组成的顶尖势力。 是有资格参加诸派大比的。 洪千蛟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待芦苇三县尽入我手,整合资源,再有三岛盟的支持,我怒蛟帮……在这云泽湖水域,必将……” 洪千蛟的声音逐渐远去,后面的话,幼儿江已经听不清了。 他现在心中有些惊讶。 怒蛟帮洪帮主,看似是河口县最大帮派,怒蛟帮的帮主,其根脚居然是七岛十三寨中的凶蛟寨。 他还准联合了三岛盟的人,准备在比武之后,对石开山等发动的偷袭! 目的不仅仅是赢下赌约。 更是要彻底杀死两馆的最高战力! 覆灭两馆一镖。 同时献上整个柳岸县,作为加入“三岛盟”的投名状! 阴谋! 一个足以颠覆芦苇三县格局的大阴谋! …… 此刻,落雁岛死寂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在湖面上那两条缓缓放下的小舟上。 怒蛟帮主战船侧舷开启,一条仅容二三人的小舟滑入水中。 船尾,一名老渔夫佝偻着背,沉默地摇动船橹。 船头,怒蛟帮帮主洪千蛟负手而立。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顾盼之间,自有一份睥睨众人的气度。 这也难怪,毕竟是合劲有成的高手。 在出场后,他的目光,穿过水面,遥遥锁定远处的磐石号。 磐石号上,舱门同样打开。 闭关数月的磐石馆主石开山,终于现身。 他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周身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厚重威严。 他同样踏上一条小舟,由一名精悍弟子操桨。 小船破开微澜,沉稳地驶向落雁岛。 两叶孤舟,载着决定两县命运的最强者,在浩渺的落雁湖上相向而行。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里水路,此刻如同天堑。 两馆四帮,无数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最终碰撞。 洪千蛟嘴角微微上扬,气机遥遥锁定石开山,丈量着这个对手。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轰——!!!!” 洪千蛟小舟侧前方,平静的湖面如同被投入了万吨炸药,猛地炸开! 滔天的水柱冲天而起! 一道巨大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青影,裹挟着千吨湖水,破浪而出! 翡翠色的鳞片大如磨盘,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幽光。 庞大的身躯足有三丈多、近四丈长! 它张开血盆巨口,猛地一合。 “咔嚓!!!” 小舟的船头,连同自信到能掌控一切的洪千蛟,被一口咬入水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得让人思维停滞! “帮主——!!”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罗江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小舟瞬间倾覆,老渔夫惨叫着落入水中。 水花疯狂翻涌、不一会,猩红的鲜血,如同浓墨般从水下迅速晕染开来,彻底染红了那片水域!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落雁岛上,河口四帮船上,芦苇两馆船上……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翻腾的血水,大脑一片空白。 合劲高手!? 怒蛟帮主? 就这么……被一条鱼给吃了?! 几息之后。 就在那片猩红的水域中央。 “哗啦——!” 巨大的水花再次分开。 那条恐怖的青鳞巨鱼如同炫耀般,再度破水而出。 此刻它周身完好,无论鱼头,还是翡翠色的鳞片,丝毫无损。 这一幕,让知道内情的四帮众人难以接受。 那么强大的一位合劲期武者,就这么死了。 死的如此悄无声息,死的一点浪花都没有,甚至没给杀死他的对手,带去一丝一毫的伤害。 下一刻,巨大的鱼头向下一沉,庞大的身躯瞬间没入水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湖面上,只剩下那条倾覆的小舟残骸,和一个在水中挣扎呼救的老船夫。 第105章 石开山:你们一起上! 河口四帮,主战船。 “吱呀”一声,怒蛟帮战船的舱门被猛地推开。 乌鸬岛岛主,乌鸬一步踏出。 他身披一件由无数漆黑羽毛缀成的斗篷,面色苍白,眼神阴鸷。 刚出来,正好将恐怖青影吞噬洪千蛟、血染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瞳孔骤然缩紧,如同一只受惊的鸬鹚!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青鳞宝鱼! 三丈多,近四丈!这体型…… 他脑海中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过! 数月前,安插在芦苇三县的隐秘探子在死前曾传回零碎情报。 白骨道发动那场惨绝人寰的血祭,核心目标之一,便是催生一条青鳞宝鱼与一头山魈晋升! 那条宝鱼在晋升后……竟秘密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的眼前,一口吞噬了洪千蛟! 洪千蛟被宝鱼精准击杀,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这背后,必然有人在操控! 在这芦苇三县,有动机布下此杀局的,除了磐石、红蛇这两家武馆还能有谁?! 忽然,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 有能耐操控此等凶戾宝鱼的,不就是那视生灵为血食、行事毫无顾忌的白骨道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磐石、红蛇这两家小小的武馆,能在白骨道掀起的滔天血祸中安然无恙! 原来他们早已……悄然投靠了白骨道。 乌鸬感觉自己窥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白骨道! 那可是前朝国教,如今虽然人人喊打,但是其底蕴深不可测,根本不是小小的“三岛盟”可以招惹的。 他现在无比后悔过来趟了这趟浑水。 只祈求白骨道没有注意到他这个来自乌鸬岛的“小角色”。 乌鸬亡魂大冒!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片区域! “走!快走!立马走!!” 乌鸬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锐。 他再也顾不上怒蛟帮的死活,顾不上河口四帮的残局,顾不上什么三岛盟的投名状了! 他像一道裹着漆黑羽影的鬼魅,沿着船舷边系着的一条缆绳扑到了属于乌鸬岛的中型快船上。 他粗暴地推开试图解开缆绳的手下,手刀如风,瞬间斩断绳索。 之后对着舵手嘶吼道:“开船!全速!回岛!快——!!!” 那艘快船如同受惊的水鬼,在乌鸬惶急的尖啸声中猛地窜出。 乌鸬站在剧烈颠簸的船尾,死死盯着后方那越来越小的落雁岛,心中的恐惧挥之不去。 如今知道他情况的,只有洪千蛟一人。 现在洪千蛟已经死了,只要他跑的够快,就没人知道他三岛盟也参与其中。 这样就不会招来白骨道的报复。 河口四帮的洪帮主死后,四帮中一条快船如惊弓之鸟般疯狂逃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芦苇两馆一方不明所以。 就算是河口四帮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只隐约知道洪帮主接见了一位神秘贵客,却不知其身份,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仓惶逃离。 洪千蛟葬身鱼腹,尸骨无存,但这场决定两县归属的比武,理论上还未结束。 磐石号放下的小舟上,石开山沉稳地踏上了落雁岛。 他目光扫过那片仍在翻涌着血色的水域,心中了然。 他认得那条宝鱼,更知道它与江少明那位义弟的关系。 虽不解其为何出手相助,但眼下不是深究之时。 “洪帮主……遭遇不测。” 石开山的声音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转向百户军官和河口四帮残存的几位首领:“然,赌约既定,胜负未分。这第三场,你们谁上,我们继续!” “继续?!”断臂的罗江又惊又怒,声音尖利!“洪帮主遭此横祸,分明是你们搞的鬼!还谈什么继续!” “这比试不算数!” 他色厉内荏。 洪千蛟一死,他最大的靠山没了,心中只剩恐惧和不甘。 焦昆、金九、沙上翁也脸色难看。 洪千蛟的死对他们的信心打击是毁灭性的。 暗劲巅峰的焦昆在对战中受了重伤,其他两人又未达暗劲巅峰。 让他们再派人去对阵石开山? 谁上谁死! 百户军官眉头紧锁,面露不耐。 这场闹剧般的比武已让他心烦意乱:“肃静!洪千蛟身死,乃意外!” “按约定,第三场应由双方指定人选出战!河口方,你们还派不派人?若不派人,视为弃权认输!” “派人?派谁?派我们去送死吗!” 罗江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对着百户军官气急败坏地吼道。 石开山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又瞥了一眼远处河口船上那些惶惶不安的帮众,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向前踏出一步,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既然洪帮主已无法出战。” “而你们又无人敢战……也罢。” 他目光如电,扫过罗江、焦昆、金九、沙上翁四人,语气平淡道: “你们四人,一起上吧。” “什么?!” “狂妄!” “石开山!你找死!” 河口四人几乎同时失声惊呼,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以一敌四? 还是四位暗劲后期?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百户军官也愣了一下,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并未阻止。 罗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是绝境中的一丝机会! 石开山再强,能强过四位后期联手? 若能趁机杀了他…… “好!石开山,这是你自寻死路!大家一起上,宰了他!” 他嘶声吼道,第一个响应! 他需要这个机会翻盘! 焦昆、金九、沙上翁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狠厉和一丝侥幸。 一个巅峰,四人联手,未必没有机会! 四人瞬间散开,呈半包围之势,将石开山围在石灰圈中心,杀气腾腾! 石开山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仿佛眼前不是四位凶名赫赫的帮主,而是四块碍眼的石头。 闭关数月,他已非吴下阿蒙。 撼山劲初成,阳维脉贯通统御诸经,两条经络的劲力浑圆如一。 二合已成。 劲力的磅礴浩荡远胜从前! 现在他无论力量、速度、爆发力,早已远远超越了暗劲巅峰的范畴! 第106章 合劲之威 “杀!”罗江率先发难,强忍断臂剧痛,仅存的左手凝聚阴毒劲力,如同毒蛇吐信,直插石开山后心! 他身法滑溜,意图偷袭。 然而,在石开山眼中,他的动作如同慢放! 石开山甚至没有偏头,脚下如生根般纹丝不动,腰身猛地一拧,肩背如攻城巨锤般向后狠狠一靠! 磐石劲·铁山靠! “轰!” 一声闷响! 罗江只觉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巨力狠狠撞在他身上! 他凝聚的阴劲瞬间溃散,护体劲气如同纸糊般破碎!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胸口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 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片,摔落在几丈开外,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秒杀! 沙上翁见状亡魂皆冒,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扬手,数道淬毒的暗器带着凄厉风声射向石开山面门! 不求伤敌,只求阻其片刻! 石开山大手随意一挥,宽大的袖袍扬起! “啪啪啪!” 那些歹毒的暗器如同撞上无形的铁壁,瞬间被震飞而回,速度更快! 沙上翁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闪避。 就在他身形晃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石开山大步一踏,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 太快了! 沙上翁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格挡动作! 石开山面无表情,一记凝聚了千钧之力的铁肘,如同陨石般由下而上,狠狠轰在沙上翁仓促抬起格挡的双臂交叉处! “嘭——咔嚓!” 先是手臂骨骼粉碎的脆响。 紧接着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石开山的铁肘去势不减,顶着碎裂的双臂,结结实实地轰在沙上翁的下颌! 沙上翁的脑袋,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 红白之物四溅! 焦昆和金九刚摆开架势,准备配合进攻,眼前这血腥恐怖的一幕让他们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石开山这表现出来的实力,绝非暗劲…… 合……合劲! 石开山居然是合劲的高手。 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两人脑海。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绞住了他们的心脏! “投……投降!我投降!!” 焦昆反应最快,双膝干脆跪地,双手高举过头,声嘶力竭地大喊。 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帮主尊严,什么江湖地位,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金九也吓得魂飞天外,手中金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膝发软就想跪下:“我也投……” “降”字还未出口,石开山的身影已如狂风般卷至! 他根本没打算听金九说完! 一记刚猛暴烈的上勾拳,如同开山巨斧,自下而上,狠狠轰在金九的胸腹之间! “噗——!” 金九眼珠暴突,身体被打得向上抛飞,口中的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他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曲了一下,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砸落在地,再无声息。 眨眼之间。 四人围攻,三人毙命! 焦昆高举着双手,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看着如同魔神般站在血泊中的石开山,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动作慢上半分,或者稍有异动,下一个脑袋开花的就会是自己! 石开山缓缓转过身,踏着粘稠的血迹,一步步走到焦昆面前。 他魁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焦昆完全笼罩。 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凶厉的眼神都更让焦昆感到恐惧。 “焦帮主,”石开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我同属山岳一脉,本该惺惺相惜。奈何立场不同,刀兵相见。” 焦昆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今日,给你一个选择。” “献上你礁石帮的镇派功法《重礁劲》秘笈,宣誓效忠磐石武馆,自此约束帮众,听候调遣。如此,你可活命,礁石帮亦可存续。” 焦昆闻言,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咚,咚,咚……” 他额头深深磕在冰冷的土地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比的敬畏: “谢石馆主不杀之恩,谢馆主不杀之恩……” “石馆主!焦昆愿降!愿献上《重礁劲》秘本!自今日起,礁石帮上下,唯磐石武馆马首是瞻!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一切尘埃落定。 落雁岛上,血腥弥漫。 芦苇两馆一方,敬畏地看着那如山岳般屹立的身影,欢呼雀跃。 河口四帮的帮众,则在绝对的暴力碾压下,心神恍惚,陷入死寂。 焦昆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泥泞,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在他身后,罗江扭曲的尸身、沙上翁爆裂的头颅、金九瘫软如泥的尸身,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河口四帮,三人身死,一人臣服,对芦苇三县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完美的结局。 但是柳铮不这么想。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 焦昆! 就是这个礁石帮的帮主,手上沾满了他红蛇馆弟子的鲜血! 多少与他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倒在他的手中! 这份血仇,不共戴天! 按江湖规矩,血债血偿。 此刻就该一刀斩下他的头颅,祭奠亡魂! 柳艳站在柳铮身边,脸色也并不好看。 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石开山如山岳般的身影笼罩着焦昆,并未立刻回应他的效忠。 他的目光深沉,越过焦昆颤抖的肩膀,扫视了一眼不远处的十艘大船。 目光落在明远号船头那道静静伫立的青衫身影上微微停留。 江少明立于船头,负手而立,湖风吹拂着他的衣袂。 他平静地注视着岛上发生的一切。 看着洪千蛟被宝鱼吞噬。 看着石开山以雷霆之势碾碎三位帮主。 也看着焦昆在死亡边缘卑微乞活。 昨夜在船舱中,他与石开山秘密待了一个时辰,已经为今日的比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能够与雷音境过过手的宝鱼,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甚至,在河口四帮答应在这座岛上比武的那一刻—— 今日的结果,基本上就已经注定了。 第107章 谋划 一切都要回到当日给柳岸营的那一份飞鸽传书说起。 「李兄亲启:」 「近日家师突破合劲期间,河口局势诡谲,风云骤起。」 「红蛇与磐石同气连枝,共御外侮,然敌势浩大,非独力可支。」 「今特修书,恳请柳岸营出手,以定乾坤。」 「若战局于我有利,磐石红蛇占得上风,还请李兄督战助威,以壮声势,毕其功于一役;」 「若敌方势大,难以力敌,则万望李兄出面止战,暂息干戈,待家师破关,再行打算。」 「若蒙斡旋,战事得平,后续当以“会武”定归属。」 「会武之地,愚意属意落雁岛。」 「此岛僻静,少受搅扰,可令各方心无旁骛,一决高下。」 「李兄义助,恩情必不敢忘。无论事成与否,磐石武馆与红蛇武馆愿奉上白银五千两、粮草千石,兵器百件,以酬军资。」 「此外,柳岸营日后若有需武者助阵之处,我两馆必遣精锐弟子,听候调遣。」 「此事关乎两县未来格局,万望李兄慎之、助之。鹄候佳音。」 「临书迫切,不尽所言。」 「少明,顿首。」 江少明这封信主要就三件事。 第一件,石开山马上突破合劲,借和劲武者之势,说服柳岸营,尽心尽力。 第二件,便是请柳岸营在关键的时候出手。 最后一件便是,指定会武的岛屿。 他之所以看中这座岛屿,就是因为这座岛屿周围数里的湖下,有不少浅滩,布满了礁石,大船不好开进来。 必须驾驭小船上岛。 而这,就是青鳞宝鱼最好的动手时机。 除非河口四帮中有隐藏的雷音境高手,否则…… 今日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 当其他人还在为比武的胜负纠结,他考虑的早已不再是比武,而是比武之后的三县局势,以及合派大计。 焦昆是屠杀红蛇武馆大量弟子的凶手,与红蛇武馆的仇怨早已无法化解。 杀了他,血仇得报,快意恩仇,似乎天经地义。 但江少明心中没有快意,只有利益权衡。 如今,石开山入了合劲,合派一事刻不容缓。 未来的门派自然以石开山的磐石武馆为首。 但这样一来,必定会引起红蛇武馆的不满。 只靠一家武馆想要撑起一个门派,需要太多功夫,太多时间,消耗无数精力。 至少也得二三十年的发展,才能够够有足够的规模。 太久了。 红蛇武馆这已经凝聚到一半的势力,他完全不想放过。 红蛇武馆与磐石武馆一直并称芦苇双雄,未来磐石门若是一家独大,红蛇一系该如何自处? 以柳艳刚烈,的性格,恐怕会直接选择摆脱。 这可不行。 这就需要一个能凝聚红蛇武馆的楔子。 而这个跪在血泊中的礁石帮主,就是这一个很好的楔子。 留下焦昆这个与红蛇有着血海深仇的存在。 便是悬在红蛇系头顶的一柄利剑,一个天然的制衡点。 若是红蛇武馆有摆脱磐石武馆的想法,那就暗中培养礁石帮。 礁石帮强大起来,第一个就要灭掉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这样一来,红蛇武馆就算是内心不甘,也不敢再提摆脱一事。 这对礁石帮也是一样的。 若礁石帮有任何不轨的心思,那也可以通过红蛇武馆来制衡。 红蛇、礁石,这两者只要互相仇视,那永远只能依附在磐石这座靠山上。 任凭两人狡猾如鬼,也难以摆脱控制。 这样一来,拉拢住的就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势力。 此外,礁石帮,也是协助磐石武馆,治理河口县的不二之选。 若将河口四帮首脑尽数屠戮,看似斩草除根,实则遗祸无穷。 洪千蛟、罗江、沙上翁、金九一死,河口县这偌大的地盘,瞬间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真空。 愤怒的残余帮众、伺机而动的其他小势力、甚至白骨道可能残留的暗子……无数暗流必将汹涌而起。 磐石武馆若要强行接管,填平这混乱的旋涡,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流多少弟子的血? 代价难以估量。 若收复了礁石帮就不一样了。 礁石帮,本就是河口县的老牌强帮,底蕴深厚。 在洪千蛟突破合劲之前,甚至能与怒蛟帮分庭抗礼几十年,威势赫赫。 如今,其首脑焦昆已如丧家之犬,彻底臣服于磐石脚下。 只需磐石在背后撑腰,以焦昆之名,去收拢、整编、镇压河口四帮的残余势力,远比磐石武馆直接介入要高效、顺畅得多。 焦昆为了活命和保住基业,必定比任何人都卖力地“戴罪立功”,去替磐石扫平障碍,稳定河口。 杀三留一。 这是昨夜船舱,江少明与石开山定下的方略。 石开山目光重新落回焦昆卑微的脊背上: “记住你的话。” 落雁岛上,血腥未散。 随着焦昆卑微的效忠,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百户军官按刀上前: “胜负已分!依约,河口县赌坊、妓寮、典当诸业,自今日起归芦苇县管辖!尔等各方,需恪守本分,不得再生事端,违者军法从事!” 他的目光扫过面如土色的河口帮众残余,最终落在石开山身上。 石开山沉声应道:“磐石武馆领命,必约束部属,维持三县安宁。”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 按往常,这百户军官宣布完毕,便会带着一丝对江湖厮杀的漠然,按刀转身,领着兵丁高冷离去。 但今日不同。 军官的脚步顿住了,他非但没走,反而堆起笑容,主动走到了石开山面前。 “石馆主,”他的声音压低了些,透着熟稔的恭维:“此番事了,石馆主神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合劲之威,果然非同凡响!” 石开山面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 军官的话却并未停下,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 “这江湖啊,说到底,还是看拳头大小。入了合劲,便是鲤鱼跃了龙门,开宗立派,指日可待!” “那些大门大派,坐拥三合劲以上的底蕴,在这地方上,便是官府……嘿嘿,也需得给几分薄面。”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热切: “磐石武馆根基深厚,石馆主与令弟子江少明,更是人中龙凤,崛起之势,势不可挡!” “下官今日在此,也算与馆主结了个善缘。日后馆主若有驱使,只需片纸传讯,下官手下这队兄弟,定当竭力相助,为馆主肃清障碍,维持地方!” 这话几乎挑明,从此,这支负责弹压地方的官兵,在石开山面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监管者,而近乎成了磐石武馆可以调用的一支私兵! 石开山眼中精光微闪,抱拳道:“将军美意,石某心领。日后,少不得有劳烦之处。” 军官见目的达到,脸上笑容更盛,抱拳回礼:“好说!好说!馆主但有吩咐,绝无二话!” 说罢,这才心满意足,带着兵丁转身登船离去。 第108章 安抚与欲望 落雁岛,红蛇号,船长室。 在一切结束后,石开山和江少明二人来到了这里,准备安抚一下柳艳和柳铮。 当石开山两人入座后,柳艳垂眸,手中翡翠烟斗翻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柳铮则明显得露出愤怒之色。 红蛇武馆多少弟子是当着他的面被击杀的,其中还有一位资质不差巍山多少的下一代核心。 不杀焦昆,这口气,咽不下! 石开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柳馆主,柳铮兄弟。” “如今,洪千蛟、罗江、沙上翁、金九四人尽殁,现在的河口县,动荡不堪,如同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绝非我们两家武馆能轻易收拾干净的。” “那地方,水深得很。” “要压制那边错综复杂的帮派势力,真正掌控局面,非有河口县本土、且足够分量的势力出面不可。” “有这份底气的,无非怒蛟、礁石两家。” “怒蛟是主谋,洪千蛟是祸首,断无存续之理。那么……” “只有礁石帮,只有焦昆。” “留他,便是留下河口县那根能最快稳住局面的‘定海针’。 “若强行将其连根拔起,看似快意恩仇,实则只会让河口彻底失控,陷入彻底的混乱。” “届时,为了填平那个的窟窿,不知道要填进去我们两馆多少弟子的性命。” 石开山的话句句在理,但是柳铮偏偏不吃这一套,他猛地抬头,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那焦昆的血债呢?!” “我红蛇馆那么多兄弟就白死了?!就因为他熟悉河口?!” “你说的倒是轻松,毕竟死的不是……” 柳艳抬手,轻轻按住了柳铮激动的手臂,让他后面的话没出口。 她和情绪有些上头只看到了眼前的柳铮不一样。 她不但明白石开山所说的这些,也明白,留下焦昆背后那制衡红蛇的目的。 此刻,她并没多看石开山一眼。 以石开山这“榆木”脑袋,断然想不出这等“无解阳谋”。 她扭过头,只是对着江少明玩味一笑,然后就不再说话。 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冻结。 江少明知道柳艳的意思,他缓缓站起身。 “柳馆主、柳铮老哥……数月以来,我们风雨同舟,几番生死与共。” “这份比血还浓郁的情谊,断然不是假的。” 他顿了顿,好让柳艳、柳铮回忆起过去那个在黄巾军与白骨道双重威胁下,朝不保夕,同舟共济的日子。 “师傅他已入合劲,若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我们馆一镖将升为门派。” “当初攻破青磷寨后,我等也一同展望过合派的愿景,如今这份愿景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知道柳馆主的为人刚烈,若未来合派,以磐石武馆为主,依您的性子,恐怕一怒之下,便会出走。” “但……芦苇县,是我们的家啊,柳馆主到时候又能到哪里去呢!” 说到这,柳艳不由得微微皱眉。 就连柳铮愤怒的表情也微微冷静了下来。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与师傅二人尽力阻止,恐怕我派的其他人……” 接下来的话江少明没有说出口,但是这种威胁的意味,以及那一个对红蛇武馆来说,致命的未来已经描述出来了。 “我江少明,用这留下焦昆的法子,除了稳定河口减少牺牲外。” “也不想看着红蛇馆,在这跃入龙门、共享富贵荣华的关头,与我们分道扬镳!” “最后落得一样兄弟反目的下场。” “我想将红蛇馆,牢牢地绑在我们这条船上!” “绝无半分伤害红蛇、伤害馆主之心!” 江少明此刻竟将自己的算计,那份赤裸裸的阳谋,一丝不挂地剖开在众人眼前! 船舱里落针可闻,连柳铮的怒喘都停滞了一瞬。 “当日云鹤武馆,邵鹤构陷,若非馆主仗义执言,力挽狂澜,少明早已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少明岂是这种知恩不报,狼心狗肺之人?” 他向前踏出一步,笔直地站到柳艳的面前: “今日,江少明以性命立誓! “磐石、威远,日后扩张,兵锋所指,唯有外敌!” “磐石所得,必有红蛇一份!” “磐石谋利,绝不损伤红蛇!”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个弟子,竟在馆主面前,以性命替整个磐石系做下如此重诺! 这简直是滔天的僭越! 柳艳、柳铮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石开山。 这位新晋的合劲强者,脸上没有任何愠怒,反而微微颔首,眼神中流露出的全然是信任与支持。 柳艳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男人。 在这芦苇三县,要说谁能一言九鼎。 这个人或许—— 只有江少明。 在这芦苇三县,几乎所有人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有些人是因为没能力,没地位。 有些人是因为没信誉,心善变。 有些人却是因为他人,迫于无奈。 普通人做不到一言九鼎,因为他们没能力,没地位,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谈何做到一言九鼎。 石开山做不到一言九鼎,他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磐石武馆的弟子,而他也影响不了红蛇武馆。 她柳艳也做不到,红蛇武馆同样是她割舍不下的根基,若伤害磐石能够获取利益,她一定会下手。 崔家、邵鹤、焦昆之流更不必提。 在整个芦苇三县。 唯有江少明! 在黄巾军白骨道之乱中,他几乎是力挽狂澜,救了所有人不只一命,就算是她柳艳,也得卖江少明几分面子。 更别说刚刚又被江少明救了不止一次的柳铮了。 至于石开山……呵,在柳艳眼中,就算他实力再强,以那个榆木脑袋,也不过是江少明的傀儡。 还有周镇……都差不多…… 此刻,回过神来的柳艳悚然一惊。 在不知不觉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在芦苇三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的地步。 柳艳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有些发干的上唇。 回过神来的她,对眼前这位异常清秀的男人,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柳艳,原本不过是柳家私生女,是从底层一步步崛起的,内心那份骄傲让她看轻了这世上九成九的男人。 磐石崔馆主?那不过是仗着血脉的矮冬瓜。 邵鹤此人,面目丑陋,心胸狭隘。 石开山,资质不错,不过也就资质还不错,为人木讷无趣…… 至于其他,连暗劲后期都到不了,更没法入她的眼。 可眼前这个从农家小子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他那份算无遗策的冷静,那份洞穿人心的犀利,那份坦荡到近乎嚣张的自信……此刻竟像一根无形的羽毛,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上轻轻一拂,荡漾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一股强烈的征服欲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若不是知道江少明此人本性,就连白栀那等尤物主动投怀都能坐怀不乱,她几乎要按捺不住。 想亲自下场,去试试能否将这柄利剑,纳入红蛇的鞘中。 不过……试探一下,总无妨吧? 柳艳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玩味和难以言喻的风情:“好一个江少明……好一个‘一言九鼎’。你这番‘阳谋’,姐姐我……领教了。” “走!” 说着,她无视边上的石开山,红裙旋动,带起一阵香风。 柳铮面色无比复杂地看了江少明一眼,被江少明救了起码三次的他,实在是没有脸去指责对方。 他也理解江少明的“苦衷”,若自己与对方调换身份,他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跟着柳艳离去了。 第109章 尘埃落定,周白完婚 等柳艳和柳铮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外,江少明仍旧不动声色。 石开山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正如江少明所言,磐石与红蛇,这两根支撑芦苇三县熬过黄巾军与白骨道浩劫的支柱,早已在过去并肩血战中已经拧成了一股绳。 两馆弟子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同盟。 不少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年轻男女中甚至有不少互生情愫。 若非必要,石开山绝不愿亲手斩断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只是他深知自己嘴笨心急,方才若非江少明在场,恐怕早已将局面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望向江少明,眼中满是欣慰。 当年在周老哥引荐下收下他的这个义子,或许真是他石开山此生最明智的决定。 他重新开口道:“少明,这样一来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江少明微微摇头:“接下来还得时时安抚才行!” 石开山闻言,头都大了,他甚至于生出了一丝畏惧的情绪,赶紧转移话题道:“今日杀死洪千蛟的那条那条宝鱼可是……” 江少明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暗中通知我那义弟支援,不过他行踪诡秘,会不会过来,我也不清楚,所以就没有通知馆主您!” 见石开山点头,江少明继续开口: “另外,今日他还探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 “这洪千蛟原是七岛十三寨的凶蛟寨寨主,他今日联络了三岛盟的乌鸬,准备将我们芦苇三县一网打尽!” “什么?!!”石开山惊讶地站了起来:“三岛盟!” 三岛盟石开山当然知道,这是三位修炼了异种劲力的岛主组成的门派,势力之强,远非一般武馆可比的。 “那今日……若不是你义弟。” 江少明开口:“以馆主撼山劲修为,抵御二人,将他们二人击退应该不难,不过以后他们若再集结更多岛主,那恐怕就……难了。” 江少明这话还是给石开山面子了,石开山和洪千蛟最多也就不相上下,加上一个乌鸬,恐怕凶多吉少。 石开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过他也没去纠结这些:“今日突然逃走的就是那位三岛盟的乌鸬吧……今日他突然逃走,未来也不知道还不会再过来……以后得找人盯着那个方向一点了!” “还有,你这次又救了我们所有人一命,这件事等柳馆主他们冷静下来后,再和他们说说吧!” “少明明白!” 就在这时,舱门轻响,巍山探进头来:“师傅,谈完了?” “嗯,谈完了。”石开山应道:“暂时…算是平稳了。” 不多时,周镇与周白也相继到来。 几人围坐,开始商议起接收河口县的具体事宜。 红蛇武馆与河口县结下了深仇大恨,不宜再卷入河口县的旋涡。 只能全权由磐石武馆与威远镖局联手去做。 很快,落雁岛的码头上,六艘大船整装待发。 石开山魁梧的身影立于主舰船首,江少明、巍山分立左右。 江少明身旁是神情略显复杂的焦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焦昆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才是整个芦苇三县最能说上话的。 他也是老人精,没有管为什么会这样,反而很快就和江少明说上了话。 经过一番商量,磐石、威远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们集结了大量武馆精锐,镖局好手,借着礁石帮这块“本地招牌”,以雷霆之势,犁平河口县残留的抵抗。 尽快将这片纷乱之地纳入掌控。 唯有彻底统一河口,四县连成一片,石开山才能心无旁骛,前往府城完成门派登记,将武馆升格为门派。 为了让事情更顺利。 磐石、威远,以及河口县四大帮派中人,将石开山踏入合劲的消息,大面积传播。 “磐石馆主石开山,破关入合劲!” 在有心推动下,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芦苇三县和河口县。 磐石武馆上下,连同其名下产业,无不人心振奋,欢呼雀跃。 而周边那些蠢蠢欲动、觊觎四县利益的势力,在瞬间便偃旗息鼓,缩了回去。 而在河口县。 石开山一人独战四人,连斩三名暗劲高手的恐怖战绩,更是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望风而降者络绎不绝。 其中有心思活络之辈,明白归附磐石有望跻身“门派”之列,更是热情高涨。 他们不仅主动帮助寻回先前被劫的商船,更积极奔走,替磐石武馆劝降旧识。 由于未来掌管河口县的是焦昆,是“本地人”。 加上磐石武馆承诺,不会轻易插手河口具体事务,大部分帮派的反抗意志本就不强。 少数几个仗着些许根基还想讨价还价、攫取更多利益的刺头,也在江少明软硬兼施、分化瓦解的手段下,或消声或归顺。 几番不算激烈的动荡过后,河口县终于彻底沉寂下来,臣服于磐石武馆。 这样一来,河口县,这个扼守水陆要冲的关键码头,就落入了磐石武馆囊中。 芦苇三县丰沛的资源,得以避开河口县的重重盘剥,经由这里的航道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 磐石武馆的根基,更加稳固,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不久。 趁着这个大喜的日子,周白与江少明皆准备完婚。 第一个完婚的人是周白。 他这次婚礼办的很低调,只邀请了寥寥数人。 这一次他并非明媒正娶,而是纳妾。 新娘,正是那位风情万种的未亡人少妇白栀。 前段日子,柳艳与白栀走的很近,不知道两人说了一些什么。 之前一直吊着周白的白栀居然诡异地同意了嫁给周白,甚至还伏低做小,做妾。 期间,柳艳不知道教了白栀什么闺中秘术。 如今的白栀,看起来愈发的娇艳欲滴,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结婚当天,在江少明和周晏紫将嫂子白栀送入洞房之前,白栀突然回过头。 她几乎是贴着江少明的身子,吐气如兰,声音软糯: “少明……妾身,会用我这身子,绝大多数地方去……服侍他。” 她那柔若无骨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唇瓣几乎要贴上江少明的耳垂,气息温热:“但是……有些地方,妾身会一直留给少明留着……少明若想,随时……可以来取。” 眼见江少明微微皱眉,她魅惑一笑:“少明不必介怀,这可是我与你义兄……两个人……一起商量好的。” 话音落下,她扭动着婀娜的身姿,转身步入了那间贴着大红囍字的婚房。 第110章 柳艳的考验 在白栀这个坏女人走后。 她身后两名侍女。 一人低眉顺眼地随着白栀进了房内,轻轻合上了门扉。 而另一人,却留在了门外。 她身姿纤细、柔弱,如初春嫩柳。 眉眼精致,美艳得惊心动魄。 与白栀的雍容丰腴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这般姿色,绝对不会是普通侍女。 果然,在与江少明四目相对后。 她朝着江少明,盈盈行了一礼:“妾身,柳如烟,为柳馆主座下弟子,现为白栀夫人侍女。” 她抬眼,清澈的目光迎上江少明,樱唇轻启:“小女子奉柳馆主之命,随白夫人来周府,只为与江公子接触……并将妾身的身子,交给江公子……为您服务到最后一刻……” 江少明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着对方微微颔首。 这哪里是侍女?分明是柳艳精心挑选、赤裸裸送到他面前的诱饵! 一个绝色如此,且明言任他予取予求、无需负责的尤物,日日在眼前晃悠…… 世间男子,能有几人不动心? 这便是柳馆主的“阴谋”,是对他当日阳谋的回应。 你江少明不是洁身自好,一言九鼎吗,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丰满的未亡人嫂子,此乃诱惑其一。 柔弱娇媚的绝色侍女柳如烟,此乃诱惑其二。 在这两位尤物身后,还站着那位—— 柳艳馆主。 一旦沾了这柳如烟的身子,用不了几日,那位绝色的柳馆主的“邀约”便会接踵而至,此乃诱惑其三。 只要江少明在这周府一日,便要经受这三重考验一日。 拿这个来考验人,哪个人经得住这种考验。 真是一柄可怕的刮骨刀。 果然不愧是柳馆主的风格。 诱惑中带着致命的杀机,并且永远都是进可攻退可守。 若一位血气方刚的少年,能够经受的住这般考验,那至少说明他能有超凡的自制力,这样一来,他说的话,勉强可以信任。 若经受不住,可以预见江少明说话也并非那般一言九鼎,就需要早做准备。 既然柳如烟完成了突破,那刚好可以顺势而为,用红蛇武馆最擅长的手段将他绑上自己一边。 横竖都不亏! …… 在周白偷偷摸摸完婚后,周晏紫和江少明马上要结婚了。 和周白偷偷摸摸不同,这次是大操大办。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芦苇三县,几乎所有地方都张灯结彩,挂上了彩带…… 如今经过了黄巾军之乱后,大部分人对江少明都非常有好感。 再加上两馆一镖的宣传造势。 无论是磐石、威远还是红蛇的势力,都在尽力准备着这场庆典。 整个芦苇三县,现在应该叫芦苇四县,都被震动了。 …… 周府,宾客盈门。 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提前抵达,送上厚礼,门前喧嚣终日不绝。 现如今,江少明自然有自己的宅子。 他的大宅子就位于周府对面,一座气派丝毫不弱于周府的深宅大院 但是大多时候,江少明都住在周府。 他此举主要是为了加深与周镇家人,包括周家的下人,联络感情。 并且有周镇这个暗劲中期坐镇他也更安全一些。 至于这般会不会显得他寄人篱下,招人嘲笑。 莫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而实际上,外界对他这种行为,全是赞扬的声音。 夸他孝顺,住在周府是为了方便侍奉义父义母。 毕竟,他之富裕,众人皆知,若想搬,有的是地方住,全然无需“挤”在此处。 住在周府,他也没有丝毫不适。 现如今,周镇夫妇对他视如己出。 小魔星周青瑶不知为何对他也少见的敬重。 周晏紫更不用说。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白栀和那位柳如烟。 白栀在成为了他的嫂子后,为人竟然也保守了下来。 外魅修成内媚。 诱惑更胜从前。 除了不经意眼神交互中提醒他,约定还作数外。 一切的接触,都与一般嫂子,别无二致。 而柳如烟则取代了白栀,成为了那个带头冲锋,诱惑他的主力。 小丫头道行比白栀浅薄,但胜在青春活力,一些事情做出来,不显尴尬,让人可以一笑置之。 她与周青瑶斗的很厉害,闹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 江少明瞧着这份热闹,倒也觉得府中生机勃勃,万物竞发,颇有趣味。 婚礼前夕,周晏紫寻了个机会,来到江少明房中。 这些日子,她与已成为嫂嫂的白栀来往比较密切,两人不知道讨论了一些什么。 “少明,那位柳姑娘,你若是喜欢,便一并娶了……这也是为了,让红蛇武馆放心……” 听到这话,江少明回忆起这些日子红蛇武馆与磐石武馆的一些摩擦。 红蛇武馆为了施压,在婚礼前夕,故意与磐石武馆制造了几起不大不小的摩擦。 目的就是为了让江少明能够娶了那位柳如烟,让关系更进一步。 在红蛇武馆的人看来,你江少明是磐石武馆弟子,是威远镖局义子,唯独就是和我们红蛇武馆没有直接的联系。 娶一位红蛇中人,成为红蛇武馆的姑爷,这种呼声在红蛇武馆内部广为流传。 红蛇武馆甚至没有让柳如烟做平妻的打算,只要收了,就算做妾做婢也没有关系。 为此,柳艳与柳铮甚至还联系上了石开山和周镇。 这两人觉得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不单单石开山,甚至周镇都明里暗里对他提了几嘴这事。 可想而知如今周晏紫受到的压力。 江少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此刻的纠结。 在这种女人愿意为你牺牲的时候,进行安抚,往往效果不错。 他用手背轻轻一抚周晏紫额间秀发: “晏紫,这一生,我只想宠你一个。” 江少明说的是只想,而不是只会。 想法随时都可能会变。 但是,即便如此…… 听到这话,周晏紫只觉得近些天心里的委屈都得到了宣泄。 只觉得,好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 她竟感动的想哭…… 在事后,江少明又找上了柳艳,与当面其交流了一番。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之后没多久,柳艳便开始约束手下,红蛇武馆沉寂了下来,再也没有与磐石武馆闹出丝毫动静。 第111章 危机来袭 婚礼当日,周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一派喧腾喜气。 江少明一身大红喜服,立于门前迎候各方来客,言笑晏晏,举止从容。 正当他与一波宾客寒暄之际,目光扫过人群,身形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只见山道石阶上,缓缓走来两人。 为首那人,面容熟悉,竟是—— “叶萧?” 江少明心中骤然一惊。 此人正是在明劲大比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云鹤武馆的叛徒陈厉给掳走的叶萧。 此事当年轰动一时,叶萧自此音讯全无,人人都道他凶多吉少。 他如何挣脱的桎梏? 又如何偏偏在今日,出现在此地? 念头电转间,江少明的目光已落于叶萧身后半步之处。 那人全身裹在一袭宽大的玄黑袍服之中,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只觉身形异常高大挺拔。 就在其步履起落下,江少明耳廓微动,分明捕捉到几声极其短暂、却沉闷如鼓、震颤空气的嗡鸣! 那声音……绝非错觉! 筋络齐鸣,声如闷雷! 雷音境!! 这黑袍人,竟是一位雷音境的高手?! 一股寒意瞬间沿着江少明的脊椎窜起。 一位本该失踪或死去的人,带着一位唯有顶尖门派才能培养出的雷音境强者,在自己大婚之日不请自来……这绝非吉兆。 叶萧的身份极其敏感,他是已经被两馆一镖彻底除名的云鹤武馆的弟子,还是被白骨道的陈厉掳走的。 他很可能代表着……白骨道!! 白骨道与两馆一镖绝非友好,如今前来…… 江少明内心紧张,但是面上丝毫不露声色,仿佛只是见到了两位寻常的旧识。 他顺势对正在交谈的宾客告罪一声,迎上前几步,对着拾级而上的叶萧微微一抱拳: “叶兄?当日一别,恍如隔世,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重逢……” 叶萧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位一身喜服、身姿挺拔、气度早已远超从前的故人。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这一路行来,关于江少明如何崛起于微末、执掌一岛、身居高位,今日更要迎娶美娇娘的种种传闻,他已听得太多。 昔日擂台争锋的对手,如今已是云泥之别,其中唏嘘,难以尽述。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同样抱拳还礼,声音略显沙哑:“江兄,大喜之日,叶某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遭喧闹的喜庆景象,声音略微低沉了几分: “只是在下……身不由己,今日,非来不可!” “非来不可”四字,咬得极重,如同巨石投入湖心,在江少明心中掀起惊涛。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今日这场婚事,他不容许有任何差池。 更不愿喜堂变灵堂。 心念急转中,他朗声一笑: “叶兄说的哪里话,来者皆是客!” 说罢,他极为自然地侧过身,看似要做引路姿态,目光却飞快地扫向不远处的周白。 递过一个极其隐晦却异常凌厉的眼神。 周白与他默契十足,见状心头一凛,立刻明白有异状发生,当即笑着上前,不动声色地接替了江少明迎客的位置,口中打着圆场: “诸位远道而来,快请进,快请进!” 江少明则顺势对叶萧及其身后那始终沉默如山的黑袍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从容:“二位,此处喧闹,请随我到偏厅一叙。” 他亲自引着这两人,脱离了热闹的主道,转向一旁清静的小径。 这一幕落入不少有心宾客的眼中,虽觉这组合有些突兀诡异,但见江少明神色如常,也只当是来了特殊故人,私下有话要说。 江少明将叶萧与那黑袍人引向偏厅,身影刚消失在廊柱之后,周白脸上强撑的笑意瞬间褪尽。 他匆匆对身旁一位管事交代两句,便疾步穿行于喧闹的宴席之间,目光急扫,终于在一群贺喜的人中找到了正与人把酒言欢的父亲周镇。 周白也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把拉住周镇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父亲!大事不好!快随我来!” 周镇正自得间,被儿子这般拉扯,面上顿显不悦,低声呵斥:“成何体统!今日是少明的大喜之日,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慌……” 他话音未落,周白已飞快地抬起手,看似是在整理衣襟,手指却极其隐秘地在胸前迅速勾勒了几个古怪的符号。 那是他们镖局的最高警戒暗语,非生死存亡、遭遇不可力敌之大敌时绝不动用! 周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酒意瞬间化为冷汗浸出额角。 他二话不说,反手握住周白的手臂,借着与周围人点头示意的动作掩饰,父子二人状若无事地迅速朝厅后退去。 一脱离人群视线,两人脚步立刻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周府内宅深处。 “到底怎么回事?!”周镇的声音又急又沉。 周白一边疾走,一边急声道:“刚刚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叶萧!云鹤武馆那个本该死了的天才弟子!” “他现在定然是白骨道的妖人!” “另一个……穿着兜帽黑袍,看不清面目,但……但少明判断,那人绝对不可力敌。” “我猜他至少是三合劲,甚至……雷音境!” “雷音境?!”周镇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境界,只有最顶级势力能够培养出的绝顶高手! 这等人物,为何会悄无声息地来到一个小小的芦苇县,又为何会出现在少明的婚礼上?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是为了少明义弟手里的那条宝鱼? 父子二人心沉似铁,一口气奔到正厅。 此刻厅内坐着的,皆是芦苇四县的核心人物—— 磐石武馆馆主石开山。 红蛇武馆的柳艳、柳铮。 礁石帮的焦昆则被安排在另外一处,并不在这处大厅。 他们正饮茶谈笑,商议着芦苇四县后续发展之事。 见周镇父子面色惨白、步履匆忙地闯进来,皆是一愣。 “周老弟,你这……”石开山放下茶盏,浓眉蹙起。 周镇也顾不得喘匀气息,挥手屏退左右伺候的下人,关上厅门,用最快最简练的语言将事情说了一遍。 “……叶萧现身,身侧跟着一位疑似三合之上的恐怖高手,少明已发出最高警戒暗号,他独自将他们引至偏厅周旋,我们快走!” 寥寥数语,厅内瞬间死寂一片。 石开山更是须发皆张,猛地一拍桌子:“什么?!白骨道的杂碎……我去看看情况!” “石老哥且慢!”周镇死死拉住他胳膊:“少明给出那个手势,便是判断我等绝非敌手!” “强行过去,非但无益,反而可能激怒对方,酿成大祸!” “我们得信他!” “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从密道撤离!” 石开山沉默片刻,最终被“相信他”这句话说服,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厅外,婚礼的喧闹声、丝竹声、欢笑声依旧鼎沸,喜庆的气氛弥漫芦苇四县每一个角落。 然而在这片热闹的掩盖下,芦苇四县最核心的几位人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周府。 第112章 白骨道的目的 当周镇等人借着府内密道悄然撤离之际,江少明已将那两位不速之客引入了偏厅。 厅内陈设雅致。 江少明率先落座,姿态放松。 那黑袍人亦随之坐下。 令人讶异的是,叶萧并未就坐,而是默然垂首,恭敬地侍立在黑袍人身后,姿态与仆从无异。 江少明提起茶壶,为对方斟上一杯热茶,雾气氤氲中,他语气平和地开口。 并未提起过去与白骨道的血债,反而似乎将其完全忘记了一般。 “不知二位驾临我这芦苇县僻壤,有何指教?” “若有用得着少明和磐石武馆的地方,力所能及之处,定不推辞。” 黑袍人见到江少明这上道的样子,心中也略感满意。 他很讨厌没必要的麻烦。 若是对方趁此机会提出白骨道万人坑一事,甚至说什么血债血偿之类的,他不介意立马杀了对方,换一个人合作。 既然对方是聪明人,他也不拐弯抹角。 直接道明来意:“磐石武馆在此地,还算有些根基。” “我要你们做的事只有一件——” “帮我们找到一个孩子。” “孩子?”江少明心头猛地一跳,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预感成真。 “那孩子,生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瞳,异于常人,只要见到,绝不会错认。” “若能找到,自有你们天大的好处。”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 “听说你们县里新出了一位合劲武者?” “倒也不容易!” “你不妨去问问那人,近来运功行气之时,经络穴窍之中,是否已有凝滞不畅、如遇棉絮阻塞之感?” 不等江少明回答,那声音便继续道:“凡入合劲者,皆需定时服用一种特制秘药,以疏经络,化淤塞。” “否则,三五年之内,经络僵化,修为停滞。” “十年左右,经络闭塞,气血无法运行其中,不但苦修而来的修为不断倒退,时间长了,人也会成为一个废人!” “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找到那个孩子。” “事成之后,秘药配方奉上。” “否则……” “轰隆隆隆——” 一股低沉却磅礴的雷鸣之声毫无征兆地自黑袍人体内迸发。 并非刻意施展,仅仅是稍微加快了一丝气血运行,便引动了身体经络形成雷鸣之声! 整间偏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无形的压迫感让江少明呼吸一窒。 雷音境! 这绝非小小的芦苇县所能抗衡的力量。 若他愿意,单凭一人之力,便可将整座芦苇县的人杀光,并将这里彻底夷为平地。 更何况,其背后所代表的,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道——白骨道! 江少明心中了然,对方果然是冲着幼儿江而来! 幼儿江当初趁着山魈失控的机会,将青鳞宝鱼给收下,算是狠狠坑了白骨道一把,白骨道事后自然要找回场子。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试探着问道:“不知尊驾寻找此幼儿,所为何事?搜寻过程中……是否可用些非常手段?” “咔嚓——!” 话音未落,黑袍人身旁的红木桌案应声爆裂,化作一地齑粉! “大胆!圣教之事岂是尔等俗人能够打听的?”黑袍下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寒无比:“我要的是完完整整、毫发无损的人!若他损了一根头发,我必灭你满门,鸡犬不留!” 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充斥了整个偏厅。 警告完毕,黑袍人似乎不愿再多留片刻,倏然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黑袍人走了,叶萧却留了下来。 他对着江少明抱了抱拳,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低声道: “江兄,抱歉。奉上命,从此刻起,叶某需留在你身边‘协助’搜寻,实则……便是监视。” “还请少明兄……勿要见怪。” “无妨!”江少明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骇人的威胁从未发生过。 然而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白骨道竟为此事派出了一位天王级的高手亲自督办,其对幼儿江的重视程度,远超想象。 刚刚江少明简单试探了一下对方。 对方对自己找幼儿江的目的严防死守,可见其并不一般。 另外,他们对幼儿江的态度也很有意思。 按理说,对夺了宝鱼的幼儿江,应该是喊打喊杀才是。 现在非但不能打杀,甚至不许他伤害到幼儿江分毫……这是为何? 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对方此次只提到了幼儿江,却对那条珍贵异常的“宝鱼”只字未提。 仿佛他们此番兴师动众,派出雷音境强者,仅仅是为了那个孩子本身…… 那可是一条碾压合劲,与雷音过招的宝鱼啊。 这非常不合常理。 现如今,敌强我弱,并且对方的真实目的全然隐藏在迷雾中…… 他只知白骨道这个庞然巨物,已经盯上了幼儿江。 不妙啊,不妙…… 为今之计,还是得想办法搞清楚对方要对幼儿江做什么。 若事有不好,不如直接跑路。 原本他还准备将山魈江生在威远镖局的。 这样一来他可以省下不少资源,减少给他提供资源的麻烦。 但是现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还是苟上一手,将山魈继续养在桃源洞天为好。 江少明在从沧澜谢家,回到芦苇县后,在第一时间,就借助幼儿江,将山魈江生出来了。 如今山魈江已经几个月大,基本有自理能力,可以独自生存了。 他原本打算和周晏紫结婚后,又重新生一次山魈江。 毕竟在石开山入了合劲后,周边基本上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 不过现在有白骨道的威胁,只能改主意了。 偏厅对话结束,江少明即刻发出飞鸽密信。 不久,威远镖局地下,一间隐蔽的密室内,方才借故离去的主要人物,皆汇聚于此。 “少明,究竟是何情况?那黑袍人是……”石开山性子最急,率先沉声问道。 江少明微微摇头道:“雷音境!” “什么?!!” 江少明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大惊。 众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小的芦苇县,何等何能,能够让整个大庸国都没几位的雷音多次莅临。 第113章 婚礼继续,接触白骨 江少明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白骨道此次兴师动众,目标是我那义弟。” 周镇面色凝重:“果然……当日他趁乱取走宝鱼,白骨道吃了如此大亏,岂会善罢甘休?必是追索宝鱼而来!” 江少明却微微摇头:“依我看,他们的目的,恐怕并非宝鱼,而是我那义弟本身。” “哦?这是为何?”石开山浓眉紧锁。 江少明分析道:“他们自始至终,未提半句宝鱼之事。” “若真为夺回重宝,必会严令我等在寻找幼儿江时,格外留意宝鱼下落,甚至以宝鱼为第一要务。” “但方才,那黑袍人对宝鱼只字未提,所有命令皆围绕‘找到我那义弟’这一点……这不合常理。” 众人闻言,皆陷入沉思。 密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唯闻烛火噼啪。 种种猜测浮上心头,却又都毫无头绪,仿佛陷入一团迷雾。 半晌,石开山叹了口气,看向江少明: “少明,你待如何?要……通知你那位义弟吗?”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少明身上。 江少明沉默片刻,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以白骨道的能量和此次展现的决心,若他们铁了心要找人,除非我义弟遁入云泽湖深处,否则恐怕难逃搜寻。” “既如此,我准备将此事告知于他,如何抉择,由他自己定夺。” 听到这话,密室中紧张的气氛明显为之一松,几人暗自长吁一口气。 若江少明决定隐瞒不报,时间一长,一旦那黑袍人失去耐心,在场所有人,乃至整个芦苇县,都可能被滔天怒火波及,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时候,这里的某些人,恐怕就忍不住,会将情报说出去了。 “好!”石开山重重点头,“就依你所言,你自己权衡决定便是!” 见重要的事情已了,周镇压下心头的惊悸,开口道:“少明,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吉时将至。” “眼下此事暂告一段落,不如……婚礼照常?” 他说着,又看向众人,语气带着商榷: “为防万一,避免被白骨道妖人一网打尽,今日一切仪式从简。” “诸位此刻便在此,先行送上祝福,之后便尽快散去,各司其职,准备应对后续事宜吧。” 柳艳闻言却摇了摇头:“周镖头多虑了。那白骨道之人若真想发难,一开始便杀入婚礼,将我等一网打尽了,何须等到现在?我等不必自乱阵脚,杞人忧天。” 