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上任京州尹,皇帝求我贪赃枉法?》 第一章驸马又怎样?该进去就得进去! 晚唐。 京兆府,闹市街道上。 “你敢抓我,我可是驸马!” 一个面色狠厉的青年跨在马背上,对着周围的差役咆哮。 周遭的百姓们吓得退避三舍,生怕被这位京城小霸王迁怒。 “府尹大人,这位可是宁亲公主的驸马,张家的公子啊,咱们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王五心里叫苦不迭,这位新来的府尹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任两天,屁股还没坐热,就敢来触碰张清这种硬茬子? 以前的京兆尹,见了这位主儿都得绕道走,这位倒好,直接带人给围了。 “斟酌?” 陈行云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心中却在冷笑。 斟酌?若是斟酌,这京兆府的天,就永远也晴不了。 “系统,锁定目标,确认罪行。” 一道只有陈行云能看见的蓝色光幕浮现。 【强抢民女三人,致死一人。】 【当街纵马,踩伤百姓一十有二,重伤三人。】 【勾结商铺,强买强卖,获利三千余贯……】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陈行云心中冷哼,果然是个十足的人渣,不拿他开刀,都对不起这身官服! 张清见陈行云不为所动,他用马鞭指着陈行云的鼻子。 “我舅舅是范阳郡公,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听到这话,陈行云神色淡定。 他当然知道张清的身份,作为一个穿越者,对晚唐唐肃宗时期的这段历史并不陌生。 由于安史之乱,唐肃宗时期可以说是乱的一批。 除了外患安禄山,还有宦官李辅国,以及外戚张皇后乱政当道,朝堂上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张清是张皇后的侄子,又娶了宁亲公主,可谓是整个京城一等一的大爷,往日里欺民霸市,让众人苦不可言。 按道理他这个受气包京兆伊不应该得罪这种人。 可谁让他觉醒了‘维护正义系统’,只要能惩罚坏人,打击犯罪,就能获得丰厚奖励。 而张清,就是他向士族选择的第一炮! “陈行云!你给本驸马记住了!今天这事没完!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你!” “等着吧!不出三日,我定要让你抄家灭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行云充耳不闻,直接把人带回京兆府的大牢关了进去。 …… 京兆府衙门内。 一众官吏胥役看着被押进来的张清,个个目瞪口呆。 主簿李贤快步赶来,脸上满是惊慌,他有些吞吐的道:“府尹大人,您……这是?” 陈行云瞥了他一眼,“李主簿,没看见么?本官在抓人办案。” “可那是张驸马啊!” 李贤急喝道:“您这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吗?范阳郡公那边……” “怎么?李主簿是想替他求情?”陈行云声音冷厉的道。 李贤连连摆手,干笑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他心中暗自叹气,这位新府尹怕是活不长了。 刚把人关进去没多久,陈行云就听到了耳边系统的播报。 【叮!成功抓捕恶人张清,正义行为判定为优,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金身无敌大力丸两枚,时效4个小时,时效之内,力气获得400%增长,无视所有物攻。】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金黄的药丸出现在陈行云掌心,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这简直就是保命神丹啊!” 他很清楚,抓了张清,范阳郡公张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有了这大力丸,至少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绝对保障。 陈行云笑眯眯的收下了这好东西,转头就去了牢房。 他决定给那位张驸马再添一把火。 …… 此时,范阳郡公府。 府内,后花园的暖阁之中,一个年过五旬的中年男人正闭目养神。 此人正是当朝国舅,范阳郡公张柬。 “不好啦!郡公大人!您侄孙被京兆府的抓进去吃牢饭了!” 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暖阁。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柬猛地睁开双眼。 “回郡公,清公子他被新来的那个京兆尹陈行云,给……给抓进大牢了!” 那小厮吓得浑身发抖,老实说道。 “陈行云?” 张柬皱着眉头,回忆片刻后,他嘴角露出一抹戏谑。 “是那个被从江州贬回来的书呆子?” “正是……正是他!”小厮急忙道。 张柬缓缓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 “为了何事?” “听说是因为清公子在西市纵马,冲撞了那陈行云的官轿……” “砰!” 张柬手中的茶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 张柬勃然大怒,他站起身,来回踱步。 “一个区区京兆尹,谁给他的胆子,敢动我张家的人!” “来人!” 门外,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统领立刻走了进来。 “郡公有何吩咐?” 张柬声音冰冷的道:“点齐府中五十护卫,随本公去一趟京兆府!” “我倒要亲眼看看,陈行云长了几个脑袋?!” “是!” 护卫统领应声而去。 张柬重新坐下,脸上怒气未消。 “陈行云啊陈行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本想让你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自生自灭,没想到你竟敢主动招惹我张家,那就休怪本公心狠手辣了!” …… 京兆府,天字号大牢。 张清正坐在床沿,咬牙切齿的道。 “等着吧,等我舅舅来了,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张清抬头望去,只见陈行云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陈行云!你来做什么?是想通了,准备给本驸马磕头谢罪了吗?” 陈行云饶有兴致的道:“磕头谢罪?张驸马,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张清继续叫嚣道:“陈行云!你现在从本驸马胯下钻过去,本驸马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陈行云闻言,不由得笑道:“哦?是吗?” 说完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碗口粗的铁栅栏。 张清见状,古怪笑道:“怎么?你还想把这百年玄铁打造的牢门给拆了不成?真是痴人说梦!” 陈行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手臂缓缓发力。 金身无敌大力丸的药效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咯吱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 在张清那惊骇的目光中,那坚硬无比的玄铁栅栏,竟然被陈行云硬生生掰弯了! 张清顿时失声道:“你……你还是人吗?!”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陈行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陈行云活动了一下手腕,似笑非笑的道:“张驸马,现在,你还觉得本官需要向你磕头谢罪吗?” 第二章什么?大牢都空了? 张府书房。 “什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我们张家的人!” 书房之内,张去逸愤怒的将手中的竹简摔在案几上。 作为当朝皇后之父,正儿八经的国丈! 在这长安城中,居然还有人敢动张家的人?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跪在地上的小厮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回国丈爷,是京兆府的人,他们把清公子给抓走了!” “京兆府?” “京兆府新来的那个府尹,陈行云?” 张去逸黑着一张脸,心中怒火中烧。 他知道陈行云,一个从江州贬回来的书呆子。 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来人!更衣!本公要入宫面圣!” 他要进宫告死陈行云! 一个区区七品京兆尹,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死活! …… 大明宫,紫宸殿。 唐肃宗李亨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安史之乱的余波未平,朝堂内外皆是乱麻一团,让他心烦意乱。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陛下,张国丈宫外求见,说有天大的急事!” “哦?” 唐肃宗放下手中的朱笔,眉头微皱。 这张去逸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如此火急火燎,所为何事? “宣。” 片刻之后,身着朝服的张去逸快步走进大殿。 还未等行至御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是老泪纵横,抓着唐肃宗的龙袍袖子就开始哭诉。 “陛下啊!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唐肃宗心中一惊,连忙出声:“张国丈这是何故?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 张去逸哪里肯起,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泣声道。 “陛下!那新任的京兆尹陈行云,仗着自己是京兆府府尹,无法无天,竟然将老臣的侄孙,张清给抓进了大牢啊!” “张清可是宁亲公主的驸马,是皇家的女婿!” “陈行云此举,分明就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啊!” 听见这话之后,唐肃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张去逸!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行云是朕亲自提拔的京兆府府尹,你这么说他,是不是在质疑朕的眼光?” 张去逸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连忙磕头,转换了说辞。 “陛下息怒!老臣万万不敢质疑陛下!” “老臣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给那不成器的侄孙捞人,而是为了我大唐的法度,为了长安城的安宁啊!” 唐肃宗面色稍缓,沉声道:“说下去。” 张去逸见状,心中暗喜,立刻接着道。 “陛下有所不知,那陈行云自打成了京兆府府尹之后,便开始大肆针对京中的世家子弟,罗织罪名,大搞冤狱!” “他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实则是在城中大肆刮取油水,弄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啊!” 唐肃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有些怀疑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陛下,老臣还听闻,这陈行云与那宦官李辅国私下里勾结,伪造证据,陷害忠良!” “老臣的侄孙,恐怕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啊!” 李辅国?! 听到这个名字,唐肃宗眼中杀机绽放。 他最忌讳的就是内廷宦官与外朝官员勾结,祸乱朝纲! “张去逸,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朕就陪你走一趟,看看事实是否如你所说。” 唐肃宗不情愿的起身,说道:“来人!摆驾!前往京兆府!” 眼看能说动唐肃宗,张去逸更是豁出去了。 “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一个小小的京州尹,他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陈行云啊陈行云,这次看你还不死! …… 京兆府衙门。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金瓜钺斧,黄罗伞盖。 惊得整个衙门的官吏胥役纷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唐肃宗面沉如水,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入府衙大堂。 “陈行云何在?” 主簿李贤战战兢兢地跪在最前面,连忙回道, “回禀陛下,府尹大人他不在衙门之中。” “不在?” 张去逸立刻幸灾乐祸的笑道,“陛下您看,这陈行云定是做贼心虚,知道您要来,提前闻风而逃了!” 唐肃宗的脸色更加难看,再度问道:“说!他去了何处?” 李贤哆哆嗦嗦的道:“府尹大人……他现在应该在大牢之中。” “大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陛下!臣知道了!” 张去逸反应最快,立刻十分激动的叫道。 “这陈行云一定是在大牢之中对我那可怜的侄孙屈打成招,伪造罪证!” “他这是要屈打成招,好坐实罪名啊!用心何其歹毒!” 此言一出,唐肃宗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好!好得很!” “走!都随朕去大牢看看!朕要亲眼瞧瞧,这位陈府尹是如何办案的!” 说罢,唐肃宗一甩龙袍,转身便朝着后衙大牢的方向走去。 张去逸紧随其后,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他仿佛已经看到,陈行云在大牢里对张清用刑,然后被皇帝抓个正着的场景。 人证物证俱在,看你陈行云还如何狡辩! 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很快便赶到了京兆府的天字号大牢。 牢头狱卒们见到皇帝亲临,吓得连忙打开牢门。 张去逸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而,当他冲进大牢,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随后跟进来的唐肃宗以及一众官员,也全都愣住了。 想象中血腥的刑讯场面并未出现。 整个大牢,空空荡荡,除了角落里关着一个瑟瑟发抖,状若疯癫的人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囚犯的影子。 大牢,竟然基本都空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去逸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陛下!这一定是陈行云收了那些罪犯的黑钱,把他们全都给私自放走了啊!” “他抓了人,转手就放,这京兆府的大牢,已经成了他敛财的工具!” “陈行云罪大恶极,贪赃枉法,目无王法!” “陛下,此等国贼,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狠狠处置啊!” 第三章管你是谁,通通劳改! 张去逸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眼下大牢空荡荡,今天陈行云就是有七十二变,也难逃死劫! 唐肃宗虽然知道张去逸在借题发挥,可大牢里的的确确是空的。 眼下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不顺着张去逸恐怕还真就不行。 “行了,朕知道了!” 唐肃宗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然后对身后的禁军说道:“来人,去把陈行云给朕带来,朕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 禁军统领立刻带着一队甲胄鲜明的侍卫转身而出。 张去逸跪在地上,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陈行云啊陈行云,任你有些手段,在我张家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今天,你必死无疑! 大堂内,主簿李贤之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完了,全完了! 这位新来的府尹大人,这是把天都给捅破了! 然而,还没等张去逸高兴多久。 前去抓人的禁军统领就去而复返。 “启禀陛下,陈府尹已经找到了。” 唐肃宗露出意外的神色,道:“这么快?他知道朕来访查,还要找他问话,没有逃跑吗?” “陛下,他定然是逃跑,被禁军堵个正着,必然是做贼心虚,企图脱逃,罪加一等啊!” 张去逸不放过任何一个栽赃陈行云的机会。 统领却摇了摇头道:“回陛下,陈府尹并未逃跑,反而说在等着您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这家伙将大牢管理成这样,不光不跑路,还等着陛下过来? 赵子龙浑身是胆,这陈行云浑身是赵子龙啊?!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被他蒙骗了!这一定是陈行云的缓兵之计!说不定是陛下您在此,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张去逸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开口占住先机。 这话就说得极有水平了,言下之意,暗指陈行云知道唐肃宗会偏袒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唐肃宗哪里听不出来他的小九九,当下冷哼一声。 “张去逸,是非曲直朕自会查明,你说了半天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察觉到唐肃宗的怒火,张去逸顿时识趣的闭上嘴。 “陈行云在哪呢?知道朕来,不来见朕,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统领额头见汗,苦着脸回道:“陛下,末将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陈府尹他正在后衙的院子里,做一些……古怪的事情。” “古怪的事情?”唐肃宗眉头紧锁。 “那朕倒是有些好奇了,走,一起去看看!”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众人,径直朝着后衙的方向大步走去。 众人很快便来到一片开阔的院落之前。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泥土还有粪肥的古怪气味便扑面而来。 这让养尊处优的唐肃宗和张去逸等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一阵阵夹杂着铁器碰撞和声嘶力竭的叫骂,传入众人耳中。 当他们看清院子里的景象时,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竟然聚集了上百号人。 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污,正干着各种各样的粗活。 有的在挑水,扁担压得他们腰都直不起来。 有的在锄地,动作生疏可笑,一看就没干过农活。 甚至还有几个人,正哭丧着脸,挑着满满两大桶散发着恶臭的金汁,也就是粪水,步履蹒跚地走向远处的菜地。 而在这群“苦力”中间,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年轻人。 正手持一根长长的牛皮鞭,悠哉悠哉地来回踱步,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但凡看到有谁动作慢了,或者偷懒耍滑,手中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地抽过去。 “都给本官快点!没吃饭吗?那边挑粪的,你再给老子洒一滴出来试试!” 这监工,不是陈行云又是谁?! 张去逸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因为他一眼就看见,挑粪的队伍里一个蓬头垢面,模样狼狈的人,正是他那宝贝侄孙,张清! “陈!行!云!” 张去逸发出一声咆哮,指着院中的陈行云对着唐肃宗悲声叫道。 “陛下!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吗!” “此此子竟然如此折辱朝廷勋贵!折辱皇家驸马!他这是在打皇家的脸,在打您的脸啊!”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求陛下为我等做主!” 经他这么一指,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定睛看去,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 那不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吗? 怎么在挖地? 那个不是户部尚书的小舅子吗? 他怎么在挑水? 院子里这群人,竟然有不少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 平日里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 如今,却在这里干着脏活累活。 这陈行云,是疯了吗? 听到张去逸的咆哮,陈行云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到了龙驾亲临的唐肃宗,以及一众官员。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慢条斯理地将鞭子往腰间一别走上过来,躬身行礼。 “微臣陈行云,参见陛下。” 陈行云行礼过后,便看着张去逸,似笑非笑的说道。 “国丈大人此言差矣。” “我不过是让他们进行一些劳动改造,让他们体会一下民间疾苦,何谈折辱?” “一派胡言!挑水挑粪,锄地耕田,这种事情都是下等人才做的!” “你让他们做这些,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张去逸厉声反驳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陈行云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只见陈行云猛地转身,对着唐肃宗深深一揖,朗声道。 “陛下,请惩治张去逸!” “罪名是,以下犯上!”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张去逸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陈行云,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我? 以下犯上? 我什么时候犯了这个罪名? 这陈行云,他……他这是在血口喷人! 这是在公然构陷! “陛下!陛下明鉴啊!” 张去逸终于回过神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陈行云,声音嘶哑的叫道。 “这就是证据!这就是他陈行云肆意妄为,残害忠良的铁证啊!” “他随意罗织罪名,构陷朝廷命官!” “此等奸佞,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啊!” 张去逸涕泪交加,疯狂磕头。 恨不得唐肃宗立刻下令,将陈行云就地格杀! 第四章竖子,竟敢折辱天子! 陈行云一句以下犯上,震得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 就连唐肃宗也是一愣,虽然恼怒张去逸,很想治这个老家伙的罪,可是这个罪名……是怎么来的? “扑通!” 就在这时,陈行云竟也跟着跪了下来。 “陛下,臣不知哪里得罪了国丈大人,以至于要被国丈大人如此构陷!” “反倒是张国丈,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其言其行,实乃以下犯上,折辱天子!” “臣恳请陛下,不如将其脱去衣袍,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张去逸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陈行云,急忙向唐肃宗辩驳道:“陛下!他……他胡说!” “老臣对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何曾有过半句不敬之言?他这是在公然污蔑!” “国丈大人当真没有么?” 陈行云露出一抹讥讽,不紧不慢的道:“我大唐以农为本,陛下更是圣德垂范!” “每年春蚕礼,陛下都要亲着农服,率领文武百官,于籍田之中亲执耒耜,以示天下,劳作之重,农事之本!” “只有君臣同心,辛苦劳作,方能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让我大唐国祚百年,江山永固!” 陈行云这一番话说得在场官员们无不点头。 这确实是皇家大典,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方才,国丈大人亲口指责微臣,说让这些罪人锄地挑粪,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折辱!” “陛下您听听!锄地是折辱,耕田是折辱,那陛下您每年亲耕籍田,又算是什么?” “国丈大人这番话,岂非就是在暗指,天子之行,亦是折辱之举吗?!” “这!难道不是在折辱天子,又是什么?!” “轰!” 这番话听得张去逸目瞪口呆,可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 他只是觉得让自己的宝贝侄孙去挑粪,是奇耻大辱,是陈行云在打他张家的脸! 却万万没想到,竟被陈行云抓住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直接上升到了折辱天子的高度?! 这顶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一旁看着二人闹剧的唐肃宗,脸上一片铁青,可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就说自己不可能看错人,陈行云这小子真就是个天才! 张去逸这老东西仗着身份,连他这个皇帝的命令都敢违抗! 早就想要惩治他,可偏偏找不到由头。 眼下算是逮到机会了! 于是,唐肃宗故意露出怒容,指着张去逸质问起来。 “好!好一个张去逸!” “朕身为天子,为了天下表率,尚且要下地耕作。” “你一个外戚,竟敢公然宣称劳动是侮辱?” “你将朕置于何地?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张去逸闻言,瞬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特么不对劲啊! 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才对! 陈行云见状,立刻乘胜追击,对着唐肃宗拱手道。 “陛下,微臣的京兆府衙门里,刚好有一条打板子的长凳,不如就地施为,也好让张国丈长长记性,日后莫要再犯此等大错!” “你……你……” 张去逸指着陈行云,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好!就依你所言!”唐肃宗一口应允。 他差点就给陈行云竖大拇指了。 看看,你们这帮老东西都看看人家! 整个朝堂,除了陈行云,就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顺心的! “来人!将张去逸给朕拖过去!就在此地,重打二十大板!” 皇帝一声令下,几个禁军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张去逸。 “陛下!冤枉啊!老臣冤枉……” 张去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奈何无人理会,直接被按在了那条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长凳上。 一个侍卫高高举起了水火棍。 “啪!” 一声闷响传来,张去逸也随之发出一声惨叫。 “啊!疼死老夫了!” 只是,跪在一旁的陈行云,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听得清楚,那板子落下的声音,听着响,实则发闷,显然是用了巧劲,雷声大雨点小。 再看张去逸,叫得虽惨,却中气十足,哪有半点痛苦的模样。 陈行云心中自语道:“果然,这群侍卫也都是人精,知道张去逸是国丈,不敢真的下死手。” 而他脑海中也一片平静,系统的奖励迟迟没有等到。 看来,这种程度的惩罚,根本入不了系统的眼。 陈行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再度上前一步,对着唐肃宗恭敬的道。 “陛下,此等惩戒,意在警示。” “但侍卫们心有顾忌,下手难免有所保留,怕是起不到让国丈大人铭记教训的作用。” 唐肃宗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允许微臣动手!” “想必由微臣这个苦主来行刑,定能让国丈大人记忆深刻,永不再犯!” 这话一出,连行刑的侍卫都停下了手,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陈行云。 这哥们儿是真不怕死啊! 亲自打国丈? 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张去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叫道:“不……不行!陈行云,你敢!” “准了!” “陛下……” 张去逸还想求饶,却被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陈行云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走到那侍卫身前,从他手中接过了水火棍。 “国丈大人,得罪了。” 说完,他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棍抽了下去!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结结实实,听得周围众人都是心头一跳。 “嗷!” 张去逸那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拔高了八度,再无半点虚假。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这一棍,是真的疼! 陈行云面不改色,手臂挥舞如风,一棍接着一棍,毫不留情。 “啪!” “嗷!我的屁股!” “啪!” “陈行云!我与你不共戴天!” “啪!” “啊!皇后娘娘救我……” 张去逸被打得哭爹喊娘,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国丈的威严。 就在陈行云打到第五棍的时候,他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惩罚奸臣张去逸,其行为对匡扶正义有积极作用,正义行为判定为‘良’,得到初级奖励!】 陈行云心中一喜,暗道:“总算是来了!” 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抡得更起劲了。 第五章陛下,万万不可啊! 张去逸趴在长凳上,每一记板子落下,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皮肉与骨头正在分离。 他痛得涕泪横流,想要开口咒骂陈行云公报私仇。 可一抬眼,便看见陈行云那张挂着冷笑的脸。 他心中明白,自己今日是彻底栽了。 这个陈行云,言语如刀,句句诛心,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再闹下去,恐怕就不是二十大板这么简单了。 罢了,罢了,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恶气! 陈行云见他老实了,手中的水火棍也停了下来。 他将棍子随手丢给一旁的侍卫,然后转身,快步走到唐肃宗面前。 “陛下。” 陈行云拱手道:“微臣之所以让这些人在此处劳作,实乃一番苦心。” 唐肃宗轻哼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行云这才接着道:“陛下,您看这京兆府大牢之中关押的罪人,十有八九,都是京中某些府上的纨绔子弟。” “这些人平日里锦衣玉食,横行霸道,早已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 “若是将他们关在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非但不会反省自身过错,反而会心生怨气,只当是受了委屈。” “如此一来,如何能让他们真心悔改?” 陈行云顿了顿,道:“倒不如让他们在此处,亲手锄地,亲身挑粪,亲自耕种。” “让他们体会一下,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也让他们明白,陛下您泽养万民,是何等的不容易!” 唐肃宗看着院中那些狼狈不堪的世家子弟,再想想陈行云的话,觉得颇有道理。 陈行云脸上露出一丝苦恼,继续道:“只是……陛下,微臣还有一个难处。” “京兆府衙门后院,地盘实在太小,拢共不过这几亩薄田。”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起不到最好的教化效果。” “长此以往,恐怕难以让他们真正洗心革面。”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在城郊,划拨一块地给京兆府。” “微臣想建一个劳改营,将这些罪囚集中管理,让他们开荒种地,自给自足,方能让他们彻底反省,改过自新。” 唐肃宗露出笑容,觉得这个办法好,既能惩戒罪人,又能彰显皇恩。 唐肃宗大手一挥,笑道:“好!陈爱卿此法甚妙!城郊有一处皇庄,便赐予你用作劳改营!” 陈行云闻言,立刻跪地谢恩。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陛下放心,待到今年秋收,微臣一定让陛下,吃上这些罪人亲手种出来的粮食!” 就在此时,张去逸的声音突兀响起。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望去,只见揉着屁股的张去逸,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 “陛下!皇庄乃是专供皇室游猎之所,代表着皇家威严!怎能让一群罪囚入住?” “这……这不是玷污了皇家颜面,让皇家威严扫地吗?” 陈行云听见这话,心中冷笑一声。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去逸,不咸不淡的道。 “哦?国丈大人言之有理,皇庄事关皇家体面,确实不该让罪囚玷污。” 张去逸闻言,正想再说几句,却听陈行云话锋一转。 “微臣听说,张家在城郊似乎也有一处农庄,比之皇庄也不遑多让。” 陈行云笑眯眯的道,“既然皇庄不行,不如就请国丈大人为陛下分忧,将张家的农庄捐出来,用作劳改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你!” 张去逸指着陈行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他是被彻底架在火上烤了。 自己刚刚才用“皇家威严”当借口,阻止了皇帝的决定。 现在陈行云提议用他家的农庄,他若是再拒绝…… 岂不就是明着告诉皇帝,他张去逸宁愿皇家威严受损,也不愿自家出一点力? 唐肃宗在一旁看着,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他也想看看,这张去逸要如何收场。 张去逸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冷汗涔涔而下。 他心中把陈行云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最终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臣……遵旨。” 能亲眼看到这个老家伙吃瘪,唐肃宗心里莫名的舒畅起来。 他起身拍了拍陈行云的肩膀,道:“陈爱卿,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罢,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心满意足地摆驾回宫了。 待皇帝走远,陈行云这才在心中默念。 “接收奖励。” 【叮!奖励发放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解毒丸一枚,可解除初级常见毒药的负面效果。】 一枚通体碧绿药丸出现在掌心,陈行云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入怀中。 …… 张府。 张去逸一回到家,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将书房里的瓷器摆件摔了个粉碎。 “陈行云!我与你势不两立!” 张去逸咆哮着,屁股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中的屈辱更是让他几欲发狂。 越想越气,自己堂堂国丈,今天竟然被一个七品京兆尹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打板子? 还被讹走了一座农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张去逸阴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猛地停下,对着门外高声喝道:“来人!”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张去逸声音冰冷的道:“立刻备好笔墨,本公要给宫里的皇后娘娘写信!” “我倒要看看,他陈行云的项上人头到底有多硬!” …… 大明宫,凤仪殿。 张皇后正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宫女们小心翼翼地为她剥着晶莹剔透的荔枝。 就在此时,一个心腹太监快步从殿外走入,将一封密信呈上来。 张皇后秀眉微挑,有些好奇的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岂有此理!” 她猛地坐直身子,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拍在桌案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怒火。 “好一个陈行云!好一个京兆尹!” “竟敢如此欺辱我张家!连本宫的父亲都敢打?!” “他这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没把整个张家放在眼里!” 张皇后怒不可遏,她霍然起身,对着身边的宫女厉声喝道。 “更衣!本宫要去见陛下!” 第六章马屁拍得好,昏君也拉倒 大明宫。 紫宸殿内。 唐肃宗李亨拿着一本奏折,看得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回味今天在京兆府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太监小步快跑进来,声音尖细。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张皇后? 唐肃宗眉头一挑,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让她进来。” 唐肃宗声音平静,将奏折丢回案几。 片刻之后,张皇后一身凤袍,面带寒霜,快步走进大殿。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看见唐肃宗,声音立马带着哭腔,直接跪下。 唐肃宗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这是怎么了?” 张皇后泣声道:“陛下,臣妾的父亲,今日被那京兆尹陈行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了二十大板啊!” “父亲年事已高,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二十板子下去,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那陈行云仗着有陛下撑腰,无法无天,连国丈都敢打,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您这位天子?” 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唐肃宗的脸色。 “说完了?”谁知唐肃宗听完,脸上毫无波澜。 张皇后一愣。 唐肃宗这才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声音陡然转冷。 “皇后是觉得,朕做错了?”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张皇后心中所有的怒火。 她浑身一颤,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皇帝这是在敲打她! 张皇后背后瞬间冒出冷汗,连忙磕头告罪,声音都变了调。 “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 “臣妾只是一时担心父亲的伤势,心急之下才口不择言,绝无半点质疑陛下的意思!求陛下恕罪!” 唐肃宗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张皇后就不敢起来,只能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贴着地面,心中忐忑不安。 大殿之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张皇后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麻,心中更是悔恨交加。 她怎么就这么冲动,跑来质问皇帝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唐肃宗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起来吧。” 张皇后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她不敢再提陈行云半个字,连忙走到唐肃宗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捏着肩膀,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臣妾会心疼的。” 唐肃宗却似乎并不领情,面露不耐的挥了挥手。 “行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张皇后不敢违逆,只能恭敬地行了一礼,满心不甘地退出了紫宸殿。 她一走,唐肃宗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转头对着殿内阴影处叫道:“来人!” 一个金吾卫统领立刻现身,单膝跪地。 “传朕口谕,朕要出宫。” …… 京兆府,后院劳改营。 一天的劳改结束。 陈行云看着那群累得跟死狗一样的纨绔子弟,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带回大牢!” 狱卒们立刻上前,驱赶着这群囚犯往牢房走去。 张清拖着疲惫的身体,路过陈行云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咬牙切齿。 “陈行云!你给本驸马等着!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全家死绝!” 陈行云闻言,手腕一抖,腰间的牛皮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直接抽在张清的后背上。 “啪!” “嗷!” 张清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陈行云这才不咸不淡的道:“再敢多说一句,本官就让你今晚没饭吃。” 说完,他压根不再理会张清,转身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厮就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府外有个自称是春水坊的姑娘,名叫李小幽,说有要事求见您。” 春水坊? 陈行云眉头微皱,那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 一个风尘女子,找自己做什么? “让她到书房来见我。” 他心中虽然疑惑,依然开口。 不一会儿,一个身姿婀娜,眉目如画的女子便被带了进来。 果然是人间绝色,肌肤胜雪,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楚楚可怜。 她一进门,看见端坐在书案后的陈行云,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民女李小幽,叩见府尹大人!” 陈行云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愣,“姑娘请起,有话慢慢说,不必行此大礼。” 谁知那李小幽非但没起,反而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大人若不答应救民女一命,民女今日便长跪不起!” 说着,她竟然开始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陈行云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赶紧按住了李小幽那双正在脱衣服的手。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然而,就在此时。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隐约现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竟然是唐肃宗带着李辅国,正站在门外。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唐肃宗临时起意,想来看看陈行云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便悄悄来了京兆府。 管家见到圣驾亲临,吓得魂不附体,刚要去通报,却被唐肃宗挥手阻止了。 “不必声张,朕倒要看看,陈爱卿是否表里如一!” 于是,他便带着李辅国,一路摸到了陈行云的书房外。 刚一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唐肃宗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而他身旁的李辅国,更是眼珠一转,立刻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满是幸灾乐祸。 “陛下,您听听!” “咱家还以为这陈大人是个多么清正廉洁的好官,没想到,竟然也在府衙里,做这种腌臜之事!” 唐肃宗听见李辅国这话,脸色愈发阴沉,他立刻给了李辅国一个眼神。 李辅国心领神会,二话不说,抬起脚,“砰”的一声就将书房的门给踹开了! 门被踹开的瞬间,里面的景象也清晰地呈现在二人眼前。 第七章朕就是想让你徇私枉法! 只见陈行云正死死按着一个衣衫半解,香肩裸露的女子。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两人正在拉扯。 “好你个陈行云!” 唐肃宗怒指着陈行云,声音冰冷。 “朕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清流!原来竟是装得一副清白模样,私底下竟然逼良为娼,实在是可恨!” 他身旁的李辅国更是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陈行云的鼻子破口大骂。 “陈行云,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在府衙之内行此不轨之事,简直是有辱斯文,败坏风气!咱家这就替陛下拿下你这个奸贼!” 突如其来的变故,陈行云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李小幽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赶紧跪倒在地,对着唐肃宗行礼。 “陛下明鉴!臣……臣并没有逼良为娼!这位是春水坊的花娘……” 陈行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辅国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还敢狡辩,春水坊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 “你一个朝廷命官,青天白日宣召妓子入府,还拉拉扯扯,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李辅国这番话,句句诛心,直接把陈行云往死路上逼。 陈行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 “陛下,这位李小幽姑娘确实是来找微臣求助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小幽,眼神飞快地暗示。 “李姑娘,圣驾在此,你有什么冤屈,还不快快向陛下陈情!” 李小幽冰雪聪明,被陈行云这么一点,朝着唐肃宗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悲切。 “陛下!民女有天大的冤屈!求陛下为民女做主啊!” 说着,她猛地转过身,将自己后背的衣衫一把扯开。 嘶!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洁白光鲜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有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旧伤叠着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娇俏的姑娘,竟被人虐打至此! 唐肃宗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低沉:“这是何人所为?” “回陛下,是……是宁亲公主的驸马,张清!” 李小幽泪如雨下,咬牙切齿。 “民女本是春水坊的清倌人,那张清强逼民女委身于他,民女不从,他便将民女囚禁起来,日日鞭打折磨!” “若非前日陈大人将他抓入大牢,民女恐怕早已被他活活打死!民女听闻陈大人不畏权贵,这才斗胆前来,求大人救民女脱离苦海!” 书房内,落针可闻。 李辅国脸上的得意之色僵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唐肃宗沉默了,看着李小幽背上的伤,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陈行云,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是想借着朕的手,来帮你铲除异己吗?” 此言一出,陈行云心中猛地一凛。 他知道,这才是皇帝今天真正想问的话。 前面那些,不过都是铺垫。 皇帝疑心重,他怀疑自己是故意设下这个局,引他入套,好借他的手,来对付张家。 这一关要是过不去,自己就算洗清了“逼良为娼”的罪名,也逃不过一个“欺君罔上”的下场。 陈行云立刻俯身叩首,“陛下明鉴!” “微臣与这位李姑娘素不相识,今日乃是初次见面,陛下大可派人去查,微臣与她绝无任何私下往来!” “再者,陛下乃是天子,行踪岂是微臣所能揣测?” “微臣更是万万想不到,陛下会在此刻驾临京兆府。若说微臣是故意设局,那微臣岂非有了未卜先知之能?”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唐肃宗听完,脸色稍缓。 确实,他今天来京兆府本就是临时起意,除了李辅国,无人知晓。 陈行云,不可能提前知道。 唐肃宗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罢了,此事朕知道了,张清那边,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小幽闻言,连连叩首谢恩。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天恩!” 唐肃宗没再理她,只是有些疲惫的道:“李辅国,送她出去。” “是。” 李辅国应了一声,带着感恩戴德的李小幽退出了书房。 很快,偌大的书房里,就只剩下唐肃宗和依旧跪在地上的陈行云。 唐肃宗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慢慢翻看着。 陈行云就那么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心里疯狂猜想着唐肃宗的意思。 皇帝这是信了自己,还是没信? 他留下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整个书房,陈行云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麻,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唐肃宗那毫无情感的声音,才终于再度响起。 “爱卿倒也不必如此清明。” “应当……适当枉法才是。” 陈行云跪在地上的身子猛然一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瞬间就明白了唐肃宗话里的深意。 这是帝王心术! 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水米不进,油盐不侵的纯臣,而是一把锋利,且只听命于他一个人的刀! 这把刀,必须要有破绽,要有把柄,要让皇帝能牢牢握在手中,不必担心反噬。 孤臣! 这便是皇帝想让他走的路! 想通了这一层,陈行云背后冷汗涔涔,他立刻重重叩首,“陛下!微臣……微臣愚钝,但微臣这条性命,便是陛下的!” “微臣愿为陛下手中之刃,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唐肃宗看着伏在地上的陈行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他缓缓起身,走到陈行云身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陈爱卿,朕没有看错你。” “去吧,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着。”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陈行云神色有些激动,再度躬身行礼。 送走了唐肃宗,陈行云独自一人在书房内站了许久。 “皇帝需要一个能拿捏我的把柄,既然如此,那这个把柄,就由我自己来造!”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立刻唤来下人,换下官服,穿上了一身寻常的锦袍。 径直出了府衙。 第八章你算老几,一个孙子而已! 春水坊。 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 陈行云刚一踏入大门,风韵犹存的老鸨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快里面请!” 陈行云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很快便被角落里的一幕吸引。 一个锦衣青年,正拉扯着位清丽脱俗的姑娘,嘴里骂骂咧咧。 “小贱人!给你脸了是不是?本公子让你陪酒,是看得起你!” 那姑娘怀中抱着琵琶,泪眼婆娑,拼命挣扎,却哪里是那青年的对手。 周围的龟公和花娘远远躲着,显然对那青年忌惮万分。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要的把柄,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她,今晚我包了。” 陈行云随手丢出一锭银子,指着角落里的那个姑娘。 看见银子,老鸨眼睛都亮了,可随后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公子,您……您还是换一个,那位可是郭公子,中书令郭子仪的亲孙子,郭钢啊!” “郭子仪的孙子?” 陈行云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京兆府府尹的令牌,在老鸨眼前晃了晃。 “不过是郭子仪之孙,若是中书令来了,我说不定要卖他几分薄面,一个孙子,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老鸨看见令牌,吓得腿都软了,连忙点头哈腰。 “原来是府尹大人,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您稍等,奴家这就去把人给您请过来!” 说罢,她便小跑着冲了过去,在那郭钢耳边低语了几句。 郭钢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陈行云,竟然转身走了。 很快,那抱着琵琶的雅致清丽的姑娘便被带到了陈行云面前的雅间。 她盈盈一拜,声音轻柔道:“奴家月娘,谢过大人解围。” 陈行云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不必近身伺候,弹首曲子来听听。” 月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顺从地坐下,玉指轻挑,一阵悦耳的琵琶声便在房内响起。 然而,一曲未毕。 “砰!” 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郭钢带着几个家丁,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他用手指着陈行云的鼻子咆哮。 “姓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陛下养的一条狗,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 “你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我爹又是谁?” 陈行云放下酒杯,面不改色道:“本官不管你爷爷是谁,你爹又是谁,现在,立刻给本官滚出去!” “滚?我看该滚的是你!”郭钢狞笑道:“今天本公子就让你知道,得罪我郭家的下场!” “给本公子上!打断他的狗腿!” 然而,那些家丁还没来得及动。 陈行云的身影却先动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郭钢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啪!” 郭钢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 “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陈行云冷笑道,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啊!” 郭钢惨叫一声,鼻血都流了出来。 陈行云还不解气,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条仗势欺人的疯狗,也敢在本官面前吠?” “本官今天就替郭中书令,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整个春水坊。 当众人看见郭钢被打得鼻青脸肿,如同死狗一般被家丁抬走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新来的京兆尹,当真是个无法无天的狠人啊! …… 御史台。 郭钢挂着彩,哭哭啼啼地冲进了自己父亲,当朝御史中丞郭晞的书房。 “爹!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郭晞看见儿子这副惨状,顿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沉声喝道:“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郭钢添油加醋地将春水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爹!那陈行云根本就没把我们郭家放在眼里!他当众羞辱我,就是在打您的脸,打爷爷的脸啊!” “岂有此理,一个区区京兆尹,竟敢如此猖狂!” 郭晞气得浑身发抖。 “备轿!” “随我入宫面圣,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佞臣,得罪我郭家!” …… 大明宫,紫宸殿。 郭晞带着郭钢跪在殿下,向唐肃宗哭诉。 “陛下!那京兆尹陈行云,仗着有您撑腰,目无王法,当街行凶,将犬子殴打至此!” “他此举,分明就是在藐视朝廷法度,是在挑衅我郭家的威严啊!求陛下为老臣做主,严惩此等狂徒!” 唐肃宗看着郭钢那张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心中却是暗笑不已。 陈行云这小子,动作还真快。 他故意板起脸,对着殿外的太监怒声道:“去!传陈行云!让他给朕滚进宫来!” 没过多久,陈行云便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他一进门,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郭晞父子。 唐肃宗指着他,声音冰冷的质问道:“陈行云!郭中丞状告你仗势欺人,当众殴打其子,可有此事?” 气氛凝重如铁。 郭晞父子跪在地上。 郭晞一脸悲愤! 郭钢则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陈行云,那张肿胀的脸庞更添几分狰狞。 陈行云心中一片澄明,没有丝毫辩解,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唐肃宗重重叩首。 “陛下!臣有罪!”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酒气一般。 “臣昨日休沐,多贪了几杯,路过春水坊时,听闻里面喧哗,便进去瞧瞧。” “正好看见郭公子与人拉扯,臣……臣当时酒意上头,只觉得有失体统,一时昏了头,便……便与郭公子动了手。” “臣酒醒之后,懊悔万分!臣并非有意冒犯郭公子,更无意挑衅郭家威严,全是一时糊涂,求陛下责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可能牵扯朝堂派系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酒后闹事。 听见这话,郭钢顿时急了。 “陛下,您看看我的脸,他这哪里是喝多了?分明是蓄意报复,他就是看我们郭家不顺眼!” 第九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住口!” 郭晞低喝打断了儿子的话。 他心中暗自叹气,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太嫩了。 皇帝从头到尾,那眼神就没离开过陈行云,看似在质问,实则句句都是在给陈行云开脱的机会。 自己若是再不知好歹地纠缠下去,惹恼了陛下,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郭晞拉着儿子,对着唐肃宗再度叩首,主动提出了一个轻飘飘的惩罚。 “陛下,既然陈大人是醉酒,无意为之,那不如罚俸一月如何?” 这样的惩罚约等于无,唐肃宗很满意郭晞的有眼色。 “郭爱卿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随后,又轻飘飘的训斥陈行云。 “陈爱卿,你身为京兆府府尹,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岂能如此放浪形骸,当众与人斗殴?成何体统!” “朕念你初犯,又值酒后,这次便依郭爱卿所言,罚你一月俸禄,以儆效尤!” “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臣……领罪!谢陛下天恩!”陈行云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颤抖。 郭晞带着郭钢离开。 郭钢满脸不甘,却被郭晞死死拽住,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用眼神凌迟陈行云。 大殿内,很快只剩下君臣二人。 “退下吧。” 唐肃宗凝视跪在地上的陈行云片刻,摆了摆手,让人把陈行云送出宫。 “谢陛下隆恩!” 陈行云朝着唐肃宗的方向,再度重重叩首。 这一声,发自肺腑。 回到家中,陈行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一阵后怕。 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才算真正入了皇帝的眼,成了皇帝可以放心使用的一把刀。 这把刀,有了“酒后无德,殴打同僚之子”的污点,便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完美的纯臣,自然也就不可能在朝堂上获得所有人的拥戴。 这样的臣子,对皇帝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果然! 第二天一早上朝,唐肃宗就给陈行云升官,让他兼任金吾卫中郎将,这是唐肃宗心腹中的心腹。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金吾卫,乃是皇帝禁军,负责拱卫京师,巡查街道。 中郎将一职,虽品级不高,却是实打实的要职,非皇帝心腹不可担任。 陈行云这才上任几天? 先是得罪了张家,又打了郭家的公子,非但没有被贬斥,反而还升了官? 众人羡慕不已,看向陈行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下朝。 张去逸的小厮就找到陈行云,态度恭敬无比,与前几日的倨傲判若两人。 “陈大人,我家国丈爷在府中备下了薄酒,想请大人赏光,为前几日的事情赔罪。” 赔罪是假,试探是真吧。 陈行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国丈大人客气了,陈某一定准时赴约。” …… 陈行云赴约。 张府的宴席极为奢华,山珍海味,水陆毕陈,舞女妖娆,乐声靡靡。 张去逸坐在主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频频举杯,仿佛前几天在京兆府衙门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大人,年少有为,真是国之栋梁啊!来,老夫敬你一杯!” “国丈大人谬赞了。”陈行云举杯回应,心中却警惕万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去逸挥退众人,整个宴客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陈行云,你好深的算计,好毒的手段!” “拿我张家开刀,让你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再踩着郭家上位,让你一步登天,成了金吾卫中郎将!” “我们张家,倒成了你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陈行云闻言,心中喊冤,分明是自己自黑才得到了唐肃宗信任。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道:“国丈大人,您真是太高看我了。” “我陈行云何德何能,敢拿张家当垫脚石?这一切,不过是陛下圣明罢了。” “至于郭家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我若真想踩着郭家上位,又何必用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岂不是自毁前程?” 这件事,与张家,与郭家,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只是他陈行云,递给皇帝的一份投名状。 一份,独属于君臣二人的默契。 “好一个陛下圣明!” 张去逸见他矢口否认,冷笑一声。 “陈行云,你少跟老夫打马虎眼!你我都是明白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陈行云,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破绽。 陈行云闻言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国丈大人言重了,下官不过是京兆府府尹,职责所在,便是维护京城治安,惩治不法之徒。” “贵公子当街纵马行凶,我不过是按例行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公事公办”四个字上。 张去逸的脸色愈发难看,胸口一阵起伏,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按例行事?说得好听!京城里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你去抓?偏偏就盯着我张家不放?” “陈行云,你敢说你没有半点私心?” 陈行云直接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鹿肉,细细品尝起来,嘴里还啧啧称赞。 “嗯,国丈府上的厨子,手艺果然不凡,这鹿肉做得外酥里嫩,入口即化,不错,不错!” 他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完全没把张去逸的质问放在心上。 张去逸看着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说吧,陈行云,你到底想怎么样?” 最后张去逸实在没办法,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来了! 陈行云心中一笑,知道正题终于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玉箸,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去逸。 “国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朝廷法度,岂是金钱可以买卖的?” 第十章想通了好,家财万贯 张去逸撇嘴道:“少来这套!你我心知肚明,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开个价吧,只要不过分,老夫都认了!” 陈行云闻言,故作沉吟,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张清的罪行,按照大唐律法,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眼下皇帝明显不想把张家往死里得罪,自已也不好做得太过。 不如就敲他一笔,也算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 “郡公家大业大,不如就这个数吧!”陈行云朝着张去逸伸出三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张去逸看见那三根手指,脸色瞬间就变。 他猛的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身后的椅子都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三万两白银?” 张去逸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指着陈行云,难以置信的咆哮道:“你这是抢钱呢吧?” 什么玩意儿? 三万两? 陈行云端起酒杯正准备喝,听见这个数字,一口酒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我靠,看来这个价格是开低了! 他原本想的是三百两白银,谁知道这张老头脑补能力这么强,直接给翻一百倍! 不行,不能露怯! “国丈大人,您这话就说得不对。” “令侄孙可是驸马之尊,身份何等金贵?三万两,买他一条性命,难道还贵吗?” 张去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行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陈行云见状,心中暗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便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 “罢了罢,看在国丈大人一片爱侄心切的份上,本官就给您打个对折。”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张去逸眼前晃了晃。 “两万两?”张去逸的脸色稍缓,但依旧觉的肉痛。 陈行云摇了摇头道:“国丈大人,您再好好想想。” 张去逸皱着眉头,试探性的问道:“一万五千两?” 陈行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那些被令侄孙打伤的百姓,医药费,抚恤金,总得给吧?凑个整,一万五千二百两,如何?” 张去逸的嘴角抽搐一下,跟这个姓陈的耗下去,天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涨价。 “好!就依你!”张去逸咬牙切齿的道,“老夫认栽!” 效率倒是挺快。 没过多久,几个下人就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进来。 箱盖打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地光芒。 “陈大人,现在可以放人了吧?”张去逸当场把银子付清,声音冰冷。 “国丈大人爽快!” 陈行云含笑道,“您放心,待我回去,立刻就签发文书,明日一早,您就能在府上见到令侄孙。” 说完,他便站起身,对着张去逸拱了拱手。 “酒也喝,事也办,下官就不多叨扰,告辞!” 陈行云一挥手,几个随他同来的衙役立刻上前,嘿咻嘿咻地抬起那几个装满白银的箱子,跟在他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张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去逸气得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陈行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 京兆府。 陈行云搬着箱子离开张府,回到自已的府邸。 管家福伯看见陈行云带着这么多白银回来,先是愣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 他快步迎上前来,看着那几个大箱子里晃眼的白银,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少爷!您……您这是……” 福伯老泪纵横,他用袖子擦着眼角,声音都有些哽咽。 “您可算是想通,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啊!” 陈行云有些莫名其妙,看着福伯这副模样,不由得问道:“福伯,我想通什么了?” 福伯一把拉住陈行云的手,有些心疼的道:“少爷,您还跟老奴装呢!” “老奴知道,您是个有抱负的好官,可这世道,清官难做啊!” “这京兆尹的位子,就是个肥得流油的职位,以前那些大人,那个不是捞得盆满钵满?” “咱们不能太死心眼,该贪的钱,还是得贪!” “不然以后老,拿什么回乡享受?总不能两袖清风地回去喝西北风吧?” 管家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 他立刻就招呼来家里的下人,准备清点银子。 “快快快!都过来搭把手,把这些银子清点一下,登记造册,好入库!” 陈行云听得是哭笑不得,连忙上前阻止。 “等等!福伯,都住手!” 他一脸无语,开口说道:“谁说这银子要入库了?这银子还得送出去。” “送出去?少爷,您这是要巴结上官?”福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 “哎呦,这种事您交给老奴办就行了!”福伯立刻拍着胸脯,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 “您说,打算送谁家?是送中书令府上,还是御史台那边?老奴有的是法子,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子送出去,绝不会留下半点把柄!” 陈行云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无奈。 他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已的头顶。 福伯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看见的是房梁,顿时满头雾水。 “少爷,这是何意?” 陈行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福伯耳边炸响。 “我要送的,是当今圣上!” “什么?” 福伯听见陈行云的话,整个人都懵。 “少爷,您方才说什么?您说要把这些银子……送给当今圣上?” 他声音都在发颤伸出手,想去探陈行云的额头。 “少爷,您莫不是发热说胡话了?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是您拿命换来的!怎么能说送就送?” “老奴这就去请大夫!您一定是病,病得不轻!”福伯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 “回来!” 陈行云哭笑不得,一把将他拉住,“福伯,你家少爷我好的很,没病也没疯。” 他拉着福伯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福伯,这里面的门道,这就是你不懂。” “上面地人没喂饱,底下地人是吃不到东西的。” 第十一章一分不少,全带回来了 福伯满头雾水,不明其意。 “少爷,您这话老奴听不明白。” 陈行云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需要知道,这些银子送出去,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福伯看不懂的光芒。 “而且你且等着瞧,这笔钱,我今天怎么送出去,过不了多久,它就得怎么原封不动地回到我手上,一分都不会少!” 福伯张大了嘴,彻底被自家少爷的这番话给震住了。 送出去的钱,还能自己再回来?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看着陈行云,只觉得自家少爷自从当上这个京兆尹之后,就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陈行云不再多言,他直接叫来几个心腹衙役,对着他们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些箱子都给本官原封不动的搬上马车,动静小点,别让外人瞧见。” 他换上一身常服,带着那几箱沉甸甸的白银,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唐肃宗刚处理完几本奏折,正觉得有些乏味,就听见殿外内侍通报,说京兆尹陈行云深夜求见。 “哦?”唐肃宗眉头一挑,心中有些好奇。 这小子,白天刚在朝堂上领了赏,得了官,这会儿又火急火燎地跑来做什么? “宣。” 片刻之后,陈行云快步走进大殿,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大箱子的衙役。 “陛下,臣有罪!” 一进殿,便直接跪倒在地。 唐肃宗看着殿中那几个显眼的大箱子,又看了看伏在地上的陈行云,饶有兴致。 “陈爱卿,你这是何意啊?深更半夜,抬着这么多箱子来见朕,所犯何罪啊?” 陈行云一挥手,身后的衙役立刻上前,将箱盖一一打开。 霎时间,满室银光。 陈行云这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懊悔与惶恐,“陛下,臣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犯下了大错!” “今日张国丈请臣赴宴,席间,他想用这笔银子,将他的侄孙张清给赎出去。” “臣一时见钱眼开,竟然就答应了!” “臣自知私放罪囚,收受贿赂,乃是死罪,前来向陛下请罪!” 说完,陈行云便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唐肃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一支朱笔,想也不想,就朝着陈行云的头上狠狠丢了过去! 朱笔擦着陈行云的头皮飞过,砸在后面的柱子上,断成了两截。 “你这是打算先斩后奏!收钱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来问问朕?” “现在事情办完了,知道怕了,才来找朕请罪?你未免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皇帝的怒火,如同实质一般,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行云浑身一颤,急忙再度叩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陛下息怒,臣是真的昏了头!臣当时满脑子都是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俗人,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大错!求陛下责罚!” 他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狠狠地抽起了自己的耳光。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内回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行了!”唐肃宗冷喝一声,制止了他。 唐肃宗走下御阶,来到陈行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爱卿,你当真是个玲珑心思,倒是让朕放心的很。”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却让陈行云背后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陈行云依旧坚持自己的说辞,苦着脸道:“陛下,臣……臣愚钝,实在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臣只知道自己犯了死罪,还请陛下降罪!” 唐肃宗看着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弯下腰,亲自将陈行云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唐肃宗转身走回御案,“至于张清,他毕竟是皇亲国戚,既然已经在大牢里受过教训,也就算了。你回去之后,便将他放了吧,让他回家好好做人。” 陈行云连忙躬身应是。 “这笔钱,就算是张家给你的赔罪礼。你为了给朕办事,得罪了不少人,也该有所补偿。朕就将这些,全都赏赐给你了!” 唐肃宗又指了指那几箱白银,大手一挥。 “陛下,这万万不可!”陈行云急忙推辞,“此乃赃款,臣岂敢收下!” 唐肃宗脸色一板,佯怒道:“怎么?君无戏言!朕赏你的,你还敢不要?” 陈行云这才“惶恐”地跪下谢恩。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 当陈行云带着那几箱原封不动的白银回到府邸时,管家福伯彻底惊呆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些在月光下依旧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银锭,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少爷!这银子,真的全回来了?” 陈行云含笑点头。 福伯绕着那几个箱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冲着陈行云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写满了敬佩。 “少爷,您真是神了!” 陈行云没有理会管家的惊叹,他径直朝着后衙的大牢走去。 京兆府的天字号大牢内,张清正躺在干草上,做着重获自由后如何报复陈行云的美梦。 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陈行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狱卒。 “张驸马,你可以走了。”陈行云声音平静的道。 张清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知道,一定是自家的国丈爷把自己捞出去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脏污不堪的锦袍,走到陈行云面前,停下脚步。 张清怨毒的眼神盯着陈行云,咬牙切齿的道:“陈行云,你给本驸马等着!” “今天你让我受的这些苦,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连本带利,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说完,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牢门。 看着张清离去的背影,陈行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自语。 “回去?你怕是想多了。” “左右,要不了多久,你就该回来了。” 第十二章我就是不收钱,你能咋滴? 张清被放出大牢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市井坊间,茶楼酒肆,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宁亲公主的驸马,张清,给放出来了!” “怎么可能?他当街纵马伤人,罪证确凿,陈大人怎么会放他?” “嗨,你这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听说了,国丈爷张去逸,亲自去京兆府衙门赔罪,还送了一万多两白银!陈大人这才松了口!”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哪有跟钱过不去的官?” 消息越传越玄乎,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位新上任的京兆尹陈大人,终究还是个爱财之人。 只要钱给到位,再大的事也能摆平。 一时间,京兆府衙门门前,门庭若市。 那些家里有子弟被关在劳改营的勋贵世家,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备上厚礼,带着成箱的银钱,前来拜会陈行云。 然而,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大人,吏部侍郎府上派人送来了三千两白银,想请您吃酒。” “不见,让他回去。” “大人,户部尚书的小舅子,亲自带着五千两银票在门外候着。” “不见,让他滚蛋。” “大人,国公府上的管家来了,说只要您肯放人,价钱好商量!” “告诉他,本官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讲价钱!” 陈行云坐在书房里,优哉游哉地品着茶,来一个,他便拒一个,来一双,他便拒一双。 所有人都吃了闭门羹。 管家福伯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他凑上前来,有些忧虑的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来头可都不小,这要是全得罪了,您的官途恐怕……” 张家的钱收了,别家的钱却分文不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陈行云就是故意针对张家以外的所有人吗? 陈行云又打发了一家过来拿钱赎人的,这才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福伯,你怕什么?要的就是得罪这些人!” 他可是要走孤臣的路子,得罪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这帮人越是恨他,陛下才会越放心。 “今日来了多少家?”陈行云开口问道。 福伯苦着脸,给陈行云报了个大概的数目。 “少爷,粗略算算,少说也有二三十家了,几乎大半个京城里有头有脸,家里孩子又被您抓了的,都派人来了。” “好,很好!” 陈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走,去大牢!” 京兆府大牢内,一群往日里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此刻正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堆上。 当陈行云出现在牢门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把他们都给本官提溜出来!一个一个绑上!” 陈行云一声令下,这群还在发懵的公子哥们全都被从牢房里拖了出来,用粗麻绳串成一长串。 “陈行云!你要干什么!” “姓陈的,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爹可是兵部侍郎!”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 那些纨绔子弟们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对陈行云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说。 陈行云从狱卒腰间抽出一条牛皮鞭,反手就是一鞭子抽在叫骂最凶那人的身上。 “啪!” 一声脆响,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后面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 “谁再多说一句废话,就给本官饿上三天!”陈行云声音冰冷的道。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陈行云这才让他们排好队,冷笑道:“今天,本官就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劳动改造!” 说罢,他便亲自押着这长长一串囚犯,从京兆府大牢出发,让他们一个个的徒步从城里走到城郊的农庄。 这支怪异的队伍一出现在长安街头,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快看!那不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吗?他怎么被绑起来了?” “我的天!还有那个,户部尚书的小舅子!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当百姓们看清这群衣衫褴褛,被绳子拴着的囚犯,竟然都是平日里在长安城作威作福的恶少时,整个街道都沸腾了。 有胆大的百姓,捡起路边的烂菜叶子,朝着队伍丢了过去。 “打死这帮畜生!我家的闺女就是被那个王八蛋给欺负了!” “还有我!我爹的腿就是被那个姓李的小子给打断的!” 一时间,群情激愤。 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人脱下鞋子,朝着那群纨绔子弟砸去。 他们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被砸得抱头鼠窜,奈何被绳子拴着,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狼狈地承受着百姓们的怒火。 混乱之中,甚至有几个老人冲到队伍前,对着陈行云的方向跪倒在地,大喊起来。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算是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做主了!” “陈大人就是包青天在世!是活菩萨下凡啊!” 此起彼伏的赞誉声,将陈行云奉上了神坛。 而众多勋贵之家得到这个消息时,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肺都快炸了。 “欺人太甚!” “他陈行云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游街示众!这是在当着全长安百姓的面,打我们所有人的脸!” “此子不除,我等颜面何存!” 商量之后,几位身份尊贵的作为代表,直接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堵住陈行云。 其中一人伸出手指着陈行云,发出一声咆哮。 “陈行云,你此举未免欺人太甚!简直气煞人也!” 陈行云看着堵住自己的众人,神色淡定的勒住了马。 他高坐于马背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众人,最后落在了为首的人身上。 “诸位这是何意?这可是陛下亲允的?难不成诸位想和陛下作对吗?” 他坐在马上看着为首的人。 正是太监程元振的义子程光祖。 “姓陈的你不要在此胡言,陛下虽然说让你惩治他们,可没让你故意侮辱众人!” 程光祖一身华服,面皮白净,此刻却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 第十三章想挨打?我成全你! 作为当今圣上身边红人,大太监李辅国的第一干将程元振的义子,他平日里在京城也是横着走的角色,何曾受过这等无视。 他最厌恶的,就是陈行云这种油盐不进,不知变通的所谓清官! 陈行云心中冷笑,面上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他压根不搭理这群人的叫嚣,声音平静。 “本官奉陛下之命,押送罪囚前往城郊农庄,进行劳动改造,谁敢拦路,便是公然违抗圣命,与陛下作对。” “你们,想清楚了?” 这番话一出口,原本鼓噪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许。 抗旨的罪名,没人担得起。 那些勋贵人家还想闹下去,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程光祖见状,只觉得脸上挂不住,他再度上前一步,色厉内荏。 “陈行云,你少拿陛下当幌子,我们只是来与你理论,你竟敢污蔑我等抗旨?” “理论?” 陈行云嘴角勾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官理论?” “你!”程光祖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陈行云手腕一抖,腰间的牛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发出一声爆响! “啪!” 长鞭抽在程光祖的胸前,将他的衣衫抽出一道裂口,瞬间便是一道血痕。 “啊!” 程光祖惨叫一声,捂着胸口,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敢当街抽自己? 整个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鞭子给抽懵了,谁也没想到,陈行云竟如此胆大包天,连程元振的义子都敢打! 陈行云收回鞭子,目光冰冷地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本官连他都敢打,你们剩下的,谁还想上来试试?” “来一个,本官打一个。来一双,本官打一双!” “想挨打的,我成全你!” 那群勋贵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受到陈行云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人就是个疯子! 当众丢脸事小,真被这疯子当街抽一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终,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行云押着那队囚犯,扬长而去,留下程光祖一人在原地,捂着伤口,脸色阵青阵白。 …… 张家农庄,如今的劳改营。 陈行云到达农庄,立刻便将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全都赶进了田里。 “都给本官听好了!” 陈行云站在田埂上,手中提着鞭子,“每人负责一分地,今天天黑之前,若是锄不完,谁也别想吃饭!” 说完,狱卒们便将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丢在他们面前。 这些纨绔子弟何曾干过这等粗活,一个个拿起锄头,比拿笔还重,没挥舞几下,手上就磨出了血泡。 “哎呦,我的手!” “这破地怎么这么硬!” “陈行云,我日你祖宗!你不得好死!” 田地里,咒骂声此起彼伏。 他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却又不敢停下手中的活计。 陈行云对他们的咒骂充耳不闻,只是找了个阴凉处,搬了张椅子坐下,悠哉地喝着茶,监督着他们干活。 这才只是开始,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 另一边,程光祖在几个家丁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府中。 他一见到自己的义父程元振,便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义父,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程光祖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陈行云那厮简直无法无天,他当着满朝勋贵的面,就这么抽我!” “他连我都敢打,分明就是没把义父您放在眼里,他这是在打您的脸啊!” 书房内,一个身穿暗色常服,面容阴柔的中年太监,正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他便是程元振,在宫中权势熏天,连带着他这个义子也在京城中水涨船高。 听着程光祖的哭诉,程元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吹了吹杯中的茶叶。 “急什么?” 直到一杯茶喝完,他才将茶杯轻轻放下,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一个新上任的京兆尹,也敢如此猖狂,自然是留他不得。” “不过……”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今日丢了面子的,可不止你一个。” “那些勋贵世家,一个个心高气傲,如今被他踩在脚下,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有人比我们更急着让他死。” “咱们,先看好戏便是。” 程光祖闻言,这才止住了哭声,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随即转为一片阴狠。 他明白了,义父这是要借刀杀人! …… 果不其然。 那些在街上被陈行云下了面子的勋贵们,一个个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他们自知斗不过陈行云那个疯子,商议了一番之后,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国丈府。 当今朝堂,若说谁跟陈行云的梁子结得最深,非国丈张去逸莫属。 于是乎,丢了面子的勋贵们,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屈辱,找到了张去逸。 “国丈大人,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那陈行云欺人太甚,此子不除,我等颜面何存!” “是啊国丈大人!如今也只有您,能治得了那个狂徒了!” 张去逸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的哭诉,老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心中把陈行云骂了千百遍,这小子,真是个扫把星! 自己刚在他手上吃了大亏,还没缓过劲来,这群废物又找上门来了! 一个穿着华贵,体态臃肿的官员率先开了口,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国丈大人!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那陈行云上任才几天?我那城南的赌坊,生意直接少了一半!巡街的金吾卫跟疯狗一样,见着可疑的就往里拖,再这么下去,迟早关门大吉,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侯爷也跟着附和,声音里满是怨气。 “何止是赌坊,我家的春风楼,那可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 “现在呢?那些个熟客现在连门都不敢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陈行云的人当成地痞流氓给抓进去种地,这日子没法过了!” “是啊国丈大人,他陈行云断我们财路,这跟刨我们祖坟有什么区别?” “此子不除,我等永无宁日!” 一时间,整个厅堂之内,怨声载道。 第十四章与其受委屈,不如斩草除根! 张去逸听着这些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却迟迟没有喝下。 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 张去逸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诸位,都说完了?” 他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焦急又愤怒的脸,冷笑一声道:“你们现在才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陈行云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这把刀,就是专门用来砍我们这些人的!” 张去逸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声音愈发阴沉。 “只要他还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一天,只要陛下还信任他一天,咱们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别说捞钱,能保住现在的家业,就算你们祖上积德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们虽然知道陈行云得宠,却没想到在国丈张去逸的眼中,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大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过了许久,一个年轻气盛的伯爵猛地站起身,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国丈大人,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与其天天受这窝囊气,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他说话间,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满是狠厉。 “胡闹!” 张去逸猛地转身,厉声喝道,“他陈行云是朝廷命官,更是陛下亲封的金吾卫中郎将,身负皇命!” “你们谁敢动他?是嫌命长了吗?杀了他,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那年轻伯爵闻言,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狞笑道:“国丈大人此言差矣,他陈行云死了,自然有山野草寇来顶罪,咱们只要做得干净些,神不知鬼不觉,谁又能查到我们头上来?” “没错!只要手脚干净,死无对证,陛下就算再愤怒,又能如何?” “一个死了的陈行云,难道比我们这么多家加起来还重要吗?” 很快,众人便商量好了对策。 找一批亡命之徒,伪装成流窜的土匪,趁着夜色,直接杀到城郊的农庄,将陈行云连同那些囚犯,一并解决掉。 到时候,一把火烧了农庄,毁尸灭迹,谁也查不出真相。 张去逸听着他们的计划,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没有再出言反对,只是坐回主位,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这群蠢货,总算还有点用处。 借刀杀人,坐收渔利,这才是上上之策。 …… 张家农庄,如今的劳改营。 夕阳西下,一整个白天的劳作终于结束。 那群往日里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一般,被狱卒们像拖牲口一样,关进了临时改造的大通铺里。 刚一进去,各种咒骂声和呻吟声便低低地响了起来。 “妈的,累死老子了!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弄死陈行云那个狗杂种!” “我这双手可是用来弹琴画画的,现在全是血泡,我婆母,我父亲,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陈行云!你给本公子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陈行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各种叫骂,面色平静。 他身边的一个心腹随从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 “大人,这群家伙嘴巴太不干净了,要不要属下进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陈行云摆了摆手,声音平静的道:“没必要。” “这些家伙,也就只剩下嘴硬了。不让他们见识点真正的血,不来点真的,他们是永远不会服气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夜色渐深,农庄内一片寂静。 陈行云刚刚躺下,正准备入睡,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地面,似乎在微微震动。 这震动极其轻微,若非他五感过人,根本无法察觉。 他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快步走到屋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不对劲!” 这绝不是错觉! 这是大批马队在高速奔驰时才会引起的地面共振! “来人!”陈行云沉声喝道。 一个负责守夜的侍卫立刻从阴影中跑了出来,单膝跪地。 “大人,有何吩咐?” 陈行云面色凝重,指着农庄外的方向,声音冷厉的道:“有人骑马前来,数量不少!速去查探!” “是!” 那侍卫不敢怠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陈行云站在原地,心中飞速盘算。 深夜,马队,直奔这偏僻的农庄而来。 来者不善! 他没有丝毫慌乱,立刻返回房间,迅速穿戴整齐,并将那枚系统奖励的解毒丸贴身藏好。 没过多久,派去查探的侍卫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好啦!陈大人!” 侍卫一头扑倒在陈行云脚下,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外面来了一大群土匪,黑压压的一片,全都骑着马,举着火把,杀气腾腾地朝着咱们庄子来了!” “人太多了,少说也有上百号人!咱们这点人手根本挡不住!大人,咱们得赶紧跑啊!” 侍卫的话,让周围几个闻声而来的衙役脸色瞬间煞白。 跑? 陈行云闻言,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他心中自语道:“土匪?这里可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哪里来的上百号土匪?真是笑话!” 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来,今天在街上丢了面子的那些人,是真的坐不住了,连夜就派了杀手过来,想来个斩草除根。 “慌什么!”陈行云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一脚将那还跪在地上发抖的侍卫踢开,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面带惧色的随从和侍卫。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都给本官打起精神来!” 陈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今夜,谁能斩下一颗匪首,本官赏银百两,官升一级!若是能活捉匪首,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第十五章金身大力丸,发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还瑟瑟发抖的众人,听见这话,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原本的恐惧,渐渐被贪婪与渴望所取代。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怕死,但更怕穷。 “大人此话当真?”一个胆大的侍卫长忍不住的问道。 陈行云冷哼一声道:“本官一言九鼎!” “好!” 那侍卫长猛地抽出腰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弟兄们!都听见了吗?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跟大人干了!” “干了!” “杀光这帮狗娘养的!” 一时间,群情激昂,所有人的士气都被调动了起来。 陈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迅速下令道:“所有人,立刻到庄子门口埋伏起来,等他们一进门,就给本官往死里打!” 众人立刻领命,纷纷抄起武器,按照陈行云的指示,在农庄大门内外设下了埋伏。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陈行云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他心中自语道:“系统给的金身无敌大力丸还剩下一枚,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直接拔开瓶塞,将那枚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药丸倒入口中,一口吞下。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熟悉的感觉再度充满全身。 陈行云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仿佛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 “好东西!” 他忍不住赞叹一声,随即也提着一根铁棍,大步流星地朝着庄门口走去。 …… 农庄外,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在夜色中如同一条火龙,迅速朝着农庄逼近。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农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今晚的目标,就是那个姓陈的京兆尹!谁能砍下他的脑袋,赏金一千两!” “杀!” 上百名伪装成土匪的家将,发出一声呐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农庄那扇虚掩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们冲进大门的瞬间。 “放箭!” 陈行云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只听“嗖嗖嗖”一阵密集的破空声,埋伏在两侧的侍卫们,将手中的弓弩尽数射出。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土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纷纷中箭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后面的“土匪”全都懵了。 他们没想到,这农庄里竟然早有防备! “不好!有埋伏!”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大变,急忙叫道:“不要乱,稳住阵脚!给我冲进去,杀了那个当官的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那些被箭雨吓住的家将们,再度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朝庄内冲杀。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陈行云这边虽然人少,但占据了地利,有心算无心,一时间竟和对方杀得难解难分。 那黑衣人首领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指挥若定的陈行云,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擒贼先擒王!先杀了那个穿官服的!”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七八个手持利刃的家将,从不同方向朝着陈行云包抄过来。 陈行云看着朝自己冲来的几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非但没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一个家将挥舞着大刀,当头就朝着陈行云的脑袋劈下。 陈行云看都懒得看,只是随手抬起手中的铁棍一挡。 “铛!” 一声巨响,那家将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手中的大刀脱手飞出。 他还没反应过来,陈行云的身影已经到了他面前。 陈行云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什么?” 那家将吓得魂飞魄散,他一个一百六七十斤的壮汉,竟然被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官员单手举了起来! “滚!” 陈行云暴喝一声,手臂一甩,直接将那家将当成武器,朝着他身后的同伴砸了过去。 “砰!” 另外两个冲上来的家将,直接被同伴的身体撞飞,三个人滚作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所有围攻陈行云的人都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他妈还是文官吗? 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陈行云却没给他们发愣的机会,他如同虎入羊群,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 铁棍挥舞,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挨着就死,擦着就伤。 那些家将的刀砍在他身上,连衣服都划不破,反而被震得手臂发麻。 “怪物!他是怪物!”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有一个人跑,就有第二个人跑。 很快,原本气势汹汹的家将们,便彻底溃败,哭爹喊娘地朝着庄外逃去。 “大人威武!” “杀啊!” 陈行云的侍卫们见状,士气大振,一个个嗷嗷叫着,就要乘胜追击。 “都给本官站住!”陈行云却在此刻高声喝道。 众人不解地停下脚步。 陈行云声音冰冷的道:“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农庄里可还关押着那么多犯人呢?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出了一身冷汗。 陈行云点了两个身手最灵活的心腹,低声道:“你们两个,悄悄跟上去,看看这群人究竟逃往何处,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是!” 两人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两个心腹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大人,不好了!” 其中一人声音嘶哑的道:“那群土匪,还没跑回京城,就在半路上,被一队巡夜的金吾卫给撞上了!” “然后呢?”陈行云双目微眯。 “然后就打起来了,那队金吾卫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没过多久,就把那群土匪都给就地斩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杀人灭口! 陈行云心中瞬间就明白了。 这手笔,倒是干净利落。 他让众人立刻打扫战场,严加看守。 自己则站在院中,望着京城的方向,久久不语。 看来,明日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十六章来啊,大家一起比告状! 次日清晨。 天色微明。 皇城内的太极殿却早已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朝班前方。 那里,以国舅爷张家为首的一众勋贵,个个面带悲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早朝的钟声刚刚响过,英国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苍凉,带着哭腔,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重重叩首。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恳请陛下为我等做主啊!” 唐肃宗李亨眉头微蹙,声音平静的道:“英公有何事,但讲无妨。” “陛下!” 英国公抬起头,老泪纵横,咬牙切齿的道:“京兆伊陈行云,枉顾国法,滥用私刑!” “其人在城郊私设牢狱,将臣等子弟与囚犯同囚,百般折辱!” “此举倒行逆施,已致天怨人怒,就在昨夜,竟引来大批土匪袭击农庄!” 他话音刚落,身后立刻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勋贵。 “是啊陛下!那陈行云倒行逆施,差点害死臣等子弟!” “昨夜匪徒凶悍,若非我等子弟命大,恐怕早已身首异处!求陛下严惩陈行云,以正国法!” “陈行云此举,与酷吏何异!求陛下明察!” 一时间,大殿之上哭嚎声、控诉声响成片,仿佛陈行云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国公侯爷们,此刻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逼真,声情并茂,闻者伤心。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面色不变,静静听着下方的嘈杂。 这群老狐狸,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片刻之后,他抬了抬手。 身边的宦官立刻会意,扯着嗓子高声喝道:“肃静!” 大殿内的喧嚣瞬间止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皇帝。 “传陈行云,即刻上殿回话。”唐肃宗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遵旨!”宦官领命,小跑着出了大殿。 …… 不过半个时辰,陈行云走进太极殿。 他一进殿,就感受到了无数道不善的目光。 那群勋贵还跪在地上,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陈行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陈行云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拱手道:“微臣陈行云,参见陛下。” “陈爱卿,平身。”唐肃宗声音平静的道,“你可知,众卿家为何参你?”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哼!” “陈行云!你还有脸说不知道?你私设公堂,酷刑折磨我等子弟,引来匪患,差点酿成大祸!你可知罪?” 英国公率先发难! 陈行云将目光转向英国公,慢条斯理。 “英公此言差矣。本官所为,乃是奉陛下旨意,对犯事之人进行劳动改造,何来私设公堂之说?至于匪患,更是无稽之谈。” 随后,他不慌不忙,将昨夜农庄遇袭之事,原原本本地详细说了一遍。 所有细节,毫无遗漏。 讲完之后,陈行云环视那群脸色变幻不定的勋贵,声音陡然转冷。 “陛下,昨夜来袭的所谓土匪,个个训练有素,进退有据,所用兵刃也非寻常匪类可比。微臣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土匪!”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血口喷人!” “一派胡言!陈行云,你这是在推卸责任,还想反咬我们一口!” “陛下!此人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断不可信!” 勋贵们群情激奋,一个个跳起来反驳,唾沫星子横飞。 然而,陈行云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依旧镇定自若。 他根本不理会那些人的叫嚣,只是再次对唐肃宗鞠躬,“陛下,口说无凭,微臣手上有证据!” 此话一出,喧闹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唐肃宗双目微眯,饶有兴致的道:“哦?有何证据,呈上来看看。” “是!” 很快,两名京兆府的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数十把明晃晃的制式佩刀。 同时,昨夜参与战斗的几名侍卫也跟了进来,个个神情肃穆。 陈行云指着地上的兵器,声音洪亮,“陛下,这些便是昨夜那群‘土匪’留下的兵器。” “此等佩刀,钢口精良,制式统一,岂是寻常山野流寇所能拥有?分明是出自军中武备!” “这几位,是昨夜与匪徒正面交锋的勇士,他们可以作证,那群人配合默契,阵法娴熟,绝非乌合之众!” 其中一个侍卫立刻出列。 “启禀陛下,昨夜匪徒攻击极有章法,三人一组,互相掩护,若非陈大人神勇,我等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小人曾在军中服役,敢以性命担保,那绝非普通土匪!” 唐肃宗缓缓扫过底下跪着的那群勋贵,语气冷冽。 “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大唐的土匪,居然有此等规模,还用上了这般精良的兵刃?”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勋贵的心头。 大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 英国公等人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陛下明鉴……”有人声音嘶哑,还想狡辩。 “够了!”唐肃宗陡然沉声喝道,龙威迸发,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众卿家子弟,平日里横行霸道,不服管教,如今在农庄改造,本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尔等不但不思反省,反而纵容家将,夜袭官署,意图劫人!简直胆大包天!” 唐肃宗的声音越发严厉,“朕看,你们是治家不严,纵容太过!” “臣等知罪!臣等知罪!”勋贵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叩头,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唐肃宗冷哼一声,接着道:“念在尔等乃是开国元勋,此次便从轻发落!” “所有涉事子弟,继续留在农庄劳改!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探视!尔等,各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勋贵们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叩首谢恩。 “臣等,谢陛下隆恩!” 随后,唐肃宗的目光又落在了陈行云身上。 “陈行云,你身为京兆伊,总管京城治安,治下却发生此等恶性事件,亦有失察之责。罚你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微臣,领旨谢恩。” 陈行云躬身行礼,心中一片雪亮。 皇帝这手玩得漂亮,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公允,实则是在保护自己。 罚俸半年,不痛不痒,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那些勋贵也挑不出毛病。 早朝结束,百官退去。 那群勋贵们从地上爬起来,路过陈行云身边时,脸上又恢复了倨傲。 在他们看来,陈行云也被罚了,说明皇帝也并非完全站在他那边。 英国公走到陈行云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府尹,年纪轻轻,做事还是不要太冲动。这次只是罚俸,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是啊,陈大人,咱们来日方长。”另一个侯爷阴阳怪气地附和。 他们觉得,这场交锋,自己并没有输。 陈行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得意的嘴脸,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他心中明白,皇帝的“惩罚”,是把双刃剑。 既是敲打,也是一种信号。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第十七章 咱们不都是一路人吗?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陈大人,请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 小太监对着陈行云恭敬的道:“陈大人,陛下有请,请您随奴婢去一趟议事厅。” 此言一出,英国公等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皇帝前脚刚罚完,后脚又单独召见?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反观陈行云,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他冲着那群勋贵们拱了拱手,似笑非笑的道:“诸位公爷,看来本官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陈行云便跟着那小太监,转身离去。 穿过长长的宫廊,小太监将陈行云引到了一处偏殿。 陈行云迈步而入,殿内的景象让他眼皮微微一跳。 唐肃宗正坐在上首,神色肃然,而在他的下首,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国舅张去逸。 唐肃宗目光落在了陈行云身上。 “陈行云,关于农庄遇袭的案子,朕思来想去,总觉得内中大有文章。” 陈行云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 “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来的胆子围攻官署?朕要你彻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行云飞快的抬头看了唐肃宗一眼,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所谓的彻查,就是皇帝递过来的一把刀,一把可以名正言顺砍向某些人的刀。 不等陈行云开口领命,一旁的张去逸却抢先一步。 “陛下,臣以为,此事或许有些蹊跷,但也可能只是山野游民,利欲熏心,铤而走险罢了。” “京畿重地,偶有匪患,亦属寻常。若因此事大动干戈,恐怕会引起朝野不必要的恐慌,动摇人心啊。” 张去逸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着是为朝廷稳定着想,实则是在拼命将这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行云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屁股坐得倒是很正。 唐肃宗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寻常?国舅觉得,匪徒手持军中制式兵刃,夜袭官署,围攻朝廷命官,这也是寻常?” 张去逸额头冒汗,连忙躬身道:“陛下息怒,臣并非此意,臣只是担忧……” “够了!” 唐肃宗不耐烦地打断他,龙威迸发,“朕意已决!此事,非同小可!” 皇帝的目光再次锁定陈行云,沉声喝道:“朕命你京兆府为主,刑部、大理寺从旁协助,三司会审此案!” “务必将幕后主使给朕揪出来!朕给你这个权力,不管牵扯到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一律严惩不贷!” 三司会审! 陈行云心中掀起波澜,这可是天大的授权! 有了这道圣旨,他办案便可畅行无阻,就算是王公贵族,也得乖乖配合调查。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搞事啊! 陈行云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躬身行礼,声音铿锵有力:“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商议完一些细节,唐肃宗挥手让两人退下。 陈行云与张去逸一前一后走出议事厅,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却显得格外诡异。 直到快要出宫门,张去逸才忽然开口,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陈行云。 “陈大人,请留步。” 陈行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去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张去逸缓步走到陈行云面前,压低声音,“陈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京兆伊如此高位,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国舅爷谬赞。”陈行云不咸不淡的道。 张去逸话锋一转,若有深意的道:“只是,为官之道,重在一个‘平衡’二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陈大人这般一头猛扎下去,凡事都做得太绝,不计后果,恐怕最后……会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啊。”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陈行云听着他明晃晃的威胁,咧嘴一笑。 “瞧张大人您这话说的,我们做臣子的,不都是为了陛下分忧,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吗?” 张去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油盐不进,简直就是个滚刀肉! “好,好得很!” 张去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拂袖转身,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回到京兆府,陈行云刚踏进大门,管家老钱就跟火烧了眉毛似的,急忙忙地凑上前来。 “哎哟我的府尹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陈行云摘下官帽,递给旁边的下人,有些奇怪的问道:“老钱,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老钱拉着陈行云的袖子,压低声音,有些吞吐的道:“大人,您今天不在府里,可出大事了,您的书房差点就着火了!” “着火?”陈行云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就是下午的时候,书房里不知怎么的,那个烛台就倒了,把旁边的书卷给引燃了。” 老钱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幸亏巡逻的衙役发现得早,扑救得快,才没酿成大祸!就烧了几本不打紧的册子,大人您没受什么损失吧?” 陈行云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片雪亮。 烛台倒了? 早朝之后,自己就被叫进宫,一天都不在府里。 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 这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趁自己不在,潜入书房翻找东西,结果不小心或者故意纵火,想要毁掉什么痕迹。 府里有内鬼! 这个念头在陈行云脑中一闪而过。 他决定将计就计,把这个藏在暗处的老鼠给揪出来。 陈行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老钱的肩膀,还大声斥道:“一群笨手笨脚的东西,以后都给本官仔细点,人没事就好!” 说完,他又凑近老钱,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还好还好,我那些真正要紧的东西,压根就没放在书房。比如这次陛下钦点的案子卷宗,还有些私密信件,我怎么可能放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老钱一愣,下意识的低声询问道:“那大人您把东西放哪儿了?” 陈行云冲他挤了挤眼睛,嘿嘿一笑。 “当然是放在我卧室的床底下!你懂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老钱听得满头雾水,但还是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奴晓得了,一定守口如瓶!” “行了,去忙你的吧。”陈行云摆了摆手,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好嘞!”老钱应了一声,转身去张罗了。 陈行云则背着手,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卧房走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鱼饵已经撒下,就看今晚,是哪条鱼儿会上钩了。 第十八章 敢伸手?那就怪我不客气! 夜晚。 陈行云静坐于卧房外间的太师椅上,双目微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耐心等待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已是三更天。 就在此时,卧房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吱呀”声,若非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察觉。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缝隙挤入,动作轻巧至极。 那人落地无声,先是贴着墙根观察片刻,确认房内无人,这才蹑手蹑脚朝着内室床铺摸去。 陈行云在外间听着动静,嘴角勾起冷笑。 这老鼠,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沉不住气。 黑影的目标非常明确,径直来到床榻边,没有丝毫犹豫,便俯身朝床底探去。 他似乎笃定目标就在那里,双手在床下胡乱摸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找什么呢?” 一个冰冷声音突兀响起,在这寂静夜晚,宛如平地惊雷。 那黑影浑身剧震,猛然抬头,只见床榻另一侧,不知何时站着数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而卧房门口,陈行云背着手,面带戏谑,正冷冷看着他。 “啊!” 黑影惊呼出声,手脚并用想从床底爬出逃窜,却被衙役们一拥而上,几棍子下去就给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带过来!”陈行云沉声喝道。 两名衙役架起那人,粗暴地拖到陈行云面前,用力一推,那人便跪倒在地。 烛光照亮了他的脸,竟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门房,名叫王二。 王二此刻面如土色,浑身抖若筛糠。 “大人饶命,府尹大人饶命啊!” “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以为您房里肯定有不少值钱宝贝,这才鬼迷心窍,想来偷点东西换钱花花!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小人一条狗命!” 他哭得涕泪横流,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仿佛真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家贼。 陈行云听着王二的哭诉,心中毫无波澜。 这种说辞,骗骗三岁小孩还行。 一个普通门房,哪来这么好的身手潜入府尹卧房? 这背后没人指使,陈行云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 这王二不过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如今被抓,嘴里半句实话都不会有。 像这种死士,要是轻易就招供,那才叫不正常。 “哦?只是想弄点值钱东西?” 陈行云俯下身,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寒意,“本官的床底下,除了几双臭袜子,可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你倒是说说,你想找什么宝贝?” 王二身体一僵,眼神闪烁,“小人就是胡乱猜的,以为大人您会把金银细软藏在隐蔽地方,小人该死,小人真的只是贪财!” “贪财?” 陈行云站直身子,冷笑道,“好一个贪财!看来京兆府的大牢,很适合你这种贪财之人待着。” “堵上他的嘴,关进大牢,严加看管!” “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敢伸这么长!既然敢伸到本官面前,那本官就只好帮他斩掉!” 陈行云懒得再跟他废话,摆摆手,衙役们立刻上前,用破布塞住王二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探子被抓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勋贵圈子。 国舅府内,张去逸听着下人的回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陈行云如此警觉,这么快就设下圈套,把自己安插的人给揪了出来。 “废物!简直是废物!”张去逸咬牙切齿地道,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旁边一个幕僚凑上前来,有些忧虑的道:“国舅爷,现在人被抓了,万一他要是扛不住刑,把您给供出来……” “供出来?” 张去逸冷哼道,“那颗钉子是死士,就算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本官担心的不是这个!陈行云那小子抓到人,必然会顺藤摸瓜,到时候查到本官头上,也是麻烦!” 张去逸在房中来回踱步,眼神阴晴不定。 他深知陈行云的手段,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滚刀肉,不能等他出招。 必须先下手为强,把水搅浑! …… 第二天早朝,御史台一名姓王的御史出班奏本,洋洋洒洒罗列了陈行云数条大罪。 从虐待犯人,让他们在农庄过度劳作,到私设公堂,收受贿赂,说得有鼻子有眼。 此事一出,朝廷哗然。 不少与陈行云有过节的官员纷纷附议,一时间,金銮殿上全是弹劾陈行云的声音。 唐肃宗李亨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 他自然不信陈行云会做这些事,但御史台言之凿凿,众臣附和,他也不好公然偏袒。 就在朝堂为此事争论不休之际,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从宫外传来。 京兆府大牢,发生了集体中毒事件!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行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回京兆府大牢。 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呕吐物酸臭味。 牢里一片混乱,狱卒们手忙脚乱,哀嚎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陈行云抓住一个狱卒,沉声喝道。 那狱卒面色惨白,惊慌的道:“牢里的犯人,喝了早上的粥水之后,全都上吐下泻,口吐白沫!” 陈行云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冲进牢房。 只见那些被关押的勋贵子弟,一个个躺在地上翻滚哀嚎,面色发青,模样凄惨无比。 陈行云快步走到最里间,那里关押着昨晚抓到的探子王二。 只见王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唇乌黑,已经没了气息。 “死了?”陈行云眉头紧锁,蹲下身探了探王二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人,已经死透了。 好一招杀人灭口,好一招釜底抽薪! 陈行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御史台的人已经带着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气势汹汹地赶到。 为首的王御史看见牢中惨状,义正言辞地指着陈行云。 “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 “昨夜刚抓了人,今天人就死在你的大牢里!那些勋贵子弟也个个中毒,你这是想杀人灭口,掩盖你贪赃枉法的罪行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分量可不轻。 “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此事蹊跷,明显是有人投毒,意图制造混乱,嫁祸于本官。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请慎言。” “慎言?人证物证俱在,还如何慎言!” 王御史再度道,“陈行云蓄意谋害人犯,罪大恶极!我会立马奏请陛下下旨,将你革职查办!” 一时间,所有压力都汇集到唐肃宗身上。 一边是自己信任的臣子,一边是汹汹群情和铁一般的事实。 唐肃宗即便再想保陈行云,此刻也无能为力。 最终,一道圣旨送到了京兆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府尹陈行云,监管不力,致使牢狱大乱,嫌犯暴毙。着暂停其职务,闭门思过,听候发落,钦此。” 第十九章绝地翻盘,想杀我,做梦! 京兆府上下,人心惶惶。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行云,却异常平静。 他接过圣旨,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陈行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那本官就偏要把这最重要的‘物证’,掌握在自已手里!” 心腹手下闻言,全都一头雾水,不懂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府内仵作老刘满头大汗的赶来复命。 老刘显然是忙活了半宿,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大人,查验清楚。死者并非中毒,而是死于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 “此物无色无味,混入水中,饮下后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阻断心脉,神仙难救。” “小人行事多年,从未在中原见过此等毒物,倒像是西域传闻中的东西。” “西域的草药?”陈行云疑惑道,“那些勋贵子弟中的又什么?” “回大人,那些公子哥中的毒,只是些让人上吐下泻的巴豆之流,剂量虽大,却不致命,更像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老刘连忙出声。 陈行云心中瞬间明。 好个连环计! 可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 西域? 长安城胡商众多,人来人往,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毒药的来源,无异于大海捞针。 尤其是在自已被停职,手脚被缚的情况下。 …… 就在陈行云陷入沉思之际,朝堂之上,另一场风暴已然掀起。 以国舅张去逸为首的群臣,联名向唐肃宗上书,弹劾陈行云。 “陛下,京兆府大牢投毒一案,骇人听闻!” “这足以证明陈行云治下混乱,大牢已非安全之地!” “陈行云监管不力,险些酿成大祸,不能再让孩子们待在那种险地!” 一众勋贵官员纷纷附和,大殿之中群情汹汹。 唐肃宗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那里不明白这帮人地心思,名为子侄担忧,实则是在向自已施压,逼自已放弃陈行云。 最终只能不咸不淡的道:“准奏,着大理寺将人暂且释放,在家看管,待案情查明,再行定夺。” 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觉的,陈行云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 陈府之内,气氛同样压抑。 陈行云的调查陷入僵局,整日将自已关在书房,对着那份仵作的验尸报告苦思冥想。 就在此时,管家老钱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古怪道:“大人,府外有个卖菜的姑娘,非说有要事求见您。” “卖菜的?” 陈行云旋即皱眉道,“不见。告诉她,本官现在闭门思过,不见外客。” 老钱苦着脸问道:“那姑娘说,她有天大的消息,关乎大人地清白……” 陈行云心中微动,犹豫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荆钗布裙,脸上抹着锅底灰,却难掩其秀美五官的姑娘提着个菜篮子,低着头被带进书房。 来人正是陈行云之前从恶霸手中救下的李小幽。 “陈大人,小女子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混进府中,看看有无能效劳之处。” 她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上,写满真诚与担忧。 陈行云心中划过暖流,温声道:“你有心。不过此事凶险,你一个姑娘家,不该牵扯进来。” “不!” 李小幽连忙摇头,“大人于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如今大人有难,小女子岂能坐视不理!” 接着她声音压低:“大人,小女子最近在西市的酒肆帮忙,前几日,偶然听见几个喝醉的胡人客商在那吹嘘,从遥远的西域带来一种神奇的草药,无色无味,却能见血封喉,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千金难求!” “什么?”陈行云陡然失声道,双目之中精光暴射。 西域! 胡商! 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几个词,如同道道惊雷,在陈行云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 陈行云神色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那些胡商,你可能认得?他们现在何处?” 李小幽见自已的消息果然有用,立即说道:“认得!他们是西市最大的皮货商,名叫阿里骨。” 陈行云忍不住朗笑道,“李姑娘,你这次可是帮了本官天大的忙!” “张三,带上我们所有信得过的好手,便衣前往西市,把一个叫阿里骨的胡商和他手下那几个伙计,全部给本官秘密拿下!” 陈行云的声音冰冷的道,“记住,要活口!动静要小,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是!大人!”张三领命,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陈行云又转身对李小幽温声道:“李姑娘,多谢你。为了你的安全,这几日你先暂住府中,待风波过去,本官再送你回去。” 李小幽乖巧地点点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信赖。 …… 夜半三更,张三等人悄无声息地返回,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几个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的胡商。 在陈行云的亲自审问下,那名叫阿里骨的胡商没撑过半个时辰,便将所有事情都招。 原来,是国舅府的管家找到他们,重金购买了那种西域奇毒,还让他们找些厉害的泻药。 至于用途,他们并不知晓。 但买卖毒药,在大唐是重罪,阿里骨还记有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笔交易。 人证、物证,俱全!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自语道:“张去逸,这次,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他立刻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将其封好,交给另一个心腹。 “速速将此信送入宫中,务必亲手交给王公公,让他转呈陛下!” 陈行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陛下,臣,已有铁证,可洗刷冤屈,请陛下定夺!” 那心腹不敢怠慢,揣好密信,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 天色微明,皇城朱雀门缓缓开启。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每个人地脸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凝重。 今日的早朝,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所有人地目光,有意无意,全都瞟向队列中那个身形笔挺的青年官员陈行云。 陈行云神色平静,双目直视前方,对周围投来的各色视线恍若未觉。 太和殿内,庄严肃穆。 唐肃宗李亨高坐龙椅,面沉似水,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殿内鸦雀无声。 “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贴身太监王公公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话音刚落,国舅张去逸便从队列中走出,对着唐肃宗拱手道:“陛下,臣有本奏。” “关于京兆府尹陈行云滥用职权,屈打成招,构陷忠良一案,昨日已闹得满城风雨。为正国法,为安民心,臣恳请陛下今日当朝审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张去逸的声音洪亮,义正辞严,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 他身后的几名勋贵大臣也立刻出列附和。 “臣附议!国法威严,不容侵犯!” “请陛下严查陈行云,还张公子一个清白!” 第二十章下次撞死地人,千万别是你! 唐肃宗看着下方慷慨陈词的张去逸,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陈行云。 “陈行云,张爱卿所言,你可有话说?”唐肃宗问道。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朗声道:“回陛下,臣,自然有话说。不过,在臣说话之前,想先请两个人,带一件物证上殿。” “哦?”唐肃宗眉毛微挑,“准奏。” “带人证物证上殿!”陈行云转身,朝殿外高声喝道。 片刻之后,两名京兆府的差役,架着一个浑身瘫软,瑟瑟发抖的胡商走进大殿。 紧随其后的,是四名差役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一个人形物体,隐约能看到轮廓。 满朝文武见到这阵仗,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不明其意。 张去逸眼皮猛的跳动一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人在京兆府大牢之内投毒,意图毒杀所有囚犯,再嫁祸于臣!而下毒之人,被当场抓获后,服毒自尽。” 陈行云指着地上的阿里骨,恭敬道:“臣顺藤摸瓜,查到毒药正是从此胡商处购买。” 说着,陈行云猛的掀开担架上的白布,“陛下,诸位大人请看。这便是那名投毒的贼子。”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投毒?竟有此事?” “好歹毒的计策!这是要置陈大人于死地啊!” 张去逸的脸色瞬间变的极为难看,他没想到陈行云动作这么快,竟然连尸体都带来。 随后,陈行云继续指控道:“他畏罪自杀,所用之毒,与从阿里骨处搜出的西域奇毒一模一样。” “人证在此,物证在此,臣抓捕阿里骨,审问毒药来源,何错之有?又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 陈行云根本没有纠缠于是否用刑,而是直接抛出了投毒这个更惊悚的内幕,瞬间扭转了局势。 唐肃宗猛的一拍龙案,怒声道:“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敢在京兆府大牢投毒,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 张去逸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今天想单凭“屈打成招”扳倒陈行云已无可能。 他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拱手道:“陛下息怒,臣也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阴险的勾当。” “看来,确实是臣错怪陈大人,既然陈大人己经证明了自已的清白,那此事……” “此事就此作罢?”陈行云不等张去逸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了他。 张去逸被噎一下,面色有些僵硬。 “陛下!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陈行云转过身,对着唐肃宗再度行礼,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凛然正气。 “今日贼子敢害朝廷命官,明日,他们指不定就敢将毒药投向宫中,加害陛下,此等奸邪之辈,若不连根拔起,我大唐江山,何以安宁!” 这番话,字字诛心,瞬间将事件的性质提升到威胁皇权的高度。 唐肃宗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龙袍下的身躯都透出森森寒意,“陈行云,你是不是还查到什么?” “陛下圣明!” 陈行云高声道,“经过连夜审问,胡商阿里骨己经全部招供,并且,物证确凿!” 说着,陈行云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和几份供词,由王公公呈了上去。 “臣已查明,向阿里骨购买奇毒与泻药的,并非那个已死的探子,而是另有其人,正是国舅爷您夫人娘家的亲戚,刘三!” 陈行云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张去逸。 “什么?”张去逸脸上血色尽褪。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已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弟,竟然会被陈行云给揪出来! 唐肃宗快速翻看着供词与账本,账本上用汉字与胡文清清楚楚记录着交易的时间、数量与金额,末尾还有刘三的画押。 铁证如山! “好,好得很!” 唐肃宗气得笑了起来,他将账本重重摔在龙案上,“张去逸!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去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浸湿了后背。 “陛下,冤枉啊,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定是那刘三自作主张,想要陷害臣啊!” “带刘三!”唐肃宗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咆哮道。 很快,五花大绑的刘三被差役押了上来。 刘三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一进大殿就吓的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陈行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三!你重金购买奇毒,意图毒杀京兆府满监囚犯,嫁祸于本官,可是受人指使?” 刘三惊恐地看一眼跪在一旁的张去逸,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便化为一片决绝。 “没人指使我,我就是看不惯你陈行云嚣张跋扈,你断了我们家赌坊的生意,害得我们家无以为继,我就是恨你!” 说完这番话,刘三用尽全身力气,猛的挣脱身边没有防备的差役,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一头撞向旁边那根巨大的蟠龙金柱!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回荡在太和殿内。 鲜血与脑浆迸溅而出,染红了那金色的柱子。 刘三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软软地滑落在地,抽搐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死无对证!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惊呆。 陈行云双目微眯,他知道,这必然是张去逸早就安排好的弃子。 唐肃宗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去逸。 虽然线索断,但傻子都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张去逸!” 唐肃宗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治家无方,管教不严,以致亲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朕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月!” “滚!” 张去逸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叩首:“臣谢陛下天恩,臣领旨!” 说完,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大殿。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对峙,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 唐肃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陈行云,脸色缓和许多。 “陈爱卿,这次,让你受委屈。