石开山更是直接:“柳馆主此言在理!” “我石开山的徒弟成婚,我这做师父的岂能不在场见证?” “躲在这地底下像什么话!” “更何况若是我等真的跑了,那个时候白骨道恐怕才会真的恼羞成怒,追杀我等的同时屠戮芦苇县。” “走走走!莫要误了拜堂的吉时!天塌下来,也等喝完了喜酒再说!” 说罢,他率先推开密室暗门,迈着大步向外走去。 …… 当石开山、周镇等人重整神色,回到喧嚣喜庆的宴席之中时,仿佛某种无声的信号传递开来。 倏然间,无数盏精心扎制的天灯,自府邸四周的院落、甚至远处的街巷中同时被点亮,缓缓升空。 它们如同人间升向天空的星辰,带着人间的烟火气,缓缓上升。 不一会,便铺满了深邃的夜空。 “快看!那是什么?!” “天灯……好多天灯!” “哇!好好看!” 此间,孔明灯还是第一次出现,众人何曾见过这般近乎梦幻的景象? 孔明灯的出现,引得万人空巷,惊呼赞叹之声如潮水般涌起。 柔和的辉光映照着一张张仰起的脸庞,将那夜空点缀得璀璨而浪漫。 所有宾客都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极致浪漫之中。 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方才馆主与几位核心人物的短暂离席,定是为了操办这桩震撼人心的盛举。 于是,心头那一点因他们悄然离去而产生的微妙疑惑,顷刻间便在这漫天华光中烟消云散。 就在这流光溢彩的天幕之下,府门外鼓乐声变得格外欢腾。 一身大红嫁衣的周晏紫,由喜娘搀扶着,莲步轻移,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凤冠霞帔,珠帘遮面,虽看不清容颜,但那窈窕的身姿和端庄的气度,已引来满堂喝彩。 婚礼的正仪,终于在这瑰丽的背景下正式开始。 后续的流程依古制进行,却因这满天华灯而显得格外不同。 礼毕,周镇作为长辈与见证人,满面红光地走上前来。 眼中既有欣慰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他执起江少明与周晏紫的手,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处。 接着,他取过早已备下的金剪,自江少明鬓角剪下一缕发丝,又小心地从周晏紫凤冠下垂的青丝中剪下一缕。 将两缕乌发紧紧缠绕,编织成一个精巧而结实的同心结,放入锦囊,郑重地放入周晏紫手中。 “结发为契约,恩爱两不疑。” 周镇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礼成……” “少明,晏紫,你们即日起便已成为夫妻!” “老夫祝你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话语落下。 这场波折横生的婚礼终得圆满。 在无数宾客震天的欢呼与祝福声中,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走向那精心布置的洞房。 身后,是璀璨的星空与灿烂人间的灯火。 两者交相辉映,共同为他们见证。 …… 婚后数日,江少明的明远号大船破开云雾,载着叶萧与那始终笼罩在黑袍下的雷音境强者,航向一片僻静水域。 最终停靠在一座荒芜的孤岛之畔。 三人踏上海岛,咸湿的海风卷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江少明于一片相对平整的沙石地站定,转身面向两位不速之客,开口道: “两位,我已按约定,与那位青眼少年取得联系。” 他自怀中取出一套笔墨纸砚,将其平整地铺在一旁一块被海水冲刷得光滑的大青石上,权作书案。 “然而他对二位,乃至整个白骨道均无丝毫信任。” “故,他愿由我居中,代为传递书信。” 话音未落,远处碧波之中,蓦地腾起一道璀璨的翡翠色光华! 只见一条鳞片熠熠生辉、神异非凡的青鳞宝鱼破浪而出,鱼背之上,赫然驮着一位身形瘦小的孩童。 那孩童一双翡翠般的眼瞳,在日光下灼灼生辉,正冷静地眺望着岛屿。 黑袍下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咦:“有趣。” 他不再多言,迈步至大石前,拈起毛笔,蘸饱浓墨,便在素白的纸笺上书写起来。 江少明与叶萧极有默契地同时侧身,背对黑袍人,对其所书内容,不予窥视。 第114章 血脉误会,白骨离开 片刻后,身后墨迹渐干。 黑袍人将已折叠整齐的纸张递到江少明手中。 几乎同时,停泊在不远处的明远号船舷侧门开启,一名年轻弟子驾着一叶轻舟迅速靠岸。 江少明跃上小舟,舟楫破水,快速驶向那宝鱼与孩童所在之处。 接近后,他将那封叠好的书信递了过去。 幼儿江展开信纸。 只见其上笔力虬劲: 「见字如晤。」 「少年人,你身具青眼明瞳,更能抵御舍利诅咒,反以白骨舍利驾驭青鳞宝鱼,此等天赋异禀,绝非偶然。」 「你必是我布谷杜家流落在外之血脉!」 「世间只知白骨道、百谷道,却不知其本源乃云泽湖中之豪族——布谷杜家!」 「吾族曾显赫一方,然天降横祸,毁于一场君主级异兽掀起的动乱。」 「千年基业,付诸东流。」 「族人四散,十不存一。」 「悲乎!」 「今,黎谷佬母知悉尚有血脉存世,不胜欣喜,特命我等前来,迎你重归故族,重返白骨道。」 幼儿江凝视着这信息量巨大的文字,心中波澜骤起。 原来如此! 白骨道、百谷道,竟然都只是掩人耳目的称呼,其真实的身份竟是“布谷杜家”! 布谷杜家与沧澜谢家,都是云泽湖中大族,必定底蕴深厚。 如今,他们因为这身青鳞血脉,误判以为我是其流落在外的血脉! 这其中误会可就大了。 若他说的是真的……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不过。 对方可是白骨道的妖人。 他可不会轻易相信了白骨道妖人说的话。 沉吟片刻,拿过江少明带过来的炭笔,在那信纸的背面,飞快地书写起来。 写完,他将纸重新叠好,交还给一直静候在一旁的江少明。 小舟再次破浪,将这回信带至孤岛,递到了那雷音境黑袍人的手中。 黑袍人接过江少明递回的纸张,指尖微动,将其展开。 目光扫过纸上那略显稚嫩的笔画。 看了几眼黑袍之下,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 只见纸上写道: 「得闻世间尚有亲族,小子心中实是欣喜难抑。」 「然,抚养我成人的爷爷自幼教诲,为人当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不可依附歪门邪道。」 「白骨道昔日为谋私利,行血祭三县之惨事,此等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举,小子闻之心胆俱寒,实难认同。」 「故,回归家族一事关乎重大,恕小子年幼识浅,不敢轻率决定,尚需时日深思熟虑,万望海涵。」 字里行间。 先是表达听闻亲族的激动。 继而抬出长辈教诲与道德大义,明确点出血祭之事作为无法认同的障碍。 最后以需要时间考虑为理由,婉拒了即刻回归的要求。 言辞谦恭,滴水不漏。 若白骨道说的是真的,幼儿江自然万分愿意回归白骨道的。 那可是底蕴深不可测的前朝国教、云泽湖深处流落在外的大家族,拥有他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功法,对他的成长无疑是通天捷径。 但一想到血祭三县的惨状,他便觉此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天上不会掉馅饼。 白骨道如此兴师动众寻找他,岂会只因所谓的“血脉亲情”? 更大的可能,是看中了他这身特殊血脉的某种价值。 一旦回归,等待他的大概率就是抽骨吸髓,夺取血脉的秘法了。 心思急转间,他定下策略: 虚与委蛇。 一边用“考虑”作为借口,一边试探能否从这急于让他回归的“家族”手中,先获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此既能降低对方戒心,又能从中获利。 待到薅尽了羊毛,稳赚不赔后,届时再冒险去白骨道一探究竟。 那个时候,就算真的被血祭了,就当给白骨道“补票”,也算不亏。 现如今对方连雷音境这等强者都派出来寻他,可见对其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这其中的“油水”,想必不会让他失望。 若这一次真能薅到羊毛,未来他甚至还准备换一个身份,用青鳞鱼的血脉继续薅。 薅到白骨道一毛不拔为止。 倘若——若对方真的没有恶意。 确实是想让他“回归”了家族,成为白骨道的“自己人”。 那……无疑更是大赚特赚。 黑袍人展开幼儿江的回信,目光在其上停留了片刻。 旋即,他掌心微不可察地一颤,那信纸瞬间被震碎,化为细碎的纸屑,飘散于海风之中。 他并未动怒,只是再次提笔蘸墨,在一张新纸上落下寥寥数字。 写罢,他将纸张递给一旁的江少明。 纸上墨迹遒劲,只有一句话: 「此后三月,吾于此地停留,有事,可来寻。」 之后,他便转身回到了明远号上。 接下来的三个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雷音境黑袍人,只是偶尔才会现身孤岛,与幼儿江隔空交流几句。 所言多半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对于幼儿江旁敲侧击的探问,他总是以“届时你便知晓”、“回归族中自有分晓”等话淡然应对,口风紧得惊人。 更奇怪的是,自确认了幼儿江的存在后,他表现得极有耐心,甚至可称得上悠闲。 就仿佛是一个找到机会,出去公费旅游的打工人。 他时常搭乘小船往返于芦苇四县。 流连于市集街巷,品尝地方小吃,观赏水乡风光。 那份超然物外的姿态,与他白骨道妖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时光荏苒,三月期至。 这一日,黑袍人正在明远号的甲板上,慢条斯理地用着简单的饭食。 饭后,他放下碗筷,看着远处湖面上,骑着青鳞宝鱼,早已静候多时的幼儿江。 今日,已是约定的最后期限。 黑袍人此次没有赘言。 他自怀中取出一枚触手冰凉的青色令牌,一张边缘已显磨损的羊皮地图,以及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笺。 他将这三样东西交由江少明传递。 待见江少明将东西送至幼儿江手中后。 黑袍人径直登上一条小舟。 小舟破开平静的海面,载着黑袍人,向着远方驶去。 很快便化作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茫茫雾霭之中。 第115章 获得地图,门派登记 幼儿江接过江少明递来的三样物品。 随意看了两眼令牌和羊皮地图,率先展开了张折叠整齐的信笺。 目光扫过纸面: 「暂不愿归,亦不强求。」 「来日方长,细细思量。」 「观你年岁,距习武之期不过数载。」 「若需资粮淬体筑基,可持此令,往地图所标‘百谷’据点,自有人奉上相应之物。」 「此令,名‘青鳞’,乃族中信物。」 「持令者,为‘青鳞使’,位同天王。」 「凡坛主级以下见此令如见本王,可酌情调遣。」 「另,你所驭青鳞宝鱼,竟已成长至四丈有余,足见其潜质非凡。」 「可依图中标记,引其前往几处特定水域,自有机缘造化。」 读罢信笺,幼儿江眸光微闪,心中念头急转。 对方并非强迫,而是利诱! 似乎极有信心,认为他最终无法拒绝这些资源与地位带来的诱惑。 看完了信笺,他这才仔细打量那枚令牌。 青铜令牌,触手生寒,正面铭刻着一尾在云雾中翻腾的灵动鱼形,鳞片细节栩栩如生。 鱼眼处恰好镶嵌着两点微小的墨绿翡翠,与他瞳色隐隐呼应。 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杜”字,周围环绕着难以解读的符文,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接着,他摊开那张羊皮地图。 这并非芦苇县周边的简陋水图,而是一张涵盖了大庸国延湖数郡,及云泽湖大片中、外围区域的精细舆图! 其上水道、暗流、险滩、岛屿标注得远比魏通海那张地图详尽的多。 图中清晰地圈出了几处可能栖息着宝鱼或蕴藏水属宝植的区域。 并用显眼的朱砂标记了沿湖数郡几处“百谷道据点”。 更重要的是,地图对云泽湖中层区域的危险地带也有明确标注。 何处有凶猛异兽盘踞,何处暗流漩涡密布,皆一一注明,这份地图本身,就是一份价值连城的宝藏! 幼儿江觉得,有这一份地图,未来他就算被白骨道献祭,也不亏了。 看着手中的云泽湖地图,尤其是几处标记着宝鱼可能栖息的水域,幼儿江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青鳞宝鱼“青大仙”在服用了那邪异果实后,成长速度飞快,如今已经长到四丈多了。 现如今普通的鱼虾已经没办法满足他的快速成,若能得宝鱼滋养,其成长速度应该可以更为迅猛。 而更为关键的是,他自己若能服用其他宝鱼,极有可能汲取新的,高品质的血脉。 这些天,江少明借着修炼的由头,服用了不少宝鱼、异兽。 其中大部分都是【灰白】【浅绿】等级的血脉,大部分甚至不如白板人族,远远不如青鳞宝鱼和山魈血脉,让他完全没有孕育的想法。 他不再耽搁,轻轻一拍鱼背,青大仙发出一声欢快的低鸣,载着他调转方向,迅捷地没入茫茫湖水之中。 接下来,他要根据地图,去探寻那些云泽湖中的机缘了。 …… 孤岛事了,尘埃暂定。 石开山找到了正在处理后续事务的江少明。 “少明,此间既暂告段落,你我该动身了。”石开山开口道:“门派登记之事,不宜再拖。” 江少明点头:“可是前往云泽郡?” 石开山点头:“不错,现如今白水郡城黄巾军仍旧在肆虐,路途多有风险,不如绕道,取道临沼郡。” “那里虽非本郡府所在,但其作为临郡,设有一处门派登记点,同样有效。” “如今距离诸派大比仅有数月,门派登记要走流程,耗时不短。” “我估计我们现在出发,回来后仅有一个月的特训时间。” “虽说我等新立之派,底蕴浅薄,与那些积年大派争锋、抢夺排名资源是想也别想。” “但能去见识一番天下英雄,观摩各派手段,对开阔眼界、激励弟子都大有裨益。” 江少明笑道:“徒儿明白。” “嗯,”石开山点点头,话锋一转:“既然决定绕道临沼郡,途中正好可去拜访一位老友。” “便是那位替我们打造了十条战船的龙门船坞的坊主。” “这十条战船替我们立下诸多功劳,老夫这次顺道去看看他,对他感激一番。” “他儿子娶了腐沼芦家之女,腐沼芦家是临沼郡内真正的大势力,甚至可以与大派平起平坐,我们也可以从中稍微窥探一丝大派的风景。” 接着,石开山为了防止他走后出现什么变故,接连会见了周镇、柳艳、焦昆等核心人物。 并将自己的弟子都做了安排。 接下来他便带着江少明出发了。 这次随行的,除了江少明,石开山还点了赵铁鹰。 赵家是暗器世家,世代钻研暗器与毒理,有其同行,一路之上便可防范宵小之辈的暗中下毒与偷袭,令人安心不少。 三人稍作收拾,便悄然离开了芦苇县,踏上了前往临沼郡的道路。 …… 赶了几天路,风尘仆仆的三人三骑,终于抵达了腐沼的边缘。 放眼望去,这片被称为“腐沼”的地域,景象却与它的凶名并不完全相符。 此地水汽氤氲,泥土湿润,竟有几分湿地的秀美。 一株株形态各异的高大树木,东一棵西一棵,并不成林。 每一棵都格外高大。 树干与粗壮的枝杈上大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沉的藻类或苔藓。 水洼如镜,倒映着扭曲的树影和天空。 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点缀其间,甚至开着些许颜色艳丽的花朵。 单论景致,属实不赖。 石开山勒住马缰,指着前方对江少明和赵铁鹰介绍道:“莫要被这表象骗了。” “这腐沼好看是好看,内里却危机四伏,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 “水下、泥中,不知藏着多少凶戾异兽,诡诈狡猾,防不胜防。” “一旦失足陷入,或是被拖入水中,便是九死一生。” 说着,他语气又凝重了几分:“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腐化诅咒’。” “在腐沼待一段时间,便会身子腐化,血肉溃烂。” “唯有世代居住于此的‘沼民’,凭借特殊的体质与法门,才能在其中生存。” 越是靠近沼地,一股独特的气味便愈发清晰。 江少明轻轻嗅了嗅,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味道,明明是植物、淤泥长久腐烂发酵产生的腐朽气息,但奇异的是,闻起来并不令人作呕,反而隐隐透出一丝甜腻的怪异“香气”。 萦绕在鼻端,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石开山见到两人表情,微微一笑: “闻到了?” “便是这股子怪香。” “这腐沼盛产一种特殊沼泥,经过沼民秘法采集和加工后,能制成上好的‘泽玉膏’。”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与其粗豪外表不符的温和笑意: “你们师娘她就极爱用此物敷面,说是比什么珍珠粉都强,能让肌肤保持水润光洁。每年都惦记着让我给她捎带些回去。” 第116章 百骸魔 三人正催马继续前行。 忽闻侧方远处传来阵阵惊恐的呼喊与兵刃交击的混乱之声,其间夹杂着某种非人的、令人牙酸的嘶嚎。 三人立刻勒住缰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过去看看!”石开山低喝一声,一马当先。 江少明与赵铁鹰紧随其后。 三骑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官道,朝着声音来源处疾驰而去。 越过一片低矮的土坡,眼前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镖队已乱作一团,车辆倾覆,货物散落一地。 幸存的人们惊恐万状,哭喊着四散奔逃,却如同无头苍蝇。 而造成这混乱的,是几十只难以名状的怪物! 它们大致呈人形轮廓,但周身笼罩着淡薄却阴森的黑雾,裸露的“皮肤”大面积溃烂流脓。 最骇人的是,它们躯干上竟胡乱生长着数量不等的额外手臂和大腿。 有的三臂三足,有的四臂二足。 他们四肢着地,身上如同蚊子腿般,翘着三五条扭曲的肢体。 爬行窜动之势,如巨大的蝗虫,迅捷而癫狂! 这些怪物正疯狂地扑击着尚在抵抗的镖师武者。 一名明劲武者奋力劈砍,刀锋虽中,却难阻其势,瞬间被两只怪物扑倒在地,下一刻便被撕咬分食。 惨叫声戛然而止。 即便是暗劲好手,也往往只能勉强应对七八只。 劲力虽能打得怪物身躯凹陷黑血四溅,但它们仿佛不知痛楚,略一迟缓便又嘶吼着扑上,凶悍无比。 唯有一位一头银发的灰袍老者,有着暗劲后期的修为。 指法凌厉,手指点、戳、扣之间,刺入怪物的身躯头颅,他的身边已经死了十头怪物。 现在怪物看到威胁,七只明显大了一圈的精英级怪物一拥而上。 这些精英怪物比起普通怪物强悍了不知多少。 这位老者就算是后期强者,也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石开山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沉声道:“是‘百骸魔’!” 江少明心中亦是一凛,立刻回想起曾在某本古籍异志中读到的记载: 「“百骸魔”,或曰“百肢夜叉”。」 「乃地脉阴煞之气郁结不散,蚀土而出,凝型而成。」 「性极贪人肉,尤好生噬。」 「常于夜半掘坟破棺,攫腐食新。」 「更擅截取生灵肢體,不分人獸,活络续接于己身。」 「每得一肢,其形愈畸,其力愈悍,终成怪诞、百目千手之状,见者魂骇。」 这魔物极难杀死,寻常伤害对其效果甚微,唯有彻底击碎其核心的心脏方能致命。 且即便杀死,也必须以烈火将其残躯焚毁,否则三四日后,阴煞之气重聚,心脏再生,便会再次复生为祸! 赵铁鹰面色凝重,疑惑道:“这鬼东西不是一向只在腐沼深处游荡,靠着那里的阴煞之气维持形骸吗?怎会突然成群出现在这外围地界?” 石开山此刻无暇深究原因,断然道:“救人要紧!少明,你修为尚浅,不可贸然上前,速寻稳妥之处自保!铁鹰,你暗器高明,寻机远处支援,专打其关节眼窍,为师生撕了这些孽障!” “明白!”江少明与赵铁鹰齐声应道。 就在石开山即将冲出的刹那,江少明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急忙高声喊道: “师傅且慢!” “以打湿的布巾掩住口鼻,切莫直接吸入这些魔物散发的阴煞黑雾!” 江少明怀疑这些雾气可能含有病毒。 已冲至半途的石开山闻言,身形微微一滞。 他对自家徒弟的见识素来信服,当下毫不迟疑,猛地撕下腰间一截衣摆,就着水壶快速浸湿。 迅速蒙在脸上,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怒意勃发的眼睛。 “轰!” 准备妥当,石开山再无保留,合劲期的雄厚修为彻底爆发! 他所修行的《撼山劲》刚猛无俦,加之不久前,手阳明小肠经更是历经了两次升华。 此刻内劲催动之下,气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贯通行经整条经络! 奇异的现象随之出现: 因气血高速奔流,凡是手阳明小肠经流经区域的皮肤,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如同烙铁! 这条经络恰好循行于手臂与脸颊两侧,使得他双臂、双颊之上仿佛涂上了两道浓重的红霞。 与他怒睁的双眼相映。 威势惊人,状若神将!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面寸寸龟裂,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悍然撞入魔物群中! 战斗瞬间爆发! 石开山甫一接触,便展现出其如山崩般的恐怖实力。 他不用兵刃,一双铁拳、臂肘、肩膀、膝盖,乃至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化为了最凶猛霸道的武器。 他的拳法脱胎于山岳之势,每一击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巨力。 面对一头嘶嚎着扑来、生着四臂三腿的畸形怪物,石开山不闪不避,沉肩坠肘,一记凶悍的铁山靠撞上去! “嘭!” 一声闷响。 那怪物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上,数条手臂瞬间扭曲折断,整个躯体炮弹般倒飞出去,将后方一辆倾覆的镖车砸得木屑纷飞。 石开山脚步不停,身形如陀螺般旋开,避开两侧抓来的利爪。 左右开弓,双拳齐出! “噗嗤!”一拳精准地捣入另一只魔物的胸腔,劲力一吐,直接在其后背炸开一个窟窿。 黑血碎骨喷溅,那魔物心脏瞬间被震碎,动作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另一拳如重锤般砸在另一只魔物的头颅上! “咔嚓!” 那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爆裂,红白之物四溅。 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踹,将扑来的魔物连同一身赘生的肢体狠狠踹飞; 又是一肘击出,如重炮轰击,将挡路的魔物拦腰砸得几乎对折。 眼见三四头怪物叠在一条直线上。 他猛地一个旋身,一记鞭腿带着破空声扫出,直接将一头百骸魔踢飞。 这头魔物撞在身后的魔物上,两三只魔物如同稻草人般,一同被扫飞出去! 合劲期的修为,配上这身刚猛无匹的山派拳法,此刻的石开山真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那些凶悍无比、令镖师们绝望的百骸魔,在他面前竟无一合之敌,往往一个照面便被狂暴的力量直接摧毁核心,或打得支离破碎! 转眼之间,方才还肆虐逞凶的几十只百骸魔,已尽数化作一地扭曲破碎的残骸,黑血浸染土地,再无一丝声息。 石开山屹立于残骸之中,目光如电,扫视四周,确认再无威胁。 脸颊上的赤红缓缓消退。 第117章 魔族血脉,血脉之种 满地狼藉中,百骸魔的残骸散发出愈发浓烈的阴煞之气与腐败恶臭。 幸存的镖师们惊魂未定,开始收拾残局,救治伤员。 此时,一位女子在一名气息沉稳的灰袍老者的陪同下,快步走向石开山三人。 那老者是一位暗劲后期的好手,此刻却恭敬地落后女子半步,显以其为尊。 那女子甫一走近,便让人眼前一亮。 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 身穿一袭便于行动的墨绿色劲装,却难掩其窈窕身姿。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水嫩的肌肤。 这肌肤格外水灵剔透,吹弹可破,仿佛常年浸润着水汽精华。 她来到石开山面前,敛衽一礼,声音清越悦耳:“小女子芦清清,乃腐沼芦家下属‘水泽商会’之人。” “多谢前辈仗义出手,救我等于魔物之口!” “若非前辈,我等今日恐在劫难逃。” 她身后的灰袍老者也同时躬身致谢。 石开山抱拳还礼:“路见不平,份所应当。” “老夫石开山,乃芦苇县磐石武馆馆主。此行正要前往临沼郡,顺道拜访一位老友。” “哦?不知石馆主欲拜访何人?我芦家在腐沼地界还算熟悉,或可相助。”芦清清热情问道。 “他乃是龙门造船坊的坊主,于黄巾军动乱前夕搬来了临沼郡……据我所知,他的船坊应当就设在你们腐沼芦家聚居地附近。” 芦清清闻言,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巧合之色:“这真是巧了!龙门坊主之子正是我九姐姐家的三夫婿呢!” “三…夫婿?”石开山乍听这称呼,一时有些愣怔,未能立刻理解其中含义。 芦清清见他疑惑,便自然地解释道: “前辈勿怪,这是我们沿腐沼区域传承已久的习俗。” “此地从古至今便有,一妻多夫的传统,我九姐姐便有数位丈夫,龙门坊主之子便是其中一位。” 石开山心中惊讶,自己老友那颇为骄傲的儿子竟成了他人家的“三夫婿”。 有些类似赘婿的身份。 但面上并未表露,只是颔首表示理解:“原来如此,一方水土一方习俗,老夫明白了。” 芦清清再次发出邀请:“石馆主于我等有救命大恩,此地距我芦家聚居地已不远,若馆主不嫌弃,不妨与我等同行? 也让清清略尽地主之谊,好好酬谢诸位。 到了聚居地,我也可立刻派人引馆主前往九姐姐家寻访故友。” 石开山略一思索,此行本就欲寻好友,有当地人引路自是方便许多,便点头应允: “如此,便叨扰芦姑娘了。” 见石开山同意,芦清清立刻展现出干练的一面,转身吩咐道: “众人听令,速以清水浸湿布巾掩住口鼻,切莫吸入过多阴煞之气! “将这些魔物残骸堆积起来,泼上火油,彻底焚毁,不可留下一丝残渣!” 下人们依言而动。 江少明原本在远处静静旁观。 当一缕焚烧青烟飘过他身边时,江少明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也戴上一块沾了水的湿巾,走上前,开始帮忙搬运那些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魔物残骸,将其投入迅速燃起的火堆之中。 很快,熊熊烈焰吞没了那些可怖的形体,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冲散了部分空气中的阴冷。 在这过程中,一个唯有江少明自己能看到的半透明面板,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视野里。 就在方才接触魔物残骸的瞬间,这沉寂已久的面板传来了提示: 【接触到特殊血脉!】 【血脉模版激活!】 【血脉之种激活!】 【魔族血脉一:百骸魔(浅绿)】 【血脉之种(1/1):可以将血脉之种注入后代体内,缓慢优化后代血脉,并借助后代孕育自身。】 看着面板上的信息,江少明心中大喜,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这个魔族血脉不用说,其意义在于为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种族选择。 简单说就是—— 他可以不当人了。 可以转为魔族。 对于魔族,他了解的不多。 不过他知道这好像是一个极度依赖阴煞之气的种族, 没有阴煞之气,很难维持生命,很快就会自我消亡。 妥妥的地缚灵。 他暂时还没有成为魔族的打算。 未来看看情况。 不过这个血脉之种就完全不一样了。 血脉之种,最核心的功能有两个。 一个是优化后代血脉:血脉之种可以承载他具有的任何一种血脉。 若他的后代恰好也继承了这种血脉,就可以缓慢改善后代资质,让其血脉浓度缓慢提升,直至无限接近种子所蕴含模板的水平。 另外一个则是更加逆天—— 他可以通过这颗血脉之种,借助后代进行繁衍。 只要血脉之种在某一后代体内,即便有一天,他三个身体全死光了,也可以通过血脉之种复活。 这样一来,他的保命能力大大提升。 只要后代家族没有死光,他就有复活的机会。 另外许多计划,都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 比如,建立家族最大的那个麻烦。 比如有一天,他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族长死亡了。 另外两个身体,又和这个家族没有联系。 正常情况下,他一辈子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甚至完全为了他人做嫁衣。 若想要重新掌控家族,原本必须暴露,无性繁衍这个秘密,来获取家族的信任。 但有了这血脉之种,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只要需要通过血脉之种,借助自己的孩子,“重新降生”在这个家族内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掌权柄,接管自己创下的一切! 这个血脉之种天赋……简直神了。 江少明心中暗道:“看来回去后,可以和晏紫生下,属于我们俩真正的孩子了!” 江少明是可以正常生孩子的。 只需要生育的时候,不注入自己的本命真灵,就可以诞下正常的孩子。 在之前,江少明不想生孩子,是因为他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让新的江诞生在周府。 这年头讲究长幼有序。 若是提早生下孩子,未来家族大半都让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自己继承。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 除非情非得已,他可不愿让这种“父慈子孝”的情况发生。 第118 章 与芦清清合作 一行人整顿完毕,便结伴朝着腐沼芦家的方向前进。 路上闲谈间,石开山想起夫人所好,便顺势问道:“芦姑娘,你们商会既常行走于此,不知可能买到上好的‘泽玉膏’?” 芦清清闻言,嫣然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石馆主这可问对人了。” “临沼郡乃至周边区域品质最佳的泽玉膏,正是出自我腐沼芦家!” “坊间流通的,多半不及我家自用的精纯。” “前辈既然喜欢,我立刻让人取几盒年份最好的送来,聊表谢意。” 石开山连忙摆手推辞:“这如何使得?” 芦清清却坚持道:“前辈莫要推辞,若非您出手,我等性命尚且难保,区区几盒膏脂算得什么。” 见她诚意拳拳,石开山也不再矫情,笑着拱手:“既如此,老夫便厚颜代内子谢过芦姑娘了。” 见石开山答应了,芦清清笑容更盛。 目光转向江少明与赵铁鹰:“江公子,赵先生,两位仪表堂堂,应该都有红颜知己吧,若是不弃,也请收下一份?” “不是清清自夸,但凡用过的姑娘、小姐,就没有说不好的!” 赵铁鹰抱拳简单谢过。 江少明则微微一笑,从容应答:“多谢芦姑娘美意。” “只是此次出行匆忙,未备回礼,实在失礼。” “待下次威远镖局的队伍行经临沼郡时,必让他们带上几匹最新的‘烟雨江南’系列绸缎,送至姑娘府上,聊表心意,还望姑娘到时莫要推辞。” 他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芦清清绑在脑后的发带,那发带分明就是他“江记”出产的款式。 芦清清先是一愣,随即美眸微微睁大,惊讶道:“‘烟雨江南’?江记绸缎?” “莫非…公子便是芦苇江记绸缎坊,那个江家的人?” 显然,芦清清第一时间并没有将如此年轻的俊俏郎君,与名声在外的商号东家联系起来。 听到这话,一旁的赵铁鹰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江少明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芦姑娘,你这可猜对了一半!” “江记,确实是他家的,不过不是什么家族老号,正是我这位师弟白手起家,一手创立起来的!” “这‘江记’的‘江’,就是江少明的‘江’!” “市面上那些流行的新奇款式,十有八九都出自他之手,不是他亲自描画的、就是他修改定版的!” 芦清清这回是彻底怔住了,目光在江少明脸上流转,惊疑不定地确认道:“您…您就是那位神秘的‘江记’东家?” “那些别致新颖、风靡周边各郡的图样,难道…都出自公子您之手?” 得到江少明含笑默认后,她不禁以袖掩唇,倒吸一口气,惊叹声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哎呀!这…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我一直以为,能设计出那般精巧别致、引领风潮纹样的,定是某位心思玲珑、品味卓绝的姐姐!” “心中还惋惜未能得见,想着此行之后,定要寻个机会去芦苇县登门拜访一番呢!” “万万没想到,真人竟是…您这样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 自此,芦清清对待江少明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那热情已然超越了单纯的感激与礼貌。 途中休憩时,她常寻机过来与江少明等人聊天。 言谈间对绸缎设计、风行趋势颇为好奇,问题也多了起来。 几番交谈下来,江少明逐步了解到更多关于腐沼芦家的信息。 腐沼芦家的势力远超他想象。 并非他一开始以为的,偏居数县与芦苇三县差不多的势力,而是在整个临沼郡及周边数郡都拥有庞大产业和影响力的真正大族。 其威势比起许多老牌门派也不遑多让。 而芦清清她这一支,则主要负责家族中针对女性的胭脂水粉、泽玉膏等生意。 她兴致勃勃地拿出几件精巧的样品请江少明品鉴。 江少明仔细查看了香膏的质地与气味,发现其品质确实上乘,比他预想的还要细腻,但问题在于价格极其昂贵。 而其优势,诸如更持久的滋润、更隐秘的香气,却仅仅体现在细微之处。 并非立竿见影。 与价格低一些的产品拉不开肉眼可见的差距。 江少明心中念头一动,这不正是他苦寻已久的理想伙伴! 在知道习武真正的开销后,他就萌生一个构想: 要建立一家真正的高端品牌。 唯有如此,才能收割那些顶层富绅巨贾的财富。 这等人家的女眷,拥有的财富远超常人想象。 稍微“收割”一下,便是泼天的利润。 但收割的前提,是必须有足够吸引人的噱头和绝对过硬的产品。 他的江记布匹虽好,但单靠布料终究产品线太单薄,且目前仍处于打响名气的阶段,远未到能独立支撑一个顶级品牌的时候。 不过,一些更高端的设计和私人工坊,他已在暗中筹备。 如今遇上专精胭脂水粉的芦清清,一切便刚刚好! 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正是女性日常用度中最讲究、消耗最大、也最显身份的两类。 若能再巧妙搭配上精心设计的金银首饰,一家专为贵族女性打造的高端品牌便会所便初具雏形。 他沉吟片刻,看向芦清清,目光灼灼:“芦小姐,我近日有一构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公子但说无妨。”芦清清被他认真的神态吸引。 “我观如今市面上,专为贵女们服务的货品,虽品类繁多,却总失之于流俗,或缺了那份极致的独特与私密。” 江少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蛊惑力,“我在想,我们是否可联手,打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端品牌,一个…只服务于极少部分人的‘私属之地’?” “它不卖寻常之物,只提供‘独一无二’。” 他略微停顿,观察着芦清清的反应,见她果然被吸引,才继续道:“譬如绫罗绸缎,贵族小姐们最怕撞衫,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她们以更高的价格,买断一种最新最奇的纹样……这种纹样只能她一人所用!” “并且每一匹布料,都该有它的名字和故事。” “再譬如胭脂水粉,”他目光扫过芦清清手中的样品,“我们何不宣称配方源自沼民的养颜秘术,或深宫流出的古方?” “原料须得讲故事,譬如‘天山雪莲浸润的露水’,‘南海珍珠研磨的细粉’……甚至,我们可以为每一位贵客提供‘个性化调香调色’,由专业的‘妆奁师’根据其当日气色、衣着,现场调制独一无二的胭脂色与香氛,颜色名字也不叫红粉,可叫‘雪落梅梢’,或‘海棠未眠’…” 江少明语速不快,每每说到关键处便略作停顿,或轻笑带过,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留给对方无限遐想的空间。 他提及“会员准入”、“老客引荐”、“店不似商铺,更似私厅”、“定期举办仅限会员的小型雅集、新品品鉴”等零星概念。 芦清清起初只是好奇,越听眼睛越亮,呼吸都不自觉地微微急促起来。 她本就是经商之人,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和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排他性魅力! 这完全超越了她当前经营的模式,指向一个更高端、更神秘、利润也更惊人的市场! “公子之意是…我们合力,开设一家…一家…”她激动地有些难以措辞。 “一家俱乐部,一个私人工坊,一个潮流与身份的發源地。”江少明微笑着接过话:“名字我已想过,不若就叫——‘颜玉阁’如何?” 他顿了顿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我们的‘颜玉阁’,便要成为能配得上这诗句的所在。” 芦清清闻言,眸中光彩大盛,再无半分犹豫,抚掌笑道:“妙极!便是‘颜玉阁’!” “江公子,此事,我芦清清,与腐沼芦家,定要参上一股!我们详细商议一番!” 两人相视而笑,一拍即合。 就这般,赶了一天半的路程。 在芦清清意犹未尽中, 一片依托着腐沼边缘、建筑风格独特的大型聚居地—— 腐沼芦家,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119章 吃席 听闻爱女芦清清在归途遭遇百骸魔袭击,芦家三爷又惊又怒。 他先是好生安抚了女儿,确认她并未受伤后,脸色阴沉地匆匆离开,径直前往家主芦正昂所在的正厅。 厅内,家主芦正昂听完三弟急促的汇报,沉稳的面容上也笼罩了一层凝重。 他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下令:“立刻派人去联络腐叶族的沼民,询问他们近期可有异常,族地是否受损。再备一批粮食和药物,即刻运进去,以示安抚与共济之意。” 芦三爷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大哥,你看这次…会不会是地底那煞气……又不安分了?” 芦正昂没有立刻肯定,却也未否认,只是望向窗外沼泽的方向,缓缓道:“近百年來,地脉煞气的躁动确是越发频繁了…”他语气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但愿…并非我等所想的最坏情况。”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愿在此时宣之于口。 还不待两人继续深谈,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洋溢着喜气的脚步声,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几乎是跑着进来,脸上笑开了花,高声禀报:“家主!大喜!大喜啊!大少奶奶生了!是个带把的小少爷!母子平安!” 方才还萦绕在眉间的阴霾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散。 芦正昂猛地站起身,眉头一下子彻底舒展,朗声大笑: “好!好!天佑我芦家!快,前面带路!” 什么煞气魔物,此刻都被抛诸脑后。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朝着产房方向而去。 很快,整个芦家都热闹了起来。 建在一座小山上,占据了整座山峰的庞大芦家建筑群,家家挂起了大红灯。 鲜艳的绸缎从廊檐垂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欢快的氛围,瞬间传遍每一个角落。 正与石开山、赵铁鹰在客院休息的江少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天锣鼓惊动。 正疑惑间,芦清清已笑容满面地快步走来,解释道: “江公子,石馆主,是我大哥的媳妇生了,是个男孩!” “我这次急着赶回来,也正是为了赶上这件大喜事!家里长辈们可是盼了许久呢。” 接下来的场面,真正让江少明见识到了芦苇三县与腐沼芦家这等真正大家族差距到底有多大。 只见芦家高大的门庭之外,车马如龙,宾客似潮水般涌来。 几乎整个临沼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消息,并亲自或派嫡系前来道贺。 郡守府送来了贺仪,各大商行的掌舵人亲自到场,周边门派的掌门或长老也纷纷现身。 各式珍贵的贺礼被一抬抬、一箱箱地送入府中,几乎堆成了小山。 更让江少明讶异的是,他在往来宾客中,一位被芦正昂亲自作陪、引入上席的青袍老者,其行住坐卧之间,偶有雷音传出。 一位雷音境宗师!竟也亲自前来为芦家嫡孙贺喜! 看着这万宾来贺、连雷音境强者都赏面亲至的盛大场面。 江少明坚定了与芦清清合作的念头。 借助一次机缘巧合,与这样的势力搭上关系,未来大有好处。 …… 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石开山三人恰巧赶上了这场盛宴,得以入席。 因石开山有救下芦清清之恩,本身又是一位合劲高手,故而被特意安排在了内院的主宾席区。 偌大的庭院内,整齐地摆放了二十余张雕花红木大桌。 而在庭院之外,招待普通宾客和乡邻的外席,更是人声鼎沸。 粗略一扫,规模不下二百桌,可见芦家声势之浩大。 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 席间不乏对武者大有裨益的珍贵异兽肉、精心烹制的宝鱼,更有不少以稀有宝植为辅料制作的佳肴,不仅色香味俱全,更蕴含着丰沛的元气。 赵铁鹰夹起一筷子异兽肉,细细品味后,忍不住啧啧称奇,他凑近江少明,暗中伸出三根手指,低声道: “师弟,这一桌席面,少说也得这个数…三千两银子!” 江少明闻言,心中亦是一惊。 三千两! 这足以让一名普通武者顺畅地开辟一两条正经了。 这内院二十几桌下来,所耗费的银钱,即便武者越到后期,花费愈发惊人,也几乎够支撑其修炼所需了。 一次庆生宴,竟相当于吃掉了一位暗劲巅峰的武者! 如此铺张,就连江少明这等芦苇县首富,都觉得一阵肉疼。 邻座一位本地豪绅模样的中年人,恰好听到了赵铁鹰的低声惊叹,转过头来嘿嘿一笑,接口道: “这位小兄弟眼力不错,估得大差不离。” “不过嘛…席间还有一味好东西,小兄弟怕是没尝出来。” “这也难怪,听几位口音,似是来自白水郡那边?” 他略显得意地指了指一道看似清淡的羹汤:“此物名为‘福百合’,乃是咱腐沼深处特有的一种宝植,有增益气血、温和延年之效。” “可是难得的滋补好东西。” “就这玩意,在外头,一斤便要价三千两雪花银!” “今日这一桌的菜肴里,怕是都匀着下了不少,加起来,估摸着也得有一斤的量了。” 此言一出,意味着这一桌宴席的实际价值,恐怕已接近六千两! 一次,吃掉了两位暗劲巅峰…… 那豪绅看着江少明和赵铁鹰愈发惊讶的表情,笑着补充道: “不过嘛,这话也得两说。” “这福百合对旁人来说是金贵物事,但对他芦家而言,靠着与沼民世代相交的关系,获取起来要比外人容易太多。 “成本价自然远没有市面上那么骇人。 “否则,就算是他芦家,也不敢这般顿顿…呃,是席席如此豪奢啊,哈哈!” 说罢,他便自得其乐地继续享用美食去了。 第120章 门派登记 宴席期间,芦清清与其父芦三爷多次前来向石开山三人敬酒致谢,感念救命之恩,礼数周到至极。 宴席结束后,石开山三人在芦清清的亲自安排下,于客院住下,一应起居颇为舒适。 翌日,石开山仍未见到他那位龙门造船坊的好友,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昨日那般重要的家族庆典,连那位好友的妻子——芦家的九小姐都出席了,好友本人却缺席,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 他寻了个机会向负责招待他们的芦清清询问。 芦清清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迟疑。 随即笑容如常地请他稍安勿躁,只说坊主近日有事外出,还需等待一会。 这一等便又是一天。 直至傍晚,石开山实在按捺不住,再次找到芦清清,直言问道:“芦姑娘,老夫叨扰。” “不知我那好友究竟所为何事繁忙?” “若是方便,可否告知其去向,老夫或可自行寻去,免得一再叨扰贵府。” 芦清清见石开山去意已决,犹豫了片刻,方才压低声音道:“石馆主恕罪,并非有意隐瞒。” “实在是…是姐夫他并非忙于公务,而是在外地求医问药,归期未定。 “或许…还需再等一两日。” 石开山一听是好友的孩子患病,心中疑虑稍减,只好按下性子,继续等待。 又过了一日,到了中午时分,芦清清手持一封书信找到了石开山,面带歉意道:“石馆主,这是刚派人快马送来的信,是龙门坊主亲笔所书,嘱托转交给您。” 石开山接过信笺,展开一看。 信上字迹确是他好友的笔迹无疑,内容大致是说: 幼子忽染急症,需远赴他乡寻访名医,仓促离去未能当面告罪,甚为遗憾。 此次恐无缘得见,待日后孩子安康,定当亲赴芦苇县拜访。 兄台若有要事,不必在此空等,且去忙便是,勿以为念。 信的末尾,以及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极其隐蔽、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的暗记。 笔迹、语气、暗记皆对,对方看起来似乎并无任何问题。 石开山握着信纸,沉默了片刻。 老友家中遇此变故,他自然不便再强求相见。 虽觉此事巧合得有些蹊跷,但白纸黑字加上暗号,由不得他不信。 最终,他轻叹一声,将信收好,对芦清清道:“原来如此,孩子病情要紧。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叨扰了。 “还请芦姑娘转达,望他安心为孩子治病,若有需要之处,可随时来信至磐石武馆。” 说罢,石开山便向芦清清提出告辞,准备带着江少明与赵铁鹰离开芦家集,前往登记处。 在最后,石开山向芦清清这个地头蛇打听临沼郡门派登记处的具体位置。 芦清清得知石开山竟是要创立门派,眼眸一亮,立刻笑着拱手:“原来石馆主竟是要开宗立派?” “真是可喜可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祝贺过后,她热情道:“石馆主,这门派登记之事,尤其是跨郡办理,程序颇为繁琐复杂。” “若没有熟人引路,只怕那衙门里的书吏会层层设卡,处处索要好处,各种文书稍有不符便要打回重办。” “被拖上个三五个月乃至一年半载,都是常有的事……还需反复奔波,平白耗费无数心力时间。” 她顿了顿,语气真诚地说:“家父在郡府衙门中还算有几分薄面,与登记处的主事也相熟。” “此事若由家父出面打个招呼,想必能顺畅许多,也能为石馆主省却无数麻烦。” “不知馆主意下如何?” 石开山本不欲过多麻烦对方,但听闻可能被拖延如此之久,还要面对各种吃拿卡要,饶是他这般江湖豪杰,也不禁感到有些头皮发麻,面露难色。 一旁的江少明倒是神色如常,低声对师父道:“师父,芦姑娘所言恐非虚言。” “这等牵涉到势力划分和资源分配的登记事宜,由大派与官府共管,其中官僚作风必然盛行。” “有熟人打点,确实能省去我们许多不必要的周折。” 石开山沉吟片刻,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何况此事关乎门派未来,确实不宜在起步阶段就横生枝节。 他终是抱拳慨然道:“既如此…那老夫便厚颜再承芦姑娘一份情,劳烦令尊了。此番恩德,磐石武馆必当铭记。” 芦清清见石开山同意,笑容愈发明媚:“石馆主太客气了,能为您这等武林豪杰略尽绵力,是清清的荣幸。” “您稍候,我这就去请家父。” 不多时,芦家三爷便笑容可掬地现身。 听闻缘由后,他爽快地大手一挥:“石馆主创立门派,乃一方盛事,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老夫正好也要去郡府一趟,便与诸位同行,顺道替石馆主将这桩小事料理妥当。” 于是,石开山、江少明、赵铁鹰三人,便在芦家三爷的陪同下,一同前往门派登记处。 赶了大半天路程,登记处到了。 这处登记处设在官府府衙。 当江少明一行人刚到门派登记处,便见到里头传来争吵。 只见一位身着昂贵云纹锦袍、身材魁梧的中年武者正怒目瞪视着柜台后的一名主簿官员。 这人气度不凡,显然和石开山一样,是一位在地方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主簿却是一副油滑模样,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中的册页,眼皮都不抬一下,拖长了音调道: “……规矩就是规矩,你这‘猛虎门’的资质文书,这里,还有这里,依律就是要在自己郡的府衙三司获取三份确认书,少一份都不行。”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办不了就是办不了。” 现如今白水郡府城被黄巾军围攻,那文件又如何能拿到。 摆明了就是在卡他。 那馆主平日里也作威作福惯了,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足量的银元宝,“啪”地一声随手丢在柜台上,银锭在光洁的台面上滚了两圈,“当啷”一声掉落在主簿脚边。 “不就是想要这个吗?”馆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讥讽和怒气,“拿去!够不够?不够老子还有!” 第121章 杀鸡儆猴,登记完成 主簿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银子,又抬眼看了看猛虎帮主,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锭银子,慢悠悠地道:“捡起来……双手,恭恭敬敬地给本官放回桌上。” “否则……你这猛虎门,今年就别想挂上号了。” 闻言,猛虎帮帮主积攒了数月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你一个小小的皂衣小吏算个什么东西!” “若在我县里,信不信我当场弄死你……老子辛辛苦苦跑了几个月,你说不办就不办?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那主簿闻言,脸上讥诮之色更浓,竟随手拿起桌上那份馆主递交了不知多少次的申请文书,“嗤啦”一声,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成碎片! “那就别办了,现在……滚吧。”主簿将碎纸片丢在馆主眼前的地上。 这一撕,意味着之前数月的奔波打点、所有心血全部白费! 猛虎帮帮主彻底失去了理智,爆吼一声: “我宰了你!” 探身伸手便要去抓那主簿的衣领。 那主簿竟毫不畏惧,反而像是早就等着他动手,嘴角甚至扯出一丝得逞的阴笑。 就在猛虎帮帮主的手即将触碰到主簿的刹那,旁边一道侧门帘幕微动,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一掌轻飘飘地印向他的胸口。 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寻常! 猛虎帮帮主好歹是合劲修为,却连来人模样都未看清,只觉一股阴柔却狠毒异常的劲力透体而入。 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浑身劲力瞬间溃散。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灰衣人手指如电,已在他四肢、胸腹、脊背几处周身大穴连点数下。 周身大穴是十二正经的关键节点,大穴受创,劲力便难以凝聚。 猛虎帮帮主只觉得自己全身主经络酥麻无比,别说蓄力出劲了,甚至连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一身合劲期的修为,竟在眨眼间被人用诡异手法,废了大半!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诡异的截脉点穴功夫,心下骇然无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灰衣人一击得手,便悄然后退,再次隐没在帘幕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两名膀大腰圆的郡府护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面如死灰、浑身瘫软的猛虎帮帮主。 “猛虎帮帮主,妨碍公务,公然袭击官吏,按律,罚款一千两,关押三年!” 两人毫不客气地将他“押送”出了大门。 旁边另一家同样前来办理登记的几人,显然已司空见惯。 其中一位马脸老者低声对弟子叹道:“看见没?这就是认不清形势的下场。” “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得了些机缘就以为能一步登天,却不明白到了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没足够的好处打点,没硬实的靠山头,就得像咱们这样,老老实实等着,一点点走流程。” “老夫这都跑了大半年了,咱们忍着点吧,总有办成的一天…” 石开山与江少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两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言。 石开山此刻才真切体会到芦清清所言非虚。 若无门路,这门派登记之事竟是如此艰难。 莫说一两个月,恐怕大半年都有可能。 若是错过了三年一度的三派会武,那就亏大了。 而此时,芦家三爷带着石开山几人越过门卫走了进去。 芦三爷只是整了整衣袍,对那门口的书吏略一点头。 那原本趾高气扬的书吏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面孔,躬身道:“三爷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快请进!” 在芦三爷的带领下,他们畅通无阻地穿过外面拥挤嘈杂的等候人群,越过层层审核的关卡,直接进入了登记处内部一间颇为雅致的值房。 房内,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略显富态的主事正在品茶,见到芦三爷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哎呀,芦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看茶!” “李主事,叨扰了。”芦三爷笑着拱手,寒暄几句后便引入正题,指着石开山道:“这位是我芦家的贵客,芦苇县磐石武馆的石开山馆主,意欲开宗立派,今日特来办理登记手续,还望李主事多多关照。” 那李主事目光在石开山身上一扫,见其气度沉凝,又有芦三爷亲自作保,脸上笑容更盛:“好说,好说!石馆主一看便是人中豪杰,开宗立派乃是壮大我临沼三郡武林的盛事,本官自当支持!” 几人略微寒暄了一番。 芦三爷顺势邀请李主事移步附近最好的酒楼。 席间推杯换盏,言谈甚欢,却丝毫不提公务之事。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主事才接过石开山递上的、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材料。 只是粗略一扫,便放到一边,捻须微笑道:“石馆主的事情,芦三爷开了金口,那自然是一路通畅。” “流程嘛,一个月内,必定走完,绝不会耽误贵派参与今岁的诸派会武。” 说到这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不过……衙门里上下、各方打点的‘规矩’……石馆主您是明白人,应该懂吧。” “毕竟,这规矩不能坏,您说是不是?” 他虽笑着,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石开山自然清楚,这已是对方看在芦三爷面子上给出的最快承诺和明码标价,当即举杯道:“李主事放心,规矩我们懂,一切按规矩办。多谢李主事成全!” 事情既已谈妥,宴席尽欢而散。 出了酒楼,石开山三人再次郑重向芦家三爷道谢。 若非对方,此事不知要平添多少波折。 …… 办事至第二十七日,各项流程已接近尾声。 有芦三爷的金面和腐沼芦家的声望加持,一切进展得异常顺畅,甚至比石开山预想的还要快上几日。 眼看只差最后一步盖章用印,这开宗立派之事便将尘埃落定。 从此,芦苇县三县之地、河口县以及云泽湖中那几座岛屿,便将正式划为磐石武馆的山门属地。 一旁等候的马脸老者马保福,正是此前曾出言感慨的那位,见状笑着拱手道贺:“恭喜开山老弟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石开山心情颇佳,回礼道:“同喜同喜!马保福老哥,听闻你的文书也快批下来了?” 马保福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托老弟你的洪福! “就这一个月,不知怎的,流程快得惊人。” “我琢磨着,大约是衙里头的老爷们觉得处理一份是处理,处理两份也是处理,顺手便把我这份也一并带上了…… “若非借了老弟你的东风,老哥我今年怕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这场诸派会武喽!” 第122章 栖霞掌门石开山 两人正寒暄间,登记处大门外又走入三人。 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一袭质料不凡的蓝色长衫,衣袂上以银线绣着流动的波浪纹路,气度沉静中透着不凡。 他身后跟着两名青年弟子,步伐沉稳,眼神精亮。 这三人入门后,并未像常人般排队等候,而是径直走向办事主簿。 见到主簿,那蓝衫男子并未多言,只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似玉非玉的令牌,无声地递了过去。 主簿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态度瞬间变得极为恭敬,立刻起身道:“您稍候,我这就去请李主事!” 说罢便匆匆转入内堂。 不消片刻,便见李主事快步而出,竟是满面春风,老远就拱手笑道:“哎呀!竟是水云派的高足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后面的寒暄,石开山等人便听不真切了。 只见李主事极为热络地将那三人迎入内间雅室,亲自作陪。 令人咋舌的是,仅仅不到一个时辰,那扇门便再次打开。 李主事亲自将三人送了出来,一路赔笑直至门口,态度可谓殷勤备至。 而那位蓝衫男子手中,已赫然拿着一份盖齐朱印、墨迹未干的正式文书。 ——竟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所有手续彻底办妥了! 李主事送走水云派三人后,返身回来,脸上仍带着未褪的笑意,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他见石开山望着水云派众人离去的方向,面露些许疑惑,便主动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提点的意味: “石馆主可是在好奇方才那几位?” “莫要疑惑。” “这一位可是咱临沼郡内鼎鼎大名的水云派高徒,一身异种劲力登峰造极。” “多次于诸派大比大放异彩!” “尤其一手‘水云掌’使得是出神入化。” “身法更是变幻莫测。” “传言甚至能与雷音境的高手短暂抗衡而不落下风。” 听到这里,石开山震撼不已。 能够与雷音境短暂抗衡……这怎么可能? 不过李主事根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这是一位能够短暂抗衡雷音境的高手!! “开山,谢过李主事提点。” “嗯!” 李主事对着石开山点了下头,无视了他身边的马脸老人,踱着步,慢悠悠回去了。 他话里其实藏了一部分未明说的机锋。 即便是临沼郡的官方高层,在临沼郡内办事,少不得得需倚重水云派这在临沼郡盘根错节的地头蛇。 给予便利乃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走到办事窗口,那位主簿唤了一声“李主食”,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 看了两眼文件,李主事笑着对石开山招手道:“石馆主,且过来,你这边也办好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定下门派的名号,填入这牒文之上,便可大功告成。” 石开山早有准备,闻言提笔,在那份象征着开宗立派的正式文书上,沉稳地写下三个大字: 栖霞派。 他选择此名,原因有二: 其一,他所修《撼山劲》一旦全力运转,气血奔涌,劲力所过之处的经络皮肤便会隐隐泛红发烫,犹如晚霞浸染。 其二,此前他曾与柳艳商议过此事,柳艳似乎对红霞情有独钟,想要让门派中有红,又不喜欢红,赤,朱这些直接点明的,就给了石开山一个霞字。 石开山苦思冥想数日,最终定下了栖霞二字。 他问过江少明的意见。 江少明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名字不难听就好了。 他觉得师傅能取出栖霞二字,已经好的超出自己的预期了。 当初见石开山拉上柳艳商量名字,他真怕两人为了融合门派名,强行商量出“赤石”“朱石”这种名字。 如此,这名号便正式落于纸面。 登记好后,那李主事笑眯眯地塞给石开山一块打磨光滑的木牌。 上面刻着简单的云水纹路。 “石馆主……哦,不对,现在该叫石掌门了!” 李主事笑眯眯地看着石开山,颇为关照道:“石掌门,一个月后,在临沼郡与白水郡交界处的三岔湖心岛上,会有一次非公开的诸派交流小会。” “去的多是像贵派这般新立门户、或有意扩张影响的。” “届时凭此牌方可入内,不妨去看看,或许能有些收获,也能提前熟悉些门路。” 石开山心知这又是看在芦家面子上额外透露的消息,当即拱手谢过。 这个时候,李主事发现了一旁眼巴巴看着他的马脸馆主。 他看了石开山一眼,也递给了对方一块牌子。 马脸老者一脸喜意地接过,满口感谢。 随后感激地对着石开山点点头。 他知道这块牌子,是李主事看在石开山的面子上给的。 事毕,石开山与李主事告辞,带着江少明两人离开了。 在离开前,他与马脸老者约定,届时可在湖心岛碰头,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在离开临沼郡前,他又特意回了一趟腐沼芦家集。 再次郑重向芦三爷和芦清清道谢,感谢他们在此事上的鼎力相助。 得知好友龙门坊主依旧未归,他也不再强求,将此行些许疑惑暂压心底,便带着两名弟子,告辞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芦苇县的官道尽头。 石开山师徒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不久,就在远离芦家集主宅、一处可俯瞰主要路径的山坡上,两道身影悄然无声地自林荫深处显现。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石开山苦苦寻觅未果的龙门造船坊坊主。 他默然伫立,目光复杂地遥望着好友离去的方向,直至那身影彻底不见,才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沉重叹息。 他身旁,是一个裹在宽大斗篷里的瘦削身影。 听到叹息,那人抬手,缓缓摘下了遮面的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人的面孔,眉宇间依稀能辨出往日的清秀俊朗。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却布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异状。 