你查案有功,揭露奸邪,朕心甚慰。” “朕赏你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另外,京兆府一应开销,皆由国库支应。” “臣,谢陛下隆恩!”陈行云拱手道,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他知道,只要张去逸不倒,这种事情就还会发生。 退朝后,陈行云缓步走出宫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 “陈大人,请留步。”一个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陈行云转过身,看到张去逸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鸷地看着他。 此刻的张去逸,那里还有朝堂上的半分狼狈,眼神中满是怨毒与冰冷。 “国舅爷有何指教?”陈行云面不改色道。 张去逸缓缓走近,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人地运气,倒是好得很。只是,本官要提醒你一句,一个人地好运气,不可能次次都有。” 话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运气?” 陈行云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本官从不信运气。” “本官倒是希望国舅爷你能长命百岁。毕竟,下次再有谁撞死在太和殿上,那个人,可就未必是你的妻弟。” 说完,陈行云不再看张去逸那张瞬间扭曲的脸,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十一章陛下,臣想去种地! 国舅府内。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滚,都给本官滚开!”张去逸咆哮道,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暴戾。 府中仆役个个噤若寒蝉,低头缩到墙角,生怕触了霉头。 张去逸径直冲向后院,一脚踹开自已新纳第六房小妾的房门。 屋内,一名身着薄纱的娇俏女子正对镜梳妆,听见巨响,吓的花容失色。 “国…国舅爷……” 张去逸双目赤红,几步冲上前,狰狞的道:“贱人,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害的!” 他一把揪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倒在地。 紧接着,便是清脆的耳光声和女子痛苦的泣声。 门外的下人听着里面的动静,吓的浑身发抖,却没一个敢上前劝阻。 张去逸在朝堂上受的气,此刻尽数发泄在这个刚进门没多久的无辜女子身上。 …… 与此同时,京兆府。 陈行云刚踏入府门,脑海中便突兀响起一个毫无情感的声音。 【叮】 【宿主对宦官集团进行有力打击,获得正义值三百点】 【经系统检测,为助力宿主权臣之路,有效积累正义值,特此发放种植大礼包】 陈行云前行的脚步顿住,心中却是波澜微起。 宦官集团? 他思索片刻,旋即明白过来。 今天在朝堂上,虽然主要针对国舅张去逸,但那个被派去查账的太监,显然也属于宦官集团的一份子。 自已揭露真相,让那太监无功而返,也算是间接打击。 这系统判定还真是有点意思。 陈行云意识沉入系统空间,毫不犹豫地点击打开闪着金光的大礼包。 【恭喜宿主获得改良粮种:占城稻】 【恭喜宿主获得农具改良图纸:曲辕犁】 看着这两样东西,陈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占城稻! 这可是宋朝才传入中原的高产耐旱水稻! 如今出现在大唐,简直是跨越时代的神器! 还有曲辕犁,这玩意儿比起唐朝普遍使用的直辕犁,操作轻便,转向灵活,深耕效果更好,效率能提升数倍不止!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原本还在苦恼,自已的劳改营光是种地,产出有限,难以形成足够的影响力。 现在有了这两样宝贝,那就不一样。 这不仅仅是粮食,这是足以改变大唐国运的根基,更是他陈行云安身立命,对抗那些权臣勋贵的巨大筹码!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陈行云脑中迅速成型。 “来人!”陈行云沉声道。 府中的老管家闻声,立刻小跑着凑上前来,恭敬的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陈行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老福,去,马上收拾东西,把府里值钱的细软都打包好。” 管家福伯闻言,顿时满头雾水,“大人,咱们这是……要搬家?可这府邸不是陛下御赐的吗?咱们要搬去那儿啊?” 陈行云微微摇头,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 “京城,怕是呆不久。咱们得离开一段时间。” 福伯心中大惊,脸上写满忧虑。 “大人!可是今日朝堂之事……那些人还要对您不利?咱们走,这京兆府尹的位子怎么办?” “无妨。” 陈行云摆摆手,面不改色道,“有些事,总要暂避锋芒。你只管去办,我自有安排。” 吩咐完管家之后,陈行云换上一身素净的常服,连片刻都未耽搁,立刻再度出门,直奔皇宫而去。 …… 御书房内,唐肃宗李亨正坐在轮椅上,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太监通报陈行云求见时,他的眉头皱一下,但还是挥手让人进来。 陈行云快步走进御书房,“扑通”一声,便直接跪倒在地。 “臣,陈行云,有负陛下信任,在朝堂之上闹出如此事端,致使龙柱染血,国体蒙羞,臣无颜继续呆在京城之中,居京兆府尹之位!”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头深深叩在冰冷的金砖上。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唐肃宗停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目光幽森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陈行云。 那股属于帝王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空气仿佛都变的粘稠,令人胆寒! 陈行云能清晰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从审视,慢慢变的不悦,甚至带上一丝冰冷的失望。 他知道,唐肃宗误会。 皇帝以为自已是被张去逸吓破了胆,要临阵脱逃。 陈行云不敢再等,立刻解释起来。 “陛下,臣并非畏惧国舅。只是今日之事,虽是臣占了上风,却也彻底撕破了脸皮。” “臣担心,接下来勋贵集团必有猛烈反弹,他们明面上动不了臣,暗地里的手段却防不胜防。” “若臣继续留在京城这个漩涡中心,只会给他们更多的借口,到时候,反而会让陛下您难做。” 听到这番话,唐肃宗眼中的寒意稍稍退去,但依旧没有开口,示意陈行云继续说下去。 陈行云心中稍定,知道自已的话起作用,于是抛出了自已真正的目的。 “臣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臣暂时卸下京兆府尹之职,前往城外农庄,专职督办劳改营事宜!”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对外显示臣‘将功赎罪’,平息部分勋贵的怒火,让他们暂时找不到攻击的目标,算是对陛下的一种保护。” “二则,臣也可以借此机会,避开京城这无处不在的耳目,在暗中查探张去逸及其党羽的罪证,为将来彻底扳倒他们做准备!” 唐肃宗静静听完,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紧接着,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一个以退为进!” “朕心甚慰,好,朕就准了你的奏请!” “京兆府尹的官印,你暂且留着。朕会对外宣称,你因督办劳改营有功,特派你全权负责此事。至于京兆府的日常事务,朕会派个心腹暂代,等你回来。” “如此,既全了你的名声,也方便你行事!” 陈行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再次拱手道,声音嘶哑:“臣……谢陛下天恩!” 唐肃宗摆摆手,含笑道:“去吧,放手去做。朕,在京城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第二十二章拿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陈行云要离京去城外农庄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长安城的权贵圈子。 国舅府内,张去逸正搂着新纳的美妾,听着幕僚的汇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说什么?陈行云那小子卷铺盖滚去乡下种地?”张去逸忍不住大笑出声,怀中的美人被震得娇躯乱颤。 “国舅爷,千真万确!”幕僚凑上前带着谄媚的笑容。 “听说陈行云是自已跟陛下请辞,说是要去农庄‘督办劳改’,这不明摆着是怕了您,主动认怂跑路嘛!” “哈哈哈,算他识相!” 张去逸得意非凡,伸手在美人地脸蛋上捏把,“本官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原来也是个软蛋,跟本官斗,他还嫩点!”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去逸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小子,这只是个开始。 你以为躲到乡下就没事? 等本官腾出手来,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与国舅府的欢声笑语截然不同。 前往城郊农庄的马车上,陈行云神色平静,眼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京城这个泥潭,处处都是对方的眼线,待在那儿反而束手束脚。 如今跳出这个圈子,天高海阔,才是大展拳脚的地方! 马车抵达农庄,这里己经初具规模。 那些被罚来劳改的勋贵子弟,在京兆府差役的看管下,正无精打采地翻着地。 陈行云的到来,让整个农庄的气氛为之一变。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召集了所有差役和管事,将自已从系统里得到的曲辕犁图纸拿了出来。 “都看清楚!这是本官寻来的新式农具图纸,叫曲辕犁。你们立刻找庄子里的铁匠木匠,连夜给本官仿造出来,越多越好!” 一个管事看着图纸上那奇怪的造型,有些怀疑道:“大人,这……这犁看着怪模怪样,能好用吗?” “好不好用,试过就知道。”陈行云瞥管事一眼,拿出一把金灿灿的占城稻种子。 “另外,把这些种子都拿去,找几块最好的地,给本官种下去!记住,要用最精细的法子伺候,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他不仅要在自已的农庄里种,还制定个更大胆的计划。 去周围的村子推广。 推广的法子很简单,农具免费借用,种子可以先拿去种,等秋收之后,只要上交比寻常稻种多出来的三成收成即可。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立刻引来附近村民的围观。 然而,就在陈行云的计划刚刚铺开,推广的差役还没走出多远,意外就发生。 “大人,府尹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一个凄厉的哭喊声从庄子门口传来。 陈行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枯白的老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看见陈行云,便“噗通”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陈行云连忙上前,想将老头扶起。 老头死死抱着陈行云的腿,“大人啊,您若不答应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做主,老汉我就长跪不起!” 陈行云眉头微皱,对身边的差役道:“先把他扶起来,上碗热茶,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 经过一番安抚,老头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原来,老头是附近白家庄的村民,姓王。 他们村子世代耕种的几百亩良田,前些日子,忽然被一群恶奴给看上。 那群人自称是孙家的家仆,不由分说,就将村民们赶出田地,强行霸占。 村民们去县衙告状,县令却说对方是京城贵人,他们管不,把人给打了出来。 老头走投无路,听闻京兆府尹陈行云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而且就在附近的农庄,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上门来。 听完老头的哭诉,陈行云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正愁怎么把影响力扩大出去,就有人主动把脸凑上。 陈行云拍拍老头的肩膀,安慰道:“老人家,你放心。此事,本官管定!” “张三,李四!点上二十个好手,带上家伙,跟本官走一趟!” …… 白家庄村口。 十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家丁,手持棍棒,正驱赶着一群手无寸铁的佃农。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这片地现在是我们孙家的!谁再敢靠近,打断他的狗腿!” 有佃农不服,争辩道:“这地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凭什么给你们!” “凭什么?”那胖管事怪笑一声,“就凭这个!” 胖管事话音未落,抬腿就是一脚。 佃农惨叫一声,滚倒在地,旁边的几个家丁立刻围上去,棍棒如雨点般落下。 “住手!” 就在此时,一声蕴含着怒火的暴喝炸响。 胖管事和手下的家丁们被这声断喝吓一跳,纷纷停手,循声望去。 只见村口小道上,陈行云带着二十名神情肃杀的差役,大步流星地走来。 胖管事看见陈行云一行人官差的打扮,先是愣,随即脸上又露出不屑的神色。 “那来的野官差?知道爷是谁地人吗?劝你少管闲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行云面不改色,甚至还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情:“哦?本官还真不知道。不如,你说来听听?” 胖管事见陈行云似乎“服软”,更加得意,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那你给老子听好,老子是孙家的管事!” “我们家主子,在京城里那也是有头有脸地人物!”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带着你地人滚蛋!不然惹恼我家主子,你这身官皮都保不住!” 陈行云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浓,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孙家? 看来又那个勋贵世家。 正好,拿你开刀,杀鸡儆猴! 陈行云没有再搭理胖管事,只是轻轻摆摆手。 胖管事还以为陈行云要带人离开,正准备再嘲讽几句,却听见陈行云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把他给本官抓起来。” 胖管事听见陈行云这句轻飘飘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那嚣张的表情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第二十三章打狗无需看主人! 胖管事以为自己听错,怪笑道:“抓我?我家主子可是孙侍郎,当朝大太监李公公跟前的大红人!” 孙胖子把后台搬出来,以为能吓住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官员。 陈行云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张三,去问问村民们,这地是谁家的,田契可还在?” “是,大人!” 张三应声,快步走到那群战战兢兢的村民面前,高声道:“乡亲们,别怕!” “我们府尹大人给你们做主!这地到底是谁的,你们把田契拿出来给我们大人瞧瞧!”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犹豫和恐惧。 老王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布绢,声音嘶哑的道:“大人,这是我们白家庄祖上传下来的田契!” “这几百亩地,世世代代都是我们种的啊!” “对!我们都有田契!” 有了人带头,其他村民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凭证。 陈行云目光扫过田契,声音平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强占民田,还有何话可说?” 孙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这帮泥腿子还真敢站出来作证。 “田契又怎么样,这片地,我们孙家看上,那就是我们孙家的,我后台是李辅国公公,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 “李辅国?” 陈行云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更浓。 原来是那条老阉狗的人。 正好,今天就先砍你一条狗腿,给你个警告。 陈行云不再废话,对着手下差役沉声喝道:“目无王法,强占民田,还敢当众威胁朝廷命官!给本官把他按住,重打三十大板!” “你敢!” 孙胖子尖叫出声,他没想到陈行云竟真敢动手。 可惜,他话音未落,差役便一人一边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啪啪啪!” 水火棍结结实实地落在孙胖子的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 孙胖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你给老子等着,我家主子不会放过你的,李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那群家丁看着自家管事被打,一个个吓得腿都软,哪里还敢上前,早就丢下棍棒,缩在一旁。 三十大板打完,孙胖子已经进气少出气多,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连叫骂的力气都没有。 陈行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那群家丁冷冷的道:“回去告诉孙侍郎,还有那个李辅国,若是不服,尽管来找我陈行云!” “滚!” 那几个家丁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抬起孙胖子,狼狈不堪地逃离白家庄。 看着恶人被赶走,白家庄的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老王头带着全村老小,齐刷刷跪倒在陈行云面前,拼命地磕头。 “青天大老爷啊!谢谢府尹大人为我们做主!” “大人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陈行云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的一片,连忙上前扶起老王头,“各位乡亲快快请起,为民做主,本就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他安抚好众人,随即拍拍手,让身后的差役将带来的几袋种子抬上前来。 “乡亲们,恶人虽然赶走,但日子还得过。本官这里有些新稻种,产量比你们现在种的高出好几倍!” “你们先拿去种,不要你们一文钱,等到秋收之后,你们只用把多打出来的粮食,分给本官三成即可!” 村民们听闻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陈行云见他们犹豫,继续笑道:“你们放心,本官说话算话,不光有种子,还有新式农具,都免费借给你们用!” 这番话,彻底打消村民们的疑虑,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狂喜的神色。 …… 孙府。 孙侍郎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他看到自家管事被人用门板抬回来,屁股血肉模糊,顿时大怒。 “废物,一群废物,连几百亩地都拿不下来,还被人打成这个熊样!” 管事孙胖子哭得涕泪横流,委屈的道:“老爷,不怪小的无能啊!” “小的已经把您和李公公的名号都报出去,是那个陈行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孙侍郎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陈行云,真以为自己躲到乡下,就拿他没办法? 竟敢不把李公公放在眼里,简直是找死! 他立刻换上官服,连滚带爬地坐上马车,直奔李辅国的府邸。 一进大堂,看到李辅国后,孙侍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干爹,您要为孩儿做主啊,那个被赶去种地的陈行云,他欺人太甚!” 孙侍郎添油加醋地将白家庄的事情说一遍。 重点强调陈行云如何藐视李辅国,如何说出打狗无需看主人,这种诛心的话。 “好个姓陈的!咱家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惹到咱家头上! 李辅国猛地睁开眼睛,那双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陛下把他赶出京城,明摆着就是把他当成弃子,用来平息勋贵们的怒火。 “你起来吧。这点小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随后喝令孙侍郎之后,李辅国开始有了对策。 “去,传话给御史台那几个咱家的人,让他们上折子,就说陈行云在农庄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私吞田亩!” 第二天早朝。 几名御史台的言官出班,痛陈陈行云在城外农庄的“恶行”,奏折上写得声泪俱下,仿佛陈行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霸。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听着这些陈词滥调,脸色铁青。 这帮蠢货,陈行云在做什么,他一清二楚! 推广新粮种,安抚流民。 这帮阉党竟然污蔑他欺压百姓? 真是瞎他们的狗眼! 唐肃宗看都没看,直接扔到地上。 “无稽之谈,众卿家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陈爱卿的农庄帮着下地干活,也算为国分忧!” “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消息传到李辅国耳中,李辅国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被捏得粉碎。 “什么?陛下把折子都扔?还斥责上奏的御史?”李辅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错了! 大错特错! 李辅国在房中来回踱步,眼神阴晴不定。 小看了这个陈行云! 这小子根本不是被贬,他这是以退为进! 李辅国意识到,单凭自己手下这帮酒囊饭袋,恐怕动不陈行云。他必须找个分量更重的盟友。 第二十四章陈行云,他必须死! 凤仪宫内,张皇后正因兄长张去逸被气病一事,心烦意乱。 听闻李辅国求见,便让他进来。 “李公公不在宫里伺候陛下,来我这儿做什么?”张皇后语气不善的道。 李辅国躬着身子,尖声道:“皇后娘娘,奴才这是为娘娘您,为国舅爷,为整个张家着急啊!” “娘娘您想啊,现在陛下就如此偏袒陈行云,连奴才的面子都不给。” “等将来陈行云在城外站稳脚跟,羽翼丰满,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国舅爷和您张家啊! 他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都告诉张皇后。 这番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张皇后的心里。 她本就恨透陈行云,此刻被李辅国一煽动,更是又惊又怒。 当晚,张皇后便端着一碗参汤,来到唐肃宗的御书房。 她柔声细语,为唐肃宗揉着肩膀,状似无意的道:“陛下,臣妾听说,兄长至今还卧病在床,都是被那个陈行云给气的。” “陛下,那陈行云年纪轻轻,行事太过张扬,不知收敛,早晚会惹出大祸,您看,是不是该敲打敲打他,让他收敛一些?” 唐肃宗放下手中的笔不软不硬的道:“陈行云所作所为,皆在国法律例之中,并无不妥。” “皇后母仪天下,心胸当更加宽广才是。切莫因家人私怨,而乱朝廷法度。” 凤仪宫。 张皇后美艳的脸庞阴晴不定。 唐肃宗那句“心胸当更加宽广才是”还在她耳边回响,像根针,扎得她心头发疼。 好个陈行云! 好个伶牙俐齿的竖子! 竟能让陛下如此偏袒于他! 李辅国说得没错,此子不死,我张家必有大祸! 张皇后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对着身边的贴身宫女寒声道:“立刻传本宫的口谕,让国舅爷秘密进宫,本宫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张去逸便行色匆匆地赶来。 他一进殿,就看见自家妹妹满脸寒霜,心中咯噔一下。 张皇后屏退左右,咬牙切齿的道:“兄长!那个陈行云,必须除掉!” 张去逸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无奈的道:“娘娘,不是臣不想啊。” “上次在朝堂,您也看见,那小子跟个滚刀肉似的,又有陛下护着,实在不好下手啊。” “所以本宫才找你来想办法!” 张皇后声音尖锐的道,“陛下已经被他灌迷魂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不是被赶去城外农庄吗?那里天高皇帝远,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张去逸眼神闪烁,在殿内来回踱步。 妹妹说得对,在京城里,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好动手。 可到了城外,那就不一样。 张去逸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娘娘放心,臣这就去查查,他在农庄里到底在鼓捣些什么名堂。只要找到他的软肋,定要他万劫不复!” 从宫里出来,张去逸立刻召集了府中的幕僚和探子。 吩咐调查陈行云的情报! “给本官盯死城外农庄,那个姓陈的小子,每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本官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几天后,一份详细的报告便送到了张去逸的书案上。 “新粮种?曲辕犁?” 张去逸看着报告上的字眼,眉头紧锁。 他虽然不懂农事,但也知道粮食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立马有幕僚出面解释:“国舅爷,属下打探清楚。那陈行云不知从哪搞来一种叫‘占城稻’的稻种,据说产量惊人。” “他还弄出一种新式犁,耕地效率极高。如今不仅在他自己的庄子里种,还在周边村子大肆推广,声势搞得很大。” 张去逸闻言,猛地一拍桌子。 好个小畜生,想靠着这新粮种,立下不世之功,好借此翻身! 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一旦他真把这事办成,陛下只会更加看重他。 到时候,我张家就更没有活路! 一个毒计在张去逸脑中迅速成型。 他阴森一笑,对下人吩咐道:“去,把孙侍郎给本官请来。” …… 城外农庄。 此刻正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陈行云正站在一个新挖的大坑边,指挥着那群勋贵子弟。 “都给本官动起来,把那些草木灰、人畜粪便,还有烂菜叶子,都给本官倒进去!” “对,搅匀!” “谁敢偷懒,今天晚饭就别吃!” 他刚惩治完孙胖子,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宿主打击恶霸,维护乡里,获得正义值两百点。特奖励初级土壤施肥改良配方】 看着脑中那详细的沤肥方法,陈行云简直欣喜若狂。 占城稻虽好,也得配上肥沃的土地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这配方来得正是时候!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此刻个个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却又不敢不从,只能苦兮兮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 就在此时,一个佃农打扮的汉子,在差役的带领下,快步走到陈行云面前。 那汉子神色复杂,一看见陈行云,便“噗通”跪倒在地。 陈行云认得他,正是之前白家庄的村民之一。 陈行云旋即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那汉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最终还是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双手奉上,声音嘶哑的道:“大人!小人对不住您!” 陈行云心中微动,示意差役将他扶起,带到一旁的草棚里。 “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陈行云不动声色的道。 那汉子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今天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找到他,给了他一袋钱,让他想办法在陈行云的饭菜里下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或者在那些新稻种里动手脚。 汉子说完,把头埋得低低的。 “大人!小人一家老小都指着地过活,是您保住我们的地,还给我们新种子,您是我们的恩人!” “小人虽然穷,但也知道知恩图报!” “这昧良心的钱,小人不能拿!这忘恩负义的事,小人更不能做!” 陈行云听着汉子这番朴实而真诚的话,拍了拍汉子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这钱,你拿着,算是本官赏你的。” “你回去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照他们说的做。不过,那药,你偷偷换成普通的草药粉末就行。” 汉子一愣,不解的问道:“大人,这……”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寒光闪烁:“本官自有安排,你放心,本官不会让你有事。” 第二十五章论演戏,我可是专业的! 送走汉子,陈行云立刻叫来心腹差役张三。 “张三,你立刻进城一趟,替本官给陛下送封信。就说新稻长势喜人,请陛下来农庄亲眼看看,也好让天下百姓安心。” 张三领命而去。 陈行云则背着手,望向京城的方向。 张去逸,孙侍郎,你们不是想演戏吗? 那就陪你们演一出大的! 论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 几天之后,唐肃宗的銮驾果然来到城外农庄。 唐肃宗看着田地里那一片绿油油、长势喜人地稻苗,龙颜大悦。 “好,好啊!” “陈爱卿,你这次可是为我大唐立下大功!等秋收之后,朕要重重赏你!” 陈行云躬身笑道:“这都是托陛下洪福。臣己经让人备下薄酒,就在庄内,想请陛下一同用膳,尝尝这庄户人家的粗茶淡饭。” 唐肃宗心情大好,含笑道:“准奏!” 酒宴设在农庄的院子里,虽然简陋,却也干净。 陈行云亲自为唐肃宗布菜,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就在此时,陈行云端起一杯水,正准备饮下,动作却突然僵住。 “噗” 一口鲜血猛的从陈行云口中喷出,染红他面前的桌案。 他双眼圆睁,脸上露出痛苦而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陈爱卿!” “府尹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 唐肃宗更是脸色煞白,他猛的站起身子,咆哮道:“快,传御医!” 整个农庄瞬间乱成一团。 唐肃宗看着倒在地上,口鼻不断涌出黑血的陈行云,胸中燃起滔天怒火。 他双目赤红,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金吾卫何在!” “臣在!”一名金吾卫将领立刻单膝跪地。 “给朕查!封锁农庄,给朕一个一个地查!”唐肃宗的声音里满是森然杀意。 “不管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毒害朝廷命官,朕要诛他九族!” 金吾卫的效率高得吓人,不到半个时辰,那个被收买的佃农就被带到唐肃宗面前。 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那汉子那里还敢隐瞒,立刻就将孙侍郎派人收买他的事情全盘托出。 “孙侍郎!” 唐肃宗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好,好得很!” “来人,立刻去孙府,把孙侍郎给朕抓来!” 孙侍郎被金吾卫从府里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脑谷子嗡嗡的,想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当他被带到农庄,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陈行云,以及面沉似水的唐肃宗时,顿时魂飞魄散。 “陛下,冤枉啊!”孙侍郎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孙侍郎,咱家平日里待你不薄吧?你怎么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孙侍郎抬头一看,只见李辅国不知何时也赶来,正一脸痛心疾首地指着他。 孙侍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李辅国的大腿。 “干爹,救我!这事不是我干的,是国舅爷让我干的啊!” 李辅国听到这话,脸色剧变,他想都没想,抬腿就是一脚,将孙侍郎狠狠踹开。 “混账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算,竟敢毒害朝廷命官,如今还想攀咬国舅,罪加一等!” “我看,你连一家老小的命都不要是吧?” 孙侍郎被这一脚踹得眼冒金星,再听到李辅国这番话,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他明白,李辅国这是要弃车保帅,自已己经成了弃子。 孙侍郎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再也不敢提张去逸半个字,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认罪。 “是小人鬼迷心窍!是小人见不得陈大人好,才想出此等毒计,所有事都是小人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啊!” 唐肃宗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跟明镜似的。 “孙侍郎,毒害朝廷命官,罪无可赦,着,判处斩立决,即刻行刑,家产充公,家人流放三千里!” 他又将目光转向李辅国,缓缓的道:“李辅国,御下不严,以致门下走狗为祸朝纲,罚俸一年,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奴才谢陛下天恩!”李辅国脸色惨白,连忙叩首。 处理完这两人,唐肃宗走到陈行云的病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 “爱卿,让你受委屈。从今日起,朕派一队金吾卫贴身保护你。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动你分毫!” 床榻上,陈行云的眼皮微微动弹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自打孙侍郎被当众砍头,李辅国被杖责之后,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圈子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清楚,唐肃宗李亨是铁了心要保陈行云。 这下,再也没那个不长眼的敢去城外农庄招惹是非。 就连那些在劳改营里被折磨得没了脾气的勋贵子弟,如今见到陈行云,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乖顺无比,让他们往东绝不敢往西。 陈行云也乐得清静,将所有心思都扑在农庄的田地里。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秋收时节。 农庄内外,放眼望去,尽是片片金黄。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杆,风一吹,便掀起滚滚麦浪。 “大人!您快看!这穗子,这稻穗也太大了!” 一个原本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此刻正小心翼翼捧着一株稻穗,满脸震撼,声音都有些发颤,“我家的田,收成最好的时候,稻穗也没这么饱满过!” 陈行云站在田埂上,随手摘下一株,在手里掂掂分量,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占城稻加上沤肥技术,要是产量还不爆炸,那才叫怪事。 消息很快传回宫中。 唐肃宗李亨坐不住,竟又摆驾亲临农庄。 当他亲手触摸到那比寻常稻谷大出近乎一圈的谷粒时,脸上的喜悦再也无法掩饰。 “好,好啊!” 唐肃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转头对身边负责记录的官员高声道,“立刻丈量,给朕仔细算算,这亩产到底有多少!” 第二十六章我,陈钮祜禄行云,即将回京! 结果很快出来。 无论是陈行云的农庄,还是周围那些借用新稻种和曲辕犁的村子,今年的亩产,比往年大唐的平均水平,足足高出三成有余! 三成! 这数字一出,在场所有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行云的眼神,充满敬畏与不可思议。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丰收,这是足以改变国运的神迹! 唐肃宗更是龙颜大悦。 他看着那些在田间忙碌,虽然汗流浃背却精神饱满的劳改犯,又看那些对他感恩戴德的村民,心中对陈行云的欣赏达到顶点。 “陈爱卿,你不仅为我大唐寻来神物,更是让这些顽劣之徒洗心革面!” “此乃不世之功!朕,要重重赏你!” 回到京城,第二日的早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太和殿内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府尹陈行云,督办农事有功,寻得占城神稻,改良曲辕之犁,利国利民,功在社稷!” “特,官复原职!” “另兼任大理寺卿、司农寺少卿!钦此!” 此旨一出,满朝哗然! 京兆府尹,掌管京城治安。 大理寺卿,执掌全国刑狱复核。 司农寺少卿,专管天下农田水利。 军政、司法、农业,陈行云一人身兼三要职,权柄之重,瞬间跻身朝堂顶流! 队列之中,国舅张去逸听着那封赏的圣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身边的几个勋贵官员,也是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中满是惊惧与不甘。 怎么会这样! 这小子不但没被整死,反而爬得更高! 这还怎么斗? 陈行云迈步出列,神色平静,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拱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那平淡的声音,落在张去逸耳中,却不亚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退朝之后,百官鱼贯而出。 陈行云刚走出太和殿,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陈大人,请留步。” 陈行云转过身,只见张去逸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一种极其别扭的笑容。 “恭喜陈大人,贺喜陈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真是羡煞旁人啊。”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国舅爷客气,不过是托陛下洪福,为朝廷办点事罢。” 张去逸缓步上前,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陈行云,沉默片刻,忽然再度开口。 “陈大人,先前你我之间,多有误会。今晚,本官在府上备下薄酒,不知陈大人可否赏光,也好让本官,当面给陈大人赔个不是。” 这番话一出,周围还没走远的官员都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一脸的不可思议。 国舅爷,竟然主动服软?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心中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国舅爷盛情,本官岂敢不从,定当准时赴宴。”不过,他倒要看看,张去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那本官就在府中,恭候大驾!” 张去逸见陈行云答应,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拱拱手,转身离去。 …… 夜幕降临。 国舅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张去逸这次是把排面搞的极大,几乎小半个张家的亲族都到场,一个个衣着光鲜,满脸堆笑,仿佛真是在办什么天大的喜事。 当陈行云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口时,张去逸立刻亲自迎上前来,热情得有些过分。 “陈大人,快,里面请!” 陈行云刚走进宴会大厅,一个年轻人便端着酒杯,快步走到他面前,“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地。 来人正是张去逸的宝贝侄子,张清。 只见张清满脸悔恨,举着酒杯,声音带着哭腔。 “陈大人,之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狗胆包天,得罪大人!” “小人该死,这杯酒,算是小人给您赔罪,求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这番做派,把周围的宾客都看呆。 陈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清,脸上看不出喜怒。 此时,张去逸也走上前来,扶起张清,对着陈行云长叹一声。 “陈大人,小辈无知,冲撞大人,是本官管教不严。” “不过话说回来,你我同在朝堂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没必要闹得那么僵,更没必要搞的你死我活,您说是不是?” 张去逸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个为大局着想的忠厚长者。 陈行云听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从张清手中接过那杯酒,目光扫过张去逸和张清,缓缓开口。 “张大人所言极是。” “我也不过是陛下的鹰犬罢,只要陛下那里过得去,咱们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鹰犬! 这两个字一出,张去逸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一下。 陈行云端着酒杯,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饮而尽。 “好酒!” 张去逸看着陈行云手中那空掉的酒杯,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好,陈大人果然爽快!” “来人,奏乐!” “今晚,本官要与陈大人,不醉不归!” 宴会大厅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水袖翻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张去逸端着酒杯,对着自已的宝贝侄子张清使个眼色。 张清立刻会意,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又给陈行云满满斟上一杯酒。 “陈大人,您真是海量!来来来,小侄再敬您一杯,之前多有得罪,全靠大人您宽宏大量,小侄心里感激不尽!” 陈行云的身子己经有些摇晃,眼神也开始迷离,他看着面前的酒杯,似乎想推辞,却又被张清硬塞进手里。 “喝……喝不动……”陈行云说话都带着些许含糊。 张清却是不依不饶,“陈大人,这可是给我叔父面子,您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张家!” 张去逸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小畜生,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这“醉仙倒”乃是宫中秘药,无色无味,发作起来与醉死无异,便是宫里最好的御医,也休想查出半点端倪! 又灌几杯酒,陈行云整个人仿佛己经瘫软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己经醉得不省人事。 张去逸觉的时机差不多,便主动站起身来,走到陈行云身边,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哎呀,陈大人看来是尽兴。只是天色不早,明日你我还要上朝,本官就不多留你。” “来人,好生送陈大人回府!” 张清立刻上前,与陈行云的心腹差役张三一左一右,将“烂醉如泥”的陈行云架起来,朝着府外走去。 待陈行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张去逸脸上的伪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张清更是连滚带爬地跑回张去逸身边,声音都因激动而变调。 “叔父,成了!” “这次那姓陈的死定,我亲眼看着他把那杯下了药的酒喝下去!他绝对跑不掉!” 第二十七章苍天有眼,陈行云要死了! 张去逸得意地捋着胡须,阴森一笑。 “好!好得很!” “此子一死,我心头大患便除去!明日早朝,本官倒要看看,陛下还怎么护着一个死人!” 整个国舅府内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仿佛一场盛大的庆典。 …… 另一边,陈行云的马车缓缓驶离国舅府。 车厢内,方才还醉眼朦胧的陈行云,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双目陡然睁开,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张去逸,你这老狐狸,果然还是没忍住。 陈行云没有片刻耽搁,意识沉入脑海,迅速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枚通体碧绿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凉的细流滑入腹中。 片刻之后,陈行云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俯身,“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乌黑腥臭的血液。 “大人!” 驾车的张三听见动静,急忙掀开车帘,一探头就闻到这股恶臭,再看到地上的黑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大人,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 陈行云摆摆手,声音平静,他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面不改色道,“毒,已经解了。” 张三满脸震惊:“是张家人干的?他们竟然敢直接下毒害您!” 陈行云靠在车壁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与张家,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真以为他请我赴宴,是想握手言和?” 正好,之前系统奖励的解毒丹派上了用场。 回到京兆府,陈行云一进门,便立刻找来管家福伯。 福伯见自家大人面色有些苍白,正想开口询问,却被陈行云抬手打断。 陈行云压低声音,“福伯,立刻装出十万火急的样子,派人去全京城所有有名的医馆药铺,就说本官病危,让他们赶紧派最好的大夫过来!” “动静越大越好,要让全长安城都知道,本官快不行!” “记住,要像!越慌张越好!” 福伯虽然不解,但见陈行云神色笃定,便不敢再多问,连忙应下。 一时间,整个京兆府灯火通明,乱作一团。 无数差役和仆人如没头苍蝇般冲上街头,敲响一家家医馆的大门,那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宁静的夜空,迅速传遍整个长安城。 “听说了吗?京兆府尹陈大人,在国舅爷府上赴宴回来,就一病不起!” “何止一病不起,听说都口吐黑血,快不行!” “苍天有眼啊,这恶霸总算要死!” 流言蜚语,如插上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次日,太和殿早朝。 文武百官列队整齐,气氛却比往日更加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国舅张去逸,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张去逸站在队列中,努力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可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内心的狂喜。 “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太监王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话音刚落,一名官员便出列奏报道:“启禀陛下,京兆府尹陈行云,昨夜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今日特向陛下告病。”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细碎的议论声。 高坐龙椅的唐肃宗李亨眉头微皱,他察觉到下方群臣的异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沉声问道:“金吾卫何在?” 一名金吾卫将领快步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唐肃宗声音冰冷的道:“昨夜京兆府发生何事?给朕一五一十地道来!” 那名金吾卫将领听见唐肃宗的问话,身子一凛,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将昨夜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国舅张去逸身上。 张去逸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适时地露出震惊与惶恐交加的神情。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急切。 “陛下,天大的冤枉!” “臣……臣承认,先前与陈大人的确有些误会。为化解干戈,臣才特意备下薄酒,请陈大人过府一叙,想着把话说开,日后也好同心同德,为陛下效力。” “昨夜宴席之上,臣与陈大人相谈甚欢,陈大人还称赞臣府中美酒,多喝了几杯。” “离去之时,陈大人虽有醉意,但步履稳健,精神尚好,怎会突然就病危?” 张去逸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脸上露出被人构陷的悲痛,声音都带上几分哽咽。 “陛下明鉴,这定是有人想借机陷害于臣!” 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龙椅上的唐肃宗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张去逸这只老狐狸,演得倒真像。 不过,朕的爱卿若真有三长两短,你以为能跑得掉? 唐肃宗没有理会张去逸的哭诉,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殿外,沉声喝道:“传御医!” 很快,一名背着药箱,须发半白的老御医便小跑着进入大殿。 “即刻前往京兆府,查明陈行云病情,不管结果如何,速速回来,如实禀报!” “若有半句虚言,提头来见!”唐肃宗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 京兆府内。 陈行云正斜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块桂花糕,优哉游哉地啃着。 当老御医被管家福伯哭天抢地地领进卧房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老御医当场就愣在门口,背着药箱,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这是病危? 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比他还精神! 京兆府这帮人是拿他寻开心吗? “哎呀,刘御医,您可算来!快,快给我家大人瞧瞧,我家大人他快不行了。” 福伯还在旁边卖力地表演着,眼泪说来就来。 陈行云看见老御医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 他清清嗓子,放下桂花糕,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对老御医嘿然一笑。 “刘御医,让你见笑。昨夜在国舅爷府上,菜肴太过丰盛,本官一时没忍住,多吃了些,回来就觉得腹中胀痛,辗转反侧。” “手下人不懂事,小题大做,惊动圣驾,实在是罪过,罪过。”说着,陈行云还冲着老御医不动声色地眨眨眼。 刘御医在宫里混一辈子,什么人精没见过,一看陈行云这眼神,瞬间就全明白。 好家伙,这是在唱大戏啊! 拿满朝文武和陛下当观众,这位陈大人,胆子比天还大! 第二十八章我只是吃撑了而已 刘御医走到床边,装模作样地给陈行云搭脉。 片刻后,收回手,脸上露出一副极其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心中更是无语至极。 这脉象平稳有力,哪有半分中毒或病危的迹象,分明就是吃撑积食! “陈大人,您这……下官开几副消食的方子,您按时服用,静养两日便好。”刘御医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道。 陈行云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有劳刘御医。待会儿回宫,陛下问起,您知道该怎么说吧?” 刘御医苦笑一无语。 能怎么说? 说你吃撑? …… 太和殿内。 文武百官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张去逸跪在地上,心里却在冷笑,盘算着时间,觉得陈行云这会儿就算没死透,也该断气。 就在此时,刘御医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一进大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慌张,满头大汗。 “如何?”唐肃宗声音低沉。 “回陛下,陈大人他的病情甚是古怪,臣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脉象……” 刘御医这番话,说得是云里雾里。 但慌张的神态,欲言又止的样子,在众人看来,分明就是人已经没救。 他不敢直说! 张清站在队列里,一听这话,差点没当场笑出声。 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队列中冲出,抢在所有人面前,跪倒在地。 “陛下,请节哀顺变!陈大人为国捐躯,实乃我大唐之不幸!” “但京兆府与大理寺更不可一日无帅,为京城安稳,为国法威严,臣恳请陛下,早日定下京兆尹的继任人选,以免宵小作祟,动摇国本啊!” 张清这一跪,他身后那些张家的党羽立刻反应过来,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臣等附议!请陛下早日定下继任人选!” “请陛下节哀,以国事为重!” 一时间,朝堂之上,哭声一片,劝谏之声不绝于耳,仿佛陈行云已经入土为安。 张去逸跪在最前面,看着自己侄子这番“精彩”的表现,心中满意至极。 唐肃宗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这群迫不及待要瓜分权力的嘴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中的怒火已然升腾到极点。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瞬间,一个清朗而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悠悠地从大殿门口传来。 “接任京兆尹?陛下,臣这还没死呢,怎么诸位大人就开始给臣找好下家?”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整个太和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猛地回头,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只见陈行云身着崭新的官袍,精神抖擞,正缓步跨过门槛,朝着大殿中央走来。 哪里有半分病危的模样。 “鬼啊!” 跪在最前面的张清回头一看,正对上陈行云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像条疯狗一样想往龙椅的方向逃窜,“陛下,救命啊!陈行云他变成鬼来索命了!” 旁边两名金吾卫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丑态百出的张清死死按在地上。 张去逸也傻眼,他死死盯着那个活生生的陈行云。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没事? 真是见鬼! 陈行云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唐肃宗恭敬地行礼,随即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张公子,本官倒是很好奇,刘御医方才还说本官脉象古怪,并未言明生死。” “你,为何就敢当着陛下的面,断定本官已经死了?还如此急切地让陛下挑选继任者。” “莫非……你早就知道些什么?” 张清对上陈行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嗬嗬作响,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竟是当场吓尿。 “陛下!冤枉啊!” 就在这时,国舅张去逸总算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向前几步,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拼命磕头。 “陛下,您千万别听陈大人一面之词,臣那侄儿,他也是关心则乱!” “昨夜,陈大人府上的管家福伯,状若疯癫,满长安城地敲打医馆大门,哭喊着陈大人不行,臣等都以为陈大人已经遭遇不测,所以才会误会啊!” “臣这侄儿虽然鲁莽,可也是一片忠心,担心京兆府群龙无首,这才口不择言,求陛下明察!”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将张清那迫不及待的嘴脸,硬生生扭转成“为国分忧”的忠臣形象。 不少张家的党羽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这番精彩绝伦的表演,脸上那戏谑的笑意更浓。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国舅爷您昨晚在酒宴里给我下了毒,算准我必死无疑,所以张公子才会这么肯定地跳出来,给臣安排后事呢!” “你!” 张去逸的嘴角剧烈抽搐,死死地瞪着陈行云,那眼神恨不得将陈行云生吞活剥。 小畜生!你果然是装的!你竟然敢耍我! 龙椅之上,唐肃宗李亨的目光在陈行云和张去逸之间来回扫过,那张威严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不是傻子,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看得一清二楚。 “陈爱卿,既然你身体无恙,为何今日早朝,迟迟不来?” 皇帝的问话,让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陈行云如何解释。 谁知,陈行云听见唐肃宗的询问,脸上竟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回陛下,说来惭愧。” “昨日有幸得国舅爷盛情款待,府上那宴席,山珍海味,佳肴满桌,实在是太丰盛。” “臣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没管住嘴,就多吃几口。结果夜里回来,腹中绞痛,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半宿,所以今早就起晚。” “噗” 队列中,不知是哪个官员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 这一下,仿佛点燃导火索,整个太和殿的官员们,一个个肩膀抖动,想笑又不敢大声笑,憋得满脸通红。 吃撑了?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病危,又是吐血,又是满城请医,结果就是因为吃撑了? 这理由,简直荒唐到让人发笑! 第二十九章陈行云,本宫和你势不两立! 张去逸的脸,瞬间从惨白涨成猪肝色,再由猪肝色变得铁青。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被陈行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戏耍!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张去逸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陈大人喜欢,日后本官再请你便是。” 唐肃宗看着下方这滑稽的一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指着陈行云,没好气的道:“你给朕出息点,堂堂京兆府尹,身兼大理寺卿,竟像个没见过吃食的饿死鬼,在别人府上吃撑到告病!” “朕的脸,都让你给丢尽!” 嘴上虽然在骂,但唐肃宗的眼底却满是笑意。 陈行云连忙低头,苦兮兮的道:“臣知错!臣下次一定注意!” 唐肃宗冷哼一声,随即对旁边的太监王公公道:“既然陈爱卿没见过世面,那朕就让他见见!” “传朕旨意,赏陈行云黄金百两,东海明珠十斛,蜀锦百匹,再从御膳房挑几个厨子,送到京兆府去,免得他日后再出去给朕丢人现眼!” 此旨一出,张去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哪里是责罚,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偏袒和赏赐! 皇帝这是在告诉所有人,陈行云是他罩着的人,谁敢动,就是跟他过不去! “臣谢陛下隆恩!”陈行云咧嘴一笑,高声谢恩。 早朝在一片古怪的氛围中结束。 陈行云刚想跟着人流出宫,王公公便凑上前来,低声道:“陈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陈行云心中了然,点点头,跟着王公公来到御书房。 书房内。 唐肃宗已经换下龙袍,目光如炬,直视着陈行云。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行云知道,在皇帝面前,再装傻充愣就没意思,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 “回陛下,臣其实也不太清楚。” “昨夜从国舅府回来,臣只觉头晕目眩,然后便人事不省。”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胸口翻腾,吐出些东西,再醒来时,人就莫名其妙地好。至于中间发生何事,臣当真记不清。”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出自己确实中毒,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无辜模样。 唐肃宗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的敲击扶手。 吐血是真,中毒是真。 但莫名其妙好了,恐怕就没那么简单。 这小子,身上藏着秘密啊。 唐肃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的道:“此事,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懂得用脑子,而不是一味地猛冲猛打。” “张去逸和李辅国那边,你暂且不要再主动招惹,先稳住京兆府的局面,去吧。” “臣,遵旨。”陈行云躬身告退。 看着陈行云离去的背影,唐肃宗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张家,李辅国……他一再容忍,却变本加厉,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毒杀朝廷命官! 真当他的刀,不利吗? …… 凤仪宫内。 张皇后听着宫女的禀报,脸上那慵懒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茶杯晃动,几滴温热的茶水溅在华贵的宫裙上。 “什么?下毒失败?” 她猛地站起身,那张保养得宜的美艳脸庞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道:“娘娘,国舅爷火急火燎地求见。” 张皇后柳眉微挑,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她寒声道:“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张去逸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大殿,他屏退左右,亲自将沉重的殿门关上,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惊惶。 “妹妹,出大事了!” 张皇后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咯噔一下,旋即皱眉道:“兄长,何事如此惊慌?” 张去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那个陈行云,没死!” “我昨晚明明在酒里下醉仙倒,他亲眼看着陈行云喝下去!” “可那小子今天,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朝堂上,还……还反过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张皇后猛地站起身,盯着张去逸,声音尖锐。 “兄长,你好糊涂啊,我不是让你先查探,找准时机再动手吗?你怎么如此操之过急!” 张皇后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懊恼与忧虑。 “现在好了,打草惊蛇!” “陈行云那小子精得跟鬼一样,经此一事,他必然防备更深。” “更重要的是,陛下肯定已经起疑心,你这非但没能除掉他,反而把他推得离陛下的心更近!” 张去逸看着自家妹妹,脸上满是恐惧,声音都有些发颤。 “妹妹,那现在该怎么办?那小子今天在朝堂上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做给我们看的。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皇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陈行云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张去逸深吸口气,急切的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弄死他?” “你别管了!” 张皇后冷冷地打断他,“此事,本宫自有办法!你从现在起,给本宫安分点,什么都不要做,免得再坏本宫的大事!” 当晚,张皇后亲自端着一盅精心熬制的鸡汤,莲步轻移,来到唐肃宗的御书房。 “陛下,夜深,您也该歇歇。臣妾给您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张皇后声音轻柔,将汤盅放在御案上,便想绕到唐肃宗身后为他捏肩。 “不必。” 唐肃宗却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张皇后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 张皇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委屈。 他果然知道了。 “陛下,这件事确实是我娘家人做得不对。” 张皇后眼圈一红,满脸委屈地看着唐肃宗,“只是那姓陈的,行事乖张,咄咄逼人,实在是有点过了,兄长他也是一时糊涂啊。” 唐肃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后,看着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委屈,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苍凉,“你我是少年夫妻,情深意切,何必闹到今天这样?” 这些年,张家的算计,张皇后的野心,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权衡之下,一直忍而未发罢了。 可现在,他们竟敢直接对他的肱骨之臣下死手! 张皇后听见唐肃宗这句饱含沧桑的话,心中一颤,眼泪瞬间就流下来。 “陛下……臣妾……” 然而,在唐肃宗看不见的角度,张皇后低垂的眼眸里,却燃烧着更加坚定的恨意。 少年夫妻? 情深意切? 若真念着旧情,又怎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给她冷脸? 第三十章送上门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京兆府。 陈行云回到家中,管家福伯立刻迎上前来,脸上满是关切。 “大人,您今天在朝堂上,可没受委屈吧?” 陈行云摆摆手,脱下官袍,随意的说道:“没事。不过是陪他们演场戏罢。” 张去逸是条疯狗,不足为惧。 真正可怕的,是躲在后面的李辅国。 这次下毒,李辅国被拖下水,还当众挨板子,丢尽脸面。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福伯,你留意着,今晚应该会有人来拜访。不管来的是谁,只要人到,你就直接把他带到我书房,不必通报。” 福伯闻言,满头雾水,但还是恭敬的应道:“是,大人。” 夜色渐深。 京兆府内一片寂静。 果然,还不到三更天,便有下人来报,府外有个自称姓程的公公求见。 福伯心中一凛,想起自家大人地吩咐,不敢怠慢,亲自将那人引进来。 来人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宦官服,面白无须,正是当朝大太监李辅国的心腹,程元振。 福伯将程元振带到书房门口,便悄然退下。 程元振推门而入,只见陈行云正坐在灯下,悠然品茶,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不知程公公深夜来访,是什么意思?”陈行云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程元振。 程元振快走几步,来到书案前,竟对着陈行云深深鞠一躬。 “陈大人,咱家是奉李公公之命,特来给您赔罪的。” 态度恭敬得有些反常。 陈行云心中冷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赔罪?本官可担待不起。” 程元振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用锦绳捆好的书卷,双手捧着,递到陈行云面前。 “这是李公公托我给陈大人送来的礼物,我想陈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送上门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陈行云伸手接过那份书卷,缓缓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那书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详细记录着国舅爷的宝贝侄子张清,这些年仗着张家的势力,在京城内外欺男霸女、强占田产、草菅人命的种种恶行。 每一条罪状后面,都清清楚楚地附有人证、物证的详细信息。 甚至还有几个案子的苦主,如今身在何处,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陈行云一目十行地扫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 好个李辅国! 真是条老狐狸! 这是看他跟张家斗得你死我活,想坐收渔翁之利 陈行云将那份沉甸甸的罪状录放在书案上,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喜与感激的神色。 “程公公,这真是天大的好机会,请代我多谢李公公,这份大礼,行云感激不尽!” 程元振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摆摆手。 “陈大人客气。李公公说,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是国之栋梁,我等自然要与大人同气连枝。” “张家那帮人,行事太过跋扈,李公公也早就看不惯。” “只要您把这份东西呈给陛下,李公公那边,定会帮您说话,助您将张家那帮蛀虫,一网打尽!” 紧接着,程元振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一丝阴森的恐吓。 “不过,咱家也得提醒陈大人一句。张家那条疯狗,己经对您动了杀心。”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要您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不会罢休。您可要想清楚啊。” “我明白!”陈行云点头,脸上满是凝重,仿佛真被吓住。 “程公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等扳倒张家,我定当备上厚礼,亲自去府上拜谢李公公的大恩!” 程元振满意地点点头,又客套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陈行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嘲讽。 他坐回椅子上,拿起那份书卷,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似笑非笑。 程元振送来的罪证,看似是扳倒张家的机会,实则是一张不折不扣的催命符。 一旦他上呈皇帝,接下来只会麻烦不断。 李辅国就会在朝堂上,痛心疾首地站出来,说他大义灭亲,为了朝廷法度,不得不揭发张家的罪行。 而自已,就成了那个急于报复,主动挑起党争,让陛下为难的酷吏! 连带还会招致张家的疯狂报复! 思考片刻,陈行云有了对策。 他将那份罪状录小心翼翼地收好,锁进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随即伸个懒腰,脸上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自此第二天。 整个长安城都发现,新官上任的陈大人,好像变了个人。 陈行云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埋首于公文案牍,或是亲自带队上街巡查。 他反倒是日日流连于平康坊的各大花楼酒肆,不是呼朋引伴,大摆筵席,就是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京兆府的差役们都看傻眼,那些被他收拾过的权贵子弟们更是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都觉的很奇怪,不知道陈行云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有人说,他是被张家上次下毒的事吓破胆,自知斗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及时行乐。 也有人说,他这是被高官厚禄迷了眼,忘了初心,开始腐化堕落。 消息自然也传到李辅国的耳朵里。 李辅国的府邸内,他听着手下小太监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啪”地一声,将心爱的琉璃盏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没骨气的孬种!” “咱家把刀都递到他手上,他竟然拿去切西瓜!不去砍人,反倒跑去花楼鬼混,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本以为陈行云会像条疯狗一样,拿着罪证就冲上去跟张家死磕。 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直接躺平开摆,这让他的全盘计划都落空。 而陈行云这边,察觉到暗中盯着自已的那些眼睛,一天比一天少,脸上的笑意也一天比一天真实。 这日,他又带着几个差役,大摇大摆地来到平康坊最有名的“醉春楼”。 与往日不同,他这次没有在一楼大厅里招摇,而是直接要个雅间,点名要了几个头牌作陪。 就在姑娘们弹着琵琶,唱着小曲儿的时候,陈行云却借口更衣,悄然离开雅间,熟门熟路地朝着后院一间僻静的小院走去。 第三十一章我就是玩儿,你能怎么样? 这些天,他看似在花天酒地,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一个人——御史中丞郭晞。 郭晞是中书令郭子仪之子,为人刚正不阿,性如烈火,最是瞧不上张去逸那种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国戚。 两人在朝堂上向来针锋相对。 陈行云早就打探清楚,郭晞不好他物,唯独喜欢来这醉春楼,听一位名叫“素素”的姑娘弹琴。 陈行云推开小院的门,果然看见郭晞,正坐在石桌旁,自顾自地喝着酒,一个清丽的姑娘正在旁边抚琴。 听见推门声,郭晞抬起头,当他看见进来地人是陈行云时,眉头瞬间就皱起来,眼神里满是戒备。 “姓陈的,上次你伤我儿郭钢这笔账还没找你算呢,这次不请自来,又想耍什么花招?” 陈行云看着一脸警惕的郭晞,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自顾自地走到石桌旁坐下,给自已倒上一杯酒。 “郭中丞,别这么大火气嘛。我今天来,可不是找你麻烦的。” 陈行云端起酒杯,朝着郭晞举举,嘿然一笑:“我今天来,是想请你……看一场好戏。” 郭晞脸上冷冽,并不为所动。 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陈行云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偏偏还圣眷正浓,拿他没辙。 “哼!”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陈行云不以为意,嘿嘿笑道:“郭中丞,唾手可得的功劳,你这是要放手吗?” “功劳?” 郭晞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 陈行云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 “郭中丞,别着急拒绝,你看这是什么?” 郭晞看着那份卷轴,眉头皱得更紧,却没有伸手去拿。 陈行云站起身,掸掸衣袖。 “这东西,郭中丞可以拿回去慢慢看。至于里面是什么,我想郭郭晞看完之后,一定会很感兴趣。” 话落,陈行云凑近几步,压低声音。 “张家那条疯狗,最近可是逮谁咬谁。郭中丞你在朝堂上,也没少让他下不来台吧?你觉的,等他收拾完我,下一个会轮到谁?” 郭晞的瞳孔猛的一缩。 陈行云智珠在握。 这郭晞性如烈火,最重军功,又与张家有隙。 这份大礼,别人不敢接,他郭晞绝对敢! 更别说,身为御史中丞,更是他的本职所在。 说完,陈行云不再看郭晞,转身便朝着院门外走去。 “诶,我就是玩儿!”那带着几分嚣张和戏谑的声音,还在院中回荡。 郭晞看着陈行云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最终还是一把抓起卷轴,揣进怀里,离开小院。 陈行云离开郭晞的小院,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后院另一处更加雅致的阁楼。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 阁楼内,一个容色清丽的姑娘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安静得像一幅画。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眸子最是剔透明亮,正是这醉春楼的头牌,李小幽。 李小幽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是陈行云,那清冷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站起身,对着陈行云盈盈一拜。 “大人,您要办的事情办完?” 陈行云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多谢李姑娘的帮助,要不是李姑娘相助,我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和郭中丞见面。” 这李小幽虽然身在风尘,却气质脱俗,与此地格格不入,倒是个奇女子。 李小幽抿唇,对着陈行云摇头一笑:“大人言重。您救过奴家的命,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看着李小幽那清丽脱俗的模样,陈行云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道。 “李姑娘,你这种才情容貌,待在这烟花之地,实在太过可惜。我今日便为你赎身,还你自由,你看如何?” 李小幽闻言,身体明显一颤,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不敢置信。 片刻之后,李小幽却缓缓摇头,对着陈行云又一拜,苦笑道:“大人厚爱,奴家心领。” “只是,大人之前救奴家一命,已是天大的恩情,奴家不敢再奢求更多。” “况且,大人如今在京中处境微妙,奴家不想因为自已的事,再给大人平添麻烦,连累大人。” 陈行云见她态度坚决,心中不禁觉的有些惋惜。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 就在陈行云转身的瞬间,李小幽却忽然从他身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 陈行云转过身,只见李小幽跪在地上,泪水己经顺着那张娇俏的瓜子脸滑落。 “大人怜惜奴家,奴家确有一事,求大人相助!”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李小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奴家之所以不愿离开此地,实是因为……奴家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李小竹。” “我与妹妹自幼失散,前些年才打听到消息,妹妹也流落到这烟花之地。” “奴家留在醉春楼,也是想借此地鱼龙混杂,或许能打探到妹妹的下落。” 说到这里,李小幽抬起手,缓缓褪下右肩的衣衫,露出莹白细腻的肌肤。 在那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个蝴蝶形状的淡红色胎记。 “我妹妹的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蝴蝶胎记。” 陈行云看着那蝴蝶胎记,又看看跪在地上哭成泪人地李小幽,忍不住叹口气,眉头紧锁。 长安城这么大,烟花柳巷不知凡几,只凭一个胎记,想找一个人,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陈行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上前扶起李小幽。 “你放心,只凭着这点,想要找人确实很难,不过我会尽力。” “京兆府的卷宗库里,有全城风尘女子的记录,我回去之后,立刻派人排查。只要你妹妹还在长安城,我一定帮你把她找出来。” 陈行云回到京兆府,连官袍都来不及换,便立刻将心腹差役张三叫到书房。 “大人,您找我?”张三快步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 陈行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着记忆画下的蝴蝶胎记图样,以及李小幽妹妹的名字和特征。 “张三,你立刻带人去查。” “把咱们府里所有风尘女子的卷宗都翻出来,特别是那些新入籍的,给我一个一个地对!” “只要在长安城,就必须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张三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纳闷自语道:“找人?大人,这……是谁啊?” 陈行云摆摆手,随意的说道:“一个朋友。记住,此事要快,但也要隐秘,不要声张。” 张三见陈行云神色郑重,不敢多问,连忙拱手道:“是!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第三十二章陛下,我可不是什么圣人! 翌日。 太和殿早朝。 文武百官刚刚站定,整个大殿的气氛就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国舅张去逸站在队列里,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微微颤抖的眼角,却暴露他内心的不安。 陈行云站在另一侧,神色平静,仿佛昨夜那个在醉春楼里祸水东引的不是他。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响。 话音刚落,御史中丞郭晞出列。 “启禀陛下,臣,要弹劾驸马都尉张清!”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臣弹劾张清,强占良田,逼死无辜佃农三家一十五口!” “弹劾他私设公堂,草菅人命!” “弹劾他勾结官员,倒卖官仓粮食,中饱私囊!”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请陛下为民做主!” 郭晞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太和殿内炸响。 “陛下!臣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张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郭晞他这是在构陷臣啊!” 国舅张去逸也立刻出列,跪在张清旁边,脸上满是悲愤。 “陛下,郭中丞所言,骇人听闻!” “凡事都要讲证据,岂能凭他一面之词,就污蔑皇亲国戚?我这张家满门忠良,怎会出此等孽畜,请陛下明察!” 张家一派的官员见状,呼啦啦跪下一大片,纷纷开口。 “请陛下明察,切勿听信谗言!” “国舅爷所言极是!无凭无据,岂能定罪!” 郭晞身后的几个御史针锋相对道:“证据?那些被逼死的冤魂就是证据,那些被抢走田地的百姓就是证据!” “简直是胡说八道!”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吵成一锅粥,唾沫星子横飞,跟菜市场没什么两样。 “够了!” 龙椅之上,唐肃宗李亨猛的一拍扶手,发出一声怒喝。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吓的一哆嗦,噤若寒蝉。 唐肃宗面沉似水,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后落在郭晞身上,声音低沉的道:“郭晞,你说有证据?” “臣,有!” 郭晞从怀中掏出那份陈行云给他的罪状录,高高举起,“陛下!此乃张清罪证!人证、物证,俱在其中!请陛下一观!” 一名太监连忙小跑下去,接过卷宗,呈到御案上。 唐肃宗展开卷宗,只看几眼,呼吸便开始变的急促,那张威严的脸庞涨得通红,握着卷宗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孽畜!你这个孽畜!”唐肃宗猛的将那份沉甸甸的卷宗,狠狠砸在张清的脸上。 纸张散落一地,张清看着上面那一条条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罪状,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和事件,整个人都傻,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郭晞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唐肃宗指着地上的张清,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人,给朕把这个畜生拖出去!斩立决,即刻行刑!”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张清吓的魂飞魄散,裤裆一片湿热,在地上拼命挣扎。 两名金吾卫上前,如老鹰抓小鸡般将张清架起,就往殿外拖。 就在此时,一个凄厉的女声从殿外传来。 “陛下,刀下留人啊!”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宁亲公主一身素衣,发髻散乱,哭着从殿外跑进来,她不顾一切地扑到唐肃宗的龙椅前,跪倒在地。 “父皇!” 宁亲公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求父皇开恩,驸马他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求父皇看在女儿的面上,饶他一命吧!” 唐肃宗看着自已最疼爱的女儿哭成泪人,那满腔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 “唉……” 他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再睁开时,脸上已满是疲惫与苍凉。 “为了你,朕饶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唐肃宗的声音再度变的冰冷:“来人!将张清给朕扒去官服,打入京兆府大牢,严加看管!” “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谢父皇!谢父皇!”宁亲公主连连叩首。 张清如同烂泥一样,被金吾卫拖出太和殿,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喊着“冤枉”。 就在此时,陈行云的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叮!宿主借刀杀人,成功将恶霸绳之以法,维护律法尊严,获得正义值一千点】 【特奖励顶级剑术《独孤九剑》,并灌输一甲子内力】 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涌遍陈行云的四肢百骸,他只觉的浑身充满前所未有的力量,脑海里也多出无数精妙绝伦的剑招。 陈行云心中狂喜。 我靠! 一甲子内力! 还有独孤九剑! 这波血赚! 以后谁还敢跟我动手,老子一剑削了他! 早朝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散去。 陈行云刚想跟着人流出宫,王公公便凑上前来,低声道:“陈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陈行云心中了然,点点头,跟着王公公来到御书房。 书房内,唐肃宗己经换下龙袍,静静地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陈爱卿,你觉的,张清这事,该如何处置?”唐肃宗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陈行云。 “回陛下,臣以为,应该秉公办理此事。” “张清身为驸马,本应维护皇室尊严,却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是给陛下,给皇室蒙羞。” “唯有秉公处理,方能彰显陛下圣明,平息民怨。” 唐肃宗听完,满意地点点头,缓缓的道:“说得好,那朕,就把此案交由你来审理,如何?” 陈行云心中一惊,连忙摇头,“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陛下,臣不是什么圣人。臣与张家结怨已深,您若把张清交给我,臣怕自已一时控制不住,在牢里就把他给弄死。” “到时候,非但于法不合,还会让陛下您难做。” 听到陈行云这番坦率得近乎无赖的话,唐肃宗先是一愣,随即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滑头!” 唐肃宗指着陈行云,笑骂道,“全天下敢在朕面前说自已会公报私仇的,也就你一个!” 笑过之后,唐肃宗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朕就喜欢你这股坦诚劲儿,此事,朕就交给郭晞去查办。你嘛,就给朕把人看好就行,别真给朕弄死了!” “臣,遵旨!”陈行云咧嘴一笑。 离开御书房,刚走到宫门口,一个尖细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哎哟,这不是陈大人嘛,真是巧啊!” 陈行云转过身,只见大太监李辅国正满脸堆笑地站在不远处。 他那张挨过板子的老脸,虽然还带着几分苍白,但精神头却好得很。 李辅国快走几步,热情地凑上前来,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人真是好手段,不动声色之间,就让张家那小子栽个大跟头,咱家佩服,佩服啊!” 陈行云心中冷笑。 老狐狸,来试探我。 “李公公说笑,扳倒张清的,是郭中丞和陛下的圣明,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奉命看管犯人罢。” 李辅国眯着眼,盯着陈行云,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陈大人,如今张家元气大伤,国舅爷怕是恨你入骨。你我同在朝堂,理应互相扶持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三十三章关我什么事呢?我就是个看戏的 “李公公说得是。”陈行云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人懒散惯,扶不动别人,也怕别人扶,我还是自己走着踏实。” “李公公,要是没别的事,我可就先回府。府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说完,陈行云拱拱手,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李辅国再开口的机会。 李辅国看着陈行云离去的背影,脸上那虚假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 好个陈行云! 真是个滑不留手的小狐狸! 咱家把刀都递到你手上,你非但不砍人,还把刀转手送给郭晞,让咱家白白看场戏! 实在是太聪明,太会算计! 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将来必成大患! 李辅国对着身后的心腹太监程元振招招手,“去,把郭晞手里的罪证,是陈行云给的这个消息,想办法传到张去逸的耳朵里。” “咱家倒要看看,他陈行云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置身事外!” “是,干爹。”程元振躬身应下,眼中闪过一抹歹毒。 …… 京兆府门口。 张去逸怒气冲冲地从马上跳下,一脚踹开拦路的差役,直接闯进府内。 书房里。 陈行云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听见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张去逸从外面撞开。 “陈行云!” 张去逸双目赤红,指着陈行云的鼻子,咆哮道,“你少在本官面前装模作样,郭晞手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给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行云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张大人,你这可就误会我。这件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每天忙着京兆府的公务,哪有时间去管你们的闲事?” “你还敢狡辩!”张去逸气得浑身哆嗦。 “张大人,凡事要讲证据。”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你说我把罪证给郭中丞,可有人证?有物证?” “光凭道听途说,就跑到我京兆府来大吵大闹,张大人,你这国舅爷的身份,未免也太不值钱。” 那平淡的语气,落在张去逸耳中,却比任何嘲讽都刺耳。 张去逸死死瞪着陈行云,胸口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证据,再闹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好,好你个陈行云,咱们走着瞧!” 张去逸最终只能撂下一句狠话,甩袖而去,背影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下来。 李辅国这招祸水东引,玩得不错。不过,他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拖下水? …… 当晚,夜深人静。 陈行云正在房中打坐,消化着体内那一甲子内力。 突然,他双目陡然睁开,耳朵微微一动,几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院墙外传来。 陈行云心中冷笑。 来了! 动作还挺快。 他不动声色,依旧盘膝而坐。 “唰唰唰!”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窗户和房门窜入,手中短刃闪着森冷的寒光,直扑床榻上的陈行云。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陈行云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 为首的刺客一刀刺空,心中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脖颈一凉。 陈行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刺客身后,手中握着一柄从系统空间取出的长剑,剑身如秋水,不见半点血迹。 “噗通!” 为首的刺客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下。 剩下的几个刺客见状,大骇之下,非但没退,反而更加凶狠地扑上来。 陈行云身形微晃,长剑在手,仿佛化作一道流光。 他甚至没有使用独孤九剑那等精妙的招式,仅仅凭借那一甲子内力加持下的速度和力量,在狭小的房间内辗转腾挪。 剑光闪烁,惨叫声接连响起。 不过眨眼功夫,所有刺客都已倒在血泊之中,个个一剑封喉。 陈行云反手收剑,看着满地尸体,眉头微皱。 他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一枚不起眼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特殊的徽记。 这是李辅国麾下,内侍省的腰牌? 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陈行云顶着两个黑眼圈,衣服也有些凌乱,直接冲进皇宫,在太和殿外求见唐肃宗。 御书房内,唐肃宗看着陈行云这副狼狈模样,又听完陈行云关于昨夜遇刺的禀报,龙颜大怒。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唐肃宗猛地一拍轮椅扶手,怒喝道,“来人!去把国舅张去逸给朕传来!” 很快,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张去逸就被带到御书房。 “张去逸!” 唐肃宗指着张去逸,声音冰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刺杀朝廷命官,你这是想造反吗?” 张去逸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陛下!冤枉啊,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陈行云却站出来,对着唐肃宗拱手道:“陛下,此事微臣觉得,或许与国舅爷无关。” 此言一出,不仅唐肃宗愣住,连跪在地上的张去逸都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行云。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竟然帮他说话? 陈行云神色凝重,继续道:“陛下,微臣相信张大人并没有此意。此事太过蹊跷,指不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挑拨离间,让您与国舅爷生分,好坐收渔翁之利!” 张去逸更是意外,心中开始怀疑,难道郭晞手里的罪证,真的不是陈行云给的? 唐肃宗听完陈行云的话,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 “好,陈爱卿,此事就交由你,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陈行云领命之后,很快便开始“调查”。 他根本没费多大力气,直接将那枚从刺客身上搜到的内侍省腰牌,连同一些伪造的指向性证据,一并呈送到唐肃宗的面前。 书房内,陈行云将调查结果放在御案上,平静的道:“陛下,刺杀微臣的,并非国舅爷,而是另有其人。” “所有线索,都指向此人——李公公的心腹,程光祖。” 第三十四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程光祖,好一个程光祖!” 唐肃宗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猛地一拍扶手,怒喝,“朕看是李辅国想反了!” “来人,去把程光祖给朕抓来,朕要亲自问问他,是谁给他的胆子!” 程光祖,正是李辅国心腹程元振的义子。 前些时候因为在街上纵马行凶,被陈行云抓进京兆府,狠狠收拾过一顿。 没过多久,两个金吾卫就架着一个哭天抢地的小太监进来,正是程光祖。 程光祖一进书房,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拼命磕头,声音凄厉无比。 “陛下,小的冤枉!” 程光祖满口不认,哭喊道,“小的就是个伺候人的小太监,哪有胆子,哪有银钱去买凶杀人,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小的!”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通报,程元振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他看见书房里的情景,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程光祖看见自家干爹,像是看见救命稻草,急忙叫道:“干爹!救我,干爹,有人要害我!” “啪!” 程元振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程光祖脸上。 “陛下息怒,陈大人息怒!” 程元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涕泪横流,“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管教不严,才让这孽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程元振抬起那张老脸,转向陈行云,脸上满是悔恨与恳求。 “陈大人,求您高抬贵手,饶了这孽畜一命吧!” “他上次被您责罚,心中一直怀恨在心,这才一时糊涂,猪油蒙心,干出这等蠢事,奴才给您磕头赔罪!” 陈行云看着程元振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心中冷笑。 好家伙,真是个狠人! 一上来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买凶杀人的动机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牺牲一个义子,保全自己和背后的李辅国,这算盘打得真是精。 陈行云脸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又委屈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哦?这么说来,倒是我这个京兆府尹的不是了?” “陛下,臣倒是今天才知道,秉公办事,居然还成了错处,会招人记恨到要买凶杀人。这真是让臣大开眼界,以后这京兆府的差事,臣看是没法干。” “干脆谁犯法,臣就请谁喝顿酒,磕个头,这长安城不就太平?” 听到陈行云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程元振吓得浑身一哆嗦,把头磕得更响。 “陈大人言重!” “奴才愿意替这个孽畜受罚,但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求陛下看在奴才侍奉多年的份上,饶这孽畜一条狗命!” 被打懵的程光祖总算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家干爹为了保自己,把所有罪责都揽过去,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 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不关干爹的事!” 程光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唐肃宗哭喊道,“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就是恨他陈行云!”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打我?所以我就找人杀他,所有事都跟我干爹没关系,陛下,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吵死了!” 唐肃宗看着下方这主仆情深的戏码,只觉得心烦意乱朕听得头疼。 “来人!” 唐肃宗指着程光祖,声音冰冷的道:“把程光祖这个狗东西给朕拖出去,杖毙!” “是!” 金吾卫上前,直接堵住程光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很快,殿外便传来棍棒击打皮肉的闷响和程光祖那压抑不住的惨叫,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唐肃宗揉着额角,看向陈行云时,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换上一副安抚的神情。 “陈爱卿,让你受惊。” “此事是朕御下不严,让你平白遭此横祸。朕再赏你黄金五百两,良田百亩,算是给你压惊。” “以后你出入,多带些金吾卫跟着,别再让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陈行云咧嘴一笑,高声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又发一笔横财!这买卖划算! 陈行云心满意足地揣着圣旨离开皇宫,回府之后,招来心腹张三,坏笑的吩咐。 “去,找几个嘴巴不严实的,你就说,郭晞中丞在朝堂上弹劾张清的那份罪证,其实是李辅国公公深明大义,暗中派人送给我的。” “记住,要说得跟真事一样,越离奇越好,就说李公公早就看张家不顺眼,这是在‘大义灭亲’,为国除害!” …… 国舅府。 “砰!” 张去逸一脚踹翻面前的书案,整个人气得像一只发怒的公牛,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面目狰狞。 “李辅国,你个老阉狗,还有陈行云那个小畜生,你们竟敢合起伙来耍本官!” 一个幕僚刚刚把从外面听来的流言蜚语汇报一遍,张去逸就彻底炸。 他本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陈行云,没想到背后还藏着李辅国这条毒蛇! 第二天早朝。 张去逸就像吃了火药一样,揪着李辅国一派的官员,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攻击。 整个太和殿再次变成他和李辅国党羽对骂的菜市场。 李辅国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陈行云! 又是这个小畜生在背后搞鬼! 散朝之后,李辅国立刻派人给张去逸递话,约他在城外一处隐秘的庄园见面。 …… 庄园内,张去逸一见到李辅国,就忍不住冷声道:“李公公,你还有脸见我?” 李辅国却没动怒,反而叹口气,“国舅爷,何必动这么大肝火。你我都被陈行云那小子当猴耍,现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岂不是让他躲在后面看笑话?” “放屁!” 张去逸咆哮道,“你把罪证给陈行云,害我侄儿下狱,现在还想跟本官称兄道弟?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吗!” “国舅爷,那确实是咱家一时糊涂!” 李辅国脸上挤出悔恨的表情,“咱家哪知道那小子那么阴险,转手就把刀递给郭晞,还反过来把咱家也拖下水!” “现在你我两家斗得你死我活,得利的只有谁?只有他陈行云和龙椅上那位!” “咱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个姓陈的搅屎棍,只要有他在一天,你我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张去逸沉默,他不得不承认,李辅国说得有道理。 李辅国见他意动,立刻加码,“这样,江南盐运使那个肥缺,我保证让你的人坐上去。” “咱们先联手,把陈行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拔掉,如何?等除了他,你我再慢慢算咱们之间的账,不迟。” 张去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对陈行云的恨意压倒一切。 “好,就依你,先弄死陈行云,事成之后,江南盐运使的位置,必须是我的人!” “一言为定!” 李辅国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两只最会算计的老狐狸,在对陈行云的共同恨意下,暂时结成同盟。 一股更加汹涌的暗流,开始在长安城的地下涌动,目标直指京兆府那个看似正在置身事外的陈行云。 第三十五章冤枉啊!臣吃的可是大锅饭! 京兆府内,陈行云正悠闲地品着茶。 “大人,有点不对劲。” 心腹差役张三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陈行云眼皮都没抬,随意的说道:“怎么,天塌下来?” “那倒不是。就是最近这几天,长安城里太平静。” “以往国舅爷和李公公那两拨人,三天两头就得在街上闹点摩擦,可这都快五天,连个吵架的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陈行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安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条疯狗突然不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们发现一个共同的猎物,准备联手。 看来,他这块骨头,他们是啃定了。 “大人,咱们要不要……” “不用。” 陈行云放下茶杯,站起身,“与其等着他们来咬我,不如我先去给他们找点事做。备马,去郭府。” 御史中丞府邸。 中书令郭子仪之子,郭晞正在悠闲喝茶看书,闻听下人禀报,眉头一皱。 这个搅屎棍又来做什么? 陈行云大摇大摆地大堂,看着一脸不爽的郭晞,嘿嘿一笑。 “郭中丞,看你这脸色,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郭晞没好气的道:“你还有脸上我这来?姓陈的,你把我推到前面当枪使,自己躲在后面看戏,以为我不知道?” 陈行云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找个石凳坐下。 “郭中丞,话不能这么说。扳倒张清,你可是首功,陛下对你愈发看重,这难道不是好事?” “再说了,现在那两条疯狗不咬,你就不觉得奇怪?” 郭晞双目微眯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陈行云神色变得严肃,“张去逸和李辅国,他们联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 “郭中丞,权宦当道,外戚横行,郭家世代忠良,难道就想看着大唐江山被这帮蛀虫啃食干净?” 郭晞沉默,他盯着陈行云,眼神锐利。 这小子说得没错。 张家和李辅国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半晌,郭晞才沉声道:“合作?可以。” “不过,不是现在,你先把张清这个案子给结漂亮。只要你能在这件事上,把张家彻底按死,还不上让他们反咬一口,我就信你有这个本事。” “时候,我郭家,就跟你结盟!” 陈行云闻言,朗笑道:“好!一言为定!” 陈行云前脚刚离开郭府,后脚消息就传到国舅府。 “砰!” 张去逸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去逸面目狰狞,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咆哮。 “陈行云,这个小畜生,他竟然敢去找郭晞联合来对付我,不行,不能再等下去!” 必须在他和郭晞达成联盟之前,把他彻底弄死! 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张去逸叫来一个心腹幕僚,“去,想办法买通京兆府大牢的狱卒。让他今晚给张清送点东西过去。” 幕僚心中一惊,小心翼翼的道:“国舅爷,您的意思是……” “让他自己了断!” 张去逸咬牙切齿的道,“让他写一封认罪书,就说是陈行云屈打成招,逼他认罪,他不堪受辱,只能以死明志!” “记住,一定要让牢头‘恰巧’发现,把人给救回来,我要让他半死不活地躺在陛下面前,指认陈行云!” …… 当夜,京兆府大牢。 一个狱卒鬼鬼祟祟地打开张清的牢门,将一个小纸包和一封信塞到张清手里。 “驸马爷,这是国舅爷的意思。”狱卒低声道,“您照着办,国舅爷保证,您死不了,还能把陈行云那个狗官拉下马!” 张清看着手里的毒药和那封字字泣血的“认罪书”,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疯狂的恨意。 只要能弄死陈行云,他什么都愿意做! 张清毫不犹豫地吞下毒药,然后抓起笔,在认罪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很快,剧烈的腹痛传来,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 就在此时,牢头带着人“恰巧”巡逻至此,看见牢里的情景,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叫道:“来人啊,快!驸马爷服毒自尽,快传大夫!” …… 第二天一早,太和殿。 唐肃宗刚坐上龙椅,国舅张去逸就哭着扑出来,跪倒在地,声音凄厉无比。 “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张去逸涕泪横流,指着队列中一脸平静的陈行云,悲愤交加地高声喝道,“陈行云为了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竟然对清儿屈打成招,还暗中毒害,伪造认罪书!” “清儿如今已经奄奄一息,求陛下为张家,为皇室讨回一个公道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行云身上。 唐肃宗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挥手示意退朝,将陈行云单独喊到御书房。 …… 御书房内。 唐肃宗将那封带着药味的“认罪书”狠狠摔在陈行云面前,声音冰冷的道:“陈行云,解释!” 陈行云看都没看那封信,对着唐肃宗恭敬地拱手道:“陛下,臣清清白白,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臣冤枉!” “冤枉?” 唐肃宗怒极反笑,“人证物证俱在,张清现在还躺在太医院里人事不省,你跟朕说冤枉?” 陈行云却不慌不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缓缓说道:“陛下,您可知,京兆府的大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唐肃宗皱眉道:“什么规矩?” 陈行云朗声道:“为了防止有人在饭菜里下毒,或是借机生事,京兆府大牢,从上到下,从我这个京兆府尹,到最底下的犯人,吃的都是大锅饭!” “臣每日与众人同食,若是臣在饭菜里下毒,岂不是连自己都一起害?” 这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都安静。 唐肃宗愣住,连旁边侍立的王公公都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小子竟然跟犯人吃一样的东西? 他是傻子吗? 还是在撒谎? 满朝文武,谁不把犯人当猪狗? 堂堂京兆府尹,天子脚下的一方大员,竟然跟囚犯吃大锅饭? 这话说出去,谁信? 看着唐肃宗那怀疑的眼神,陈行云面不改色,再度拱手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京兆府上下,从师爷到差役,所有人都能为臣作证!” “您甚至可以随便提审一个牢里的犯人,问问他们,臣是不是天天陪他们一起用饭!” 第三十六章举报从匿名信箱开始 “王伴伴,你亲自去一趟京兆府,给朕查个清楚。记住,别只问当官的,多问问那些差役,甚至是牢里的犯人。” 唐肃宗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奴才,遵旨。”王公公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御书房。 很快,来自京兆府的各种证词,雪片般飞到御案上。 王公公派去的人,不仅问了师爷、差役、厨子,甚至还真的提审几个牢里的囚犯。 得到的答案,惊人地一致。 “回陛下,千真万确。京兆府的大食堂,确实只有一口锅。” “大人每日三餐,都与差役们同食。”有 “候公务繁忙,甚至会端着碗,直接去牢房门口,边吃饭边审问犯人。” 王公公自己说出这话时,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唐肃宗听完禀报,先是愣住,随即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 “哈哈哈,好个陈行云,朕的京兆府尹,竟然陪着犯人吃大锅饭,这事要是传出去,满朝文武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尽!” 唐肃宗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渗出泪花。 这个滑头,总能干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 不过,能做到这个份上,可见他确实心底无私。 趁着唐肃宗心情大好,陈行云立刻抓住机会,直接在唐肃宗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 “京兆府大牢,在臣的管辖下,竟出现毒害朝廷要犯之事,微臣难辞其咎,这说明,我京兆府内部,有内鬼,有蛀虫!” 唐肃宗的笑声停下,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陈行云,眉头微皱。 陈行云继续道:“为避嫌疑,也为方便查案,臣恳请陛下,将驸马张清,转到大理寺看管。” “臣定要留在京兆府,将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内鬼,给揪出来!不把他查个水落石出,臣寝食难安!” 听到陈行云的话之后,唐肃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同意这件事情。 “准了,朕就给你这个权力,让你放手去查。” “朕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花样!” …… 回到京兆府,陈行云第一件事,就是让张三将府里上下,除了正在当值的,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里。 一时间,院中站满黑压压的人群。 师爷、文书、差役、狱卒、厨子,个个面面相觑。 陈行云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每一个人。 “今天把大家叫来,只为一件事。” “有人,想害我,想给咱们京兆府抹黑。张清在牢里中毒,这事,就是咱们自己人干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我不管他是谁,收谁的钱,有什么目的。” 陈行云面无表情,继续道,“从现在起,把所有人,划分成十人一组。你们互相盘问,张清中毒那个时辰,你们每个人,都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谁能给你们作证!” “给我查!”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结果!” 这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慌。 十人一组,互相监督,互相盘问,根本没法串供,谁要说谎,立马就会被同组的人揭穿。 很快,整个京兆府就乱成一锅粥,但这种乱,却是有序的乱。 张三带着几个心腹,在各组之间来回穿梭,记录着每个人的证词。 调查的焦点,迅速集中到负责送饭的差役身上。 在几个同组差役的指证下,那个送饭差役的谎言,被当场戳破。他根本没去巡街,而是偷偷溜出府,见一个神秘人。 在如山的证据面前,那个送饭的差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不得不承认自己拿钱办事,被收买。 陈行云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差役,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身为朝廷差役,知法犯法,收受贿赂,毒害朝廷要犯,嫁祸上官。数罪并罚,判投毒之人流放三千里,即刻杖责二十大板!” 陈行云这雷霆手段,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两名差役立刻上前,将那人拖到长凳上,板子带着风声,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打在屁股上。 那凄厉的惨叫,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众人看着陈行云的眼神,彻底变。 之前的敬佩里,多出浓浓的畏惧。 这位陈大人,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真动起手来,是真狠啊! 陈行云趁着这个机会,环视众人,再次颁布新的规定。 “从今天起,我会在京兆府门口,设立一个匿名信箱。” “不管是谁,若有不平之事,或者发现身边有谁违反规矩,贪赃枉法,都可以写张条子,扔到信箱里面!” “我向你们保证,所有举报,本官都会亲自过问,一旦查实,绝对严惩!” “若有人敢恶意诬告,下场就跟他一样!”陈行云指指那个被打得半死,正被拖走的差役。 此言一出,院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大人英明!” “陈大人万岁!” 那些平日里受气的,看不惯某些人作为的差役,此刻都觉得扬眉吐气,看到了希望。 …… 而这头,大理寺的动作也很快。 他们复核郭晞当初交上去的所有证据,提审相关人证,没用几天,也很快查清楚案情。 张清的那些罪状,桩桩件件,全都是真的。 消息传回皇宫,唐肃宗再无半点犹豫,直接下旨,将张清直接贬为庶民,连同家产全部充公,即日押解出京,永世不得返回。 国舅爷的宝贝侄子,曾经不可一世的驸马爷,就这么彻底沦为一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阶下囚。 京兆府内,陈行云将张清的案子彻底了结,心中一阵舒爽。 就在此时,脑海里那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叮,宿主成功将恶霸张清绳之以法,并顺藤摸瓜,揪出京兆府内鬼,整顿吏治,获得正义值三千点。】 【特奖励宿主‘正义之眼’,可大幅度提升观察力,看见旁人看不见的痕迹。】 陈行云心中一喜:正义之眼? 听起来挺厉害啊! 第三十七章画大饼,我是专业的 他下意识地眨眨眼,再睁开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书案上木头的纹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甚至窗外一片落叶飘下的轨迹,都在陈行云的眼中被放慢,被解析得清清楚楚。 我靠! 这效果也太强悍! 这简直就是个人形显微镜加高速摄像机! 以后谁想在他面前撒谎,怕是连眼皮跳错频率都瞒不过他!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差役的通报声。 “大人,御史中丞郭晞求见。” 陈行云心中了然,看来郭中丞是来兑现承诺。 陈行云走到门口,亲自将郭晞迎进来。 郭晞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看陈行云的眼神,比上次多几分郑重。 郭晞身后跟着一个随从,随从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 “陈大人。”郭晞对着陈行云拱手道。 陈行云嘿嘿一笑道:“郭大人,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 郭晞没有接陈行云的玩笑,只是示意随从将锦盒呈上。 “上次之事,多谢陈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陈行云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由鲨鱼皮制成,剑柄处镶嵌着温润的玉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剑! 郭晞这人虽然脾气爆,但出手确实大方。 “郭大人太客气。” 陈行云将剑收好,随即给郭晞倒杯茶,开口问道,“如今张清倒台,张家的气焰被打下去不少。不知道,军中情况如何?边防的军粮,还够用吗?” 郭晞是尚书令郭子仪之子,虽说未承袭军职,可郭家有郭子仪在,也算是军方代表。 “还能怎么样?不都那样!朝廷拨下来的那点粮食,层层克扣,到了边关弟兄们的手里,能有五成就算不错!” “吃的都是些陈米烂谷,能勉强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去年冬天,光是冻死饿死的弟兄,就有上千人!” 说到这里,郭晞的眼中满是悲愤与无奈。 “不过,还得谢陈大人。若非陈大人弄出那新粮种,产量大增,恐怕今年又要饿死不少的士兵。” 陈行云听着郭晞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郭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咱们大唐的将士们,个个都能吃饱穿暖,拿着精良的兵器,再也不必受那些宦官权臣的鸟气?” 郭晞闻言,如同被雷击中,他“霍”地一下站起身,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大人!你……你这是何意?” 这小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直以为他跟李辅国、张去逸一样,不过是想当个权臣,为自己捞取好处。 可他现在说的这些话…… 这分明是…… 陈行云转过身,看着一脸震惊的郭晞,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郭大人,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都清楚吗?” “我只希望,下一次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郭大人不要阻拦我,这就够。” 郭晞看着陈行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郭晞才深吸口气,对着陈行云重重抱拳,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那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仓促,仿佛心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陈行云看着郭晞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画大饼,他是专业的。 不过,他画的这个饼,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 第二天清晨。 陈行云刚准备去京兆府上班,府门口就被一对衣着褴褛的老夫妇给堵住。 老夫妇俩“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抱着陈行云的腿,哭得老泪纵横。 “青天大老爷啊!求您救救俺家的女儿翠翠吧!” “大人,俺们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要是出什么事,俺们也不活啦!” 陈行云扶起两人,这才听他们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讲清楚,“快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老夫妇的女儿叫翠翠,昨天一早,翠翠拿着自己绣的手帕,来城里西市贩卖,说到下午就回家。 可老夫妇俩左等右等,等到天黑都不见人影,问遍所有进城的乡亲,都说没见过翠翠。 陈行云听完,神色变得凝重。 他开启“正义之眼”,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老夫妇。 在陈行云的视野里,老汉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以及老婆婆身上那件洗到发白、却缝补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两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他们女儿的失踪,绝对不是小事。 陈行云详细问清楚翠翠的相貌特征,以及昨天在西市摆摊的具体位置后。 立刻对着身后的张三沉声喝道:“张三,立刻带一队人去西市!把那个叫翠翠的姑娘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张三领命,立刻带着人,火急火燎地朝着西市跑去。 陈行云则将老夫妇俩先安顿在京兆府的偏房,温声道:“两位老人家先在这里歇歇脚,喝口热茶。只要你们女儿还在长安城,我一定帮你们把她找回来。” …… 一个时辰后,张三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大人!” 张三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困惑,“西市那边都问遍了,卖炊饼的武大说,昨天下午确实看见翠翠姑娘,她手帕都卖完,还高高兴兴地跟他打招呼。” “卖猪肉的郑屠也说,看见翠翠姑娘往东边去。” “可那老夫妇家在城南,翠翠姑娘卖完东西,不回家,一个人往东边去做什么?” 陈行云眉头紧锁。 往东? 她家在南边。 一个姑娘家,卖完东西不赶紧回家,跑去东城做什么? 除非她不是自己想去,或者说,她根本回不去。 “去查东城各处城门!” 陈行云当机立断,沉声喝道,“问问守门的卫兵,昨天下午到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符合翠翠姑娘相貌特征的女子出城!” 差役们领命,飞奔而去。 没过多久,消息便传回来。 “大人,东城所有城门的守卫都问过,他们都说,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出城!” 陈行云听到这个回报,心里反倒定下几分。 只要人还在城里,就跑不出京兆府的手掌心! 第三十八章区区牙行而已,我还得罪不起? “传我命令,封锁东城所有出口,将东城划分成块,让所有差役,带上坊丁,给我一寸一寸地搜!” 陈行云的声音变得冰冷, 整个京兆府的差役,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个差役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惊慌。 “大人,有发现了!” 陈行云跟着那差役,快步来到东城一处偏僻无人的窄巷。 在巷子最深处的墙角下,一个竹编的篮子被踩得稀烂,几片碎裂的竹篾散落在肮脏的地面。 张三上前辨认一下,神色凝重的道:“大人,这就是翠翠姑娘的竹篮。” 陈行云看着那被踩扁的竹篮,双目微眯。 篮子都踩成这样,看来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挣扎。 陈行云开启“正义之眼”。 一瞬间,陈行云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个模样。 墙壁上青苔的细微纹路,石板缝隙里积年的污垢,甚至空气中飘荡的尘埃,都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扫过巷子里的每一寸角落。 很快,陈行云的视线,就定格在墙角一堆烂菜叶旁边。 那里,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木头碎片,上面沾满泥污,毫不起眼的烂木头。 陈行云用手指轻轻擦去上面的污泥。 木片上,一个残缺的“盛”字,以及旁边一个特殊的云纹图案,显露出来。 陈行云看着这个图案,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这个纹路他见过! 是大盛牙行,长安城里最大的人牙子! “张三!”陈行云转过身,声音冰冷的道,“召集人手,跟我走!” …… 大盛牙行,坐落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 陈行云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差役,直接堵在牙行门口,那架势,把进出的人都吓得纷纷躲避。 牙行老板看见陈行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一溜小跑地凑上前来。 “陈大人您大驾光临,真是让小人这铺子蓬荜生辉啊!” 陈行云看都没看他,直接开门见山,“我奉命查案,要找一个失踪的姑娘,现在,我要搜查你这牙行。” 牙行老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眼珠转转,干笑道:“陈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 “我这牙行,每日里人来人往,生意繁忙。您这大张旗鼓地一搜,我这生意还怎么做?这恐怕不太好。” 他嘴上说得谦卑,可那双小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畏惧。 “不太好?”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上前一步,盯着牙行老板。 “怎么?难道我这京兆府尹,连你这小小的牙行都得罪不起?还是说,你这牙行里,有什么我见不得的东西?” 牙行老板的胖脸抽搐一下,他看看陈行云身后那些面色不善的差役,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陈大人,您是明白人,小人就跟您说句实话。我这牙行背后,是宫里的一位贵人。” “您为了一个乡下丫头,得罪那位贵人,不值当。小人劝您一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转身走人,对您,对我都好。” 陈行云听完这番话,非但没生气,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宫里的贵人?” “那还真是巧,我正怕你背后没人呢,要是没个像样的靠山,扳倒你这种货色,也太没意思!” 陈行云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比寒冰还冷。 “张三,把这牙行给本官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给我搜!就算把这里拆,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差役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听到命令,如狼似虎地冲进牙行。 牙行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陈行云竟然油盐不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陈大人真是威风,你今天最好能搜出点什么来,不然,你一定会后悔,我保证!” 牙行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桌椅被推翻,门板被踹开。 差役们冲进每一个房间,连地窖和阁楼都没放过。 陈行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牙行老板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过好一阵,张三才从里面走出来,他快步走到陈行云面前,脸上满是为难和困惑。 “大人,所有地方都搜遍,连关押奴隶的地牢都翻个底朝天。但是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翠翠姑娘的踪影。” 跟在后面的差役们,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刚才冲进来的时候,个个气势汹汹,现在却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在这儿。” “大人是不是搞错,这牙行生意这么大,哪敢做这种事。” “白忙活一场,回去怎么跟那对老夫妇交代。” 差役们开始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们看向陈行云的眼神,也从刚才的崇拜,变得有些怀疑。 牙行老板,一直抱着胳膊在旁边看好戏。此刻见陈行云吃瘪,更是得意忘形。 “陈大人,怎么样?小人早就说过,我这是正经生意,您偏不信。” “现在搜也搜过,闹也闹过,既然什么都没找到,那不如早点离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耽误小人做生意!” 陈行云却站着没动,根本没理会牙行老板的嘲讽。 不对,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那块马车上的木片,不会骗人,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开启“正义之眼”,再次仔细地打量着整个牙行。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视线从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缓缓移到后院。 最后,陈行云的目光,定格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口枯井上。 这井有问题! “你这院里,怎么还有口枯井?” 陈行云刚一开口,就发现牙行老板的脸色瞬间变。 “大人说笑,这就是口废井,早就没水,一直荒废着。” “是吗?” 这胖子心虚,这井里,绝对有猫腻! 陈行云不再废话,直接对着身后的张三沉声喝道:“张三,下去看看!” “是!”张三二话不说,找来绳子,直接就准备下井。 “大人,使不得!” 牙行老板见状,急忙冲上来阻拦,脸上满是焦急。 “这井都废弃多少年,下面又脏又危险,万一出什么事,小人可担待不起啊!” 陈行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确定。 就在此时,井下的张三突然高声叫道:“大人,下面没有水,有条通道!” 第三十九章要命,还是要真相,自己选吧 此话一出,牙行老板的胖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冒出黄豆大的冷汗。 他知道藏不住,猛地后退两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用力一吹。 “啾”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院中的宁静。 紧接着,牙行四周的房间里,突然冲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砍刀的壮汉,个个面目狰狞,迅速将陈行云和一众差役团团围住。 牙行老板见自己的人占上风,脸上的惊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和狰狞。 “陈大人,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做绝。是你,非要逼我!” “大人,我再劝你最后一句。今天这事,你就当没看见,带着你的人,从哪来回哪去,大家相安无事。” “若是你非要继续查下去,恐怕就出不了这道门。要命,还是要真相,你自己选吧!” “哈哈哈哈!”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陈行云非但没怕,反而忍不住笑出声。 “就凭你这几只土鸡瓦狗,也想留下本官?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都愣着干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他们这是公然抗法,意图谋反,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都给本官抓起来!” “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陈行云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个差役耳边炸响。 他们看着陈行云那毫无惧色、反而充满杀气的模样,心中那点恐惧瞬间就被一股热血冲散。 “跟他们拼!” “保护大人!” 差役们怒吼着,挥舞着佩刀,朝着那些打手就冲过去。 牙行老板和那些打手都懵。 他们没想到,陈行云竟然这么硬气,更没想到,这些平时看起来怂了吧唧的差役,竟然真的敢动手。 陈行云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他身形一晃,直接从一个打手身边穿过。 那打手只觉眼前一花,随即脖颈一凉,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捂着脖子倒下去。 陈行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古朴长剑,正是郭晞送的那柄。 有了一甲子内力加持,陈行云的速度快如鬼魅,那些打手在他面前,跟木桩子没什么区别。 剑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眨眼功夫,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就全都倒地。 剩下的差役们,甚至还没跟对方碰上刀,战斗就已经结束。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尸体中间,长剑上不沾半点血迹的陈行云,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大人……大人竟然这么猛? 牙行老板更是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鬼啊!” 陈行云没再理会这个已经吓傻的胖子,他亲自来到井边,顺着绳子,滑到井底。 井底果然别有洞天。 一侧的井壁上,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出现一堵石墙,挡住去路。 陈行云仔细观察着石墙,很快就在墙角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发现一个极浅的指印。 就是这里。 他伸出手指,在那块砖石上用力一按。 “嘎吱”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面前的石墙,竟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混杂着汗臭、霉味和脂粉味的怪异气味,从洞口里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女孩们压抑的哭泣声。 陈行云皱着眉走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石墙后面,竟然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密室。 密室里没有窗户,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 几十个年轻姑娘,像牲口一样被关在里面,她们衣衫不整,神情麻木,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在密室的角落里,陈行云一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翠翠!” 那姑娘正是失踪的翠翠! 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当她看见陈行云时,那双绝望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大人,陈大人!” 翠翠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着陈行云的腿,放声大哭,“大人,救命啊,救救我们!” 陈行云看着这满屋子被囚禁的少女,又联想到牙行老板那句“背后是宫里的贵人”,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拐卖! 这是个巨大的犯罪团伙,专门为某些权贵,提供玩物! 带着人证物证,陈行云连官袍都顾不上换,直接冲进皇宫,在御书房外高声求见。 御书房内。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唐肃宗猛地一拍扶手,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 他指着陈行云,声音冰冷的道:“在朕的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陈行云,朕给你权力,给你金吾卫,给朕查!” “不管查到谁,牵扯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给朕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如此草菅人命!” 京兆府大牢。 大盛牙行老板,此刻被铁链锁在墙角,再没了白日里的嚣张气焰,只是他那双小眼睛里,依旧透着几分有恃无恐。 陈行云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张三。 “陈大人,您这是要亲自审问小人?”牙行老板看见陈行云,竟还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人劝您还是省省力气,我这牙行开在长安城,做的都是正经买卖,您就算抓我,也问不出什么。” 陈行云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牙行老板。 “你倒是挺硬气,看来,你很相信你背后那位贵人,觉得他一定能把你捞出去?” “那是自然!”牙行老板脖子一梗,“陈大人,你就算今天抓我,那又怎么样?” “到头来你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放我,我说不知情,那便是不知情!” 陈行云听完,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真的以为背后之人会救你?” “我实话告诉你,此事已经上达天听,陛下龙颜大怒。你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你背后那人,躲你还来不及。” “你若是不交代,恐怕比谁都死的快!因为他,比我更想让你永远闭嘴。” “放屁!”牙行老板咆哮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家世代为主子办事,忠心耿耿,主子绝不会亏待我!” 他嘴上虽然骂得凶,但陈行云从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看出他内心的动摇。 陈行云冷笑,看来这胖子也不是个傻子,只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行吧,既然你这么相信你的主子,那就在这儿好好等着。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说完,陈行云不再理会他,直接转身离开大牢。 牙行老板看着陈行云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发毛,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壮胆。 第四十章背后之人比我更想杀你 深夜。 大牢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老鼠的吱吱叫。 牙行老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怎么也睡不着。 陈行云白天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越想越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此时,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牢房顶上传来。 牙行老板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滑下,手中短刃闪着森冷的寒光,直扑他的咽喉。 “啊!”牙行老板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旁边两个阴影里,突然窜出两名差役,手中的朴刀交叉一架,“当”的一声,死死挡住刺客的短刃。 那刺客见一击不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非但不退,反而手腕一抖,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就要绕过朴刀。 “哼!”一名差役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刺客小腹。 刺客闷哼一声,被踹得连连后退,撞在墙壁上,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嘴边。 “想死?没那么容易!”另一名差役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一记手刀砍在刺客的下颚。 “咔吧”一声,刺客的下巴直接被卸掉,一颗藏在牙齿里的毒囊掉落在地。 刺客眼中闪过绝望,随即脖子一歪,嘴角溢出黑血,竟是当场气绝。 张三走上前,探探刺客的鼻息,对着牢门外摇摇头。 牢门打开,陈行云慢悠悠地走进来。 他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一眼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的牙行老板,脸上露出一抹戏谑。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那位好主子,果然派人来给你送行,可惜啊,被我的人给搅和。” 牙行老板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求求你杀了我吧!我若是说了,我全家都活不成啊!” “哦?” 陈行云柳眉微挑,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有人用你家人的性命,来堵你的嘴?” 牙行老板闻言,哭得更凶,只是拼命磕头,不再说话。 陈行云见状,心中了然,拍拍手。 两名差役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是牙行老板的妻儿。 “当家的!”妇人看见牙行老板这副模样,顿时哭喊着扑过来。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牙行老板看着自己的妻儿,整个人都傻,满脸的不敢置信。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陈行云也不打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哭了半晌,那妇人才抬起头,对着陈行云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随后妇人转向牙行老板,哽咽道:“当家的,你别再犯糊涂,昨天,陈大人就派人找到我们,说要带我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我们刚上马车,路上就冲出来一伙蒙面人,要杀我们!” “要不是大人的差役拼死护着,我们娘俩……我们娘俩早就没命!” 妇人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牙行老板的心头。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陈行云,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撼、感激,以及彻底的崩溃。 他一直以为忠心耿耿的主子,竟然真的要杀他全家灭口! 而他一直当成敌人的陈行云,却反而救下他的妻儿!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噗通!” 牙行老板挣开妻子的搀扶,重重跪在陈行云面前,砰砰砰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血来。 “大人,小人错了,小人有罪!” “小人什么都说,求大人开恩,饶小人一家性命!” 陈行云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道:“说吧,是谁让你干的?” 牙行老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是宫里的一位嬷嬷,每次都是她来联系我,她手里有宫里的令牌!” “那个每次来联系我的嬷嬷,小人虽然没见过她的脸,但小人留个心眼!” “她的右脚,好像有点问题,走路不太利索,是个跛子,还有,她给小人看的宫里令牌,上面刻着一朵梅花!” 陈行云露出思索的摸样。 右脚跛? 令牌有梅花? 当今圣上,就张皇后最爱梅花,坤宁宫上下,处处都是梅花纹样。 这个嬷嬷,十有八九,就是张皇后宫里的人! 当即陈行云马不停蹄的入宫禀报。 …… 坤宁宫。 宫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皇后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庞上满是委屈与悲愤。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自入宫以来,侍奉陛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如今陈大人仅凭一个罪囚的攀咬,就带兵闯入臣妾的坤宁宫,这是要往臣妾身上泼脏水,是要动摇国本,求陛下明察!” 唐肃宗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旁边的陈行云,淡淡的道:“陈爱卿,人呢?” 陈行云撇撇嘴,这皇后,演得还真像。 要不是知道底细,差点就信了。 张皇后见唐肃宗不为所动,心中一横,对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高声喝道:“都给本宫站出来,让陈大人好好看看!” “本宫倒要瞧瞧,陈大人今天要从我这坤宁宫里,找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 很快,坤宁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嬷嬷,乌泱泱上百号人,全都战战兢兢地站到院子里,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 陈行云目光如电,从人群中一个个扫过。 他开启“正义之眼”,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步态和神情。 一个,两个,十个…… 陈行云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把所有嬷嬷都看个遍,甚至让她们都走几步路,可没有一个右脚是跛的。 整个院子里,一片死寂。 那些太监宫女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陈行云的眼神,也从畏惧,慢慢变成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看吧,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跟皇后娘娘有关系。” “这陈大人胆子也太肥,这下踢到铁板,看他怎么收场。” “得罪皇后娘娘,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张皇后看到陈行云吃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转向唐肃宗,哭诉得更加凄惨。 “陛下,您都看见。陈大人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岂能受此等奇耻大辱,恳请陛下,严惩此獠,还臣妾一个清白!” 唐肃宗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不悦,看向陈行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陈爱卿,你若是没有证据,便这般闯入皇后宫中,恐怕是多有不妥。污蔑当朝皇后,可是大罪,少不得朕要惩治你一番了。” 所有人都觉得,陈行云这次是彻底完蛋。 可就在此时,陈行云却忽然动了。 第四十一章你找的不是个太监吗?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嬷嬷和宫女,最终,定格在人群角落里一个低着头,毫不起眼的年轻太监身上。 不对劲,这个太监,站姿很怪。 别人都是双脚平均受力,他却下意识地把重心偏向左脚。 而且,他穿的靴子,看着跟别人的没什么不同,但鞋底的磨损痕迹,左边明显比右边严重得多。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拨开人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到那个太监面前,一把抓住那太监的胳膊。 “微臣要找的人,便是此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张皇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直接愣在当场。 唐肃宗也是满脸错愕。 “陈行云,你是不是失心疯!”一个年长的太监尖叫出声,“你要找的不是一位嬷嬷吗?这是小李子,是个太监!” 唐肃宗的脸彻底黑下来,他觉得陈行云为了拉张皇后下水,已经开始不择手段,胡乱抓人。 “陈行云,你这是做什么!” 张皇后抓住机会,立刻叫道,“陛下,陈行云已经疯,为了诬陷臣妾,竟然连男女都分不清!” “此等狂悖之徒,若不严惩,我皇家颜面何存!”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更是笑成一团,看陈行云的眼神,就跟看一个傻子一样。 陈行云却对周围的嘲讽充耳不闻,他死死抓着那个叫小李子的太监,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那个小李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大人,冤枉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您抓错人了!” 