一根根肉芽,从他的脸颊、额头、脖颈处钻出。 挖除过肉芽的地方,则留下了深深浅浅、犹如虫蛀般的坑洼疤痕。 两者交织,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既诡异又凄惨。 他,正是那位嫁入芦家、成为九小姐三姐夫婿的龙门坊主之子。 “爹…石叔他…走了…” 高大汉子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掌重重按在儿子的肩上,仿佛要借此传递一丝安慰。 他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沉滞:“走了好,走了好……见了,反倒徒增烦恼。” 第123章 开派仪式,血种种下 石开山一行人风尘仆仆刚回到芦苇县地界,还未来得及踏入武馆大门,便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只见芦苇三县新近调任的三位县令联袂而至,身后跟着数十上百名身着公服的捕快衙役。 他们抬着数十个一人多高、扎着红绸的硕大花篮。 以及一块用红绸覆盖、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鎏金巨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原磐石武馆而来。 这排场,这阵势,可谓是给足新成立的“栖霞派”面子! 消息如风般传开,三县之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与各堂口有旧的江湖朋友、乃至许多看热闹的乡民,能来的几乎都涌了过来。 将磐石武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场面沸腾,喧嚣震天。 石开山立于人潮中心,望着这盛况,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明明有合劲期的修为,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祖辈数代人的夙愿。 武馆百年基业的升华。 竟在自己手中实现! 此刻,他真真切切感到光宗耀耀,便是即刻死去,也无憾了。 日后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也足以昂首挺胸,大声告慰。 趁着吉时,在万众瞩目之下,石开山、柳艳、周镇、焦昆这四位原四大势力的掌舵人,加上一位年轻的过分的江少明。 五人共同上前,一同摘下了那面承载了百年岁月的“磐石武馆”牌匾。 随后,五人合力,将官府赠予的那面覆盖着红绸的鎏金牌匾高高挂上门楣。 红绸落下—— 【栖霞派】 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自今日起,芦苇县江湖再无磐石武馆、红蛇武馆、威远镖局、礁石帮! 它们正式融为一体。 成为了—— 栖霞派! 新的门派框架也随之公之于众。 主要由八个部分组成。 核心长老会:掌管栖霞派核心,掌管最高权力,一应事务最高的决策机关,目前只有七人,石开山,巍山,柳艳,柳铮,周镇,焦昆,江少明。 内门男院:承袭原磐石武馆精锐,主要培育男性核心弟子,为掌门石开山管理。 内门女院:承袭原红蛇武馆精锐,主要培育女性核心弟子,为长老柳艳管理。 外务堂:掌管运输、物流、走镖等一应事务,为长老周镇管理。 安保堂:负责护卫、安保、镇压地方动乱,维持势力范围秩序,为长老焦昆管理。 庶务堂:新设机构,专司管理协调修炼之外的所有杂务,统筹管理门派名下各项产业,为长老柳铮管理。 栖霞外门:新设机构,负责大规模招募、初步筛选和管理新弟子,从中甄选出璞玉,择优送入两大内门深造,为长老巍山管理。 巡查堂:新设机构,巡查各个部门,为长老江少明管理。 整套门派框架清晰明了,职能划分明确。 当石开山归来,将门派完成登记的事说了以后,合派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各方均无异议。 如此,一座功能齐全的门派,算是真正成立了。 石开山大喜。 当即宣布大庆七日,流水宴席敞开供应,与民同乐! 当然,宴席多是寻常鸡鸭鱼肉,远非芦家那般有“福百合”助兴的豪奢排场。 但对绝大多数寻常弟子和乡民而言,已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如今这个世道,普通人难得能够吃上一顿好的。 能连吃七日,无论大人小孩,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比过年还要热闹欢喜。 七日后,盛大的庆典方才徐徐落幕。 而栖霞派的时代。 正式开启! …… 在七日大庆期间,江少明难得空闲,可以和妻子周晏紫享受二人世界。 为避开喧嚣与琐事,他带着周晏紫去了云泽湖畔一座属于他名下、并经他亲手改造的水榭别苑。 此处湖光明媚,花香馥郁,幽静私密。 一大片果林内,有各色水果可以采摘享用。 还有他依前世记忆打造的各类亲水游乐设施。 最重要的,是江少明早已备好的,各色“沙滩战袍”!! 做了这么长时间绸缎庄,做起这个可谓是驾轻就熟。 由于这里是完全私人的空间,周晏紫虽羞赧难当,终是红着脸,换上了那些在她看来几乎与“碎布”无异的清凉衣物。 碧波蓝天,花香袭人。 二人于此间度过了几日宛如蜜月般的缠绵时光。 七日之后。 周晏紫不出意外地怀上了。 【血脉之种(1/1):可以将血脉之种注入后代体内,缓慢优化后代血脉,并借助后代孕育自身(可寄生)】 血脉之种后面有了可寄生的提升。 这就代表着自己已经有了直系后代。 江少明没有犹豫,意念微动,将那枚【血脉之种】,悄无声息地寄生在了周晏紫腹中那初凝的胚胎之中。 【血脉之种(0/1):已寄生】 江少明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只要这个孩子顺利降生,除了三具身体,他又多了一重生命保障。 至于血脉之种携带的血脉,他选择了山魈血脉。 青鳞宝鱼血脉翡翠瞳孔太明显了。 况且,未来栖霞派明显是以撼山劲为核心的。 生下山魈血脉的后代,也更契合这个势力。 不过,由于山魈血脉的婴儿太大了,为了保障周晏紫母子平安,江少明一开始并不准备让后代具有太多山魈血脉。 繁衍的时候,只给了它0.1%的山魈血脉。 他计划让具有山魈血脉的孩子在出生后,再借助血脉之种,提升血脉浓度,改善他的资质。 …… 七日结束,回到周府后不久,周青瑶便缠上了姐姐周晏紫。 “姐!你和姐夫这些天神神秘秘的,到底躲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我问爹爹,爹爹也含糊其辞,什么都不肯说!” 她拉着周晏紫的衣袖,不依不饶。 正巧,周白与其妻白栀,以及柳如烟三人也从旁经过。 听到动静,也略带好奇地放缓了脚步,笑吟吟地望过来,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在周青瑶的死缠烂打、以及兄嫂们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周晏紫终究没能抵挡住这番攻势,面色微红地低声说出了一处地方。 周青瑶一听,顿时柳眉倒竖,佯怒道:“好哇!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偷偷自己去,都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走走走,现在就去!我也要玩!” 周晏紫连忙安抚道:“小妹,别闹了。你姐夫马上要准备第一次诸派会武,诸多事务缠身,容不得半点差错,哪能再由着我们胡闹。” “我不管!”周青瑶小嘴一撅:“大不了让姐夫自己去忙他的嘛!” “姐姐你带我们去就好了!” 一旁的江少明将这场面看在眼里,对周晏紫轻轻点了点头。 周晏紫接收到夫君的信号,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只好应允道:“好啦好啦,怕了你了。那就我们几个去吧,莫要再打扰你姐夫和大哥正事。” 于是,不多时,周晏紫便带着兴致勃勃的妹妹周青瑶、以及嫂子白栀,还有柳如烟,再次乘车出发。 而江少明则与周白留在府中,着手准备栖霞派首次参与诸派会武的正事。 一段时间后,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坐落在云泽湖边的大型庄园。 并非江少明与周晏紫两人度假所在。 而是另外之地。 一入园中,景象便让她们眼前一亮。 庄园内引活水构建了数条清澈水道,其上设有各种造型别致、她们从未见过的水上娱乐设施。 远处还有一座装饰精美的大戏台,旁边的水牌上写着每日上演的戏曲、相声、说书节目单。 以及可以私人定制的奢华宴席。 此外还有十几间陈列着各色最新款胭脂水粉和“江记”顶级绸缎的精品屋,供女客挑选。 当然,若想清静交谈,亦有布置得极为清雅、保障私密的茶室和静厅。 这分明是一座功能齐全、极尽奢华、专为有钱有闲阶层打造的综合性高端娱乐消遣之所! 这里,便是江少明早已暗中筹建多时、投入巨资打造的,专门用来“收割”富豪权贵的私人高端俱乐部试点! 当初他与芦清清所描绘的种种概念,在此处已然实现了大半。 他之所以当初只对她抛出一些模糊概念,而非全盘托出。 一来是为了保证不被对方窃取自己的创意。 二开也是为了预留足够空间,让这位未来的重要合伙人拥有强烈的参与感和共创感。 毕竟,只有让对方感觉这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未来合作时,她才会更加尽心尽力! 第124章 发现宝鱼,大派底蕴 就在江少明全力备战诸派大比之际,远在云泽湖中的幼儿江,正驾着青鳞宝鱼“青大仙”,根据白骨道给的地图,小心探索。 自从上次在云泽湖深处受了一惊后,幼儿江对云泽湖更加敬畏。 此番行事愈发谨慎,再不冒进。 只老老实实从最外围区域一寸一寸往里探。 地图上那些标记着“凶险与机缘”的中层水域,他打定主意,除非外围都摸清,否则绝不去碰。 云泽湖浩渺苍茫,在他眼中与大海无异。 若不是整座湖中都是淡水,他几乎真要以为自己已飘在大海之上了。 湖广阔无边,地图上区区一指之距,实际却大得惊人。 “青大仙”全力游上数个时辰,方才能到达。 此刻,幼儿江正舒舒服服窝在“青大仙”巨口之内,紧贴它柔软而极富弹性的鳃边。 这地方软得像什么稀罕床榻,远比鱼头鱼背来得安稳。 以往“青大仙”稍一发力前冲,他就得拼尽力气稳住身形。 而在这“天然座驾”之内,几乎不觉颠簸,既安稳又省心,也再不惧什么异兽的突袭。 没了他这个“小拖油瓶,”“青大仙”也能放开鱼鳍,全速前进。 一连搜寻一个多月,白骨道地图上所标大半的“宝鱼可能的栖居地”,皆已荒芜空置,一无所获。 唯有一处稍显不同。 生着一株颇为珍贵的水灵芝,还有一条三尺来长的“独角鲢”盘踞守护。 三尺对四丈,优势在我! “青大仙”一口吞了护宝鱼。 幼儿江则小心翼翼地将灵芝冠给采摘下来。 他曾经听说过,采灵芝的时候,只采下冠,留下根茎,灵芝是有一定机率再生的。 他在地图标下此处位置,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在探索了云泽湖外围大量区域后,幼儿江总算有了大发现。 这个收获却不是地图标注的区域,而是在赶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一片未知的湖中裂谷。 这处裂谷很深,裂谷的岩壁分外光滑,就如同被巨剑劈开一般。 在裂谷深处,星星点点的浅蓝光点点缀在裂谷两侧。 如同散落在地的星辰。 浅蓝色的光照得四下朦胧似幻,如置身梦境。 在这片星光中,一群约莫手掌大小、通体乌黑却横贯一道银纹的小鱼,正穿梭游弋。 “是银线宝鱼!”幼儿江心头一喜。 此鱼是一种非常名贵的宝鱼。 比青鳞宝鱼和独角鲢这种常见宝鱼要稀罕的多。 服用其补充气血的效果比起前两者也要好的多。 这种宝鱼大多体型娇小,成鱼也难超两尺。 实力比起青鳞宝鱼和独角鲢弱上许多。 不过速度极快、难以捕捉。 最关键的是,其出没之处,往往水质极佳,很有可能会有其他宝鱼出没。 果不其然,在转了没多久后,幼儿江就看到了包括青鳞宝鱼在内的数种常见宝鱼。 这里,竟然是一处未被标记的天然宝鱼鱼场! 幼儿江很兴奋。 这可是真正的大收获。 江少明曾经翻阅过大量典籍,他发现了一点。 在宝鱼生长的区域,必须要有“青萍水华”。 书上说: 宝鱼所生之境,须有「青萍水华」。 无华则宝鱼不衍。 若水华之域宝鱼绝迹,则渐生「青瘴」,甚者化为「血潮」,终成不祥之地。 在他看来,这所谓的“青萍水华”应该就是一种特殊的“浮游生物”。 蜉蝣生物若大量繁殖形成“青瘴”,若“青瘴”更严重了则变成“赤潮”。 眼前这片“星光藻”之崖,正是藻类浮游生物。 这是孕育宝鱼的绝佳“饲料”。 星光藻→银线宝鱼→其他宝鱼。 这就是一条完善的食物链。 望着眼宝鱼曳、星藻飘摇的盛景,幼儿江不由得心怀大畅。 “妙极!日后青大仙的口粮,可不愁了!” 青鳞宝鱼青大仙虽然吃普通鱼也能填饱肚子,但是想要继续成长,就只有吞噬宝鱼才行。 接下来,只要约束好“青大仙”,不竭泽而渔,这处便是源源不断的宝鱼供应之地。 同时,这也意味着江少明修炼《撼山劲》所需的海量宝鱼资源,终于有了稳定来路。 不必再终日挥金如土、高价求购,大大降低了他的财政压力。 …… 一月之期,转瞬即逝。 石开山依址前往三岔湖心岛参加诸派交流小会。 数日后他风尘仆仆归来。 身后跟了一架马车,载着不少物件。 江少明见师傅归来,迎上前去。 石开山一见是他,便叹了口气,拉着他进门。 头一句便是: “少明啊,咱们的底蕴……还是太浅了。” “任重道远,真真是,任重道远啊!” 江少明默然颔首。 石开山继续道: “这一趟小会,算是真开了眼界。” “来的不止白水、临沼两郡,邻近几郡也都有人至,甚至更远的泷月郡都来人了。” “大多如我这般新立门户,也有扎根了十几三十年的‘老新派’。” “难,太难了……” “不说别的,单是解决合劲期经络郁结的‘通络散’,每年便得耗去海量资源。” “这玩意儿诸派联盟只供六年。” “六年一过,要么挂靠大门派,上缴利润换取。” “要么,就得在诸派大比中斩获名次。” “还好当初我们与白骨道完成交易,获得了配方,要不然恐怕六年后,就必须找门派挂靠,沦为附庸了。” “至于名次,岂是那么容易争的?” 他语气沉重,摇头叹道: “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自十岁习武起,便日日服用‘强筋壮骨粉’。” “经络骨骼之强健,远非我等寻常门派所能及。” “而这,还只是最低等的供养。” “听说他们的真传弟子日常所食,乃是秘法烹制的‘宝鱼羹’、‘异兽羹’。” “长期服用,不但强筋壮骨,更能源源不断增益气血。” “武道修行,气血才是根本。” “气血旺盛,修炼便事半功倍。” “更有甚者,那些最核心弟子所用,竟是二阶以上的宝鱼异兽……” “那玩意……一条就得数百两银子……” 石开山语气愈发低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原先我还在想,究竟得是何等怪物,才能完成那‘五经九粹’?” “现在才明白,大派里的核心弟子,或许每一个都是这等怪物啊!” “真正的大派与我等,隔着的何止是天堑?” “那是资源、见识、底蕴……全方位的碾压!” “哎……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接下来石开山又絮絮说了许多,无外是新立的栖霞派与真正门派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差距。 石开山素来不是多话抱怨之人。 此番却拉着江少明念叨良久。 可见这一场诸派小会,对他世界观的冲击,到底有多大。 第125章 第一次诸派大比 时光流转,又过一月。 第一次诸派大比开始了。 这次大比是在临沼郡举办的,此番盛事,汇聚云泽湖周边七郡几乎所有门派。 可以说是一场三年一度的真正盛典。 不单单门派。 腐沼芦家这些的大家族也遣族人观礼,堪称一方武林盛会。 对这次大会,石开山既怀着敬畏,亦带着振奋,率栖霞派众人启程前往。 队伍中除了江少明、魏山、赵铁鹰等弟子,亦有柳艳、柳铮、焦昆三位长老及他们三人的门人弟子。 然而,仅仅过了半月,柳艳、柳铮、焦昆等人便陆续折返。 去的时候人人面色激动,回去的时候,人人面色恍惚。 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柳艳、柳铮、焦昆这三位,在芦苇四县乃至周遭数县,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柳艳与焦昆二人更是暗劲巅峰的好手,素来叱咤县镇、名动一方。 可谁曾想,诸派大比第一轮的选拔赛,他们便纷纷败落。 而且败得干脆利落,毫无悬念。 他们不但体魄根基与那些大派子弟相差甚远,宛若云泥之别。 即便只论招式技巧、实战应变,竟也遭全面碾压。 他们半生搏杀、千锤百炼而成的得意绝技,竟也如儿戏一般,被人随手破去。 宛如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这一番惨败,如冷水浇头,终教他们看清了—— 这武馆联合所成之小派,与真正大宗门之间,究竟差距有多大。 …… 栖霞派的败绩,远不止于柳艳等长老。 包括魏山在内,石开山门下所有参与海选的弟子,也已全军覆没,无一人闯入正赛。 众多弟子中,只有魏山凭借自身的天赋根基,以及扎实的基本功勉强胜出一轮。 在第二轮海选中,他遇到了一位大派弟子。 与其交手二十余回合,便败了。 至于其他人,更为不堪。 大多不过一个照面便被抓住破绽,不出十招便迅速落败。 如今,整个栖霞派仍留在场中的,只剩参与暗劲初期海选的江少明一人。 他已连胜两轮,积累两个胜点,只需再拿下一场,便能获得参与复活赛的资格。 若能一鼓作气再胜三场,积累五个胜点,更可直接晋级正赛。 江少明的表现,也算是栖霞派唯一的安慰了。 此外,还未落败的就只有掌门石开山。 他没有落败,只因为合劲大比尚未开始。 眼下栖霞派上下,人人面色凝重、情绪低落。 原本出发时信心满满,欲斩获名次、赢取奖励,为门派争一份底蕴。 即便自觉实力不济,也总以为大师兄魏山定能取得成绩。 谁能想到,自家这等合馆小派,与那些老牌大派之间的差距,竟如此悬殊。 正在这时,一位马脸老者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当初与栖霞派一同完成登记的天马门门主,马保福。 他走到石开山身旁,拱手笑道: “开山老哥,恭喜恭喜!” “你那弟子江少明,真是奇才啊!” “仅通三条经络,竟能连过两轮海选,甚至还跻身了今日刚刚公布的潜蛟榜!” “如此潜力,将来必不可限量。” “说不定再过几年,便有希望杀进前正赛了啊!” 石开山原本心情低沉,闻听此言,却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本就不是善于经营交际之人,而门下擅长此道的柳艳等人,又因败得太惨、颜面尽失,早已提前折返。 因此,他竟完全没听说过这“潜蛟榜”是何物。 马保福见状,顿时舌绽莲花,将他所知的榜单之事一一娓娓道来。 原来,每届诸派大比,皆由诸派联盟与官府联手,共同推出数份权威榜单。 这些榜单,皆依据武者在大比中的表现而定。 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有三: 潜蛟榜,大师榜,宗师榜。 此外,据说其上还设有“天罡”、“地煞”二榜。 只是这两榜并不对外公开,寻常人难窥其貌。 所谓“潜蛟榜”,取的是“潜蛟出渊,终非池中之物”之意,是一张专为年轻弟子设立的潜力之榜。 不论当前修为高低,只论天赋与实战中展现的战斗才情。 此榜每日更新,仅收录百人。 其后是“大师榜”,专为暗劲巅峰级别的好手排名; 再之上的“宗师榜”,则唯有合劲高手方能跻身其间。 马保福说得兴起,不由叹道: “像我们这等底蕴尚浅的小派,大师榜、宗师榜根本遥不可及。能指望的,也只有这潜蛟榜了。” “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要是谁能争口气,在这榜上待一天,哪怕就一天,我也心满意足喽!” 这一番解释下来,石开山终于明白了三大榜单的来历与分量。 “老哥,别愣着了,走!我带你亲眼去看看榜!” 马保福热情相邀,石开山便随他前去。 走了一会,两人来到了一处院墙外。 只见张榜处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份墨迹未干的大榜高高悬挂。 “潜蛟榜”。 石开山定睛细看,第九十九位之上,正写着: 栖霞派,江少明 注:以三经之基,连克五经、七经二人。山岳流战法,沉稳如山,守势卓越。 看到这个成绩,石开山略感欣慰。 可惜,石开山这份欣慰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刚刚,江少明下一战的对手确定了。 潜蛟榜,第三。 水云派,沈听潮。 若在以往,石开山虽明白水云派的强大,还不至于如此沉重。 毕竟他原本并不清楚沈听潮到底是什么水平。 可如今他刚看过榜,太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了。 第三对第九十九—— 差距有如云泥。 结果,也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江少明仅通三经,对方已是七经修为; 更何况对方出自名门大派,传承、功法、资源无一不是顶尖。 两人甫一交手,便高下立判。 江少明艰难挡住对手五招,到了第六招,便被对方一式凌厉的推掌击下擂台,就此落败。 至此,栖霞派第一次诸派大比…… 全军覆没。 无一人打入正赛,无一项奖励入手。 至于石开山自己? 他尚有自知之明。 凭他这微末修为,若真去与那些四合、六合境的强者同台争锋,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此番前来,本意也只是与人切磋交流、增长见闻罢了。 数日后,合劲期选拔赛正式开始。 石开山登台,竭尽全力,仍于第一轮被轻松击败。 自此,栖霞派的第一次诸派大比,正式结束。 颗粒无收。 第126章 少明沉寂,岁月流逝 在回到栖霞派后,江少明彻底沉寂了下来。 经历了这一次经历,他知道自己的根骨、底蕴与真正的大派核心差距到底有多大。 就算他有三心一意,在抓机会的能力上胜过他们许多, 仍旧因为身体素质的差距过大而没有丝毫胜算。 四个字:数值碾压! 江少明小时候穷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是身体成长发育的关键时期。 虽然之后猛补了几年资质,但是,底子注定了比大派的弟子要亏很多。 随着修为提升,底子的差距越来越明显。 更何况大派的核心,一个个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根骨”怪物。 就算江少明一出生就正常成长,两者数值上也有显著的差异。 他知道,江少明的“崛起之路”,已经到头了。 若是他人,现在恐怕会非常沮丧和不甘。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只要不断繁衍,就有无限可能。 江少明天赋不行,他还有幼儿江和山魈江。 这两位拥有强大的血脉天赋。 从小吃喝不愁,更有宝鱼、宝药时时进补,底蕴不比大派弟子弱。 他们两人才是江家未来崛起、大世争锋的依仗。 至于他江少明…… 作为前浪,他已做的够多、够好了。 从一个最底层的泥腿子,崛起为如今在数县都能只手遮天的大BOSS。 甚至,亲自促成县城武馆级势力联合,将其带上了一个台阶,成为了——栖霞派。 又在大比中,将栖霞派带出芦苇小县,走至诸派面前。 说一句县级天骄,恐怕没人反对。 如今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是时候转身了。 如今,刚好是一个最佳的转折点。 借着大比失利。 他正好从一个锐意进取的开拓者,变成一个默默筑巢的守成者。 将更多精力用在打造栖霞派这个安全屋,守护江家长生命脉上来。 他人的安全屋,或许仅仅只是一间密室、一座宅院,一条地道。 而他的安全屋,是这纵横数县的广阔土地。 是他出生、成长、无比熟悉的故乡。 他要将这里,一步一步,打造成最适合他与家族长生久视的庇护之所。 在这里。 每一寸山川走势,河流转向,他都了然于胸。 每一个人,他都能叫上名字,说的上话,所有人,是他的眼线。 这整片土地,都是他的防护圈、庇护所。 由于这里背靠茫茫云泽湖,背靠湖中异兽,有无数机缘,所以潜力惊人。 不用担心这里很快就会被废弃。 扎根于此,逐步将整座云泽湖探索清楚。 不断获取湖中异种的血脉。 有朝一日,掌控那统御湖泊的君主级异兽,获取到君主级血脉,那个时候,他“江家”才有了真正的立足根基。 为此,他目前定下了一个发展的大方向。 首先,深入扎根于芦苇三县与河口县。 再以这里为起点,逐步向着迷雾缭绕的云泽湖深处探索。 最终,建立起一个横跨水陆的家族势力。 这是一个守成的势力。 没有扩张的野心。 陆地上,只需牢牢掌控周边七八个县,至多不超过一郡之地。 更多的精力,则将投向被迷雾笼罩的云泽湖。 家族存在的核心,也只有一个—— 延续香火。 让江家的血脉,一代一代,安稳地传承下去。 不争霸,不扩张。 守护一方水土。 庇佑一地百姓。 一切行动,都以“稳定”为第一要义。 当然,乱世之中,若无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如同此次黄巾军来袭,若无应对之力,连根基都会被动摇。 因此,江少明也会培养自己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拥有足以坐镇一方的实力。 他要让芦苇江家,死死扎根于这片土地,将这片土地完全摸透,从而成为他一处最稳定的复活点。 不至于刚出生,在婴儿期就因为遇到危机而陨落。 至于他江少明自己,此后练武的主要目的,不再是为了攀登更高峰、争强好胜,而是为了让自己维持足够的话语权。 不能因为自己的修为,而无法掌控局面。 云泽湖星光裂谷中所出的珍贵宝鱼,他也不再打算自己服用了。 那些珍贵的资源,将全部用来培养青鳞宝鱼和幼儿江、山魈江。 他只服用那些,能够用银子买到的普通宝鱼就够了。 …… 【三个月后】: 江少明修炼撼山劲有成,再次打通一条经络,迈入四经之境。 【六个月后】: 江少明,再通一经,迈入五经境。 【七个月后】: 周晏紫于内院产房顺利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安康。 江少明将山魈血脉更浓郁的血脉之种,渡入婴孩体内,温养根基,优化其先天资质。 并给孩子取名“江继薪”,取“继承血脉,薪火相传”之意。 周镇夫妇闻讯大喜,连日于府中设宴,宾客不绝。 【一年之后】: 黄巾军首领大贤良师黄添“病逝”,军中大乱,各部离心。 围困黑崖门长达数年之久的黄巾军撤围而去。 威远镖局通往乾陵府的商路随之恢复通行。 【一年七月】: 失去了大贤良师的一军主力被裴烛炬的外祖父——卢潜率军击溃。 余部或内讧分裂,或被地方军阀剿灭、收编,仅存零星残部盘踞山林,黄巾之患名存实亡。 【三年之后】: 第二次诸派大比开始,已经在七经沉淀了一年的江少明杀通预选赛前三轮。 第四轮遭遇潜蛟榜第十五名的大派真传,苦战上百回合不敌,跌入复活赛。 复活赛连胜数场,在最后一场遭遇身体素质与见识技巧对他形成全方位碾压的大派弟子。 拼尽全力,浴血奋战。 最终,一招险胜。 可惜,伤势过重,无法继续参加正赛。 赛后,师傅石开山抱着浑身浴血的江少明失声痛哭,直呼是自己的教导和资源限制了江少明的发展。 此战之后,其于潜蛟榜排名升至第六十三位,获“小派第一人”之称,于小派武者中声名鹊起。 此战,亦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参加诸派大比。 经此一役,江少明心性愈发沉稳,锋芒内敛,将更多精力投入经营栖霞派、教导弟子及延续家族血脉之中。 【四年之后】: 周晏紫再诞下一对龙凤胎,江家人丁渐旺。 【五年之后】: 幼儿江根骨初定,可以习武。 如今幼儿江已经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由于他是青鳞宝鱼血脉。 故名:江青鳞。 由于常年服用宝鱼、宝药,江青鳞资质骇人听闻,首次服药,便完成了皮毛境的修炼,用时……一个时辰! 江家新一代,崛起之势初显。 第127章 拜师黑崖 明远号大船边,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少年正仰首观望。 一名水手朝他摆手:“喂,小孩,你看什么呢?” 少年朗声道:“听说你们的船是去黑崖门的对吧?我也要去黑崖门,参加那儿的开山大典。你们载我一程吧。日后我必有重报!” 水手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小毛孩别在这捣乱!” 正说间,一行人朝码头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旁跟着数人: 一位紫衣翩跹的美丽女子。 一位神态威严的中年汉子。 一位衣饰华贵的中年汉子。 还有一位身姿挺拔的壮年男子。 正是周晏紫、石开山、周镇与周白。 一见来人,水手顿时一惊。 他立马站的笔直,恭敬地喊道:“少掌门、掌门、周长老、周执事!” 几人微微颔首,踏步上前,并未多言。 唯独江少明脚步稍顿,开口问道:“方才似乎有些喧哗,怎么回事?” 水手连忙回话:“启禀少掌门,是这个孩子,听说我们要去黑崖门,非要上船,还说日后要报答我们……” 江少明目光转向山魈江,面色平淡:“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答道:“我姓江,名嚣……嚣张的嚣。” 江少明嘴角微扬:“好姓氏,好名字。跟上来吧,我带你去。” 江少明辞别众人,二人一同登船离去。 数日后。 “明远号”抵达乾陵府,黑崖门的登记处便设于城外。 下船时,江嚣向江少明郑重一揖:“江船长此番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来日必有重相报!” 江少明仅是淡淡挥手,未作多言。 一场戏毕,二人就此别过。 这出双簧,除了为将山魈江平安送至黑崖门,更是为他日后暗中“报恩”埋下伏笔。 毕竟,报恩到底怎么报,那完全看江嚣自己。 他愿意怎么报,就怎么报,其他人也管不着。 而两者之间的交集也仅仅有一场“露水姻缘”,就算山魈江未来惹到了仇家,也不至于疯狂到拿江少明等人威胁他。 如今七八岁的山魈江,还没有到可以修习武艺的年纪。 不过黑崖门收徒向来是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的都要。 年纪小的孩子,大派更放心。 江少明斟酌了一下,决定让他提早拜入黑崖门。 黑崖门乃是白水郡一流门派,门中有雷音境强者坐镇,其实力在周边数郡可谓屈指可数。 山魈江的血脉,最适合的无疑是山岳流派的门派。 在山岳流派中,放眼整个大庸国,能与之比肩者,恐怕也只有远在京城的搬山派等寥寥几家。 当下黄巾军之乱虽然过去了,但是军阀混战已经有了苗头。 强人劫道,异兽食人。 到京城的路太远,变数太大。 江少明并不愿让两位江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且,黑崖门本就是白水郡最大的势力,让一位江打入其中,可以时刻观察白水郡的动静。 在江少明和江家还弱小的时候,起到监视预警的作用。 …… 黑崖门收徒乃是白水郡一大盛事。 各方人士蜂拥而至,只求能攀上这座武道高枝。 收徒登记处设在山门外的黑崖坊市旁。 当山魈江抵达时,这里早已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目光扫过那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门派登记台,告示牌上显示,距登记截止还有七日光景。 他松了口气,一边排队,信步闲看起四周来。 环顾了一圈,他就发现了异常。 在不远处,有个乞丐正倚在路边,举壶饮酒,形象落拓不羁。 一壶饮尽,他又向周围人伸手讨要。 多数人面露嫌恶,避之不及。 山魈江心中暗笑。 没想到这等狗血桥段,竟真教自己遇上了。 这登记处附近巡守弟子不少,一个乞丐在此讨酒,却无一人上前阻拦或驱赶。 这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来登记的人中,也有精明之人,能够和他一般看出问题。 不多时,山魈江便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富豪,领着个小胖子,手提刚买的一壶白酒,朝那汉子走去。 汉子接过,闻了一闻:“关外白酒……哈哈哈,好酒!” 说着便饮,一边喝一边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 一壶转眼见底,他犹未尽兴,再次伸手。 那富豪竟也不恼,又差人去买。 如此往复,竟接连献上七八壶美酒,那汉子总算心满意足。 他畅快一抹嘴,朝富豪随意一抱拳:“谢啦,这位爷——” 说罢,他一个翻身,倒头便睡,竟再无下文。 旁边的小胖子见状忍不住嘟囔:“喂……” 话未出口,便被父亲一把按住。 富豪神色如常,客气道:“那就不打扰了。”说罢拉着儿子赶紧转身离去。 走远几步,小胖子终于忍不住抱怨:“还以为是什么隐藏的高人,会传我神功……结果就是个骗酒喝的乞丐!白费了我们这么多好酒!” “爹,我们就这么算了?” 那富豪却摇头轻笑: “儿啊,你这就不懂了。” “为父也不过是试他一试。” “这点银钱,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用来赌一场机缘,怎么都不亏。” “你要记住,莫只看眼下亏了什么,要想想——万一赚了,我们能赚多少?” “这次我们虽然亏了,不过……只要中上一次,从前所有付出,便全都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这才是我等的赚钱之道……懂了吗!” 小胖子似懂非懂,闷闷应了一声:“哦……” 说着,那富豪又压低声音提醒儿子:“还有,刚刚你是准备要借机撒气吧!” “孩儿,你要记住……十赌九输!” “赌亏了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够,万万不可将怨气撒在别人身上……”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尤其在这等大派门下,更不可轻易得罪任何人。” “一位看似衣衫褴褛的老太太,背后说不定就站着我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这位乞丐能够在这里不被驱赶,定不简单……记住了吗?” “记住了!” 随后几日,仍有人不信邪,继续给那乞丐送去好酒。 甚至有人连续投喂了三天,结果却都与之前无异—— 除了一句道谢,再无下文。 众人见此,也渐渐熄了侥幸之心。 第128章 乞丐师兄 花了半日完成报名,山魈江并未如大多数人一般,在这乾陵府游山玩水。 他每日都会来这黑崖门的报名台,一待就是一天。 主要观察每一位前来报名的弟子。 这些人,都是他未来门派考核会遇到的对手,或者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他偶尔也会花一部分精力在那个乞丐身上。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那乞丐每日下午准时出现,傍晚便会离去,极有规律。 这日,天色将晚,乞丐整日未曾讨到酒,面露失望,正欲离开。 山魈江却提着一壶酒,径直递到了他面前。 乞丐见状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可他抬头一看,送酒的竟是个孩子,不由奇道:“小孩子,你这是……” 山魈江不慌不忙道:“我叫江嚣,嚣张的嚣……这位师兄,我现在请你喝酒,等将来入了门,你可要照应我。” 乞丐好笑地摇摇头:“哎呦……小娃娃,你可认错人,我才不是什么大派的师兄,不过是一个乞丐罢了!” 山魈江道:“现在报名就要结束,今天一天师兄也没要到酒,以后就更没人会送酒给你喝啦……” 山魈江拔开酒壶,微微摇晃,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这大概是师兄最近这些天,能喝到的,最后的酒了!” “师兄……你难道不想喝吗!” 若是他人,这般对他这般说话,他可能就直接摇头离开了。 但说这话的是一位小孩子,却让他提起了一些兴趣。 乞丐道:“小娃娃,你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山魈江道:“小子孤身一人,师兄应该也看在眼里……可没人教过我,都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说到这,他继续道:“师兄,下次你扮演乞丐,须得注意一个细节。” 闻言,乞丐露出了侧耳倾听之色。 他自觉自己扮演的还不错,几年都没人看出破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寻常乞丐行乞,最看重一双手。” “为了不至于让贵人感到厌恶,他们全身再怎么脏,一双手却会尽量保持干净!但终日与泥土为伴,指甲缝却难免藏污纳垢。” “而你的手,过于脏污,指甲却修剪整齐、甲缝干净……不似乞丐之手。” 乞丐挑眉:“哦?你观察得倒仔细。” 山魈江语气平静:“因为我曾做过乞丐。” 这话让乞丐微微一怔。 山魈江继续道:“当初渔村被水匪袭击后,我侥幸活命,后来是一位老乞丐收留了我。” “靠着他传授乞讨技艺,我才活了下来。” “那老乞丐也爱酒,临了却为了让我多一份活命的机会,将最后的钱给我买了一件破棉衣……” “最后他死在破庙里,临死前别无他念,只想再尝一口……” 这故事确有其事,老乞丐也真实存在。 只不过,那个小乞丐并非山魈江。 而是他秘密培养的一位孤儿手下。 乞丐听罢,动了恻隐之心,轻笑一声:“哈哈……小子,你这壶酒,我今日便接下了!” 说着,他接过酒,大口豪饮。 这酒并非如关外白酒一般的名贵好酒,口感热辣,不够醇厚,他却喝的异常痛快。 好的故事,本就是一道好菜,可以进酒。 喝罢,乞丐哈哈大笑:“我答应你,若你真能入门,今后我可帮你一次。” “不过前提是,你得凭自己的真本事进了门来。” 山魈点头:“那就谢过师兄了。” 眼见那乞丐大笑着扬长而去,几个一直留意这边动向的人顿时懊悔得直拍大腿。 尤其是那位连续三日赠酒未果的,此刻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山魈江目送对方离去,心下思忖: 这位乞丐师兄选的位置倒是不错,既显眼又不至于太招摇。 自己今日得了这份机缘,难保不会有人眼红生事。 他索性决定就待在此处不走了,反正明日便是开山大典,他早已备好干粮与水,足以支撑到明日而不影响状态。 周围一些人见他躺在乞丐那里不走了,几个原本目光闪烁的人也只得悻悻离去。 ——纵有再多不甘,也没人胆敢在黑崖门的脸上轻举妄动。 第二日一早,山魈江伸了一个懒腰。 方才睁眼,便见到一位小胖子与其父站在他面前。 正是最初尝试赠酒的那对父子。 两人手中还提着几份早点—— 见他醒来,那有些富态的商人连忙笑着开口:“小兄弟醒得正好,我们早点备得多了,你若不嫌弃,可以一起吃一点……” 说着便将食物递来。 山魈江此时倒也有些饿了。 他朝两人微微一笑,却并未伸手去接。 他料定这两人不会下毒。 这两人不是蠢人,就算嫉妒,也不可能在黑崖门眼皮底下做这等蠢事。 但他们脚步虚浮、不通武艺,若被有心人利用、暗中下毒,借刀杀人,却并非不可能。 他只摇了摇头:“谢过两位好意,不过不必了。”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干粮,就着水,啃了起来。 见那小胖子正要拿起一份早点吃,山魈江眼神微动,出声提醒道: “二位,最好也别用这些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 那富商闻言,神色一变,想到了什么,立即从儿子手中夺过食盒。 接着他对着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将东西都带下去了。 随即又笑呵呵地转向山魈江: “小兄弟心思细腻,有勇有谋,老哥佩服。” “在场这么多人中,能看出那位乞丐师兄不凡的,已经是寥寥无几。” “我们这些人一个个手段用尽,却都铩羽而归,唯有小兄弟你一人,打动了这位高人,得了好处!” “无论眼力,还是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口才,都是妙到毫巅……实在令人佩服。” 他拉过身旁的小胖子,语重心长道:“乐儿,你今后可要多向这位小兄弟学习,知道吗。” 小胖子郑重地点头,而后朝山魈江拱手一礼:“你好,我叫楼常乐,今年十岁,很高兴认识你!” 山魈亦点头回应:“我叫江嚣,嚣张的嚣……七岁。” 楼常乐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好名字!帅啊!” 第129章 入门测试第一关 楼家下人左右看了看,将早点丢向不远处一条野狗。 野狗欢快地跑了过来,嗅了两下后就开始大口吞咽。 然而,过了不久,这条狗便抽搐倒地。 这一细节被少数人留意到,场间气氛顿时微妙了几分。 楼老爷见到这一幕,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握住江少明的手,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到他袍子里:“小兄弟……多亏了你心细啊,否则,我楼家可就玩完喽!” 小胖子也似乎被被吓到了,他目光呆滞,肥肉微微抖动。 正当江嚣与楼常乐父子交谈之际,黑崖门沉重的山门被缓缓吊起。 一列身着黑衣、胸前绣有黑色山崖图纹的弟子鱼贯而出,分列两侧肃立。 片刻后,从中走出三人: 一位面色轻松的老者。 一位气度雍容的中年女子。 以及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老者向其余二人略一颔首,随即踱步至一侧的凉亭下安然入座,俨然一副旁观之态。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踏步上前,声如洪钟: “我乃外务堂执事嵩斌!” “经岳长老授意,本届开山大典,由我与赵师妹主持!”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继续道,“黑崖门立派数百载,以‘坚如磐石,锐似绝崖’为训,在几百年中,培养看无数武道英才。” “门内师兄多次在国级,甚至是跨国级的会武大典中,取得优异成绩!” “上一届国比中,墨守一师兄,更是夺得了探花的成绩,为门派争取到无上荣誉!” “今日诸位能来此,便是诸位的机缘。” “但门派只要英才,庸碌之辈,现在便可离去!” 他话语一顿,见无人移动,嘴角微扬:“废话不多说,入门考核第一关,即刻开始!” “所有已报名者,立即前往山门!” “你们需在两个时辰内,登上黑石崖顶的指定平台!超时未至者,淘汰!”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向前涌去。 山魈江闻言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迈步向前。 不过片刻,便凭借天生神力,轻松跻身起点线的前列。 力量,正是山魈血脉的最大优势,也是山魈江最大的优势。 自出生起,他便意识到这种血脉拥有远超常人的体魄。 若普通七岁孩童的气力为七,他至少已达二十以上。 这还是他年幼时的状态,他能深刻感受到,他的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强化。 仿佛体内潜伏着一头怪兽。 当他成年那一刻,他体内爆炸的力量,一定能惊艳所有人。 在他身后,小胖子楼常乐死死贴着山魈江,借着他开辟的道路,也顺利挤到了前排的位置。 “登山……开始!” 号令一出,人群如潮水般向山上涌去。 山魈江一马当先,步履稳健地走在最前头。 小胖子楼常乐则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登山之难,而眼前这条所谓“路”,实则只是未经修缮的野径。 荆棘遍布、灌木丛生,更加难行。 山路陡峭,路上还有碎石、滚石,前行途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滑倒。 而走在后面的人更惨。 除了要警惕脚下的碎石,更要时刻警惕被前方将人绊倒后滚落的大石块。 整座山上人头攒动,一旦有石块崩落,几乎避无可避。 然而,这些困扰与山魈江都没有关系。 身为山魈血脉,一入山林,就像回家了一样。 他一路领先,轻松无比。 前方没有其他人,自然也不必担心被滚石砸到。 约莫爬了半个时辰后,他已领先大部队数十米之远。 回头望去,整座黑石崖的景象尽收眼底。 荆棘丛生的山道上,人群如蝼蚁般艰难向上蠕动,姿态百出: 有人汗流浃背、手脚并用地攀爬。 有人扶膝喘息、面色苍白。 更多人则是咬紧牙关,喘息着前进。 几位爬得稍快的少年,不断抬头朝着他望来。 见到山魈江驻足回头,咬紧牙关猛地发力,想要追上他,取代他领先的位置。 其中更不乏有人暗施手段。 一名瘦高少年看似无意地踩落一块山石,石块顿时沿着陡坡翻滚而下,砸的身后一人,头破血流。 另一人则更为阴狠,竟一路走,一路故意将石块踢向身后,试图阻碍追赶者,保持自己领先的位置。 他这行为似乎惹恼了边上一位体格健壮的少年。 这位壮硕少年冲了过去,将这位故意捣乱的少年一把按住,狠狠掼在地上。 所有这些混乱与争执,都被散布在山道各处的黑崖门弟子默默看在眼里。 他们手握纸笔,冷静记录着每个人的表现,却无一人出手干预。 ——显然,这一切本就属于考核的范畴。 最后,他看向身后不远处都小胖子楼常乐。 只见小胖子楼常乐仍咬牙跟在他后面不远处。 一边喘着粗气,一面抹了一把额头,将额头上的汗甩到地上,继续前进。 江少明能看出来,他明显已经超出极限,力不从心了。 山魈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胖子竟能坚持这么久—— 虽借了自己开道之利,但其意志之坚也可见一斑。 不过到此已是极限。 小胖子体力不济,很难再跟上了。 山魈江与对方萍水相逢,没有上手帮助对方的想法。 只开口提醒道: “常乐,你现在已经到达极限了,接下来你放缓些,注意调整呼吸和步伐,别太急,也别轻易放弃。” “你现在比起其他人已经有不小的优势,待第二、三梯队赶上来,你想办法尽力跟上他们便是。” “明白了……谢谢你,嚣哥!” 楼常乐作为商人之子,厚脸皮可谓是家传绝学了。 虽比江嚣大几岁,明白江嚣“厉害”后,却已经喊上“嚣哥”了。 山魈江略一颔首,没有再看楼常乐一眼,继续独自前行。 对于楼常乐这些愿意主动追随他,对他示好的人,随口提点,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经过这半个时辰的观察,山魈江已然明了这场考核的本意。 没什么弯弯绕绕,说到底,就是一场最纯粹的登山试炼。 既考验弟子的体力、耐力、意志力,亦暗藏了对合作能力与性格的初步判断。 譬如那些互相帮助,互相合作,或者相互使绊、借他人开道的行为,皆被随行弟子一一记录在册。 既已看透,他便准备加快脚步,给黑崖门展现出自己过人的天赋。 他本就身负山魈血脉,于这崎岖山野之中如履平地。 此刻施展开来,身形更是灵动迅捷。 所有试图跟上他的人,都被他远远甩开,只能望其背影兴叹。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平台,到了。 第130章 入门测试第二关 在山魈江登上平台不久,一名手持名册的弟子迎上前来。 他赞许道:“你就是江嚣吧?做得不错!” 他边说边在名册上记录下山魈江的排名。 实际上,早在山门外他与“乞丐”师兄的那番互动,就已引起不少注意。 大半个考场的执事弟子,几乎都对这个表现突出的少年留下了印象。 “第一轮考核位列前三者,可直接入选外门,无需参与后续测试。”那弟子抬头问道,“小兄弟,你是否还要继续参加后面的考核?” 山魈江略作思索,反问道:“后面还有几轮?若继续参加,可有什么额外好处?” “尚有二轮。”弟子对他耐心解答道,“若第二轮仍能跻身前三,便可跳过外门三五年的磨砺,直入内门。” “若三轮皆能取得优异名次,甚至可能被某位长老看中,直接收为亲传弟子,一步登天。” 外门、内门、亲传…… 其间待遇,不用说也是天差地别。 山魈江毫不犹豫:“那我继续考!” “可要想清楚了,”弟子提醒道,“若第二轮表现不佳,非但直入内门的资格作废,甚至还有落选的风险。” 山魈江点头:“我想清楚了。” 随即他摸了摸肚子,大大方方地问道:“对了师兄,这儿可有干净的水和食物?” “今儿有歹人作祟,我早上没吃饱……有点饿了。” 山魈血脉什么都好,就是成长的时候消耗很大,他现在特别能吃,还容易饿。 爬了一个时辰山,他已经有些饿了。 弟子闻言一笑,指向不远处:“那边棚下就有补给。你是头名,可随意取用,管饱。” “多谢师兄!”山魈江道谢后,便快步走向食棚,痛快地大吃起来。 待他吃得七八分饱时,其他的考核弟子也终于陆陆续续登上了平台。 吃饱喝足后,他并无意与他人交谈,只寻了一处树荫,靠坐休憩,静静恢复体力。 日影渐移,时光流逝。 约莫一个时辰后,微胖的楼常乐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平台。 他双脚踏上青石的那一刻,计时的沙漏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马上就要漏尽。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赶忙上前登记。 负责登记的弟子经历漫长而重复的记录,早已面露不耐,头也不抬地问道:“名字!” “楼、楼常乐!” 登完名字,楼常乐似乎还想打听些什么,赔着笑将一锭银子悄悄递过去。 那弟子却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楼常乐尬在原地。 下一刻,沙漏彻底漏空。 “时间到!” 几名黑崖门弟子同时上前,将尚未登台的人尽数拦下。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许多人只差几步,甚至有人半只脚已踏上平台边缘,脸上庆幸的笑容还未绽开,就被弟子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这位师兄,让我过去!我已经上了平台了啊!” “对啊,宽容一下吧,我只差一步啊!” 但是黑崖门的弟子却丝毫不为所动,死死挡在众人面前,驱赶着这些落败者。 见到希望彻底破灭,有人瘫软在地,崩溃大哭,涕泪纵横。 有人不甘嘶吼,大声争吵。 还有人猛地回头怒视身后,仿佛一切都是他人的拖累。 更有甚者暴怒而起,对着身旁的人拳打脚踢,嘶喊着:“就是你!都怪你,刚才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就成了!” 转瞬之间,数人扭打作一团,场面混乱不堪。 而那些刚刚及格的弟子,大多面露庆幸。 黑崖门弟子却始终面色冷峻,对此混乱视若无睹。 等了一会,见场面迟迟没有结束,一名弟子,朗声宣告道: “考核结束! “山门即将关闭!” “未登台者,立即下山,不得停留!” 说罢,开始带头驱赶。 待平台边缘的混乱平息,第二轮考核便紧接着开始。 这些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更别说进食补觉了。 当嵩斌执事宣布第二轮考核开始时,山魈江才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 此刻他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食物也已消化完毕,只觉精神饱满、体力充沛。 嵩斌立于众人之前,声如沉钟:“能通过第一关,已证明诸位并非庸才。但黑崖要的,不只是能爬山的人。”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少年:“更是心志坚韧、敢搏生死之辈!” 他陡然侧身,抬手指向身后:“第二关,便是攀上此崖!” 众人顺着他所指望去,霎时间纷纷变色。 那是一片漆黑如墨、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崖。 岩壁近乎垂直,表面湿滑异常,仅有几株孤松自石缝中顽强探头。 上方缭绕着浓雾,看不见崖顶所在。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此次考核仅以沙漏计时,甚至连具体时限都没说。 无形之中,压力倍增。 一名少年颤声脱口而出:“这么高……万一失手掉下来,会没命的吧?” 嵩斌冷冷开口:“我说过,黑崖门不要废柴,同样也不要懦夫。” “惧死者,现在便可离去。” 生死当头,终究有人动摇了。 天下门派这么多,大不了转投别派,没必要一个入门考核就赌上性命。 有十几人陆陆续续地退出了队伍。 但留下者仍占多数。 大部分人在仔细观察后发现,这面崖壁虽险,却并非毫无着手之处。 若足够谨慎小心,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好!……既选择留下,便签下这份生死状。” 山魈江走上前,毫无犹豫,提笔署名。 攀崖,本就是山魈的拿手好戏。 签字完毕,当他走向崖边的时候。 那计时沙漏已经开始漏沙! 其他人也相继发现了这一点。 顿时他们慌忙抢笔签字,唯恐落后。 经过小胖子楼常乐身旁时,山魈江发现他此时僵立原地、六神无主。 他虽未随他人一同离去,却也不敢上前签状。 这也难怪,如今他体力消耗过大,还要攀爬这高耸的山崖。 非但危险不说,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山魈江只是很自然地越过他,走向山崖。 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未多言。 只是随意地瞥了眼方才进食的棚子与自己休息的树荫一眼。 第131章 山中三兽 山魈江从容地向上攀爬,匀速前进。 在他看来,这次考核,最重要的就是稳。 山崖看似湿滑险峻,实则存在着不少黑崖门刻意设置的落脚点与着力处。 只要他自己不失误,这轮测试就没有问题。 不过其他人和他不一样。 他们的考核需要注意的就会比他多很多。 除了需要注意体力分配,注意山崖线路,还得注意和其他人的合作与对抗。 非常考验心态、智慧、胆魄和对抗能力。 这次考验,比第一轮考验更加严峻。 第一轮对抗的下场可能仅仅是头破血流。 这一轮一旦掉下悬崖,便是身死人亡。 他身形灵巧如猿,不过多时,便没入山间缭绕的雾气之中,自下方再也无法望见他的身影。 望着山魈江消失的方向,楼常乐怔然片刻,随即讪讪一笑,长长吁出一口气。 “是啊……比起这等天骄,我再怎么拼命追赶,也难望其项背。” “能够在起步时,亲眼见到他的背影,或许已是我此生最大的机缘。” “这份机缘……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父亲说过,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 “我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犯错。” “只需做到我自己的最好,便足够了!” 他蓦然回想起山魈江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似乎领悟了什么。 不再犹豫,也不顾四周投来的诧异与隐隐的嘲笑,转身大步走向饭棚。 取出先前贿赂登记弟子没有成功的那腚银子,递给了棚内的厨师: “师傅,麻烦来两个猪蹄,一盘小菜,再加一碗热汤。” 等菜都上了后,他细嚼慢咽,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最后,甚至不顾场合还躺下小憩了片刻。 待他休息完毕重新起身时,平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回头望去,沙漏也已流逝了近五分之一。 楼常乐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走……该上了!” 他稳步走向山崖,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 …… 爬了一阵,山魈江忽然心念一动。 他渐渐意识到,这轮考核或许并不像他最初想象中那么简单。 攀登悬崖,很多时候需要将全身的力量倾注在一只手、一只脚,甚至仅仅几根手指上。 这对核心力量的要求极高。 若一个人天生经络通畅,核心力量便能更自如地传导至四肢百骸,攀岩也就更为轻松。 这倒是有点意思。 武道修炼,自暗劲阶段开始,经络便是绝对的核心。 而攀岩,恰恰能展现这一点。 看来以后,可以加上攀岩这一项训练了。 就在山魈江向上攀登之时,对面崖壁上有一男一女手抓藤蔓向下滑落。 动作看似无比惊险,但两人却没有半分紧张,显然早已习惯,且极为自信。 “哟,都已经开始了啊!”说话的是个男子,头发未束,恣意飞扬,显得十分潇洒。 若细看,他眉目间与之前那名乞丐颇有几分相似——正是卸去伪装的黑崖门·岳朔峰大师兄,林笑狐。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师兄,你说这次入门考核有个有趣的人,在哪儿呢?” 林笑狐上下扫视片刻,目光定格在最前方那道身影上,微微讶异:“师妹,就是他!” 师妹略显惊讶:“呀……他领先别人好多呢,这么厉害吗?” 林笑狐笑着点头,用胳膊肘碰了碰秦月璃,指着向上攀登的山魈江嬉笑道:“你看他那灵巧劲儿,像不像只猴子?” 秦月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大师兄,你就爱乱取绰号,什么山鸡、田鼠、白蛇……难听死了。” 林笑狐不恼反笑,更加得意道:“我这是为你好……我说他叫江嚣,说完名字你转眼就忘,说他是猴子,你这辈子都忘不掉啦。” “这家伙表现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一次帮助,怕是赖不掉了。”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师妹,大喜啊……看来我这‘山中三兽’今天就要集齐了!” 秦月璃闻言蹙起秀眉,疑惑地看向他:“什么山中三兽?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见师妹感兴趣,林笑狐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咳咳,这可不是歪理,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一则寓言。” “传说啊,这山林中曾有三位‘霸主’:一只是狡黠多智的狐狸。” “一只是威风凛凛的老虎。” 还有一只,便是那最灵巧精怪的猴子。” “有一天,老虎捉住了狐狸,正要吃它。” “狐狸不但不怕,反而正色对老虎说:‘你怎敢吃我?天帝命我为百兽之王,你若吃我,便是违抗天帝!” “若不信,就跟在我身后走一遭,看百兽见了我是不是都望风而逃。’” “老虎将信将疑,遂跟在狐狸身后。果然,林中野兽见到它们都纷纷逃窜。” “老虎见状,真以为百兽怕了狐狸,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害怕自己,于是便将狐狸给放了。” 他将“狐假虎威”的故事娓娓道来,说到狐狸如何忽悠老虎时,眉飞色舞,仿佛自己就是那只得逞的狐狸。 秦月璃听得入神:“后来呢?老虎就这么放过狐狸了?” 林笑狐摇摇头:“当然没有。” 他又讲起老虎后来被猴子点醒,恍然大悟、恼羞成怒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 故事讲完,秦月璃若有所思。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笑狐,掰着手指细数:“狐狸、猴子、老虎……师兄,你说江师弟像猴子,倒有几分神似。” “你说我像狐狸,也……也算贴切。”她话锋一转,指向林笑狐,“可你哪儿像老虎了?” “你虽是大师兄,但整天没个正形,段师弟、赖师弟他们怎么可能像怕老虎那样怕你?” “哈哈哈哈!”林笑狐闻言大笑,不仅不反驳,反而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他才继续道:“他们当然不怕我!我叫林笑狐,我当然是那只狐狸啊!” 他忽然敛起笑声,凑近秦月璃压低声音:“他们怕的……当然是师妹你呀!” 秦月璃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林笑狐猛地荡开一个身位,做出一副夸张的害怕表情喊道:“他们怕的,当然是你这个——母!老!虎!啊!” “母老虎”三个字他喊得格外响亮,在山谷间荡起微微回音。 秦月璃先是一愣,随即俏脸瞬间涨红,又由红转青,眼中腾地燃起两簇怒火。 “好啊!林笑狐!敢说我是母老虎!!” 她一声娇叱,抬手便是一道掌风劈去。 林笑狐早有预料,话音未落就已松手疾坠。 他一边躲一边嬉皮笑脸地大声嚷嚷:“哎哟哟!说发威就发威!不是母老虎是什么!山中三兽之首,非你莫属啊,师妹!” 秦月璃气极:“林笑狐……你找死!” “啊!母老虎发威了!救命啊——!” 嬉闹声与愤斥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第132章 第三轮考核 山魈江忽然听到身后异响。 疑惑回首间,见到一男一女沿陡峭山崖边沿一路下滑,交手不断。 他心中不由暗惊。 尤其当那男子被一掌击出崖外、彻底凌空之际,竟能凌虚踏步,脚下震出空爆之声,倏然重返崖壁! 这等手段,不要说是他,就算合劲期的石开山也远远做不到。 石开山至多只能借高速冲刺踏江而行,横渡江河。 而这等凭空借力、扭转乾坤的身法,唯有…… 雷音境! 山魈江心中一凛,悄然加快了攀登的速度。 待他登上崖顶之时,那一男一女也已打斗至崖底,消失不见。 待山魈江登上崖顶时,主持考核的嵩斌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微微颔首道:“做的不错。” “谢嵩执事夸奖。” 嵩斌闻言一向严肃的脸上却舒缓了几分,语气温和道:“既已连过两关,便不必再称执事。唤我一声师兄即可。” “我出自黑崖门嵩阳峰,乃门内两大主峰之一。” “明日入门大典,师弟可多加留意,若有意……可以选择本峰!” “弟子明白。”山魈江会意,拱手应道。 “去歇息吧,那边备有餐食与洗漱之处,为下一轮做好准备。”嵩斌指向一旁。 历经攀爬,山魈江确实感觉腹中空空,便径直离去。 到了餐饮区,拿起一只肥硕的鸡腿大口开炫。 进食间,崖下不时传来弟子失足坠落的惨呼,以及重物重重砸落崖底的闷响。 山魈江面不改色,仿佛那些声响与己毫无干系。 用完饭,他盥洗更衣,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随后,照例闭目小憩。 直至第二轮考核彻底结束才醒来。 这一轮考核,残酷异常。 足足两成弟子殒命山崖。 仅有两成弟子成功登顶。 其余六成皆告失败。 黑崖门弟子放下缆绳,将仍挂在崖上的人一个个吊上来。 场面可谓众生百态: 有人一上来便瘫软在地,涕泪交加。 有人虽未登顶,却仍死死抓住岩缝,指甲崩裂、满手是血也不愿放弃。 还有人一获救便破口大骂,甚至有人直接冲到几个人面前,挥手便是拳打脚踢。 实际上,爬崖虽难但也没有那么难。 淘汰如此惨重,根本原因在于——不少人心生畏惧,中途滞缓,卡在半途再不敢向上。 他们紧贴岩壁,任凭身后的人如何呼喊、甚至以石子投掷驱赶,都死死趴伏原地、绝不动弹。 由于登崖的路线就那么几条,他们硬生生将后面攀登的路线彻底堵死。 后方之人本就处于低位,对抗是绝对的劣势。 既没有办法逾越,又难以借力将对方拉下。 除了愤怒嘶吼,别无他法。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呼喊爬在前面的弟子帮忙。 但这又怎么可能。 大家都是竞争对手,爬在前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助身后之人清理障碍。 所以许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希望断绝。 小胖子楼常乐动身最晚,自然被堵在了下方。 考核结束后,嵩斌先是扬声道贺通过者:“能登顶者,皆具坚韧不拔之志,黑崖门欢迎诸位!” 随后他话锋一转,望向那些虽被困半途却仍未放弃的弟子,语气缓和几分:“尔等身处绝境仍奋力坚持,心志可嘉。虽未能登顶,亦可入外门修行。” 这番话一出。 不少愤怒、呆滞的人,面色骤变。 经历大起大落,狂喜之情再难抑制。 有人相拥欢呼,有人跪地谢天,更有人因过度激动而嚎啕大哭。 楼常乐虽爬在最后,但由于所有人中,就他叫的最亮、又坚持到底,亦被黑崖门录入。 他由呆滞,转为狂喜。 脑袋左右转了转,想要找人庆祝。 见到山魈江屹立在所有人最前面的背影后,他跑了两步,不过最后却悻悻停下。 现如今两人中间,隔着不知道多少距离……两人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是他跨越不过去的高山。 现在他仅仅因为黑崖门的施舍,通过了考核,便跑过去与绝对实力碾压过考核的人庆祝…… 有些不识好歹了。 容易惹人嫉妒。 他双手紧紧握拳,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激动。 经此一轮,唯有殒命的两成与放弃的三成被筛去,余下弟子得以暂歇。 片刻后,第三轮考核正式开始。 嵩斌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如金石:“连闯两关,诸位已证明自身非凡。” “最后一关,望各位放手一搏,方能不负前来之苦!” 他抬手指向瀑布之侧:“第三轮考核,仍是攀岩!” “此次目标,便是这片瀑流冲刷之崖壁。” “哗啦啦……” 众人望去,只见水流如白色匹练,从高处冲下,激起满天水花。 岩壁常年受其浸润,湿滑异常,又光滑如镜,难度比起之前何止提高了数倍。 “此壁虽更滑不留足,但距离更短,下方又有深潭相接,纵使失手,亦无性命之忧。” “不过也不要大意!” “此轮成绩,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你们在明日收徒大典中的序列高低。” 说到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始终领先的三人: 山魈江,与另外两名少年。 那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山魈江,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绝地逆转的野心。 而山魈江则目不斜视,浑然未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所有人,你们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攀登。” “每人仅有三次机会。” “且,若长时间踯躅不前,便算作失败!” “现在考核……” “开始——!” 号令一出,人们纷纷涌向崖壁。 待大多数人都涌向崖壁之后,山魈江仍旧抱着双臂,静立原地。 这座崖壁不高,若能寻得正确路径,攀至顶端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 况且此次规则明言:不得长时间滞留不前。 这意味着,再也不会出现上一轮那般被人堵死去路的情况。 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人先行探路? 山魈江目光沉静。 与其盲目尝试、平白浪费宝贵的攀登次数,不若静观其变,待他人摸索出稳妥路线,再行出手。 前两轮考核中,他都是以绝对优势夺得头名。 这最后一轮,只要顺利完攀,最终排名便绝不会低。 更何况…… 就算被其他人找到了正确的路径。 这第一位登顶的。 也一定会是自己! 第133章 用力量,碾碎算计 “喂……你不上去试一试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山魈江的身后传来。 山魈江回头,看到了身后的一男一女。 男的潇洒,女的灵秀。 两人并肩走来,宛若一对璧人。 在看到两人衣服的时候,山魈江的面色微微一变。 是他们! 先前攀崖时见到的,那对从崖顶一路打到山脚的男女。 这个男人,是雷音境!! 不过奇怪的是,他行走之间,竟然悄无声息,并没有丝毫雷鸣的闷响传出。 再看男子眉目,细看之下竟与当初那位讨酒喝的乞丐非常相似。 错不了。 这人竟然就是那位乞丐师兄! 惊讶归惊讶,山魈江面色丝毫未变。 他抱了抱拳:“师姐,师兄!” 打过招呼后,他便将自己大致的想法和两人说了。 那灵秀师姐听完后闻,惊讶道: “呀,没想到你不单单身形像猴子一般灵动,脑子也和猴子一样机灵……” 一旁的师兄则朗声笑道:“我说了吧……我老早就看出他脑子灵活了……看来这‘山中三兽’……” 山魈江略带疑惑:“山中三兽?” 林笑狐刚准备将他那套说辞再拿出来,还没开口,便被师妹一把掐在后腰。 “哎呀你烦不烦,还提这个……” 女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山魈江,尴尬一笑:“没什么,没什么,你师兄他胡说八道的……” “对…不对?”说着,她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后腰被掐,林笑狐痛的龇牙咧嘴,只好顺着转移话题道:“哈哈,这个我们下次再说……” “对了,江师弟,第一次见面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 “我姓林,名笑狐,是黑崖门·岳朔峰的弟子。” “边上这位是秦月璃,秦师姐,也是岳朔峰的!” 山魈江再次拱手:“林师兄,秦师姐,你们好。” “我姓江,名嚣……嚣张的嚣。” 他略微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林师兄,我们应该并非初次见面吧。” “之前师兄在报名平台上,我给师兄你送了一壶酒……师兄你还答应我,若我入门了,便允我一事相求。” 林笑狐闻言,笑了笑:“哈哈……师弟真是好眼力。”他坦然承认,并无丝毫尴尬。 这边,三人相谈甚欢。 不远处,一直留意着这里情况的嵩斌面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黑崖七峰,如今势力最强、竞争最为激烈的,便是他们嵩阳峰与岳朔峰。 两峰多年来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可近些年,岳朔峰运势太盛,先是几十年前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华藏锋,稳稳压了嵩阳峰一头 如今他不但已入雷音六重巅峰,更是已经成为了岳朔峰的峰主。 现如今,又教出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完全以华藏峰为尊的徒弟林笑狐。 这师徒二人几乎在各方面都压了他们嵩阳峰一头。 让他们无比憋屈。 此次开山大典,他们嵩阳峰本就憋着一口气。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心性、实力、智慧俱佳的好苗子。 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岳朔峰的人当着他的面给截胡了? 念及此处,嵩斌不再犹豫,当即上前,身形插入了山魈江与林笑狐、秦月璃之间,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 “两位,眼下还是第三轮考核的重要关头,并非叙旧闲谈之时。” “还请莫要干扰其他考生,以免影响门派选拔的公正。” 嵩斌出面干预后,林笑狐不以为意地朝山魈江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师弟考核了。” 说罢,他便与秦月璃退至一旁。 林笑狐径自走入用餐区,抓了一小把花生米,信手抛向空中,再用嘴轻松接住,显得百无聊赖。 秦月璃则选了一处林荫,独自演练起掌法来。 她身姿玲珑、掌风凌厉,引得不少弟子频频侧目。 山魈江朝两人微微颔首,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观察崖壁上的情况。 此时,已有不少弟子爬至约三分之一的高度。 然而到了这个位置,崖壁格外光滑,难度陡然增加。 不断有人因失去平衡跌落潭中,溅起大片水花。 由于一人只有三次机会。 第一次尝试失败后,多数人变得谨慎起来,不敢再轻易尝试。 他们将剩余的两次机会视作底牌,纷纷效仿山魈江在下方观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聪明的弟子开始回过味来。 有人开始拉帮结派,联合探路,共享情报。 有人做起了信息生意,将自己试探出的抓点信息明码标价,叫价甚至高达上千两银子。 还有人作为多面间谍潜伏于数股势力之间,窃听情报,赚取差价,或以虚假信息扰乱他人判断。 简直就像开启了一场智斗游戏。 尔虞我诈、合纵连横,不断上演。 只有山魈江始终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纷扰算计。 若他是江少明,此时他早就过去,用他思考出的必胜法,与人合纵连横,占据合作的主动,最后拿下胜利。 但是现在…… 他是山魈江啊。 资质无敌的山魈江! 如果提升了资质以后,还必须用各种阴谋算计,那资质不是白提升了! 这第三次试炼,他仍旧准备如前两次一般,用自己绝对的资质,碾碎一切! 作为头名,他本就是绝对的焦点。 期间自然有人来邀请他合作。 包括小胖子楼常乐。 但他全部回绝了。 见他打定主意作壁上观,其他人也收起了与他合作的心思,开始陷入各自的算计之中。 经过一番激烈的合纵连横,最终场上弟子除少数几位独行者外,主要分为了两大阵营: 一个以排名第二的朱重耳为首的多数派。 另一个则由排名第三的单武为首的精锐派。 两方各自选定一条路径,开始有序推进。 当其他人次数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 排名第二的朱重耳一方仅推进至六成高度。 而单武一方则足足探索到了近八成。 如今的局势已经明朗。 朱重耳一方已经没有足够的次数,注定出局。 胜利者会从单武一方选出。 第134章 江嚣登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将定之时。 朱重耳与单武二人却又出乎所有人预料地达成了某种交易。 单武一方同意了朱重耳的合作条件,两方人马整合剩余人手与次数,集中力量,攻破最后一段险隘。 最终两方合力,共同将探索进度推至九成! 至此,全场仅剩八人仍持有攀登次数。 而他们无一例外,皆是本次考核总排名前十的佼佼者。 接下来,仍持有攀登次数的几人开始沿着那条耗费了庞大代价才探索出的路线,依次向上攀登。 从排名第九的人开始。 一个接一个上。 几人将进度不断地向上推。 轮到排名第三的单武时,他攀至离崖顶只剩四五米的位置才失败掉落。 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 如今,除了仍剩两次机会的朱重耳,其余七人,皆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就在这关键时刻,始终抱臂旁观的山魈江终于动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崖壁走去。 见状,所有人皆惊。 “拦住他!”朱重耳与单武几乎异口同声地厉喝! 刹那间,所有已耗尽次数的弟子闻声而动,上百人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拦在了山魈江面前。 这条路径是他们用一次次失败和大量代价才换来的,岂容他人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山魈江血脉虽强,力量虽大,终究未曾习武,自然没办法一次对付这么多人。 但是,面对上百人的包围与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毫无惧色。 步伐坚定,一步步向众人逼近。 这决绝的一幕,连远处漫不经心的林笑狐都看得一怔,连抛起的花生米都忘了接,任其滚落在地。 一旁沉浸于练掌的秦月璃也不由自主地停下,目光惊异地看了过来。 山魈江径直走到人墙之前,几乎与挡在最前面的人面对面的时候。 他开口了: “大家应该都已经认识我了!” “我叫…江嚣。” “嚣张的嚣!” “第一轮,我是第一。” “第二轮,我是第一。” “这第三轮的第一……” “我要定了!!” 他缓缓扫过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我江嚣在此发誓——” “今日阻我者,来日,必有报复!” “今日助我者,来日,必有报答!”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心中俱是一震。 江嚣的天赋与实力,他们有目共睹。 以他展现出的潜能,无论第三轮考核成绩如何,他将来也必是黑崖门中核心人物,地位超然。 若为了一次入门测试的排名,或者是眼前的点蝇头小利,便与这般人物结下大仇,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 人群陷入短暂的死寂。 场中,唯有山魈江不断前进的“塔塔”在瀑布下回响。 随着他不断上前,那看似密不透风的人墙,竟如同被劈开的海浪般,不由自主地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往崖壁的道路。 …… 就在众人因忌惮山魈江日后报复而纷纷退让之时,一道粗犷的喝骂声猛地炸响: “江嚣!你别太嚣张了!” 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青年猛地冲出人群,挡在山魈江面前。 正是排名第四的莫四。 “大家别怕,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他将来就算要报复,难道还真能一个个报复过去不成!” “况且,”莫四指着山魈江的鼻子:“现在是你来摘我们的桃子。” “之前我又不是没有邀请过你,是你自己自视甚高,不愿与我等为伍!” “现在我等用尽了精力,你却又来这里窃取成果。” “你置我们的努力为何地,置这些付出了所有次数的师兄弟为何地?” 说着他环视了周围一眼,想要寻求其他人的支持。 但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却根本没一个响应的。 他目光扫过哪里,哪里的人便纷纷低头,丝毫不敢与他对视。 莫四心中怒极! “懦夫,都是一群懦夫!” “我莫四真羞于和尔等为伍!” 说到这,他的愤怒再也忍不住: “别人怕你,我莫四可不怕!” 他怒吼着,如同被激怒的熊罴,猛地朝山魈江扑去。 这莫四约莫十一二岁年纪,比山魈江年长几岁,身形也更加壮硕。 对比之下,山魈江虽较同龄人高大,却也显得“单薄”了几分。 人群中的朱重耳与单武见状,对视一眼,皆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虽心有不甘,却深知自己与江嚣的天赋差距,就算将头名拱手相让,也绝不愿与之结下大仇。 此刻有人强出头,正中他们下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山魈江将被这蛮力压制之时—— “啪——!” 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壮硕如牛的莫四,竟被山魈江抓着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幕看的众人一惊。 莫四身体素质的确不错,遭受如此重击竟未昏厥,挣扎着还想爬起。 山魈江,再次发力—— “啪——!” 又是一记迅猛的过肩摔! 这一次,莫四瘫软在地,彻底老实了。 虽然还保留着意识,但是他强忍着疼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山魈江再来一下。 山魈江见他不动了就再没管他,径直踏过他的身体,走向崖壁。 越过朱重耳和单武的时候,他无视了两人复杂的神色,将两人当做空气。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开始了这次攀登。 这些人还有些小聪明,在攀登的时候,故意用一些错误的动作,掩盖了一些最关键的节点。 不过这一切在山魈江三心一意的观察下完全是无所遁形。 他如履平地般迅速上升,很快便抵达了距离崖顶仅剩四五米的高度—— 这是一片未被探明的区域。 但是他早有预案。 他双腿猛屈,肌肉如弹簧般压缩蓄力,下一秒,爆发! 整个身体向上疾窜。 在达到跃升顶点的刹那,他右臂如电探出,五指精准扣住上方一米处一道岩棱,单臂悬吊,如老猿挂树! 紧接着,他腰腹发力,身体借势向侧上方一荡,左手指尖擦过一道斜裂缝隙,瞬间发力抠紧! 几乎是同时,他右脚尖蹬住一处微凸岩点,再度借势横移。 如同蜻蜓点水,连续进行了五次横移,最终闪至侧面一片岩瘤交错、着力点更丰富的区域。 到了这里,他没有片刻停顿。 双腿再次蓄力,猛地一蹬,整个人向上腾跃而起! 空中时他身体旋转半周,左手如铁爪般骤然探出,死死扣住崖顶边缘。 随即手臂肌肉发力,一个引体向上,轻巧地翻上了崖顶。 第135章 考核结束 山风呼啸,吹起山魈江额前几缕黑发。 山魈江立于崖边,垂眸向下望去。 此刻,下方的人群鸦雀无声。 朱重耳与单武仰着头,脸色复杂无比。 震惊、不甘、挫败。 最终都化为一抹深深的无力。 他们拼尽心力、联合众人才探出的路径,明明隐去了一些关键,竟被他完全看破。 甚至在他们全都失败的那片区域,他一次就突破了,突破的如此轻松自如…… 这种天赋上的巨大鸿沟,让他们连竞争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朱重耳此刻甚至觉得山魈江不与他们合作是对的。 因为若是让他也加入路径探索,许多路径只能由他一个人通过。 对他来说一些很简单就能通过的区域,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就是绝对难以通过的天堑。 他半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哑口无言。 莫四此时脸色发青,死死咬着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内心的不甘与屈辱,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众多其他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望着山顶上山魈江那个身影久久回不过神。 远处,大师兄林笑狐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子,脸上那惯常的漫不经心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摩挲着下巴:“没准这小子……真能成为那只“猴子”!” 一旁的秦月璃停下了掌法修炼,她的目光落在崖顶的少年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山魈江没有理会下方任何人的反应。 他转过身,朝着此次考核的主考官走去。 嵩斌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笑容,迎上前用力拍了拍山魈江的肩膀: “好!干得漂亮!” “江嚣,你是我主持考核的这些年来,遇到过的资质最好的弟子!” “无论心性、魄力、天赋,皆是上上之选!” “嵩阳峰就缺你这样的弟子!” “我再次邀请你加入嵩阳峰!” “我嵩阳峰不仅是门内声势最盛的一峰,同时也是资源倾斜最多,势力最为庞大的一峰!” “只要加入了我嵩阳峰,在整个白水郡你都可以横着走!” “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二代弟子中的翘楚,大师兄墨守一!” “墨师兄天赋卓绝,修为深不可测,将来是执掌宗门的领袖人物之一。” “你若入我嵩阳峰,必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山魈江点点头,语气平静:“多谢嵩师兄,我会重点考虑的。” 嵩斌见他这次真的听进去了,心中满意,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 “好!那你先去边上休息,等待考核结束。” 他原本是想让山魈江下去休息的,但看到下面那两人,就改了主意。 生怕一不留神,这好苗子就被下面那两位给截胡了。 山魈江夺取了头名后,考核还在继续。 由于被他登顶打击,下面的人士气大跌,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接着轮到朱重耳进行他的第二次攀登。 或许是因为心绪已扰乱,他竟然在攀登至九成多、未触及最后那片未探明区域前,就因为一个不该有的失误,导致脱手坠落,功亏一篑。 至此,所有仍持有次数的人,都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气氛变得空前凝滞。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再轻易尝试。 之前因共同利益而勉强结成的联盟,在山魈江绝对实力的冲击和登顶成功的刺激下,已然名存实亡,彻底破裂。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最终,还是性格冲动的莫四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妈的,都怂着等死吗?老子来!” 他吐了口唾沫,开始了最后一次攀登。 凭借不错的身体素质和对已探索路线的记忆,莫四一路攀升至距离崖顶只剩四五米的那片区域。 到了这里,他知道凭自己根本规划不出新的路线。 便把心一横,试图模仿山魈江最后的动作。 他看准方位,猛地发力纵身一跃,竟也成功跃至山魈江曾借力的那处岩棱。 接下来他准备的横向移动。 却没想到,这动作远比他想象的要难。 他学着山魈江的样子向侧上方荡去,手指勉强够到了那道裂隙,却因为用力过猛,在发力抠握的瞬间,发现根本——抓不牢! 指尖一滑。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莫四的身影直直地坠落下去。 山魈江那精妙的空中借力与横移,对力量的把控、身体的协调和手指抓握的方向都有极高的要求。 绝非仅凭蛮力便能复制的。 至此,莫四淘汰。 如今还有机会完成试炼的,还剩七人。 有人开了头,而且还是排名第四的,其余人也陆续行动起来。 接下来连续两人,都试图模仿山魈江的路线,却皆以失败告终。 连续的失败带来了恐慌。 到了后来,他们不敢再尝试那条路线,试图研究其他方法。 进度看似仍在缓慢推进,但所剩的时间和机会,已然不够了。 又一连数人失败后,场上最终只剩下的,只有朱重耳与单武两人。 这次由朱重耳先上。 他结合前人的经验,抵达了距崖顶仅两米多的位置。 只要再找到两个落点他便能迈过这道坎。 可短短两米的距离,却宛如天堑。 他反复尝试,无论如何腾挪,始终找不到任何一个可靠的着力点。 最终因在固定位置停留时间过长,被判定失去资格,无奈坠落。 最后,仅剩单武一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单武这次完全放弃了之前所有的探索成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山魈江的路线。 他似乎认为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第一次凌空抓握,他成功了! 他心神稍定,接下来的横向移动,他做得极为谨慎。 第一个点,成功! 第二个点,也成功! 第三个点…… 失败!! 他最终还是倒在了第三次连续横移上。 由于前两次移动为了求稳,速度稍慢,未能积累足够的惯性,手臂伸展至极限,仍够不到第三个支点。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复盘了刚刚的表现,讪笑一声。 他发现,这条路线对他而言,就是一条死路。 若前两次横移太慢,就无法触及第三点。 若太快,则第一次横移就极可能失手坠落。 差距……太大了啊! 最终。 第三轮考核,结束。 仅一人登顶。 第136章 收徒大会 当考核彻底结束,嵩斌便领着山魈江自崖顶而下。 一向神色严肃的嵩斌,此刻面色却颇为和煦,显然心情极佳。 此番考核,除了江嚣这个格外耀眼的怪物之外,竟还发现了三位资质心性都相当不错的苗子,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堪称近几次开山收徒中收获最好的一届。 他这次主持大会有功,定然能领到不少奖励。 让所有弟子集合。 嵩斌目光扫过面前这些或多或少带着疲惫与失落的年轻面孔,开口道: “诸位,无需垂头丧气。” “你们今日之表现,已堪称优异。” “不瞒你们,你们这一届,是近年来,整体资质与心性最为出众的一届!”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即便不算江嚣,尔等之表现,也远超往届。” 完成考核的只有一人,却说他们表现远超往届,这是为何。 见众人面露疑惑,他直接点明了关键:“可知你们失败在何处?” “此面崖壁,除了用作入门考核,更是门内‘入劲’武者的日常修炼之所。” “换句话说,欲要纯粹凭借肉身力量登顶,非‘入劲’武者不可为。” “至于江嚣……”嵩斌侧目看了身旁少年一眼,“他那般做法,实属天外之笔,不可复制,尔等不必与之相较。” “这崖壁上所有看似天然的路线,实则都经本门前辈一次次测试修正。” “最后那两三米的高度,更是故意磨平了所有明显借力之处,专为锤炼对力量的精微控制而设。” “这是经过无数次验证的难关。” 说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山魈江,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叹赏:“唯有你,江嚣,是那个唯一的意外。” “你的表现,此刻必定已传至门派高层,必有长老关注。” 之后,他转过头,看向所有人: “叫到名字的留一下。” “其他人,跟着领队的黑崖门师兄,前往外门报到。” “江嚣!”,“到!” “朱重耳!”,“到!” “单武!”,“到” “……” “韩立!”,“到” “楼常乐!”,“到”。 名册合拢,他朗声宣布:“今日考核,至此全部结束。” “所有叫到名字的,即刻前往别院沐浴洗漱,换上衣袍,准备迎接稍后的收徒大会。” “江嚣……你随我来一下。” 嵩斌将江嚣带离人群,倒也并非有什么特殊事宜,仅仅是将他引至一间清静独立的别院歇息洗漱。 这里是他一位亲传弟子的居所。 目的只有一个。 ——尽可能将江嚣这棵罕见的“好苗子”与其他人隔开,防止他被人影响了选择。 尤其是要杜绝岳朔峰林笑狐两人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 片刻之后,众人皆已洗漱完毕,并用过简单的晚饭。 在嵩斌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极为宽敞、气势恢宏的大厅。 厅堂匾额之上,龙飞凤舞地书有三个苍劲大字:黑崖殿。 众人在大殿里静候。 此时,那小胖子楼常乐终于又有机会,和山魈江接触。 他凑到山魈江近前,脸上堆笑,敬佩道:“江师兄,您今日在崖上的风采,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小弟我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大声呼喊。” “师兄当初在门外的表现就已经异于常人,小弟早就看出你的不凡……如今勇夺三关第一,实在是实至名归。” 这小胖子楼常乐前两轮表现平平,皆是堪堪过关。 此番能被选中,全凭第三轮中的出色表现。 他口才了得,又懂交际,是单武麾下的重要谋士。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合纵连横的能力,协助单武拉拢了不少精锐弟子。 若非有他,大部分弟子恐早已被朱重耳一人垄断,难以形成制衡的第二股力量。 此外,在攀岩规划路线时,他也在一旁写写画画,归纳分析。 单武队伍最终能探至崖壁七八成高度,他在里面出力不小。 这些山魈江全部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人武道资质有限,在武道一途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但心思活络,善于谋划交际,将来在门中,或许能帮自己处理掉不少麻烦。 所以,山魈江并未对他冷淡相对,而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与他交谈起来。 就在楼常乐与山魈江低声交谈之际,大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只见殿门处,数道身影相继步入。 令在场许多知情的弟子,乃至嵩斌这些人都暗自心惊的是,此次来遴选门徒的竟然有五位日理万机的峰主! 甚至,势力最雄厚、弟子门人最多的岳朔峰与嵩阳峰这两峰的峰主竟然同时登场。 率先踏入殿门的,是岳朔峰峰主华藏锋。 他身着青色儒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目光温润平和,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气质儒雅,令人如沐春风。 紧随其后,龙行虎步而入的,是嵩阳峰峰主嵩烈。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双眉如刀,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然气势。 两位峰主甫一照面,空气陡然变得焦灼。 嵩烈冷哼一声:“华峰主今日倒是好兴致,竟也屈尊前来这新弟子入门之所。” 华藏锋微微一笑,淡然道:“嵩峰主说笑了。” “为本门遴选良才,传承薪火,乃我等份内之事,何来屈尊一说?” “倒是嵩峰主日理万机,竟也亲至,看来对此番弟子确是格外看重。”华藏锋言语温和,却暗指对方平日未必事必躬亲。 嵩烈目光扫过大殿,尤其在江嚣身上略微停顿,声音沉浑:“黑崖门之未来,自然需时时放在心上。” “良才美玉,更不容有失,以免明珠暗投,蹉跎了天赋。”他此话意有所指。 华藏锋笑容不变,眼中却无丝毫暖意:“嵩峰主所言极是。” “璞玉雕琢,需因材施教,循循善诱,强求急躁,反倒不美。” 两人短短数语,已是经过了数轮交锋,其中的火药味,让其余峰主,不由心惊…… 随后,两人极有默契地不再多言,各自走向大殿一侧。 嵩烈走到大殿右侧,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华藏锋走到大殿左侧,同样坐下。 其余五位峰主或长老见状,亦默然无声地各自择位而坐。 其中两人坐到了华藏锋左侧,另有三人则在嵩烈右侧。 这无声的座次,已然清晰地昭示了殿内高层之间泾渭分明的立场。 第137章 选拔 收徒大典即将开始,殿内气氛肃穆。 楼常乐忍不住压低声音,凑近山魈江问道:“江师兄,您想好要加入哪一峰了吗?” 山魈江目光平视前方,微微摇头,并未作答。 此时,唱名弟子朗声宣布,大典正式开始。 依照排名,从最末位起。 “第三十七位,楼常乐,出列!” 楼常乐一个激灵,赶忙出列,站至大殿中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弟子照册宣念: “楼常乐,白水郡,楼家县人士。” “第一轮考核,压线及格;” “第二轮考核,压线及格;” “第三轮表现尤为突出,善于筹谋,协助单武整合队伍、制定方略,于第三轮中,合纵连横中展现出过人机敏与组织之才。” 唱名结束,几位峰主与长老皆默然不动,无人出声遴选。 静候片刻,见仍无人表态,唱名弟子便依照惯例宣布:“楼常乐,入内门落鹰谷磨练……” 听到结果,楼常乐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脸上那点忐忑、期待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目光飞快扫过前方高坐的诸位峰主和长老,但见他们或眼帘低垂,或面无表情,或目光落在空处,竟无人看他一眼。 心中最后一点希冀,终于彻底熄灭了。 他迅速低头,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 有失落,有窘迫,还有一丝难堪。 他紧抿嘴唇,努力挤出一个合乎礼节的笑容对着长老席和峰主方向深深一揖:“弟子……楼常乐,领命。” 随即快步走向内门弟子队列。 接着,唱名弟子继续唱名。 “第三十六位,韩立,出列!” …… 如此一连十余名弟子唱名完毕,竟都无一位峰主或长老出手挑选。 这些落选的弟子,一个个脸色苍白,浑浑噩噩。 这种状况,让大部分还未被唱名的弟子心中愈发惶惑不安。 若在往届,这些弟子中总会有几人被各峰挑走。 然而这一届却大不相同。 优质弟子众多,若过早将选择机会耗费在资质平平者身上,待到排名靠前、天赋卓绝的弟子出现时,若继续争抢,便会显得自己贪得无厌。 便再无优势争夺这些真正能提升山峰未来人才的优势。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直至排名第十五位的弟子被唱名。 华藏锋左侧的一位长老方才首次出手,将其收入峰下。 随后他又一连择取五人,将第十五到第十一的弟子全部收入门中。 至此,他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开始闭目养神,不再关注场内情形。 接下来,便是前十弟子争夺的重头戏。 这一届前十资质普遍出众,任何一人在往届都有机会争夺三甲之位。 从第十位开始,几位长老与峰主便展开了激烈争抢。 各种优厚条件被不断抛出。 许诺出种种好处,包括……各种资源、秘传、指点,不一而足。 到了第四名莫四时,竞争更是达到了白热化。 几位大人物的争执几近斗气,声调越来越高,若不是嵩烈一拍扶手,压下了众人,甚至险些动起手来。 最终,由嵩烈右侧一位性情火爆的络腮胡峰主,以近乎吼叫的方式压过众人,将莫四收入门下。 “第三位,单武,出列!” 被叫到后,单武面色平静,应声出列。 他对自己的资质很自信,又有莫四的“前车之鉴”,他自信自己定然不会落选。 唱名弟子高声道: “单武,白水郡,青牛县人士。” “第一轮考核,排名第三;” “第二轮考核,排名第三;” “第三轮考核,排名并列第二。” “前两轮考核中,表现出优秀的资质,于险境中临危不乱,颇具领导之才,成功拉起队伍与朱重耳分庭抗礼,展现出卓越的统御与决断力。” 如今到了排名第三名的弟子,照理说,争夺应该会更激烈才是。 然而,当唱名结束后。 场面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其余几位峰主眼中虽闪过极度渴望,却心知肚明: 这前三甲之才,已非他们所能觊觎。 无人敢在此刻出声,徒惹笑话。 而高踞上方的华藏锋与嵩烈二人,则极有定力,稳坐钓鱼台,谁也不愿率先开口,仿佛谁先出声,谁便落了下乘。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持续得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让原本镇定自若的单武,额角也不禁微微渗出汗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会意外落选。 唱名弟子极有眼力,并未催促,任由这意味深长的寂静在大殿中蔓延。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殿内落针可闻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只见华藏锋轻拂长袖,面上带着一贯的温文笑意,率先开口:“嵩峰主,你我二人于此静候,徒耗光阴,反倒耽搁了良才前程,实非良策。” “眼下单武与朱重耳二位皆乃本届翘楚,依华某愚见,不若这般——你我各择一人,纳入门下,既不伤和气,亦不致明珠蒙尘。” “嵩阳峰势大力雄,理当先行择取,我岳朔峰愿接纳另一位。” “不知嵩峰主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的谦和礼让,将优先选择权拱手相送,实则以退为进。 无论嵩烈作何选择,他皆能稳收另一位天才。 且在外人看来,反倒是他岳朔峰大方承让。 嵩烈闻言,冷哼一声,岂会不知华藏锋的算计。 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呵呵,华峰主倒是打得好算盘。” “也罢,既如此,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并立的单武与朱重耳,几乎未有迟疑,便抬手指向其中一人:“朱重耳,你便入我嵩阳峰吧。” “是!” 嵩烈的作风,一贯争强好胜。 能选第二,绝不选第三。 如此一来,单武也随即被华藏锋纳入岳朔峰。 两名顶尖弟子各有归属。 然而,人选定下后,大殿内的气氛非但没有趋于平静,反而变得更加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最后那位,抱臂而立的黑衣少年。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江嚣,这位数十年都难得一见的真正天才,才是这些峰主来这一趟最大的原因。 他到底花落谁家,才是决定着山门未来的关键。 华藏锋与嵩烈二人,两人目光隔空交汇。 一场各凭本事、关乎山峰未来气运的争夺,即将展开。 第138章 选峰 之前的选人,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正菜。 这次江嚣的归属,将决定这次收徒大会两峰的胜负。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山魈江身上。 岳藏锋思考了一下,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合: “江贤侄,璞玉需细琢。” “若入我岳朔峰,便是我华藏锋的核心真传。” “不但藏经阁三楼以下随你翻阅。” “每月药膳配额亦翻倍。” “并且,一路皆由核心亲传指点,一同淬体练劲,交流心得。” “岳某不才,于引导弟子夯实根基、明晰前路上,尚有几分心得。” “必能助你将天赋化为实实在在的实力。” 嵩烈心中冷笑,他不明白一向狡猾的华藏锋为什么会率先开口。 先开口,漏了牌,便是劣势。 只要在对方的底牌上,再加一层,用一对八,压一对七,便能占据主动。 若对方改口。 哼。 那便是言而无信,这种说变就变的许诺,又如何能够让人信服。 不过,那仅仅是小聪明,我嵩烈不屑为之。 嵩烈开口,声若洪钟:“华峰主栽培弟子确是细致。” “但真正的强者,需的是海量资源堆砌与至强功法的打磨! “江嚣,你来我嵩阳峰,即刻便是核心真传的待遇!” “每日药膳翻倍的同时,必有宝鱼宝药供应!”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你打牢基础,便可直接参悟《黑崖镇狱劲》暗劲卷!” “我嵩阳峰要的,就是能以绝对实力横扫同辈的巅峰弟子!” 嵩烈一开口,所有弟子,包括几位峰主长老,皆是微微一惊。 他这次的许诺可谓是诚意满满,比华藏锋许诺的何止强了一筹,这一开口,简直就是王炸。 山魈江目光扫过二人,对嵩烈的条件明显更加满意,心理有了一点倾向。 不过他猜,自己的资质应该还能再兑现更多的好处。 故而,平静开口道: “多谢两位峰主厚爱。” “但我江嚣,只选……最强。” 他顿了顿: “最强的威势,最强的师傅,最强的师兄……若在伯仲之间,我便选能培育出最强弟子的那一峰。” 此言一出,华藏锋与嵩烈眼中精光一闪,皆未再多言,但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依附两峰的长老们立刻纷纷出言助阵。 嵩烈右侧一位长老扬声道:“论弟子成就,我嵩阳峰大弟子墨守一,乃上一届国比探花,其实力有目共睹!” 岳藏锋左侧一位长老当即反驳:“墨守一是不错,但这些年来,门内大比,何时赢过我等岳朔峰的林笑狐?” 嵩烈右侧另一长老冷哼:“林笑狐不过是仗着年长几岁,多练了几年罢了!” “若是同龄,就不好说了!” “他最后一次参加国比,可是败在了一位年轻天才手下,岂能与如日中天的墨师侄相比?” 岳藏锋左侧长老反唇相讥:“哦?那此次较技,墨守一不也败给了那位天才?” 山魈江听着双方争论,感觉两峰底蕴似乎确实难分高下。 但嵩阳峰气势更盛,资源许诺也更直接霸道……比较符合他的胃口。 如今岳藏锋与嵩烈两人又一直憋着不再开口,似乎,嵩烈许诺的好处已经到头了。 心中已有决定,开口道: “我选嵩……” “慢着!” 就在山魈江将要开口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从殿门处传来。 只见林笑狐不知何时倚在门边,他先是朝着山魈江的方向,快速地比了一个口型——那是一个承诺。 承诺岳朔峰提供等同于嵩烈的供奉。 随即,他大步踏入殿中。 此时的他一扫平日慵懒,朗声道:“纵然年纪相同,整个黑崖门弟子中……我林笑狐,才是最强!” 满堂霎时一静。 林笑狐目视所有峰主,长老,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正经的神色: “嵩师叔若不信,大可现在便将墨守一唤来,我等当场比过!” 嵩烈左侧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林笑狐这番宣言吸引的时候。 无人能够看到的角度,山魈江垂在身后的手,极其隐晦地朝着林笑狐的方向,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林笑狐眼角余光瞥见,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变。 他懂了—— 这是三个条件。 之前他答应帮江嚣一次,这次江嚣这小子趁机狮子大开口,又要他答应帮他两次。 他迅速瞥了师父华藏锋一眼。 华藏锋以为林笑狐在征求他同意,是否要对江嚣许诺下那么多的好处。 他微微点头默许,同时眼色非常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得到这一道默许的目光后,林笑狐眼角微微一抽,知道接下来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 不过这位山中三兽的“猴子”他实在不想放过。 “好!”林笑狐对着山魈江微微点头,比了一个手势,答应了。 山魈江当即抬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 “既然如此,我选择加入岳朔峰。” 随着山魈江最终做出选择,本次开山大典也宣告结束。 嵩烈面色阴沉。 这番收徒大会,原本他已经胜券在握,甚至江嚣都已经要加入了,没想到最终被林笑狐给搅了局。 “哼——” 冷哼一声,嵩烈拂袖而去。 作为大典主持的嵩斌,脸上难掩惋惜之色。 不单单在惋惜自己飞走的奖励,也在惋惜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走入了歧途。 他行至山魈江面前,叹了口气,低声道:“江师侄,此次……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岳朔峰它……”话到嘴边,似乎有所顾忌,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山魈江面色不变,抱拳行礼:“嵩执事,考核期间承蒙关照,江嚣铭记于心。” 嵩斌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面色瞬间变得严肃、紧绷,冷漠地看了山魈江一眼,转身离去。 接下来,他们就是不同路线的对手了。 待嵩阳峰的众人散去,大殿稍显空阔。 一人朝着山魈江走来。 正是同样被岳朔峰收入门下的单武。 他与山魈江是同期入门,如今又同拜于峰主华藏锋门下,于情于理,都需前来交流一番,打好关系。 他走到山魈江面前,拱手道:“江师兄,恭喜。” 山魈江抱拳回礼:“同喜!” 第139章 酒色财气 岳藏锋面色平和,对众人道: “此间事了,随我回峰。” “笑狐,月璃,江嚣,单武,走吧。” “是,师傅!” 黑崖门坐落在连绵不绝的黑崖山脉。 其中两大主峰之一的岳朔峰,以其险、陡、奇、残著称。 主峰一侧是近乎垂直的陡峭悬崖,宛若被巨神以刀斧劈凿而成,气势迫人。 上山的路径仅有寥寥数条于巨石上开凿出的狭窄石阶,崎岖难行。 众人随岳藏锋与林笑狐一路拾级而上,终至峰顶一片开阔平台。 平台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堂矗立眼前。 匾额上书四个苍劲大字—— 劲气冲霄! 堂前,已有十余名弟子得到消息,在此等候峰主归来。 见到岳藏锋等人后,众弟子纷纷肃立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新来的山魈江和单武身上好奇打量。 迎接弟子中,为首迎接的是两位气质迥异的男子, 正是岳朔峰的核心真传。 其中一人衣着华贵,穿金戴银,十根根手指上,戴着十枚珍贵异常的戒指。 他身材高大,面庞圆润,未语先带三分笑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正是好财善赌的赖生财。 另一人则身材高瘦,气宇轩昂,手持一管玉箫,面容颇为风流,眼神扫过秦月璃时明显亮了几分,但很快收敛。 此人便是好音律、更好美色的段笙箫。 其余则是普通亲传和内门执事弟子,分立两侧。 岳藏锋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径直引领众人步入斗气冲霄堂。 堂内布置庄重简朴,透着肃穆之气。 岳藏锋于主位站定,目光扫过堂下所有弟子,朗声道: “今日,便于此堂,为江嚣、单武二人行拜师之礼。” 仪式并不繁琐。 有执事弟子端上清茶。 山魈江与单武上前,于岳藏锋座前蒲团跪下,奉上拜师茶。 岳藏锋接过,各饮一口,随即对二人训诫了几句“尊师重道、勤修武艺、匡扶正道”的门规师训。 二人叩首,应下“谨遵师命”。 礼成。 就在众人以为仪式结束时,岳藏锋却再次开口: “今日借收徒之机,向尔等宣布一事。” “自今日起,我岳藏锋,将不再收录亲传弟子。” 他目光落在山魈江身上。 “江嚣……你便是我岳藏锋的,关门弟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林笑狐眼中都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更别提赖生财、段笙箫以及其他弟子了,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关门弟子”可并不是简单的最后一位弟子的意思。 更象征着一种特殊的地位与期望。 关门之人,往往寄托着师门期待。 需要传承师门绝学,将其发扬光大。 往往是师父衣钵的传承者。 岳藏锋此举,无疑是将江少明摆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堂中寂静无声,所有人看向江嚣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岳藏锋再度开口:“如今时局动荡,为师精力有限,你们一个个又都是不安生的主……酒、色、财、气……哼!” 他眼神严厉,一个个扫过堂下弟子。 他门下这几位核心,每一位都带着明显难改的积习,屡禁不止。 大师兄林笑狐好酒贪杯。 二师兄段笙箫贪恋美色。 三师兄赖生财贪财好赌。 就连唯一的女弟子秦月璃,亦是好勇斗狠、争一时之气之辈。 酒色财气四堵墙,这四人全沾了,一个没漏。 被师父目光点到的几人纷纷低下头,林笑狐面露尴尬,赶紧以眼神示意众人。 其余三个会意,个个摆出知错悔改、痛心疾首的神情。 岳藏锋岂不知他们心性? 这般惺惺作态,最多装上几天,终究本性难移。 他懒得再看这群孽徒做戏,挥袖道:“礼毕,都散了吧。” “是!”几位核心真传对视一眼,露出了庆幸的表情,腿脚利索地走了。 “单武。” “弟子在。” “你年岁已至,正是打熬筋骨、奠定根基之时。今日起,便先跟着你赖生财师兄,从最基础的淬体练劲开始,不得懈怠。” “是!谨遵师命!” “江嚣。” “弟子在。” “你,随我来。” “是!” 岳藏锋领着山魈江,七弯八拐,不一会,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室内陈设清雅,沿墙而立的书架上整齐罗列着大量典籍。 道门玄经、儒家正典、佛家偈语,三家经典俱有涉猎。 墨香、纸气交融,令人心旷神怡。 岳藏锋翻阅书架,从上头找出了两本典籍。 一本靛蓝封皮,质朴厚重,名为《静气录》。 另一本呈淡赭色,封题《明德经》。 “嚣儿,如今你入我门墙,为师不单单要传授你武艺,还会传授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早年为师专注于个人修为,与岳朔峰诸般事务,忽略了几位弟子的心性成长。” “他们在自由散漫中,纵出诸般毛病。如今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性子根深蒂固,再难扭转。” 他凝视山魈江,语重心长道:“为师不想在你身上,重蹈覆辙。” 说着,他将两本书递来。 “这两本。” “一曰《静气录》,教你收束心猿、涵养静气,是为修身之基。” “一曰《明德经》,教你辨是非,明善恶,为立身之本。” “你带回去,时时研读。” “你若累了,便休息片刻,莫要强读,反而心生厌烦,吸收不到其中精华。” 他语气略缓,又道:“若在这期间,你那笑狐师兄他们喊你去戏耍,你也不必一味推拒,尽管随他们走动。” “他们虽各有毛病,但本质不坏,于武功、处事之上,也多有可取之处。” “多相处,也可培养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弟子明白!” 从师父的书房出来不久,早已等候在外的四位核心弟子便笑着围了上来。 大师兄林笑狐一把揽住山魈江的肩膀,热情洋溢:“走走走!小师弟,师兄带你去吃拜师宴!这可是咱们峰的传统!” 赖生财笑着拍了拍山魈江的肩膀:“没错!就去乾陵府最好的‘醉仙楼’!我收到风声,他们家今日刚到了几尾稀有的二阶宝鱼‘圆点斑’,去得晚了,最好的可就被别人挑走了!” 秦月璃冷哼一声:“哼,我看那最大最肥的一尾,怕是早就被嵩阳峰的人订走了吧?他们最会抢这种头彩……” “那我们就抄近道!” 林笑狐嘴角一扬,与赖生财、段笙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有了打算。 …… 第140章 下山 所谓近道,就是悬崖! “哈啊啊啊……爽!!!” 湿润的山风呼啸着灌满耳膜。 山魈江用力抓着林笑狐的肩膀,从岳朔峰陡峭的崖壁急速坠落! 悬崖深不见底,云雾在身旁飞速上掠。 林笑狐故意想吓唬一下这位新来的小师弟。 什么也不抓,双臂张开,自由落体。 他以为山魈江会惊慌失措地叫喊。 可是,山魈江面色非但不显苍白,反倒是激动地红润起来。 踏空。 征服天空。 这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浪漫。 青鳞江以青鳞宝鱼血脉,已经能够在水下畅游。 山魈江以山魈血脉,能够在悬崖峭壁如履平地。 海、陆、空。 已然征服了二者,就差天空了。 一旦修炼到雷音境,便能踏空,形成音爆,短暂征服天空。 此刻,山魈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激动之余满是期待。 见山魈江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动喊叫,几位师兄弟对视一眼,心中诧异之余,对于这位小师弟更感满意。 他们可不希望自己师傅的关门弟子是一个软脚虾。 不过,胆子这么大的…… 可不多见 ! 恶作剧没成功,却也看出来这位小师弟无法无天的性子。 林笑狐非但不觉扫兴,反而也被山魈江感染,胸中顿生一股豪气,决定疯个彻底。 他用双臂抓紧山魈江的大腿,高喊道:“准备好,师兄要加速了——!” 只见他脚下猛地一踏!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音爆在空中炸响! 两人急速下坠的势头骤然更快。 如同流星坠地。 数千米的悬崖,转瞬即逝。 在崖底前。 “轰轰轰轰……” 林笑狐猛地朝着地面连踏,如同在天空打起了水漂,每踏一步,都会在天空爆起一朵空爆云。 下冲的骇人劲道被一连串精准巧妙的踏击层层抵消,待真正落地之时,竟已轻飘如叶。 “踏踏”两步,脚踏实地。 刚一落地,林笑狐微微喘了口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还是头一回用如此“痛快”的方式落地,如今他浑身血液激荡,轰隆隆的雷音在体内经脉间回荡不休。 这番肆意纵情,对他负荷不小。 可他却觉得不亏。 就在方才电光石火之间,他感觉自己对劲力的掌控力,似乎又深入了几分。 隔了好一会儿,其他三人才相继落下。 段笙箫、赖生财与秦月璃皆是大汗淋漓,气息微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后怕。 直到看清林笑狐和山魈江两人都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他们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一落地,秦月璃便柳眉倒竖,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几步上前,声音冰冷: “林——笑——狐!” “你给我过来!” 林笑狐见状,立刻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忙不迭地朝旁边的段笙箫和赖生财挤眉弄眼,指望这两位师弟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然而,段笙箫和赖生财却同时移开了目光。 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都假装没看见。 方才那一幕也把他们吓得不轻。 虽知大师兄修为高深,可那是万丈悬崖。 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岂能当做儿戏? 见林笑狐滑溜地左避右闪,秦月璃彻底没了耐心,使出了杀手锏: “你再躲一个试试?”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禀明师父,告诉他你刚才都干了什么好事!” 此言一出,林笑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秦月璃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步上前,精准地一把揪住躲在山魈江身后的林笑狐的耳朵,用力一扭: “哎呦呦……轻点,轻点!小师妹……” “师弟们还都看着呢……哎哟……我这大师兄的威严,第一天就丢光了……” “还威严……还敢不敢了?!” 秦月璃手上又加了几分力,语气凶狠,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未散的后怕。 听出师妹语气中强压着的担忧,林笑狐终于不再耍宝,龇牙咧嘴地连声讨饶:“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师哥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闹剧收场。 五人不再耽搁,自黑崖门山崖下的马场取了四匹神骏的快马,扬鞭催马,朝着“醉仙楼”疾驰而去。 山魈江年纪还小,与林笑狐同乘一匹。 一到醉仙楼门口,眼尖的掌柜立刻满脸堆笑地亲自迎了出来,显然对这几张面孔熟悉得很。 “哎呦!林公子、段公子、赖公子、秦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位小爷面生得紧,想必是新入峰的俊才?快请快请!” 赖生财最关心他的鱼,迫不及待地开口:“掌柜的,少客套!最大的那尾二阶圆点斑,可还给我们留着呢?” “在在在!特意给您几位留着呢,谁敢动啊!”掌柜的连声保证,侧身引着他们往里走。 赖生财却是不太放心:“光说不行,得亲眼瞧瞧!别是哄我们,转头就让嵩阳峰的人提溜走了吧?” 掌柜的闻言,赌咒发誓般连忙摆手:“哎哟我的赖爷!哪儿能啊!千真万确给您留着!” “嵩阳峰的几位高足今日还没见影儿呢,您几位是头一份!” 几人随着掌柜穿过喧闹的前堂,径直来到后院一处专门饲养珍贵活鱼的清池边。 只见池中游弋着数尾硕大的宝鱼,其中一尾体长达三尺有余,通体覆盖着莹润的圆点斑纹,体型远比旁边几尾壮硕,俨然是池中之王。 赖生财仔细瞧过,尤其是对比了旁边那几尾明显小一号的圆点斑后,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成!就这尾最大的!赶紧着,今儿爷们儿要吃全鱼宴,做得精细点!” “好嘞!包您几位满意!楼上雅间早已备好,这就让后厨的大师傅现杀现做!”掌柜的笑逐颜开,高声应和着去张罗了。 山魈江在一旁默默看着那尾价值不菲的宝鱼,心中微微一惊。 这般大小的珍惜宝鱼,价格绝非寻常。 依他估算,最起码要上千两银子。 关键在于,此鱼虽稀罕味美,但所能提供的气血,与那些仅需几百两银子的普通小宝鱼也差不多。 甚至可能还不如某些专用于淬体的普通宝鱼。 这几位师兄师姐来此享用此鱼,图的多半是其绝顶的口味。 看他们轻车熟路、浑不在意的模样,显然已是此间常客。 “果真不愧是大派真传的底蕴……” 山魈江对岳朔峰弟子们的“豪奢”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第141章 黑山天王墨守一 乾陵府,醉仙楼。 当圆点斑被烹成各式佳肴,一道道呈上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醉仙楼老板点头哈腰地引着一大群身穿黑崖门玄赤色服饰的弟子步入大堂。 这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位,不一会便被老板领着,朝着后院方向而去。 山魈江几人透过雅间的珠帘缝隙望去。 只见那群弟子为首的是一位身材极其高大魁梧、气势逼人的壮年汉子。 而在这群人最末尾,山魈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新面孔—— 正是今日刚被嵩阳峰收入门下的朱重耳! 看这阵仗,朱重耳一入门,竟然和他一般,直接接被赋予了核心弟子的身份。 一旁的段笙箫摇着折扇,低声对山魈江解释道: “小师弟,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 “我们这位嵩烈嵩师叔收徒的理念,与师父截然不同。” “师父讲究的是精雕细琢,宁缺毋滥。” “我等几人皆是经过层层历练考验,才得以被师父认可,列入门墙,成为核心真传。” 说着,目光扫过秦月璃和赖生财。 “除非如大师兄和你这般天赋异禀,否则都要数年考察。” “而嵩师叔奉行的,却是残酷的优胜劣汰制。” “但凡资质不错的弟子,入门之初皆可被提拔为核心弟子,给予最好的资源。” “但此后,全凭表现说话——” “若进展神速、表现卓越,自然地位稳固。” “可一旦进步稍微不尽如人意,便会被立刻降级,剥夺核心身份,收回核心待遇,沦为普通亲传。” “若再无起色,甚至会一降再降……” “嵩阳峰甚至出现过从核心一路跌至记名的先例。” “这等方式,压力极大,为了更高的待遇,每日都得绞尽脑汁,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在师傅看来,这种方式,鼓励争强好胜外又过于严苛,抹杀了弟子的天性,难登极巅!” “不过这法子训练出来的弟子,下限都非常高……嵩阳峰,厉害的弟子很多,甚至与我和赖师弟实力相仿的,也不在少数!” “而在这些人中,那位首席大弟子莫守一……”说到这,段笙箫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凝重:“便是从这尸山血海般的残酷竞争中,一路厮杀出来的最强者……在所有弟子中,也仅只在大师兄一人之下。” 边上的赖生财看着一脸红光的“核心弟子”朱重耳,回想起自己花了近十年才被提为核心,不由地撇了撇嘴。 自己与对方的资质最多在伯仲之间,甚至对方还不如自己呢,却一入门就得了核心之位。 又不是如大师兄与小师弟这般的顶级天才。 他略微阴阳怪气道:“啧,朱重耳那小子倒是好运道,一进去就成了核心。” “不过嘛……嘿嘿,那地方,站得越高,摔得可越疼。能不能坐稳,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听完这一番话,山魈江对岳朔峰与嵩阳峰的内部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就在这时,嵩阳峰大弟子墨守一出乎意料地走到了他们这个包厢。 “呦……老墨来了!”林笑狐随意地甩手掷出一个茶杯。 墨守一神色不变,抬手轻巧接下,之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林笑狐笑了笑,招呼道:“来来来,先陪我吃几口!” 墨守一从善如流。 上前一步坐下,吃了几片鱼脍,又喝了一碗鱼汤后他轻轻放下筷子:“林师兄,师兄弟他们招呼我了,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行!行!你忙你的去!”林笑狐也不强留,挥了挥手。 墨守一对着雅间内众人,包括新面孔山魈江,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转身离去。 就在墨守一转身、露出侧脸的那个刹那,山魈江的心中微微一惊。 这张侧脸……绝对不会认错! 当日潜伏于江底,他亲眼目睹了黑山天王与裴烛炬的搏杀! 当时这张侧脸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眼前这位—— 上一届国比探花,嵩阳峰倾力培养的首席大弟子,被誉为嵩阳峰未来希望,最有可能继承嵩阳峰峰主之位的墨守一! 居然是那凶名赫赫的黑山天王! 怪不得……当日裴烛炬一语道破其身份后,黑山天王要不惜代价、甚至亲手屠戮白骨道所有弟子也要掩盖真相! 他的真实身份,实在太敏感、太过骇人听闻了! 这时,一旁的赖生财见山魈江看了一眼墨守一,还以为他是好奇墨守一与己方的关系,便开口解释道: “小师弟,我们与嵩阳峰虽然不对付,他们那峰大多是一些趋炎附势、只知争权夺利之人。” “但唯独这个墨守一,为人还算正派,与大师兄虽是竞争关系,却也彼此尊重,时有交流。” “我们都想着,若是将来嵩师叔退下了,由墨守一接掌嵩阳峰,或许我们两峰之间这多年的僵局,还能有所缓和,关系也能和睦些。” 山魈江听着这番解释,心中有些无语。 和睦? 只怕到了那时,就不是什么两峰竞争,而是墨守一联合白骨道里应外合,将岳朔峰乃至整个黑崖门不顺从者屠戮一空的局面了。 他甚至怀疑,当日白骨道裹挟黄巾军大举围攻黑崖门,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助墨守一立功,为他来日掌控黑崖门进一步铺路! 此刻,山魈江庆幸自己选择了岳朔峰。 如今白骨道的黑山天王在嵩阳峰身居高位,可想而知嵩阳峰被渗透成什么样了,他一旦进入嵩阳峰,定然会进入白骨道的视野。 那样自己的安全就全在白骨道的一念之间了。 在岳朔峰,至少短暂远离了那处漩涡,有安稳发育的机会。 与此同时,他也生出来一股危机感。 白骨道既然已打入这样一枚重要的棋子,不可能就这么放着,未来必有更动作。 搞不好就是一场关系到整个黑崖门,甚至是整座白水郡的大浩劫。 身在芦苇县的江少明,还有已经被白骨道盯上的青鳞江,可能都会被卷入进来。 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否则,大乱来临之时,无自保之力,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第142章 三年过去,天香雪狐 乾陵府,醉仙楼。 山魈江这一顿饭吃的挺舒服的。 并没有发生两峰弟子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的狗血戏码。 饭桌上也挺热闹。 除了豪放不羁的大师兄暖场外,主要靠赖生财这个百事通。 他身为“周流商会”会长的三子,点满了商人“自来熟”的天赋。 又自幼耳濡目染,见识极为广博。 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各方势力的隐秘情报、乃至各地风物人情、白水郡的历史底蕴,皆是信手拈来。 听得山魈江津津有味,着实增长了不少见识。 一顿全鱼宴宾主尽欢。 饭后,师兄弟几人又兴致勃勃地领着山魈江在这乾陵府中好好逛了一圈。 虽说之前黄巾军之乱平息后不久,江少明也曾来过乾陵府,对城中的主要街区和明面上的场所还算熟悉。 但那些真正属于城内权贵消遣的私密场所、深藏于高门大院之后的别有洞天,他自然是无从得知,也难以涉足。 这一次,有这几位地头蛇师兄师姐带领,山魈江才算真正见识了乾陵府的繁华底蕴。 将几处“好玩”且需要门路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眼见夕阳西下,暮色渐起,几人这才策马返回黑崖门岳朔峰。 意犹未尽地约定下次再聚。 …… 时光荏苒,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时值深冬。 