陈行云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蹲下身,一把抓住小李子的右脚,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那只黑色的布靴,被陈行云硬生生脱下来。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过去。 下一秒,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只见那只靴子里面,竟然垫着一块厚厚的木块! 那木块被削成鞋底的形状,足足有两寸厚! 陈行云将那只带着机关的靴子扔在地上,然后松开小李子,冷笑道:“走两步,给大家看看。” 小李子瘫在地上,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两个金吾卫上前,将小李子架起来,强迫他往前走。 没了那只特制靴子的伪装,小李子右脚短了一截的缺陷,瞬间暴露无遗。 他走起路来,一跛一跛,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跟牙行老板描述的那个跛脚之人,一模一样! “啊!”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唐肃宗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跛脚的小太监,脸上的怒气,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张皇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那个暴露的小李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发现! 这小畜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皇后到底不是一般人,她很快镇定下来,虽然心中慌乱,嘴上却依旧强硬。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一个跛脚的太监,又能说明什么?” “长安城里跛脚的人多了,难道个个都是凶手?” “再者说,牙行老板口口声声说的是个嬷嬷,你现在抓个太监出来,算怎么回事?” “陈行云,你休想用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来蒙骗陛下,诬陷本宫!” 面对张皇后的指责,陈行云脸上反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微臣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证据。” 这话让张皇后心中一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陈行云继续道:“来人,给这位小李子公公,换上嬷嬷的衣服和发饰。” 此言一出,那个叫小李子的太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疯狂挣扎起来。 “奴才冤枉啊!” 张皇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陈行云的鼻子,“陈行云,你这是在羞辱本宫的人!” “你把本宫这坤宁宫当成什么地方?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胡闹,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一国之母!” 陈行云却不为所动,他似笑非笑的道:“皇后娘娘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是心虚?” “若此人真没问题,微臣自当向您,向陛下谢罪,脑袋就搁在这,您随时来取!” 陈行云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直接把张皇后所有的话都堵回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小李子哭喊着,很快就被扒下太监服,换上一身臃肿的嬷嬷宫装。 陈行云随手从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里,又点出三个年纪相仿的嬷嬷,让她们跟变装后的小李子站成一排。 做完这一切,陈行云才对着外面高声喝道:“把人证带上来!” 没过多久,牙行老板就被两个差役架进来。 他一进这皇家宫苑,看见这阵仗,特别是看见面色阴沉的唐肃宗,顿时吓得腿都软,几乎是被拖着走到院子中央。 陈行云走到牙行老板身边,低声道:“别怕,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四个人里面,哪个是当初联系你的那个嬷嬷?指认出来,你就有活路。” 牙行老板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目光在那四个穿着一模一样宫装的嬷嬷身上来回扫视。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由小李子假扮的嬷嬷身上时,他那双小眼睛猛地瞪大,像是见到鬼。 牙行老板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小李子,声音都变调,陡然失声。 “是她,就是她!她走路的姿势,就算化成灰,小人也认得!” 一瞬间,整个坤宁宫鸦雀无声。 所有宫女太监都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肃宗脸色铁青。 张皇后的脸,在这一刻,血色尽褪,白得像一张纸。 眼看事情彻底败露,那个假扮嬷嬷的小李子,“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狡辩,只能拼命对着唐肃宗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李子哭喊道,“是奴才,都是奴才一个人干的!” “奴才指使牙行老板拐卖少女,是想多敛些钱财,等将来老出宫,能当个富家翁!” “此事与旁人无关,都是奴才一人所为!” “畜生!”唐肃宗听完,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咆哮道,“好个刁奴,竟敢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来人,给朕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凌迟处死!” 两个金吾卫立刻上前,就要拖走小李子。 “陛下,且慢!” 陈行云却在这时站出来,出声阻止。 第四十二章敢不敢赌?没问题我就谢罪! 唐肃宗怒视着陈行云,声音冰冷的道:“怎么?陈爱卿,你还想为这等畜生求情?” 陈行云拱手道:“陛下息怒,微臣只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区区一个太监,如何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在京兆府眼皮底下,挖通地道,圈养打手,组织起如此规模的拐卖网络?” “这背后,定然还有主使!” 这小太监把所有罪都揽下来,摆明就是要保背后的人。 这个人,除了张皇后,还能有谁? “陛下,既然此人说是为敛财,那我们更应该查清楚,这些年究竟有多少良家女子被拐卖,那些被拐走的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还有他敛下的那些不义之财,又藏在何地。这些钱财,必须追回,作为对那些受害者家属的补偿!” 陈行云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唐肃宗的怒火也稍稍平息。 可就在此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张皇后,却忽然抬起头。 “陛下,此等畜生,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依臣妾看,根本不必审问,直接将他诛九族!” “想必到了那个时候,他为了保全家人,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招供出来!”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小李子的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皇后,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最终的绝望。 他明白了。 皇后这是要他死,还要他全家一起死,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啊” 小李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就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旁边那根粗大的廊柱!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鲜血混合着脑浆,瞬间染红廊柱。 小李子那瘦弱的身体,软绵绵地滑落在地,抽搐几下,便再也没动静。 整个坤宁宫,死一般寂静。 小李子撞柱自尽,死得惨烈,也死得干脆,将所有线索,都带进棺材里。 张皇后看着地上的尸体,煞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一丝血色,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心中却长长松口气。 死了好。 死无对证,看陈行云还怎么查! 唐肃宗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胸口剧烈起伏,他疲惫地挥挥手。 “把尸体拖下去!陈行云,此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看见任何血!” 看着张皇后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陈行云心中冷笑。 想就这么算了? 没那么容易! 小李子是张皇后的人,大盛牙行又是张家在背后撑腰,这事,绝对跟国舅府脱不开干系! 陈行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唐肃宗恭敬的拱手道:“微臣遵旨。” 说完,陈行云不再看张皇后一眼,转身带着人,大步离开坤宁宫。 …… 回到京兆府。 陈行云一言不发,直接走进大牢。 牙行老板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见陈行云进来,吓得差点又尿裤子。 陈行云将一份卷宗扔到牙行老板面前,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些年被牙行拐卖的少女信息。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这些被卖出去的姑娘,都给我找回来。少一个,我拿你全家是问。” “是是是,小人一定办到!”牙行老板捡起卷宗,如获至宝,拼命点头。 就在陈行云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像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他开启“正义之眼”,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卷宗。 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一行小字,引起他的注意。 城南李家村,女,十六,貌美,后肩有蝶形胎记。 陈行云心中猛地一跳。 蝴蝶印记? 这不就是李小幽她妹妹李小竹的特征吗? 拿着那份口供,陈行云重新走到牙行老板面前,“这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牙行老板凑过来看眼,随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连忙点头哈腰。 “记得,记得!小人对这个丫头印象深得很,她长得水灵,性子又烈,当初抓她的时候,还废好大力气!” 陈行云双目微眯,眼中寒光一闪,接着问道:“那你还记得这个女孩被卖到什么地方去吗?” “这个……”牙行老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他挠挠头,努力回忆着。 半晌,牙行老板才猛地一拍大腿,“小人想起来了,这个丫头,因为长得漂亮,被送去的地方,是个大主顾,好像是张家!” “你是说张家?” 陈行云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一把揪住牙行老板的衣领,“国舅张去逸的那个张家?” “对对,就是国舅府!” 牙行老板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叫道,“小人绝对没记错,因为当时送她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说府里有位贵人,就喜欢这种性子烈的!” 陈行云松开牙行老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又是张家! 李小竹竟然被卖到张家! 这帮畜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走出大牢。 陈行云对着张三沉声喝道:“张三,立刻带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二十四时辰,死死盯住国舅府!” “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给我记下来,我要知道,李小竹,是不是在里面!” “是,大人!”张三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人离去。 然而,一整天过去,监视张家的人,却没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 国舅府大门紧闭,除了正常的采买下人进出,再没任何异常,更别提找到李小竹的踪影。 陈行云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深夜,负责监视的差役,才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脸上满是惊慌。 “大人,不好了!” “我们的人看见,有辆小车从张家后门出来,鬼鬼祟祟的,一路往城外的乱葬岗去!” “车上用草席卷着个东西,看那形状像个人!” “什么!” 陈行云“霍”地一下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乱葬岗? 这个节骨眼上,从张家运出尸体? 难道…… 陈行云不敢再想下去,他猛地一挥手,高声喝道:“备马,所有人都跟我走!” 第四十三章触目惊心的乱葬岗女尸 城外乱葬岗。 陈行云带着差役们,举着火把走在其中,很快就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一堆刚刚翻动过的新土。 “挖!”陈行云没有半点犹豫,声音冰冷的道。 没挖多久,一个差役叫道,“大人,有东西!” 他们拨开最后一层土,一具被草席胡乱包裹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火光下,一具年轻的女尸,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上却布满青紫色的鞭痕和恐怖的伤口,显然是被人活活虐打致死。 “呕……” 几个年轻的差役看到这惨状,当场就忍不住,跑到一边吐起来。 张三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辨认一下尸体的面容,随即对着陈行云,艰难地摇摇头。 张三声音嘶哑的道:“大人,不是李小竹姑娘。” 陈行云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女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好个张家,在天子脚下,竟然敢如此草菅人命! “把尸体带回去!” 陈行云的声音,冷得像冰,直接翻身上马,朝着京兆府大牢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牢。 牙行老板正睡得迷迷糊糊,牢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吓得他一个激灵坐起来。 陈行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我再问你一遍,张家,采买人口的频率,是多久一次?” “说实话!” 牙行老板被陈行云那杀人般的眼神吓破胆。 “几乎每个月……每个月都会送三四个过去,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但从来没断过……” 每个月三四个! 陈行云听到这个数字,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猛地想起乱葬岗那具女尸,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他的脑海。 陈行云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冲。 “大人!您去哪?”张三急忙问道。 “回乱葬岗!”陈行云的咆哮声从门外传来。 “把府里所有能动的人,都给老子叫上!” “带上铁锹,全都去乱葬岗,给我挖,就算把那片地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查个清楚!” …… 夜色下的乱葬岗,火把连成一片,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上百名差役,在陈行云的命令下,疯狂地挖掘着。 很快,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大人,这里也有一具!” “这边也有,还是个孩子!” “大人,又挖出来一具!” 一具又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被从地下挖出来,她们的死状,与第一具尸体如出一辙,全都是被活活虐待致死。 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整个乱葬岗,如同人间地狱。 短短半个时辰,差役们就从那片不大的地方,挖出足足八九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女尸。 看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所有人都被吓傻。 他们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等丧心病狂的魔鬼,才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陈行云站在那九具女尸面前,浑身冰冷,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没有平日的半分戏谑,只剩下无尽的杀意与寒冰。 “大人!” 张三双拳紧握,眼睛通红,他咬牙切齿的道,“我们现在就杀进国舅府,把张去逸那个畜生抓起来,给这些姑娘们报仇!” “对,我们跟他们拼!” “把那帮没人性的东西,千刀万剐!” 差役们群情激奋,个个义愤填膺。 陈行云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此时上门,未必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打草惊蛇,却是个不错的主意。” 现在冲进去,能有什么用? 张去逸那老狐狸,只会来个一问三不知。 就算拿到搜查令,把国舅府翻个底朝天,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把人和证据都转移。 硬闯,只会让他们有所防备,再想查就难。 他要的,不是现在就把张家怎么样。 是让他们知道,他陈行云,已经盯上他们。 让他们怕,让他们乱,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陈行云没再过多解释,只是翻身上马,沉声喝道:“都跟我走!我们去国舅府,拜会拜会!” …… 国舅府,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陈行云带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差役,直接堵在府门口。 那架势,让过往的行人都纷纷绕道,不敢靠近。 没多久,一个穿着体面,神态倨傲的管家,慢悠悠地从门里走出来。 “哟,这不是陈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真是不巧,我家国舅爷今日正忙着会客,恐怕没空见您。” 陈行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管家,“本官今天不是来找国舅爷的。” 管家有些诧异的道:“哦?那大人您是?” 陈行云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慢悠悠的道:“本官是特地来找你的,张管家。” 管家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找小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陈行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管家的眼睛。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张家昨天夜里,是不是从后门抬出去一个人?还用草席卷着?”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眼角那不易察觉的抽搐,还是没能逃过陈行云的眼睛。 陈行云不等他回答,接着道:“本官在城外乱葬岗,找到了那个人。” “啧啧,死得可真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像是被活活打死的。” “本官就是好奇,想问问这张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啊?” 管家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作镇定,“大人您说的是那个贱婢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府里的贵重东西,被发现后还不承认,这才失手打得重些。” “陈大人,您这京兆府尹,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 管家说着,腰杆又挺直,那股子傲慢劲儿重新回到脸上。 “府里的奴才,那都是签死契的,跟猪狗没什么两样。” “别说打死一个,就是打死十个八个,那也是我们张家的家事,是死是活,都与外人无关!” “打死几个奴才而已,那又怎么了?” “你!”张三听见这话,气得肺都快炸,他猛地拔出佩刀,指着管家的鼻子怒喝道,“你这狗奴才,说什么浑话!” “放肆,这里是国舅府,你们想造反吗?”管家非但不怕,反而尖叫起来。 府门内,立刻冲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虎视眈眈地盯着陈行云一行人。 第四十四章打死几个奴才而已,那又怎么了? 陈行云却摆摆手,示意张三退下。 他看着管家那张狂的嘴脸,脸上依旧挂着那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没有半分温度。 “既然是家事,那本官就不多打扰。张管家,告辞。” 说完,陈行云带着人,径直离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管家看着陈行云等人远去的背影,得意地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府内,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 …… 走在返回京兆府的路上,张三终于忍不住,苦着脸问道:“大人,我们就这么走了?那狗管家也太嚣张了,简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陈行云懒洋洋的道:“不这么走,难道还真冲进去跟他打一架?我们是官,不是匪。” 惊堂木已经拍下,就看这蛇,什么时候从洞里钻出来。 “急什么,我们已经成功惊动张家。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为了避风头,短时间之内,他们绝对不敢再动手。” “这样,不就给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找出真正的证据吗?” 张三听完,这才恍然,挠挠头,“还是大人您想得周到!” …… 另一头,国舅府的书房内。 张去逸正捏着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老爷!不好了!”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张去逸写字的动作一顿,眉头紧锁,不满的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家跪在地上,声音都带着哭腔。 “老爷,陈行云那个瘟神,他找上门了,昨天晚上送出去的那个丫头,被他给发现了!” “你说什么!” 张去逸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在名贵的宣纸上晕开一个刺眼的墨点。 “砰!” 张去逸猛地抓起桌上的和田玉镇纸,狠狠摔在地上,玉石碎成几块。 “陈行云,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真是阴魂不散,一个贱婢的命,他也敢来过问,他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管家吓得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张去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儒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狰狞与暴戾。 “备鞭子!”张去逸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阴沉的道,“去六姨太的院子!” 后院,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正对着镜子梳妆,她便是张去逸刚纳不久的第六房小妾。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张去逸面目狰狞地走进来,手里还拖着一条沾过水的牛皮鞭。 “老爷……”小妾吓得花容失色,刚站起身,就被张去逸一脚踹倒在地。 “贱人!”张去逸双眼通红,举起鞭子,劈头盖脸地就抽下去。 “啪!” “啊!” 皮鞭撕裂空气,带着风声,狠狠落在小妾娇嫩的肌肤上,瞬间就是一道血痕。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张去逸像是疯魔,一鞭接着一鞭,疯狂地抽打着地上蜷缩的女人。 “都是你们这帮贱人,晦气,给老子惹麻烦!” 小妾的哭喊声越来越弱,眼看就要没气。 张去逸高高扬起鞭子,正要落下最后一记,动作却猛地僵在半空。 他喘着粗气,脑海里闪过陈行云那张笑眯眯的脸。 “妈的!”张去逸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姓陈的可真是讨人厌,现在不能再死人!” 烦躁地将鞭子狠狠扔在地上,张去逸看都没看地上那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女人,转身大步离去。 “晦气!真是晦气!” 房门被重重关上,厢房内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地上那小妾蜷缩着,身上华美的丝绸早已被撕裂,破碎的衣衫下,洁白光鲜的皮肤布满一道道血痕。 随着她痛苦的喘息,衣衫滑落,露出秀美的肩头,一枚栩栩如生的蝴蝶印记,在血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凄美。 张去逸走到门口,又猛地转回身,他几步上前,一把掐住小妾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老子早就弄死你!” 说完,张去逸又觉得不解气,抬腿对着小妾的腹部踢一脚。 这才心满意足,整理一下衣袍,大步离开房间。 很快,两个小丫鬟扶着一个背药箱的大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夫看见小妾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手脚麻利地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大夫,我们姨娘她会不会有事?”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夫叹口气,摇了摇头道:“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养些时日便好。只是……唉,这又是何苦。” 大夫留下药,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上晦气。 两个丫鬟抱着刚刚包扎好的小妾,忍不住哭出声来。 “姨娘,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咱们就像笼子里的鸟,死活都由着别人……” 那被称为姨娘的小妾,缓缓睁开眼睛,她那双原本充满灵气的眼睛此刻满是疲惫,但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屈的火苗。 她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拍拍两个丫鬟的后背,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哭什么?只要活着,我们就有机会离开这个炼狱!” …… 花坊,长安城有名的销金窟。 陈行云坐在雅间的窗边,看着楼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景象,心中却没有半分旖旎。 他得到李小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决定告知李小幽。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李小幽端着一壶清茶走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容色清丽,眉宇间却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陈大人,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陈行云看着李小幽那张憔悴的脸,心中暗自叹气,“李姑娘,关于你妹妹小竹的事情,有了一些线索。” “大人,可是找到小竹?她在哪?”李小幽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洒出几滴,神色有些激动。 陈行云看着李小幽充满希冀的眼睛,有些不忍,“你妹妹很有可能,被卖到了国舅张去逸的府上。” “张家?”李小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陈行云点点头,“我的人在张家外面盯梢,发现他们处理掉一具女尸。我不敢保证你妹妹她还活着。” 第四十五章我可没兴趣当什么下人! 陈行云将张家有人虐打女子致死,并且在乱葬岗挖出九具女尸的事情,简略地告诉李小幽。 李小幽静静地听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当她听到那些女孩的惨状时,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绝望又无助,像一把刀子,扎在陈行云的心上。 陈行云伸出手,想拍拍李小幽的肩膀,却又停在半空。 “李姑娘,你先别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只要没见到人,就说明还有希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给你一个交代。” 李小幽趴在桌上,哭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小竹,只要能救她出来,我李小幽做牛做马,也报答您的大恩!” 离开花坊,陈行云的心情格外沉重,直接策马飞奔去找郭晞。 “陈大人!” 郭晞看见陈行云,有些诧异,他对着陈行云拱手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陈行云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郭中丞,我需要你帮忙。” “哦?”郭晞饶有兴致道,“陈大人但说无妨。” 陈行云压低声音,沉声道:“我想进张府一探。” 郭晞闻言,那张刚毅的脸庞上,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陈大人,你可知道,私闯国舅府,是多大的罪名?张去逸那老狐狸,就等着抓你的把柄。” 陈行云嘿嘿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来找郭中丞你帮忙,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吧?” 郭晞看着陈行云,想起陈行云上次那番画大饼的言论,眼睛闪过一丝复杂。 “好,这个忙,我帮!” 郭晞声音低沉,“过几日,是张去逸他老娘的六十大寿,府里要大宴宾客,请了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唱堂会。到时候,我手下的人,有办法把你弄进去。” 陈行云脸上露出笑容,对着郭晞重重抱拳,朗笑道:“多谢郭中丞,这个人情,我陈行云记下!” …… 几日后,国舅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侧门驶入国舅府的后院。 马车上,坐着一个戏班子,里面大多是些唱念做打的伶人。 在戏班子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看着有些木讷的年轻人,正低着头,默默搬运着戏台的道具。 这个年轻人,正是经过一番乔装改扮的陈行云。 这郭晞办事还真靠谱,这身行头,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 陈行云跟着戏班众人,将道具搬到后院临时搭建的戏台上,一边干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国舅府果然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家丁,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李小竹,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陈行云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诶,那个搬箱子的,你站住!” 陈行云心里咯噔一下,动作却没停,依旧是那副憨厚木讷的模样,慢吞吞地放下箱子,转过身。 “这位爷,你有什么吩咐的?我是戏班子里面打杂的,不知有什么能帮上你?” 眼前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绸缎管家服,下巴微微扬着,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傲慢。 “看你身子骨还算结实,跟我来。那边院子里的水缸没水,你过去帮忙挑满。” 陈行云心中一动,正好愁没机会单独行动,这不就送上门来? 跟着过去看看,总比待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强。 “好嘞!爷您稍等,我这就来!” 陈行云跟着那个管事,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走进那座幽静的院子。 刚一踏进院门,陈行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院子太安静,连个鸟叫声都听不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结果陈行云刚走进院子,前面带路的那个管事,就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管事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倨傲和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的笑意。 “陈大人倒是好雅兴,不去京兆府升堂问案,倒跑来我们张府,做这种挑水劈柴的下人?” 陈行云瞳孔猛地一缩,暗叫不好。 被识破! 这他娘的是个圈套! 没有半分犹豫,陈行云脚下一动,转头就要朝着院外冲去。 但陈行云快,有人比陈行云更快。 “哗啦”一阵响动,院墙两边,瞬间窜出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壮汉,一个个面露凶光,直接将院门堵得死死的。 陈行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副憨厚木讷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倒也比不上你们,果然不愧是张郡公的府邸,发现的倒是挺快的。” “说吧,费这么大劲把我诓进来,想干什么?我可没兴趣当什么下人!” 那管事见陈行云已是瓮中之鳖,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陈大人说笑,我们国舅爷只是想请陈大人留下喝杯茶,顺便聊聊,陈大人为何对我张家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陈行云嗤笑一声,“喝茶就不必,至于为什么感兴趣,你们张家干的那些好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管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拿下,死活不论!” 那七八个壮汉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到命令,怒吼着,一个个朝着陈行云猛扑过去。 手中的棍棒带起呼呼风声,显然都是练家子。 陈行云看着扑上来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就凭这几个货色,也想留下他? 陈行云身形一晃,脚下踩着玄妙的步法,如同鬼魅般,在几根落下的棍棒缝隙中穿过。 一个壮汉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陈行云的动作,胸口就如遭重锤,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将身后的两个同伴都撞翻在地。 陈行云灵敏的闪躲开,根本不与他们硬拼,只是随意地拍出一掌,又或踢出一脚。 他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但有了一甲子内力加持,每一击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道。 短短几息之间,那七八个气势汹汹的家丁,就全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 管事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 他没想到,陈行云的身手竟然如此恐怖,这跟他得到的情报,完全不一样! 不过,管事倒也不慌不忙,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啾——”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院中的宁静。 紧接着,院子四周的屋顶上,墙壁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个小院子涌来,黑压压的一片。 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个个手持兵刃,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第四十六章有缘千里来相会 陈行云见状,眉头微皱。 这是早有准备,再打下去,整个国舅府的人都得被惊动,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 陈行云利用步法,躲开迎面劈来的一刀,身子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轻飘飘地向后退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管事见状,气急败坏地尖叫出声。 下面的人乱成一团,有的人扔出手里棍棒,有的人想搭人墙,但陈行行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陈行云的手在墙头上一搭,身子轻盈地一荡,就翻了过去。 趁着追捕自己的人还没围上来,陈行云不敢有丝毫停留,在屋顶上几个起落,趁着追捕自己的人不注意,随便找个方向,翻进一个看起来颇为幽静的院子。 双脚刚一落地,陈行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陈行云猛地转头,刚进院子,就和一个端着水盆,正准备出来倒水的年轻丫鬟,看了个对眼。 那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眉目清秀。 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看见突然从天而降的陈行云,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惊恐。 小丫鬟张开嘴,眼看就要失声尖叫。 陈行云暗道一声“糟糕”,身形一闪,瞬间就到那丫鬟面前。 在尖叫声出口的前一刻,陈行云伸出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急喝道:“姑娘莫要声张!” 小丫鬟被陈行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一双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僵直,连挣扎都忘记。 院子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显然是追兵马上就要赶到。 这要是让她叫出声,陈行云今天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我不是坏人,是京兆府查案的,被他们发现,才不得不闯进来躲避!” “劳烦姑娘行个方便,要是愿意帮忙,就点点头!” 小丫鬟闻言,长长的睫毛颤抖几下,在陈行云急切的目光中,最终还是重重地点头。 陈行云见状心中一喜,缓缓松开手。 谁知陈行云的手刚一拿开,那丫鬟二话不说,反手就抓住陈行云的胳膊,猛地往屋里一拽。 “还愣着干嘛,若是要躲人,赶紧进去!” 陈行云被她拉着,一个踉跄就进了屋。 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陈行云一眼就看见,靠窗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容色秀丽清冷,双目紧闭,身上盖着薄被,但露出的手腕和脖颈处,依稀可见青紫的伤痕。 察觉到陈行云的目光,带他进来的小丫鬟眼圈一红,“这是我家主子,前几日受了重伤。” 陈行云心中猛地一跳。 又是一个受害者! 看这伤势,跟乱葬岗那些女尸何其相似! 难道这是歪打正着,找到了线索? 有缘千里来相会,莫非就是如此? 陈行云不再隐瞒,“在下京兆尹陈行云,为追查张家虐杀少女一案而来。敢问,究竟是谁做下这般恶行?” “陈行云?” 床上的女子听到这个名字,竟缓缓睁开眼睛,她那双本该充满灵气的眸子,此刻却满是死寂与恨意。 女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小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泣声道:“姨娘,您别动,大夫说您要静养!” 那被称为姨娘的女子却推开丫鬟的手,她死死盯着陈行云,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张去逸……” 陈行云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那女子见陈行云不信,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就是国舅张去逸,那个表面上温文尔雅,满口仁义道德的畜生,府里被他打死的姐妹,早就不是一个两个!” 陈行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竟然是张去逸本人! 他还以为是张去逸哪个儿子或者管家,没想到这老狐狸竟然亲自下场! 这事要是捅出去,整个长安城都得炸开锅! 两人刚说到这里,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给老子搜,一间一间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姓陈的给老子找出来!”一个粗暴的男声在院中咆哮道。 屋里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 床上的女子反应极快,她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对着陈行云急喝道:“快,躲进来!” 陈行云一愣。 躲被子里? 这可是女人的床榻,传出去他陈行云的名声还要不要? 可眼下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陈行云多想,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直接钻进还带着女子体温和药味的被窝里。 那女子也顾不上许多,立刻躺下,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两人身上。 “镇定点,别露出马脚!” 陈行云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混着药味,感觉十分古怪。 “吱呀” 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闯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个把陈行云骗进院子的管事。 那管事阴沉着脸,目光如刀,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床前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上。 “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跑进来?” 小丫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她死死攥着衣角,拼命摇头,“没有……管事爷,奴婢一直在照顾主子,什么人都没看见。” “没看见?” 管事冷笑一声,根本不信,“这院子就这么几间房,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给我搜!” 家丁们立刻如狼似虎地在屋里翻找起来,桌子底下,柜子后面,连水缸都没放过,弄得叮当乱响。 屋里能藏人的地方本就不多,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床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被子上。 “这被子底下,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一个家丁走上前,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伸出手就要去掀被子。 第四十七章在冬天里放一把火! 被子里的陈行云,已经暗自运起内力,准备随时暴起伤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床上的女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小丫鬟立刻扑到床边,哭喊着拍打女子的后背,急忙叫道:“姨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那几个家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伸出去的手也停在半空。 他们看着床上那女子惨白如纸,冷汗直流,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脸上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为首的管事更是皱紧眉头,往后退两步,不耐烦地啐口唾沫。 “妈的,真是触霉头,一个快死的病秧子,有什么好看的!” “走走走,别在这儿待着,晦气,去别的院子搜!”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骂骂咧咧地离开房间,还顺手把门重重地带上。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床上女子压抑的喘息声。 那个叫小环的丫鬟,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喧闹的叫骂声也渐渐平息。 过了好半晌,小环才直起身子,长长舒口气,她转过头,对着床上那个鼓囊囊的被窝,轻轻点点头。 被子猛地被掀开,陈行云像条鱼一样从里面钻出来,他大口喘着气,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潮红。 乖乖,这被窝里也太香了,差点给他憋死。 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陈行云对着床上那女子和小丫鬟,郑重其事地拱手作揖。 “多谢二位姑娘仗义相助,陈某感激不尽。” “方才的话只说一半,敢问姑娘,你的意思是,府里虐待女子的,就是国舅张去逸本人?” 床上的女子,听到陈行云的问话,缓缓地点头。 她似乎看出陈行云眼中的那一丝怀疑,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挣扎着,竟然主动褪下半边衣衫。 “姨娘!”小环见状,惊呼一声,想上前阻止,却被李小竹用眼神制止。 那件滑落的丝绸下,莹白细腻的肌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青紫色鞭痕,旧伤叠着新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我就是那个畜生刚纳不久的第六房小妾。” 李小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些,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陈行云看着那些狰狞的伤痕,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目光却被李小竹胳膊上的一处印记,牢牢吸引住。 在那片青紫交错的伤痕之间,一枚栩栩如生的蝴蝶印记,显得格外清晰。 陈行云心中猛地一跳,他指着那枚印记,声音都有些颤抖,“姑娘,你胳膊上这个印记是?” 李小竹顺着陈行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手将衣服重新拉好,遮住那满身伤痕。 “这个蝴蝶印记,我出生就有,应该是个胎记。” 陈行云心中那最后的猜测,几乎在这一刻得到证实。 蝴蝶胎记,又是被拐卖到张家,错不了! 多半就是李小幽她妹妹! 陈行云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看着李小竹那张苍白秀丽的脸,试探性地,缓缓吐出三个字:“李小幽?” 听到这个名字,李小竹那原本死寂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水雾。 下一秒,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姐姐,我我以为姐姐早就死了!” 李小竹哭得撕心裂肺,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恐惧、委屈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小环在一旁看得手足无措,也跟着抹起眼泪。 陈行云看着哭成泪人的李小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李姑娘,你姐姐还活着,她一直在找你。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只要你跟我出去,到京兆府指认张去逸的罪行,我保证,一定能将那个畜生绳之以法!” 李小竹闻言,哭声渐止。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陈行云,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我愿意,只要能为那些死去的姐妹报仇,只要能让那个畜生得到报应,我什么都愿意!” 陈行云见她答应,心中大定。 人证有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她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硬闯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把这潭水搅浑。 陈行云看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先别急,安心待在屋里,等天黑透。今晚,我就在这冬天里,给他们张府放一把火!” 夜深。 国舅府里,寿宴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巡逻家丁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陈行云在李小竹的屋里,一直等到三更天,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如同一只狸猫,闪身进入夜色之中。 他凭借着白日里记下的地形,避开几波巡逻的家丁,一路摸到国舅府的柴房附近。 放火,就得找个干柴多,又不容易被立刻发现的地方。 这柴房,简直是完美的选择。 陈行云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吹亮火星,引燃一小捆干草,然后随手扔进堆积如山的木柴堆里。 火苗一接触到干燥的木柴和堆积的油脂,瞬间“轰”地一下窜起老高。 陈行云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走,在火光将整个后院映得通明之前,迅速返回李小竹的院子。 没过多久,凄厉的叫喊声划破夜空。 “走水啦,柴房走水啦!” “快来人啊,救火啊!” 整个国舅府,瞬间像一个被捅的马蜂窝,彻底炸开锅。 家丁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拿着沙袋,纷纷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跑去。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吸引,陈行云不再犹豫,他推开房门,“就是现在,跟我走!” 陈行云让小环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李小竹,自己在前面开路,三人借着混乱的掩护,一路朝着防卫最薄弱的后门摸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家丁,此刻都成了没头苍蝇,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陈行云轻松撬开后门的门锁,带着两人,成功的溜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告状,我要往上告! 一出府门,陈行云就直接将两人带到京兆府。 安顿好受惊的李小竹和小环,陈行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花坊通知李小幽。 京兆府的后堂,李小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满是焦急与惶恐。 “小竹……” “姐姐!” 李小竹看到李小幽,再也忍不住,她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朝着李小幽扑过去。 姐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思念、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整个后堂,闻者无不心酸。 陈行云站在一旁,看着这劫后重逢的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哭吧,哭出来就好。 等哭完,就该办正事了,张去逸,你的死期,不远了。 许久,哭声渐歇。 李小幽搀扶着身体虚弱的妹妹,重新坐下。她擦干眼泪,对着陈行云,就要跪下。 陈行云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李姑娘,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可得改改。我这小身板,受不起。” 李小幽红着眼圈,泣声道:“大人救了小竹,此等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陈行云摆摆手,脸色重新变得严肃,“李姑娘,现在人是救出来。但想要真正让恶人伏法,还需要小竹站出来。” “小竹你愿不愿意随我进宫,面见圣上,告御状?将张去逸那畜生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告御状?”李小竹听到这三个字,那张苍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恐惧。 那可是国舅,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民告官本就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告这等皇亲国戚。 但那丝恐惧,很快就被更浓烈的恨意所取代。 “我告!”李小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柔弱的眸子里,迸发出惊人的决绝。 “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更要为那些死去的姐妹讨回公道,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让那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报应!” “好!”陈行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是个有血性的姑娘。 有这份胆气,这事就成一半。 陈行云不再耽搁,他转身对张三喝道:“备马,把牙行老板也给本官带上,我们现在就进宫!” …… 皇宫,御书房。 唐肃宗眉头紧锁,显然心情不佳。 近来发生太多事,先是坤宁宫搜出个假太监,现在皇后又在跟自己赌气,弄得整个后宫都乌烟瘴气。 就在此时,王伴伴从殿外快步走进来。 “陛下,京兆尹陈行云,在宫外求见,说有天大的要案,要面呈圣上。” “又是陈行云?” 唐肃宗放下手中的朱笔,揉揉眉心,不满的哼道,“这个惹祸精,怎么又来?让他进来!” 没多久,陈行云就大步流星地走进御书房。 身后还跟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胖子,和一个面容苍白、神情坚毅的年轻女子。 “微臣陈行云,叩见陛下!” 唐肃宗看着这古怪的组合,皱眉道:“陈爱卿,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还把人带到朕的御书房来,成何体统!” 陈行云面色肃然,“陛下恕罪,只因此案干系重大,牵扯之人,身份显赫,微臣不敢擅自处置,只能请陛下定夺!” 说着,陈行云将牙行老板的口供,以及自己追查此案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从牙行拐卖少女,到小李子撞柱自尽,再到乱葬岗挖出九具女尸,最后讲到自己夜探国舅府,救出被虐待的李小竹。 整个御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肃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铁青,最后,彻底化作滔天的怒火。 “岂有此理!”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此等丧尽天良的恶行,简直骇人听闻!” 唐肃宗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小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所言,句句属实?那张去逸,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李小竹重重磕个头,声音嘶哑。 “回陛下,民女所言,若有半句虚假,甘受千刀万剐!” “那张去逸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府里不知多少姐妹,都惨死在他手中!” “好个张去逸!” 唐肃宗气得浑身发抖,他对着王伴伴怒声道,“传朕旨意,立刻马上把国舅张去逸给朕传来,朕要亲自问问他!” 没过多久,张去逸跟着太监来到御书房。 一进门,看见跪在地上的陈行云和李小竹,张去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唐肃宗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 “张爱卿,你先别急着行礼。朕问你,你可认识地上跪着的这个女子?” 张去逸闻言,仔细打量一番,随即摇了摇头道:“回陛下,微臣从未见过此女。” 说完,张去逸又转向陈行云,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陛下,微臣听闻,陈大人今日带兵,硬闯微臣府邸,在府中大肆搜捕,搅得阖府不宁。” “如今,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风尘女子,带到陛下面前,这分明就是想诬陷微臣啊,求陛下为微臣做主!” 张去逸声泪俱下,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真是受天大委屈。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的表演,心中冷笑。 老狐狸,还真能演。 陈行云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张大人不认识她?这位李姑娘,可是你府上刚纳不久的六姨太,怎么?张大人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床边的人,都记不清?” “一派胡言!” 张去逸立刻厉声斥道,“我张家门风清正,何曾有过什么六姨太,陈行云,你休要血口喷人!” “哦?是吗?”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着殿外,高声喝道,“来人,把本官给张大人准备的大礼,抬上来!” 话音刚落,几个金吾卫便抬着几块盖着白布的长条木板,走进御书房。 一股浓烈的尸臭和血腥味,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唐肃宗皱紧眉头,王伴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陈行云走到木板前,猛地伸手,将其中一块白布掀开。 第四十九章我作证,他屁股上有颗红痣 一具遍体鳞伤、死状凄惨的少女尸体,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大人不承认活人,难道连死人,都不认得吗?” 陈行云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九具尸体,可都是从你张府后门抬出来,扔在乱葬岗的,你敢说,你不知道?” 张去逸看到那具尸体,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微臣不知,微臣从不插手后宅之事,这些琐事,向来都是府中管家在处理!” “此事,定是下人办事不力,出了纰漏!” “好一个下人办事不力!”陈行云古怪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传你的管家来问话!” 很快,国舅府那位倨傲的管家,就被带到御书房。 唐肃宗怒视管家,寒声道:“说,这些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这些都是府里买来的奴婢,她们手脚不干净,偷盗府中财物,被发现后,才被失手打死的!” 管家说完这话,仿佛找到主心骨,腰杆都挺直几分。 “陈大人,这些都是签死契的奴婢,跟猪狗无异,犯错受罚,天经地义,就算失手打死,那也是我们张家的家事,碍着你陈大人什么事?” 张去逸便得意地看着陈行云,脸上满是轻蔑。 陈行云,你个小畜生,跟他斗,还嫩点! 不过几个签死契的奴婢,就算闹到天王老子面前,也只是家事! “陛下,您都听见了,陈大人对我素来颇有怨怼,但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大惊小怪。” “既是我家的奴婢,就算打死,又能如何?” 唐肃宗本就因为殿内的尸臭味心烦意乱,此刻听完张去逸的话,更是皱紧眉头。 这张家也确实过分,但为了几个奴才,就闹得满城风雨,这陈行云,真是越来越会没事找事! 唐肃宗看向陈行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陈爱卿,国舅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为几个奴婢,把事情闹到朕的御书房,你这京兆尹,是不是太闲?” 张去逸见唐肃宗明显偏向自己,心中大喜。 “陛下,陈行云无凭无据,仅凭几具来路不明的尸体,就污蔑微臣草菅人命!” “这不仅是羞辱微臣,更是藐视王法,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求陛下为微臣做主,还微臣一个清白,严惩此等构陷忠良之辈!”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那副影帝般的表演,心中冷笑。 他根本不理会张去逸的哭诉,反而转过身,用手指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小竹。 “陛下,这位姑娘,名叫李小竹。据牙行老板招供,她正是被拐卖的良家女子之一!” “微臣将她从国舅府救出时,她正遭毒打,奄奄一息,敢问张大人,难道你连这个,也不认吗?” 张去逸的目光扫过李小竹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一派胡言!” 就在张去逸还想继续狡辩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李小竹,却突然抬起头。 “陛下,民女有证据,可以证明张去逸这个畜生在撒谎!”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小竹身上。 张去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唐肃宗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小竹,沉声道:“哦?你有什么证据?呈上来给朕看看。” 李小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去逸,一字一句道:“民女可以作证,国舅张去逸的右边屁股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御书房内炸响。 张去逸的脸,“唰”地一下,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紫,像是开了个染坊。 “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陈行云心中暗爽。 小丫头可以啊! 这招够狠!釜底抽薪,直接扒你裤衩! 陈行云强忍着笑意,脸上却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他上前一步。 “张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这位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其实很好验证。只要张大人愿意脱下裤子,让大家检查一下,自然水落石出,清者自清嘛。” “你放屁!” 张去逸彻底破防,他指着陈行云的鼻子怒声道,“我乃当朝国舅,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羞辱于我,陈行云,我跟你没完!” 唐肃宗看着下面这乱糟糟的一幕,眉头拧成个疙瘩。 这都叫什么事! 一个查屁股上的痣,一个要脱裤子自证,他的御书房,快成菜市场! “都给朕住口!”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唐肃宗冰冷的目光,落在又羞又怒的张去逸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张爱卿,既然陈爱卿和这个女子都如此笃定,你不妨就配合一下。真金不怕火炼,若是没有,朕自会还你公道。” 张去逸闻言,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肃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带国舅去偏殿,检查清楚,回来禀报。” “遵旨。” 王伴伴擦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走到张去逸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国舅爷,请吧?” 张去逸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 御书房里,气氛凝重到极点。 没过多久,王伴伴就独自一人,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王伴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带着颤音,禀告道:“回陛下,已验过。国舅爷的右臀之上,确实有一颗红痣。” 死寂。 整个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张去逸走回殿中,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道:“微臣承认,确实与此女过几段风流韵事。”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陈行云不能因为这个,就凭空污蔑微臣杀人啊!” 张去逸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将虐杀少女的重罪,淡化成一桩风流韵事。 陈行云正要开口反驳,跪在地上的李小竹,却忽然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李小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抬起手,抓住自己衣衫的领口。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李小竹竟然当着满朝君臣的面,猛地将自己上身的衣物,撕成两半! 第五十章喜提银镯子,流放三千里 刹那间,一具布满伤痕的年轻身躯,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原本应该洁白光鲜的皮肤上,此刻却纵横交错,布满青紫色的鞭痕、狰狞的烫伤,以及各种深浅不一的伤口。 “陛下,您看,这就是张去逸口中所谓的男欢女爱!牙行拐来的那些姐妹,大多都是这样,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在场所有人,包括见惯风浪的王伴伴,都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阵阵发麻。 唐肃宗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起,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畜生!”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从唐肃宗的喉咙里挤出。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唐肃宗一步一步走向已经彻底瘫软的张去逸。 张去逸吓得魂飞魄散,他想跑双腿却像灌铅,根本动弹不得。 “砰!” 唐肃宗走到张去逸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张去逸的胸口上。 张去逸惨叫一声,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内的廊柱上,又滚落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顾不上胸口的剧痛,连滚带爬地跪到唐肃宗脚边,抱着唐肃宗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陛下,饶命啊陛下!” “微臣是一时糊涂,都是因为朝中事务繁杂,压力太大,微臣才想找些法子解压,不小心失手。” “微臣只承认虐待家中奴婢,但那牙行拐卖良家妇女的事情,微臣真的不知情啊!” “都是下面的人背着我干的,求陛下明察! 陈行云看着张去逸这副丑态,目光变得更冷。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想断尾求生? 把虐杀少女说成解压,把人口买卖推给下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唐肃宗缓缓摆摆手,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闭嘴,传朕旨意!” “范阳郡公张去逸,品行败坏,丧尽天良,即刻革去其所有官职爵位,打入天牢!” “此案,着京兆尹陈行云,会同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殿外的侍卫便如狼似虎地冲进来,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张去逸,就往外拖。 “陛下,您不能这样对微臣,我姐姐是皇后,我是国舅啊!” 张去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被侍卫们毫不留情地拖出御书房,只留下一串绝望的哭喊声在殿外回荡。 御书房清净下来。 唐肃宗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小竹,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化作一丝复杂的神色。 “赐李氏女黄金百两,锦缎十匹,长安城内宅邸一座,算是朕给你的补偿。” “从今往后,你便与你姐姐,好生过日子吧。” 李小竹连忙磕头谢恩,泣不成声。 等所有人都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唐肃宗和陈行云两人。 唐肃宗沉默许久,才低声询问道:“陈行云,你告诉朕,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很失败?连自己的外戚,都管教不好。” 陈行云心中一动,知道这是皇帝在向自己寻求安慰。 “陛下此言差矣,微臣斗胆,陛下非但没有失败,反而是千古难遇的圣君!” “自古以来,皇亲国戚犯法,多有包庇。” “能像陛下这般,不徇私情,大义灭亲的,能有几人?此事错不在陛下,全怪那张家不识好歹,仗着圣眷,为非作歹,辜负圣恩!” 这番话,说得唐肃宗心里舒坦不少。 他脸上的阴霾散去几分,点点头,对陈行云的回答很是满意。 “陈行云,此事,朕就全权交给你去查,朕不管牵扯到谁,哪怕是皇后,你也要给朕一查到底,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大唐的律法,不是摆设!” “微臣,遵旨!”陈行云心中大定,高声应道。 …… 离开皇宫,李小幽和李小竹姐妹俩,早已在宫门外焦急等候。 一见到陈行云出来,姐妹俩立刻迎上来,对着陈行云又要下跪。 “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妹永世不忘!” 陈行云连忙将两人扶起,“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放心,张去逸已经下了天牢,我保证,一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将姐妹俩安顿好,送她们离开后,陈行云刚准备回府,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叮,宿主惩治恶徒张去逸,大快人心,伸张正义,特奖励进阶版万能解毒丸一枚】 【进阶版万能解毒丸:服用后,可解世间万毒,并获得永久毒性免疫。注:该效果可叠加,多次服用,可提升免疫等级,最终万毒不侵。】 陈行云心中一喜。 好家伙! 进阶版的解毒丸,还带永久免疫buff? 这可是保命的神器,以后行走江湖,谁还敢给老子下毒? 来一个毒死一个! 没有犹豫,陈行云直接将那枚解毒丸吞下,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 随后他立刻策马回到京兆府。 还没进门,陈行云人咆哮声就先传进去。 “把府里所有能动的人,都给老子叫起来!” “把牙行那个牙行老板,还有张府那个管家,分开审,老子要他们把这些年干的每一件脏事,都给老子吐出来!” 整个京兆府,一夜未眠。 在陈行云雷厉风行的手段下,牙行老板和张府管家那点心理防线,很快就土崩瓦解。 将张家如何通过牙行采买少女,又如何虐待致死,最后如何抛尸乱葬岗的罪行,交待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陈行云就带着一摞比城墙还厚的卷宗和供词,直接冲进刑部大堂。 有皇帝的圣旨在前,又有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再加上铁证如山,案子的审理过程,快得惊人。 当天下午,审判结果就出来。 前范阳郡公张去逸,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判流放三千里,即刻押解,发往岭南烟瘴之地! 这个判决,看似留一条命,但在晚唐这个时代,流放岭南,跟直接砍头,也没什么区别。 消息传出,整个长安城为之震动。 …… 坤宁宫内。 “啪!” 一个名贵的汝窑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 张皇后听着宫女的禀报,气得俏脸扭曲变形,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怨毒与疯狂。 “流放三千里……好个陈行云,好个陛下,为了几个贱婢,竟然将本宫的亲哥哥,逼上绝路!” 在殿内来回踱步的张皇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来人,备驾!本宫,要去养心殿外,跪求陛下!” 第五十一章有句古话叫做,来都来了 养心殿外,寒风萧瑟。 张皇后一袭素衣,卸去所有钗环,就那么直挺挺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脸上写满憔悴与哀求。 殿内。 唐肃宗听着王伴伴的通报,脸色阴晴不定。 她终究还是来了。 该如何面对她? 张去逸罪无可赦,可她毕竟是皇后,是他的发妻。 良久的沉默后,唐肃宗终究还是心软,他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让她进来吧。” 张皇后被宫女搀扶着走进御书房,一见到唐肃宗,便再度跪倒在地,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陛下,臣妾求您,求您看在咱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饶过臣妾的兄长这一回吧!” 唐肃宗看着哭成泪人的张皇后,心头那股滔天怒火,不知不觉就消散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躁与失望。 “皇后,你起来说话。你兄长犯下的是什么罪,你比朕更清楚。九条人命!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怎能下得去手?” 张皇后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额头都磕出青紫。 “臣妾知道兄长罪孽深重,臣妾不求陛下完全赦免他,只求陛下能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留他一条性命!” “流放岭南那种烟瘴之地,跟杀他有什么区别?” “求陛下开恩,将他改判到别处,哪怕是苦寒之地,只要能让他活着就行!” 唐肃一动不动地看着张皇后,许久,才长叹口气。 罢了,罢了。 夫妻一场,就再退一步。 “朕意已决,不过,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朕可以答应你,流放之地不变。” “但朕会下旨,让沿途官府,不得刻意为难,他能不能在岭南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话听起来像是恩典,可张皇后心里清楚,这跟原来的判决,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张皇后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臣妾多谢陛下天恩,谢陛下!” 张皇后假装感恩戴德地离开养心殿。 一回到自己的坤宁宫,那张伪装出来的柔弱与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哐当!” 坤宁宫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张皇后发疯似的摔在地上,名贵的瓷器、精美的摆件,转眼间就成一地碎片。 宫女太监们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皇后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道:“陈行云,好个陈行云,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发泄一通后,张皇后慢慢冷静下来,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去,把李公公给本宫请来。” 没过多久,内侍监总管,李辅国,就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 李辅国看着一地狼藉,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脸上却装出惶恐的模样。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张皇后看都没看李辅国,只是冷冷地盯着窗外。 “李公公,陈行云已经成为你我的心腹大患。今日他能扳倒本宫的兄长,明日就能扳倒你我。若是不除掉此人,你我恐怕永无安宁之日。” 听到张皇后的这番话,李辅国心中咯噔一下,连连点头。 皇后说得没错。 他跟张去逸那个老东西斗大半辈子,都没能把他怎么样,结果被陈行云这小子轻轻松松就给收拾了。 这小子手段太狠,留着他,确实是个天大的祸害。 李辅国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有什么想法?这姓陈的小子,滑头的很,跟泥鳅一样,这么久以来,老奴可没抓到他任何把柄!” 张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既然没有把柄,那我们就给他,制造一个把柄!” 李辅国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张皇后没回答,只是若有深意的道:“本宫只问你,你有没有办法,把陈行云,单独引到御花园?” 李辅国略一思索,随即拍着胸脯,阴森一笑道:“娘娘放心,这点小事,包在老奴身上!” 李辅国答应此事,立刻就退出去,找来自己手底下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如此这般地吩咐几句。 那小太监领命,一路小跑,很快就在宫门口,截住正准备出宫的陈行云。 小太监对着陈行云点头哈腰,恭敬的道:“陈大人请留步,陛下有旨,召您即刻前往御花园觐见!” 陈行云闻言,有些纳闷。 怎么又找他? 皇帝老子今天是怎么了,没完没了? 难道是张去逸的案子又出什么变故? 陈行云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没多想,毕竟是皇帝召见,他不敢耽搁,只能点点头,跟着那小太监,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御花园内。 陈行云跟在小太监身后,七拐八绕,走得越发偏僻。 不对劲啊,这哪是去见皇上,这路怎么越走越偏? 就在陈行云走到一座假山旁的凉亭附近时,他忽然发现,前面带路的那个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踪影。 陈行云心里猛地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中计了! 这他娘的是个圈套! 陈行云反应极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拔腿就要往回走。 可他刚一转身,一个娇媚中带着冰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那座亭子里,幽幽地响起。 “陈大人,有句古话叫做,来都来了,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陈行云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只见凉亭的阴影里,一个身穿华美宫装的身影,正慢慢走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刚才在养心殿见过的,当朝皇后,张氏! 凉亭的阴影里,张皇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身上华美的宫装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陈行云恍然大悟,这毒妇,果然是她,把自己诓来这偏僻地方,绝对没安好心! 陈行云赶紧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拜见皇后娘娘,微臣受陛下召见,未曾想走错路,惊扰娘娘凤驾,微臣这就离去。” 说完,陈行云转身就准备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张皇后声音冰冷。 陈行云脚步没停,反而加快几分。 张皇后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她几步追上来,竟然伸手,一把死死抓住陈行云的胳膊。 陈行云心中大叫不好,这娘们是要来硬的! 第五十二章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皇后! 就在陈行云准备用力甩开张皇后的瞬间,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陈行云瞳孔猛地收缩。 只听“刺啦”一声,张皇后竟然用另一只手,狠狠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紧接着,她拔下头上那支金光闪闪的凤簪,随手丢在地上,满头青丝瞬间散乱下来,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做完这一切,张皇后脸上那抹冰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与慌乱。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刺破天际的尖叫。 “啊,陈大人,你想做什么?” “来人,救驾,陈行云非礼本宫!” 张皇后那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御花园里传出老远。 陈行云大惊,好毒的计! 这是要给他泼脏水,还是洗不干净那种! 几乎在张皇后尖叫声落下的同时,四周的假山后面,树丛之中,瞬间冲出十几个手持刀剑的宫中侍卫。 迅速将凉亭团团围住,一个个面露凶光,刀剑直指陈行云。 张皇后立刻躲到为首一个侍卫的身后,她伸出手指着陈行云,尖叫出声:“就是他,京兆尹陈行云,他意图对本宫不轨,你们还愣着干嘛?此等狂徒,以下犯上,罪该万死!给本宫就地斩杀!” 为首的侍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对着手下猛地挥手,厉声喝道:“保护娘娘,拿下这个狂徒!” 那十几个侍卫得到命令,怒吼着就朝陈行云猛扑过来,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看谁敢!” 陈行云怒喝一声,从怀中掏出那面代表京兆府尹身份的令牌,高高举起。 “本官乃朝廷二品大员,京兆府尹,奉旨查案!你们无凭无据,就敢对本官动手,是想造反吗?” 然而,那些侍卫仿佛没看见陈行云手中的令牌,也没听见陈行云的话。 攻势没有丝毫停顿,手中的刀剑依旧毫不留情地朝着陈行云的要害招呼。 陈行云心中瞬间冰凉。 妈的! 这些人都是她的人! 令牌没用! 这是铁了心要杀他灭口,给他安个非礼皇后的罪名,到时候死无对证,谁都说不清楚! 陈行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眼中闪过一抹冷冽。 面对劈来的数把钢刀,陈行云身形一晃,脚下踩着玄妙的步法,如同鬼魅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一个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长刀便被一股巧劲带偏,紧接着手腕一麻,长刀脱手飞出。 陈行云根本不与他们硬拼,只是随意地拍出一掌,又或踢出一脚。 他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但有了一甲子内力加持,每一击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道。 “砰!” “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十几个气势汹汹的侍卫,就全都躺在地上,一个个抱着断掉的手臂或者大腿,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 躲在后面的张皇后,脸上的得意与怨毒彻底僵住。 她没想到,陈行云的身手竟然如此恐怖! 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很快,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什么人在此喧哗!” 又一队巡逻侍卫提着灯笼,从花园的小径那头飞奔而来,人数更多,足有三四十号人。 陈行云心中自语,又来一波,得看清楚是哪路神仙! 他飞快扫一眼新来的这队侍卫,发现他们的服饰和为首将领的盔甲,与地上躺着的这帮人明显不同。 是负责皇宫禁卫的左金吾卫。 陈行云心中立刻有数。 他不再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举起双手。 新来的那队侍卫冲到近前,看到眼前这片狼藉,也是大吃一惊。 一个身穿银甲的将军看到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张皇后,又看看站在一堆伤兵中间的陈行云,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末将秦旭通,参见皇后娘娘!” 那银甲将军对着张皇后拱手行礼,随即目光如电,看向陈行云,“大胆狂徒,竟敢在宫中动手伤人,给本将拿下!” 几个金吾卫士兵立刻上前,用绳索将陈行云捆个结结实实。 陈行云这次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捆绑。 “秦将军,本官乃京兆尹陈行云,此事有天大的冤情,本官要面见陛下!” 张皇后一看陈行云竟然束手就擒,而且还要见皇帝,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秦将军,你还等什么,此人非礼本宫,罪证确凿,乃是死罪!” “你为何不将他就地正法,还听他在此狡辩,难道你也要违抗本宫的懿旨吗?” 秦旭通闻言眉头紧锁。 他看一眼地上躺着的那群明显不是金吾卫的侍卫,又看看一脸冤枉的陈行云,心中已然明白几分。 处死一个二品大员,还是天子近臣京兆尹,这可不是小事。 就算皇后下令,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秦旭通对着张皇后再度拱手,不卑不亢。 “启禀娘娘,陈大人乃朝廷命官,非礼皇后乃是滔天大罪,但按我大盛律法,也需三司会审,验明正身,方可定罪。” “末将职权在身,不敢逾越。此事,还需先禀明陛下,由陛下来定夺!” “你!” 张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秦旭通,声音嘶哑。 “好,好个秦旭通!你竟敢不听本宫的话,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皇后!” 秦旭通垂下头,声音平静的道:“末将只听陛下号令,来人,速去养心殿,将此事禀告陛下!” “其余人等,将陈大人,还有这些受伤的侍卫,一并看押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御花园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秦旭通手下的金吾卫,将陈行云捆得结结实实。 但陈行云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状若疯癫的张皇后。 这毒妇的演技还真不错,又哭又闹又上吊,全套活儿都整上了。 可惜,秦旭通是个明白人,不吃你这套。 现在就看皇帝老儿怎么收场。 张皇后见秦旭通油盐不进,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继续撒泼,远处的小径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第五十三章皇后疯了,回宫修养吧 声音传来,在场所有人都神色一凛。 秦旭通立刻带着手下金吾卫单膝跪地,高声喝道:“参见陛下!” 只见唐肃宗面沉如水,从花园的月亮门后缓缓出现。 他目光如刀,先是扫过跪了一地的金吾卫,又落在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张皇后身上。 最后,定格在被五花大绑的陈行云身上。 张皇后一看见唐肃宗,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抱着唐肃宗的腿,放声大哭。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臣妾被这狂徒给欺负了!” “呜呜呜……” 唐肃宗看着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张皇后,眉头皱得更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缓缓的道:“怎么回事?” 张皇后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陈行云。 “是陈行云,他用兄长的事情威胁臣妾,说若臣妾不从,就要让兄长死在流放的路上!” “臣妾不肯,他就对臣妾用强!” “陛下,臣妾没脸活,您一定要杀了这个畜生,为臣妾报仇啊!” 唐肃宗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住陈行云。 陈行云心倒吸一口凉气,立刻高声叫屈,声音里满是冤枉。 “陛下,臣冤枉啊,方才,有个小太监找到微臣,说是陛下您在御花园有事召见,微臣这才匆忙赶来。” “谁知刚到这凉亭,就遇见皇后娘娘。” “娘娘当时就状若癫狂,上来就撕扯自己的衣服,还说微臣非礼她,要让侍卫当场将微臣斩杀!” “微臣百口莫辩,幸得郭将军明察秋毫,否则微臣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唐肃宗听完陈行云的话,那张阴沉的脸,没有丝毫变化。 “皇后,陈行云说的,可是实情?” 张皇后猛地摇头,咬死不放,尖叫出声。 “不是,陛下!” “他在撒谎,是他非礼臣妾在先!” “臣妾堂堂一国皇后,怎么会拿自己的清白去污蔑一个臣子!” 说完,张皇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作势就要朝着旁边的一根亭柱撞去。 “放肆!” 没等张皇后跑出两步,唐肃宗一声怒喝,如同晴天霹雳,在花园中炸响。 张皇后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半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满脸怒容的唐肃宗。 “闹够没有?到此为止吧。” “陈大人并非狂妄之辈,更不是蠢人,不会在宫里,做出此等自寻死路之事。”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皇后的心上。 张皇后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血色的脸,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唐肃宗心中无语到了极点,他的皇后,竟然蠢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构陷朝廷重臣。 真是丢尽皇家的脸面! “皇后受了惊吓,以致胡言乱语。从即日起,回坤宁宫静心修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不再给张皇后任何开口的机会,唐肃宗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言一出,无异于直接宣判张皇后的“死刑”。 这不仅仅是禁足,更是告诉所有人,皇帝不信皇后的话。 “不,陛下,臣妾没有胡言乱语,真的是陈行云……”张皇后还想争辩,王伴伴已经对着几个太监使个眼色。 那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架起张皇后的胳膊,就往外拖。 “放开本宫,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我,陛下……陛下!” 张皇后哭喊着,挣扎着,但终究还是被强行拖离御花园,那凄厉的哭声,渐渐消失在花园的尽头。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 秦旭通见状,立刻对着陈行云拱手道:“陈大人,方才多有得罪。” 说着,秦旭通亲自上前,为陈行云解开绳索。 唐肃宗看着眼前这幕,对着陈行云,长长叹口气。 “陈爱卿,今日之事,实在是委屈你。张去逸被贬,皇后心中一直颇有微词,朕也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有失体统之事。” 陈行云心中自语,老狐狸,这是在给他台阶下,顺便安抚他,他得接住。 “陛下言重,微臣不敢。想必皇后娘娘也是因为兄长之事,悲伤过度,一时受惊,才会误会微臣,并非有意报复。” “微臣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岂敢言说委屈。” 唐肃宗听到陈行云这番话,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 不错,是个懂事的,知道进退,不恃宠而骄,比张去逸那个蠢货,强上百倍。 唐肃宗点点头,温声道:“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天色不早,你先出宫回府吧。” “微臣,遵旨!” 陈行云高声应道,随即对着唐肃宗和秦旭通分别行礼,转身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 与此同时,内侍监。 李辅国正坐在自己的值房里,慢悠悠地品着新进贡的香茗。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迈着碎步,从外面跑进来,凑到李辅国耳边,将御花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小声禀报一遍。 李辅国听着,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表情从平静,到错愕,再到鄙夷。 “噗” 李辅国一口茶水没忍住,直接喷在地上。 那小太监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做声。 李辅国用袖子擦擦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个蠢婆娘! 真是笑死他了,这种泼妇骂街的昏招,她也想得出来? 在皇宫里玩仙人跳,跳到京兆尹头上,她当陛下是傻子,还是当陈行云是软柿子? “愚蠢至极,不仅没把陈行云怎么样,反而把自己弄个禁足的下场,这张家的人,果然没一个能成事的!” “不过……” 李辅国放下茶盏,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目微眯道,“张皇后这般胡闹,倒是给咱家提个醒,也算是个好法子。” 这姓陈的小子,油滑得很,跟个泥鳅一样,想抓他的把柄,难如登天。 硬碰硬,他手底下那些人,不够陈行云一个人打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用强的,得用计,得给他设个套,让他自己钻进来! 第五十四章朕看你不像京兆尹,倒像个工头 想到这里,李辅口对着门外,声音不高不低地叫道:“小春子,进来。” 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太监,闻声立刻迈着碎步跑进屋。 “干爹,您叫奴才?” 李辅国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从鼻子里“嗯”一声,随即招招手。 小春子连忙膝行几步,凑到李辅国跟前。 李辅国压低声音,对着小春子的耳朵,如此这般地吩咐几句。 小春子听着,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李辅国说完,这才抬眼看着小春子,声音阴森的道:“咱家交代你的事,听明白没有?办好,少不你的好处。要是办砸……”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小春子吓得魂飞魄散,头磕得像捣蒜,声音都带着哭腔,“干爹放心,奴才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一定把事给您办好!” “滚吧。”李辅国不耐烦地挥挥手。 小春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值房。 …… 次日,早朝结束。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地从大殿里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朝堂上的事。 陈行云走在最后面,正琢磨着怎么把京兆府的劳改营再扩建一番,好把长安城里那些地痞流氓全都给塞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斜刺里冲出来,“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陈行云面前。 陈行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小太监服饰的少年,正跪在地上,对着自己拼命磕头。 怎么回事? 又来这套? 昨天是皇后,今天是太监,合着把他陈行云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 陈行云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有话起来说。” 谁知那小太监根本不起来,反而把头磕得更响,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陈大人,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救救奴才一命吧!” 说着,那小太监猛地抬起头,拉起自己的衣袖。 陈行云的目光落在小太监那细瘦的胳膊上,只见上面布满青一道紫一道的鞭痕,旧伤叠着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行云心中一动,这伤不像是假的,宫里头,能把人打成这样的,除了那几个大太监,也没别人。 那小太监见陈行云不说话,哭得更加凄惨,“陈大人,奴才是伺候内侍监李总管的内侍。” “李总管他喜怒无常,动辄对我们这些下人打骂。前些日子,就有一个小哥们,因为打碎一个茶杯,被他活活打死!” “奴才怕下一个,就轮到奴才,外面都说您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救救奴才吧!” 陈行云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又是李辅国那个老阉货! 这事可不好办。 京兆府的权再大,也管不到皇宫里头,这太监是宫里的人,除非他能离开皇宫,否则根本插不上手。 陈行云叹口气,“你先起来,本官也想帮你,但你也知道,你是宫里的人,这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除非,你能离开皇宫,到外面去,本官才能护你周全。” 听到陈行云这么说,那小太监脸上的希望瞬间破灭,随即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人,奴才知道李辅国的一个大秘密,只要大人能扳倒那个老阉狗,奴才就能活命!” “哦?”陈行云这下倒是真来兴趣。 有秘密? 这就有意思了,是真有秘密,还是那老阉狗给他下的套? “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那小太监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凑近压低声音。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但是有一次,李辅国喝醉酒,自己说漏嘴,说他有个天大的把柄,握在冷宫里一位老太妃的手上!” “冷宫?老太妃?”陈行云眉头皱得更紧。 这事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话本里的故事,也太离奇了。 不过,李辅国这种人,心狠手辣,手上不干净的事肯定少不,有个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倒也说得过去。 陈行云沉吟片刻,开口道:“冷宫那么大,是哪一位太妃?” 小太监连忙道:“奴才听李辅国提过,好像是姓赵,住在冷宫最西边,最破败的那个院子里。” 陈行云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行,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切记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小太监见陈行云答应下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对着陈行云重重磕几个头,才擦干眼泪,起身快步离去。 陈行云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李辅国啊李辅国,你这招可比张皇后那个蠢婆娘高明多。 用一个似真似假的秘密来钓他上钩,引他去冷宫那种是非之地。 到时候,不管他有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太妃,只要他人进去,就能给他安个私探后宫的罪名。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可惜,你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这点小伎俩,他一眼就能看穿。 去可以,不过,得按他的规矩来! …… 傍晚时分。 陈行云再次来到养心殿,求见唐肃宗。 唐肃宗看见陈行云又来,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怎么又是你?陈爱卿,你这京兆府,是没事干,还是你就住在宫里不走?” 陈行云面不改色,上前拱手道:“陛下恕罪,微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必须向陛下禀报。” “说!”唐肃宗没好气的道。 陈行云一脸严肃的道:“陛下,近来长安城治安大好,微臣抓捕的犯人日益增多,京郊的劳改营,已经人满为患,实在是塞不下了。” “微臣恳请陛下,能准许微臣扩建劳改营,再多盖几排监舍!” 唐肃宗一听是这事,更是哭笑不得,“别人当官,都想着往上爬,就你天天惦记着你那破劳改营!” “朕看你不像京兆尹,倒像个工头!” 话虽如此,但唐肃宗对这事还是颇为支持,“准,要钱找户部,要地你自己去圈!这点小事,以后别来烦朕!” “微臣谢陛下隆恩!”陈行云心中一喜,高声谢恩。 搞定! 有皇帝这道口谕,他今天晚上就算在宫里头搭帐篷睡觉,都算奉旨行事! 陈行云告退之后,离开养心殿,却没朝着宫门的方向走。 反而借着渐渐浓郁的夜色和宫墙的掩护,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条偏僻的小径深处。 他凭借着之前在宫里乱窜时记下的地形,轻车熟路地避开几波巡逻的侍卫,一路朝着皇宫西北角那片荒凉的区域摸去。 没过多久,一片破败、阴森的宫殿群,就出现在陈行云眼前。 这里就是冷宫。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几扇破损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陈行云心中自语,好家伙,这地方的阴气,比乱葬岗还重,李辅国那个老阉货,还真会挑地方。 陈行云按照那小太监所说的位置,很快就找到最西边那个几乎已经完全坍塌的院子。 院门早就烂掉,只剩下半边挂在门框上,随着夜风来回晃动。 陈行云站在院门口,看着里面那间唯一还亮着微弱烛火的破旧房间,深吸口气。 来都来了,就让老子看看,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五十五章你好像很希望陈行云死啊? 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屋里陈设简陋至极,一张破桌,一把缺腿的椅子,还有一张硬板床。 床上,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宫装,正低头缝补着一件衣服的女子。 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似乎是听到门口的动静,那女人缓缓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与陈行云对上的瞬间,那憔悴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错愕,反而慢慢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笑容。 不好! 陈行云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要向后退去。 但,已经晚。 “哗啦!” 就在此时,院子四周,乃至破败的屋顶上,瞬间亮起无数火把,熊熊的火光将整个阴森的冷宫,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手持刀枪的侍卫,如同潮水般涌出来,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分开,一个身穿大红蟒袍,脸上堆满得意笑容的太监,迈着小碎步,从侍卫身后走出来。 正是内侍监总管李辅国。 李辅国捏着嗓子,厉声喝道:“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冷宫,私会宫妃,意欲何为?” 李辅国身旁,是那个白天还跪在陈行云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太监小春子。 他此刻正一脸谄媚地站在那里,看向陈行云的眼神里,满是嘲弄与冰冷。 陈行云心中瞬间明了。 果然是个套! 从这个小太监冲出来下跪那一刻起,这老阉狗的算盘,就已经打响。 李辅国见陈行云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他对着身后的侍卫猛地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此等藐视宫规的狂徒,给咱家拿下,打入天牢!” 数十名侍卫得到命令,怒吼着就朝陈行云猛扑过来。 陈行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动手,就是坐实罪名,跟几十个侍卫在宫里火拼,明天早朝弹劾我的奏折能堆满整个御书房。 这亏,看来是吃定了。 不过,想让老子把牙崩掉,你李辅国还没那本事。 眼看那些侍卫就要冲到近前,陈行云干脆将双手一背,高声喝道:“住手,本官乃京兆尹,奉旨查案,谁敢动我!” 侍卫们被他这声大喝,弄得微微一顿,纷纷将目光投向李辅国。 李辅国见状,怪笑一声道:“奉旨查案?陈大人,你查案查到冷宫里来?” “还查到太妃的床上去?咱家看你是色胆包天!给咱家绑了,出了事,咱家一力承担!” 有了李辅国这句话,侍卫们再无顾忌,一拥而上,用粗大的绳索,将陈行云捆个结结实实。 李辅国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陈行云面前,他上下打量着被捆成粽子的陈行云,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 李辅国凑上前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阴森一笑。 “陈大人,咱家早就跟你说过,这世上,好心可没好报。你那泛滥的善心一发,不就把自己送到这天牢里来了?” “这善良的代价,往往比邪恶更昂贵,不是吗?” 陈行云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或慌张,反而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辅国。 “李公公,你真以为,我就这么傻乎乎地走进你的套里?” 李辅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陈行云继续慢悠悠的道:“我这人走路,向来喜欢留个脚印。你现在得意,未免太早些。别到时候,这天牢的门,是你自己亲手推开的。” “你!”李辅国被陈行云这番话噎得心头火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难道他真有什么后手? 不可能,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他还能翻天不成? 李辅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手下厉声喝道:“还磨蹭什么,把这个罪人,给咱家押进天牢,严加看管,没有咱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罢,李辅国不再看陈行云一眼,转身就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他要趁热打铁,在皇帝面前,将陈行云彻底钉死! …… 养心殿。 “陛下,内侍监总管李辅国,在殿外求见,说有天大的急事。” 唐肃宗接到太监通报,揉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让他进来。” 没多久,李辅国就满脸“悲愤”地冲进殿内,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抢地。 “陛下,出大事了,您可要为大唐的法度,为皇家的颜面做主啊!” 唐肃宗坐在床榻边,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不咸不淡的道:“说吧,又怎么?” 李辅国立刻添油加醋地将“抓获”陈行云的经过,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 李辅国说得是声泪俱下,气愤填膺,仿佛陈行云犯下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陛下,那陈行云实在是没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竟敢趁着夜色,私闯冷宫,与宫妃幽会!” “此等行径,简直罪不容诛,十恶不赦!” 李辅国说完,偷偷抬眼观察着唐肃宗的反应,等着皇帝龙颜大怒,下旨砍陈行云的脑袋。 谁知,唐肃宗听完,脸上竟没有半分怒意,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口热气,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哦,竟有此事?” 李辅国被唐肃宗这平淡的反应弄得一愣。 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这不对劲啊! 但李辅国一心想弄死陈行云,此刻也顾不上多想,他只当是皇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人赃并获!” “那陈行云仗着您对他的圣眷,日益骄横跋扈,如今更是胆大包天,连后宫都敢私闯!” “微臣以为,此子狼子野心,恐怕早已起了异心!” “若不趁早将他除之而后快,将来必成心腹大患啊,求陛下下旨,将陈行云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李辅国说得唾沫横飞,恨不得现在就把陈行云拉到菜市口给剐。 唐肃宗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放下茶杯,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辅国,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你好像,很希望陈行云死啊?” 第五十六章不好了,陈大人畏罪自尽了! 唐肃宗那句不咸不淡的问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李辅国的心里。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咱家很希望陈行云死? 咱家当然希望他死,难道还留着他过年不成? 不对劲,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李辅国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不敢再多言,只是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心忧陛下安危,忧心皇家颜面!” “陈行云此举,实在骇人听闻,老奴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求陛下恕罪!” 唐肃宗看着伏在地上的李辅国,那张威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行了,此事朕自有决断,你先退下吧。” “老奴遵旨。”李辅国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养心殿。 直到走出殿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李辅国才发觉自己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湿透。 不能再等了,陛下的态度太暧昧,他心里绝对有保下那小子的想法! 要是被陈行云找到机会翻盘,那死的就是咱家! 李辅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脚步一转,径直朝着自己心腹程元振的值房走去。 一进门,李辅国就屏退左右,他看着迎上来的程元振,声音阴沉。 “元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陛下心有犹豫,若是被姓陈的找到机会,指不定后续会怎样!” 程元振闻言,心中一凛,他凑上前来,“干爹的意思是?” 李辅国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程元振立刻心领神会,他眼中凶光一闪,“干爹放心,天牢里头,让他‘畏罪自尽’,这事儿子拿手!” “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好!” 李辅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程元振手里,低声道,“这里面是西域来的奇毒,见血封喉,无色无味。” “你找个靠得住的人,混进他的饭菜里。等他断气,再把这封伪造的血书放到他身上。就说他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圣,所以自行了断!” 程元振接过纸包,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点头道:“干爹高明!儿子这就去办!” …… 天牢,阴暗潮湿。 陈行云正靠在铺满干草的墙角,闭目养神。 牢门上的小窗被推开,一个狱卒将一碗饭菜递进来,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人,用饭。” 陈行云睁开眼,那碗饭菜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一碗米饭,两碟小菜,但一股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香气,却没能逃过他的鼻子。 来了! 这么快就坐不住? 李辅国这老阉货,果然是狗急跳墙。 当着那狱卒的面,陈行云大口大口地将那碗有毒的饭菜吃个精光。 没过多久,陈行云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双手死死捂住肚子,整个人蜷缩起来,在稻草堆里痛苦地翻滚几下,随即身体猛地一僵,四肢抽搐片刻,便彻底没了动静。 那狱卒透过门缝,紧张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等好一会儿,见陈行云真的一动不动,才壮着胆子,用钥匙打开牢门。 狱卒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先是用脚尖踢踢陈行云的身体,毫无反应。 他又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指,探向陈行云的鼻息。 冰凉,没有一丝气息。 狱卒心中大喜,死了,这药效可真够霸道的! 他不敢耽搁,连忙从怀里掏出程元振交给他的那封“血书”,小心翼翼地放在陈行云的胸口上,又将现场伪装一番,这才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将牢门重新锁好,一路小跑着去向程元振报信。 …… 内侍监。 程元振在值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一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冲出去。 那狱卒一见到程元振,就满脸兴奋地跪下“程公公,办妥了,那姓陈的,已经断气,小的亲手探过鼻息,死得透透的,血书也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好,干得不错!” 程元振大喜过望,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那狱卒,随即转身就朝李辅国的住处狂奔而去。 “干爹,干爹,成了!” 程元振人还没进门,那充满狂喜的叫声就先传进去,“那小子已经断气,畏罪自尽,血书都留好了!” 李辅国正坐在椅子上品茶,听到这话,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当真?” “千真万确,干爹!”程元振兴奋的道,“人是咱们的人看着断气的,现在尸体都快凉了!” “好好好!” 李辅国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推开程元振,咆哮道,“走,跟咱家去养心殿,咱家要亲口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陛下!” …… 养心殿。 唐肃宗刚换上寝衣,正准备歇下,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李辅国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上带着夸张的悲痛与惊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唐肃宗面前。 “陛下,兆尹陈行云他在天牢之中,畏罪自尽啦!” “什么?” 唐肃宗正准备上床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 李辅国见唐肃宗反应如此剧烈,心中更是得意,他连忙爬到唐肃宗脚边。 “陛下,千真万确,天牢的狱卒刚刚来报,说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僵硬!” “他……他还留下血书一封,说是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圣恩,无颜苟活于世!” 唐肃宗死死盯着李辅国,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怀疑的光芒。 “朕不信,陈行云不是那种会轻易寻死的人,摆驾,朕要亲自去天牢看看!” 李辅国心中暗笑。 去看?去看更好,让你亲眼看看那小畜生的尸体,看你还怎么偏袒他! 他脸上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他抹着眼泪,哽咽道:“是,老奴这就陪陛下一同前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天牢赶去。 阴森的天牢里,狱卒战战兢兢地打开那间关押着陈行云的牢房。 李辅国紧紧跟在旁边,脸上挂着悲痛,眼底却全是幸灾乐祸的快意。 唐肃宗朝着牢内望去。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一堆凌乱肮脏的稻草上,陈行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在他的胸口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块染血的布帛,上面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那景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极一个走投无路的罪人,在绝望中自我了断的场面。 第五十七章只是睡一觉而已,又不是死了! 天牢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辅国看着唐肃宗那副震惊的模样,心中狂喜,他知道,这出戏最关键的一环到了。 立刻一个箭步冲进牢房,动作麻利地从陈行云胸口,将那块染血的布帛捡起。 随后再度跪倒在唐肃宗的面前,“陛下,请看,这就是那狂徒陈行云留下的绝笔,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啊!” 王伴伴连忙上前,接过那块布帛,小心翼翼地呈给唐肃宗。 唐肃宗的目光落在上面,只见那歪歪扭扭的血字,写得是触目惊心。 内容大致是说,他陈行云一时色心大起,被猪油蒙心,竟对冷宫妃嫔起了不轨之心。 事后追悔莫及,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对陛下天恩,唯有以死谢罪。 李辅国见唐肃宗面色阴沉,立刻趁热打铁,重重磕头,痛心疾首。 “陛下,您都看到了,这陈行云果真是不怀好意,狼子野心!” “他竟然真的敢勾引宫中太妃,这种大逆不道,丧尽天良之辈,简直是可恶至极,就这么死了,都便宜他!” 李辅国身后的程元振,也立刻跳出来,跟着附和。 “干爹说得对,陛下,此等狂徒,死有余辜!” “依奴才看,应该将他拖出去,当众鞭尸,以儆效尤,否则,皇家的颜面何存!” “对!鞭尸!” “这种败类,就该千刀万剐!” 一时间,天牢里附和之声四起。 那些跟着李辅国来的太监和侍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陈行云犯下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陈行云的“尸体”拖出来踩上几脚。 唐肃宗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块血布,眉头紧锁。 不对劲,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陈行云虽然行事乖张,但绝非蠢人,怎么会用这种最愚蠢的方式,留下这么一封漏洞百出的血书? 就在整个天牢乱糟糟,众人说得起劲的时候,那个躺在稻草堆里,本该死得透透的陈行云,却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舒爽的呻吟。 他之前服用过系统奖励的阶版万能解毒丸,百毒不侵,根本就不怕下毒。 陈行云伸个懒腰,胳膊腿舒展开来,随即慢悠悠地从稻草堆里坐起来,还揉揉惺忪的睡眼。 “睡得真香啊!” 这一声,如同九天惊雷,在嘈杂的天牢里轰然炸响。 前一秒还喧嚣无比的天牢,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地,如同见鬼一般,投向那个正坐在稻草堆上,一脸惬意的陈行云。 空气仿佛凝固。 “鬼……鬼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彻底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轰!” 整个天牢,瞬间炸开锅。 “撞鬼了,陈行云诈尸!” “快跑啊,鬼魂索命来了!” 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鞭尸的侍卫太监们,此刻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朝着牢门外挤去。 整个狭窄的通道,瞬间乱成一锅粥。 李辅国那张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墙皮还白,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在地上。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个活生生的陈行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药是程元振亲手送去的,人是狱卒亲眼看着断气的,怎么会活过来? 难道这世上,真有鬼? 陈行云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脸上装出一副极其惊讶的表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开庙会呢?怎么这么多人?” “我只是睡一觉而已,你们这么变态,组团来看我睡觉吗?” 就在这时,一个胆子稍大的狱卒,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走到陈行云的牢房前。 他借着火把的光,死死盯着陈行云的脚下。 那狱卒看清之后,猛地松口气,高声叫道:“有影子,他有影子,是活人!” 此言一出,原本四散奔逃的人群,脚步纷纷一顿。 众人惊疑不定地回头,朝着牢里望去,只见陈行云的身后,果然拖着一道被火光拉得老长的清晰影子。 “真是活人?” “我的天,陈大人不是已经畏罪自杀吗?怎么又活了?” “难道是刚才没死透,现在缓过气来?” 众人围拢过来,对着牢里的陈行云指指点点,那眼神,比看西洋镜还要惊奇。 拿着陈行云那封“血书”的李辅国,此刻的处境,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的血书,像是烧红的烙铁,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陈行云从稻草堆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慢悠悠地朝着牢门口走去。 他走到李辅国面前,隔着牢门,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刚刚好像迷迷糊糊的听到,李公公在说什么我的血书?我这好端端的,吃得饱睡得香,写什么血书啊?” 李辅国被陈行云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根本没能从陈行云“死而复生”的巨大冲击中反应过来。 就在李辅国愣神的这片刻,陈行云却忽然出手。 陈行云的手臂快如闪电,从牢门的缝隙中猛地伸出,趁着李辅国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就将李辅国手里那封血书,给直接夺过来。 借着摇曳的火光,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这帮蠢货,做事还真是不留余地。 这字迹,模仿得简直跟他亲笔写的一样,这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谁家寻死的人,还有闲情逸致把遗书写得跟书法作品一样工整? 陈行云看完,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拿着那块布,晃了晃,饶有兴致地看向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李辅国。 “哟呵,李公公,你快来看!” 陈行云高声叫道,“这上面的字迹,怎么跟本官的笔迹一模一样?写得可真不错,本官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手绝活!” 他故意停顿一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辅国,声音陡然转冷。 “不知李公公这份血书,究竟是从何得来?” “我陈行云从被关进这牢房开始,就没碰过笔墨,更未曾写过半个字,你倒是给本官解释解释?” 李辅国被陈行云这番话问得心头一颤,冷汗顺着额角就流下来。 完了! 全完了! 这小畜生根本就是装死,挖好坑等着咱家往里跳! 现在陛下就在旁边看着,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咱家也得跟着脱层皮! 第五十八章你不识字怎么写血书? 李辅国脑子飞速转动,知道这锅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背,他眼珠一转,立刻矢口否认。 “陈大人说笑了,咱家也不知道这血书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都是底下的人慌慌张张来通报,说您出事,咱家心系您的安危,这才急忙赶来,具体怎么回事,咱家也是一头雾水啊!” 说完,李辅国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程元振,递过去一个阴狠的眼神。 程元振立刻心领神会,干爹这是要断尾求生,得赶紧找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程元振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旁边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冲过去,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天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这个狗奴才!” 程元振指着那小太监的鼻子,咆哮道,“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你慌慌张张地来找我,说陈大人畏罪自杀,血书都留好了,可现在事实并非如此,你是不是活腻歪,敢欺瞒咱家和干爹!” 那个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小太监,正是白天在宫墙下拦住陈行云,又在冷宫里指认陈行云的那个小春子。 小春子被这一巴掌打蒙,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若是不把这罪名扛下来,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辅国和程元振的方向,拼命地磕起头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公公饶命,干爹饶命啊!”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见陈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心中嫉妒,又觉得陈大人平日里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所以一时鬼迷心窍,买通狱卒,在陈大人的饭菜里下毒。” “又伪造这封血书,想陷害陈大人,让他身败名裂,这一切都是奴才一人所为,与两位公公无关,求公公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一个心生嫉妒的小人,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似乎也说得过去。 周围那些侍卫和狱卒听着,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陈行云拿着手里的血书,脸上却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慢悠悠地走到牢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春子。 “这么说来,这封血书,也是你写的?” “本官倒是好奇,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居然也识文断字?” “还能将本官的字迹,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简直到了十成十的地步?你这手艺,是哪个师傅教的啊?” 面对陈行云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那小太监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傻眼。 他就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这要怎么回答? 小春子慌乱之下,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下意识地就抬起头,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旁边的程元振。 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陈行云和唐肃宗的眼睛。 程元振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他知道再让这奴才说下去,非得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不可。 再次冲上前,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小春子的脸上,“混账东西,看我做什么!” “还不赶紧老实交代,你一个不识字的奴才,怎么可能伪造出陈大人的笔迹,你究竟是找谁帮你伪造的血书!” 小春子被第二巴掌打得彻底懵圈,脸颊高高肿起,嘴角都渗出血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程元振在给他递话。 小春子不敢再有丝毫犹豫,连忙趴在地上,声音含混不清地哭喊。 “是奴才找人代笔的,奴才不识字,就在街上随便找个摆摊算命的落榜秀才,给了他几两银子,让他帮忙模仿陈大人的笔迹,写的这封血书!”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街上随便找个摆摊算命的落榜秀才?” 唐肃宗看着地上那个哭得快要断气的小春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缓缓从程元振那张又惊又怒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李辅国那张煞白的胖脸上。 好一出主仆情深,好一出弃车保帅。 街上随便找个秀才,当他是三岁孩童不成? 唐肃宗没有发怒,只是声音平静的道:“王伴伴。” 王伴伴立刻躬身上前,恭敬的道:“老奴在。” “传朕旨意,命金吾卫全城搜捕,把那个代笔的落榜秀才,给朕抓来,朕倒要亲眼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李辅国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 陛下这是不信! 他要查到底! 那秀才虽然是前安排好的,可万一那秀才嘴不严,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把事情给捅出来…… 李辅国越想越怕,后背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 金吾卫的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看起来穷困潦倒的中年文士,就被两个高大的士兵,如同拎小鸡一般,直接扔进天牢。 那秀才一看见这阵仗,当场就吓得魂飞魄散,不等任何人开口审问,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招供出来。 “陛下饶命,草民冤枉,是这位公公,就是这位小公公!” 秀才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旁边已经吓傻的小春子。 “是这位小公公找到草民,给了草民十两银子,让草民模仿陈大人的笔迹,写下这封血书!” “草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求陛下饶命啊!” 说着,秀才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几块碎银子,高高举过头顶。 真相大白。 整个天牢,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辅国和程元振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唐肃宗看着眼前这出闹剧,那张阴沉的脸,终于彻底冷下来。 他没有看那个秀才,也没有看那个已经瘫软在地的小春子,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辅国。 好个李辅国,栽赃陷害朝廷重臣,还把他当猴耍,你真当他老糊涂,什么都看不出来? 唐肃宗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随即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将这个伪造文书的秀才拖出去,打断双手,永不叙用!” 那秀才闻言,如蒙大赦,拼命磕头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 唐肃宗的目光,随即转向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小春子。 “至于这个以下犯上,构陷忠良的狗奴才……” “拖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干爹救我,干爹!” 小春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手脚并用地爬向李辅国,想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然而,李辅国此刻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只是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元振更是眼中凶光一闪,直接上前一脚,将小春子踹翻在地。 第五十九章陛下,您可要为臣作证啊! 两个金吾卫士兵立刻上前,架起不断哭嚎挣扎的小春子,就像拖一条死狗,直接拖出天牢。 很快,外面就传来棍棒击打皮肉的闷响,以及那小太监从凄厉到微弱,最后彻底消失的惨叫声。 天牢里,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处理完这一切,唐肃宗才将目光转向牢里的陈行云。 “陈爱卿,今日之事,实在是委屈你。此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爱卿也可以离开了。” “微臣遵旨!”陈行云在牢里对着唐肃宗拱手行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就这么结束? 老狐狸,你这和稀泥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杀个小太监,断个秀才手,就算给我交代? 李辅国这个主谋,你却提都不提。 就在王伴伴准备推着唐肃宗离开,陈行云也准备走出牢房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陛下,请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辅国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那张胖脸上,此刻竟满是悲愤与决绝。 李辅国猛地站出来,“陛下,伪造血书之事,确是那小奴才一人所为,罪有应得,可是……” 李辅国话锋一转,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刚刚走出牢门的陈行云,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可是,陈行云夜闯冷宫,私会妃嫔一事,乃是在场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关乎大唐礼法,怎能就此作罢!” 李辅国眼中满是仇恨的光芒,死死盯着陈行云。 小畜生,算你命大,躲过一劫,但老奴今天,就是拼着惹陛下不快,也绝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易脱身! 今天放你走,来日死的就是我李辅国! 唐肃宗的脸色,瞬间又沉下来:“李辅国,你确定,你所言句句属实?” “老奴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李辅国咬牙切齿道。 “陈行云被人用血书陷害,或许是他平日里太过嚣张跋扈,得罪小人。” “但私闯冷宫,乃是铁一般的事实!” “此乃滔天大罪!国法无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天下人心,求陛下明察!” 李辅国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辞严,仿佛他才是那个维护法纪的忠臣。 他这是要用祖宗礼法,来逼迫唐肃宗,当场处死陈行云! 天牢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唐肃宗和陈行云的身上。 就在李辅国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陈行云插翅难飞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陈行云,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对着唐肃宗的方向,“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您可要为微臣作证啊!” 李辅国闻言一愣,心中暗自冷笑。 作证? 让陛下给你作什么证,作证你没去冷宫,几百双眼睛都看着,你还想狡辩? 然而,陈行云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李辅国的头顶。 只听陈行云继续哭喊道:“陛下,微臣去冷宫这件事情,可是提前跟陛下您说过的啊!” 此言一出,整个天牢,鸦雀无声。 李辅国脸上的得意与狰狞,瞬间凝固。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后退一大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 他去冷宫,陛下提前就知道?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陛下知道,那咱家今天晚上这番布置,岂不都成笑话? 咱家岂不是自己跳进他们君臣挖好的坑里? 陈行云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喊,如同重锤般砸在天牢每个人的心头。 陈行云看着李辅国那副活见鬼的模样,心里乐开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李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你眼里,本官就是那种无视宫规,胆大包天,敢不经陛下准许,就私闯后宫禁地的人?” 陈行云这番反问,字字诛心,像一把把尖刀,捅在李辅国最脆弱的神经上。 李辅国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向面沉如水的唐肃宗。 只一眼,李辅国的心就彻底沉入谷底。 唐肃宗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惊讶,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闹剧。 李辅国心中自语,完了,全完了! 他被这君臣二人给算计,他们早就串通好,就等着咱家自己一头撞上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李辅国的心脏。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地面,开始拼命磕头。 “陛下,老奴该死,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辅国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听起来无比凄惨。 “老奴就是接到底下人的通知,说陈大人夜闯冷宫,形迹可疑!” “老奴心忧皇家颜面,这才急匆匆带人前来查看,老奴绝无陷害陈大人的意思啊!求陛下明鉴!” 唐肃宗看着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李辅国,脸色冷硬,没有丝毫动容。 现在知道求饶? 晚了。 朕今天倒要看看,你这条老狗,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唐肃宗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平静的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通知你的?” 李辅国身子猛地一僵,他趴在地上,眼珠子朝旁边狠狠一瞪。 站在一旁的程元振,接收到李辅国那杀人般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 干爹这是要让咱家顶罪! 罢了! 今天这事,总要有人出来扛,咱家若是不死,干爹将来必有厚报,若是贪生怕死,现在就得被干爹活撕! 程元振心一横,牙一咬,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学着李辅国的样子,开始疯狂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啊,此事与干爹无关,都是奴才一人所为,是奴才一手策划,想要陷害陈大人!” “陛下,陈行云他之前害死奴才的义子程光祖,奴才恨他入骨,日夜都想为义子报仇,所以奴才才想出这个毒计!” “是奴才找小春子去欺骗陈大人,引他去冷宫,也是奴才提前在冷宫埋伏好人手,故意设下这个圈套!” “此举,就是为了弄死陈行云!” “奴才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死,只求陛下不要迁怒干爹,干爹他老人家,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这番话说完,程元振便以头抢地,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第六十章好一个欺上瞒下的狗东西! 唐肃宗被程元振这番“忠心护主”的表演,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一个欺上瞒下的狗东西!”唐肃宗怒极反笑,他指着程元振,咆哮道,“真当朕是傻子不成!来人!” 几个金吾卫士兵立刻上前,沉声喝道:“末将在!” “把这个胆大包天,构陷朝臣的奴才,给朕拖出去,就地斩首!” 程元振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但还是咬着牙,没有再求饶。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架起程元振的胳膊就往外拖。 就在此时,陈行云的脑海中,响起一阵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正义之举,成功揭露奸臣程元振之罪行,使其伏法!】 【正义行为评定:优等!】 【奖励发放:人才雷达!可扫描宿主周围十米范围内,具备特殊潜质的人才!】 陈行云心中一喜,人才雷达? 好东西,这下以后招人,就不用跟开盲盒一样! 唐肃宗的怒火,显然还没有平息。 “李辅国!” “老奴在!”李辅国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应道。 “程元振行刑,你,亲自去给朕监斩!”唐肃宗一字一句的道。 李辅国闻言,那张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陛下这是在羞辱咱家,让咱家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腹被砍头,这是在给咱家警告! 李辅国心中恨意滔天,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声音艰涩的道:“老奴……遵旨。” 说完,李辅国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失魂落魄地跟着那两个士兵,走出天牢。 李辅国一走,整个天牢的压抑气氛,才稍稍缓和。 唐肃宗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砰!” 唐肃宗猛地抬手,将一只茶杯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显然是气得不轻。 “好一个李辅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他这是把朕当成瞎子,当成聋子,真以为没了他们这群阉人,朕这江山就坐不稳当!” 唐肃宗心里明白,没有李辅国的点头,程元振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宫里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是,唐肃宗也清楚,眼下宦官集团势力盘根错节,早已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今日能借机砍掉一个程元振,已经是极限,若是再逼迫李辅国,恐怕会激起整个宦官集团的反弹。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王伴伴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陈行云也立刻上前,对着唐肃宗拱手道:“陛下息怒,为这等奸佞之辈气坏身子,实在不值当。” “陛下,有些人,天生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您对他再好,给他再大的权势,他也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一旦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第一个反咬的,就是您这位主子。” 陈行云这番话,句句都说到唐肃宗的心坎里。 “传朕旨意!”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跪在地上。 “内侍监总管李辅国,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致使麾下奴才胆大包天,构陷忠良!” “着,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个月,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 天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陈行云沐浴着久违的阳光,眯缝起眼睛。 这牢饭,还真不是人吃的,下次再进来,一定得让福伯给我带几只烧鸡。 他还没感慨完,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就从外面猛地灌进耳朵。 “青天大老爷出来!” “陈大人无罪释放,苍天有眼啊!” 陈行云定睛一看,好家伙,天牢外面黑压压跪倒一片,全是长安城的百姓。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激动。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无数的菜叶子、鸡蛋,甚至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都朝着陈行云的方向扔过来。 陈行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一跳,连忙左闪右躲。 我靠! 这欢迎仪式也太硬核了,这是怕他在牢里没吃好,给他补补身子? 他狼狈地躲开一只迎面飞来的老母鸡,对着人群拱手高声道:“多谢各位乡亲父老厚爱,陈某无,!都快快请起!” 百姓们见他安然无恙,更是激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陈行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翻身上马,在一片“陈大人慢走”的呼声中,朝着京兆府的方向赶去。 …… 京兆府。 陈行云刚踏进府门,管家福伯就老泪纵横地迎上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怕您在里头受委屈!” 陈行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福伯,放心,你家大人我命硬得很。对了,府里可有什么事?” 福伯连忙擦干眼泪,恭敬的道:“回大人,御史中丞郭晞郭大人,已经在书房等候您多时。” 陈行云闻言,点点头,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郭晞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一看见陈行云推门进来,郭晞立刻快步上前,脸上满是关切。 “陈大人,你总算平安归来,郭某这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 “这次你可是办了件大快人心之事,李辅国那老阉狗最得力的心腹程元振,就这么被你给砍了,长安城里,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 陈行云摆摆手,谦虚的道:“郭大人言重,不过是陛下圣明,不肯冤枉一个好人罢了。” 砍一个程元振算什么,什么时候把李辅国那老狗的脑袋也砍下来,才算真正的大快人心。 两人寒暄几句,郭晞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有些犹豫。 “陈大人,其实郭某今日冒昧前来,除了探望大人,还有一事想请大人援手。” 陈行云饶有兴致道:“哦?郭大人但说无妨。” 郭晞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愁容,“唉,实不相瞒,郭某手底下,有一批曾跟着家父南征北战的老兵,如今他们都因伤致残,在长安城里找不到活计,一家老小,都快要揭不开锅!” 陈行云闻言,眉头皱起来。 为国征战的兵士,解甲归田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肯为朝廷卖命? 第六十一章我穷的很,真没钱! 陈行云沉声问道:“朝廷不是有抚恤吗?为何会如此?” 郭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与愤怒,“抚恤?朝廷的银子是拨下来,可经过户部、兵部那群饿狼层层盘剥,真正能到老兵手里的,十不存一!” “剩下的那点钱,够干什么?买口薄皮棺材都不够!” 