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将岳朔峰装点得银装素裹。 “吱呀”一声,居所的木门被推开,山魈江缓步走出。 如今他已年满十岁,身形抽条极快,竟已长至一米七八的个头,较许多成年男子还要高出些许。 他身披一件厚实的墨色大氅,脖颈间围着御寒的皮毛围领,手中还握着一卷翻阅过半的线装书册。 个头虽高,但眉宇间那沉静专注的神态和手中书卷,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随和的书卷气。 刚走出门廊,便见师姐秦月璃正顶着漫天飞雪,在演武场专心致志地习武。 掌风破风,身姿飒爽。 山魈江没有出声打招呼。 他知道师姐练武时最不喜被人打断。 秦月璃一套掌法打完,收势而立,口中呼出的气息凝成一道长长的白练。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笑语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雪中的宁静。 只见大师兄林笑狐笑着大步走来,扬声喊道:“江师弟!秦师妹!快出来瞧瞧,赖师弟这次又弄来什么好东西了!” 两人闻声望去。 只见数名执事弟子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约一人高、一人宽的四方大锦盒,跟在赖生财身后。 赖生财似乎格外怕冷,裹得比谁都严实,活像个圆滚滚的球,此刻正笑呵呵地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走近了,一股清冷独特的幽香便从锦盒中隐隐透出。 林笑狐卖个关子,笑道:“江师弟,师妹,你们猜猜,这回赖师弟这次带回来的是什么稀罕物?” 秦月璃好奇地打量着锦盒,嗅了嗅那异香,猜测道:“闻这香气……大概是极上等的胭脂水粉?” “或是某种罕见的香云布料?” 江少明与腐沼芦家合作,经营胭脂水粉生意,对各种名贵的香料并不陌生。 若是胭脂水粉,他应该能够辨别出个大概,可山魈仔细辨别了一下,这香气有些陌生,绝非市面上常见的任何一种水粉香型。 赖生财没林笑狐那么喜欢卖关子,他嘿嘿一笑,上前亲手将那锦盒打开。 只见盒内并非什么物品,而是一个温暖舒适的窝! 窝里铺着柔软的毯子,几只毛茸茸、雪白团子般的小兽正蜷缩在一起酣睡。 它们通体毛发洁白,唯有额心处点缀着一个娇俏的粉色圆点,看起来软萌可爱至极。 “这是……” 连一向淡定的段笙箫也被吸引了过来。 “呀……好可爱!” 秦月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低声惊呼。 赖生财这才得意地介绍道:“此乃‘天香雪狐’,是三阶异兽中极为稀有的品种!” “是商会好不容易才从西域大雪山带回来的!” “这种雪狐天生自带异香,随着年岁增长,香气愈发宜人。” “极少数天赋异禀的,成年后甚至能觉醒惑心迷幻之术。” “加之其容貌可爱,性情也算温顺,一直是帝都王侯贵胄、公主王妃们最爱豢养的珍宠,价值连城。” “这一窝刚好五只,我想着咱们师兄弟五人,正好一人一只,便赶紧截留下来,给大伙儿带来了。” 三阶异兽! 这绝非寻常之物。 其珍贵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在江湖中,等闲势力莫说是将其当作宠物饲养,便是私下养殖被人窥见,都可能招致灭门之祸。 赖生财就曾唏嘘地说起过一个真人真事。 临沼郡一个小家族,其家主秘密饲养了一头二阶“水涉马”。 这是一种既能在平底驰骋,亦能跋山涉水的异兽。 一次不慎,走漏风声。 不过数日,整个家族便惨遭不明势力血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异兽亦消失无踪。 不过,以山魈江几人的身份背景,饲养异兽,却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几人闻言,皆是欣喜,各自上前挑选。 山魈江目光扫过那几只毛茸茸的雪白团子。 最后落在了一只耳朵上有一个月牙形状豁口,像是不小心被什么咬了一下的小家伙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那小东西的下巴,小雪狐非但没躲,反而抬起下巴,发出细微舒适的呼噜声。 山魈江思索片刻,缓声道: “就你了……” “洁白如月,耳缺如牙,倒是应景。” “岳朔峰,亦有‘月朔’之意。” “月朔之时,月色虽缺,然清辉不减。” “不如,就叫它「月朔」吧。” 师兄弟几人听了,皆觉这名字贴切,纷纷称赞。 大师兄林笑狐笑着道:“妙极!这般好名字,我怎么就没想到!” 身旁的段笙箫眼中掠过一丝欣赏,轻摇折扇,接口道:“月相轮转,自古有朔、弦、望、晦四象。” “小师弟既以‘月朔’开了这个头,我等何不顺势而为,依月相之序,为这几只小雪狐一一命名?” “既成体系,又暗合我师兄弟几人的情谊,岂非一桩雅事?” 林笑狐一听,连忙同意道:“好!就这么办!” 可他随即“咦”了一声,眉头越皱越紧:“朔、弦、望、晦……这拢共才四个名字。” “咱们这儿可明明有五只小家伙!这……不就对不上了吗?” 段笙箫见状,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大师兄慧眼如炬,既然如此,您不妨自行构思一个佳名,补足其数,如何?” 林笑狐连连摆手:“不成!这般风雅之事,岂是我这粗人能想得周全的?还是你们来!” 见大师兄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山魈江微微一笑,解围道:“四象是主干,却非全貌。” “朔月初生,弦月半圆,其后月光渐长、直至圆满,那将满未满、充盈欲出之态,正是‘盈’字最为贴切。” “不若在弦与望之间,加入此‘盈’字,重定次序为:朔、弦、盈、望、晦。” “如此五名俱全,月相盈亏之理亦更为圆融完备。” 此议一出,段笙箫眼中亮起毫不掩饰的赞赏,折扇一合道:“妙!‘弦’后之‘盈’,乃画龙点睛之笔!” 此名一出,众人皆觉妥当。 于是便依此次序,为五只雪狐命名: 山魈江这只,便唤「月朔」; 秦月璃那只,得名「月弦」; 赖生财那只,得名「月盈」; 段笙箫那只,得名「月满」; 林笑狐那只,得名「月晦」。 第143章 明劲全貌,大派追求 乾陵府,岳朔峰。 山魈江几位师兄弟正一人抱着一只雪色狐狸,在皑皑雪地中有说有笑。 “咳。” 一声故作低沉的轻咳自身后传来。 听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几人连忙回头,只见师父岳藏锋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 他面色看似严肃地问道:“徒儿,这大雪天的,你们都聚在此处做什么?” 见到师父,秦月璃抱着怀中小狐走上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师父,是三师兄,他从西域大雪山为我们带回来五头天香雪狐。” “毛茸茸的极是可爱,刚好我们师兄弟五人,便一人分得一头。” “哦?原来如此。”岳藏锋看着五头萌物,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 只是那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 秦月璃并未察觉,却恰好开口: “师父,您要不要也摸摸看?” “这小狐狸皮毛柔柔的,身子暖暖的,可舒服了。” 岳藏锋又轻咳一声,掩饰性地停顿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在那小狐头顶极快地轻抚了一下,动作略显生硬。 随后,他转过身,避开那小兽睁得圆溜溜、满是好奇望着他的眼神,将目光投向山魈江,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嚣儿,这三年间,你遍览群经、潜心修心、明辨事理,为师皆看在眼中。” “如今你心性已定,根骨初成,是时候正式踏上武道之途了。” “你且随我来,为师亲自为你武道筑基。”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殿内走去。 山魈江闻言,将怀中的「月朔」小狐小心交给身旁的秦月璃代为照看,随即快步跟上师父。 离去之时,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大师兄林笑狐压低了的、带着戏谑的声音。 只见林笑狐正勾着赖生财的脖子,悄声道:“老三,你这回可完蛋了。” “我瞧师父方才那模样,分明也是极中意这小东西的……你竟只顾着我们几个,独独忘了给他老人家也备上一份?” 赖生财顿时冷汗涔涔,哭丧着脸,小声嘀咕:“哎呀!大师兄你就别吓我了……师父他老人家向来威严持重,日理万机,我、我哪能料到他也好这一口啊……” “下次,下次定给师父寻个更好的来!” …… 山魈江跟着师父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静室。 一推开门,一股浓郁醇厚、带着奇异清香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冬日天寒,室内氤氲着白色的温热蒸汽。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澡盆,盆中盛满了色泽深沉、热气腾腾的药液,那令人精神一振的药香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岳藏锋驻足于桶前,对山魈江正色道:“徒儿,那打熬筋骨的‘黑崖桩’,你已演练纯熟,根基已固。” “今日,便是你正式筑基之时!” “在此之前,为师先为你讲解这武道初境之要义。” “武道第一重境界,名为‘明劲’。” “此境核心,在于锤炼皮毛、淬炼血肉,强健筋爪、坚固骨齿……是为固本培元,强化周身血、肉、筋、骨。” “古语有云:发为血之余,舌为肉之余,爪为筋之余,齿为骨之余。” “‘明劲’修行,便是以此为依据。” “由外而内,全面激发人体潜能。” “血肉强健,则气血旺盛,体力绵长;” “筋骨坚韧,则力发迅猛,开碑裂石。” “明劲一境,乃武道之基石,尤为关键,务必扎实,不可有半分虚浮。” 待岳藏锋说罢,山魈江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师傅,弟子心中有两点疑惑,还望师傅指点。” 岳藏锋微微颔首:“但说无妨。” 山魈江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弟子此前翻阅典籍,也曾向几家武馆馆主请教,发现外界武馆大多只将明劲分为‘皮毛’、‘筋爪’、‘骨齿’三境,并未提及‘舌肉’一境。” “此外,外界武馆与一些通俗功法中皆强调,明劲应以「易经锻骨」为核心,气血不可过度激发,须留待暗劲阶段淬炼经络。” “不知我派为何有所不同?” 岳藏锋抚须一笑,说道:“你所询这些,确为山野民间通行之论,亦有其实用之处,却并不适用于我辈大派武者。” “他们那一套,说到底是‘节约气血’之法。” “肌肉与骨骼、经络不同,若不持续锻炼,便会迅速萎缩退化。” “对外界武者而言,气血宝贵,不必投入在这看似‘无底洞’一般的血肉锤炼中。” “皮毛一境,也是同理。” “他们与我们最根本的差异,在于补充气血的手段与资源。” “我等日日以宝鱼、宝植进补,气血旺盛如潮,源源不绝。” “更何况,大派弟子天生气血强健,又常年温养,气血之厚,绝非外界武者所能比拟!” “可谓——池塘之比汪洋。” “因此,对外界武馆与小派而言,必须将有限的气血用在刀刃上,也就是优先强化「经络与骨骼」。” “但我等大派所求,乃是武道的‘上限’!” “以充沛气血反复锤炼血肉,血肉强健之后,又能反过来储蓄更多气血,并持续缓慢地温养经络骨骼。” “长此以往,我派弟子的经络与骨骼,所获滋养远非那些贫瘠之法可比。” “如此,方能不断拓宽我辈根基与潜能。” “短期内……数日、一月,或许看不出差别。” “但一两年之后,便是天壤之别。” 山魈江顿时了然。 原来外界的修炼方法,更像是“穷人家的省钱之道”,每一分气血都精打细算,用在最关键处; 而大派之法,则是不计投入、全面提升,追求的战力极限,任何有提升之处,都不会放过。 两者「根本追求」不同。 也正因如此,大派与小派之间,才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山魈江抱拳道:“多谢师傅为徒儿解惑!” 岳藏锋微微颔首:“嗯……接下来你便收敛心神,开始正式修炼罢!” “是!” 第144章 雷音筑基,降维打击 岳朔峰,静室,药气氤氲。 岳藏锋道:“武者资质越高,筑基所需时日便愈久,打下的根基也愈加深厚。” “你天赋异禀,根骨绝佳,此番筑基,至少需百日苦功,方能圆满。” “届时,必定能奠定远超凡人的极品根骨,未来武道,一片坦途。” 说罢,他抬手示意。 “褪去衣物,入此药桶,运黑崖桩功。” “是!” 山魈江依言卸去衣衫,踏入那热气蒸腾的木桶之中。 他沉心静气,于药液中缓缓运转桩功,直至打完一轮,全身浸润于滚烫药力之中。 药液渗入肌理,滋养着他每一寸血肉。 而这,不过是在真正筑基前热个身。 片刻后,岳藏锋端来一碗浓稠炙热的滋补汤药令山魈江其服下,沉声道: “接下来,为师将以雷音劲力为你淬炼周身。” “其间痛楚非常,你且咬住毛巾,务必忍耐。” 山魈江依言咬紧毛巾,防止舌头被咬到。 见山魈江准备妥当,岳藏锋双掌贴在他背上。 “轰隆隆……” 岳藏锋体内气血运行,劲力传导之中,只听他体内不断传出雷音轰鸣之声。 磅礴劲力顺着双掌缓缓透入山魈江体内,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 那劲力由微渐强,不断调整。 突然, “嗡嗡嗡……” 细细共鸣自山魈江筋骨之间不断传出,如弦颤磬鸣。 每一个人体质不同,皆有其独有共鸣的频率。 找到此频率,才能对全身进行最全面的淬炼。 在找到最佳频率后,岳藏锋凝神把握,维持着这一频率,以精妙劲力持续震荡山魈江全身。 霎时间,山魈江只觉周身麻痒剧痛交加,如万蚁噬骨、千针钻髓。 这正是因周身最细微的肌肉、血管、筋膜,骨骼皆在共振之下不断撕裂。 又在沛然药力中不断修复。 每一次破碎与重生,肌肉、血管、筋膜、骨骼便会强韧一分。 在这个过程中,山魈江的根骨在不断升华,身体的潜力在不断被激发。 但是这个过程于山魈江来说,不亚于在经历一场千刀万剐的酷刑。 痛楚深入骨髓。 几乎令人癫狂。 好在他本就是心志坚韧之辈。 还有三心一意的逆向运用。 能够将大半注意力,借助三心二意转于他处,只保留一部分用于维持灵台清明。 竟硬生生承受下来。 一声未出。 他心中清楚,此刻自己所经历的筑基过程,虽然痛苦非常,但倘若被外界武者知晓,他们不知会羡慕嫉妒成什么样子。 这般筑基法门,就算是一个资质普通之人,亦可强行改造为天赋异禀之辈。 更别说他这种,本就天赋过人的。 此法改造,对比那粗浅的排打筑基法,简直是—— 降维打击!! 外界的武道筑基,大多仅凭桩功与排打。 初时,依靠桩功缓慢撕裂肌肉经络,再依靠有限的饮食药材慢慢修复。 以此逐渐变强。 此法不仅进境迟缓、效率低下,更致命的是,再高明的桩功也只能锤炼到身体的某些部分。 总有许多细微之处难以触及。 而这些淬炼不到的薄弱之处,便成了武者日后难以弥补的缺陷,也就是…… ——罩门!! 至于最为关键的骨骼淬炼,外界更是简陋粗暴。 往往以木棍反复排打。 莫说寻找到与个人骨骼最契合的共振频率进行高效淬炼。 单是排打这种淬炼方式,本身就存在巨大的缺陷。 排打重了,伤筋动骨。 排打轻了,效果稀松。 就算是最老道,如同巍山这般的排打师傅,最终的效果,也仅仅是粗浅的表面功夫。 真正的深层根本淬炼不到,且东一块西一块,淬炼得零零碎碎,根本谈不上全面。 在与人全力对拳之时,这些未被淬炼彻底的脆弱之处,会率先支撑不住,导致骨裂筋挫,瞬间陷入败局。 而雷音淬炼则截然不同。 它以雷音劲力引发周身共鸣,不仅深入骨髓深处,更是连最细微的毛细血管,都能得到均匀的锤炼。 这两种方式之间的差距,何止数筹,简直有天壤之别。 当然,这种方式外界根本无法模仿。 在外界,合劲期的武者已属凤毛麟角,堪称一方高手,更遑论雷音境。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连雷音境武者的面都见不到。 更别说让岳藏锋这般已达雷音六重巅峰的顶尖人物,亲自耗费心神、运转雷音为一个新弟子筑基—— 这对他们而言,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奢侈之事。 …… 在接下来的十日里,岳藏锋每日耗费数个时辰,以雷音劲力为山魈江洗练周身,夯实根骨。 在这期间,一桶桶珍贵药材熬炼的淬体秘药,以及滋补气血的秘制宝鱼汤,被源源不断地送入静室。 随着山魈江不断吞服、吸收,他的根骨与资质,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 十日后,第一轮淬炼结束。 此刻,他的体魄已强横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今,寻常人若手持棍棒打他,他即便站立不动,也不会被伤到分毫。 然而,这仅仅只是他根骨最不值一提的方面。 此等根骨,踏入暗劲后,每一条正经所能爆发的劲力,都将是寻常暗劲武者的数倍。 劲力全力爆发时间、劲力传导卸力的效果、经络能够承受劲的最大力道……等等方面,同样数倍于常人。 这意味着,只需疏通四条正经,手脚各一条。 以暗劲初期修为,越阶挑战暗劲中期,便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面对暗劲后期的高手,亦有相当大的胜算。 而这,仅仅是百日筑基的第一轮。 他后面还有整整九轮这般脱胎换骨的淬炼。 他甚至不敢想象,当十轮淬炼圆满结束时,他的根骨究竟会强横到何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大派核心与小派真传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鸿沟。 有些大派天骄,表面仅仅是暗劲初期,实则战力早已能力压暗劲后期。 也怪不得当初江少明参加诸派大比时,遭遇那些真正的大派核心,被那般碾压。 拼尽全力也撑不过几个回合。 不是他弱,而是对方的体魄,强大到不可思议。 第145章 玉骨传说 密室门被推开,这次走进来的人却是大师兄林笑狐。 “大师兄!” “小师弟。”林笑狐苦笑一下,“这次大师兄可惨了!” “大师兄,怎么了?。” 林笑狐走到桶边,解释道:“师傅连番为你淬炼,心神耗损过度,接下来由我暂代一时。”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 原来,这十日岳藏锋持续以雷音劲力进行极致精细的控制,一次持续数个时辰,对其心神负担过大。 对他而言,将磅礴劲力维持在恰好能淬炼根骨却又绝不伤及山魈江根本的程度,其难度不亚于用筷子夹着一颗生的鹌鹑蛋,长途行走。 ——稍有差池,便是根基损毁、前功尽弃的结局。 纵使他已至雷音六重巅峰,连续十日这般施为,也已是极限。 然而百日筑基,贵在一气呵成。 一旦中途停顿过久,已然被淬炼的血肉筋膜便会逐渐软化恢复。 效果将大打折扣。 林笑狐道:“师傅他老人家已为你打下了牢固的根基。” “接下来这几日,便由我接手!” “麻烦师兄了!” 林笑狐点了点头,如岳藏锋那般,将双掌贴于山魈江后背。 体内雷音渐起。 劲力顺掌心渡入山魈江体内,游走周身。 “嗡嗡嗡……” 独特的共鸣频率再起。 那熟悉的、撕裂又重生的极致痛楚再次将山魈江吞没。 大师兄的劲力不如师父那般深厚绵长,难以持久支撑。 往往全力施为半个时辰,便不得不撤手调息恢复。 如此反复操劳,持续了三日,林笑狐也已累得脸色发白,气息浮动。 万幸的是,此时岳藏锋已修养完毕,恢复了精神,再度踏入了静室。 如此这般,师徒二人交替轮换。 确保山魈江的筑基过程毫不停歇。 …… 九十日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密室之中,药气氤氲渐散。 岳藏锋缓缓收劲,雷鸣平息。 他双目凝视着仍闭目盘坐于桶中的山魈江,目光灼灼,仿佛正在欣赏一件稀世奇珍。 “徒儿,百日功成,根基已固,起身吧。” 山魈江闻声,缓缓睁开双眼,自药液中长身而起。 此刻的他,周身肌肤恍若上好的羊脂美玉,温润洁白,竟似隐隐透着微光。 肌肤之下,淡青色的血管经络清晰可见,犹如潜伏于玉髓之下的翡翠。 岳藏锋难掩惊叹之色,缓声道: “如此根骨,世所罕见。” “即便是你大师兄,在根骨的上亦是比不过你……” 他略作沉吟,似在回忆: “古籍曾有‘凡骨、玉骨、灵骨、仙骨’之说。” “此种划分,并未得到我云泽三郡的武林主流所认可。” “但今日见你铸就的这身根基,为师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套说法。” “非要说的话,你的根骨之强恐怕……已臻至那传说中的‘玉骨’层次了!” 山魈江博览群书,也曾听说过这种玄乎的分法。 其源头,源自一本名为《大荒经》的上古奇书。 此书包罗万象,记载了无数荒诞离奇的山海异闻、志怪传说与上古秘辛。 流传范围极广。 不止在大庸国,周边数国亦有其抄本流传。 其中便包括这四大根骨等级的记载。 然而此书成书年代久远,作者是谁,早已不可考究。 到了今时今日,世人大多只将其视为神话故事,无人当真。 在云泽三郡的武林历史上,也从未有确切的记载,记录有谁真正成就了所谓的“玉骨”之体。 岳藏锋目光欣慰地落在山魈江身上,缓缓开口道:“徒儿,这百日筑基,你已功行圆满,一身根骨打磨至当前极致……在此期间,你已连续跨越‘皮毛’、‘肉舌’、‘筋爪’、‘骨齿’四境,臻至明劲巅峰。” “如今,你已可正式踏入暗劲的修行。” “暗劲一途,以‘易经’为核心,需逐一修炼贯通人体十二正经。” “你如今的经络,历经明劲期的反复淬炼与雷音震荡,远比常人强韧,暗劲的修炼进展,恐怕会比常人快上数倍……” 说着,他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以玄色丝线装订的古册,封面上以苍劲笔触写着《黑崖镇狱劲》五个大字。 “此功法,乃我黑崖门镇派真功。今日便将这包含了暗劲全篇的前三重交予你。” “你需细细研读,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 “弟子谢过师傅!” “好了,”岳藏锋语气缓和下来,露出一丝笑意,“你那几位师兄师姐,这百日不见你踪影,早已吵嚷着要见人。你且出去与他们一聚吧。” “是,师傅。徒儿告退。” “去吧。” 山魈江恭敬行礼,拿着秘笈,取过一旁早已备好的洁净衣袍穿戴整齐,推开静室之门,踏入了久违的阳光之中。 山魈江刚走出密室没多久,一股清冷熟悉的异香便飘入鼻端。 只见师兄师姐几人早已候在门外,显然算准了他出关的时辰。 每人怀中都抱着一只毛色雪白、额点粉斑的天香雪狐。 “小师弟!你可算出来了!” 大师兄林笑狐最先笑着迎上来,“没了你,这百日光景可是少了诸多乐趣!” 赖生财也凑上前,嘿嘿一笑:“就是,师弟你再不出来,小狐狸可就不认你喽!” 闻言,秦月璃走上前,将怀中正舒服打着呼噜的「月朔」小心递向山魈江:“「月朔」,还你。” 然而,百日不见,小家伙早已习惯了秦月璃的怀抱,此刻被递出,竟有些不情愿地往她怀里缩了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山魈江,似乎有些认生了。 山魈江不由失笑,也不强求,只是伸出手指,轻柔地挠了挠「月朔」的下巴。 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戒心稍减。 在秦月璃的帮助下,山魈江才顺利将这只变得有些“叛变”的小狐狸接回怀中。 赖生财见状,立刻接过话头,热情地说道:“师弟,这次你圆满出关,师兄我可早就给你预定好了一尾稀罕的二阶‘南海石鱼’,就等你出来给你接风洗尘呢!这会儿醉仙楼应该都备好了!” 几人相视一笑,轻车熟路地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 第146章 潜渊境 乾陵府,醉仙楼。 山魈江师兄弟几人围坐一桌,吃着冷碟等上菜,期间众人先是纷纷向山魈江道贺百日筑基功成,接着开始闲聊打趣。 特别是大师兄与秦月璃两人,乒乒乓乓,闹的最厉害。 酒酣耳热之际,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三个月后即将举行的一年一度的黑崖门,内门大比。 大师兄林笑狐抿了口茶,说道: “说起来,这几年与师弟你同期入门的莫四、单武,还有嵩阳峰那个朱重耳,可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近来已被门下弟子并称为‘三英’了。” 赖生财夹了一筷子,接口道:“尤其是那朱重耳,当初多少人觉得他进了嵩阳峰那等残酷之地,迟早要被刷下来,核心之位难保。” “谁知这家伙竟是个遇强则强的狠角色,在嵩阳峰那绞肉机般的环境中非但没被磨垮,反而越战越勇。” “近来风头隐隐都快压过单武师弟一筹了。” 听到单师弟这几个字,段笙箫轻轻摇着折扇,嘴角带着一个轻笑:“单师弟……呵呵,依我看,我们这位单武师弟很快就不再是我们‘岳朔峰’的师弟了。” “他这几年武比的表现确实不错,为我们岳朔峰争取到了不少荣誉,可是心思过于浮动。” “而师父的心思又全在江师弟身上,从未对他进行资源的倾斜,更别说有将他升为核心的意思。” “近来,他在争斗中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心绪愈发急躁。” “尤其是江师弟百日筑基这段时日,趁着师傅没空,频频与其他峰,尤其是嵩阳峰的人接触,其心意……已然明了。” 林笑狐摆了摆手,神色淡然: “无妨。” “单武资质尚可,但比之江师弟,犹如萤火比之皓月。” “且其心性不定,见异思迁,本就与我岳朔峰的路子不合,早走了也好。” “师父想必也早已看出他的本色,并未真正属意于他。” “如今这般,不如顺水推舟,与嵩师叔做个交易,用他为江师弟换些实实在在的修炼资源,于我峰反而更为有利。” 秦月璃给怀中小狐狸喂了一口蔬菜,才开口:“依我看,什么‘三英’四英,大比之上,都非江师弟一合之敌。” “小师弟真正需要留意的,唯有一人。” “哦?”山魈江闻言,抬起了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便是嵩烈嵩师叔的那位亲侄子,嵩尚武。”秦月璃继续道,“此人极为厉害,‘裂碑掌’刚猛无俦。 “尤其是其右手,恍若金铁浇铸,无坚不摧。” “此前数次门内小比,他凭借此,轻松击败莫四、单武、朱重耳三人。” 赖生财,点头补充道:“不错。我们都猜测,他可能如嵩师叔一般,身怀某种不凡的强大血脉,绝非寻常弟子可比。师弟你若对上他,切不可大意。” “明白了!” “欸,你们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 段笙箫轻轻摇着折扇,插话道,“小师弟毕竟比那几人晚了三年才开始修炼,正常来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难有交手的机会。” “等小师弟修炼到暗劲后期,那些人恐怕早已踏入‘潜渊境’了,两者就更加不会碰面了。” “潜渊境?” 山魈江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面露疑惑。 他只听说过明劲、暗劲、合劲、雷音这四大境界,从未听闻“潜渊”之说,不由好奇地问了出来。 段笙箫见状,笑着解释道:“师弟不知也属正常。这‘潜渊境’算是我等大派内部流传的一个说法,外界极少听闻,流传不广。” “所谓‘潜渊’,便是指暗劲巅峰之后,合劲雷音之前的一个特殊阶段。” “众所周知,人体内一共有二十四条正经,每一条完全淬炼贯通后,便是暗劲巅峰。” “但实际上,正经淬炼到此地步,并未真正圆满,仍可继续消耗海量气血对其进行更深层次的淬炼与升华。” “外界多以讹传讹,说最多只能升华九次,实则大谬。” “据门中秘典记载,在极限情况下,每一条正经皆可反复升华淬炼多达二十余次!” “二十四条正经,总计便可进行四五百次的深入淬炼!” “正经升华的程度越深,未来突破至合劲、乃至雷音境后的实力便越雄厚。” “而一旦破入合劲、雷音,周身大半正经将在奇经八脉的统御下联为一体。” “到那时,若想再行淬炼,便需同时淬炼所有联结在一起的正经,其难度比之暗劲阶段,何止高了数倍?” “因此,许多有底蕴的武者,会选择在暗劲巅峰后暂不突破,而是不断积累,持续淬炼升华经络,直至一定程度后,再一举突破合劲,乃至直冲雷音!” “这个阶段、看似仍停留在暗劲巅峰,但你根本无从判断对方究竟将经络淬炼升华了多少次。” “其真实实力可谓是天差地别。” “故而需要一个独立的境界来描述。” “我等便称之为——潜渊境!” “当然,对外界武馆和小派武者而言,能淬炼完二十四条正经已属不易。” “若能再侥幸淬炼通一条奇经迈入合劲更是万幸,自然无力也无需探究此境,不知晓也是常理。” 听完段笙箫这段话,山魈江微微点头,涨了不少见识。 当段笙箫为山魈江解完惑,大师兄才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吃了口花生米,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你们都说小师弟碰不到他们,我看却未必。” “你们未曾体会过,不知小师弟的体质究竟妖孽到何种地步。” “我这个帮小师弟筑基的人最清楚!” “像单武之流,资质已然不错了,然淬炼一条正经,约需两月之久。” “贯通二十四条正经需要四年。” “嵩烈师叔那位侄子,天资超绝,一条正经也需一个多月方能淬炼圆满,从暗劲初期到巅峰,满打满算也需两年半的光景。” “而我们这位小师弟……”林笑狐看向山魈江,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依我看来,他恐怕只需二十余日,便能彻底淬炼一条正经!” “如此算来,小师弟或许只需一年半载,便可直入暗劲巅峰。” “这样一来,不就有机会碰上了!” “甚至,小师弟或许根本无需等到巅峰。 “只需踏入暗劲中期,让那几人一两个小境界,也足以与他们争锋、一较高下了!” 第147章 绝色女子,暗劲修炼 酒足饭饱后,几人照例在乾陵府闲逛消食。 行至一处繁华的街道中央,一阵旖旎的丝竹声隐约传来。 这是一处青色九层阁楼,匾额上写着“软玉斋”三字。 一位眼尖的妈妈桑瞧见段笙箫,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嗓音又甜又糯: “哎哟!这不是段公子嘛!” “好些日子没来我们软玉斋听曲儿了,姑娘们可是时常念叨着你那只小雪狐呢!” “今日可真巧了,红豆姑娘刚练会了一支新曲,正等着您来品评……” 她话未说完,便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刺来,正是秦月璃。 她面覆寒霜,冷冷地盯着这边。 段笙箫摇扇子的手顿时一僵,赶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拦住妈妈桑的话头,凑近她耳边飞快低语了几句。 那妈妈桑先是一愣,随即掩口轻笑,会意地朝他点点头,便转身娴熟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段笙箫干咳一声,讪讪地收回目光,打着哈哈催促众人:“咳咳……此地嘈杂,没什么意思!” “走走走,我们去前头看看!” 他心中暗呼好险,其他几位师兄妹倒也罢了,若是被师傅知道,自己竟敢带着年仅十岁的江师弟沾染这等风月之地,恐怕就不是一顿责骂能了事的。 后续的面壁思过,抄经念诵套餐定然是逃不掉的…… 就在几人转身欲要离去之际,段笙箫又鬼使神差地回头又望了一眼。 恰在此时,一位女子正款步走入那软玉斋中。 他心下微动,不由凝神仔细望去。 那女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也恰好回过头来,目光掠过几人怀中那几只雪白可爱的天香雪狐。 就这回眸一瞥,段笙箫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她虽以轻纱遮面,但那双眼睛灵动宛若秋水,加之其身姿清雅,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动人气质。 一旁的山魈江也瞧见了这女子,只觉得她眼眸清澈特别,却也没有多想。 但段笙箫不同,他仿佛瞬间被摄去了心魄,着了魔一般痴痴望着那抹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门廊深处,这才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被被赖生财拉着离去。 隔了一段时间,段笙箫寻了个拙劣的借口,匆匆与众人分别。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返回去寻找那位仅惊鸿一瞥,便让他魂牵梦萦的白纱女子了。 山魈江与其他几人则结伴返回了岳朔峰。 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 山魈江点起蜡烛,开始仔细翻看那本黑崖镇狱劲秘笈前三重。 黑崖镇狱劲前三重,包括了明劲、暗劲期的全部内容。 最特殊之处,在于构建出一套迥异于常理的“十二正经网络结构”。 这个网络结构与外界的大相径庭—— 寻常功法疏通经络,往往整条贯通、整体强化;而《黑崖镇狱劲》却讲求取舍之道。 每一条经络皆细化至数个关键穴位。 有强有弱,精心布局。 譬如手阳明大肠经,共有二十处穴位。 依照功法,其中十六处需以气血反复淬炼强化。 有一处根本无需打磨。 另有三位穴位,反而需借特殊秘药进行适度削弱。 如此有增有减,构建出一套极为特殊的劲力运行脉络,为将来合劲、乃至雷音之境,打下基础。 在接下来几日,山魈江不断研读秘笈, 再根据秘笈开始修炼。 暗劲修炼之法与外界差异不大。 同样是借助桩功,和宝鱼宝药,不断打磨气血。 当将气血打磨到极致,气血圆满,精神最充沛的时候,以秘药激发全部气血,以气血,不断滋养整条经络。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滋养经络的同时,以金针半封住几个无需打磨的穴位。 对于暗劲修炼,有江少明的基础,他修炼起来很快。 作为岳朔峰核心,资源又不缺。 再加上他超凡的资质…… 三个月后。 这天,山魈江推开静室的门,缓步而出。 早已等候在外的林笑狐第一个迎上前,关切中带着期待问道: “小师弟,你可算出关了! “这三个月的苦修,进展如何?” “贯通几条正经了?” 他一边问,一边仔细打量着山魈江,似乎想从他脸上身上看出些许端倪。 山魈江语气平静地回答:“劳大师兄挂心,已贯通十条正经。” “什么?十条?!” 林笑狐闻言,脸色一变,他甚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十条……对吧,是十,不是四……” 山魈江无奈伸出双手,食指交叉,摆出了一个“十”字。 “竟然……已经贯通了十条经络,迈入暗劲中期了?” 这速度实在太过骇人! 平均下来,竟不足十日便贯通一条正经…… 要知道,每贯通一条正经,都需要借助桩功,重新打磨气血,直到气血圆满。 寻常人,回满气血,至少也得以月记数。 两三个月都是非常常见的。 甚至,还需要多次进行血脉淬炼才能够贯通一条经络。 十日,便能回满气血,每次只需一次,便能贯通经络,这等资质……简直可怕! 想他林笑狐,已是世间罕有的天才,当年贯通一条经络也需二十余日的苦功。 他闯荡江湖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快到如此地步! 这番动静也引来了岳朔峰其他几位核心弟子。 赖生财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咋舌:“十条?!小师弟,你这速度……” “嵩阳峰那位号称几十年一出的奇才的,比起你可差太远了。” 段笙箫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惊叹道:“三个月,暗劲中期……这次大比,有好戏看了。” 就连在武道方面一向喜欢争强好胜的秦月璃,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清晰的震动。 很快,连师父岳藏锋也被惊动。 他听完回禀,并未立刻言语,只是端详了山魈江片刻,方才缓缓颔首。 他面容沉静,眼底一抹欣慰一闪而过。 “嗯。”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心中同样震撼不已:“戒骄戒躁,继续锤炼。”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到:“大比在即,去吧。” “也让他们也见识一下,我岳朔峰的传承。” 山魈江躬身领命,随即与师兄师姐一同,朝着内门大比的试场走去。 第148章 会武开始,三年变化 前往演武场的路上,师兄师姐们刻意与山魈江说笑,试图缓解他初次参与宗门大比的紧张情绪。 大师兄林笑狐拍了拍他的肩,爽朗笑道:“小师弟,放宽心!这第一次会武,胜负无关紧要,重在感受氛围。” “你修为尚浅,切记以保全自身为先,莫要逞强受伤。” 秦月璃闻言,嘴角一扬,毫不客气地揭短:“你大师兄头两届大比时,在台上只会一味防守,非得等到对手力气耗尽、露出破绽才敢出手——两届都是这般打法,活像被人碰一下就会输似的。” 赖生财立刻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补充:“是啊是啊,那时候还有人嘲讽大师兄‘胆小如狐’呢!” 林笑狐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小师弟,你要是没把握的时候,可以学学我……有把握就上,也不需要太谨慎。”之后转头调侃道:“赖师弟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年不知被谁一拳打出鼻血,下了台还偷偷抹眼泪来着。” 段笙箫也轻笑一声,摇着扇子接话:“说来惭愧,我初次登台前也怕得厉害,整晚睡不着,总觉一上场就要被人打死。” “我们这几个里,大概唯有秦师妹从一开始就生猛无比,追着对手猛攻,好几個师兄都被她打哭了。” 酒色财气互相揭短打趣,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若山魈江真是个十岁少年,或许会被这气氛感染,消解不少紧张。 …… 一行人抵达演武场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巨大的演武场依山势而建,以青黑巨石铺就,气势恢宏。 场中的人分成两批,泾渭分明: 一方是以岳朔峰为首。 连同岳横、岳竖二峰弟子。 衣袍多以青、灰为主,气息相对沉凝。 另一方则是以嵩阳峰为首。 麾下嵩熔、嵩峻、嵩磐三峰弟子,皆身着玄赤武服,气势凌厉,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岳朔峰一方,为首的是一位身形挺拔、神色冷峻的青年。 正是岳横山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新锐弟子林广。 一身修为已达暗劲巅峰,气势不凡。 其身后便是单武,他作为岳朔峰真传,如今已是暗劲后期,稳居第二序列。 而嵩阳峰那边,排在首位的赫然便是嵩烈峰主的侄儿——嵩尚武。 他双手抱胸,傲然而立,那只犹如金铁浇铸的右手明显大上一圈。 其身后,便是朱重耳。 他的气息比三年前更为厚重; 另一侧,被嵩熔峰收入门下的莫四也位列前茅,体魄似乎愈发雄壮,正虎视眈眈。 两派弟子遥遥相对,虽未动手,却已是剑拔弩张,气氛紧绷。 当山魈江随着岳朔峰几位核心弟子步入场中时,立刻吸引了许多目光。 只见他与林笑狐、秦月璃等人谈笑自若,每人怀中还抱着一只显眼的天香雪狐。 这般景象,在黑崖门中可谓独一份,不知引来了多少弟子羡慕与嫉妒的注视。 谁都知道,酒色财气是黑崖门未来的核心。 若干年后,峰主退隐,他们便是执掌一方权柄的人物。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山魈江身上。 这位三年前以碾压之姿通过入门考核、创下惊人纪录的弟子,一入门便被峰主岳藏锋带在身边秘密培养了整整三年,直至最近才正式习武。 如今的他,根骨究竟如何。 是更加惊艳? 还是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所有人心头都想弄个明白。 正思索间,门派执事嵩斌出现在了演武场的高台之上。 本届内门大比,依旧由他主持。 山魈江目光扫过嵩阳峰一方,发现黑山天王墨守一并未到场。 想必是有更要紧的事务缠身。 嵩斌立于高台中央,声蕴劲力,朗朗传遍全场: “肃静!” 两个字便让嘈杂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目光如电,扫视台下众弟子,继续道: “又是一年大比!” “今日的目的,乃我黑崖门内弟子切磋较技、检验一年之所学。” “望尔等恪守门规,秉持武德,展现实力,亦需尊重同门!” 稍作停顿,他便开始宣读规则: “会武第一轮,为选拔赛!” “所有报名弟子皆可参与,最终将选拔出六十四位优胜者,晋级正赛!” “会武第二轮,为淘汰赛!” “六十四进三十二,三十二进十六……直至最终二人对决,决出本届大比魁首!” “重申门规!” “本次大比乃同门切磋,可争胜斗勇,但绝不可怀有杀心、故意下重手伤残同门!” “违者严惩不贷!” 嵩斌没有长篇累牍,将注意事项说明后,就宣布会武开场。 弟子们开始报名登记。 山魈将感受着周围的氛围,不知为何感受回到了前世的运动会。 氛围看起来比任何会武都要轻松一些。 或许是因为那不可故意伤残同门的规则。 当报名名录公布时,不少留意到山魈江选择的弟子都露出惊讶之色。 ——他报名的竟然是暗劲组别,而非明劲组。 许多人顿时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 若能击败一位核心弟子,尤其是峰主的关门弟子,各峰峰主都会赐下格外丰厚的特殊奖励。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 会武开场后,喧闹不绝。 特别是当代表岳朔峰的弟子与代表嵩阳峰的弟子对上后。 喊叫加油声如山呼海啸,好不热闹。 依照惯例,作为峰主亲传的核心弟子,山魈江免于参加海选,直接进入六十四强。 因此,海选赛开始后,他便与林笑狐等人寻了一处休息区吃吃喝喝。 时不时看两眼比试,评论一下。 就像来游玩的一般。 随意看了一会,他对大部分弟子的水平有了清楚的认识—— 菜!! 场中弟子,都是大派门徒,有大派弟子指点,战斗技巧远超外界武馆。 但在此时的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盖因为,过去三年间,他以“三心一意”之能观摩的,是大师兄林笑狐、秦月璃等核心真传之间的切磋。 关于战斗的窍门、发力的技巧、时机的把握,乃至各种招式的破解与应对,林笑狐等人对他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这相当于被数位大派中的顶尖高手,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了整整三年。 他的见识与三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他自信,即便是以江少明那般的根骨实力,面对这里大部分的弟子,也足以战而胜之。 第149章 三心一意,蓄力轰拳 淘汰赛尘埃落定,六十四强名单出炉。 接下来便是决定正赛对阵的抽签仪式。 在抽签即将开始之前,山魈江将怀中的「月朔」小狐狸的轻轻递给身旁的秦月璃,随即纵身跃下看台,径直走向主持大比的执事嵩斌,拱手朗声道: “嵩执事,第一轮正赛,弟子想向嵩熔峰的莫四师兄讨教切磋,还请执事允准。”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静。 按照历届大比的规矩,对手皆由抽签决定,以示公平。 这般直接点名挑战,实属罕见。 看台另一侧,莫四闻声,猛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场中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越众而出,声音洪亮地应道: “嵩执事,我同意!” 这些年,莫四早已深刻体会到门派核心弟子,尤其是岳朔、嵩阳这两大主峰核心所代表的含义与拥有的资源。 他心中也清楚,当年在入门考核时强行阻拦山魈江,确是一件蠢事。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服气。 他始终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做错。 我们也曾经向你抛出橄榄枝,又没有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你加入进来,什么都不用管,就可以共享信息了。 但是你江嚣呢。 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无视邀请,一副看不起人,孤高自负的样子。 最后还要坐享其成,窃取所有人的努力成果 。 凭什么? 难道天赋好,就可以无视规则? 难道天赋好,就可以肆意掠夺他人的辛苦成果? 难道天赋好,就可以妄为吗? 这三年,他在嵩熔峰埋头苦练。 付出了远超常人的血与汗。 为的就是在下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力量,为自己争一口气! 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家伙。 少看不起人了。 你看轻的人,也能让你付出代价!! 如今, 正是时候。 就用我这三年,血与汗打磨出的实力,为当初那场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嵩斌闻言,仅是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并未表态。 既未同意,也未反对。 他身为执事,自然不可能公然更改既定的规则。 然而,当抽签结果正式公布时,结果却并未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 第一轮正赛,岳朔峰核心真传,江嚣,对阵嵩岳峰真传弟子,莫四。 莫四面色平静,深吸一口气,率先大步踏上擂台,目光沉凝,状态已然调整至巅峰。 山魈江亦缓步登台,姿态从容。 看台上,岳朔峰方向立刻传来助威声。 林笑狐笑着高喊了一声:“小师弟,旗开得胜啊!” 段笙箫和赖生财也都帮着大师兄喊了几声加油。 秦月璃用力对他招手:“加油!扁他!” 她怀中的「月朔」似乎也感应到气氛,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几声细微的“嘤嘤”叫声,仿佛也在为其加油。 山魈江并未回头,只是抬手微微向后挥了挥,示意听到了。 负责唱名的弟子见状,立刻运足中气,高声宣布: “第一场对决!” “岳朔峰,核心真传,江嚣——十经修为,暗劲中期!” “对决!” “嵩岳峰,真传弟子,莫四——二十经修为,暗劲巅峰!” 当山魈江“十经修为,暗劲中期”的话音落下,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在场众人皆知晓山魈江的年龄,满打满算,他正式习武至今,最多不过一年有余。 除去打磨明劲根基的半年,真正修炼暗劲的时间,恐怕仅十个月不到! 十个月,十经! 这意味著他平均一月便能贯通一条正经! 这速度,和那位,被誉为黑崖门年轻弟子第一人的嵩尚武不分伯仲! 不少有见识的长老,弟子心中思忖:难道,几十年前岳藏锋与嵩烈,十年前林笑狐与墨守一,这种双雄争锋的戏码,就要在黑崖门再度上演了吗? 难道下一个黑崖门的盛世,就要再度开启了吗? 听到山魈江的修为,就连一向沉稳的嵩尚武也抬头,多看了山魈江几眼,难得的露出了一些期待之色。 他的大伯嵩烈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一个合格对手的意义。 嵩烈说自己能够达到如今这个修为,如今这般声势,就是与岳藏锋长期争斗过程中,自然而然就达到了。 他们两人,少了对方,都成不得如今这般威势。 然而,若他知晓山魈江实则是以“十天一经”的恐怖速度修炼,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就在众人尚处于山魈江那惊人修为的震撼之中时,裁判弟子已然高声宣布: “比赛……开始!” 话音未落,莫四便已低吼一声,率先发起了猛攻。 他自恃修为高出对方整整一个小境界,暗劲巅峰的速度爆发,意图以雷霆之势抢占先手,一鼓作气压制对手。 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才狠狠击败,让他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然而,当他迅猛逼近山魈江,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心中却猛地一揪。 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窜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淡漠,俯瞰众生。 仿佛将全部精神抽离于尘世之外,超然物外,宛如滴仙临凡,不似人间武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高与压迫感扑面而来。 此刻,山魈江已全力运转“三心一意”,心神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境。 他感觉自己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周遭一切最细微的动静都清晰可辨。 「山魈血脉」天赋「震荡」 「震动感知」。 不仅是剧烈的碰撞震动,甚至连看台上的呼喊震动、观众踏地时的微颤、包括莫四那呼吸引起的气流震动……一切震动都被放大。 都化为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此刻,他突然回忆起百日筑基时,师父岳藏锋与大师兄林笑狐为他淬体时那一种,最契合他的雷音劲力的震动频率。 「嗡嗡……」 在震动神通的加持下,他渐渐捕捉,回忆起了那种频率,身体开始微微震动。 此刻,莫四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借助「三心一意」和「震荡」天赋…… 莫四的呼吸震动、脉搏跳动、气血流转……乃至他手臂筋膜绷紧,蓄力时候的那种细微的震动,完全被他捕获。 洞若观火,分毫毕现。 右手佯攻,虚张声势,真正的杀招,是紧随其后,积蓄了五条经络劲力的左手勾拳! 在莫四发动的前一瞬,山魈江已然完全解读了他的所有意图。 山魈江的右手悄无声息地蓄力。 旋即,一拳轰出! 正是《黑崖镇狱劲》的核心技巧: 蓄力轰拳!!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蓄最多的劲力。 并且将劲力压缩积蓄,爆发出远超平常数成的恐怖冲击。 “轰……噗嗤……咔嚓……”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声音爆响! 山魈江这蓄满力道的一拳,后发先至。 不仅在瞬间就摧毁了莫四佯攻的右臂。 又其势不减地轰击在莫四的胸膛之上! 不知何时,他那“震荡”神通已融入这一拳之中。 劲力模仿着岳藏锋与林笑狐雷音劲力的频率,变得极具穿透性与破坏力。 拳头刺入莫四体内,竟如热刀油脂一般顺滑。 轻易地撕裂了肌肉筋膜,击穿了肋骨,穿透了他整个身体。 至于莫四护体的暗劲,在接触的刹那便如纸糊一般,被轻易撕碎。 电光火石之间。 只一击,便彻底击溃! 莫四双目圆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击穿了的胸口,似乎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自己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软。 便已气绝身亡,重重倒地。 “啊——!” “哗——!” 全场死寂一瞬后,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第150章 面壁思过 山魈江立于擂台之上,看着倒地气绝的莫四,心中亦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晓自己这一拳蓄力已足,足以奠定胜局,甚至重创对手。 却没想到,这一拳的威力竟会大到如此地步…… 杀人竟比杀鸡还简单。 他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劲力微吐,震散了可能沾染的血污。 只见手臂依旧光洁如玉,不染纤尘。 此刻,台下所有弟子望着台上那眼神冷漠、轻描淡写收回手臂的身影,皆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们方才都看见了山魈江那冰冷彻骨、俯瞰众生般的眼神。 万万没想到,他出手竟如此果决狠厉,毫不容情。 “为……为什么江师兄要下此杀手……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化不开的深仇大恨吗?” 有弟子声音发颤地小声问道。 一些依稀记得三年前旧事的人,闻言不由心底发寒,低声向周围解释: “当初……江师兄入门测试,前两关皆夺魁首,最后一关攀崖时,莫师兄曾上前阻拦……但没拦住,反被江师兄击倒在地。” “江师兄最终以三关第一的成绩入門。” “当时……江师兄似乎说过,‘今日阻我者,来日必有报复’” “……方才也是江师兄主动约战莫师兄的。这恐怕……是江师兄在…在报……”那“报复”二字,似乎藏着什么大恐怖,说话之人不敢尽言。 “啊?就……就因为这点过节?” “会不会太……太残忍了些?方才嵩执事明明严令,不可心怀杀意的啊!”另一名弟子忍不住惊呼。 “嘘!你不要命了!现在还敢议论江师兄!”身旁同伴急忙拉扯他衣袖。 那名弟子顿时醒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疯狂摇头,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示意自己再也不敢多言。 …… “小师弟!” “小师弟你没事吧?” 大师兄林笑狐、秦月璃等几人几乎同时跃上擂台,迅速将山魈江围在中间,有意无意地用身体隔绝了他与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也挡住了台下无数惊疑、恐惧的目光。 他们了解山魈江的性格,知其骨子里虽有一股傲气,但绝非嗜杀残忍之辈。 绝不可能因三年前那点微不足道的摩擦就蓄意取人性命。 眼前这结果,定是一场意外,绝非外界胡乱揣测的那般。 林笑狐迅速与高台上的嵩斌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示意。 嵩斌面色不怎么好看,却也默许了他们的行动。 几人不再多言,护着神色依旧有些沉凝的山魈江,迅速离开了这片哗然未止的演武场。 ………… 岳朔峰,主殿。 林笑狐、段笙箫、赖生财、秦月璃几人簇拥着山魈江,气氛不似归来的胜利,反带着几分忐忑。 山魈江怀中的小狐狸“月朔”似乎也感知到不安,不再嘤咛,只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主人的手臂。 岳藏锋负手立于殿中,背对着众人。 听完林笑狐简洁的禀报,他缓缓转过身,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弥漫开来。 “师父,小师弟他绝非有意伤人……”林笑狐率先开口。 “是啊师父,当时情况定然是收手不及!”段笙箫连忙附和。 “莫四那家伙自己撞上来的,修为高还那么不禁打……”赖生财小声嘀咕了一句。 秦月璃急声道:“师傅!是那莫四气势汹汹,江师弟只是反击而已!谁能想到他那么……” “够了。” 岳藏锋淡淡开口,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山魈江身上。 “一个个,都不让为师省心。” 他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仿佛非常失望,“嚣儿,为师知道你性子高傲,有意磨了你三年性子。” “三年下来你沉稳了许多,做事也懂得分寸,为师原本是放心了。” “没想到你……你,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事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伺机报复,击杀同门!” 他话音渐冷:“你说你一时未能收住力道?” 山魈江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 “是。弟子第一次出手,未料想拳劲穿透之力远超预估,兼之莫四的护体劲力过于薄弱,未能阻隔分毫,以致……措手不及。” “好一个措手不及。”岳藏锋冷哼一声,“过来,用你击杀莫四的那一招,攻向我。” 众人皆是一惊。 “师父!”林笑狐出声,他对师傅的实力极有信心,深知任凭小师弟那一拳如何诡异霸道,也难伤岳藏锋分毫。 但心中还是不想见到这“同室操戈”的一幕。 岳藏锋瞥了一眼,林笑狐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山魈江装作犹豫了片刻,随后对着师傅点点头:“弟子明白了!” 他上前几步,进入“三心一意”的状态。 当他试图借助「震动感知」神通感知岳藏锋时,心中却猛地一震。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师父仿佛不再是一个血肉之躯,而是一座由无尽奔腾劲力组成的烘炉! 周身经络内劲力流转不休,雄厚凝练如水银泻地。 那劲力的浩瀚程度,与他之前感知过的任何人都截然不同,简直如同怪物一般。 山魈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撼。 “弟子得罪了!” 说着便以山岳镇狱劲凝聚劲力,全力出手。 这一拳比之击溃莫四的那一拳还要爆烈数成。 击溃莫四的时候,他仅仅凝聚了七成劲力,这次他却以十二成劲力全力出手。 当然,为了防止被岳藏锋看出什么,作为底牌的震荡神通仅仅用出了一丝。 一记毫无花哨的“蓄力轰拳”直击岳藏锋腹部! 拳锋触及岳藏锋的衣袍,预想中的碰撞并未传来。 那股足以洞穿金石、撕裂筋骨的凌厉劲力,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岳藏锋体内那浩瀚磅礴的劲力洪流吞没、分解、传导…… 只见岳藏锋的衣袍微微一震,如同清风吹拂,山魈江这全力一击便被化于无形。 受了一击,岳藏锋仍旧平静地站在那里,连其脚下的地面都未曾有半分凹陷。 全场寂静。 林笑狐眼中闪过由衷的敬佩。 他自问也已踏入雷音境界,但若要化解小师弟这诡异霸道的一拳,绝无可能做到这般不着痕迹。 师父对劲力的掌控,已至化境。 山魈江也收拳而立,心中对这位师父的评价也再次拔高。 岳藏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山魈江,缓缓道:“哼…劲力倒是不弱!” 经过这一番感知,他心中也是极为惊讶。 这等程度的劲力绝对不该是暗劲中期的弟子能够打出的。 甚至已经比一般的合劲期还要强横数成。 怪不得能轻易杀死一位暗劲巅峰。 如今他才十经之境啊! 果然是可怕的资质。 他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沉声道: “江嚣,你于大比中失手击杀同门,虽事出有因,然罪责难逃。” “若不严惩,门规何在!” “其一,取消你本次内门大比的资格。” “其二,即日起,罚入岳朔峰后山思过洞,闭关思过五个月,不得踏出半步!” “其三,罚抄《静心录》三百遍,细细体悟,静心涤虑!” “其四,在此期间,在思过洞里,给为师好生修炼《黑崖镇狱劲》!” “何时能将劲力掌控由心,收发自如,何时再论下山之事!” “否则,你便永远待在思过洞里吧!” 说到这,他拂袖而去,准备给山魈江擦屁股去了。 在师傅“怒气冲冲”地走后,在场几人都略微松了口气 这番话听起来严厉,其实不过是重重抬起轻轻放下。 明为惩罚,实则是责令精修,避一避风头。 杀死同门可不是小事,若真要严惩,那可是会被废去修为,逐出门派的。 第151章 利益交换 嵩阳峰,主殿。 岳藏锋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悬于正堂的那幅「大展宏图」挂画。 不多时,殿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嵩烈步入大殿,身后跟着面沉如水的嵩斌,以及一位须发皆张、眼含悲愤的壮硕老者—— 正是莫四的师父,嵩熔峰的郝长老。 “岳师兄,真是教得好徒弟啊。”嵩烈开门见山,看似感慨,实则锋芒毕露。 “习武不过一年,便能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招击杀我嵩熔峰苦修三年多的二十经真传。” “这般手段,这般杀性,真是让嵩某大开眼界。” 岳藏锋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三人,最后落在嵩烈身上,语气淡然道:“嵩师兄言重了。” “小徒年轻气盛,第一次出手,骤然发力未能收束,以致失手,酿成惨剧。” “岳某痛心疾首,已严加惩处。” 他这话看似自责,实则轻描淡写地将“击杀”定性为“失手”。 “放屁!”那郝长老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岳藏锋!休要在此惺惺作态!” “你那弟子分明是蓄意报复,手段狠毒!” “什么失手?” “我看就是谋杀!” “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必须严惩,我徒儿已死,必须让江嚣那小子偿命!” 岳藏锋面色微微一沉,看向郝长老:“郝师弟,丧徒之痛,岳某理解。” “但话不可乱说。” “大比擂台,拳脚无眼,历来有所损伤。” “若只因修为不济败亡,便要胜者偿命,日后还有谁敢全力出手?” “那我黑崖门大比岂不成了儿戏?”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此事,嵩斌师弟在场,不如让他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众人的目光投向嵩斌。 嵩斌面无表情,淡淡道:“回禀岳师兄,江嚣确系正面击溃莫四,过程并无违规之举。” “只是出手力度……远超必要,确有过当之嫌。” 嵩烈抬手,止住欲要再次发作的郝长老,目光锐利地看向岳藏锋: “岳师兄,规矩就是规矩。” “门派大比禁止下死手,更不是公报私仇的场合!” “莫四是我嵩岳峰悉心培养的真传,就此枉死,若无一说法,恐难服众,寒了门下弟子的心。” 他继续施压道:“更何况,江师侄杀性如此之重,若不加管束,将来必成大患。” “今日能‘失手’杀同门,明日又会如何?” “岳师兄素以公正严明著称,想必不会一味袒护吧?” 岳藏锋面色沉静,心中却飞速盘桓。 嵩烈此番发难,意在施压,郝长老看似悲愤,其中有几分真切也未可知。 如今这种情况,倒是正好…… 回想起那个名叫单武的弟子。 在他忙于为江嚣筑基时,此子竟暗中与嵩阳峰勾连。 虽是为寻前程,但此等心性,已让他心生不喜。 原本的考验栽培之意早已淡去,如今正可做个顺水人情。 岳藏锋叹了口气:“那依郝师弟之见,又该当如何?” 郝长老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岳藏锋,蛮横道:“你岳藏锋教出来的好徒弟杀了我徒弟!” “一命抵一命你舍不得!” “那你就得赔我一个徒弟!” “……我记得你手下那个单武与莫四是一同入门的。” “你把资源、精力全花在那江嚣身上,可曾真正花精力在他身上?” “那就把他过继到我嵩熔峰门下!” “否则,此事绝不算完!” 殿内霎时一静。 岳藏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此。 来之前他就想到了这一茬。 对于此人,他心中也无半分不舍。 此子心性不定,留在岳朔峰也是隐患,不如就此舍去。 不过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反倒面露出沉思之色。 嵩烈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岳藏锋的迟疑,在他看来不过是故作姿态。 单武此前暗中递出的投诚之意,他岳藏锋岂会不知? 以他的性子恐怕早就对单武不满。 