郭晞越说越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些年,都是郭某自掏腰包,勉强接济他们。” “可郭某毕竟俸禄有限,如今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陈大人你!” 说完,郭晞满怀希冀地看着陈行云。 谁知陈行云听完,却慢悠悠地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郭大人,你这可是找错人了。我这两袖清风,比你的脸都干净,哪里有钱帮你?” 郭晞一听这话,顿时急。 “陈大人,郭某不是让你出钱,你可以去找陛下啊!” “陛下如今对你信任有加,只要你肯为那些老兵说句话,陛下定会拨款!” “没用。”陈行云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找皇帝要钱?就算要来,也只会再养肥一批贪官,根本解决不问题。 陈行云看着一脸不解的郭晞,耐着性子解释。 “郭大人,你以为,就算陛下再拨一笔钱下来,那些老兵就能拿到手?” “别天真了,只要那群蛀虫还在,来多少钱,他们就敢吞多少,治标不治本。” “那该怎么办?” 郭晞急得在书房里团团转,声音都带着一丝绝望,“总不能……总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在长安街头吧!” 陈行云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郭晞看着陈行云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罢了,是郭某强人所难,陈大人,告辞。” 说完,郭晞便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等到郭晞走后,管家福伯才从外面走进来,不解的问道:“大人,郭大人一心为公,您为何不肯帮他?” “要说银子其实也简单,咱们京兆府大牢里,关着的那群纨绔子弟,个个都身价不菲。” “您只要松松口,放那么一两个出去,他们家里送来的孝敬,就足够那些老兵吃穿不愁。” “糊涂!”陈行云没等福伯说完,就沉声喝道。 “福伯,你记住。本官抓人,是为了长安的法纪,是为了百姓的安宁,若是为了银子就放走罪犯,那我陈行云,和那些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 福伯被训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陈行云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钱,本官自有办法去弄。而且,本官要给那些老兵的,不是一时的接济,而是一辈子的饭碗!” 福伯满头雾水,完全听不懂陈行云在说什么。 陈行云也不解释,只是背着手,朝着府衙后院的大牢走去。 郭晞啊郭晞,你只看到眼前,我看到的,却是将来。 这批身经百战的老兵,可不是累赘,他们是宝藏啊! …… 京兆府大牢。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些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 陈行云刚一走进阴暗潮湿的牢房通道,各种污言秽语就从两边的牢房里,铺天盖地地砸过来。 “陈行云,你个天杀的狗官,有本事放老子出去,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姓陈的,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小爷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然等我爹把你弄出去,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爹是吏部侍郎,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陈行云听着这些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笑眯眯的。 骂吧,骂得越凶越好。 你们现在骂得有多欢,过几天,你们爹妈送钱来的时候,就有多痛快! 老子的劳改营扩建计划,可就指望你们这群财神爷! 陈行云停下脚步,对着牢房里一个骂得最凶的锦衣公子,古怪笑道:“各位倒是挺精神,不过本官劝你们省点力气。再隔两日,恐怕你们就骂不出来了。” 那锦衣公子闻言一愣,随即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陈行云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牢房里的嚣张气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陈行云。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头蔓延。 很快,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的公子哥,顶不住这股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隔着牢门,对着陈行云拼命磕头。 “陈大人,陈青天,小人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只要您放我出去,我回去就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烧香,夜夜供奉!” “呸!”陈行云没好气的斥道,“你才给本官立牌位,本官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供奉!” 陈行云懒得再跟这群废物多费口舌,对着身后的狱卒,沉声喝道:“清点人数,把这群精力旺盛的少爷们,都给本官带出来!” “送他们去郊外的农庄,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狱卒们轰然应诺,打开牢门,如狼似虎地冲进去,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都从牢房里拖拽出来。 …… 半个时辰后,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兆府出发,朝着京郊的方向行去。 这些平日里骑马坐轿的纨绔子弟,此刻都被绳索串在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个个叫苦不迭。 谁知天公不作美,队伍刚出城没多远,天空就飘起蒙蒙细雨。 雨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瓢泼大雨。 官道本就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被这大雨一冲,瞬间变成一片泥泞的沼泽。 囚犯们走得东倒西歪,押送的狱卒也是满身泥水,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最后干脆被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陈行云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片泥泞的道路,还有在泥水里挣扎的囚犯和马车,眉头紧紧皱起。 这路烂成这样,别说押送犯人,就是平日里百姓通行,都费劲得要死。 长安城作为大唐国都,这门面也太差了。 第六十二章要想富就先修路 等等……路? 陈行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看着眼前这群在泥地里打滚的“免费劳动力”,又看看这条破烂不堪的官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不就是现成的工程,和现成的工人吗? 陈行云当即勒住马头,对着身后的狱卒高声喝道:“掉头,都给本官拉回去!” 狱卒们闻言,都是满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只能吆喝着,费力地将这群囚犯,又从泥地里拖出来,调转方向,朝着城内走去。 陈行云没有回京兆府,而是将囚犯交给手下看管,自己则一甩马鞭,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 养心殿。 唐肃宗正靠在软榻上,听着小太监念奏折,听得昏昏欲睡。 “陛下,京兆尹陈行云,在殿外求见。”王伴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唐肃宗揉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不耐,随意的道:“让他进来。” 陈行云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对着唐肃宗行礼。 唐肃宗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的道:“陈爱卿,你又有什么事?朕不是刚把你从天牢里放出来吗?怎么,在那里面住上瘾?” 陈行云面不改色,一脸严肃的拱手道:“陛下,微臣今日前来,是为长安城的万千百姓,为我大唐的江山社稷,献上一策!” 唐肃宗一听又是这种陈词滥调,更是没了兴致,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行行,有屁快放!” 陈行云清清嗓子,朗声道:“陛下,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我大唐国力日渐衰微,与这交通不便,有莫大干系!” “尤其是这京城内外,道路破败不堪,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既有损国都颜面,又阻碍商贸往来,微臣恳请陛下,下旨重修京城道路!” “修路?”唐肃宗听到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就从软榻上坐直身子。 “陈行云,你是不是在天牢里把脑子给关坏了?” “修路不要钱吗?你知道重修整个京城的道路,需要多少银子?” “国库现在什么样,你心里没数?户部那帮穷鬼,连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哪有钱给你修路?” 唐肃宗越说越气,再度道:“再者说,修路就要征召民夫,如今百姓本就生活困苦,再加徭役,岂不是逼他们造反?此事,休要再提!” 陈行云看着唐肃宗那副激动的模样,脸上却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陛下,若是要花钱,要征召民夫,微臣今日,可就不会来找您。” 唐肃宗闻言一愣,好奇的道:“哦?不花钱?不征民夫?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修?莫非你陈大人会撒豆成兵,凭空变出一条路来?” 陈行云心中自语,老狐狸,总算上钩。 “陛下,您忘了?咱们京兆府,还有各地府衙的大牢里,可是关着不少身强力壮的囚犯呢!” “这群人,平日里在牢里也是白吃饭,不如拉出来,为我大唐的建设,发光发热!” 唐肃宗听到这个提议,眼睛顿时一亮。 用囚犯修路? 这倒是个好主意! 既能解决劳动力的问题,又不用花钱雇人,还能让那群囚犯有点事干,省得在牢里惹是生非。 一举三得,妙啊! 唐肃宗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奋。 但是,唐肃宗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他皱起眉头。 “主意倒是不错,可是,那群囚犯,大多是些亡命之徒,桀骜不驯。”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若是管理不当,发生暴乱,那该如何是好?这看管的人手,也是个大问题。” 陈行云等的就是这句话。 “陛下圣明,所虑极是!不过此事,微臣也早已想好对策。陛下可还记得,郭晞郭大人手底下,那批因伤致残,退役在家的老兵?” “老兵?”唐肃宗不明其意。 “正是,这批老兵,虽然身体有残,无法再上阵杀敌,但他们都曾是百战之士,无论是纪律性,还是战斗经验,都远非寻常狱卒可比!” “让他们去监管那些囚犯,岂不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囚犯的监管问题,又能给那些生活困苦的老兵,寻个差事,发一份酬劳,让他们能养家糊口!” “陛下,此乃两全其美之策啊!” “好好好!”唐肃宗听完,猛地一拍大腿,从软榻上站起来,激动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陈爱卿,你可真是朕的子房,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快,王伴伴,速速传旨,让御史中丞郭晞,立刻进宫见朕!” …… 没过多久,郭晞就一脸茫然地被带进养心殿。 当唐肃宗将陈行云的整个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郭晞之后,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 郭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唐肃宗和陈行云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声音都带着哽咽。 “陛下圣恩,陈大人大恩,郭晞代那数百名老兵,谢陛下隆恩,谢陈大人再造之恩!” 唐肃宗见状,也是颇为感慨,他亲自上前,将郭晞扶起。 “郭爱卿快快请起,此事,你当谢的,是陈爱卿。若非他思虑周全,朕也想不到这等万全之策。” 唐肃宗当即拍板,下旨成立京城道路督造司。 由京兆尹陈行云全权负责修路事宜,御史中丞郭晞负责从退役老兵中,挑选人手,组建监工队伍,薪酬由内帑直接拨付。 等到唐肃宗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养心殿内,只剩下陈行云和郭晞二人。 郭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转身对着陈行云,深深地鞠下一躬。 “陈大人,郭某之前还误会大人,以为大人不愿援手,实在是惭愧至极,郭某在此,为之前的无礼,向大人赔罪!” 陈行云连忙扶住郭晞,笑着道:“郭大人言重,我与郭大人,皆是为国为民,何来赔罪一说?” “此事,还需郭大人鼎力相助,尽快将人手召集起来。微臣反倒要多谢郭大人才是!” 第六十三章我就是不拨款,你打我呀! 郭晞的办事效率,着实惊人。 圣旨下达不过三日,数百名身经百战的退役老兵,便被郭晞悉数召集起来,组成一支令行禁止的监工队伍。 京兆府大牢里那些嗷嗷叫的纨绔子弟,连同长安城周边各县送来的囚犯,总数近千人。 浩浩荡荡地被押送到城外,京城道路改造工程,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一时间,长安城外尘土飞扬,号子声震天。 那些昔日里只知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们,头一回尝到汗珠子砸地摔八瓣的滋味,个个累得跟死狗一样,哪里还有半分嚣张气焰。 然而,好景不长。 工程开始的第五天,郭晞就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闯进京兆府。 “陈大人,宦官误国,古人诚不欺我!” 陈行云正看着长安城的地图,被郭晞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一愣。 “郭大人,何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还能是什么事!”郭晞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猛虎,他咆哮道,“修路这个法子,恐怕是行不通!” 陈行云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是那些囚犯闹事,还是老兵们弹压不住?” “都不是!” 郭晞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愤懑与无奈,“内务府那帮天杀的阉货,断掉了囚犯们的伙食供应!” “派人去领,他们竟然说,这批囚犯既然是在修路,就不归他们管,伙食应该由当地官府负责!” 郭晞越说越气,继续道:“可当地官府又说,人是京兆府拉走的,理应由京城负责!” “他们就这么来回踢皮球,现在工地上近千张嘴,都快断炊了!” “这还不算完,答应给老兵们的那份酬劳,内务府也拖着不发,说国库空虚,要等些时日,这群杀千刀的,他们这是要逼死人啊!” 陈行云听完,脸色也冷下来。 李辅国,你这条老狗,动作还真快。 明着不敢动他,就开始在背后下绊子,断伙食,扣军饷,好毒的手段。 “郭大人稍安勿躁。走,本官陪你去一趟内务府,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穷到什么地步!” …… 内务府。 陈行云和郭晞刚到门口,就“巧遇”正准备出门的李辅国。 李辅国看见陈行云,脸上堆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咱家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日理万机的陈大青天吗?怎么有空到咱家这小地方来?” 陈行云面不改色,对着李辅国拱手道:“李公公说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陈行云将囚犯伙食和老兵薪酬的事情,简单说一遍。 谁知李辅国听完,竟是两手一摊,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哎呀,陈大人,你可真是来得不巧!这事,咱家也是有心无力啊!” “陈大人你是有所不知,自打安史之乱以来,国库空虚,入不敷出。” “咱们这内务府,看着风光,其实早就揭不开锅了,别说给那近千人提供伙食,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们,用度都得一减再减!” “咱家是真拿不出一个子儿来啊!” 看着李辅国这副影帝般的表演,陈行云心中冷笑。 老阉狗,接着装,国库再空,还能缺这点钱? 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陈行云知道再跟李辅国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李公公,告辞。” 说完,陈行云便带着一脸铁青的郭晞,转身离开。 刚回到京兆府,两人还没坐稳,门外就有衙役通报,说是大理寺的少卿求见。 很快,一个身穿官服,神情倨傲的中年官员,便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 “陈大人,本官今日前来,是奉大理寺卿之命,请你立刻叫停城外的修路工程!” 郭晞闻言,当即就从椅子上弹起来,怒声道:“凭什么,修路乃是陛下钦准,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大理寺说停就停?” 那少卿瞥一眼郭晞,脸上满是不屑,“利国利民?本官只知道,你们这工程,搞得是乌烟瘴气,尘土漫天!” “已经有不少商户到我大理寺状告,说你们这修路,严重影响他们做生意,再这么下去,长安城的商道都要被你们给堵死!” “你!”郭晞气得须发皆张,正要上前理论,却被陈行云抬手拦住。 陈行云看着那位大理寺少卿,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道:“本官知道了,郭大人,送客。” 大理寺少卿见陈行云如此轻易就服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冷笑一声甩甩袖子,转身便走。 等人走后,郭晞再也忍不住,“陈大人,你怎么就答应他了?这分明是他们串通好,故意找茬!” “我当然知道。” 陈行云重新坐下,给自己倒杯茶,他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郭晞,缓缓的道,“他们就是故意的,这里面,必定有李辅国的手笔。” “郭大人,我倒是好奇,这修路,为何会烟尘四起?还严重到影响商户做生意的地步?” 郭晞被问得一愣,他不明其意,但还是老实说道:“陈大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修路,就要挖土,把旧的烂路挖开,再铺上新土石,夯实压平。这挖土动工,哪有不弄出点灰尘的?自古以来,修路都是如此啊。”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陈行云脑中仿佛有道闪电划过,他猛地一拍脑门。 自己真是个猪脑子,我怎么就忘了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水泥! 他们所谓的修路,就是最原始的夯土路,难怪一下雨就变泥潭,一刮风就尘土飞扬! 想通这一点,陈行云再也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书房内间走去。 那里堆满各种他闲来无事写下的图纸和资料。 郭晞看着陈行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傻眼,他满头雾水地跟在陈行云身后。 “陈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这饭都还没着落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郭晞满头雾水,也顾不上礼数,急忙跟进内间。 只见陈行云正趴在一张堆满图纸的大书案上,抓起毛笔,蘸饱浓墨,奋笔疾书。 郭晞凑上前去,伸长脖子,只见那宣纸上,龙飞凤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 第六十四章传下去,陈大人疯了! “大理石,木炭,黏土,碎石?” 郭晞越看越是糊涂,他看着陈行云那专注的侧脸,忍不住急喝道:“陈大人,都火烧眉毛了,你写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做什么?” “那些老兵和囚犯,可都还饿着肚子等你拿主意!” 陈行云头也不抬,手上的笔更是没有半分停顿,嘴里只是淡淡的道:“郭大人,别急。让他们先饿一顿,死不掉。” 郭晞被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叫什么话? 那可是近千条人命,饿一顿?说得轻巧! 郭晞急得在旁边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终于,陈行云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往旁边一扔,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吹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郭大人,本官问你,你想不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郭晞闻言一愣,他看着陈行云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满脸都是一疑惑。 “陈大人,你莫要开郭某的玩笑,如今钱粮皆被那阉党卡住,我们已是寸步难行,还能如何解决?” 陈行云晃晃手里的纸,嘿嘿一笑。 “谁说我们要找他们要钱粮?本官自有办法。” “不但能解决钱粮,还能让咱们这修路工程,再无烟尘之扰,更能造出一条前所未有,坚固无比的康庄大道!” 郭晞听着陈行云这番话,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不找朝廷要钱,还能变出粮食? 修路没有灰尘? 这怎么可能? 难道陈大人真会什么仙家法术不成? 陈行云看着郭晞那副不信的表情,也不多做解释,收起笑容,神色严肃。 “此事,事关重大,乃是我大唐未来的根基。所以,需要寻一个绝对保密,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地方。最好,是在城郊,地方要大,还要僻静。” 郭晞虽然满心疑窦,但见陈行云说得郑重,心中也不由得信三分。 “僻静的地方?郭某在城西十里外,倒是有个废弃的庄子。那里背靠荒山,平日里人迹罕至,不知是否合用?” “就那!”陈行云当即拍板,他一把拉住郭晞的胳膊,急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半个时辰后,陈行云和郭晞带着几十名亲信,快马加鞭地赶到城西那座荒废的庄园。 庄子确实破败,院墙都塌半边,里面杂草丛生。 陈行云环顾四周,却是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就是这里。 地方够大,也够隐蔽,正好适合搞科研。 陈行云翻身下马,将手里那张写满奇怪名词的纸,递给一名亲信。 “立刻带人,按着这上面的东西,去给本官找!越多越好,天黑之前,必须堆满这个院子!” 那亲信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还是轰然应诺,立刻带着人分头行动。 郭晞看着陈行云这番雷厉风行的布置,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陈大人,你到底要用这些石头木炭做什么?” 陈行云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道:“郭大人,看着便知。本官今日,要给你变个戏法,造一个划时代的东西出来!” 郭晞手底下的人效率极高,不到两个时辰,一车车的大理石、木炭、黏土和各种碎石,就被运进庄园,在院子中央堆成几座小山。 陈行云走到那堆材料前,随手拿起一块大理石掂掂,随即对着众人,高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会砌石灰窑?” 话音刚落,一个跟着郭晞来的老兵便站出来,他对着陈行云拱手道:“回大人,小的入伍前,家里就是烧石灰的,这活,小的会!” “好!”陈行云大喜过望,他指着院子里的空地,立刻说道,“马上动工,给本官砌一个最大最结实的石灰窑出来!” 那老兵立刻领命,招呼几个帮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郭晞看着院子里这乱糟糟的景象,终于忍不住,陈大人,你是不是真疯了?咱们不想法子弄粮食,在这里烧石头玩?这能行吗?” 陈行云拍拍郭晞的肩膀,安慰的笑道:“郭大人,你且放宽心。只要我这里事成,莫说区区钱粮,日后你那些老兵兄弟的荣华富贵,都包在本官身上!” 郭晞被陈行云这番豪言壮语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陈行云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 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如今也是山穷水尽,就且信陈大人一回! 在郭晞将信将疑的注视下,一座半人多高的土石窑,很快就在院中拔地而起。 陈行云绕着石灰窑走一圈,检查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把大理石都给本官扔进去,用最大的火,给本官狠狠地烧!”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将一块块沉重的大理石搬运到窑口,扔进窑内。 熊熊的木炭火被点燃,几个壮汉拉着巨大的风箱,拼命地鼓着风。 “呼呼”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个石灰窑瞬间被烧得通红,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周围的人都不得不向后退开。 这一烧,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里,陈行云几乎是寸步不离,亲自守在窑边,指挥工匠不断添加木炭,保持火势。 郭晞也陪着熬三天,整个人都快虚脱,他看着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石窑,心中的希望,也随着那青烟,一点点飘散。 直到第三天傍晚,陈行云才下令停火。 等窑身冷却下来,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窑门,只见里面那些原本青灰坚硬的大理石,此刻竟都变成雪白酥脆的块状物。 这就是生石灰。 “来人,取水来!”陈行云高声命令道。 几名士兵抬着几大桶清水,泼到那些滚烫的白色石块上。 “滋啦” 只听一阵刺耳的声响,那堆白色的石块,在接触到清水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冒出大量灼热的白色蒸汽,整个院子瞬间被浓浓的雾气笼罩。 “我的天!” “这是什么妖法!”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郭晞在内,全都被眼前这神奇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陈行云看着众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到蒸汽散去,那些白色石块,已经化作细腻的白色粉末,也就是熟石灰。 陈行云再度下令:“把黏土和碎石都搬过来,按照我说的比例,和这石灰粉,加水,一起搅拌!” 工匠们怀着敬畏的心情,七手八脚地将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奋力搅拌。 很快,一堆看起来和烂泥差不多的灰色湿泥,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六十五章神迹,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与此同时,内侍监。 李辅国正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品着香茗。 自从程元振死后,李辅国消沉几日,但很快就重振旗鼓。 只要自己还是内侍监总管,只要皇帝还需要宦官集团来制衡朝臣,那陈行云就奈何不了自己。 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快步走进门,恭敬的道:“干爹,您找我?” 李辅国放下茶杯,眼皮都懒得抬,不咸不淡的道:“那姓陈的小子,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是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去?” 小太监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犹豫一下道:“回干爹,陈大人他他没找任何人。” “他带着郭晞,跑到城外一个破庄子里,这几天一直在烧石头。” “烧石头?” 李辅国闻言一愣,他抬起头,诧异的道:“烧石头做什么?” 小太监老实说道:“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就听说他弄很多大理石、木炭什么的,在庄子里叮叮当当地瞎折腾,还说要造个什么……划时代的东西。” “哈哈哈!” 李辅国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划时代的东西?咱家看他是被咱家给逼疯!没钱没粮,不去想办法,竟然跑去烧石头玩,真是个蠢货!” 小畜生终究还是太嫩,跟咱家斗,还差得远,这次,咱家看你还怎么翻盘! 李辅国笑够,对着那小太监摆摆手,满脸不屑的道:“行,咱家知道。由他去折腾吧,咱家倒要看看,他能从那堆破石头里,烧出金子来不成!” …… 又过去数日,京兆府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 郭晞那张黝黑的脸膛,此刻更是黑如锅底,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吱吱作响。 完了,这都三天过去,城外那堆烂泥,还是烂泥! 陈大人这次,怕是真玩脱了! 底下近千号人还饿着肚子,再这么下去,不等李辅国那老阉狗动手,自己人就得先哗变! 郭晞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布满血丝,他看着那个依旧坐在书案后,悠哉悠哉翻看卷宗的陈行云,终于按捺不住。 “陈大人,事到如今,你莫非还觉得有办法?城外那堆东西,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咱们认栽吧!” 陈行云闻言,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郭晞那副快要崩溃的模样,脸上却没有半分急躁。 陈行云放下手中的卷宗,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郭大人打算如何认栽?” “还能如何!”郭晞咬牙切齿的道,“我这就去内务府,去给李辅国那老狗磕头赔罪!” “大不了,这御史中丞的官,我不当了,只要他肯放过我手底下那帮老兄弟,让我做什么都行!” “没那个必要。”陈行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走吧,郭大人。本官带你去看看,咱们那堆‘烂泥’,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郭晞闻言一愣,他看着陈行云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满是怀疑。 都这时候了,还故弄玄虚? 那堆东西我早上去看过,跟三天前没半点区别,难道它还能凭空变成金子不成? 虽然心中万般不信,但看着陈行云已经率先走出书房,郭晞也只能叹口气,满腹疑窦地跟上去。 …… 城西,废弃庄园。 当郭晞再度站在这片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时,他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院子中央,那堆灰不溜秋的“烂泥”,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从外表看,似乎和他早上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郭晞脸上满是失望,“陈大人,你看到了?这就是结果。我们还是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然而,陈行云却不以为意,他走到那堆烂泥前,抬起脚,对着那灰色的块状物,就是狠狠一踹。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郭晞预想中泥浆飞溅的场面,并未出现,那灰色的块状物,在陈行云的重踹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这……”郭晞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快步上前,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在那灰色块状物的表面摸一把。入手的感觉,冰冷、粗糙,且坚硬无比! “这是何物?”郭晞失声叫道,“怎么会如此坚硬!” 这哪里还是什么烂泥,分明就是一块浑然天成,比青石还要坚硬的巨石! 郭晞不信邪,他“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 那是一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剑,削铁如泥。 “给我开!”郭晞暴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持剑,狠狠朝着那灰色巨石劈砍下去。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锋利无比的宝剑,竟从中断为两截! 半截剑身打着旋飞出去,深深插入远处的土墙之中,而郭晞手中的剑柄,还在嗡嗡作响。 再看那块灰色巨石,上面,仅仅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划痕。 “嘶” 周围那些跟着来的老兵们,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像是白日见鬼,惊得说不出话。 “神迹,这是神迹啊!” “天呐,陈大人难道是神仙下凡不成?” 郭晞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手中断剑,又看看那块几乎毫发无损的灰色巨石,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陈行云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断剑,撇撇嘴,随手扔到一边,对着还在发愣的郭晞,似笑非笑。 “郭大人,你觉得,用这东西来修路,怎么样?” 郭晞闻言,猛地回过神,他看着陈行云,眼神里满是震撼与狂热。 “修路?用这个?” 陈行云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在郭晞面前晃晃。 “本官的计划很简单,咱们就让长安城里那群有钱的商户,来认领这修路的工程!” “每认领一里路,就要给咱们京兆府交一千两白银,修路的钱,他们出,而咱们,就用这东西给他们铺一条万年不坏的康庄大道!” 郭晞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可他们凭什么给咱们钱?商贾逐利,没好处的事,他们可不干。” “好处?” 陈行云嘴角的笑意更浓,“好处大得很,你把消息放出去,就说,这次认领路段最多的前五名商户,本官,就将这水泥的制作配方,赏赐给他们!” 第六十六章你七,我三 水泥! 郭晞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陈大人,你此计一出,那些商户,怕不是要为了这配方,争得头破血流,他们绝对会抢着给咱们送钱!” “正是此理!”陈行云满意地点点头。 “郭大人,这消息,就由你的人,去给本官传遍整个长安城,记住,要说得越玄乎越好,就说本官得神仙托梦,造出此等神物!” …… 不过半日功夫,整个长安城,彻底轰动。 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京兆尹陈行云造出水泥神物的消息。 “听说了吗?陈大人在城外,用烂泥和石头,造出一种比钢铁还硬的东西!” “何止是硬,据说用宝剑去砍,剑都断了,那玩意儿屁事没有!” “我的天,这要是用来修路,那以后下雨天,岂不是再也不用走泥潭?” “这路要是修好,咱们的马车跑起来,那速度得多快?以后往来送货,能省多少时间!” 消息越传越神,很快,陈行云便借着这股热度,在京兆府门口贴出告示,宣布要举办一场京城道路修筑权的拍卖会。 想要参与这场拍卖,可以! 但不是谁都有资格。 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想要进场参与认领,必须先交八百两白银,作为入场券! 这堪称天价的入场券,非但没有吓退那些商户,反而更激起他们的热情。 在他们看来,门槛越高,说明这水泥的价值就越大,这可是能传家的宝贝! 八百两,洒洒水啦! 一时间,京兆府的门槛,都快被那些挥舞着银票的商户们给踏破了。 京兆府后衙,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雪白银锭,晃得人睁不开眼。 郭晞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财富,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一个府衙的账房先生,手都在哆嗦,他对着陈行云和郭晞,高声禀报。 “大人,半日功夫,咱们已经卖出去五十张入场券,共计四万两白银!” “四万两!”郭晞忍不住惊呼出声。 “陈大,!咱们有钱了!这下,工地上兄弟们的伙食,还有老兵们的薪酬,全都有着落了!” 谁知,陈行云听完,却缓缓摇摇头。 “不,这笔钱,咱们一个子儿都不能花。” 郭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满头雾水地问道:“为何?陈大人,这钱不就是为此事而筹的吗?” 陈行云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目光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 “来人,把这些银子,都给本官装上车,本官要进宫,面见陛下!” …… 养心殿。 唐肃宗正一脸烦躁地听着殿外传来的喧哗,那声音越来越近,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吵什么吵? 这皇宫大内,什么时候变成菜市口? “陛下!” 王伴伴从殿外小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京兆尹陈行云,在殿外求见,还带了好几车东西。” “让他滚进来!”唐肃宗没好气地挥挥手。 陈行云大步走进殿内,身后跟着几个衙役,抬着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重重放在殿中央。 “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唐肃宗眼皮一跳。 陈行云对着唐肃宗,拱手道:“陛下,微臣有罪,微臣不等内务府拨款,就自作主张,在城中筹措银两,给陛下惹麻烦,还请陛下降罪!” 唐肃宗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那口大箱子,又看看陈行云,没好气地道:“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打开!” 衙役立刻上前,打开箱盖。 “哗” 一瞬间,整个养心殿,仿佛都被那耀眼的银光照亮。 满满一箱雪白的银锭,整整齐齐码放在里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唐肃宗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 这么多银子? 这小子,从哪弄来的? 难道是把京兆府大牢里那群纨绔给卖了? 陈行云看着唐肃宗那震惊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叹口气,声音里满是“体谅”。 “陛下,之前您答应修路之时,说要从内帑拨款。” “可微臣前几日去内务府,李公公却说内务府空虚,账上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连宫里主子们的用度都削减。” “微臣听闻此事,心中实在是替陛下忧心!” “堂堂大唐国都,内务府竟穷困至此,陛下您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所以微臣斗胆,想出这个拍卖修路权的法子,先筹措这四万两白银,给陛下您解解围,渡过难关!”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王伴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身体却忍不住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憋笑。 唐肃宗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好个李辅国,这个老狗,你竟敢跟朕哭穷! 竟敢把朕当傻子耍,朕的内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说没钱? 唐肃宗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陈行云。 那张布满怒火的脸,在看到陈行云忠心耿耿,为君分忧的表情后,怒火又硬生生被压下去,转化成一股莫名的感动。 满朝文武,只知向朕伸手要钱,这天下,竟只有陈行云,会想着法子给朕弄钱,替朕分忧! “好好好!” “陈爱卿,若是大唐的臣子,都如你这般,朕平日里,又何至于如此发愁!” 唐肃宗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的欣赏之色,毫不掩饰。 “传朕旨意,内侍监总管李辅国,办事不利,怠忽职守,着,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处理完李辅国,唐肃宗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他看向陈行云。 “爱卿,这笔钱,你为国修路,理应由你支配。朕,不能要。” 陈行云闻言,却连忙摆手,他凑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嘿嘿一笑。 “陛下,这怎么能行,微臣想出这法子,本就是为陛下分忧。” “这修路工程,往后所有的收益,微臣斗胆,想将其中七成,全都献入您的内帑,充盈您的小金库!” “也省得日后再有不长眼的奴才,敢跟您哭穷!” “七成!”唐肃宗的眼睛,再度亮起来。 这小子,不光能干,还懂事! 知道把大头给朕,不错,真不错! 第六十七章拍卖会正式开始 唐肃宗龙心大悦,他拍着陈行云的肩膀,“好,爱卿有心,不过,这账目之事,繁杂无比,你一人恐怕忙不过来。” 陈行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一脸为难。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正为此事发愁。这管账之人,必须是陛下您绝对信得过的心腹才行,微臣不敢专权,还请陛下指派一人,来监管账目!” 唐肃宗闻言,沉吟片刻,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身边那个一直躬着身子,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小太监身上。 “高德子,你跟着陈大人去吧。给陈大人当个副手,好生做事,莫要给朕丢脸!” 那个被点到名的年轻小太监,正是高德子。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奴才谢陛下隆恩,谢陈大人提携!” 陈行云看着高德子那激动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意。 …… 离开皇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高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陈行云身后,激动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陈大人,今日提携之恩,奴才没齿难忘!” 陈行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眼神里透着机灵的年轻太监,淡淡的道:“本官不需要你记着恩情。” 高德子闻言一愣。 只听陈行云继续道:“本官要的是忠心,你只要记住,从今天起,你是谁的人,日后该为谁办事,就足够。” 高德子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就明白陈行云话里的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软,再一次重重跪倒在陈行云面前的青石板上。 “奴才明白,从今往后,陈大人,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 “奴才这条命,就是大人的!若有半点背叛,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内侍监。 李辅国听完手下小太监的汇报,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砰!” “陈行云,你个小畜生!” 李辅国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道,“好毒的计策,拿咱家的钱,去讨好陛下,还顺手安插自己的人,你这是要挖咱家的根啊!” 完了! 陛下占七成利,这修路的事,就成陛下的私产! 咱家再想伸手,那就是跟陛下过不去,这盘棋,咱家输得一败涂地! 李辅国瘫坐在太师椅上,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诅咒着。 小畜生,你给咱家等着! 别让咱家抓到机会! 否则,咱家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 京兆府。 拍卖会正式开始。 整个京兆府大堂,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几乎都汇聚于此,一个个摩拳擦掌,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前方高台上那个神情自若的年轻人。 陈行云站在台上,环顾四周,清清嗓子。 “诸位,废话不多说,今日拍卖,不拍古董字画,不拍奇珍异宝!” “咱们拍的,是这长安城未来的康庄大道,更是能让诸位家族,流传百年的生财之道!” “拍卖开始,城东第一路段,底价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 “我出两万两!”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一名胖员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两万两?张员外,你也太小气了,我出三万!”另一名丝绸商人,立刻起身,脸上满是不屑。 “三万五!” “四万!” “我出五万!” 价格一路飙升,场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这些商贾,一个个都跟疯般,为了争夺路段和那传说中的水泥配方,眼睛都红。 郭晞站在陈行云身后,看着台下那疯狂的景象,整个人都看傻。 疯了,都疯了! 这群人,为了一个方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拍卖会持续整整一个下午,等到最后一个路段被拍走,账房先生拿着账本,颤抖着双手,跑到陈行云面前。 账房先生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高声叫道:“大人,总计六十二万四千两白银!” “轰!”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郭晞的脑子里炸开。 六十多万两! 郭晞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他呆呆地看着陈行云,看着这个一手缔造神话的年轻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行看着郭晞的摸样,感觉一阵恶寒,“赶紧给本官干活去,人手、材料,都给本官安排妥当!” “三天之内,本官要看到长安城第一条水泥路动工!” “陈大人放心,郭某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说完,郭晞便像打了鸡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大堂,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喜庆。 陈行云看着郭晞那副德行,无奈地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堆积如山的账本上。 这下,钱和人手都有了。 修路这事,总算是能走上正轨了。 不过,这笔钱,还得先去跟皇帝老儿报备一声,省得他又觉得自己要独吞。 …… 养心殿。 唐肃宗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己那即将充盈起来的小金库,一想到李辅国那张吃了苍蝇般的便秘脸,唐肃宗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启禀陛下,陈大人求见。”王伴伴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唐肃宗嘴角一咧,心情大好,朗声道:“让他进来!” 陈行云走进殿内,躬身行礼。 “爱卿免礼!” 唐肃宗满面红光,他指着旁边的座位,欣赏的道,“快快赐座,爱卿今日又给朕带来什么好消息?” 陈行云坐下后,含笑道:“托陛下洪福,京城道路修筑权的拍卖会,已圆满结束。共计筹得白银,六十二万四千两!” “多少?” 唐肃宗听到这个数字,屁股底下像是装弹簧,一下就从龙椅上弹起来,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 “你再说一遍,多少?” “回陛下,六十二万四千两。”陈行云平静的重复道。 “哈哈哈!” 唐肃宗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整个养心殿的房梁,仿佛都在这笑声中颤抖。 “好,好一个陈行云,你真是朕的福星,朕的子房啊!”唐肃宗激动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他指着陈行云,赞叹的笑声不绝于耳。 六十多万两! 朕的内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笔钱,朕还怕他李辅国? 还怕那帮朝臣? 唐肃宗笑够重新坐下,看着陈行云,越看越是顺眼。 第六十八章系统奖励,人才雷达? “爱卿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朕,必须重赏!” “来人,传朕旨意,赏京兆尹陈行云,白银两千两,黄金百两,锦缎五十匹!” 陈行云闻言,心中却忍不住撇撇嘴。 抠门! 真他娘的抠门! 六十多万两银子,就赏这么点? 连个零头都不到,这皇帝当的,真是比地主老财还会算计。 不过,蚊子腿也是肉,不要白不要。 陈行云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他站起身,对着唐肃宗深深一躬,高声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又跟唐肃宗商议几句关于修路款项的监管细节后,陈行云才告退离开。 走在回京兆府的路上,陈行云的心情相当不错。 虽然皇帝抠门,但总算拿到一笔赏钱,回头可以给手底下那帮累死累活的兄弟们发发奖金。 就在此时,陈行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提示音。 【叮叮叮,检测到宿主十米范围内,出现将才目标,请宿主注意!】 陈行云脚步一顿,心中一喜。 哦? 人才雷达响? 这附近有宝贝! 陈行云立刻停下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街道四周。 很快,陈行云就发现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吵吵嚷嚷,似乎在争执什么。 一阵叫骂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手脚不干净,敢偷老子铺子里的馒头!” “往死里打,这种小贼,就不能惯着!” 陈行云眉头一皱,拨开人群,大步走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馒头铺老板,正带着几个伙计,对着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地上那人,蜷缩成一团,看身形,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身破烂的乞丐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 “住手!”陈行云沉声喝道。 那馒头铺老板闻声回头,看见陈行云一身官服,气度不凡,脸上的凶狠立刻收敛几分。 “这位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小贼,偷我刚出笼的白面馒头,被我当场抓住!” 陈行云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身上。 人才雷达就是因为这小乞丐响的? 看着瘦不拉几,一阵风就能吹倒,能是什么将才,莫不是系统搞错? 陈行云压下心中的疑惑,他看着那老板,声音冷厉的道:“既然是行窃,自有我京兆府的律法处置。” “你们这般当街行凶,将人往死里打,是想草菅人命,藐视我大唐国法吗?” 那老板被陈行云这番话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大人误会,小人就是气不过!” 陈行云懒得跟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到老板怀里,不耐烦的道:“馒头的钱,本官赔你,带着你的人,滚!” 那老板掂掂手里的银子,足够买下他一笼屉馒头,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谢,带着伙计们灰溜溜地跑。 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地上那小乞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浑身都是脚印和尘土,嘴角还挂着血丝,看起来狼狈至极。 小乞丐对着陈行云,深深地鞠躬,“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说完,小乞丐的眼睛,忽然瞥见地上那个被踩得又脏又扁的馒头。 他竟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馒头,用破烂的袖子,仔细地拍打上面的灰尘。 然后视若珍宝般地揣进怀里,转身就要一瘸一拐地离开。 “站住。”陈行云开口叫道。 小乞丐身体一僵,停下脚步,紧张地回过头看着陈行云。 陈行云看着小乞丐,忍不住问道:“为何要去偷馒头?看你年纪不大,手脚健全,何不找份活计养活自己?” 小乞丐听到这话,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就红。 “我爷爷他快要死了,他这辈子没吃过饱饭……临死前,就想…就想吃一个白面馒头,我没钱……” 陈行云闻言,心中一动。 原来是个孝顺的孩子,倒是有几分骨气。 罢了,不管人才雷达准不准,就冲这份孝心,也该帮他一把。 “你爷爷想吃饱饭,是吧?一个馒头怎么够。” 小乞丐抬起头,不明其意地看着陈行云。 陈行云指着不远处的酒楼,开口道:“走吧,本官带你去买些好吃的。” 小乞丐愣住,他看着陈行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就在此时,小乞丐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 小乞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最终,饥饿战胜警惕,小乞丐“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陈行云面前,哽咽道:“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小人做牛做马……” “行,起来吧,少说这些废话。”陈行云将小乞丐从地上拉起来,“带路,去你家。” 陈行云在酒楼里,买一只香气扑鼻的烧鸡,又包十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跟着小乞丐,朝着城西的贫民窟走去。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狭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两旁都是些用破木板和烂泥糊起来的窝棚,说是房子,都有些抬举。 这长安城,竟还有如此贫困之地,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终于,小乞丐在一间最破败的窝棚前停下。 他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兴奋地冲进去。 “爷爷,爷爷!我带好吃的回来,有肉,有鸡!” 陈行云站在门口,朝里面望去。 窝棚里阴暗潮湿,几乎没什么光线。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正悄无声息地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一张破烂的席子。 小乞丐跪在老人身边,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食物摊开。 “爷爷,您看,这是烧鸡,可香了!还有肉包子,您快吃啊!” 小乞丐伸手去扶老人,想让老人坐起来。 可是,当小乞丐的手,触碰到老人的脸颊时,小乞丐的身体,猛地僵住。 那张脸,冰冷,僵硬。 小乞丐颤抖着,将手指探到老人的鼻下。 没有一丝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秒,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从那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 第六十九章捡到宝了 “爷爷!” 小乞丐扑在老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整个破旧的窝棚,都在他绝望的哭声中颤抖。 陈行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心中轻叹一声。 终究,还是晚一步。 陈行云等小乞丐的哭声渐渐小下去,才走进去,他拍拍小乞丐的肩膀,低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小乞丐抬起那张满是泪水和污垢的脸,眼神空洞地看着陈行云。 陈行云声音平静的道:“我可以出钱,找个好地方,将你爷爷风光大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小乞丐怔怔地看着陈行云。 陈行云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往后,你跟着我,为我办事,如何?” 小乞丐没有任何犹豫,他抹一把眼泪,对着陈行云,重重地磕一个响头。 “大人,只要您能安葬我爷爷!我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杀人,我绝不放火!” 陈行云找人置办一口薄皮棺材,将那骨瘦如柴的老人入殓。 整个过程,那小乞丐都默默跟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棺材,仿佛要将爷爷最后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安葬完老人,陈行云带着小乞丐,走在返回京兆府的路上。 天色渐晚,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得稀少。 陈行云心中自语,这孩子,倒是个可怜人。 不过,系统的人才雷达,应该不会出错,就是不知道,这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就在陈行云思索之时,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从旁边的巷子里爆发!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手中的短刀,在昏暗的暮色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直扑陈行云而来! “有刺客!” 陈行云心中一凛,反应极快,一把将小乞丐拽到身后,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佩刀。 李辅国那条老狗,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长安城里行刺朝廷命官! 眼看那几柄短刀就要及身,陈行云正准备拔刀反击,身后的衣角却被猛地一拽。 “大人,别动手!” 小乞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在他耳边响起,“这边树林里有条小路,我们可以躲进去,树林里有我布下的陷阱,可以反击!” 陈行云闻言,动作一顿。 陷阱? 这小子,竟然还会布设陷阱?有意思,他倒要看看,有什么真本事! 陈行云没有半分犹豫,他当机立断,拉着小乞丐,转身就朝着旁边那片黑漆漆的小树林冲去。 刺客们见状,立刻紧追不舍,口中发出呼哨,显然是要将他们围死在林中。 一踏入树林,光线瞬间变得更加昏暗。 小乞丐却像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他拉着陈行云,熟练地在林间穿梭,“大人,跟着我走!左边三步,有捕兽夹!前面那棵歪脖子树下,有地刺!” 陈行云跟着小乞丐七拐八拐,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是难走。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后方传来! “啊!” 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的闷响,然后便再无声息。 陈行云回头瞥一眼,只见追在最前面的一个刺客,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坑洞,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陈行云心中自语,好家伙,这陷阱挖得又深又隐蔽,下面怕是插满竹签! 这小子,是个人才! 两人继续向前飞奔。 很快,又一声惊呼响起,伴随着绳索绷紧的“嗖”声。 另一个刺客,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兜住,整个人都被倒吊在半空中,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剩下的几个刺客,眼看同伴接连中招,顿时都放慢脚步,再也不敢轻易追赶。 趁着这个空档,小乞丐已经带着陈行云,成功穿过树林,逃进城内繁华的街道。 回到京兆府,陈行云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的少年,眼神里满是欣赏。 这哪里是小乞丐,这分明就是个天生的军事奇才! 那些陷阱的位置,角度,都刁钻无比,分明是经过精心算计。 陈行云看着少年,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道:“我我没名字,爷爷叫我狗蛋。” “狗蛋?”陈行云撇撇嘴,没好气的道,“这叫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从今往后,你便跟我姓陈。我给你取个名字,叫报国。陈报国。希望你日后,能为国尽忠,不负此名!” 陈报国! 少年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光芒。 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陈行云面前,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陈报国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的道:“陈报国谢大人赐名!从今往后,报国的命,就是大人的!” “起来吧。”陈行云将陈报国扶起,随即对着门外高声喝道,“来人,去把郭晞郭大人请来!” 没过多久,郭晞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书房。 郭晞一进门,就拱手道:“陈大人,这么晚找我来,可是修路的事又出什么岔子?” 陈行云笑着摇摇头,他指着旁边站着的陈报国,开口笑道:“郭大人,我给你找个好苗子,这孩子,是个天生的将才,我想请你,亲自教导他兵法武艺,你看如何?” 郭晞闻言,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瘦得跟猴儿一样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着陈报国,眼中满是怀疑。 就这? 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身板,还天生的将才,陈大人莫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不过,郭晞对陈行云的眼光,向来是信服的。 他犹豫一下,还是拱手道:“既然是陈大人看重的人,郭某自然尽力,只是这孩子底子太薄,怕是要多下些苦功。” 陈行云嘿嘿一笑道:“郭大人放心,这块璞玉,绝对能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 数日后。 郭晞再度闯进京兆府的书房,这一次,他脸上不再是怀疑,而是写满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 第七十章这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郭晞一把抓住陈行云的胳膊,神色有些激动的道:“陈大人,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妖孽,这小子,他娘的就是个天才啊!” 陈行云看着郭晞那副失态的模样,心中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笑眯眯的道:“哦?怎么说?” “怎么说?” 郭晞激动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指着门外,高声道,“我教他的兵法,他看一遍就能举一反三!” “我跟他推演沙盘,十次里,我得输八次!” “这小子对战局的判断,对时机的把握,简直就像是与生俱来,郭某从未见过如此奇才!” 陈行云心中不禁自得,那是自然,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正当两人说话间,第二天早朝的钟声,悠然响起。 太极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唐肃宗高坐于龙椅之上,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就在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禁军校尉,手持令旗,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 那校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的叫道:“陛下,八百里加急,陇右急报!”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唐肃宗脸色一沉,寒声道:“念!” 那校尉颤抖着双手,展开手中的军报,高声念道:“启禀陛下,突厥部落首领阿史那啜,亲率三万精锐骑兵,悍然南下,已连破我大唐数座边城,兵锋正盛,直逼陇右重镇!”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整个太极殿内炸开。 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什么?突厥人又打过来?” “三万精锐骑兵,这阿史那啜,是想做什么?他疯了吗?” “陇右若失,则关中门户大开,京师危矣!” 唐肃宗听着殿下的嘈杂声,猛地一拍龙椅,咆哮道:“都给朕闭嘴!”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唐肃宗目光如刀,扫视着殿下的一众文武,声音冰冷的道:“国难当头,谁敢为朕出战,迎击突厥?” 话音落下,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不少武将都低下头,不敢与唐肃宗对视。 安史之乱后,大唐精锐损失殆尽,如今的兵马,多是些未经战阵的新兵,谁敢去跟凶悍的突厥铁骑硬碰硬?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寂静。 “陛下!” 郭晞从队列中走出,对着唐肃宗,重重一拜。 “请陛下给末将三万兵马,末将定将那阿史那啜的脑袋,提来见您!” 唐肃宗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旁边响起。 “郭大人,真是忠勇可嘉啊。” 只见内侍监总管李辅国,捏着兰花指,皮笑肉不笑地走出来。 李辅国斜睨着郭晞,慢悠悠的道:“只是,郭大人您久居京城,养尊处优,这身子骨,怕是有些生疏。” “这骑马打仗,可不是在书房里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万一在阵前有个闪失,岂不是折损我大唐的威名?” 郭晞闻言,当即怒声道:“李辅国,你敢小瞧我!” 李辅国却不理他,转而对着唐肃宗,躬身一拜,恭敬的道:“陛下,依奴才看,此事,还需年轻力壮的将军出马才行,奴才在此,向陛下举荐一人!” 唐肃宗皱起眉头,不耐烦的道:“谁?” 李辅国阴森一笑道:“虎威将军,许威!” “许将军正值壮年,勇冠三军,由他出战,定能旗开得胜,扬我大唐国威!” 太极殿内,李辅国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回荡。 随着李辅国的话音落下,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倨傲的武将,从队列中跨步而出。 那武将正是虎威将军许威。 只见许威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重重一抱拳,声如洪钟的道:“陛下,末将许威,请战!” “郭大人年事已高,还是留在京城享福,这等冲锋陷阵的粗活,就交给末将这等年轻人来办,区区三万突厥骑兵,末将还不曾放在眼里!” 这番话,说得是豪气干云,却又处处透着对郭晞的轻蔑。 郭晞那张黑脸,瞬间气得涨红,他怒目圆瞪,指着许威就要发作。 “许威,你个黄口小儿,安敢如此无礼!” “郭大人,稍安勿躁。” 一只手,轻轻按在郭晞的手臂上,将郭晞即将爆发的怒火,硬生生给压回去。 郭晞回头,只见陈行云对着自己,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陈行云随即从文官队列中走出,对着唐肃宗,躬身一拜。 唐肃宗看着陈行云,脸上露出一丝好奇,饶有兴致的道:“哦?陈爱卿,莫非你也有合适的人选?” 陈行云挺直身子,朗声道:“陛下,微臣确实有一人举荐,此人若出,突厥必破!”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面露惊诧。 李辅国捏着嗓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哟,咱家倒要听听,是哪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能得陈大人如此推崇?” 陈行云没有理会李辅国,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唐肃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道:“微臣举荐,陈报国!” 陈报国? 这两个字,像是两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只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大殿内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都在询问这个陌生的名字。 “陈报国是谁?” “没听说过啊,咱们大唐有这号将军吗?” 唐肃宗也是满脸困惑,他皱起眉头,看着陈行云,不解的问道:“陈报国是何人?朕,怎么从未听过?” 陈行云面不改色,坦然的道:“回陛下,陈报国并非将军,是微臣数日前,在街边所救的一个小乞儿。” “微臣见他虽身处困厄,却心怀孝义,便为他取名报国,收留在府中。” “轰!” 这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整个太极殿炸响。 短暂的寂静之后,殿内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什么?一个小乞丐?” “疯了,陈行云一定是疯了,他竟然推荐一个乞丐去领兵打仗!” “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荒唐!” 第七十一章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李辅国像是抓到天大的把柄,当即就跳出来,指着陈行云的鼻子,声音尖锐。 “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 “国难当头,你竟敢在此戏耍陛下,将军国大事,视同儿戏!” “你这是藐视君上,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啊,陛下!请立刻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拖出去斩首示众!” 面对李辅国的咆哮和满朝的讥讽,陈行云却恍若未闻。 “陛下,微臣知道,此事听来匪夷所思。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微臣恳请陛下,召陈报国上殿一见。您见过他之后,自然会明白,微臣所言,句句非虚!” 唐肃宗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陈行云这小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水泥那等神物,他都能造出来,难道这个叫陈报国的小乞丐,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唐肃宗心中的怒气,渐渐被浓厚的好奇所取代。 “传!宣陈报国,上殿!” 没过多久,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内侍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太极殿。 正是陈报国。 他虽然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衣,但那瘦弱的身板,蜡黄的脸色,还有那怯生生的眼神,都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 殿内的哄笑声,再度响起,比方才更加肆无忌惮。 许威更是抱着胳膊,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他看着陈报国,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唐肃宗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陈行云给耍。 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目光威严地看着底下那个瘦小的少年,声音冰冷的道:“你,就是陈报国?” 陈报国被这阵仗吓得身体一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答道:“回陛下,草民陈报国。” 唐肃宗继续问道:“陈爱卿说你,是天生将才,可领兵击退突厥铁骑。对此,你自己,有何想法?”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报国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出丑。 谁知,陈报国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那双原本有些怯懦的眼睛里,竟陡然射出一道精光。 仿佛一柄蒙尘的宝剑,在瞬间擦去灰尘,露出它本来的锋芒。 陈报国挺直那瘦小的腰杆,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异常响亮与坚定。 “回陛下,区区阿史那啜,何须三万兵马!” “草民斗胆,请陛下一万精兵,三月之内,草民必将阿史那啜的狗头,斩下,献于陛下驾前!” “嘶”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陈报国这番狂妄至极的话,给震得目瞪口呆。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刚刚还在街边行乞的孩子,竟然扬言,要用一万兵马,去对抗三万突厥精锐骑兵。 还要在三个月内,取敌将首级?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疯了! 短暂的死寂后,许威第一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 许威指着陈报国,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哈哈哈,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你可知战场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那是你家后院玩泥巴吗?一万对三万?你怕是连突厥人的马屁股都摸不着,就得被踩成肉泥!” 就在这满朝的质疑与嘲笑声中,陈行云再度上前一步。 “陛下,微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陈报国此言,绝非虚妄,若他不能功成,微臣愿与他,同罪领死!” 陈行云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都降几分。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陈行云。 用自己的命,去为一个乞丐的话做担保? 这陈行云,是真的疯了! 唐肃宗也被陈行云这股决绝的气势给镇住。 唐肃宗死死盯着陈行云,又看看那个虽然瘦小,却站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的陈报国。 陈行云,是他的福星。 水泥,修路,六十多万两白银……他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这一次,要不要再信他一回? 良久的沉默后,唐肃宗终于缓缓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好!陈行云,朕就再信你一次!” 