于是,嵩烈适时开口:“岳师兄,郝长老痛失爱徒,心情激愤,其情可悯。” “他提出此议,我看也并非全无道理。” “岳师兄如今得了爱徒江嚣,精力和资源都有限。” “单武那孩子资质上佳,若得郝长老悉心教导,将来必成本门栋梁。” “也算全了同门之谊,弥补今日憾事。” “今日岳师兄的成全之恩,无论是单武本人,还是郝长老,都会铭记于心!” 他略作停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岳藏锋:“当然,让岳师兄平白损失一位佳徒,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这样吧,我嵩岳峰愿从‘肉田’中,取一颗三阶‘气血太岁’赠予岳师兄,也算是对岳朔峰割爱的一点补偿,聊表心意。” “不知岳师兄意下如何?” 岳藏锋闻言,脸上那点“为难”之色渐渐化开,又似乎历经一番权衡,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目光扫过悲愤的郝长老和“主持公道”的嵩烈,最终缓缓点头: “唉……既然郝师弟执意如此,嵩师弟又这般说了……罢了罢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痛惜,心中却无波澜,“单武那孩子,性子是倔强了些,确是块璞玉。郝师弟若能悉心教导,将来成就未必在莫师侄之下。” “望郝师弟能善待于他。”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割舍了什么重要之物。 他转向嵩烈,微微颔首:“至于那气血太岁……便依嵩师兄之意吧。” 这话接得自然,那珍贵的气血太岁好似只是微不足道的添头。 郝长老见岳藏锋松口,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喜色,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悲愤,重重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得此佳徒,足以弥补损失,甚至尤有超过。 嵩烈心中冷笑更甚,暗道岳藏锋果然老奸巨猾,既顺水推舟清除了一个可能心存芥蒂的弟子,又白得一份厚礼,还全了表面的大义。 这桩交易对他嵩烈来说,其实也不亏。 用一颗三阶气血太岁,换取到郝长老的一份人情。 三赢! 嵩烈面露欣慰之色:“岳师兄顾全大局,深明大义,嵩某佩服。” 一场风波,就在这各怀鬼胎、皆有所获的交易后,彻底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赚了。 唯独莫四。 死不瞑目。 第152章 传承洞窟 岳朔峰,后山,思过洞。 思过洞位于岳朔峰后山一处僻静的悬崖之上。 洞口藤蔓垂落,终年少见阳光。 洞内宽敞,有石床石桌,虽简陋,却也清静。 山魈江此时并未枯坐洞中。 岳藏锋罚他提升拳法的掌控力,他此刻便在洞外那片不大的空地上演练《黑崖镇狱劲》。 劲力吞吐,拳风呼啸。 仔细体会着每一分力量的流转与爆发。 山魈江知道,他真正的问题不是掌控力不足,而是首次全力催发「蓄力轰拳」结合「震荡神通」,两者结合的威力远超预期。 加之对手护体劲力远比预估的脆,才造成了那般结果。 当然,师傅让他练,他就算做做样子也得练,更何况他本身就对这门高深的劲力很感兴趣。 这门劲力博大精深,修炼没多久就掌握了蓄力之法。 这仅仅是个开始。 修炼的更深入后,或许还有更多强悍的效果。 练习了没多久,一阵懒散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小师弟,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啊?” 大师兄林笑狐提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执事弟子,搬来了米粮、清水以及一些辅助修炼的药材,显然是岳藏锋吩咐带过来的资源。 “大师兄。”山魈江收拳而立。 林笑狐将饭菜在石桌上摆开,招呼山魈江坐下,又打发走了执事弟子。 两人边吃边聊,林笑狐说些门内近日的闲话。 吃饱喝足后,林笑狐忽然想到什么,笑容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站起身,示意山魈江跟上。 两人深入思过洞,走到洞内里一侧看似普通的岩壁前。 “这思过洞啊,可不光是面壁那么简单。”林笑狐说着,手掌按在岩壁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劲力微微一吐。 只听一阵轻微的“扎扎”声,石头竟向内被缓缓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中透出,带着水气和泥土的味道。 “这是?” 林笑狐从一旁拿起早已备好的火把点燃,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洞口的黑暗: “嘿嘿,惊喜吧?” “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溶洞,是咱们岳朔峰历代前辈觉得前山洞府不够清静,或是修炼某些招式怕拆了山头,便以自身强横劲力,硬生生在这山腹之中开凿出来的。”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般规模。” 他举着火把,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进来吧。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许多前辈闭关时,闲来无事,或者心有所悟,都喜欢在石壁上刻点东西。” “有修炼心得,有招式感悟,也有发牢骚的废话,嘿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你反正要在这里待几个月,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多进来看看,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山魈江跟着钻进洞口,只见火把光芒所及之处,是一条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向山腹深处延伸。 两侧石壁颇为粗糙,却异常坚固,显然开凿者功力极为精深。 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年代似乎已颇为久远。 林笑狐举着火把,熟门熟路地引着山魈江在略显狭窄的通道里走了一段,最终停在了一面异常平整光滑的乌黑色岩壁前。 这面岩壁与周围粗糙的开凿痕迹截然不同,仿佛被精心打磨过,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沉黯的光泽。 “喏,就是这儿了。”林笑狐将火把凑近岩壁,“瞧瞧,咱们岳朔峰前辈们的‘留名榜’。” 山魈江凝目望去,只见这巨大的乌岩壁上,深浅不一地刻着一个个名字,看似并非非刀斧所为。 “师弟,这些字可不简单,一个个都是以手指刻录而成!” “能在乌岩崖壁上刻字,唯有劲力深厚的雷音境武者方可。” 山魈江闻言有些惊讶,朝着壁上看去。 壁上的指痕或苍劲有力,或飘逸灵动,或霸道狂放,皆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势。 许多名字旁边还简单地刻下了年月。 “林笑狐,到此一游。” 一个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不羁意境的名字跳入眼帘,正是大师兄的手笔。 林笑狐嘿嘿一笑,用空着的手拍了拍那刻痕:“瞧见没?你大师兄我也在这儿留了名了。” “这也算是咱们岳朔峰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郑重:“凡是功力深厚的雷音境的弟子,无论是因为闭关还是……呃,像咱俩这样‘惹了事’被罚进来,最终都得来这儿一趟,刻上自己的名字,留待后人瞻仰,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随即又立马变得戏谑起来,火把移向另一处:“来来来,看这个!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火光摇曳,映照出几个更加深邃、力透岩背的字迹: 岳藏锋,到此十游! 山魈江微微一怔:“师父……十游?” “哈哈哈!”林笑狐仿佛就等着他这副表情,乐不可支,“这你就不清楚了吧?” “我听一位已故的太师叔祖酒后念叨过,咱们师父,年轻时候啊……嘿!” “那可真是一位能惹事的主!” “捅出来的娄子可比咱们加起来都大!” “据说当年也是这思过洞的常客,要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来将一游改成十游。” “我估摸着,师傅来这洞恐怕还要多过十次。” 他挤挤眼,压低声音道:“所以啊,小师弟,咱们这次的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辉煌历史面前,那都是小打小闹,不必太过挂心。” “好好修炼,将来等你破了雷音境,也得来这儿刻上‘江嚣到此一游’,那才叫圆满!” “好!” 火把光芒继续移动,映照出更多名字: “嵩烈,留痕于此。” “岳凌云,劲气长存!”——字迹凌厉冲霄,仿佛有劲力即将破壁而出。 “段九幽,来过!”——名字旁还刻了一个小小的酒葫芦,显得狂放又潇洒。 “风无忌,踏风而来。”——字迹飘逸,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揍得赶江派抱头鼠窜,快哉!岳破虏”——这一行字带着一股酣畅淋漓的痛快,引得林笑狐又是一阵低笑。 一个个名字,代表着一段段尘封的往事。 在这幽暗的洞窟中,透过冰冷的岩壁,无声地诉说着岳朔峰一代代风流人物当年的风采。 山魈江透过这些刻痕,仿佛看到了一位位性格迥异的前辈。 第153章 大师兄的酒 岳朔峰,思过洞。 山魈江的目光从那块留名壁上移开,开始细细打量通道两侧更远处的石壁。 那里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大多是前辈闭关时随手留下的修炼心得或心中困惑。 杂乱无章,却也别有一番真实。 他看到一处刻着:「若打磨气血时,感头疼,齿痛,可以劲力刺激手阳明大肠经之合谷穴,或有效验。」 旁边有人用小字补充:「试之,确有效,然治标不本,根源仍在气血搬运过急。」 另一片区域,记载着某位前辈对武学的争论: 「山岳流派,当以轻重变化为核心奥义!劲力吞吐,轻重交替,令敌莫测,其防御自溃!」字迹张扬霸道。 下面立刻有另一人刻字反驳:「不对,不对!什么狗屁轻重莫明,花里胡哨!与人搏杀,保命为先!当以防御为根,以守为攻,静待敌疲,一击破敌!」 再下面,又有第三人加入论战:「二者皆有偏颇!一味求变,根基不稳;一味死守,贻误战机!攻防当一体,劲力运转,攻中有防,防中蕴攻,方为平衡之道!」 后面还有零零散散的刻痕,这场跨越时空的争论持续了很长一段洞壁。 山魈江又往别处浏览。 却见各地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甚至是大派秘闻,包罗万象。 奇怪的是,有一块区域看起来似乎过于平整,像是被故意毁去一般。 看刻痕内容,这一片刚好是记录前朝与现朝斗争的内容。 山魈江正看得入神,却见大师兄林笑狐并未一同观摩感悟,而是举着火把,像只偷腥的猫儿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洞窟一角。 那里堆放着一些看似杂乱的石块。只见他熟稔地搬开几块大石,然后以木棍挖向地面。 不一会,竟从地底掏出了一坛泥封完好的酒! 山魈江这才想起,大师兄虽性好酒,无论是在山下酒楼还是峰内,平日所见,皆是浅尝辄止,并未真正见他放浪形骸地痛饮过。 唯一一次见他喝得酩酊大醉,还是初遇时,他扮作老乞丐骗酒喝的那次。 山魈江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开口问到:“师兄,来这思过洞的路可不好走,您为何在这里藏酒?” 林笑狐正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坛酒,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那惯有的洒脱笑容淡去了几分,化作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他拍了拍酒坛上的灰尘,轻叹一声:“欸……师兄我早年啊,因为这杯中物,犯了不少糊涂事,闯了些……大祸。” “后来便学乖了,平日尽量少沾。” “唯有这思过洞里,反正也出不去,便藏了些好酒。” “想着若是哪天又犯了事被关进来,至少还有它们陪着,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嘿嘿,这就叫……未雨绸缪!” 他说着,手指用力,一下掀开了手中酒坛的泥封。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淡淡果木奇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林笑狐深深吸了一口酒气,眼神瞬间一亮。 他举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大口畅饮了几口,酒液从他嘴角溢出些许,他也毫不在意,放声笑道: “哈哈!好酒!真是好酒!” “埋了这么多年,味道更醇了!” 山魈江闻出了酒香:“这可是几十年的龙门醉?” “没错!这坛‘龙门醉’啊,还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故事,小秘密是增进关系的重要节点,若在游戏里,恐怕还会触发一段cg动画。 “师弟洗耳恭听!” 林笑狐的声音低沉了些许:“这坛酒啊……是当年我灭掉龙门帮后,在一个小镇酒坊里买的。” 他顿了顿: “那龙门帮,不过是白水郡内一个欺男霸女的下三滥帮派。” “他们编造什么‘龙王选妃’的鬼话,借口给龙门水府疏通关系,强收百姓彩礼。” 有一户人家凑不够数,只是少交了一成,他们当晚便将那即将过门的新娘沉了河,对外宣称是龙门取妃。” “我查到的时候,那姑娘的尸体还在下游打着旋儿。” 林笑狐又灌了一口酒,“当天晚上,我就杀上了龙门帮……没留活口。”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山魈江能想象到那晚的腥风血雨。 “痛快是痛快了。”林笑狐苦笑一下,拍了拍酒坛,“可这龙门帮,是白水郡第二大派‘走江派’养的一条狗。” “我灭了龙门帮,打了走江派的脸。” “他们高手尽出,要拿我问罪。” “我拼死才逃了回来。” “后来师父为了给我讨一个公道。” 林笑狐看向岳藏锋刻字的方向: “他孤身一人,亲赴走江帮总舵。” “连败走江派十八位龙门大将!” “与走江派的掌门在江心大战了一场,师傅略胜一筹!” “最后,为了平息走江派的滔天怒火,了结这段恩怨,他选择硬接走江派掌门三掌!” “走江派无耻,最后一掌,他以走江秘法,携滚滚江势,从数百丈外冲袭而来。” “借天地大势,这才重创伤了师傅,师傅回山门静养了数年才算恢复。” “那之后,我便很少纵情饮酒了。” 林笑狐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偶尔喝,也只是小酌。” “唯有这思过洞里藏着的酒,每次进来,才会喝上一坛。” “喝的……就是个回忆。” 他仰头,再次大口喝酒,仿佛要将那过往的辛辣、悔恨、快意与感激,一同咽下肚肠。 山魈江沉默地看着大师兄,此刻才明白,这位看似洒脱不羁的大师兄,心中也藏着诸多往事。 他在思过洞里藏着的,不仅是酒,还有一段轻易无法轻易与人言说的过往。 “师兄,走江派是白水郡第二大派……那第一大派是谁啊!” 林笑狐哈哈大笑,拍了拍酒坛子:“自然是我黑崖门!!” 林笑狐陪了山魈江数日才离开。 接替他的,是二师兄段笙箫 。 第154章 闭关结束,前往会武 与大师兄的懒散潇洒截然不同。 二师兄段笙箫,气质更加温润,比起武人,更像一位饱读诗书求取功名的书生。 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长衫。 身后不仅跟着提着食盒酒坛的弟子,竟还有两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架古筝,另一人抱着琴盒与一摞书卷。 “小师弟,面壁清苦,师兄特来与你解闷。” 段笙箫笑容和煦,指挥弟子将东西在洞内摆放妥当。 饭菜自是上佳。 不过那架古筝和琴棋书画的文房之物,在这粗犷的思过洞里显得格外突兀。 接下来,二师兄段笙箫,陪山魈江待了数日。 期间还将琴棋书画这些“手艺”传授给了山魈江。 时光荏苒,五个月转瞬即至。 期间,酒、色、财、气四位师兄师姐轮番上阵,用各自的方式给山魈江解闷。 林笑狐的酒与往事,段笙箫的琴与风雅,赖生财时不时捎来的新奇玩意和山下趣闻,秦月璃与他切磋耍乐。 加上还有洞壁中的感悟可看。 这些日子他非但不觉枯燥,反而过得颇为充实。 经过了这些天的苦修,他已经将二十四条正经全部都淬炼了一遍,正式踏入暗劲巅峰之境。 这天,山魈江正在洞外演练拳法,身后传来了一连串熟悉的脚步声。 岳藏锋走在最前头,他的身后跟着对他挤眉弄眼的师兄弟四人。 岳藏锋开口:“嚣儿,面壁之期已满。” “让为师看看,你静心苦修的成果如何。” “笑狐,你去试试你师弟的手。” “好嘞,师父!”候在一旁的林笑狐笑嘻嘻地走上前,对着山魈江招招手:“小师弟,来,陪师兄过两手!” “好!” 话音一落,两人就在思过洞外的空地上交起手来。 林笑狐身法灵动,招式写意,随意出手见,尽显大师兄的风采。 他将力道控制在比山魈江稍高一线的程度,逼出山魈江的全部实力的同时,也想看看他抗压的能力。 山魈江则是稳扎稳打,《黑崖镇狱劲》的根基无比扎实,劲力沉凝厚重,守得四平八稳。 虽不及林笑狐那般变化多端,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沉稳气度。 偶尔间,他会福至心灵般地使出洞壁上学来的运劲技巧,或招式变化。 于不可能处突发奇招,每每让林笑狐也需认真才能化解,堪称神来之笔。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上百个回合,将山魈江扎实无比的基本功表现的淋漓尽致。 岳藏锋在一旁静静观看,面色古井无波,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 两人又斗了几十招,岳藏锋才缓缓开口:“好了。” 场中两人立刻收势后退。 岳藏锋看向山魈江,淡淡道: “武道上确有精进,还算勤勉。”他话锋一转:“为师让你抄录的《静心录》呢?” 不等山魈江回答,林笑狐便笑着接口:“师父,早就准备好啦!”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几名执事弟子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百卷抄写好的纸张。 岳藏锋随意抽查了几卷,之后信手拈起一卷,细细翻看。 只见纸上字迹工整,笔力透纸,内容一字不差,显然是用了心去抄写的。 期间,林笑狐、段笙箫几人悄悄对着山魈江挤眉弄眼。 在陪伴山魈江的期间,几人也提供了一些“友情协助”。 良久,岳藏锋放下书卷,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 “嚣儿,你首次出手,未能估准自身实力,以致失手,情有可原。” “下次,切不可再犯。” “弟子受教,定当谨记。”山魈江恭声应道。 岳藏锋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却显得极为古旧的线装书册。 封面上是《黑崖镇狱劲》五个苍劲大字,其下还有“中三重”的小字标注。 “你如今暗劲已臻圆满,是该继续之后的修炼了。” 岳藏锋将书册递给山魈江:“此乃本门核心绝学《黑崖镇狱劲》自暗劲圆满之后,直至叩开雷音大门的关键法门。” “其中涉及劲力更深层次的转化、凝聚与运用之妙。你需细细研读,勤加修炼,不可有丝毫懈怠!” “谢师父!”山魈江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书册。 “嗯,”岳藏锋沉吟片刻,又道:“接下来,马上便是三年一度的‘白水三郡诸派大会’。” “届时,三郡之地各大门派的天骄弟子皆会汇聚一堂,切磋交流。” “你如今的实力,倒也够资格去见识一番了。” 他目光扫过山魈江,语气带着告诫:“去好生看看,什么才是白水三郡真正的年轻俊杰。” “与人交流切磋,切莫因些许成就便自鸣得意,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师父!” 诸派大会,天骄汇聚? 距离江少明那一届的诸派大会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这次去大会,他只有一个目标…… 摘取魁首,一雪前耻! …… 三年一度的诸派会武,这次的举办地点位于白水郡、临沼郡、雨林郡三郡交界处。 由苍山派主办。 此地距离黑崖门所在的岳朔峰有数日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大师兄林笑狐不去,他不想遇到走江派的人。 小师姐秦月璃不去,不久后,水云派有人要来拜山,与她切磋,她必须抓紧时间继续打磨气血。 三师兄赖生财此次恰好家中有事,脱不开身。 最终,便由二师兄段笙箫陪同山魈江前往。 这一路之上,段笙箫兴致颇高,逢山观其幽,遇水赏其秀,完全将这次出行当成了游山玩水。 山魈江也不急不躁,任由段笙箫安排行程。 以至于两人卡着大会开始的最后时限,才抵达了苍山派。 苍山派,会武广场,如今早已人头攒动。 各色服饰的武者络绎不绝。 当山魈江与段笙箫这两位身着黑崖门核心弟子服饰的人抵达时,立刻引起了注意。 尤其是主持本次大会的东道主——来自苍山派的一位长老,更是亲自迎了上来。 周围许多小派的弟子纷纷好奇,低声议论着这是哪派的人物,竟能让苍山派长老如此礼遇。 在这些人中,自然有栖霞派的石开山等人。 不过他并不想明面上与他们有联系。 这一次,江少明自然也没来。 若非必要,两个江不会出现在同一场所。 当苍山派长老热情地与段笙箫寒暄,并得知一旁那位神色冷峻、气息深沉的少年竟是黑崖门岳朔峰主岳藏锋新收的嫡传弟子时,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黑崖门! 那可是雄踞白水郡的庞然大物,与掌控水路的走江派几乎二分白水郡江湖。 近年风头之盛,甚至隐隐压了走江派一筹。 岳藏锋更是名震三郡的顶尖高手,他的亲传弟子,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山魈江身上,好奇、审视、敬畏、忌惮……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谁都明白,这位看似年轻的少年,恐怕将是此次诸派大会上最值得关注的人物。 第155章 苍山会武 苍山派,会武广场。 广场一侧,地势稍高的凉亭内,几名气度非凡的年轻武者正聚在一处。 他们皆是三郡之内顶尖大派的核心真传,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其中,黑崖门嵩阳峰的嵩尚武身姿挺拔,站在中间。 他身旁一人,身着水蓝色劲装,袖口绣有浪涛纹路,正是与黑崖门素有恩怨的走江派核心弟子——洪涛。 另一人,穿着苍山派的青纹白袍,气质沉稳,是此次大会东道主苍山派的核心,名为赵乾。 还有一人,服饰带着明显的临沼郡风格,材质特殊,似能防水,来自以诡异步法和用毒闻名的沼洼派,名叫郑蟾。 这几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入口处的骚动。 洪涛第一个出声,用下巴点了点江嚣的方向,对嵩尚武道: “嵩兄,那就是你们黑崖门岳朔峰新出的那个宝贝?” “听说入门考核的时候,三关皆是第一。” “怎么样,他实力到底如何? “值不值得我等认真看一眼?” 嵩尚武目光平静地扫过山魈江,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无波:“不知。我未曾与他交过手。” 旁边的苍山派赵乾闻言一笑,打趣道:“哦?连嵩兄都不知底细?” “看来岳师伯这是真准备了个秘密武器,要在这次大会上一鸣惊人了?” 洼沼派的郑蟾则阴恻恻地接口,声音沙哑:“嵩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嵩岳峰和岳朔峰不是素来不怎么对付吗……怎么,这次他是有什么底牌,需要你帮忙隐瞒。” 嵩尚武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乌蟾话里的挑拨,简单陈述道: “他入门时间尚短,此前一直在峰内修炼。” “唯一一次公开出手,便是几月前的内门大比第一轮。” “对手是嵩熔峰一名二十经的弟子,名唤莫四。” “十经的他只用了一拳,正面击穿对方护体劲力,贯通其胸腹,当场毙命。” “此外再无出手记录,我又如何得知他真正的实力?” 凉亭内瞬间安静了一下。 洪涛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赵乾的动作微微一顿,就连气息阴冷的郑蟾,兜帽下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下。 十经,暗劲中期,一拳正面击杀二十经的暗劲巅峰?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越级挑战了。 是越级后,还秒杀了对手! 这是彻头彻尾的实力碾压! 洪涛收敛了轻佻,沉声道: “……当真?十经杀二十经?” “还是一击毙命?” “岳藏锋难道教了一个怪物出来?” 嵩尚武依旧平静: “执事记录如此,在场众多弟子皆可见证。” “至于他如今实力……我确实不知。想必这几个月,他一定又精进了不少。” 他最后这句话,让其余几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几人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那神色冷漠的黑衣少年,眼神已然完全不同,充满了审视、忌惮,以及一丝隐隐的战意。 山魈江自然也注意到了凉亭那边投来的数道目光。 若是依江少明的人设,少不得过去打一个招呼,聊上几句。 没准很快就融入那个圈子了。 至少也会与对方点点头,远远地打一个招呼。 但他如今是心高气傲、天赋异禀的嫡传弟子。 就算对方是大派核心,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群普通人。 若想要他正视,那些人必须得拿出足以让他正视的实力。 否则……不过是一群蝼蚁。 他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连头也没点,便不再关注。 与段笙箫一同前往临时住所。 心中的高傲表现的明明白白。 接下来的几日,山魈江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会武毫不上心。 每日只是与段笙箫在苍山派周边闲逛。 段笙箫沉迷于山水风物。 而他则更在意当地的美食。 这儿有一道蕨菜味道很特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靠着大派弟子的身份,他将这道蕨菜给学了。 作为长生者,除了积累武道知识,他未来也会积累一些菜式烹饪,秘法秘技。 以后若遇到自己感兴趣的技巧他都会学一学,特别是厨艺类的。 甚至大会正式开始这天,山魈江还因学一道菜,错过了开场仪式。 当他们返回的时候,比试已然开始了。 刚一踏入人群外围,他便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 许多武者围在一处擂台附近,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与凝重之色。 就连嵩尚武,也目光沉肃地望着擂台方向。 山魈江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擂台上,一名身着蓝白相间服饰的青年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神情冷傲。 他脚下,是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仿佛被某种恐怖巨力碾压撕扯,四肢扭曲,胸腹塌陷,死状极其惨烈,鲜血染红了大片台面。 段笙箫见状,眉头微蹙,几步来到嵩阳峰带队的嵩斌身边,低声问道: “嵩师叔,这是什么情况?” 嵩斌虽然出身嵩岳峰,与岳朔峰关系微妙,但为人处事还算公正,并未因派系之见而有所隐瞒。 他面色平静地开口道:“台上那人,是水云派的弟子,唤作云飞白。” “一手《叠浪劲》已有相当火候……” “面对台上这位‘铁骨门’的横练好手……仅用一掌,便震碎了他全身筋骨,成了这般模样。” 水云派? 山魈江心中一动。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当初栖霞派在办理门派手续时,遇到了一位拥有特权、仅用一个时辰便办理下登记手续的人,似乎就是水云派的弟子。 以如今他嫡传弟子的身份,更是知道了不少内幕。 水云派在临沼郡,和白水郡的走江派,黑崖门一样,是顶尖大派。 能够威镇一方的存在。 而这位云飞白,仅用一掌,就将一个专修横练的同辈高手打得筋骨尽碎? 这威力……有点意思。 看到眼前场上这位高傲冷漠的青年,他不禁回想起最初习武时,与叶萧在擂台上的那一招之争。 那时他为了快速打响名气,还刻意炒热了话题,与人炒CP来着。 如今他想的话,这个云飞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他,是黑崖门岳藏锋的嫡传,身负绝顶天赋,实力精进飞快。 早已不需要那些额外的取巧手段。 名气,完全可以凭借绝对的实力,一拳一拳打出来! 就像明星真正到达了顶层,粉丝对于炒CP这种行为大多都非常抵触: 别来碰瓷我家哥哥。 我家哥哥独美! 抱走,不约。 现在的山魈江,已经有足够的底气,睥睨同辈,无需与任何人捆绑。 第156章 点穴手法,首日榜单 擂台下,铁骨门的弟子眼见同门师兄死状如此凄惨,先是骇然,随即怒了。 有人红着眼眶就要冲上擂台,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站住!” 一声沉喝止住了冲动的铁骨门弟子。 只见铁骨门门主,面色沉痛地走了过来,拦住了自己的徒弟。 他眼神严肃,显然也在极力压制着怒火:“这位水云派的贤侄……你明明已稳占上风,大可震退我徒儿便可取胜。” “为何非要痛下杀手?” “我这徒儿,从底层崛起……修行二十余载,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练就这一身功夫。” “眼看能扬眉吐气一次……” 他的话语中满是弟子修行不易,底层崛起之难。 很快就引起了一批小派弟子的共鸣。 云飞白闻言,微微侧头,瞥了铁骨门门主一眼,眼神淡漠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开口,理所当然道: “家师时常教诲,与人交手自当全力以赴。” “留手非但是对对手最大的轻视,也是对自身安危最大的不负责。” “我尊重他,全力出手,击溃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死了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说完,他不再看铁骨门人,转身便欲走下擂台。 “你……混账!” “杀人凶手!!” 这番强词夺理的话彻底激怒了铁骨门弟子,纷纷开口大声斥责。 “都给我闭嘴!退下!” 铁骨门门主猛地回头,厉声呵斥住弟子,他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 他太清楚水云派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比他们铁骨门庞大无数倍、根基深厚到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其实力甚至隐隐凌驾于在场许多大派之上。 为了一个死去的弟子,与这样的势力结下死仇,只会给门派带来灭顶之灾。 他死死攥紧拳头,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们……认栽!” “抬上你们师兄,我们走!” 铁骨门,在一片压抑沉默和周围人复杂的目光中,黯然退场。 事件结束了。 但这次事件也让所有围观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派子弟的霸道,展露无疑。 执事弟子迅速清理了场地,擂台上的血腥逐渐散去。 很快,唱名弟子唱名道: “下一场。” “黑崖门江嚣,对阵,蓝鸟门王焕!” 声音落下,顿时吸引了全场大半的目光。 尤其是凉亭处的嵩尚武、洪涛等人。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这个大派黑崖门的嫡传弟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当看到山魈江的对手只是一个小门派武者时,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蓝鸟门的王焕?听都没听过,这样的对手可试不出江嚣的底细。” “唉,还以为有好戏看呢。” 洪涛等人摇了摇头,顿感无趣。 擂台上。 王焕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他自然听说过黑崖门的大名。 一开场他便摆开守势,脚步谨慎移动,试图小心试探,寻找机会。 山魈江则随意地站在那里,以震荡感知天赋,感知对手的动静。 见山魈江没有主动出手的意思,王焕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 他右拳试探性地递出,速度不快,力道收了七分,留足了回旋余地。 就在他拳头就要靠近山魈江胸口的瞬间,山魈江动了! 只见山魈江右臂微微一颤,右手剑指便后发先至,精准地刺中了王焕手臂的穴位。 “呃,啊!” 王焕只觉得整条右臂猛地一麻,刚刚催动起来的暗劲瞬间溃散。 手阳明大肠经顿时酸软无力,再也提不起半分劲气! “点穴手?!”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点穴功夫,看似简单,实则对眼力、速度、劲力掌控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 穴位就在那里,谁都知道,但要在电光石火般的交手中,精准捕捉到对手劲力流转的关键节点,并以恰到好处的劲力透入。 太难了! 慢一分、偏一分、轻一分、都可能无效! 通常只有在双方实力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强者对弱者才会使用这种技巧来彰显绝对的掌控! 这江嚣,竟如此托大? 还是说,他的实力真的碾压至此? 王焕心中骇然,急忙后撤一步。 他脚步刚动,山魈江的身影又如鬼魅般再次贴近! 王焕没办法,只得再次出拳抵抗。 “噗!噗!两声,又被点中两下! 王焕只觉得左肩和肋下同时一麻。 又是两条主要运劲的经络被瞬间截断! 双臂酸麻,垂落半边。 他僵在原地,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此刻,他深刻地体会到双方那令人绝望的巨大差距! 对方若要取他性命,恐怕不会比碾死一只虫子困难多少。 所有的挣扎和战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焕脸色灰败,艰难地抱拳,声音干涩:“多…多谢江师兄手下留情。我……输了。” 山魈江微微点头,转身走下擂台。 全场一片寂静。 许多原本带着看戏心态的人,此刻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轻松写意,精准点穴。 瞬间废掉对手战力而非杀伤……这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这份对时机的把握,远比之前水云派云飞白那霸道血腥的一掌,更显功底,也更令人心生寒意! 凉亭处。 洪涛面色凝重。 赵乾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郑蟾兜帽下的眼神微微一缩。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嵩尚武,看着山魈江走下擂台的背影,右臂也微微一紧。 这岳朔峰的嫡传弟子,果然……很强!! 接下来的几日,比试有条不紊地进行。 黑崖门,江嚣、嵩尚武。 水云派,云飞白。 走江派,洪涛。 沼洼派,郑蟾。 苍山派,赵乾。 这几个大派核心弟子,展现出了断崖式的压制力。 他们所遇对手,无论来自何门何派,修为几何,几乎无一合之将,皆如土鸡瓦狗般被轻易击溃,迅速奠定了他们在此次大会中顶尖天骄的地位。 很快,“暗劲大师榜”出炉。 暗劲大师榜(首日) 一、云飞白(水云派):叠浪劲已有火候,劲力层层叠加,沛然莫御,一招出手,对手非死即残,实力深不可测,威慑全场。 二、江嚣(黑崖门):岳藏锋亲传,点穴手法老辣,劲力掌控妙到毫巅,其真正实力仍是一个未知数。 三、嵩尚武(黑崖门):根基雄厚,劲力霸道,右手如精铁浇筑,以绝对力量碾压对手,未遇能逼其使出真本事者。 四、洪涛(走江派):身法如江河奔流,劲力绵长汹涌,对手往往被其滔滔不绝的攻势击垮。 五、…… 第157章 大派威严 比试期间,山魈江依旧我行我素,常常与段笙箫在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直到感觉无聊或恰逢强强对决时才姗姗来迟,仿佛只是来凑个热闹。 反倒是段笙箫,随着赛程过半,他也收起了几分闲适,开始拉着山魈江认真观摩其他选手的比试。 特别是云飞白、嵩尚武等潜在劲敌。 “小师弟,你看那云飞白,他这《叠浪劲》确实邪门。 “我观察了几场,发现他每次上台前,其实已经在暗中蓄力。” “一旦出手,那第一掌就蕴含了数重叠加起来的劲力,对手往往在这一掌上吃了大亏……这才形成如此碾压的效果。” 山魈江闻言,看了一眼台上又一次一掌将对手轰飞吐血、骨骼断裂的云飞白,神色平淡。 云飞白这蓄力一掌,威力确实刚猛。 差不多能达到自己不用“震荡”神通,仅以黑崖镇狱劲发力的七成水平。 若是不给他长时间蓄力的机会,逼他仓促出手。 其掌力至少要打个对折,仅剩四、五成左右。 威力尚可,但不足为惧。 入围赛,最后一日。 气氛愈发紧张。 山魈江与段笙箫如往常般稍晚才抵达主会场。 刚踏入场地,便听到一阵喧哗。 许多人围在一处擂台周围,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震惊、惋惜,甚至是一丝恐惧。 “我的天……又废了一个!” “是乘雾谷的张辰!据说他才十八岁,就已经二十三经了,一身劲力飘渺莫测,是乘雾谷百年不遇的天才啊!” “太狠了……云飞白下手也太毒辣了!明明已经赢了,为何还要断人经脉?这是彻底绝了人家的武道之路啊!” “这张辰也是……明知对手是那个煞星,为什么不肯认输?打复活赛又不是没机会……” “唉,听说他和他师妹约定好了,只要他能闯入正赛,回去就成亲……少年意气,终究是放不下这面子,觉得半途认输太过屈辱……” “呵呵,所以呢?现在人废了,婚约还能作数?我看啊,用不了几天,他那如花似玉的师妹就得投入别人怀抱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山魈江目光扫向擂台。 只见台上一片狼藉,一个身着云雾服饰的年轻男子瘫倒在血泊中。 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周身经络也被霸道劲力震断多处。 那人似乎听到了台下那些议论,怒气攻心,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师兄!” 一声惊呼响起。 一名穿着同派服饰、容貌秀丽的少女泪流满面地冲上擂台,扑到那张辰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 而制造了这一切的云飞白,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用一块白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掌上的血迹。 他对脚下昏迷的对手和悲泣的少女视若无睹,反而越过人群,将目光落在刚刚到来的山魈江身上。 眼神带着审视,仿佛想借眼下残忍的场景,从山魈江眼中看出什么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云飞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随手扔掉白绢,径直跃下擂台,分开人群,扬长而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纷纷避让,如同躲避瘟疫。 段笙箫眉头微皱,低声道:“此子心性,未免太过酷烈了。” 山魈江微微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看了一眼牌子,乙巳号,下一场比赛又轮到他了。 唱名弟子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高声道: “接下来,乙巳号擂台,双方登台!”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膀大腰圆、肌肉虬结的壮汉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擂台。 他脸上带着狞笑,铜铃般的眼睛凶悍地扫视台下,粗声粗气地吼道: “小废物!磨磨唧唧干什么呢?给老子滚上来!看爷爷我不把你屎打出来!!” 他见台下那位少年不仅没动,反而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更加恼怒,冷笑道: “怎么?吓尿裤子了?不敢上了?就你这熊样也配来参加诸派大会?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他这番粗鄙不堪的辱骂,引得台下众人纷纷侧目。 那嚣张的壮汉骂得正起劲,忽然感觉周围气氛不对。 顺着一些人的目光疑惑地转头,正好看到山魈江缓缓登台的身影。 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脸色变得惨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乙巳号牌子的正主根本就不是那个小废物,而是一个他绝对惹不起的煞星! “江…江师兄!误会!天大的误会!”壮汉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连忙对着山魈江躬身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我不是在说您!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我是骂那个小子!”说着他指着一个方向:“他刚才冒充乙巳号,戏耍了我!我是和他说的!” 山魈江眼神冷漠,目光甚至没多看这壮汉一眼,只是抬手指向台下那个一脸幸灾乐祸、似乎觉得有好戏看了的搞事少年。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壮汉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心中暗松一口气,觉得这位江师兄果然明事理,不会迁怒无辜。 山魈江这才将手中的乙巳号牌随手甩给一旁噤若寒蝉的唱名弟子。 “比、比赛开始!”唱名弟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壮汉深吸一口气,压下刚才的惊惧,对着山魈江抱拳,姿态放得极低: “江师兄,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手下留……” 他的“情”字还未出口,瞳孔瞬间一缩! 因为山魈江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废话! 只是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右手一拳简单直接地轰出! 快!快到极致! 狠!狠到窒息! 那壮汉只来得及勉强抬起双臂格挡,脑海中甚至还在想着待会如何向着对方赔罪。 下一刻! “轰——!”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噗嗤”碎裂声! 山魈江的拳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冷油,轻易地摧毁了他交叉格挡的双臂骨骼,紧接着毫不停滞地轰入了他的胸膛,从他的后背透体而出! 拳锋之上,滴血不沾。 第158章 决赛见 壮汉脸上讨好的表情彻底凝固,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茫然。 他似乎还没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说话的“明白人”,转眼间就下了如此杀手。 山魈江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壮汉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台下,几近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果决的一击震慑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山魈江的身影消失在擂台边,才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低语: “大派不可辱……” “你以为江公子一直点到为止,就不会下杀手吗?太天真了……” “大派的名声可不仅仅是因为资源,是一次次立威杀出来的?” “对了,那个搞事的小子呢?” “早不见了,或许趁乱跑了吧……” “跑?早就被黑崖门的人带走了……他死定了!” “哼,自作聪明的白痴!耍些小聪明,想借江师兄的手教训对手,但是大派是你可以利用的嘛,最后不过是作茧自缚。” “这种情况下,若不下狠手黑崖门的威严何在?真当大派弟子没脾气么?” 众人看着台上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再无人觉得山魈江之前的点穴制敌是心慈手软。 那只是因为对手不够资格让他动真格的而已。 一旦触及逆鳞,其手段之酷烈,丝毫不逊于那位水云派的云飞白! 这血腥的秒杀,如同一声警钟,在所有人心头重重敲响。 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 大派威严。 山魈江离开会场后,径直向着一处僻静的悬崖走去。 悬崖边,冷风呼啸。 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年轻人正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正是那个在台下冒充号牌、煽风点火的小子。 几名身着嵩岳峰服饰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守在旁边。 令人意外的是,嵩尚武竟然亲自在此处等候。 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云海,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身。 见到山魈江走来,那被绑的弟子眼中瞬间爆发出了求生欲,拼命挣扎呜咽,想要解释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一名嵩岳峰弟子上前,对山魈江拱手道:“江师兄,人已带到。” “此獠竟敢在台下耍弄心机,意图借您之手挑起事端,损害我黑崖门声誉,其心可诛!” 山魈江目光扫过那面如死灰的弟子,淡淡点头:“有劳诸位。” 另一名嵩岳峰弟子接口道:“江师兄客气了,出门在外,皆代表黑崖门颜面,岂容此等宵小之辈算计?” 嵩尚武这时才开口:“人既已抓到,江师弟觉得,该如何处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地悬崖深不见底,若失足坠下,定然尸骨无存,倒也干净利落。” 那被绑的弟子闻言,吓得双眼翻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山魈江没有什么表示。 他缓步走到那不断扭动挣扎的弟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遵从嵩尚武的建议,将此人推下悬崖时—— 山魈江却突然抬起脚,快如闪电般踏在那弟子的脖颈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弟子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和呜咽瞬间停止,眼中的惊恐和哀求彻底凝固,随即涣散无光。 山魈江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 他看了一眼尸体,才对旁边略有些错愕的嵩岳峰弟子淡淡道: “现在,可以推下山崖了。” 包括嵩尚武在内,几名嵩岳峰弟子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他们没想到山魈江会多此一举,直接在此地处决。 山魈江却在心中冷笑。 推下山崖?尸骨无存? 他看过太多类似的故事了。 坠崖者侥幸未死,得遇奇缘,苦修神功,若干年后带着满腔怨恨归来复仇…… 这种桥段,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既然要杀,那就务必确保当场毙命。 绝不给任何潜在的“奇迹”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才是真正的干净利落。 嵩尚武深深地看了山魈江一眼,似乎重新认识这位岳朔峰的小师弟。 他挥了挥手。 两名嵩阳峰弟子立刻上前,抬起那具已然气绝的尸体,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之中。 待那具尸体被抛下悬崖,嵩尚武的目光从崖底收回,落在山魈江身上,沉吟片刻,开口道:“江师兄,此次会武分组已然公布。我分在下半区,你在上半区。” “下半区之中,值得认真对待的,唯有走江派的洪涛。我有七成把握能胜他,闯入决赛。” “而上半区,最大的阻碍,便是那水云派的云飞白。其叠浪劲霸道凶残,江师兄……可有胜他的把握?”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期待:“若能战而胜之,我等二人便可会师决赛……那么无论最终胜负如何,皆可扬我黑崖门威名!” 山魈江闻言,并未直接回答关于云飞白的问题,反而开口提点道:“嵩师兄,下半区,除了洪涛,我觉得你还需再留意一人。” “哦?”嵩尚武眉梢微挑,露出意外之色。 这些天,山魈江看似漫不经心,游山玩水,实则早就凭借“三心一意”与“震荡感知”,感知过场内所有对手……无一遗漏。 在他的感知下,所有人的实力无所遁形,如同透明。 “便是那位苍山派的赵乾。” “此次大会由苍山派主办,声势造得如此之大,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给门派扬威,也有为他扬名铺路之意。” “他的《苍松劲》修为,远比他表露出来的要强,却一直刻意隐藏。” “此人心思沉稳,藏而不露,你与他交手时,需得多加留意,切莫被他突然爆发的全力所趁。” 嵩尚武眼神微微一凝。 赵乾此人,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温润平和,实力不俗但似乎缺乏顶尖的锐气,没想到竟被山魈江如此评价。 他心中仍有些疑惑。 不过他更知道江嚣心高气傲,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当下便郑重道:“原来如此……我记下了。” 山魈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在走出几步后,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淡淡道: “那么……决赛见。” 嵩尚武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没有回答能否战胜云飞白。 却直接约定决赛见。 这份自信。 这份将上半区劲敌视若无物的睥睨…… “呵……”嵩尚武看着山魈江远去的背影,低声自语: “这江嚣!” “真是……有够嚣张的啊。” 不知为何,嵩尚武觉得自己心中的战意被点燃了。 决赛见么? 好! 第159章 睚眦必诛山魈江 半决赛当日,山魈江暂居的小院内。 为了准备待会的大比,段笙箫与山魈江正在切磋热身。 段笙箫一掌按在山魈胸口头。 下一刻,一股深沉厚重的劲力从手掌反弹回来,讲他整条手臂都震的微微发麻。 “劲力反震!” 段笙箫收掌后退,脸上满是惊讶: “小师弟!你这……你这黑崖镇狱劲,竟然这么快就练到‘反震’的境界了?!” “不,不对……你这反震……你这反震……难道!” 山魈江微微颔首。 经过这几个月的洞中苦修,他不但将中三重黑崖镇狱劲融汇贯通,掌握了黑崖镇狱劲独有的劲力反震技巧。 甚至还借助不断推演岳藏锋当初化解他一拳的劲力变化,推演出了反震之后的进阶技巧。 段笙箫抚掌惊叹: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如此一来,这次会武,同龄之人中恐怕再无你对手!” “就算是当年大师兄在你这个年纪,也绝无可能掌握这样高明的秘技!” 他对山魈江的信心空前膨胀。 就在两人继续切磋的时候。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大量喧闹声。 只见嵩阳峰执事嵩斌,面色冷厉,率领着数十名气息精悍的嵩岳峰弟子,竟将一个小门派的临时驻地团团围住。 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巧合的是,这个被围住的小门派,正是前几日那个在台下搞事、已被山魈江亲手处决的弟子所属的“青湖门”。 这是一个近年来才悄然崛起、过去籍籍无名的小派。 山魈江见此,心中略感疑惑。 这时,他看到主办方苍山派的长老快步上前,与嵩斌交涉,气氛颇为紧张。 恰在此时,嵩尚武走了过来。 “嵩师兄,这是何故?” 嵩尚武目光扫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青湖门驻地,低声道: “我们嵩阳峰早就盯上这个青湖门了。” “他们的崛起速度太不寻常,门下弟子修为提升极快,却查不出有何雄厚底蕴或独特资源,本身就很可疑。”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 “这几日大会,他们总算露了些马脚。” “经过暗中严密调查,我们发现他们竟暗中与魔门有所勾结!” “魔门……难道是?”山魈江眼神一凝。 “嗯。”嵩尚武点头:“就是你在想的那样……这个是一个以祭拜魔物,修炼外道功法的邪恶势力。” “就比如最常见百骸魔,江师兄应该听说过吧?” 山魈江立刻想起当初与石开山前往临沼郡办理栖霞派升格事宜时,遭遇的诡异魔物,点头道:“看到过记载。” “魔门,便是以这类邪魔、乃至更恐怖的‘真魔’为祭拜对象的一群疯子。” “他们信奉力量至上,为了获取力量或取悦所谓的‘真魔’,行事毫无底线,种种手段歹毒酷烈,比白骨道那等邪教还要可怕百倍!” “我黑崖门秉承正道,对魔门邪教,向来奉行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道理!” 就在两人交谈间,那边的交涉似乎有了结果。 只见嵩斌态度极其强硬,苍山派长老最终面色难看地退开,似乎默许了他的行动。 嵩斌不再犹豫,厉声喝道: “青湖门勾结魔门,证据确凿!” “按黑崖门规、三郡盟约,满门皆诛!” “拿下!”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嵩阳峰弟子立刻如狼似虎般冲入青湖门驻地,里面顿时传来惊呼、怒喝以及兵刃交击之声,但很快便平息下去。 不过片刻,所有青湖门人,无论长老还是弟子,尽数被废去武功,捆缚押出。 嵩斌取出信鸽,快速书写了纸条塞入竹筒,将信鸽放飞。 他对匆匆赶来的其他门派长老门主冷声道:“诸位同道,我已传讯门内,青湖门勾结魔门,罪证确凿。” “依律,即刻遣人前往其山门,灭其满门!鸡犬不留!” “诸位,若有余力,也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灭门”二字如同巨石砸入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门主惊骇无比。 不过在惊骇过后,想起灭门中能获取到的好处,不少人心中微动,有些好事者甚至已经通知门内,行动起来了。 事了,半决赛马上开始。 不过在发生了这种事后,所有人心思浮动。 对于比赛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关注了。 “下一场,黑崖门江嚣,对战水云派云飞白!” 话音一落,无数道目光怀着莫名的意味看向山魈江。 许多不明真相的底层弟子和小门派人士,只看到几天前青湖门弟子得罪了山魈江被“处理”。 今天整个青湖驻地就被黑崖门嵩岳峰以“勾结魔门”为由团团围住,甚至要灭其满门!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背后没有他的推波助澜,说出来谁会相信。 顿时,各种猜测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就因为门下弟子得罪了江嚣……整个门派都要被灭?” “黑崖门这也太霸道了吧!” “没听说是因为勾结魔门吗?” “勾结魔门?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只是借口……” “这江嚣,看似高傲潇洒……心眼居然如此之小?” “嘿,你们还不清楚吧…我听黑崖门的好友说啊,当初他入门考核的时候,有人就拦了他一下……他修炼有成第一时间就借着会武,将人当场击杀!” “啊……原来早有前科?” “喂……快闭嘴!明知道他心眼小,还敢背后说人坏话,你想死吗?你想死,可不要害了门派。” “嘘……慎言!慎言!” 一道道看向山魈江的目光,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忌惮。 他们都觉得,定是山魈江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言不合便动用宗门力量行此灭门绝户之事! 山魈江感受到周围那些惊骇、忌惮、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眼神平淡,仿佛周围的一切议论都与他无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上次击杀莫四只是一个意外,这次青湖灭门跟他更没有一毛钱关系。 只是时机太巧,让人误会罢了。 ……… 第160章 江嚣的杀手锏 半决赛,擂台外头。 山魈江与云飞白都已到场。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紧紧注视着两人。 一边是临沼郡霸主水云派,杀气最盛“心狠手辣”的天才云飞白。 一边是白水郡巨头黑崖门,“睚眦必报”的天骄江嚣。 两人自开赛以来便稳居暗劲大师榜前二,皆是夺冠最大热门。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一场对决才是真正的决赛。 凉亭处。 洪涛、赵乾、郑蟾等大派核心早已到场。 他们的神色远比普通观众凝重,不准备放过台上任何一丝细节。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仅是观看一场比赛,更是收集未来数十年需要面对的竞争对手情报的机会。 洪涛开口道:“终于对上了……云飞白的叠浪劲锋芒毕露,江嚣却深藏不露。这一战,至关重要。” 赵乾微微颔首:“云兄胜在劲力霸道,一击必杀。” “但江兄…他的沉稳和控制力,更令人心悸。” “不知他准备了何种手段应对那石破天惊的第一掌。” 郑蟾阴笑:“嘿嘿,最好斗个两败俱伤。” 嵩尚武此刻站在边上沉默不语,但眼神极为专注。 无论是谁胜出,都将是他在决赛中的对手,他需要看清两人的所有底牌。 另一侧台上,段笙箫与一位身着水云派标志性长袍、气质颇为潇洒的男子并肩而坐。 沈听潮,水云派上一代的天才。 由于喜好相近,他与段笙箫倒是颇为投缘。 两人一个俊朗飘逸,一个温润潇洒,吸引了不少女弟子的目光。 沈听潮摇着一把折扇,笑着问道: “段兄,这场龙争虎斗,你认为谁会赢?” 段笙箫毫不犹豫开口:“自然是我家小师弟。” “哦?”沈听潮挑眉,“就这么自信?” “飞白的叠浪劲可不是吃素的,威力你也见到了。” 段笙箫微微一笑,反问道:“沈兄,你这位师弟,天赋与你在伯仲之间吧……你认为自己比之我大师兄林笑狐如何?” 沈听潮闻言,收起玩笑之色,正容道:“林笑狐林师兄乃人中龙凤,天资卓绝,我自是远远不如。” 段笙箫点头:“可我这位小师弟,比之当年同境界的大师兄,还要强上不止一筹。” 沈听潮眼中闪过震惊,正要再问,此时擂台上,双方已然登场! 顿时,全场目光汇聚! 两人遥遥相对。 云飞白注视着山魈江,道:“黑崖门江嚣?你的实力还不错,希望这场比试你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能让我尽兴!” 山魈江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并未回话。 “比赛……开始!”裁判弟子高声宣布,随即迅速后退。 话音落下的瞬间,山魈江张开双臂,并未摆出任何防御架势,中路洞门大开。 “这是什么架势?” “没听说过啊!” “什么架势也不是,任何防御架势有一点是共通的——都需要保护中门,他中路洞门大开,完全违背了武道原理。” “就如此自信,如此嚣张?面对云飞白还如此托大!” 台下惊呼四起。 云飞白眉头一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江嚣之前表现出的冷静和实力,绝无可能犯此低级错误! 这反常的姿态,定然隐藏着某种他未知的杀手锏! 不过,但他对自己的叠浪劲有着绝对自信, “装神弄鬼!接掌!” 他不再犹豫,体内早已暗中积蓄到第七重的叠浪劲轰然爆发,右掌携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毫不留情地狠狠印向山魈江毫无防备的胸膛! “噗——!” 一声沉闷结实的撞击声响起! 云飞白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山魈江的心口! 那磅礴霸道的七重叠浪劲力,如同决堤洪流,疯狂涌入山魈江体内! 得手了! 云飞白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正准备催动后续劲力,将对方彻底击败! 然而,就在下一刻! 异变陡生! “噗!” 又是一声闷响! 却并非从山魈江身上传出! 而是从云飞白自己身上爆发出来的! 他只觉一股刚猛暴烈到极点的恐怖劲力,沿着他按出的手臂,以比他轰出时更加凶猛、更加狂暴的态势,反冲而回!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 分明就是他刚刚打出的七重叠浪劲! 但却仿佛经过某种诡异功法的压缩、提纯、扭曲,变得更具破坏力! “咔嚓……噗!” 骨骼碎裂声与吐血声几乎同时响起! 云飞白脸上的喜色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痛苦取代。 右臂在这恐怖的反震之力断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那股力量毫不停歇,沿着手臂,狠狠撞入他的胸膛!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 口喷鲜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擂台边缘,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起身!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云飞白那石破天惊、足以秒杀绝大多数暗劲圆满的七重叠浪掌,结结实实打中了对方……结果。 飞出去的,竟然是他自己?!! 还被震断了手臂,吐血重伤?! 这怎么可能?! 看台上,沈听潮脸上的潇洒笑容彻底僵住,化为彻底的震惊与茫然。 段笙箫折扇“啪”地合上。 虽然他相信小师弟能赢,但也绝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凉亭处,洪涛猛地站起身,赵乾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捏得粉碎,郑蟾看着这一幕,呼吸骤然急促!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嵩尚武,瞳孔也是剧烈收缩,搭在栏杆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同一个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技巧?! 山魈江一击得手,却并未乘胜追击。 他缓缓收势,重新站定,依旧是那副空门大开的随意姿态。 那双冷漠的双眸,正毫无波澜地俯视着倒在擂台边缘、挣扎的云飞白。 这种极致的平静和漠然,比任何嘲讽和羞辱都更让云飞白感到绝望。 他拼命运转劲力,压下那诡异反震之力造成的破坏。 右臂彻底废了,胸骨不知断了几根,内脏也受了震荡…… 他从未想过,自己苦修的叠浪劲,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近乎双倍地返还到自己身。 第161章 江嚣绝技 苍山派,擂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 在他们眼里,只看到江嚣张开双臂,完全没有设防。 之后云飞白一掌按在他的胸口。 在那之后,江嚣却一动未动,反而发起攻击的云飞白却突然被反弹了回去,吐血重伤。 这是什么情况? 江嚣张开双臂使出的到底是什么技巧? 为什么之前黑崖门的弟子从未使用过。 他们都很好奇。 山魈江掌握的这一种技巧。 绝非粗浅地将对手劲力蛮横地反弹回去那般简单。 必须在对方磅礴劲力侵入体内的瞬间,顷刻调整十二正经的震动频率,极力模仿对方劲力的震动,来“接住”这股劲力。 再以自身强大的掌控力,将其精准地分化、引导、扩散至周身特定经络。 如同将滔天洪水引入预先挖好的无数条泄洪渠,化整为零,缓冲其冲击。 之后,借这股劲,帮自己的经膜蓄力。 最后,以自己积蓄的劲力,加上对方这一股力积蓄的力,两股力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与对方打出劲力似是而非,却更加强横的劲力,反冲回去。 这其中的精妙,就像用一根琴弦去接一枚疾射而来的弹珠。 唯有在最精准的时刻,以最精准的角度,才能将那弹珠的冲击力完美吸收储存,再瞬间将其原路弹回。 其对细节的把握、对劲力流转的感知和操控,要求高到了变态的地步! 若非山魈江身负“三心一意”天赋,更兼有“震荡”神通对力量波动无比敏锐的感知,他也绝无可能掌握此法。 此外,岳藏锋当初轻描淡写化解他全力一击时的演示也非常关键。 若非自己亲眼见证过那种精妙绝伦的劲力变化,他若要悟出这独属于自己绝技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当然,除此以外—— 自己极其可怕的体魄,无比强韧的经络,也是完成这一技巧必须的前提条件……其他人就算真的突破了种种限制掌控了这一技巧,也绝对达不到他的高度。 “噗……”云飞白又吐出一口淤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的冷傲早已被痛苦和一丝茫然取代。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甚至连对方到底怎么做到的都没看懂。 不过,他内心的高傲,不许他就此低头。 就在他挣扎着起身,拼死也要放手一搏的时候。 一道身影迅疾地跃上擂台,正是看台上的沈听潮。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山魈江,见对方并无阻拦之意,才快速蹲下身检查云飞白的伤势。 一看之下,沈听潮面色愈发凝重。 臂骨骨折,胸骨骨折,内腑受创……这伤势极重,若不及时救治,恐会留下难以挽回的后患,甚至会影响未来武道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裁判和山魈江的方向朗声道: “此战,我们认输。” 他知道以云飞白极端骄傲的性子,宁可战死也不会主动认输。 但作为同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飞白因为毫无意义的坚持而废掉。 继续打下去,只能是颜面尽失,伤上加伤。 山魈江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转身向擂台下方走去。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沈听潮复杂地看了一眼山魈江的背影,连忙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云飞白,喂他服下一颗护脉丹,小心地将其带下擂台救治。 全场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寂静之中。 直到山魈江的身影消失在擂台边,潮水般的惊呼和议论才轰然爆发开来! 山魈江那匪夷所思、颠覆认知的一击,不仅击溃了云飞白,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了所有观战天才的心头。 凉亭处。 死一般的寂静。 洪涛脸色阴沉,方才的所有推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死死盯着擂台,仿佛要穿透山魈江的身体,看清山魈江体内那劲力的运转奥秘。 反震? 竟能如此完美地反弹叠浪劲? 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地模拟交锋,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变化劲力,都无法避开那恐怖的反弹,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引以为傲的滔滔不绝的劲力,在此刻仿佛成了最大的破绽。 赵乾手中的折扇早已收起,温润的脸上首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骇与凝重。 他将自己代入云飞白的位置,结果发现更加绝望。 他的《苍松劲》胜在持久和距离控制,但面对这种能将敌人攻击加倍返还的诡异功法,任何精妙的控制和缠斗都显得毫无意义。 除非…能突破他那诡异秘技的承受极限! 但,刚刚他反弹的可是水云派云飞白叠到七重的叠浪劲啊!! 若要说劲力的霸道,在场所有人中,他便是最强最霸道的那一个。 江嚣连他的劲力都能轻易接下,反弹,更别说其他人的。 兜帽下的郑蟾,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他洼沼派,有一钓蟾劲,修到高深之处,也有强大的蓄力冲击之能。 可惜那一技巧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掌握的。 如今他擅长的诡异步法,在这种反弹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至于……毒? 那可是真正生死搏杀才能用上的手段,这种擂台赛,用不上。 另外…… 就算用了,效果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拖不过对方闭气的时间。 就连心志最坚韧、一直将山魈江视为决赛假想敌的嵩尚武,此刻也感到了绝望! 他的面色依旧沉稳,但微微收缩的瞳孔和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竟将黑崖镇狱劲练到了这般地步! 作为黑崖门的人,他修炼的就是黑崖镇狱劲。 也正因如此,才更觉震撼。 反震是什么? 那是将对手劲力反弹一部分回去的技巧。 能够反弹三成,就已殊为难得 。 能够反弹五成,那便是绝大多数天才的极限。 如今自己对反震仅仅只是掌握了一个大概,能够反弹四层劲力,都已经被伯父夸是天才了。 而江嚣呢…… 二十成!! 双倍反弹!! 难以想象反震秘技能够修炼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几位心高气傲的天才,此刻都陷入了沉默,一种混合着震惊、挫败、甚至一丝绝望的情绪在他们之间弥漫。 他们绞尽脑汁,却发现无论如何推演,都难以逾越那面名为“反震”的绝望之壁。 第162章 乾坤倒转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台下大多普通的小派弟子反应则更为直接! “看…看到了吗?!云飞白…被自己的掌力震飞了?!” “我的老天爷!那到底是什么武功?!” “从没听说啊!” “大派底蕴……这就是大派黑崖门真正的底蕴吗?太可怕了!” “这江嚣…简直是怪物!谁能打得过他?!” “恐怕…恐怕只有黑崖门内的嵩尚武能有一战之力了吧,如果他也掌握了这一技巧的话?” “难说…你没看到嵩师兄他们的脸色吗?” “一招不出,战胜了榜单首位,这消息要是传回去…绝对要轰动三郡啊!” “何止三郡!我看国比之前,江嚣师兄就要扬名整个大庸国了!” 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会武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兴奋。 可以预见,大会结束后,“江嚣”这个名字,以及他那诡异强大的“反震”之技,必将随着这些观战者返回各地,以惊人的速度传遍白水、临沼、雨林三郡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随着三郡商队传遍整个大庸。 越是回味,越是讨论,众人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有人开始给山魈江那未曾命名的秘法取上了各种夸张的绰号。 什么,双倍反震,斗转星移,金刚不坏…… 其中“乾坤倒转”这个称呼,因其形象生动,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和传播,最终成为了这一绝技最后的名字。 这股讨论的热潮持续了许久,甚至到了第二场半决赛开场,众人还没有从那一场震撼人心的对决中回过神来。 这一场对决。 嵩尚武对阵赵乾。 许多人的心思还停留在上一场那石破天惊的反击之中,看向擂台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而擂台上的两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迅速调整了心态。 但眉宇间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凝重,失去了开赛之初的那种锐意进取、有我无敌的无敌气焰。 山魈江的表现,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所有参赛者的心头。 嵩尚武与赵乾的战斗,也因此打得异常谨慎甚至有些沉闷。 赵乾身为苍山派核心,其《苍松劲》确有不凡之处。 他本人对距离的把握更是精妙到了毫巅,完全掌握了林木流的【远近奥义】,将林木流派的控制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总是能保持在最合适的距离,以长臂不断干扰、试探、消耗,牢牢掌控着战斗的主动权, 而嵩尚武,经过山魈江的提醒,对赵乾隐藏的实力早有防备。 他并未急于强攻破局,而是稳扎稳打,将《山岳劲》的沉稳厚重发挥到极致,如同磐石般抵御着赵乾一波接一波的攻势。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处于守势,显得被动,但借助反震之力,也在不断消耗对手。 另外,一有机会,他的反击都如山崩突袭,势大力沉,总能精准地打断赵乾的节奏,并取得一些实际的战果。 两人你来我往,场面极为火热。 这场比斗,虽不如之前那场半决赛那般震撼诡异,但其凶险和精妙处,引得真正懂行之人频频颔首。 最终,两人甚至战到了体力耗尽,意识模糊的境地,全靠意志支撑。 在这个状态下,除了意志比拼,全看自身的素质。 嵩尚武的可怕右臂在这种关头占尽先机,凭借强大的右臂撕裂了对手的防御,险胜一手,最终艰难地挺进了决赛。 然而,他脸上却并无太多喜悦。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战,在决赛等待着他的,是那个掌握了“乾坤倒转”的江嚣。 那个可怕的江嚣!! 嵩尚武刚刚恢复了一些体力,决赛很快就开始了。 在完成了“决赛见”的约定后,两人站上了最终的擂台。 两个黑崖门的弟子相视一笑。 之后,嵩尚武催动《三阳裂碑手》出手。 每一掌都携带着崩岩裂石的巨力。 作为黑崖门弟子,他对黑崖镇狱劲的反震性质自然极为了解。 虽然江嚣的反震之力似乎与传统的反震差距不小,但核心是不会变的—— 这种反震,对精神力和体魄的要求都很高。 绝非能一直使用的技巧。 只要能够将对方逼到极限,反震不攻自破。 而在那个关头,自己的强大右臂,将会是真正的胜负手。 在反震被破前,他绝不敢将力量用老,更不敢倾力一击。 然而这种束手束脚的打法,免不了落入下风。 终于,在数次交锋后,山魈江将嵩尚武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位置。 一记携带了八成劲力的拳头狠狠印向嵩尚武胸口。 嵩尚武绝望地发现,自己现在只能全力出手。 而一旦全力出手,必定要硬吃对方的双倍反震之力…… 但对决中可没有犹豫的机会。 “轰,轰”两声。 第一声是嵩尚武全力出手,与山魈江对了一拳。 第二声是嵩尚武吃到了山魈江的反震之力。 一股远超他预期的巨力,从对方手臂传来。 他只觉得如同被一座真正的山岳迎面撞中,脚下再也无法站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跌出了擂台边界,重重落在地上。 全场先是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结束了! 诸派大比最后的对决,胜负已分。 江嚣,连三心一意的状态都没有进入,闲庭信步地以一场碾压的胜利,登顶暗劲榜首!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多少力。 因为嵩尚武完成了与他的约定,所以他决定送对方一个体面。 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出全力。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很好奇,好奇他到底用了多少实力,他的极限又在哪里。 嵩尚武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没受伤,只是气血有些震荡。 望向擂台上面无表情的山魈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但最终化为了纯粹的叹服。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江师兄实力深不可测,尚武……心服口服。” 山魈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 会武结束后,便是奖励的选择。 这次暗劲大比,奖励有二。 可以二选一。 一是一门合劲功法。 二是一颗三阶宝植,白玉果。 这是一种珍贵的宝植,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 结出的果实无论是武者还是异兽,服用都大有益处。 不但能够补充气血,甚至还有一定延年益寿的效果。 山魈江想也没想,直接选择了后者。 带着一棵一人高的白玉宝树离开了苍山派。 第163章 魔门来袭 回黑崖门的路上,嵩尚武与山魈江并骑而行。 败给山魈江,并未让嵩尚武气馁,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在路上,他主动与山魈江交流武道心得,特别是关于劲力掌控和变化的应用。 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反震”技巧。 嵩尚武是嵩烈的子侄,有嵩烈耳提面命,武道理解很深,且和岳藏锋是不同的路子。 此外,嵩尚武的资质、背景成长起来后至少是一位实权大长老,甚至有机会执掌嵩阳峰,山魈江自然愿意在对方成长起来前结交一番。 他随意与对方交流。 对于“反震”的技巧他也没有藏私。 两人一路探讨,都觉获益匪浅,关系也无形中拉近了不少。 这日,一行人行至一处僻静的山道。 前方带队的嵩斌突然猛地一抬手勒停了马匹,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只见道路中央,一人傲然而立,拦住了去路。 此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 足足有一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肩背、肋侧竟有六条粗壮异常、肤色各异、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臂! 再加上他自己的双臂,整整八条狰狞的手臂如同蛛腿般在他身后张开,缓缓舞动,怪异而恐怖! 其中一条泛着古铜色、肌肉虬结宛如精钢铸就的手臂尤为醒目!! “八臂天魔?!”嵩斌失声惊呼,脸色骤变:“千臂魔门的雷音境妖人!你们竟然突破了的边线巡查。” 见到这个怪物,山魈江面色也是一变。 魔门,这是一个祭祀不同真魔、古魔的教派。 和寻常的祭祀不同,真魔、古魔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有种种可怕的能力。 其中,千臂魔门是魔门中极为强大的一支,祭祀的是古魔—— 千臂玄女。 这个魔门,能够借助邪法,从击杀的武者身上截取肢体,嫁接在自己身上。 嫁接完成后,甚至能保留部分原主人的武技和力量! 他们以肢体多寡区分实力。 四臂人魔暗劲期,六臂地魔合劲期,八臂天魔雷音期。 拦路的这位有八只手臂,一看就有雷音四重以上的修为,并且…… 看着这人身上最特别的那只古铜色手臂,一看就不简单。 他甚至可能还袭击过雷音境,掠夺了对方一条手臂。 这样一来,他的修为很可能已经达到了雷音五重。 下一刻,在八臂天魔身后,又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名气息阴邪的魔门弟子。 更有九道身影越众而出,赫然都生着六条手臂。 乃是九位“六臂地魔”。 虽不及八臂天魔,却也煞气逼人! 八臂天魔狞笑了一下开口: “黑崖门的老狗!” “灭我圣门外围青湖门,杀我圣门使者……好大的威风啊!” 他的一条手臂猛地指向嵩斌:“今日!我便用你们所有人的血和手脚,来一雪耻辱!” “我要让你们尝尝被夺肢体的痛苦!” “给我杀!” 怒吼声中,他庞大的身躯带着恐怖的威压,率先冲向嵩斌! 身后数十魔门弟子与九名六臂地魔也如同潮水般涌来! 形势危急! 一名雷音五重,九名合劲巅峰,外加数十明劲暗劲的魔门弟子! 绝非他们这支队伍能敌! 嵩斌毫不迟疑,厉声怒吼: “尚武!江嚣!走!” “立刻回山求援!快!” 话音未落,他已鼓荡全身劲力,率先冲向八臂天魔,试图为两人争取一线生机! 段笙箫亦是面如水,纠结了片刻,决然道:“小师弟,走!” 山魈江与嵩尚武对视一眼。 两人都不是婆妈之人。 雷音境魔头,绝非他们现在能抗衡的存在! 而队伍最强的嵩斌,段笙箫两人修为仅仅能够抗衡雷音三重,根本没办法对抗雷音五重的八臂天魔。 山魈江与嵩尚武猛地调转马头,朝着黑崖门的方向疯狂驰去! 身后,惊天动地的厮杀声、魔门妖人的怪笑声瞬间爆发,又迅速被远远抛在身后。 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奔逃了约莫半个时辰。 又给快马蒙上眼睛,于其背上缚上木桩,以此制造仍有人乘骑的假象,方才挥鞭驱散。 之后二人又徒步奔逃了约半个时辰。 山魈江与嵩尚武皆以为已暂时脱离险境,心中稍定。 正准备辨别方位,回山报信。 然而,就在这时。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身后远处传来一阵极其怪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并非马蹄声,而是一种密集的、如同多足怪物爬行般的窸窣声,速度奇快无比!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远处一道扭曲的身影,正以一种十肢并用的怪异姿势急速追来! 赫然正是那八臂天魔! 他竟凭借着八条手臂,两条大腿,交替撑地发力,速度快得骇人! “怎么可能?!”嵩尚武失声,脸上血色尽褪。 这八臂怪人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摆脱了嵩斌师叔的阻拦,以及他们布下的疑阵,以这种方式追了上来! 山魈江眼神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没想到这具资质极高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挥潜力,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更没想到魔族的上限竟然这般高……并且好像并没有被阴煞之气束缚的样子! 看来,以后可以想个办法培养一具魔躯,打入魔门了。 不过数息之间,那八臂天魔便已追至近前! 他怪笑一声,八条手臂如同巨大的蜘蛛腿般猛地一撑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如同乌云盖顶般扑向两人! “狡猾的小崽子,逮到你们了!” 绝望瞬间攒住了两人! 不过对于山魈江来说,任何绝境,也不会放弃抵抗。 第一次,三心一意与震荡神通毫无保留的发挥 “嗡嗡嗡……” 在可怕的震动神通加持下。 携带了他黑崖镇狱劲全部劲力,以及镇荡劲力的一拳,朝着八臂怪人的一条手臂轰去。 嵩尚武见状也被山魈江感染,右手怒吼着轰出最强的三阳烈碑掌! 两人拼尽全力,顽强抵抗。 然而,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嘭!嘭!” 两声闷响。 嵩尚武的一掌被轻松接下,随后八臂天魔两条手臂在嵩尚武身上连点数下。 嵩尚武所有正经都被他“封印”,再也没办法凝聚劲力。 山魈江那蕴含震荡之力的一拳则精准命中了八臂怪人另一条手臂。 噗呲一声,这条手臂竟被他一拳轰出一个大洞。 八臂天魔惊骇之下, 下一刻,数条手臂朝他抓来。 双拳难敌四手。 后续的变化根本来不及施展,便被另外两条手臂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手腕和肩膀。 数股霸道的异种劲力瞬间侵入体内,封锁了他的经络,让他浑身一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不过一个照面,两位黑崖门的绝顶天才便已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制服在地! 第164章 种下魔种,魔族血脉 无名山谷。 八臂天魔制住两人,并未立即下杀手,反而伸出两只正常的手,如同检查货物般,粗暴地在两人身上捏拿起来,尤其是骨骼关节之处。 捏到嵩尚武时,他微微点头,瓮声瓮气道:“根骨上佳,气血旺盛,是块好材料…特别是这条手臂,蕴养几年,接在我身上正合适。” 嵩尚武闻言目眦欲裂,却无法动弹。 当那粗糙的手指捏到山魈江的骨骼时,八臂天魔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惊喜! “这…这是…?!” 他反复捏摸着山魈江的臂骨、肩胛、脊椎…越是探查,眼中的贪婪和兴奋之色就越发浓烈: “天生宝骨!” “万中无一!” “不!可能是百万无一,千万无一的顶级宝骨!”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若能以此骨为基,培育出的新肢,必将远超现在这些废物!” 他狂笑一阵,猛地看向山魈江,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既然如此,便速速让你等二人皈依我圣门吧!” 随后,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八臂天魔背后突然一阵变幻,从其中挤出两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浓郁黑气和血腥味的诡异肉团! 那肉团仿佛拥有生命般,还在微微搏动! 八臂天魔毫不迟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撬开两人的嘴,将这两团令人作呕的肉团硬生生塞了进去! 那肉团一入口,竟如同活物般自动钻入喉中,瞬间化作一股阴冷滑腻的洪流,涌入四肢百骸,最后仿佛扎根般盘踞在丹田附近。 “呃啊……”两人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八臂天魔做完这一切,看着面色苍白、眼神绝望的两人,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残忍而戏谑的笑容: “两个小子,听着。” “若不想被你们那正道楷模的师傅清算的话,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给我烂在肚子里!” “什么也别说,好好活着,好好修炼…就当从未遇上过我,懂吗?” 他凑近一些,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恶意: “若是说出去…嘿嘿。” “你们觉得,黑崖门会容忍两个被种下‘魔种’的弟子吗?” “哪怕你们是被迫的!” “到时候,轻则废去武功,永囚镇魔塔,暗无天日!” “重则…直接被清理门户,格杀勿论!谁也保不住你们!”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中,八臂天魔不再理会面无人色的两人,八臂并用,如同巨型蜘蛛般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留下山魈江和嵩尚武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冷。 他们都有见识,深知被强行喂下的“魔种”意味着什么。 那是魔门控制他人、培育嫁接肢体的秘术! 魔种会不断侵蚀改造人体,将宿主逐渐改造为适合魔种生长的“容器”! 随着时间推移,魔种与人的链接会越来越深,侵蚀四肢百骸,到了那个时候,人就不是人了,而是—— 魔傀!! 魔傀看似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但是一旦遇到八臂怪人这个嫁接者,便会变成毫无反抗能力的傀儡。 被他轻易控制,夺取四肢,彻底废掉! 此事一旦暴露,正如那魔头所说,无论他们如何辩解,身怀魔种就是原罪! 培育身怀魔种的弟子就是资敌。 名门正道绝不会容忍这等隐患! 有关系有背景的,或许能被废去武功,囚禁在镇魔塔中,了却残生; 若是无人力保,等待他们的极可能就是师门毫不留情的清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两人”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酥麻感缓缓消散。 两人恢复了行动能力,挣扎着坐起身,相顾无言,脸上皆是一片惨白。 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不是因为之前的战斗。 而是源于体内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存在。 以及八臂天魔向两人描述的那一个绝望的未来 绝望、愤怒、不甘、恐惧…… 种种情绪在他们心中不断交织。 嵩尚武猛地一拳砸在地上,指节瞬间破裂渗血,他却浑然不觉: “该死的魔门!” “该死的魔种!” “我们…完了…完了!!” 山魈江沉默着,眼神同样冰冷得可怕,但他…… 是演的 !! 此刻他最大的感觉是庆幸! 庆幸这八臂怪人没有杀他! 更庆幸他有办法解决这个大麻烦。 【获得血脉:百骸·经络魔(绿色)】 【魔族模版:百骸·经络魔(绿色)(10%)】 【血脉神通:寄生(绿色)(15%)、经络掌控(深绿)(10%)】 在被寄生后,面板提示就出现了。 随着时间推移,山魈发现,这种血脉的浓度竟然还在不断提升。 刚吞下时仅有1%的浓度,现在已经突破到10%了,现在还在不断提升中。 那八臂天魔绝对想不到,他送出的这一团血脉遇到他,算是羊入虎口了。 不但能够给他提供新的血脉,还让他发现了一点…… 魔族血脉和其他血脉居然是可以共存的。 【山魈江】 【人族血脉:山魈血脉(35%)】 【魔族血脉:百骸·经络魔(10%)】 10%的浓度可谓已经不是小数目了,目前居然没有一丁点的血脉排斥不能共存的提示。 也就是说,他可以同时是人族和魔族!! 更具体地说,就是…… 他可以同时具有,山魈江的震荡神通以及魔族的寄生和经络掌控神通。 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此刻,嵩尚武喘着粗气,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嵩尚武绝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废人,更不甘心成为那魔头嫁接肢体的养料!” “江兄,我们…先修炼!努力提升修为!” “修为高了以后,或许…或许将来能找到化解这魔种的方法!” “天下之大,武道无涯,未必没有奇迹!” 他看向山魈江,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江兄!此事关乎你我身家性命,乃至宗门清誉!” “我们必须立下重誓,今日之事,绝不对第三人提起!” “必须一起保守好这个秘密!!” 他伸出手: “我们两人,以后必须得互相扶持,共渡此劫!” 山魈江看着嵩尚武伸出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他焦急而绝望的脸,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伸出手与对方重重一握:“好。” 得到山魈江的承诺,嵩尚武似乎被鼓舞。 松了口气的同时,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共同背负秘密的同伴。 他挣扎着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情道:“走…我们先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转身,踉跄地朝着黑崖门的方向走去,心中盘算着未来该如何隐瞒,如何修炼,如何与江嚣合作。 就在他走出三步,背心空门大开的瞬间。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骤然响起。 第165章 回山,嵩烈的考验 嵩尚武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从自己胸前透出,指尖还滴着滚烫的血。 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身后。 眼中充满了惊愕、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嘴唇蠕动,似乎想问一句。 为什么…… 但所有的力气和意识都在飞速流逝,这一句话,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山魈江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任由嵩尚武的尸体软软倒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埃。 他的眼神冰冷,看着地上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 “保守秘密,我有这个自信。” “但是,你……” “我觉得你保守不住。” “秘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最安全。” 山风吹过,带起一丝血腥味,也吹动了山魈江漆黑的衣角。 如今山魈江已经获取了魔族·经络魔的血脉,能够轻易控制体内的魔种。 自然也可以帮助嵩尚武拔除魔种。 只要拔除掉魔种,没了魔种,自然不会被门派猜忌。 就算真的被猜忌了,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让门派检查。 嵩尚武在这种情况下,也自然愿意帮山魈江保守秘密。 但是。 相对于将主动权交给嵩尚武,落下一个把柄在他手里,让自己的秘密有暴露的可能。 还是杀死嵩尚武,自己独自保守秘密为好。 就在嵩尚武生机消散的不久。 他被山魈江背刺的伤口处,黑气涌动。 一团约莫拳头大小,不断蠕动的漆黑之物,自血洞中缓缓钻出—— 正是八臂罗汉所种下的那枚“魔种”。 此刻魔种感应到宿主死亡,似乎急于寻找新的身体依附。 山魈江注视片刻,缓缓伸出手。 那团漆黑之物原本躁动不安,却在感应到他体内同源的百骸·经络魔血脉后骤然温顺下来。 如乳燕归巢般,悄无声息地流向他的掌心,并迅速融入皮肤之下,消失无踪。 在获取到经络“经络魔”血脉后,山魈江对魔物的等级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魔物等级:百骸魔→元胎魔(人魔、地魔、天魔)→真魔→归一魔→古魔→魔主…… 百骸魔和元胎魔不过类魔的异种。 只有元胎破胎而出,血脉纯化,掌握了血脉神通的真魔才算真正的魔。 而魔种这玩意,只有真魔才能够生产。 八臂天魔这几颗魔种大概是他在完成任务后,由他所供奉的真魔赐下的。 这玩意还挺珍贵。 不过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对山魈江来说,这玩意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提供血脉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后续了。” 山魈江迅速行动起来,收集四周枯枝残叶,将嵩尚武的尸身覆于其下,引火点燃。 烈焰腾起,噼啪作响。 在焚烧的过程中,山魈江仔细处理好周围的痕迹。 将血迹、脚印一一抹去。 在这个过程中,火焰将嵩尚武的血肉吞噬殆尽,只留下一些难以焚烧的骨骼。 山魈江将骨骼震碎,掩埋好,仔细踢散灰堆,覆上泥土与落叶,直至现场再也看不出任何异状。 做完这一切后不久。 他检查了一遍周围,见没有遗漏后,便不再停留,身形一转,便没入林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数日后,山魈江风尘仆仆地返回了黑崖门岳朔峰。 得知消息的林笑狐、赖生财、秦月璃等人匆匆赶来,见他安然返回,皆是长长松了口气。 “小师弟!”秦月璃第一个冲上来,眼圈有些发红,“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们遇到了魔门袭击,担心死我们了!” 赖生财也上前,仔细打量他,见他似乎并未受重伤,温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笑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后怕和庆幸:“回来就行。那边情况…我们都听说了,能脱身便是万幸。” 山魈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道:“嵩师叔和段师兄呢?他们可回来了?”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最终还是秦月璃咬了咬唇,低声道:“嵩斌师叔他…确认遇害了。” “至于段师兄…我们赶到后,现场只有激烈打斗的痕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此…失踪了。” 山魈江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这时,师傅岳藏锋也闻讯赶来。 他面色沉凝,仔细询问了遇袭的经过。 山魈江早已准备好说辞。 半真半假地描述了半途遭遇千臂魔门,八臂天魔率领的精锐伏击。 嵩斌和段笙箫拼死断后,他与嵩尚武突围的经过。 “弟子与嵩师兄奋力突围,中途为分散魔门追兵防止被一网打尽,约好分头行动……之后便失去了联系。” 山魈江语气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担忧”。 岳藏锋静静听着,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淡淡道: “能回来便好。” “嵩斌和笙箫的牺牲……宗门会铭记在心。” “你且下去好生休养,此次受惊了。” 山魈江刚退出大殿不久,一群身着玄赤色衣袍的人就迎面而来! 当头的赫然是嵩阳峰峰主,嵩烈 。 他面色铁青,眼神如刀,死死盯住山魈江: “江嚣!我且问你,尚武呢?!” “他不是与你一同脱困,为何独独你一人回来了?!” 嵩斌死后,嵩阳峰所有人面色沉痛。 一位位高手面色凶狠地盯着山魈江,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若是其他人恐怕此刻腿肚子都要打颤,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山魈江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沉重与一丝“茫然”,将方才对岳藏锋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嵩师叔。当时情况危急,魔门妖人紧追不舍,我与尚武兄为求一线生机,不得已分头突围…约定好在宗门汇合。” “弟子一路风餐露宿,未曾停歇,尚武所走之路或许要更远一些,但应该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弟子猜测,不出一日,尚武必归……” 嵩烈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但山魈江老演员了,坦然对视,丝毫看不出异常。 良久,嵩烈紧绷的脸色微微缓和了,相信了这番说辞。 或者说。 他不愿意相信一个更坏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和岳藏锋打了一个招呼就准备撤退。 然而,就在他回过身的刹那! 嵩烈却又猛地回头。 毫无征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点在山魈江的胸腹丹田之处! 一股极其凝聚,刚劲异常的雷音劲力瞬间透体而入,如同无形的针,直刺周身要害,并引发一阵细微的震动! “呃啊——” 猝不及防之下,山魈江只觉得丹田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绞痛。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在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股劲力并未持续破坏,更像是一种粗暴的探查和刺激。 过了几息,嵩烈才缓缓收回手指,眉头紧紧锁起,眼神复杂地看了山魈江一眼。 最终,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带着嵩阳峰弟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岳朔峰。 “小师弟!” “小师弟,你怎么样?!” 第166章 嵩烈灭派,走江来袭 等人走后,林笑狐和秦月璃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住面色苍白的山魈江。 秦月璃被气得俏脸通红,对着嵩烈消失的方向怒道: “嵩师叔太过分了!凭什么这样对小师弟!” “嵩斌师叔遇害,他侄儿没回来,我们知道他心里难过,但这又不是小师弟害的。” “干嘛拿小师弟出气?!简直欺人太甚!” 林笑狐也是面色难看,义愤填膺: “就是啊!小师弟他也是死里逃生,嵩师叔此举实在有失身份!” 这时,岳藏锋也走到了山魈江身边。 他将手按在山魈江的肚子上,以柔和的劲力为山魈江舒缓疼痛,活络通血。 待山魈江的状态好了一些后,将他扶起,缓缓开口道:“你们也不要太过苛责了你们嵩师叔。” “他这么做,除了心中焦躁愤懑,心绪不宁外,也是为了检查。” “检查?”众人一愣。 “检查嚣儿体内,是否被魔教妖人种下了‘魔种’。” 岳藏锋的声音平淡,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寒。 “魔种……难道是那东西?”赖生财似乎想起了什么。 岳藏锋目光扫过众人,解释道: “魔门有一种极其阴毒邪门的秘法,能将一种名为‘魔种’的邪物植入武者体内。” “此物无形无质,极难察觉。” “历史上,曾有一个大派的核心真传,天资绝顶,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被种入魔种。” “他一路修炼至雷音境,期间耗费了门派海量资源,被视为宗门未来的希望。” “然而,待他功成之日,魔门妖人便上门,借助早已在他体内根深蒂固的魔种,轻易掌控此人。” “不仅将其千锤百炼的强横四肢尽数收割走,炼成了嫁接之物,更借助其里应外合,导致那个大派损失惨重,几乎一蹶不振!” “自此之后,各大正道门派对此讳莫如深。” “一旦有弟子疑似被种魔种,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嵩烈方才,便是以独门劲力刺激嚣儿丹田,若真有魔种潜伏,必会产生剧烈反应……现在看来,嚣儿是清白的。”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刚才那一指背后的深意。 林笑狐等人后怕不已,同时对山魈江更是心疼。 而山魈江,低垂着眼睑,面色依旧苍白,仿佛还未从那一指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不是早知道会经受考验,在经络魔血脉完全吸收后,秘密将那两团魔种处理掉了,今日这一劫,恐怕没这么好躲过去。 一日后,嵩尚武未归。 两日后,仍不见踪影。 嵩烈再也坐不住了。 嵩尚武天资卓绝,还是他嵩烈的子侄儿,可以说是嵩阳峰下一代的希望,更是他倾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绝不容有失。 他亲自出动,率领嵩岳峰大批精锐弟子,沿着山魈江所述的逃亡路线以及可能的方向进行拉网式搜寻。 一时间,黑崖门势力范围内风起云涌。 然而,数日搜寻,最终只找到了两匹倒毙在路旁的骏马。 正是当日山魈江与嵩尚武的坐骑。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嵩尚武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面对此景,嵩烈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得不接受那个最坏的可能—— 他那惊才绝艳的侄儿,恐怕已遭遇不测,或被掳走,甚至可能遭了魔门毒手。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 魔门固然可恨,但他更清楚此事背后必有黑手推波助澜! “走江派!!” 这次魔门袭击来得蹊跷—— 不但提前在路上伏击,而以黑崖门遍布郡内的眼线,事先竟毫无察觉。 其中若没有与黑崖门势均力敌的势力在暗中提供便利、掩盖消息,绝无可能!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盛怒之下,嵩烈急需一个宣泄口。 水衡派。 这是一个素来与魔门不清不楚的老牌门派。 前任门派的嫡传核心甚至为了魔门妖女叛出门派,在当时惹出了不小动静。 更重要的是,这个门派就坐落在这次遇袭的线路上,还是一个依附于走江派的势力。 它与这次袭击,必然脱不了干系。 不由分说,嵩烈选择开战。 以密信招来嵩阳峰大半精锐,以“勾结魔门,戕害正道”为由,悍然对水衡派发动了灭门之战! 水衡派虽也是老牌门派,拥有雷音境的门主坐镇。 但在暴怒的嵩烈和如狼似虎的嵩阳峰精锐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一日一夜,水衡派山门被破,弟子死伤殆尽。 水衡派那位雷音境的门主,最终被嵩烈亲手扭断了脖子,死不瞑目! 为了给其他门派一个交代。 他将此前袭击中被嵩阳峰拼死抓获的一名魔教六臂地魔,作为了定罪的证据。 过了几日,这消息传出,第一时间就震动整个白水郡。 一个传承多年的老牌门派,竟因“疑似”勾结魔门,说被灭门就被灭了满门! 其雷音境门主更是被当场格杀! 黑崖门嵩阳峰的霸道与狠辣,令所有门派人人自危。 而水衡派,众所周知是走江派的附属势力。 嵩烈此举,无异于狠狠抽了走江派一记响亮的耳光! 若事后走江派没有表示,那他白水郡霸主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果然。 不久后,走江派掌门断百川便亲自出面,联合了白水郡内另外三个依附于走江派的大派—— 听涛门,六合派,流云水寨。 又联合众多依附于走江派的势力。 在走江派掌门断百川的亲自率领下,浩浩荡荡直奔黑崖门兴师问罪。 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岳藏锋便洞悉了其中凶险。 他立刻以山魈江“会武期间出手狠辣,招惹是非,需再次静思己过”为由,迅速将其在此重新送入了岳朔峰守卫森严的思过洞,避开这场风暴的中心。 随后派人知会了嵩烈一声,让他先行不要出现,由他独自出面,应付来人。 …… 第167章 嵩烈的烈 黑崖门,广场上。 断百川一行人旌旗招展,人影幢幢。 听涛门、六合派、流云水寨等依附于走江派的各路人马,上万武者齐聚黑崖门。 人群乌压压一片,声势分外骇人。 这一位位都是修炼有成的武者。 修为最低的也有明劲后期。 甚至暗劲后期以上的,也有数百。 这群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黑崖门一方,作为迎接的,却唯有岳藏锋一人。 他一袭青衫,宽袍大袖,立于殿前,身形挺拔如松。 面对这千军压境般,他面容儒雅温和,不见半分波澜,嘴角甚至含着一缕清淡笑意。 山风吹拂,他拱手开口,声音借着山风远远传开: “断掌门大驾光临,岳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断百川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 “闲话少说!” “岳藏锋,今日我等前来,只为讨一个公道!” “你黑崖门嵩烈,无凭无据,屠灭水衡派满门,手段残忍,人神共愤!” “立刻将他交出来,由我白水郡武林同道公议处置!否则……哼!!”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众高手上前一步,高声呼喊,压迫感扑面而来。 岳藏锋恍若未觉,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笑: “断掌门此言差矣。” “水衡派勾结魔门,证据确凿。” “我黑崖门这次人赃俱获。” “此外,我黑崖门长老嵩斌遇害,小徒段笙箫失踪、嵩尚武生死未明,皆是在那水衡派地界!” “若非他们提供便利、为魔门妖人掩盖行踪,魔门妖人岂能如入无人之境?” “嵩烈师兄不过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罢了!” “放屁!”断百川身后一名听涛门长老怒喝道,“抓到一个半死不活的魔教妖人,屈打成招,便算铁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岳藏锋,你是想凭一张嘴,就定人生死……你黑崖门是准备独霸白水郡了吗?!” “呼……呼……嘘……”群雄响应,嘘声一片。 等嘘声稍微安静一些,人群后方突然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断百川面前。 他声泪俱下,嘶喊道:“断掌门!诸位前辈!请为我水衡派枉死的五百一十七口人命做主啊!” 他抬起头,看向黑崖门方向,眼中是无尽的怒意与仇恨:“那日我恰好下山采买,归来时山门已破…满地都是师兄弟、师父师叔们的尸体。” “嵩烈那个魔头…他根本不是除魔,他是屠杀!” “我刘继对天发誓,我水衡派从未勾结魔门!” “我们是清白的!” “求断掌门和诸位武林同道为小子主持公道,诛杀嵩烈此獠,以告慰我派上下在天之灵!”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瞬间将走江派一方的情绪点燃。 群情激愤,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断百川面色沉痛,目光如刀般射向岳藏锋:“岳峰主,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岳藏锋眉头微蹙,正欲开口。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自大殿袭来!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过后。 少年的哭诉声戛然而止。 此刻,他眉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钢珠大小的孔洞。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便猛地一颤,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气息瞬间断绝。 全场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灭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声如炸雷般的冷哼过后,一道刚猛的身影激射而出,悍然落在场中。 正是嵩烈。 他睥睨着地上少年的尸体,眼神冰冷淡漠,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哼!括噪!” “魔门余孽,竟敢在我黑崖门妖言惑众!” 之后他目光如电,直接锁定断百川,声若洪钟: “断百川!你手下门派勾结魔道,残害同道,你身为一派之主,不但不自查清理,反而在此是非不分,袒护包庇!” “我看你这走江派,早已与魔门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他根本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浑身战意勃发“轰隆隆隆……”雷音劲力澎湃涌动,暴喝道: “今日我嵩烈就要替天行道,诛灭你走江派于此!” “杀!” 话音未落,嵩烈已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身形猛地一踏地面,整个人裹挟着刚猛霸道之势,直扑断百川! 谁也没料到他会如此不顾大局,说打就打! 断百川眼中寒光一闪,亦是怒极: “怕你不成!” 他周身气劲轰然爆发,如大江奔流,毫不退避地迎了上去。 轰! 两位雷音境强者的惊天碰撞,于黑崖门广场之上,悍然爆发! 气浪翻滚,劲风四溢,吹得周围众人衣衫猎猎,几乎站立不稳! 眼见断百川与嵩烈轰然战作一团,走江派阵营中的听涛门、六合派、流云水寨三位掌门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狠厉。 三人劲力暗涌,便欲同时出手,围攻嵩烈! 就在此时,一道青衫身影从不远处缓缓上前,悄无声息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正是岳藏锋。 他依旧面带笑意,语气平和道: “三位掌门,还请留步。” “此乃嵩峰主与断掌门之间的私人恩怨,依江湖规矩,我等还是作壁上观为好。” 他目光缓缓扫过三位掌门以及他们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声音陡然转冷,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再者,此地乃黑崖门。若有人想在此地,对我黑崖门嵩阳峰的峰主群起而攻之……” 岳藏锋顿了顿:“那便视为对黑崖门全面开战。” “诸位,动手前可要想清楚了。” 三位掌门身形一滞,被他话语中的威势所慑,一时不敢妄动。 他们身后的诸多小门派、小势力更是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一步。 黑崖门是何等庞然大物,雷音六重巅峰的顶尖强者都不止一位。 他们站在队伍里摇旗呐喊、在交易上暗中施压已是极限。 真要他们与拥有岳藏锋、嵩烈两位顶尖雷音强者的黑崖门刀兵相见? 那怎么可能。 嵩烈前不久可是刚屠了水衡派满门。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目标。 不过,在这些人中,走江派的核心却不受此威胁。 只见断百川带来的十位“龙门大将”越众而出。 这十人皆气息沉凝,煞气逼人。 正是走江派真正的顶尖战力。 每一位都有雷音三重之上的战力,更有两人已经达到雷音五重巅峰。 走江派掌握了一门合击大阵—— 九曲龙门阵。 十人联手之下,甚至有一丝几率困杀雷音六重的强者。 他们目光锁定岳藏锋,步步紧逼,显然打算出手。 岳藏锋面对十位高手的合围之势,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淡然道: “看来几位是又想与岳某过手了? “也好,岳某许久未动筋骨,今日便奉陪到底。” 第168章 止戈之约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断百川与嵩烈硬撼一掌,借力向后飘退数步,猛地抬手厉喝道: “都住手!退下!” 十位龙门大将闻令,虽有不甘,却立刻止步,不再上前。 断百川脸色阴沉地扫了岳藏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岂会忘记岳藏锋的可怕。 当年他凭借自己一己之力独战走江派十八位龙门大将。 在未下死手的情况下,以其深不可测的修为,强破了【九曲龙门阵】。 十八位龙门大将中,作为阵眼的三位宿老被他打的道心破碎,不久以后就郁郁而终了。 如今过去了这么些年,虽然已经有两位达到了五重巅峰,还胜过原本的雷音五重宿老, 但资源是有限的。 为了让两人突破到五重巅峰,导致门派后继无人,如今十八人的龙门大阵仅有十人规模。 距离最强的十八大阵足足差了八人。 就算加上他也仅仅十一人,远远达不到大阵极限的实力。 为了补充人数,过去这些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资源,才达到如今的规模。 龙门大阵不容有失,他绝不愿再折损人手在岳藏锋手里。 “尔等给我护法,暂时无需动手!” 断百川话音刚落,随即再次催动功力,裹挟着滔天气势,重新扑向嵩烈。 两位强者再次激烈缠斗在一起。 而岳藏锋,依旧独自静立原地。 他一袭青衫,身形看似单薄。 却以一己之势,稳稳压住了走江派招来的所有“千军万马”。 这番宗师气度,让在远处观战的林笑狐等几人内心澎湃,与有荣焉。 广场中央,嵩烈与断百川的激战正酣,雷音劲力碰撞的轰鸣不绝于耳,气浪翻滚,寻常武者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僵持之际。 山门外传来两声清越的长啸,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两道身影踩踏树尖草木,疾掠而来,身法迅捷却不失飘逸,几个起落间便已穿过人群,稳稳落在岳藏锋身侧。 来者二人,气质迥异。 一人身着水蓝色长袍,面容俊朗,气质出尘,宛如谪仙,正是水云派掌门,云逍遥。 他微笑着对岳藏锋拱手:“岳峰主,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另一人则身材略胖,一脸富态,穿着土黄色袍子,面色红润,嘴角总挂着一丝看似憨厚却又略显油腻的笑容,乃是洼沼派掌门,朱大常。 他嘿嘿一笑,声音洪亮:“岳老哥,这边好热闹啊!俺老朱大老远就听见动静了!” 岳藏锋见到二人,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还礼道:“云掌门,朱掌门,二位联袂而至,真是蓬荜生辉。” “眼下这般情景,让二位见笑了。” 朱大常搓着手,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场中激斗的二人,啧啧道:“哎呀呀,嵩老哥和断老哥火气还是这么大,这么打下去,怕是两败俱伤啊。” “不好,不好。” 说罢,他也不等旁人反应,肥胖的身躯猛地向前一趴,四肢着地,腹部鼓胀,姿势古怪竟如一只巨大的蟾蜍伏地。 “呱呱——” 一声声蛙鸣不断从腹部传出。 赫然是洼沼派的绝学—— 钓蟾劲! “两位,歇歇手吧!” 朱大常怪笑一声,周身气劲勃发,整个人如同蓄满力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竟一头撞入了嵩烈与断百川战圈的核心! 他并非攻击任何一人,而是以自身浑厚无比的劲力,硬生生插入两人气劲交锋的中间点! “轰!” 一声雷鸣般的闷响。 三道强大的雷音劲力剧烈冲撞,气浪呈环形炸开! 朱大常凭借其独特的功法和蛮横的劲力,竟将缠斗中的两人短暂震开! 劲力之威,可见一斑。 嵩烈与断百川各退数步,气息微乱,皆目光凝重地看向突然介入的朱大常,暂时停了手。 趁着这个间隙,云逍遥则气定神闲地与岳藏锋交谈起来,声音清朗,看似随意,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岳掌门,朱掌门此举虽然莽撞,但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近日我云泽三郡风波不断。” “魔门为祸,同道相残,实非武林之福。” “尤其是这灭门之事,一旦开了先例,今日你灭我附庸,明日我屠你分支,冤冤相报何时了。” “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 “今日这般场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等的魔门只怕早已经在拍手称快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回到岳藏锋脸上:“我水云派与洼沼派商议了数日,觉得有必要立个规矩。” “今日之后,我云泽郡、临沼郡两郡,四大派(黑崖门、走江派、水云派、洼沼派)当共同约定:若非有确凿无疑、天下共见的铁证,证明某一门派整体投靠魔门,危害武林,否则任何一派不得再行灭门之举。” “若有违者……其余三派当共讨之。” “灭门者,需以命相抵,以正视听。” “岳峰主以为如何?” 这番话,看似在主持公道,实际上是在制约黑崖门。 尤其是制约刚刚灭了水衡满门的嵩烈。 现如今,整个白水郡已经被黑崖门与走江派瓜分完毕,大致是二分天下的格局。 可黑崖门如今可是有岳藏锋与嵩烈整整两位雷音六重巅峰的强者。 如今两人仍旧正值壮年,此刻便是扩张的最好时机。 断百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水衡被灭门后,才立刻发动所有人,声势浩大地来此,并暗中联络了临沼郡两大派。 目的就是阻挡黑崖门继续打着剿灭魔门的旗号,不断扩张,蚕食他走江派的势力范围。 云逍遥所谓“确凿无疑、天下共见的铁证”,这个条件极为苛刻。 几乎杜绝了再以“疑似勾结”为由灭门的可能。 岳藏锋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二人的来意。 他们并非单纯来劝架,更是借此机会,以调停者的身份,来确立新的势力平衡,防止黑崖门继续扩张威胁自身。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颔首道: “云掌门所言极是,岳某深以为然。” “打打杀杀非正道,只有互相扶持,共同发展才是长久之道。” “此约定甚好,可保白水郡武林安宁,我岳朔峰愿遵此约。” 岳藏锋话语落后,云逍遥将目光看向断百川。 断百川虽然怒气未消,但也清楚自己门派的实力。 如今他走江派处于劣势,有这个台阶,非但能限制住嵩烈这等疯狂行径,若他日黑崖门继续扩张,他也能联合其他两派共同抗衡,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嵩烈。 嵩烈闻言,环视在场几人,嘴角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哼,迂腐之见! “你们今日定的这等规矩,不过是自缚手脚,恰恰给了魔门鼠辈苟延残喘、暗中滋生的土壤!” “待到他日魔门死灰复燃,再度祸乱三郡之时,我看你们今日在场诸位,谁又能担得起这养虎为患的责任!” 说罢,他目光如电,扫过云逍遥与朱大常,最终定格在岳藏锋脸上,语气决绝: “我嵩烈把话放在这里——我与魔门,不共戴天! “日后但凡发现魔踪,无论证据是否‘天下共见’,我必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届时,你们若谁想阻我……” 他冷哼一声,袖袍猛地一甩,带起一股刚猛劲风: “那便尽管来试!”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下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第169章 白水动荡 嵩烈离去后不久,一位身着深色掌门服饰、面容敦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者缓步走来,正是黑崖门名义上的掌门——嵩善友。 黑崖门体制特殊,掌门之位并非由武力最高者担任,而更像是一位总揽宗门事务的大管家。 嵩善友虽武功未至绝顶,但因其处事公允,得岳藏锋敬重,且与嵩烈有亲缘。 故而在门内地位超然。 是仅次于岳、嵩二人的第三号人物。 他一来,便笑容可掬地拱手环礼: “云掌门、朱掌门、断掌门,诸位远道而来,嵩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低,瞬间缓和了方才因嵩烈离场而紧张的气氛: “嵩烈师弟性情刚烈,言语若有冲撞之处,嵩某在此代他向诸位赔个不是。 还望诸位海涵,勿要与他一般计较。” 嵩善友目光转向云逍遥,正色道: “云掌门方才所提‘止戈之约’,关乎三郡武林长远安定,用心良苦。” “此事,嵩某便可代表宗门应下。” “日后定当约束门下,共遵此约,维护同道之谊。” 随即,他热情地侧身相邀:“诸位难得齐聚,不如请移步殿内,容嵩某略备薄茶,也好细细商议后续章程……” 云逍遥微微一笑,婉拒道:“嵩掌门盛情心领。只是门中尚有琐事待处,不便久留。” 朱大常也摸着肚子嘿嘿笑道:“是啊老嵩,规矩定了就行,喝茶哪天都行!俺也得回去盯着那帮小子练功了!” 断百川更是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带着门下众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今日众人联合施压,已严重损害黑崖门的利益。 此时若还留下做客,难保黑崖门不会暗中施展手段。 江湖险恶,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就如那黄沙郡的黄风派,当年假意邀约两派掌门入山商议要事,结果却在议事堂埋下大量轰雷子,一举将几大雷音境掌门尽数炸死。 之后乘机一统黄沙。 这事当初可是震动武林,武林中人无人不晓。 谁又能保证,此刻的黑崖门,不会也做出这等“险恶”之举? 见几人都无意停留,嵩善友也不恼,与岳藏锋一道,将人送至山脚。 到了山脚,嵩善友以门内事务繁忙为由,拱手告罪先行返回。 岳藏锋则执意多送一程。 一路与云逍遥、朱大常闲谈,直至乾陵城边界。 送至乾陵城边界,云逍遥驻足,淡然道:“岳峰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前方路远,不必远送了。” 朱大常则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嘿嘿一笑接话道:“是啊老哥,再送可就送到俺们家门口啦!你这般客气,俺们下次来可不敢空手咯!” 岳藏锋亦是温文一笑,拱手道: “云掌门、朱掌门言重了。” “二位今日大驾光临,岳某略尽地主之谊,理所应当。” 云逍遥目光掠过远处城郭,似有感慨: “岳峰主,未来希望你能多花些功夫劝劝嵩峰主。” “他性子刚烈,易被仇恨所驱,望他明白,江湖不止打杀一条路。” “权柄威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门派纵使一时强盛,焉知数十年后,不会有变?” “机关算尽,徒惹烦恼。” “能护得宗门在这风雨江湖中屹立不倒,传承有序,便已是大善。” 岳藏锋嘴角含笑,拱手应道:“云掌门心怀广阔,岳某佩服。” “这番话,岳某定会转达嵩师弟……二位,一路保重。” …… 一场风波看似过去,但是这一件事却彻底揭开了白水郡两大霸主斗争的一个口子。 黑崖门与走江派虽未再爆发高层正面冲突,但底层的摩擦与对峙却骤然升级。 以往尚存的些许合作渠道彻底中断,双方势力界限分明,宛如水陆决裂。 往来商队苦不堪言。 若选择走江派掌控的水路,便再难踏足黑崖门的陆路,反之亦然。 白水郡内,商路阻滞,贸易凋敝,怨声四起。 事情越闹越大,战火迅速蔓延。 从最底层的帮派开始,到小家族,小门派…… 这些势力站队逐渐清晰。 在完成站队后,为了找个借口对外扩张,争夺资源、地盘,或仅仅为了上上宗表忠心,彼此间摩擦日益加剧,混战频发,伤亡日增。 整个白水郡的武林秩序,正向失控的边缘跌落。 但是这一次,临沼郡的水云派与洼沼派却纹丝未动,选择了作壁上观。 对他们而言,坐视白水郡两大巨头相互内耗,削弱实力,正是求之不得的局面。 他们又怎会冒着卷入其中的风险再次出手,去调和这对已然势同水火的冤家呢? 白水郡的动荡,在邻郡的默许甚至乐见之下,正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很快就影响到了栖霞派。 …… 芦苇县,栖霞派,议事堂。 江少明闭目,端坐次席。 目前,石开山虽然还是掌门,坐在主位,但是现在谁都明白,这个栖霞派到底是谁在做主。 几年前,江少明踏入合劲,在那之后,修为、实力突飞猛进。 入了合劲的石开山和侥幸入了合劲的柳艳每每与其交手,越打心中越惊。 早在数年前,他已经能以一敌二轻松胜过两人。 如今他一身实力,越发高深莫测。 没人知道他修为到底到了哪般地步。 数年前,实力大进的他,更是孤身一人深入三岛盟腹地,一夜之间,将三岛盟三位合劲岛主全部击杀。 不但抹除了栖霞派一个心腹威胁,更是获取了三岛盟积累了几十年的大量财富,以及一处宝鱼鱼塘。 让栖霞派的底蕴大大提升。 这一战震慑了芦苇县周边所有势力,彻底奠定了栖霞派的地位,同时也让江少明这位从底层崛起的天骄的故事广为流传。 当所有人到齐后,江少明睁开眼睛,会议开场。 柳铮率先开口道:“方才马保福又来游说,听其言外之意,黑崖门与走江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催促我等,必须尽快择一依附,否则……恐被两者率先清算。” 柳艳接过话头:“关键是投靠哪一家。这可不是小事,这关乎栖霞派未来存续,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话语落下,会议彻底沉默。 无论是石开山,巍山,周镇,周白,。 还是柳艳、柳铮, 或是焦昆,焦俊。 以及,江少明身后,旁听的天才儿子,江继薪。 所有人都眉头紧锁,无人发言。 沉默良久,见都没人开口,石开山开口道:“我看马保福老弟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几个上宗里,唯独黑崖门有两位雷音六重巅峰的顶尖强者。” “当初岳朔峰那一位更有一人独闯走江总坛的战绩。” “如今临沼郡的两大派明显不准备掺合, 长久看来……黑崖门,以二敌一,胜算很大。” 柳铮忧心忡忡地开口道:“但是我等小派底蕴浅薄,经不起折腾。” “怕就怕我等熬不到那天就粉身碎骨了啊。” “我看,不若效仿当年,舍了这芦苇县的基业,举派迁入云泽湖深处! “如今我们在云泽湖中,不仅有魏通海的青鳞岛,更有三岛盟遗留的几座大岛可供栖身。” “天高皇帝远,管他黑崖、走江斗得如何昏天暗地,未必会劳师动众追入茫茫大湖。” 一旁柳艳却摇了摇头:“黑崖门或许不会,但……走江派乃是江中霸主,是靠水吃饭的。” “战船数千,他们真要杀鸡儆猴,我们躲进湖中也难逃追剿。” “此次……怕是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众人意见纷纭,相持不下。 讨论了一会,如同寻求主心骨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始终未发一语的江少明。 柳艳直接发问: “少明,你怎么看?” 第170章 少明指点,笙箫归来 江少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缓缓开口: “诸位争论许久,可曾想过,在此等情势下,对我栖霞派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柳铮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存活。” “在这等漩涡中保全门派,延续传承已经是殊为难得,更不求其他。” “没错!”江少明微微颔首,继而抛出第二个问题,“如今上宗争斗,但黑崖门与走江派自身却因那‘止戈之约’,高层不便直接出手。你们觉得,这场风波会持续多久?”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如今这种情形,便意味着冲突只会以代理人战争的形式,在下层持续消耗,短期内难见分晓。 江少明见无人应答,便继续分析: “我看这般斗下去,数年之内,只会是下面的势力动荡不休,上面却巍然不动。” “这样一来上宗顶尖实力并不是我等需要在意的,我等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我需要直面的——两宗的附属门派!” “我栖霞派,虽以陆地为根基,但云泽湖才是我等最终的退路。” 这话一出,所有人点头赞同。 当初要不是有青鳞岛的退路,栖霞门在黄巾军之乱中就已经灭了。 如今,不但青鳞岛建设起来了,更有了三岛盟附属的三座大岛,星罗棋布的诸多小岛。 “倘若我等投靠黑崖门,我等最终退路便需要直面走江派的庞大船队,后路堪忧。” “而若投靠走江派,即便陆上失利,我们仍可退入云泽湖深处,尚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连接外界的河道: “再者,以眼下形势,黑崖门的船队必被走江派封锁,难以在关键水道自由航行。” “他们绝不会为了我们这等小派,去强行突破走江派设下的层层关卡。” “这样一来,我等最终退路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这一番剖析,如拨云见日。 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看到了利害关键。 石开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少明说的好……如此看来,为生存计,我们便投靠走江派。” 这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赞同。 在江少明身后,十岁的江继薪看着自己一言而决的父亲,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他是听着自己父亲故事长大的。 从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姐姐,还是芦苇诸县的乡亲,或者是自己的师哥师姐,师弟师妹,所见到的所有人对自己的父亲无一不是佩服夸赞。 而他本人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更是从小就将自己父亲当做了自己的偶像。 学习他的一言一行,学习他的思维,学习他的武技……他江继薪发誓,未来一定要成为父亲一般顶天立地的男人。 决议既定,接下来的讨论便围绕着如何接洽、纳上投名状等具体事宜展开。 但投靠走江派的大方向,已无人再有异议。 这期间江少明一言未发,就坐在那看着其他人讨论。 对于这一次的劫难,他还是有把握渡过的。 不单单因为找到了一个最佳选择,更是因为山魈江。 山魈江作为岳藏锋的关门弟子,在黑崖门内地位不低。 倘若未来黑崖门真要对栖霞派不利,他还有很大的斡旋余地。 …… 岳朔峰,思过洞。 山魈江正在演练黑崖镇狱劲。 这次八臂天魔的事件后,他现在没别的想法只想快点成为真正的强者,将自己的天赋彻底转化为实力。 从会武回来后,山魈江一直在打磨气血,开始冲击潜渊境。 所谓潜渊境,就是对二十四正经进行淬炼升华,每完成一次正经的升华他的实力就能强一分。 直到将二十四正经淬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淬炼奇经八脉,准备晋级下一个阶段——合劲、雷音。 在研读了黑崖镇狱劲中三重的内容后,他对合劲和雷音可算是真正理解了。 在过去,他一直以为雷音是合劲之后的境界。 但事实上,雷音与合劲是处于同一个阶段,统称为——奇经境! 也就是以修炼奇经八脉为核心。 两者仅仅在于淬炼的奇经八脉存在差异。 奇经八脉共有八条。 督脉、任脉。 冲脉、带脉。 阳维、阴维。 阴跷、阳跷。 其中,只有任督二脉与周身二十四条正经全部都有交点,借助任督二脉,能够统御所有正经。 而雷音境,就是以打通任督二脉,统御全身二十四条正经为修行方向。 而合劲,则不一样,合劲期,则是打通任督二脉以外的其他几条奇经,统御全身部分正经为修炼方向。 一个是堂皇正道。 一个是险隘小道。 由于两者的差异,这就导致潜渊境的修炼存在差异。 山魈江是以雷音境为修炼目标,他在潜渊境需要淬炼全部的二十四条正经。 就在山魈江打磨气血的时候。 他耳廓微动,听到洞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前一后走进来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材高大,面容清癯,正是师傅岳藏锋。 “师傅!” 之后他将目光往向岳藏锋身后。 当他看清那道身影后,声音因惊愕而微微拔高: “二师兄?!” 第171章 雷音境界,十二重楼 站在岳藏锋身后的,竟是失踪多日、疑似已经遇害了的二师兄段笙箫! “二师兄,你…你没事!太好了!” 山魈江脸色一变,语气中带着高兴。 段笙箫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摇了摇头,并未立刻答话。 岳藏锋开口打断了师兄弟间的叙旧:“你们师兄弟叙旧的事稍后再说。” “先谈正事。” “是,师傅。” “笙箫,”岳藏锋转向段笙箫,“你去试试,能不能感应到。” 段笙箫点头领命,缓步走向山魈江。 随着他的靠近,山魈江心中先是疑惑,随即,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面板突兀地跳了出来: 【检测到魔族血脉!】 【魔族血脉:百骸魔(绿色)】 段师兄体内,竟然有魔族血脉! 不过转念一想,当日八臂罗汉实力恐怖,段师兄为了保命,选择屈服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摆脱千臂魔门的控制,安然返回黑崖门。 此时,段笙箫已走到近前,略带歉意道:“小师弟,得罪。” 段笙箫示意山魈江张开嘴,随后凑近仔细感应了片刻。 之后转身对岳藏锋肯定道: “师傅,小师弟气息纯净,并无魔息,可以确定,未被魔种寄生。” 听闻此言,岳藏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若山魈江这等良才美玉已被魔种侵蚀,即便天赋再高,他也绝不敢继续培养,那将是宗门巨大的隐患。 岳藏锋踱步至洞口,负手而立: “嚣儿,有什么话,抓紧时间与你二师兄说吧。” “他稍后还有要事……” “此后,怕是难再回到岳朔峰了。” 山魈江闻言,脸上适时露出哀伤之色:“二师兄,你这是……?” 段笙箫苦涩地笑了笑:“长话短说罢。” “当日,我与嵩斌师叔断后,嵩师叔死战不退,力战而亡。” “我见大势已去,徒然顽抗不过送死,便……选择了投降。” 段笙箫顿了顿,继续说道: “之后,魔门将我们这些俘虏押送至一处峡谷深处的洞穴。 “不久,那位八臂天魔归来,以邪术在我们体内种下魔种,打算将我们全部带回腐沼。” “腐沼…”山魈江心中一凛。 他自然知道一片区域。 那是一片毗邻云泽湖的沼泽。 其中弥漫着腐烂诅咒。常人若在其中久留,便会身子腐化,血肉溃烂。 唯有世代居于沼地的“沼民”,凭借特殊的体质与秘法,才能在那片绝地中生存。 当年江少明前往临沼郡进行门派登记时,曾途经腐沼边缘,至今仍对沼泽中那股的异香记忆犹新。 在黑崖门的这些日子,他翻阅了不少资料,知道腐沼深处积聚着大量阴煞之气,也就是人们说的魔气。 里头盘踞着无数可怕魔物。 更是千臂魔门的大本营。 “不过,就在押送途中,魔门队伍遭遇了一头恐怖异兽——” “一头黑水玄蛇。” 段笙箫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数位六臂地魔当场殒命,连那位八臂天魔也不得不仓皇逃窜。” “我正是趁此混乱之际,才侥幸脱身。” “原来如此……”山魈江恍然,随即关切道:“那师兄,你今后有何打算?” 山魈江看似询问,但他已经猜到段笙箫的结局了。 他听那八臂天魔说过,被种下魔种的弟子被发现后,大多会被投入镇魔塔,自生自灭。 段笙箫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既已被种下魔种,身染魔气,注定不能再以黑崖门弟子的身份行走于世了。” “所幸,我黑崖门与魔教抗衡多年,已摸索出短暂压制魔种的法门,并于暗中组建了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 “守夜人。” “接下来,我将加入守夜人,前往迷雾边界,专司监视魔潮、对抗魔教之责。” 守夜人? 这个势力山魈江倒是从没有听说过。 加入守夜人,监视魔潮,对抗魔门…… 这个结局似乎比被废去修为,关押在镇魔塔中要好上一些。 段笙箫继续道:“迷雾边界魔气弥漫,危机四伏,不宜携带异兽同行……朔望小狐狸,就托付给你与小师妹照料了。” 山魈江应下:“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 段笙箫微微颔首,抬手轻轻拍了拍山魈江的肩膀: “小师弟……岳朔峰中,大师兄过于跳脱,三师弟家族所累,小师妹好狠斗勇,他们能少给师傅惹事就很好了。” “在所有人中,只有你有一股和师傅一般的沉稳劲……” “未来我不能常伴师傅左右……只能求小师弟你替我,多照顾师父!” 山魈江喉头微动,重重颔首:“师兄放心。” 段笙箫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洞口岳藏锋身侧。 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 随即,段笙箫的身影便融入洞外的光影里。 山魈江走到洞口,看着段笙箫越走越远,直至化为小点,消失不见。 待人走远,岳藏锋缓缓开口:“嚣儿,今日见过你二师兄一事,切不可对外人提起。 即便是笑狐他们,也暂不必说,知道吗?” “如今你嵩烈师叔刚以勾结魔门为由灭人一派,若在此时被人知晓我黑崖门中竟有弟子身负魔种,必会引来无尽麻烦。” “弟子明白。” “嗯!” 听到弟子回答,岳藏锋紧绷的神色稍霁。他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接下来,你的首要之务便是心无旁骛,好生修炼。” “争取能连登十二重楼,直破雷音四重。” “以你的修炼速度,那个时候,刚好是我黑崖门与那走江派,气氛绷紧到极点,大战或许不可避免。” “届时,浩劫降临,你不但能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亦能成为师门的一大助力。” 岳藏锋说突破雷音四重,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雷音四重不过是寻常的境界。 若他这番话,被外头的人听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十二重楼,雷音四重。 这对大派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道天堑。 困住了大派无数天骄。 至于小派,别说十二重楼,就是九重楼都是他们不敢想的高度! 所谓“十二重楼”,乃是独属于雷音境的一个说法。 人体共有二十四条正经。 将这二十四条正经从头至尾地淬炼一遍,使经脉坚韧,能够容纳和运转更为磅礴浩大的气血、劲力,这个过程,被称为“登上一重楼”。 真要细分,其实暗劲巅峰,便相当于登上了一重楼。 至于突破雷音一重,则需要登上三重楼,并且,彻底贯通任督二脉,以任督二脉统御全身二十四条正经。 雷音四重,则需登十二重楼! 十二重楼,意味着必须淬炼全身经络十二遍。 人体有二十四条正经,这就意味着一共需要淬炼整整—— 二百八十八次!! 这是一个异常恐怖的数字。 需要消耗的气血简直是一个无底洞。 武林中,绝大多数资质“平平”的弟子,在理想情况下,淬炼一条经络需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假设他们气血无限,资源无限,能够不断淬炼,若要完成二百八十八次正经淬炼也需要…… 整整七十一年!! 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 若在真实情况下,越往后淬炼消耗气血越多,他们就算消耗海量资源,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登上十二重楼,更别提突破雷音四重这个让无数天骄扼腕叹息的恐惧天堑了。 第172章 合劲与雷音 雷音境,是独属于顶尖天才的境界。 能够突破这个境界,无一不是根骨、心志远超常人的妖孽。 对绝大多数普通天才而言,合劲期才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合劲和雷音一样,也是借助奇经八脉统御经络。 两者的区别,就如同游击将军和三军统帅的区别。 游击将军通常只需要统帅数千兵马,他们只需要管理、训练好自己手下这一部分士兵就可以了。 而三军统帅,则需要管理好全部的士兵。 两者难度和后勤压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 而在战场,很多时候,一支由数千精锐组成的部队,发挥出的威力其实不比大军要小,但是其性价比和灵活度甚至还要远远超过大军。 若队伍还是由项羽,霍去病这些顶级名帅统领,甚至仅凭数千人,便能杀穿数万,数十万人的大军。 而这,也能体现了合劲和雷音的区别。 合劲便是游击兵马,讲究的是少而精。 他们只需要将绝大部分的气血淬炼最重要的那四到六条经络,每一条经络淬炼到次数越多越好。 核心经络甚至能够淬炼二十几次,直至发掘出经络本身蕴含的那——特性! 这等身怀特性的经络一旦借助奇经统一起来,发挥的效果可谓是极其惊人。 这也是为什么合劲秘法那般诡异而强大。 通过特殊法门,将数种被发掘出了不同特性的经络强行融合,能在短时间内催生出极其夸张的战斗力。 且见效奇快。 相比之下,按部就班淬炼经脉、攀登重楼,以求突破雷音境的传统路径,就显得进展缓慢。 且因为需要淬炼全身经络,很长时间内都没办法将经络淬炼到极致。 也就没办法展现各条经络隐藏在深处的性质。 这就导致雷音劲力虽然强大,但是过于中正平和,甚至有些—— “平平无奇”! 这等性质的劲力在对战时,吃了没有“特性”的亏,在雷音四重以下,都难以应付合劲期对手那诡谲多变的劲力。 唯有到了雷音四重,才能凭借劲力碾压,形成压制之势。 而突破雷音四重,又太过艰难。 因此,对于天下绝大多数门派乃至大门派而言。 除非确定门下弟子拥有万中无一的绝顶天赋和莫大机缘,能够确保其未来有突破至雷音四重的机会,否则都会更倾向于让他们直接修炼合劲秘法,以求快速形成战力。 毕竟,江湖险恶,生存和即时战力往往比遥远而渺茫的潜力更重要。 就算是黑崖门这般底蕴深厚的大门派,资源也并非无限,这种抉择同样存在。 门派之中,也只有最核心、天赋最被看好的弟子,像是岳朔峰大师兄林笑狐,嵩阳峰墨守一等寥寥几人,才会被明确要求朝着雷音境的方向修炼下去。 而其余的核心真传弟子,即便是如同二师兄段笙箫,或者三师兄赖生财,尽管天赋已经极为出众,但岳藏锋仍旧让他们修炼了合劲秘法。 困扰了这些天才的,不单单是雷音境进展缓慢,还有一点也很关键…… 突破难度。 突破雷音,需要贯通任督二脉,以任督二脉统御全身正经。 而贯通任督二脉的难度,是随着登上的楼数不断提升的。 三重楼比两重楼难。 九重楼比八重楼难。 十一重楼比十重难。 而想要在登上十二重楼后,贯通任督二脉,直上雷音四重,那更是…… 难上加难。 堪称天堑。 岳朔峰上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四师姐——秦月璃。 她的天赋不可谓不高。 论根骨,仅差大师兄林笑差一线,还要超过段笙箫、赖生财等人不少。 论意志,她更是和林笑狐不分伯仲。 她年纪轻轻就登上了十二重楼。 本想如大师兄林笑狐一般,一鼓作气,突破雷音。 然而,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第一次气血扣关,任督二脉坚如磐石,纹丝未动……失败! 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犟脾气。 从后岁月里,她一次次打磨气血,一次次气血叩关。 到了如今,她已经卡在这一关,卡了整整数十年的光景。 却仍旧无法打通任督二脉,突破雷音四重。 空有深厚的根基,却无法转化为实力,可谓是白白耗费了几十年的光阴。 若她不是出身于黑崖门这样的大派,换做任何其他势力,一个弟子在潜渊境停滞几十年,迟迟无法突破,早就被抛弃了。 对于一个势力而言,一个不能突破的却持续消耗着大量资源的“潜渊境”甚至还不如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 至少,废人不会浪费修炼资源。 而对于一些更极端的门派而言,弟子在十几年内没办法突破,甚至会被……废去修为,扫地出门。 废去修为是为了防止被其他门派捡漏,好运地突破后,反过来报复自己。 扫地出门是因为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废柴”! 甚至黑崖门的嵩阳峰,就是这样一个势力。 对他们来说,若选择修炼雷音,那就只有一往无前突破雷音这一条路。 修炼雷音不成,转修合劲,这是不存在的。 雷音种子转修合劲本身就意味着自废根基。 之前辛辛苦苦淬炼的那些与雷音境相关的十二正经,对专精于融合特定几条经脉的合劲秘法而言,大部分都成了“用不到”的部分。 之前投入的海量气血和资源,可谓是极大的浪费。 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气血是有限的。 当将大部分气血浪费到用不到的经络中后,资质早已经废了。 同样的资质,将淬炼这些正经所需的气血和资源,全部转移到淬炼合劲秘法所需要融合的那几条关键正经上,足以让那几条正经多淬炼好几轮,其实力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 大派又不缺高资质的弟子,凭什么养一些潜力报废的“废柴”! ……正因为如此,这种根基上的转换代价巨大,且不可逆,若非万不得已,无人会选择。 也只有岳朔峰这等顶尖势力,有师傅岳藏锋和大师兄林笑狐两位雷音力保,才允许秦月璃,一直待在潜渊境,继续冲击那渺茫的希望。 在其他任何势力,秦月璃的下场都会非常凄惨。 而如今,岳藏锋让山魈江直接以突破十二重楼为目标,并且说得如此轻松,几乎是认定了山魈江必定能够突破十二重楼,直达雷音四重,这无疑是对他高度的信赖。 第173章 雷音玄关 说完对山魈江的期许,岳藏锋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抬手轻抚过下颌短须,开口补充道:“对了,嚣儿,还有一桩事。” “算来还有三日,便是你秦月璃师姐,与水云派弟子洛清寒,约定好的‘交流’之日。” “届时,两人将倾尽全力,借助彼此的压力,引动自身气血,强行叩击雷音关隘。” 岳藏锋叹息一声:“……这恐怕,是你秦师姐此生最后一次,尝试冲击雷音四重了。” 他抬眼看向山魈江:“为师允你,暂时离开思过洞,前往演武场观看。” “观摩这场对决,对你突破雷音,或有不小的裨益。” 山魈江闻言,心头一动,恭敬回应道:“弟子明白。” 他的声音略微有一丝“起伏”。 他明白秦月璃这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次”,与自己有着直接关联。 就算是黑崖门这等大派,资源也是有限的。 尤其是能够支撑武者冲击雷音境的珍贵资源。 既然岳藏锋已决定,将未来赌在他身上,那么,原本用于供给秦月璃尝试冲关的资源,自然就变得“没有”了。 这本就是一道冰冷的选择题。 秦月璃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段时间气血也没办法维持在巅峰。 若这次搏命冲击再次失败,恐怕此生就真的无缘突破雷音四重。 岳藏锋持续供给秦月璃数十年,直至今日,才将资源转向山魈江,早已仁至义尽。 既然门中来了山魈江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天才小师弟”,更是他的关门弟子。 无论从潜力还是身份上看,都没有理由不将最优质的资源优先提供给他。 山魈江猜,恐怕在见到他的那一天,秦月璃或许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 而她选择在此刻进行最后一搏,除了要为自己数十年的坚持画上一个句号,更是向师傅表示自己愿意主动退出,成全小师弟的决心。 山魈江回想起他来到岳朔峰后,这些年,秦月璃日日夜夜不停的努力。 或许她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好些年了,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 …… 三日时光,一晃而过。 清晨。 岳朔峰,秦月璃居所。 她的房间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几乎可用“素净”来形容。 除了必备的床榻、桌椅、衣柜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 唯一显得有些突兀的,是摆在房间角落的一个用柔软棉布精心布置的乳白色小窝。 小窝里,此刻正蜷缩着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它们相互依偎着,睡得正香。 正是,江嚣在被关“思过洞”后托她照顾的“月朔”,秦月璃自己饲养的“月弦”,以及段笙箫出事后由她代为照看的“月望”。 秦月璃看似“有些虎”,但是心思其实很细腻,小狐狸被她照顾的很好。 此刻,秦月璃正站在那面光亮的铜镜前。 她今日未着平日那身宽松的练功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更显利落的深黑色劲装。 她对着镜子,熟练地绑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端详了片刻,在确认仪容整齐后,她转过身,走到那小窝旁,轻声唤了唤。 三只小狐狸立刻警醒地竖起耳朵,相继跳出小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脚。 秦月璃蹲下身,依次抚摸过三小只的脑袋,取来食物喂食。 待小东西吃饱,她也吃完了早点。 推开房门,她迈步而出。 三只小狐狸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向着山下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 “哗啦啦——!” 水声轰鸣,水练从悬崖倾泻,砸入下方的深潭,激起漫天水汽。 这里正是山魈江入门考核最后一关的那座瀑布。 当山魈江赶到的时候,他发现大师兄林笑狐和三师兄赖生财也已经到了。 两人正坐在一处视野极佳的石桌边。 大师兄林笑手中提溜着几壶酒,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用泥土与荷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叫花鸡,香气隐隐透出。 今日不同往常。 就算是林笑狐,他那懒散的笑意中,也多了几分郑重。 一旁的赖生财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富家翁模样。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灵丹妙药或是珍稀饮品。 “大师兄,三师兄!”山魈江快步上前与两人打招呼。 林笑狐见到他,笑了笑,招呼道:“小师弟,这边来。” 赖生财将那个小玉瓶揣回怀里,说道:“小师弟,早啊……你还没用过早点吧!” 说着他指着一桌子饭菜,示意山魈江享用。 山魈江没有客气,提筷子开吃,一边吃,一边开口道:“大师兄,三师兄,秦师姐她这次有把握吗?” 林笑狐微微摇了摇头:“小师妹为人执拗,选择直上十二重楼。” “这个程度的雷音关卡,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道天堑。” “她究竟能否冲过,除了凭自身一口恶气外,还得看天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复杂: “她这一次是豁出一切了。” “目的就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以求破釜沉舟,激发她自身全部的潜力。” “成则最好,就算败了,也无憾了!” 赖生财接过话头,低声道: “大师兄说得是。” “秦师妹这次,是赌上了所有。”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默默祈祷……希望这次的结局,能够不辜负她这几十年来的努力。” 山魈江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两人话语中的那份沉重。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那秦师姐的对手,水云派那位洛清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林笑狐嘿了一声: “冰墩子。” “他们水云派有两个冰墩子,一个是她,一个是她大师兄。” 赖生财接过话回应道:“洛清寒那丫头,与你秦师姐一般,也是个武痴。” “从第一次大比开始,两人便一直争斗到了今日,两人各有胜场。” “她的话,性子冷,重承诺,渴望与势均力敌的对手交锋。” “她与月璃师妹大概是互相欣赏,互相竞争的对手关系吧。” 闻言,山魈江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既然是这样的性格,待会必然是一场无比激烈的龙争虎斗。 林笑狐又开口道:“今日之约,两人都要借对方,行那破釜沉舟之事。” “绝非寻常切磋。” “其凶险程度,恐怕比许多生死相搏更甚。” 他看向山魈江,郑重道: “小师弟,师傅让你来观战,用意深远。” “你且仔细看,不要看招式,要看她们如何在极限中调动气血,冲击关隘,以及……两人那份不屈的意志。” “唯有无上的武道意志,才有一丝概率创造奇迹!” 山魈江点了点头。 第174章 秦月璃vs洛清寒 在他们交谈之际,通往这瀑布的山道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影,登山而来。 这些大多是些消息灵通、前来观望局势的小门派人士。 也有一些来自较远郡县、各门派派出的探子。 或是白水郡中一些大家族的代表。 山魈江甚至还看到了石开山,以及被他带着过来观战的江继薪。 他们自觉地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驻足,低声交谈。 过了一阵子,一些重量级的人物也开始登场了。 洼沼派、苍山派等与黑崖门关系尚可的大派代表陆续现身。 甚至连与黑崖门势同水火的走江派,也派了人上山,虽靠近的远远的,但其出现本身就已表明了对方的关注程度。 作为东道主,岳藏锋的三弟子,善于交际应酬的赖生财对着林笑狐两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独自过去迎客。 他脸上堆起惯有的圆滑笑容,与各派头面人物寒暄。 隔了一会,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两道身影,拾级而上。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男子。 正是水云派当代大师兄,云傲寒。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自然是本次约战的主角了。 洛清寒。 这一位清冷的女子,肌肤白皙近乎透明。 仿佛由冰雪雕成。 林笑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低声对身旁的山魈江道: “看,两个大冰坨子来了!” 赖生财刚好应付完一波客人走回来,听到此言,连忙低声补充,语气中带着提醒:“小师弟可别被大师兄的玩笑话误导了。 “这位云傲寒云师兄,实力深不可测,乃是云泽三郡,几大派掌门之下,最顶尖的人物。” “他与咱们大师兄明里暗里斗了几十年,一直是不分胜负的局面。” “也唯有在冲击雷音境时,大师一次就破,对方冲击了三次才成功,这被大师兄险险领先了半步。” “即便如此,云傲寒也绝非易与之辈。” 山魈江闻言,对那英俊冷漠的“冰墩子”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时,两人已经登上了平台。 洛清寒独自一人走到会场中央,站定。 而云傲寒则朝着林笑狐几人走来。 林笑狐笑着朝云傲寒扬声道: “冰坨子,好久不见!接着!” 说罢,便将手中酒壶抛了过去。 云傲寒依旧面无表情,却抬手稳稳接住。 下一刻,他想也没想便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见他喝的畅快,林笑狐哈哈大笑:“春溪听雪酒,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酒!”云傲寒,用手背一抹嘴,随即手腕一抖,将酒壶精准地甩回给林笑狐。 林笑狐哈哈大笑,接过酒壶。 闻到许久未闻的酒香,他咽了口唾沫,仰头便是大口畅饮。 “咕咚,咕咚,咕咚……” 他动作看似豪放异常,竟未有一丝酒从嘴唇漏出。 一边喝,他一边哈哈大笑。 当他快将一壶酒喝完时。 “哼!” 一声冷哼,在林笑狐耳边炸响。 猝不及防之下,林笑狐一口酒呛在喉咙,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他转过头,果然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师傅岳藏锋,他不知何时到了场,面色不善地盯林笑狐手中的酒壶。 林笑狐将壶中残酒两口灌完,丢下酒壶,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好,恭敬道: “师傅!” 岳藏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倒也没多加斥责。 他心下也明白,林笑狐平时已经克制很多。 今日情况特殊,弟子心中想必也是思绪纷杂,便由得他破例这一次了。 岳藏锋不再理会林笑狐,朝着山魈江、赖生财、云傲寒等人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 随后,自顾自地走到不远处一块平坦的石墩子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略显古旧的线装书,旁若无人地翻阅起来。 就这般又等了片刻,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瀑布另一侧的小径上。 秦月璃到了。 身穿黑色劲装的她,英姿飒爽。 她那乌黑亮丽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在脑后一晃一晃。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是她身后三只雪白色,散发着独特香味的小狐狸。 见到它们,原本乖巧趴在林笑狐和赖生财脚边的两只小狐狸,立刻“啾啾”轻叫着,欢快地蹿了过去。 五只小狐狸顿时凑到一起,互相嗅闻、轻蹭脖颈,尾巴亲昵地交缠,发出愉悦的呜咽声。 由于五只小家伙过于珍惜可爱,又是跟着正主秦月璃来的,顿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小东西终究怕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和议论,它们不再嬉闹,而是机警地迈着小碎步,迅速跑回山魈江、林笑狐几人身边。 在几人的腿边略显不安地蜷伏下来。 秦月璃看着五只小家伙跑到山魈江几人身边后才收回目光。 她将目光穿过人群,定在了瀑布旁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步履坚定,径直朝着早已在此等候的洛清寒走去。 两位在云泽三郡齐名的女子,此刻再度相遇。 没有多余的寒暄,彼此的眼神交汇,已道尽一切。 两人同时抱拳,微一颔首。 “水云派,洛清寒,请指教!” “黑崖门,秦月璃,请指教!” 礼毕,气氛骤变! “轰!” 秦月璃率先发起进攻。 没用任何花哨的身法,而是脚下一踏,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强弓,右拳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劲力,直直轰向洛清寒。 这一拳,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她数十年苦修的全部感悟。 全身劲力凝于拳面,蕴含了无比恐怖的冲击力。 洛清寒面色清冷,面对这开山裂石般的一拳,竟也不闪不避。 素白双掌如穿花蝴蝶般在身前划出玄妙弧度,层层叠叠的掌影浮现,仿佛潮汐涌动,迎向那刚猛拳锋。 “嘭!” 拳掌相交,发出了一声重锤擂响牛皮大鼓的沉闷巨响! 秦月璃的拳劲如同山崩,想要一击摧垮一切。 而洛清寒的掌法却似无穷无尽的海水,叠浪劲力一层层涌上,不断消解、分化着那股霸道的力量。 更玄妙的是,她周身气劲圆转,将部分无法化去的力道悄然卸开。 脚下的地面悄然龟裂,而她的身形却稳固异常。 初次交锋,高下未判。 但风格已显。 秦月璃的劲力至刚至猛,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洛清寒则是至柔至韧,擅长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若两者发挥全部拳法技巧,将为所有人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 然而,今日之战,目的并非胜负,而是借助对方施加的极致压力,冲破自身桎梏! 因此,两人极有默契地放弃了精妙的拳法技巧,转而选择了最为凶险,也最为直接的方式—— 硬碰硬! 第175章 师傅,弟子成了 “轰…轰…轰!” “嘭!”“咚!”“啪!” 拳劲与掌力不断对撞。 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惊人的音浪。 秦月璃的拳势一拳重过一拳,她在借助对方蓄势,要将自身气血逼至巅峰,强行叩关! 她的嘴角已然渗出一丝血迹,那是力量反震自身经脉的迹象,但她眼神炽亮,毫不在意。 洛清寒同样不好受,那霸道拳劲透过叠浪掌力传递而来,震得她气血翻腾,脸色愈发苍白。 但她的眼神依旧冷冽,掌法丝毫不乱,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一次次迎上对方的猛攻。 两人针锋相对,将战斗不断推向更加酷烈的方向。 这时,代为招待各方人马的赖生财回到了林笑狐和山魈江身边。 他脸色凝重,压低声音急促道: “大师兄,小师弟,我刚打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就在几天前,洛清寒曾与走江派的黄渡河秘密对了一战。” “……结果是,黄渡河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据说不久前已经被废去修为,逐出走江派了!” “什么?!”林笑狐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黄渡河,那是走江派近二十年来天赋最高之人,之前与秦月璃数次交锋,皆是不分伯仲。 同样是卡在十二重楼,雷音境门槛外的顶尖天才。 洛清寒竟然能击败他,甚至导致其被废……这意味着,洛清寒的实力,恐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上一大截! 林笑狐猛地看向场中那拳掌不断硬撼的两人,眼中担忧之色瞬间浓得化不开:“月璃她或许……危险了!” 场中,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借助对手的压力,秦月璃气血已经沸腾到了极限,每次呼吸,甚至有血雾从她口子呼出。 洛清寒也是一样,她的气血同样在这惊险异常的对战中,沸腾到了极点。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叠浪劲,一重暗含一重,如同暗流汹涌的海啸,正在积蓄着更为可怕的力量。 随着时间推移,洛清寒的叠浪劲力层层攀升,从常态五重一路叠加至常态七重! 常态蓄力,甚至达到了云飞白当初需要长时间蓄力才能达到的程度。 她常态每一重劲力的提升,都让秦月璃感受到的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她周身气血被这股外力疯狂挤压,仿佛要破体而出。 就在这近乎窒息的巨大压力下,那困扰她数十年、坚若磐石的任督二脉关卡,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感! 秦月璃心生希望。 她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已渗出血丝,却浑不在意。 “吼!” 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后,她将所有的意志与气血都灌注于双拳之上。 蓄力的拳势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在这种极致压迫下被锤炼得更加凝练、更加霸道! 一时间,她竟以攻代守,刚猛无俦的拳风硬生生顶住了洛清寒叠加地越来越快的劲力,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只是,维持这种透支般的爆发代价巨大,秦月璃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不知何时,岳藏锋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悄然立于场边不远处,负手而立。 “师傅!”赖生财轻唤了一声。 岳藏锋微微摇头,示意他专心看。 就在这僵持的顶点! 洛清寒那如冰雪琉璃般剔透的肌肤,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粉红,那是血液在血管中超速奔流的迹象!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皮肤的透明度似乎增加了,隐约可见内里气血如汞浆般涌动 仿佛她身怀的某种特殊血脉被激活。 “嗡嗡……” 一阵微不可查的低沉嗡鸣,自洛清寒体内深处响起。 这是雷音初生的征兆! 山魈江此时专注到了顶点。 “三心一意”结合“震荡神通”,全力捕捉着洛清寒劲力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观摩他人冲击雷音、引动任督二脉共鸣的过程,对他而言是无比珍贵的经验,对他突破雷音大有裨益。 随着震荡不断加剧,那嗡鸣声迅速壮大,转化为沉闷的轰鸣 “轰隆隆隆!” 如同响雷在她经脉中滚动。 任督二脉在她无比激荡的气血之下,不断共鸣,二者连接处,那纹丝不动的关卡,在不断震荡中开始出现明显的松动迹象! 在这个关头。 “嗬!!” 洛清寒清叱一声。 全身气血在这一刻剧烈震荡到了顶点。 只听得 “轰隆——!” 如惊蛰乍响! 一声无比清晰的雷音自洛清寒体内传出。 任督二脉彻底贯通,全身经络形成整体。 她的叠浪劲力,也借势暴涨。 竟一举突破了极限,从七重瞬间飙升至惊人的二十一重! 二十一重劲力如同排山倒海,向她掌心汇聚。 此时,完全沉浸在自身关卡松动喜悦中的秦月璃,对此恍若未觉。 她只感到那封闭的闸门出现了裂缝,曙光就在眼前! 她脸上绽放出混合着鲜血与希望的笑容。 倾尽所有。 挥出了她认为能叩开任督二脉的最强一拳。 直直迎向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二十一重劲! 若真被这一掌轰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 “轰!” “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几乎同时响起,气浪炸开,吹得飞沙走石。 但秦月璃的拳,和洛清寒的掌,并未相交。 他们的全力一击全都轰在了一道不知何时已插入两人之间的清癯身影上! 岳藏锋衣袍微微一震,便以身体硬生生接下了这两股狂暴的劲力。 并将两人轻柔地分开了。 “轰隆隆——” 与此同时,洛清寒体内雷音终于彻底响彻,连绵不绝,标志着她的任督二脉已然贯通,正式踏入雷音四重之境! 她收敛气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突破后的明悟与畅快。 她稳住身形,率先向岳藏锋抱拳:“晚辈急于突破,劲力失控,险些酿成大祸,多谢岳峰主出手相助,恕晚辈失礼了!” 水云派大师兄云傲寒也早已闪至近前,同样抱拳,致歉道:“岳峰主,师妹突破在即,难以收束,冒犯之处,云某在此代她赔罪,还望海涵。” 岳藏锋面色平淡,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以他雷音六重巅峰的修为,硬接这两下自然无碍。 但他心中确实掠过一丝不悦。 若非他及时出手,秦月璃在毫无防备下受了那二十一重浪劲,必定经脉尽碎,神仙难救。 只是他城府极深,心知黑崖门与走江派已生龃龉,此刻不宜再与水云派交恶,便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揭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失魂落魄的秦月璃身上。 此刻,秦月璃气血紊乱,脸色苍白如纸,她体内并无雷音响起,这意味着她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依旧失败了。 然而,在众人或惋惜或复杂的目光中,秦月璃却缓缓抬起头。 她眼中含着泪水,嘴角却向上弯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疲惫、释然与一丝奇异光芒的笑容: “师傅……” “弟子……成了!!” 第176章 区区雷音,反手可破 岳藏锋看着弟子那迷茫的眼神,一声轻叹。 他伸出手,手掌轻轻落在秦月璃的肩膀上。 一股温的劲力透入,瞬间抚平了她体内激荡紊乱的气血,也让她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师傅……” 回过神来后,秦月璃眼中的光彩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迷茫。 随即,冰冷的现实如潮水般涌来。 她脸色骤变,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只见那只通体雪白、耳朵缺了一个小口子的“月朔”小狐狸,正软软地趴在地上。 它额头中央那点天生的朱红印记光芒正缓缓黯淡下去。 小家伙似乎耗尽了力气,连站立都困难,它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秦月璃,带着一丝“歉意”。 好像在说。 对不起,本狐狸…… 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原来。 刚才那“成功”的狂喜,不过是这小东西感应到她极致的悲伤与执念。 在懵懂中觉醒了血脉神通。 为她编织的一场短暂而美好的幻境。 如今神通力竭,幻境破碎,只留下更加残酷的现实。 “呵……” 秦月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 她踉跄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虚弱的小狐狸搂进怀里,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中,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起来。 那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啜泣,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瀑布的水声依旧轰鸣。 林笑狐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平日里洒脱不羁的脸上此刻布满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呼吸。 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赖生财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胖胖的脸上满是忧虑。 他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 在这种绝望之下,说什么都像是一种敷衍。 岳藏锋此时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的弟子,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无奈。 作为师父,他一直以来很看好这个倔强的弟子。 她的资质不差,她的心智坚毅。 在江嚣入门之前,所有黑崖门弟子,包括嵩阳峰的弟子,她都是最有希望突破的那一个。 所以就算被宗门诟病,他也顶着压力,给了她数十年时间。 可惜…… 功败垂成!! 宗门的规矩是现实和残酷的。 如今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再顶着压力,让她继续下去了…… 边上的云傲寒,看着秦月璃此模样,眼神也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洛清寒突破后的喜悦也淡去了几分,看着秦月璃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以及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若她自己突破失败,或许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一种无形的悲伤在岳朔峰弟子间弥漫。 这种悲伤感染了周围所有人,整座山峰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 “踏,踏,踏……” 山魈江的脚步打破了寂静。 他来到秦月璃身边,轻轻摸了摸月朔的下巴。 随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不停颤抖的肩膀。 “师姐……”山魈江看着泪眼婆娑的秦月璃:“八年……你还能再等八年的,对吧?” 秦月璃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的是小师弟那双清澈却充满了自信的眼睛 山魈江伸出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带着些许稚气的笑容: “师姐,我们做个约定吧!” “八年之约!” “八年后,我陪你对拳,到时候我们一起突破雷音!” 秦月璃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觉: “小师弟……你……” 山魈江笑容不变,语气却斩钉截铁: “师姐,相信我!” “区区十二重楼!” “区区雷音四重!” “困不住我八年的!” 他顿了顿,下巴微扬。 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锐利逼人、仿佛能斩开一切的少年意气: “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 “我可是…天才啊。” “是,整个黑崖门,整个白水郡三郡……” “最强天才!” 山魈江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狂傲。 这话一出,不单单秦月璃呆住了。 包括刚刚突破了雷音境的洛清寒,她的师兄云傲寒,以及在场所有人。 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听过这等嚣张到有些“不知好歹”的话。 十二重楼是什么? 雷音境是什么? 那可是困住无数天才的一道天堑。 古往今来,无数天骄倒在这道天堑之下。 他们无一不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天才。 这是一道只会阻挡天骄的关卡。 也是一道天骄听了也会变色的关卡。 就如秦月璃。 她可是白水郡,这湖边大郡,数十年来最强的几人。 这几十年来冒出了多少天才。 除了已经突破了的洛清寒,没人敢与她比天赋。 但是她却需要花费几十年时光,才见证了一丝突破的希望。 说突破,就突破。 还八年! 狂妄! 狂妄到了极点。 嚣张。 嚣张地不知所谓! “他谁啊……竟狂妄至此?” “是啊,黄口小儿口无遮拦,竟然敢说八年必破雷音四重!” “江嚣啊,那个刚刚以碾压之势夺下暗劲大比第一的江嚣!” “哼,无知,得了暗劲第一确实有几分天赋,可是他太小看天下英雄……选择十二重楼破雷音的,哪一个不是暗劲大比轻松夺魁的天才呢……几年后就有他好看的了!” “喂喂,你不要命了吗,这位动则灭人满门的“睚眦太岁”……他的霸道和那位嵩阳峰的嵩烈甚至不分伯仲……说实话,要不是他人对我在三确认,我真以为这位是那嵩烈的弟子!” “啊……那位传说中心狠手辣,和魔门中人一般长着八条手臂的睚眦太岁竟然就是这位英俊的少年郎?” “别感慨了,快溜,快溜,小心血溅到我们身上!” 听着远处人们对山魈江的议论,秦月璃总算回过神来。 一束光芒透过山魈江的后背,打在他的侧脸,将他衬托的好似在发光。 她怔怔地的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师弟。 看着这个男人。 她感觉心中的悲伤被刺眼的阳光,与他那强大的自信融化。 她笑中带泪,伸出手,重重与山魈江相握 “好!” 笑靥如花。 第177章 青鳞江的变化 对拳尘埃落定。 围观的人群,陆陆续续散去。 水云派的云傲寒,与初入雷音的洛清寒,也向岳藏锋等人简单致意后,下山了。 随着人们的离开,这场发生在黑崖门瀑布下的激战,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开来。 很快,“水云派洛清寒临阵突破,黑崖门秦月璃棋差一招。”的消息,连同两人那拳拳到肉、悍然搏命的对决细节,传遍了云泽三郡的江湖角落,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与这则消息一同被推至风口浪尖的,还有另一个名字—— 江嚣。 这位刚刚在诸派大会上以碾压之姿夺魁的黑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了一个 “八年之约” ,狂言八年后必破雷音四重! 此论一出,江湖哗然。 大部分听闻此事的人,第一反应皆是嗤之以鼻。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他懂什么叫十二重楼吗?” “知道雷音天堑埋葬过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吗?” “简直狂得没边了!” 在许多武者根深蒂固的认知里,雷音之难,难于上青天。 那是需要数十年苦功、莫大机缘与坚韧心志才有可能触及的,岂是区区一个“八年”就能轻言跨越的?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持此看法。 那些曾亲眼在诸派大会上目睹过山魈江出手的人,心中却有着不同的判断。 曾在大会上与山魈江交过手的蓝鸟门王焕,在听到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时,忍不住激动地高声反驳: “你们懂什么?” “我看江嚣,他就能做到!” 他环视周围那些面露不屑的面孔: “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 “你们口中那些前辈天骄,哪个不是在暗劲期打磨多年,历经苦战才夺得魁首?” “就连刚刚突破的洛清寒洛大宗师,当年第一届大会也并非冠军,冠军是黑崖门的秦月璃!” “但是江嚣呢?” “是碾压!” “彻头彻尾的碾压!” “从普通门派,到大派弟子,甚至是那几家顶级门派,没人能逼他用出全力!”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而且,你们知道他习武才多久吗?” 王焕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重磅的消息: “三年?五年?都不是!” “他才十一岁,习武刚满一年啊!!” “八年后,他甚至不到二十岁!!” 一年!!!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炸得许多质疑者一时失声。 习武一年,就达到了暗劲巅峰,这是何等资质? 别说没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啊! 若他真的成了,那…… 一位不到二十岁的雷音? 这简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在震撼过后,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让他们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雷音境的艰难,是漫长武道史上无数事实铸就的铁律。 早已刻入所有武者的灵魂深处。 绝非一两句惊人之语就能轻易扭转的。 信者愈信,疑者愈疑。 两种观点激烈碰撞,互不相让。 江湖酒肆、坊间茶楼,山野客栈,处处可见为此事争得面红耳赤的武者。 这由一句狂言引发的争论,其热度久久不散。 甚至常有脾气火爆者,因言辞激烈而从口角升级为拳脚,当真为此事打了起来。 江嚣之名,连同他那石破天惊的“八年之约”,以这样一种方式,深深烙印在了云泽三郡的人们心里。 八年。 他们现在就想立马跨越这八年时间,都想知道,江嚣到底能不能成功。 就算是栖霞派,也有不少好事者想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 这天,亲眼看了对拳的石开山和儿子江继薪回来了。 这一路江继薪听了不少关于江嚣的争论,一见到江少明,江继薪便立马开口问到:“爹,你说那位江嚣他会成功吗!” 江少明笑了笑: “会的!” 说完他,并不解释,神秘一笑。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江继薪愣在原地。 对父亲他有绝对的自信。 既然父亲都这样说了,那么…… “二十不到的雷音啊!!” “不知道我江家未来能不能出现一位这样的天骄!” …… 为了完成和秦月璃的约定,山魈江正式开始闭关。 与此同时,黑崖门与走江派两大势力也开始不断在暗中较劲。 地区局势暗流涌动,愈发不稳。 即便如此,山魈江的资源供给,也一日未曾中断。 …… 这天,云泽湖,无名小岛 忽地,湖面破开。 一头八丈余长的巨鱼跃波而出,鳞片在天光下泛着幽青色的光泽。 巨鱼背上立着一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翠眼青年。 正是青鳞江。 这些年,借助星光裂谷的宝鱼资源,以及从白骨道白嫖到的各种修炼资源。 青磷宝鱼个头大了很大一圈。 青鳞江的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并且,连最关键的血脉浓度也有了提升: 【人族血脉:青鳞宝鱼(深绿)(80%)】 青鳞宝鱼,作为云泽湖最常见的宝鱼,这些年青鳞江狩猎过不少。 随着不断猎取,血脉浓度也在不断提升,到了如今已经有80%的浓度。 可惜到了这个浓度以后,血脉浓度似乎到了一个瓶颈,任凭他继续狩猎,也不再提升了。 为此,青磷江还在帮青鳞宝鱼处理伤口的过程,偷偷尝了不少大青鳞鱼的鱼肉。 但是也没有任何变化。 目前他还不知道之后的血脉浓度,如何提升上去。 当然,他对于自己这80%浓度的血脉还是非常满意的。 80%浓度的血脉,让他的身体素质到了全方位的提升。 单论身体素质,还要远远超过山魈江。 如今,就算不用劲力,单凭体魄,他就可以碾压江少明。 这可太夸张了。 不需要修炼,就获得了大部分普通人修炼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地步。 用上劲力就更夸张了,他甚至觉得用上劲力后的他,现在已经足够直面雷音境了。 而这,还不是这具身体的极限。 随着这些年不断摄入宝鱼宝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强度还在不断提升…… 未来身体成长到了极点,或许单凭身体素质,不用劲力,就能直接对抗雷音境。 简直恐怖如斯。 此外,在血脉浓度达到五十和七十后,他还觉醒了两个神通。 【血脉神通:再生(深绿)(80%),控水(绿色)(80%)】 再生神通顾名思义。 拥有超凡的再生能力。 小伤口转瞬即可愈合,大的刀伤也只需一刻钟便能完全愈合。 并且,无论是任何形式的伤口,都可以在瞬间形成肉芽,快速止血。 由于不怕死,他甚至试过刺入自己心脏,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刻钟他又活蹦乱跳了。 现在的他或许被人砍了头,把头接上了又能活了。 想要在短时间杀死他,最可能的办法,或许只有将他的脑子彻底搅烂。 至于控水,这个神通反倒……没什么用。 目前他仅仅能够掌控一丈范围内,大概一立方米的水。 掌控也并不是凭空,是要消耗体力的。 只能说,挺好玩的……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