随即唐肃宗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许威身上,继续道:“不过,军国大事,非同儿戏。许威!” 许威立刻收起笑容,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将在!” “朕命你为副将,与陈报国一同出征,从旁协助,若战事顺利,你二人皆是大功一件,可若是……” 唐肃宗的话还没说完,陈行云的心,就咯噔一下。 让许威去当副将? 这老狐狸,还是不放心啊! 许威是李辅国的人,让他跟着,陈报国还怎么领兵? 这根本就是派个监工,随时准备摘桃子,或者背后捅刀子。 不行,绝对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陈行云已经想好对策。 “陛下圣明,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军中钱粮调度,军械分发,皆是繁琐之事,稍有差池,便会影响战局。” “微臣不才,愿为监军,随军出征!为陛下督管粮草,监察军纪,以确保此次出征,万无一失!” 唐肃宗闻言,龙颜大悦。 陈行云主动要去当监军?好啊,他自己盯着,更放心! 唐肃宗当即拍板,“好,有陈爱卿亲自监军,朕,就彻底放心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早朝结束。 郭晞几乎是一路小跑,追着陈行云,直到京兆府的书房,才一把将陈行云给拦住。 郭晞那张黑脸上,写满焦急与不解,他甚至都顾不上行礼,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陈大人,你是不是疯了?你真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去带兵打仗?那可是突厥铁骑,不是街上的混混!” 郭晞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越说越是激动。 “你还用自己的命去担保,现在倒好,还主动请缨去当什么监军!” “那许威是什么货色,你我心知肚明!你这不是把自己的脑袋,白白往那刀口上送吗?” 陈行云却依旧稳坐泰山,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开浮沫,脸上没有半分焦急。 “郭大人,你信不过那孩子,难道还信不过本官的眼光吗?” 郭晞被这话噎得一滞,他张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陈行云的眼光,确实是毒辣无比,可这次,赌得实在太大了,这已经不是眼光的问题,这是在拿命开玩笑啊! 就在郭晞急得抓耳挠腮之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第七十二章我有沙盘,可推演天下! 陈报国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衣,虽然依旧瘦弱,但眼神却比之前坚定许多,他走进书房,对着陈行云,重重跪倒在地。 “大人,报国心中,已有些许对敌之策。只是草民从未去过陇右,对当地地形全然不熟,光凭舆图,终究是纸上谈兵,心中没底。” 郭晞闻言,更是急得直拍大腿,他对着陈行云,苦着脸道:“陈大人,你听听!” “连他自己都没把握,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这地利都占不到,还打什么仗!” 谁知,陈行云听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是地形而已,这有何难?看本官的!” “来人,去给本官找一个丈许见方的大木框来,再弄几大袋干净的细沙,快去!” 门外的衙役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郭晞和陈报国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满头雾水。 郭晞心中自语,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打仗的事不商量,怎么又要玩起沙子?难道陈大人真被逼疯,要在这里堆沙子玩? 没过多久,几个衙役便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框和几袋沉甸甸的沙子,走进书房。 在郭晞和陈报国那困惑不解的目光中,陈行云指挥着衙役,将细沙全部倒进木框之中,铺得平平整整。 然后,陈行云竟搬来一张桌子,铺开一张巨大的空白宣纸,拿起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郭晞凑上前去,只见那纸上,画满各种他根本看不懂的曲线和符号,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奇怪的数字。 郭晞心中更是纳闷,这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鬼画符吗? 画完图纸,陈行云便走到那巨大的沙框前,他卷起袖子,一手拿着图纸,一手开始在沙堆里,时而堆砌,时而挖掘。 郭晞和陈报国,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只见在陈行云的手下,那片平整的沙地,开始出现起伏。 巍峨的山脉拔地而起,蜿蜒的河流贯穿其间,险峻的关隘,平坦的盆地。 一个栩栩如生的微缩地貌,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 郭晞的眼睛,猛地瞪圆,他难以置信地指着沙盘中的一条细线,失声叫道,“这是渭水!那……那旁边这座高山,就是陇山!” 郭晞整个人都看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天呐! 这哪里是沙子! 这分明就是整个陇右的地形! 山川河流,关隘城池,全都分毫不差地浓缩在这小小的木框之中! 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手段! 陈报国更是看得双目放光,他那瘦小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趴在沙盘边上,眼神死死盯着那片微缩的山河,手指在沙盘上空飞快地移动,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陈报国的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中一处两山夹峙的狭长谷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里,就是这里,此地名为一线天,是突厥骑兵南下的必经之路!” “两侧皆是悬崖峭壁,地势狭窄,骑兵无法展开!” “只要我们在此地设下埋伏,以强弓硬弩居高临下,定能让阿史那啜的三万铁骑,有来无回!” 说完,陈报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他扑通一声,再度重重跪倒在陈行云面前。 “大人,有此神物相助,报国必能大破突厥,为陛下分忧,为大人争光!” …… 与此同时,内侍监府邸。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杯,被李辅国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陈行云,你个不得好死的小畜生,竟敢在朝堂之上,如此羞辱咱家,还推荐一个乞丐领兵,咱家看你是真的活腻歪了!” 虎威将军许威,正坐在下首,他脸上满是倨傲与不屑,。 “干爹息怒,依孩儿看,这姓陈的,就是被咱们逼急,病急乱投医,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干爹您就瞧好吧,到了战场上,军令如山,那姓陈的不过是个监军,整个军中,还不是孩儿我说了算!” “到时候,我让那叫陈报国的小杂种往东,他敢往西,我便能以军法处置他,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他有去无回!” 李辅国听完,脸上的怒气才稍稍平复,他看着许威,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芒。 “光让他死,太便宜他,咱家要的,是陈行云的命!” “许威,你给咱家记住了,这次,不能有任何差池,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 许威闻言,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他站起身,再度躬身道:“孩儿明白!请干爹放心!” 李辅国站起身,对着许威,招招手。 “你随咱家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 李辅国走到墙边,在一副山水画后摸索片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墙壁上竟露出一个暗格。 李辅国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雕刻着苍狼啸月图腾的墨绿色玉佩。 “拿着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战事不顺,你就派心腹,拿着这块玉佩,去突厥大营,找一个叫巴图的千夫长,他见到信物,自然会帮你。” 许威接过玉佩,只觉得入手冰凉,他看着那熟悉的苍狼图腾,心中猛地一震。 “干爹,这是突厥王庭的信物,您怎么会有这个?难道这次突厥人南下,是……” 李辅国看着许威那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狞笑。 “你以为,那阿史那啜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率兵南下?实话告诉你,这本就是咱家与他商量好的!” “他突厥缺粮,咱家要钱,他出兵,给朝廷施压,咱家就在朝中运作,主张议和,再由咱家去采办粮草,送去边关。” “这一来一回,他得了粮,咱家得了银子,两全其美,只可惜,被陈行云那小畜生横插一杠,非要主战!” 李辅国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怨毒和幸灾乐祸。 “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非要往刀口上撞,咱家不成全他,岂不是太不够意思?” “这次,他自己跑去当监军,正好省了咱家不少事,咱家倒要看看,他这条命,有多硬!” 许威听着这惊天的秘密,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狂喜。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在干爹的算计之中,有突厥人做内应,陈行云和那个小乞丐,就是插翅也难飞! 这次,他们死定了! 许威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着李辅国,重重一拜,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 许威狞笑道:“干爹妙计安天下,孩儿,定不辱命!” 第七十三章分兵奔袭一线天 长安城外,十里长亭。 旌旗猎猎,甲光向日,三万大军整装待发,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唐肃宗亲率百官,为即将出征的大军送行。 他目光,越过一众将领,最终落在那个身着文官袍服,却显得格外挺拔的身影上。 “陈爱卿!” 陈行云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躬身拜倒:“微臣在!” 唐肃宗走下御辇,亲自将陈行云扶起,“爱卿,此次出征,路途艰险,战事凶恶。你不但要为朕监好军,更要保重自身!” “朕,在长安,等你奏凯归来!” 陈行云心中一暖,对着唐肃宗,重重一拜,朗声道:“请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 说罢,陈行云翻身上马,再不回头,马鞭一扬,汇入那钢铁洪流之中,朝着西边的漫漫黄沙路,滚滚而去。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 陈行云骑在马上,心中却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陇右急报上说,阿史那啜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每耽搁一日,便有无数大唐子民,要惨死在突厥人的弯刀之下。必须尽快赶到! 想到这里,陈行云催马赶上队伍前方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满脸倨傲的许威。 “许将军,我军行进速度,是否太慢?军情如火,陇右百姓正遭屠戮,我等岂能在此慢悠悠地散步?” 许威闻言,勒住马缰,他斜着眼瞥一眼陈行云,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大人,您是监军,主管钱粮,这行军打仗的事,您怕是不太懂。” “所谓兵贵神速,也要看情况。如今我军长途奔袭,若急行军,不出三日,士兵便会人困马乏,战力大减。万一此时遭遇突厥人的游骑突袭,岂不是要吃大亏?” 救人? 哼,一群贱民的死活,与他许威何干? 陈行云,这假仁假义的蠢货,正好给他拖延的借口,干爹的计划,可不能被打乱! 陈行云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这许威竟如此油滑,用一套套的兵法大道理来搪塞自己。 “将在外,当以救民为先,许将军这般畏首畏尾,莫非是怕了那突厥人不成?” “你!”许威被这话顶得脸色一僵,他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但很快就压下去。 “陈大人说笑,我许威岂会怕区区突厥蛮子?” “只是,为将者,需为全军将士的性命负责!” “我们的目的是打胜仗,而不是为了救几个百姓,就把三万将士的命,都搭进去了,这个责任,陈大人你担得起吗?” 陈行云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愤愤地拨转马头,回到队伍中。 这许威,摆明就是李辅国的人,处处与他作对,再这么耗下去,黄花菜都凉了,必须想个办法! …… 入夜,大军安营扎寨。 陈行云的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陈报国正站在一张简易的地图前,眉头紧锁,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大人,照现在这个速度,等我们赶到陇右,恐怕整个陇右,都已是一片焦土,许将军他就是在故意拖延!” 陈行云点点头,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少,却心怀天下的少年,心中满是欣慰。 “报国,你可有良策?” 陈报国沉吟片刻,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抹决绝。 “大人,为今之计,只有分兵,我军之中,有五千神策军精锐,皆是百战老兵,配有快马。” “我们请求许将军,划拨三千精兵给我们,由我们组成先锋,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先行赶往陇右!” “只要我们能提前抵达一线天,扼守住要道,便能将阿史那啜的大军,死死挡在关外,为大军主力争取时间!” 陈行云闻言,双眼一亮。 好计策! 以空间换时间! 这孩子,果然是天生的将才! 陈行云当机立断,他带着陈报国,径直来到许威的帅帐。 听完陈行云的请求,许威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分兵? 陈行云,你这是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他了! 许威故作为难的道:“陈大人,分兵乃是兵家大忌,万一你们这支孤军,被突厥人包围……” 陈行云面不改色的道:“军令状在此,若有任何差池,一切罪责,由我陈行云一人承担,与许将军无关!” “好,既然陈大人如此有担当,本将军若再推辞,倒显得小气!” 许威见状,立刻拍着胸脯,爽快地答应下来,“本将军就划拨三千神策军给你,明日一早,你们便可出发!” 许威脸上满是豪爽,心中却在狞笑,蠢货,你们就等着去给突厥人送人头吧! 送走陈行云,许威立刻唤来一个亲信校尉。 他将一封早已写好的密信,交到那校尉手中。 “立刻派最信得过的人,走小路,赶在陈行云前面,把这封信,交给突厥的巴图千夫长,告诉他,有三千只肥羊,正自己送上门来!” 那校尉接过信,眼中闪过一抹会意的光芒,他躬身道:“将军放心,保证办妥!” …… 两日后,突厥大营。 帅帐之内,一个满脸虬髯,身材壮硕如熊的突厥将领,正抓着一只烤羊腿,大快朵颐。 此人,正是突厥可汗,阿史那啜。 一个传令兵,快步冲进帐内,将一封密信呈上。 阿史那啜放下羊腿,擦擦满是油光的手,他展开信,只看一眼,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看来那姓陈的是想来送死!” 阿史那啜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他站起身,对着帐外,咆哮道,“区区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要取本汗的脑袋?我这就送他下地狱!” “传我将令,命巴图率领本部五千狼骑,立刻前往黑风峡谷设伏,告诉他,本汗要的不是击溃,而是全歼,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 又过一日,黄昏。 陈行云与陈报国,率领三千神策军,正飞速行进在一片荒凉的戈壁之上。 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裂谷,仿佛大地张开的狰狞巨口,那便是黑风峡谷。 眼看大军就要进入谷口,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 “全军止步!” 喊话的,正是陈报国。 第七十四章娃娃领兵,自寻死路! 三千骑兵,令行禁止,瞬间勒马停下,马蹄扬起的烟尘,在残阳下弥漫。 一名神策军的副将,催马来到陈报国身边,脸上满是疑惑。 “陈将军,为何突然停下?我等急行军,不就是为了抢在突厥人前面,占据有利地形吗?” 不等陈报国回答,陈行云已经驱马上前,他指着那幽深狭长的峡谷,声音平静的道:“张副将,你看看这地形。” 那张副将顺着陈行云的手指望去,只见黑风峡谷两侧皆是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两三骑并行。 “大人,此地地势险要,确实易守难攻。我们更应该尽快通过,抢占先机!” 陈行云摇了摇头,他淡淡的道:“如此地形,若是谷内有伏兵,我等这三千人马,进去,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张副将闻言一愣,随即有些不以为然。 “大人多虑,我等日夜兼程,行踪隐秘,突厥人远在百里之外,怎会知道我们要走这条小路?他们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在此设下埋伏。” 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点头,觉得张副将说得有理。 陈行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语气幽幽地道:“他们是不能未卜先知。” 陈行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但,万一我们军中,有奸细呢?”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包括那张副将,全都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 “奸细?这怎么可能!”张副将失声叫道,“我等皆是为国尽忠的将士,怎会有此等卖国求荣之辈!” “是啊,陈大人,您莫不是在说笑?” 士兵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震惊与不信。 看着众人那副表情,陈行云抬起手,压下众人的议论声,他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诸位,不必惊慌。只要这黑风峡谷内没有伏兵,自然能证明本官是杞人忧天,胡言乱语。” “可若是里面真的有突厥人的伏兵,那便证明,出卖我等行踪,想要置我三千兄弟于死地的人,就在我们的大营之中!” 黑风峡谷口,三千神策军将士的心,都随着陈行云那句“有奸细”而揪紧。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惊疑与不安,原本肃杀的军阵,竟出现一丝骚动。 “大人,您此话当真?” 张副将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压低声音,紧张的问道,“我等皆是为国效命的袍泽,怎会出现此等败类?” 陈行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刚刚从远处侦查归来的陈报国。 陈报国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行云身边,他那张稚嫩的脸上,不见半点慌乱,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陈报国凑上前来道:“大人,正如您所料,附近地形我都已探查清楚。孩儿心中,已有破敌之策。” 陈行云看着陈报国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一定,他挥挥手,示意张副将等人退下。 待周围只剩下两人,陈行云才低声询问道:“说来听听。” 陈报国指着那幽深的峡谷,声音同样压得极低。 “大人,我们分兵。您率领一千五百人在此地驻扎,孩儿带另外一千五百袍泽,进入这黑风峡谷!” “什么?” 陈行云闻言,眉头当即就拧成一个疙瘩,他没好气的斥道,“你是不是疯了?若里面真有埋伏,你带人进去,那不就是瓮中捉鳖,自寻死路?” “此处地形狭窄,进不得,退不得,一旦被堵住,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孩子,胆子也太肥了,这简直就是拿命去填! 陈行云叹口气,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报国,你需知晓,此次突厥南下,绝非偶然。” “许威在路上故意拖延,恐怕就是与突厥人早有约定,要把我们往这死路上引!” “黑风峡谷,九成九是个陷阱!一个为我们量身定做的陷阱!” 谁知,陈报国听完,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大人,您就瞧好吧,孩儿正是要将计就计,您只需在此地,等孩儿的信号便可,报国,自有办法!” 看着少年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陈行云沉默下来。 这小子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自信,不像是在说胡话,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官就再赌一次! “好!本官信你,需要本官做什么?” 陈报国眼中闪过一抹感激,“您只需让兄弟们在此处歇息,装作不敢冒进的模样,麻痹敌人。” “等到峡谷内火光冲天,便是孩儿动手之时,届时,还请大人率军,从侧翼包抄!” “明白了!”陈行云拍拍陈报国的肩膀,“万事小心,本官的脑袋,可就交给你小子了!” 很快,陈报国便从三千神策军中,点出半数人马。 他站在那一千五百名将士面前,那瘦小的身躯,在彪悍的军士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许多士兵看着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主帅”,眼中都带着几分怀疑与不信任。 陈报国没有多言,只是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尖直指前方的峡谷,用清亮的声音高喊。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报国恩,建功业,就在今日,随我杀!” 说罢,陈报国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冲进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风峡谷。 一千五百名神策军将士,虽然心中存疑,但军令如山,也只能催动战马,紧随其后,铁蹄洪流,滚滚而入。 与此同时,黑风峡谷两侧的悬崖峭壁之上,数千名突厥狼骑,正像狼群般潜伏在岩石之后,手中的弯刀,早已饥渴难耐。 为首的千夫长巴图,正趴在一块巨石后,透过缝隙,死死盯着下方进入峡谷的唐军。 “头儿,鱼儿上钩!”旁边一个突厥兵,压抑着兴奋,低声笑道。 巴图却没有半分喜色,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困惑。 怎么回事? 信上明明说,是三千唐军精锐,为何只进来一半人马?这黄口小儿,究竟想做什么? 巴图看着峡谷口,那另外一半唐军,竟在原地停下,甚至有不少士兵翻身下马,开始喂马喝水,一副准备安营扎寨的模样。 巴图心中更是纳闷,难道是发现了他们? 不像啊,若是发现埋伏,他们应该立刻后撤才对,怎会停在谷口不动? 第七十五章巧用计谋破敌埋伏 “头儿,还等什么?后面那帮人不敢进来,咱们先把前面这一千多号人给宰,也算大功一件!”一个性急的百夫长,凑上前来道。 “闭嘴!”巴图没好气的斥道,“都给老子稳住,再等等,万一这是唐军的诡计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 巴图眼睁睁看着陈报国率领的那支队伍,已经快要穿过他们预设的伏击圈。 巴图心中焦急万分,妈的,后面那帮怂货,根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再等下去,前面这群肥羊就要跑掉了,阿史那啜可汗的命令,是全歼! 放跑一个,老子都得掉脑袋! 不能再等! 巴图眼中凶光一闪,他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弯刀,对着悬崖下的狼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不等了,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把前面这群唐狗,给老子剁成肉酱!” “嗷!” 数千名突厥狼骑,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两侧悬崖的隐蔽处,疯狂冲杀而下。 马蹄声、喊杀声,瞬间响彻整个峡谷,地动山摇! 眼看那黑压压的突厥骑兵,就要将自己这支孤军吞没,陈报国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猛地勒住马缰,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一千五百名脸色煞白的神策军将士,举起手中的横刀,发出一声清越的呐喊。 “动手!” 随着陈报国一声令下,军阵之中,早有准备的一百多名士兵,齐刷刷地翻身下马。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行云流水。 只见他们从马鞍旁的皮囊里,迅速掏出火石与浸满油脂的布条,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点燃布条,然后狠狠绑在自己战马的尾巴上! “唏律律!” 战马吃痛,被火焰烧灼的剧痛,让它们瞬间陷入疯狂。 一百多匹双眼血红的疯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它们不顾一切地掉转马头,朝着来路,也就是突厥骑兵冲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傻。 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眼看就要享受屠杀的快感,却迎面撞上一群冒着黑烟,浑身着火的疯马! “轰!” 狭窄的峡谷之内,疯马群如同最狂暴的攻城槌,狠狠撞进突厥人引以为傲的骑兵阵型之中。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突厥人的战马,受到惊吓,也开始嘶鸣、人立、四处乱撞。 骑兵的冲锋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无数突厥士兵被撞得人仰马翻,更有倒霉的,直接被疯马踩踏,骨断筋折,发出阵阵惨叫。 整个峡谷,变成一个巨大而血腥的修罗场。 悬崖之上,巴图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那匪夷所思的景象,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停止转动。 “这是什么鬼东西,疯子!这群唐军,全他娘的是一群疯子!” 峡谷之外,陈行云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当他听到峡谷内传来那震天的喊杀声与战马的悲鸣,看到那冲天而起的黑烟时,陈行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可下一秒,当陈行云看清那混乱的源头,乃是一群着火的疯马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欣赏! 好小子! 漂亮! 竟然想到用火马冲阵,这是火牛阵的变种,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混乱! 这孩子,真是个天生的将才! 战机稍纵即逝! 陈行云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直指前方那片混乱的战场,发出雷霆般的咆哮! “全军听令,目标,敌军侧翼,随本官杀!” “杀!杀!杀!” 一千五百名神策军将士,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他们如同出鞘的利剑,在陈行云的带领下,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 狠狠地,朝着那已然阵脚大乱的突厥骑兵侧翼,席卷而去! 黑风峡谷之内,此刻已然化作人间炼狱。 陈行云率领的一千五百神策军,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突厥骑兵那混乱不堪的侧翼。 巴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蒙圈。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唐军不是应该被我们包饺子吗? 怎么反倒我们被他们给包围?那群着火的疯马,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巴图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狼骑,在狭窄的谷地中,被自己人撞得人仰马翻,被唐军的骑兵,如同砍瓜切菜般肆意屠戮。 陈行云一马当先,手中佩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无一合之将。 陈行云武艺本就高强,如今含怒出手,更是如同虎入羊群,每一刀劈出,都带起一道血线,每一声惨叫,都代表一个生命的终结。 “魔鬼,他是魔鬼!” “跑啊,快跑!” 突厥士兵的阵型,在火马与骑兵的双重冲击下,彻底崩溃。 他们看着陈行云那势不可挡的身影,胆气尽丧,再也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只顾着拨转马头,哭爹喊娘地朝着谷口逃窜。 整个战场,变成一场单方面的追杀。 巴图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知道,大势已去。 完了! 全完了,再不跑,老子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巴图没有丝毫犹豫,他狠狠一咬牙,调转马头,夹杂在溃兵之中,拼了命地向外逃去。 “大人,贼首要跑!” 陈报国眼尖,一眼就看到巴图那狼狈逃窜的背影,他当即高声叫道,“我去取他狗头!” 说罢,陈报国就要催马追赶。 “站住!” 陈行云那冰冷的声音,却陡然在他身后响起。 陈报国猛地勒住马缰,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解,“大人,为何不追?那巴图已是丧家之犬,此地再无埋伏,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啊!” 陈行云驱马来到陈报国身边,他看着远处那越来越小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报国,我并非是担心还有埋伏,而是我需要此人活下来。” 陈报国闻言,更是满头雾水。 陈行云继续道:“有时候,战场,可不止在战场之上。” 第七十六章战场,可不止在战场上! 这巴图回去,必然会跟阿史那啜汇报,说唐军早有准备,甚至将计就计。 许威再送情报过去,阿史那啜还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许威送的是假情报,是想借唐军的刀,来杀他们,这叫反间计,釜底抽薪! 陈行云看着陈报国那依旧困惑的眼神,便耐着性子,开口解释道:“突厥人能提前在此设伏,说明什么?” 陈报国立刻道:“说明我们军中有奸细!” “没错。” 陈行云点点头,“可我们方才这一仗,打得像是早有准备,甚至反过来算计他们。你觉得,这个巴图逃回去之后,会怎么跟他的主子阿史那啜说?” 陈报国毕竟是天生的将才,脑子转得极快,他眼睛一亮,瞬间就明白过来。 陈报国恍然道:“报国明白,巴图会说,他收到的情报是假的,他被咱们给坑了!” “如此一来,阿史那啜就会怀疑那个给他递消息的奸细,是在故意传递假情报,是在帮我们!” “孺子可教也。” 陈行云欣慰地拍拍陈报国的肩膀,朗笑道,“如此一来,那个藏在我们军中的奸细,无论再送什么消息出去,突厥人都不会再信。他这颗棋子,就彻底废掉!” 陈报国看着陈行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崇拜与敬佩。 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上之策,大人之谋略,深不可测! 陈行云没再多言,他环顾四周那血流成河的战场,对着幸存的将士们,高声喝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所有战死的兄弟,都给本官好生收敛!” “收缴所有能用的战马兵器,我们,继续赶路!” “是!” 劫后余生的神策军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应和声。 他们看着陈行云与陈报国的眼神,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狂热的信赖与崇敬。 …… 大军再度开拔,这一次,行军的速度,比之前快数倍。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陇右,将那帮屠戮同胞的突厥畜生,碎尸万段! 又行一日,大军终于踏入陇右地界。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 原本应该炊烟袅袅的村庄,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惨叫与哭喊声,夹杂着突厥人那肆无忌惮的狂笑,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陈行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畜生! 这群没人性的畜生! 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尖前指,对着身后的三千将士,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全军冲锋,村中若有活着的突厥人,一个不留!给本官,杀!” “杀!” 三千铁骑,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阵黑色的风暴,朝着那座正在遭受劫难的村庄,席卷而去。 冲进村口,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神策军将士,都目眦欲裂。 只见一小队约莫百人的突厥散兵,正在村里的空地上,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游戏”。 他们将手无寸铁的村民,当成活靶子,用弓箭射杀,用弯刀砍戮。 女人的哭嚎,孩子的尖叫,老人的哀求,与那群突厥畜生狰狞的狂笑,交织成一曲人间惨剧。 “给我死!” 陈行云双目赤红,他怒吼一声,一马当先,直接撞进那群还在狞笑的突厥兵之中。 手起刀落,一个正要挥刀砍向一个孩童的突厥兵,脑袋冲天而起。 神策军将士们,更是如同下山的猛虎,他们胸中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面对含怒出击的三千精锐,这百名突厥散兵,连一丝浪花都没有翻起,便被愤怒的洪流,彻底淹没。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最后一个突厥兵,被长矛钉死在地上,整个村庄,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幸存的村民们,呆呆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看眼前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噗通!” “噗通!” 幸存的百姓,哭喊着,跪倒在地,对着陈行云,拼命地磕头。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啊!” 陈行云翻身下马,看着这些衣衫褴褛,满脸血污的百姓,心中一阵酸楚。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是土,脸上还带着血痕的老汉,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来,他一把抱住陈行云的大腿,涕泪横流。 “将军,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被那群畜生,抓到村西头的柴房里去了,求求您!” 村西头的柴房,门板早已被踹得稀烂。 陈行云还没走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几个神策军士兵,举着火把,脸色铁青地从柴房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对着陈行云,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大人,晚了一步。” 那老汉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 陈行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又一条人命! 阿史那啜! 李辅国! 你们这群畜生,我陈行云发誓,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陈行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老丈,那群突厥人的大部队,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汉双目空洞,他抬起那张满是泪水和尘土的脸,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村外那座黑黢黢的大山。 “我女儿就是嫁到了山那边的王家村,那群畜生,抓走村里所有年轻人,都往那边去了!” “不好!” 不等陈行云反应,身旁的陈报国,脸色陡然大变,他急忙叫道:“大人,快拿舆图来!” 一个亲兵立刻从马背上解下舆图,在地上铺开。 陈报国几乎是扑在舆图上,他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飞快地在图上扫视,手指顺着山脉的走向,猛地一点。 “大人,您看!” 陈报国抬起头,声音里满是焦急,“翻过这座黑风山,就是清溪镇的侧翼!” “这群突厥畜生,他们根本不是想去什么王家村,他们是想绕开正面关隘,偷袭清溪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行云的目光,也落在舆图上那个名为“清溪镇”的标记上。 第七十七章突厥人?杀的就是突厥人! 清溪镇是陇右道重要的粮草中转之地! 一旦失守,唐军的补给线就会被彻底切断,到时候,别说反击,这三千人马,都得活活饿死在这! 好毒的计策! 陈行云率领着神策军,几乎是人不停蹄,马不歇鞍。 当他们终于翻过那座令人绝望的黑风山,前方又一个村落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之中。 只是,那村落里,同样没有半点灯火,反而有阵阵凄厉的哭喊与突厥人那嚣张的狂笑,顺着夜风,飘进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陈行云催马来到一处高坡,朝村内望去。 只见村中的晒谷场上,火把通明,一群突厥骑兵,正将一群瑟瑟发抖的村民,驱赶到一起,似乎正准备进行又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一个突厥百夫长,满脸狞笑,他举起手中的弯刀,正要朝着一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老人砍去。 陈行云眼中杀机暴涨,他对着身旁一个背着长弓的士兵,冷声喝道:“弓来!” 那士兵不敢怠慢,立刻将手中的长弓递上。 陈行云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箭,弯弓搭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 他双目微眯,瞄准那个正要行凶的突厥百夫长,手臂肌肉贲张,弓弦被拉成一轮满月。 “嗖!”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那支狼牙箭,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死亡的轨迹,精准无比地,从那突厥百夫长的后心射入,前胸穿出! “呃……” 那百夫长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个血淋淋的窟窿,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让整个晒谷场的突厥兵,全都愣住。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之时,陈行云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已从山坡上传来。 “杀!” “杀杀杀!” 一千五百名神策军将士,胸中早已憋满怒火,此刻得到命令,如同开闸的猛虎,怒吼着从山坡上冲杀而下。 陈行云一马当先,他将长弓扔回给士兵,抽出腰间的佩刀,对着身后的将士,再度高喊。 “给我留两个活口,其余的,一个不留!” 战斗,或者说屠杀,在瞬间爆发。 这群突厥散兵,还没从主将被射杀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数倍于己的神策军精锐,彻底淹没。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便已躺满突厥人的尸体。 两个吓得浑身发抖,丢掉兵器跪地求饶的突厥兵,被几个神策军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到陈行云面前。 陈行云翻身下马,他看都没看那两个俘虏,只是对着身旁的陈报国,声音冰冷。 “报国,交给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半刻钟之内,我要知道突厥大军的所有动向!” “明白!”陈报国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抽出匕首,拖着其中一个俘虏,就朝着旁边的黑屋走去。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从黑屋里传出,让另一个跪在地上的俘虏,吓得屁滚尿流,裤裆里一片湿热。 没过多久,陈报国便提着带血的匕首,快步走出来,他来到陈行云面前,脸色无比凝重。 陈报国沉声道:“大人,都招了,阿史那啜那个老狗,亲率三万精锐,正全速赶往清溪镇!” “他们得到密报,说清溪镇守备松懈,守将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他们计划在今天日落之前,必须拿下城池!” 三万大军! 清溪镇那个县令,怕是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必须立刻赶过去! “全军上马,目标,清溪镇,全速前进!” …… 清溪镇。 当陈行云与陈报国,率领着这支满身血污,杀气腾腾的军队,出现在城下时,城墙上那几个昏昏欲睡的守兵,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人!站住!” 陈行云懒得废话,直接亮出自己的京兆尹金印,对着城楼,高声喝道:“京兆尹陈行云,奉陛下之命,前来督战!” “速开城门,带我去见你们县令,军情紧急,若有耽搁,按贻误军机论处!” 城上的守兵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打开城门。 县衙之内,一个身材臃肿,满面油光的胖县令,正搂着两个美婢,听着小曲,好不快活。 听闻陈行云到来,他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快。 那胖县令对着陈行云,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哎哟,这不是京师来的陈大人嘛,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清溪镇来?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陈行云看着这胖子那副德行,心中一阵恶心,“少说这些没用的,立刻召集你城中所有守军,上城墙布防,突厥人的三万大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什么?”胖县令闻言一愣,随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陈大人,您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吧?” “突厥人?他们离咱们这儿,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跑来打我们这个穷地方?我看,您是长途跋涉,累糊涂了吧?” 陈行云心中大怒,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跟这种蠢猪废话,简直是浪费口水! 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不再言语,只是对着身后一个亲兵,使个眼色。 那亲兵会意,立刻将背上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解下来,重重地扔在胖县令的脚下。 “咕噜噜……” 一颗还带着血污,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从袋子里滚出来,正好滚到胖县令的官靴旁。 胖县令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行云看着那颗头颅,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那可真是奇了怪,既然突厥人不可能过来,那我方才在黑风山下杀的,是什么人?” “难不成,是山里长着突厥人模样的野人不成?” 胖县令的眼珠子,猛地瞪圆,他死死盯着地上那颗头颅标志性的发辫和五官,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啊!” 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从胖县令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跳去,却因为腿软,一屁股摔倒在地。 紧接着,一股骚臭的液体,迅速从他的锦袍下摆,蔓延开来,在光洁的青石板上,形成一滩刺眼的印记。 胖县令指着那颗头颅,又指着陈行云,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 第七十八章这玩意儿,比毒药还管用! 县衙大堂,那股刺鼻的骚臭味,混合着血腥气,让几个年轻的亲兵忍不住干呕。 陈行云厌恶地瞥一眼那滩水渍,对着身后的两个神策军士兵,不耐烦地摆摆手。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本官拖下去,关起来!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出来碍事!” “是!”两个士兵立刻上前,像拖死猪一样,架起软成一滩烂泥的胖县令,就往后堂拖去。 “陈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下官真的知错了!”胖县令那杀猪般的嚎叫声,越来越远,很快就再也听不见。 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行云直接走到主位上,一屁股坐下,他环顾四周那些战战兢兢的县衙小吏和守城军官。 “从现在起,这清溪镇,本官接管!所有防务,由我全权调度!谁敢阳奉阴违,那颗脑袋,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谨遵大人之命!” 陈行云的目光,最终落在陈报国身上。 “报国,立刻清点城中兵力、粮草、军械,一刻钟后,我要知道所有的数据!” “是,大人!”陈报国躬身一拜,转身快步离去。 不到一刻钟,陈报国便拿着一本刚刚记录好的册子,脸色凝重地回到大堂。 “大人,都已清点完毕,这清溪镇情况很不乐观。” “城中原有守军八百,但大多是些老弱病残,真正能上阵的,不过六百人。这些人平日里疏于操练,连兵器都快拿不稳,恐怕指望不上。” 陈行云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听着。 陈报国继续道:“加上我们带来的人马,全城可战之兵,总共不到四千人。” “而突厥人,是三万精锐骑兵,正面硬碰,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报国说完,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四千对三万,其中还有六百是凑数的。 这仗,确实没法打。 谁知,陈行云却摇摇头,脸上竟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谁说要跟他们正面打了?本官可没打算用咱们这点人,去跟三万疯狗硬碰硬。” 陈报国闻言一愣,疑惑的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陈行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漆黑的夜色,语气平静。 “传我命令,立刻组织人手,通知城中所有百姓,连夜撤离!” “带上所有能带走的粮食和财物,去后方的临安城,天亮之前,这清溪镇,要变成一座空城!” “我们,就在此地,为他们拖延时间!”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清溪镇,瞬间炸开锅。 百姓们拖家带口,在士兵的催促下,哭喊着,咒骂着,不情不愿地收拾行囊,踏上逃亡之路。 夜色中,火把汇成一条长龙,朝着南方,缓缓移动。 看着镇上的人走得差不多,陈报国脸上的忧色却更重。 他快步找到正在城墙上巡视的陈行云。 “大人,我们这点兵力,据城死守,顶多能撑住一天,两天绝无可能!” “一旦城破,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陈行云沉默下来,他看着远处那黑沉沉的夜幕,心中飞速盘算。 两日这时间太长。 可不坚守两天,百姓根本就走不远,肯定会被突厥骑兵追上,到时候野外地界,将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陈报国紧张的问道。 陈行云转过头,看着少年那张焦急的脸,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陈报国似乎早就想好对策,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咬牙切齿的道:“大人,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孩儿斗胆,请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陈行云双目微眯。 陈报国重重点头,“没错,阿史那啜以为我们龟缩城中,必然放松警惕!” “孩儿愿带领一支精锐,趁夜偷袭!” “不必求杀伤多少敌人,只需放火烧其粮草,惊扰其营地,让他们疲于奔命,如此反复,便可拖延其进军速度,为我们争取时间!” 陈行云看着少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没有劝阻,只是沉默片刻。 “去吧。本官只要你记住一句话。” 陈报国抬起头。 陈行云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他一字一句的道:“活着回来!” 陈报国心中一热,他重重一抱拳,再无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五百名神策军精锐,便悄无声息地汇集在城门下,在陈报国的带领下,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看着陈报国消失的背影,陈行云收回目光,他对着身旁一个副将,下达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陈行云声音平静的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士兵,立刻去城中各处,收集金汁!” “金汁?” 那副将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说的金汁,是粪水?” “没错!”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人畜的都要,越多越好,然后,在城墙上,给本官架起所有能找到的大锅,把这些金汁,都给本官倒进去,烧得滚烫!”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全都面露古怪之色,一个个面面相觑。 一个士兵忍不住嘟囔道:“我的天,打仗就打仗,怎么还要烧大粪啊?这能干什么用?” 另一个士兵也是满脸嫌弃,捏着鼻子道:“这味道,隔着八丈远都能熏死人,陈大人这是要干嘛?难道想用臭气把突厥人熏跑?” 陈行云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却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熏跑? 哼,太小看这玩意的威力! 这玩意儿,经过高温熬煮,里面的病菌被彻底激发,一旦沾到伤口上,神仙都难救! 比他娘的任何毒药,都管用! …… 与此同时,清溪镇外三十里。 突厥人的大营,连绵数里,无数帐篷在月光下,如同坟包一般。 阿史那啜正躺在自己的帅帐中,搂着一个从中原抢来的美貌女子,睡得正香。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凄厉的号角,划破夜空的宁静! “敌袭,敌袭!” “走水了,粮草大营走水了!” 阿史那啜被惊醒,他猛地推开怀里的女人,一把抓起旁边的弯刀,怒吼着冲出帐外。 只见大营的西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无数士兵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哭喊声,叫骂声,乱成一锅粥。 “怎么回事!”阿史那啜一把揪住一个跑过的千夫长,咆哮道,“哪来的敌人!” 那千夫长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可汗,是唐军,他们从西边摸过来,放火烧的我们粮草!” 阿史那啜闻言,勃然大怒。 唐军? 他们不是都躲在清溪镇那个乌龟壳里吗? 怎么敢跑出来送死! “传我将令,全军集结,给本汗把这群不知死活的唐狗,剁成肉酱!” 第七十九章再一再二,于是再三再四 “嗷!” 三万突厥铁骑,被从睡梦中叫醒,他们骂骂咧咧地穿上盔甲,拿起兵器,在各自将领的呵斥下,迅速集结成阵。 然而,等他们杀气腾腾地摆开阵势,准备大开杀戒时,却发现敌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夜风中,只剩下被烧得噼啪作响的粮草车,和那一片狼藉的营地。 阿史那啜站在一片狼藉的营地中央,此刻脸黑得能滴出水。 混账! 一群废物! 竟然被区区一支唐军小队,摸进大营放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汗息怒!” 一个千夫长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道,“唐军狡猾,趁夜偷袭,我等防备不及,不过他们也只烧毁一些马料,损失不大。” “孩儿已经加派双倍人手巡逻,绝不会再给他们可趁之机!” 阿史那啜斜眼瞥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损失不大? 丢的面子,比天还大! “都给本汗打起精神来!再有下次,本汗把你们的脑袋,全都拧下来当夜壶!” “是,是!”众将领噤若寒蝉,连声应诺。 大营重新恢复安静,只是巡逻的士兵比之前多几倍,火把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气氛也变得格外紧张。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 “敌袭,西营又走水啦!” 凄厉的喊叫声,再次撕裂夜空。 阿史那啜刚在帐中躺下,连眼都没闭上,听到这喊声,整个人像弹簧般从兽皮毯上蹦起来。 他一把抓起挂在帐中的双刀,怒吼着冲出大帐。 果然,西边的天空,又一次被火光映红。 “啊!” 阿史那啜气得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狂暴的怒火,“又是西边,又是放火,这群该死的唐狗,真把本汗当猴耍不成!” 这一次,骚乱很快被平息,火也被迅速扑灭。 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来,跪在阿史那啜面前,声音颤抖。 “报告可汗,唐军还是老样子,放完火就跑,我们的人没追上!” “废物,一群饭桶!” 阿史那啜一脚将那传令兵踹翻在地。 他在大帐前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这姓陈的小崽子,到底想干什么? 一次是侥幸,两次就是挑衅!他这是在玩狼来了的把戏! 阿史那啜猛地停下脚步,嘴角竟勾起一抹狰狞的冷笑。 这小畜生,是想用这种骚扰的法子,让他疲于奔命,等他们真正松懈下来,他就会发动真正的总攻! 哼,黄口小儿,这点伎俩,也想瞒过他? 阿史那啜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对着周围的将领,高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将士,脱掉盔甲,回帐休息!” “巡逻队也撤回一半,给本汗装出疲惫不堪,不堪其扰的模样!” 一个千夫长闻言,满头雾水,他有些忧虑的道:“可汗,如此一来,若是唐军再来……” “闭嘴!” 阿史那啜没好气的斥道,“本汗自有妙计,你们只需告诉手下的儿郎们,都给本汗躺下装睡,但兵器不离手,马不卸鞍!” “只要那群唐狗敢再露头,本汗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众将领虽然不明其意,但可汗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很快,整个突厥大营的火把,熄灭大半,巡逻的士兵也变得稀稀拉拉,一副人困马乏的模样。 喧嚣的营地,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一头屏住呼吸,等待猎物上门的巨兽。 …… 突厥大营数里外的一处山坳里,陈报国正趴在一块岩石后,举着千里镜,静静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陈将军,您看!那帮突厥蛮子,又歇下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凑上前来,压低声音,有些兴奋的道,“咱们是不是再给他们来一下?” 陈报国放下千里镜,摇了摇头。 那士兵有些不解,他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不动手?趁他病,要他命啊!” 陈报国指着远处那片昏暗的营地,声音平静的道:“你看那营地。” 那士兵顺着陈报国的手指望去,纳闷自语道:“没什么不对啊?黑灯瞎火的,不就是睡着?” 陈报国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他淡淡的道:“太安静。” “安静得不正常,三万人的大营,就算都睡着,也该有些马匹的嘶鸣,有些巡逻兵的脚步声。” “可现在,里面死气沉沉,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你觉得,这正常吗?” 那士兵被问得一愣,他仔细想,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陈报国嘿嘿一笑道:“这叫欲盖弥彰,那阿史那啜,是把咱们当傻子,在里面张着口袋,等咱们自己钻进去呢!” 陈报国心中自语,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这阿史那啜的心思,全被大人给算准! 想用这种法子引我上钩? 做梦! 陈报国收起千里镜,对着身后的五百将士,摆摆手。 “既然人家盛情邀请,咱们也不能不给面子。传令下去,全体都有,原地休息,睡觉!咱们也学学他们,好好养精蓄锐!” “啊?睡觉?”周围的士兵,全都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陈报国没再解释,只是找个背风的地方,裹紧披风,竟真的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 这一夜,对于阿史那啜来说,是无比的漫长。 阿史那啜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帐外,耳朵竖得像兔子,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夜色,渐渐淡去,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抹鱼肚白。 预想中的喊杀声,始终没有响起。 “哈……”一个守在帐外的亲兵,实在扛不住,打个长长的哈欠。 “砰!” 阿史那啜一脚踹开帐门,那双眼睛红得吓人,他一把揪住那亲兵的衣领,咆哮道:“唐军呢?唐军人呢!” 那亲兵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的道:“可汗……没……没动静啊……” 阿史那啜松开手,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埋伏一夜的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睡眼惺忪,满脸疲惫。 阿史那啜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白。 中计了! 本汗竟然中这小畜生的计,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来,他是在耍我! “噗” 一股怒火攻心,阿史那啜只觉得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血来。 “可汗!”周围的将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滚开!” 阿史那啜一把推开众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传令全军原地休息,天亮后……不,等睡饱再出发,本汗要亲自踏平那清溪镇,把那姓陈的小崽子,碎尸万段!” 说完,阿史那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踉跄着走回大帐。 第八十章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山坳。 陈报国睁开眼睛,他伸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一个斥候,飞快地从远处奔来,脸上满是喜色。 斥候兴奋的叫道:“将军,大喜啊!那帮突厥蛮子,折腾一夜,现在全都睡死过去了,整个大营,鼾声震天,跟猪圈一样!” “好!”陈报国猛地站起身,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等的就是现在! 他立刻将手下的将领,都召集到跟前,指着远处那座沉睡的大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机会来了,这一次,咱们玩票大的!” “你们率领四百八十人,兵分四路,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骚扰,动静越大越好,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 “记住,还是老规矩,一击即退,绝不恋战!” 一个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那您呢?” 陈报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点了点身边二十个最精悍的亲兵。 “我?我带他们去给阿史那啜送一份大礼!” 很快,四百多名神策军将士,如同鬼魅般,朝着突厥大营的四个方向,悄然摸去。 “杀啊!” “狗娘养的突厥蛮子,你爷爷来啦!” 震天的喊杀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大营的四面八方响起。 刚刚陷入沉睡的突厥士兵,被从梦中惊醒,他们脑子还是一片浆糊,就发现营帐外已经乱成一锅粥。 “敌袭!敌袭!” “快起来,唐军打过来!” 整个大营,瞬间炸锅。 无数突厥士兵衣衫不整地冲出帐篷,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根本分不清敌人到底在哪。 阿史那啜也被惊醒,他提着刀冲出大帐,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就在整个大营的注意力,都被这四面八方的骚扰吸引过去时,陈报国,正带着那二十名亲兵,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向大营的腹地。 前两晚的骚扰,可不是白费功夫。 他早就看清楚,整个大营,就那个地方的守卫最森严,巡逻的兵也最多。 阿史那啜那老狗,肯定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十有八九,就是粮草! 他们绕开混乱的人群,直扑那片守卫森严的区域。 “站住,什么人?”几个留守的突厥兵,终于发现他们,当即厉声喝问。 “杀!”陈报国没有半句废话,他身先士卒,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寒光,瞬间便将一个突厥兵的喉咙割开。 他身后的二十名亲兵,更是如狼似虎,一个照面,便将十几个守卫,砍翻在地。 一股浓郁的谷物香气,从前方的几个巨大帐篷里,飘散出来。 “果然是这里!”陈报过眼中爆发出狂喜,他高声喝道,“点火!把这里,全都给老子烧光!” 二十名士兵立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火油弹,狠狠地朝着那几个巨大的粮草帐篷,扔过去。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腾起,干燥的粮草遇到烈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火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正在指挥手下平息骚乱的阿史那啜,猛地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烧焦谷物的味道。 又看到大营中心那冲天的火光,阿史那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粮草,是粮草大营,快去救火!” 所有突厥人,都疯一样地朝着火场冲去。 然而,一切都晚。 陈报国站在不远处的暗影里,看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看着那些在火中哀嚎奔跑的突厥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走!”陈报国低喝一声,带着手下,悄然隐入混乱之中,功成身退。 与此同时,突厥大营,已是人间地狱。 当阿史那啜疯一样地冲到大营腹地。 “粮……粮草……” “噗” 一口鲜血,从阿史那啜的口中狂喷而出,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几晃,双眼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可汗!” “快,快保护可汗!” 周围的将领乱作一团,整个突厥大营,彻底陷入崩溃的边缘。 不知过多久,阿史那啜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醒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帅帐的顶棚,和几张写满惊惶与关切的脸。 “粮草……粮草怎么样?” 阿史那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负责看管粮草的万夫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那张平日里凶悍的脸,此刻满是死灰。 “可汗……烧了大半……剩下的最多只够全军三日之用……” “废物!” 阿史那啜猛地坐起身,他双目赤红,一把抽出枕边的双刀,对着那万夫长,当头就劈下去! “噗嗤!” 鲜血,溅满整个帅帐。 万夫长的脑袋,滚到几步开外,脸上还凝固着恐惧与绝望。 阿史那啜喘着粗气,他提着滴血的双刀,环顾帐内噤若寒蝉的众将,那眼神,如同要吃人的野兽。 一个谋士模样的中年男人,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前来。 “大王,我军粮草已失,军心动荡。依属下看,不如先行撤兵,返回草原,重整旗鼓,再图南下。” “若继续强攻清溪镇,恐怕……” “撤兵?” 阿史那啜没等他说完,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本汗的三万铁骑,被区区几百唐军,耍得团团转,粮草被烧,大将被辱!” “你现在,让本汗夹着尾巴逃回去?本汗的脸,往哪儿放,突厥的脸,往哪儿放!” 旁边一个性情火爆的千夫长,立刻站出来,高声叫道:“大王说得对,撤什么撤,不就是没粮吗?” “前面那清溪镇,就是个巨大的粮仓!” “只要我们拿下清溪镇,别说三天的粮,三十天的粮都有,到时候,城里的女人、金银,还不都是咱们的!” 这番话,瞬间点燃帐内所有将领的贪婪与凶性。 “没错,拿下清溪镇!” “杀光唐狗,抢光他们的粮食!” 阿史那啜看着群情激奋的众将,眼中那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无尽的怒火与怨毒所吞噬。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开拔,目标清溪镇,本汗要天黑之前,就站在清溪镇的城楼上,用那个姓陈的小畜生的头颅,当酒杯!” 第八十一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 当陈报国率领着那支奇袭小队,返回清溪镇时,城墙上的陈行云,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 陈报国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大人,幸不辱命,突厥人的主粮仓,被我们一把火,烧个干净!” 周围的神策军将士,闻言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陈行云却没笑,他看着陈报国,沉声问道:“突厥人可有撤兵的迹象?” 陈报国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他摇了摇头,“没有,非但没有,我感觉他们好像更疯!” “我怕这把火,非但没让他们害怕,反而把他们彻底激怒!” 陈行云点点头,他拍拍陈报国的肩膀,声音平静。 “预料之中,一头受伤的饿狼,远比吃饱的狼,要危险得多。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远方的地平线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地底奔腾而出。 城墙上,所有士兵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很快,一条黑色的线,出现在天边,那条线迅速变粗、变宽,最终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色浪潮,朝着小小的清溪镇,席卷而来。 “我的天这得有多少人啊……” 一个年轻的守城兵,看着城下那黑压压的军队,吓得腿都软,手中的长矛,都快握不住。 阿史那啜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他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孤零零的小城,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意。 陈行云,你个小畜生,本汗倒要看看,你这乌龟壳,有多硬! “攻城,给本汗踏平这座城,第一个登上城楼的,赏千金,封万户!” “嗷!” 数万突厥铁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嚎叫,他们扛着数十架巨大的云梯,如同潮水般,朝着城墙,疯狂涌来。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城墙上,一个神策军的副将,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等他们靠近再放箭,节约箭矢!” 眼看突厥人越来越近,那一张张狰狞而嗜血的脸,清晰可见。 城墙上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陈行云却面不改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搭梯!” 随着突厥将领一声令下,一架架沉重的云梯,重重地搭在城墙之上。 无数突厥士兵,像蚂蚁一样,怪叫着,争先恐后地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大人,动手吧!”陈报国急忙叫道。 “不急。”陈行云声音平静的道,“让他们再爬高点。” 眼看最前面的突厥兵,距离城头,只剩下不到几丈的距离,他们甚至能看到城上守军那紧张的脸。 就在此时,陈行云那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倒!” 随着陈行云一声令下,城墙之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数百名士兵,猛地将身边一口口巨大的铁锅,掀翻! “哗啦!” 一股股冒着滚滚热气,黄褐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浇在那些正在奋力攀爬的突厥士兵身上。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烫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战场。 那些被“金汁”浇中的突厥兵,身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冒起阵阵白烟。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恶臭,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让城上城下所有人,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被浇中的突厥士兵,如同下饺子一般,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砸在下方的同伴身上,引发更大规模的混乱与踩踏。 仅仅一瞬间,突厥人那看似凶猛的第一波攻势,便土崩瓦解。 城墙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这玩意儿,比滚油还管用!” 守城的士兵们,看着城下那些在地上翻滚哀嚎,浑身溃烂的突厥人,再也没有半分恐惧,只剩下无尽的快意。 远处的阿史那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 毒药吗? 怎么会这么臭! 眼看攻城部队彻底溃败,阿史那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地喝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的锣声响起,残存的突厥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回本阵,留下满地的伤员和那冲天的恶臭。 帅帐之内,阿史那啜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那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姓陈的小畜生,若是让本汗抓住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清溪镇的城楼上,陈行云看着缓缓退去的突厥大军,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这只是开始。 阿史那啜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下一次的进攻,只会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 陈报国兴奋地跑过来,脸上满是崇拜,“您这招金汁御敌,真是神来之笔,那帮蛮子,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再爬梯子!” 陈行云摇了摇头,他指着城外那片狼藉的战场,声音冷厉的道:“高兴得太早,他们很快,就会发起第二次进攻。” 陈报国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旋即道:“大人,不如让孩儿带一队人马,趁他们立足未稳,再杀出去,搅他们个天翻地覆,延缓他们的攻势!” “不必。” 陈行云断然拒绝,“我们人少,经不起消耗。这城墙,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绝不能轻易放弃。” 陈行云的话音刚落。 “呜呜” 城外,突厥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扛着云梯冲锋。 只见数千名突厥弓箭手,在军官的呵斥下,迅速在阵前列成数排,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长弓。 阿史那啜那阴狠的声音,顺着风,远远传来:“弓箭手,给本汗抛射!覆盖整个城墙,本汗要让那城墙上,再也站不住一个活人!” “嗖嗖嗖”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黑色的蝗虫群,遮蔽天空,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陈行云所在的城头,铺天盖地地覆盖而来! 第八十二章新的危机,陈报国主动出击 漫天箭雨,如同一片由死亡编织的乌云,夹杂着刺耳的尖啸,朝着清溪镇的城头,当头罩下。 “躲避,快躲避!” “啊,我的腿!” 城墙上,瞬间乱成一锅粥。 那些刚刚还在为“金汁”的奇效而欢呼的守城兵,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抱着脑袋,狼狈地寻找掩体。 陈报国脸色大变,他一把将陈行云拽到女墙之后,“大人,突厥人狗急跳墙,他们这是要用箭雨,把我们活活耗死在城墙上!” 陈行云探出头,看一眼那黑压压的箭矢,眉头紧锁。 阿史那啜这老狗,学聪明了。 知道爬梯子是送死,就改用弓箭压制,唐军人少,守在城墙上,就是活靶子。 “慌什么!”陈行云的声音,如同冰块,在这片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本官早有准备!” 陈行云对着身旁一个副将,高声喝道:“传令下去,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给本官抬上来!” 那副将虽然也是满头大汗,但听到陈行云那镇定的声音,心中稍安,他立刻应诺,转身跑去传令。 很快,一队队士兵,抬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冲上城墙。 有拆下来的门板,有各家各户凑来的床板,甚至还有许多吸饱水分、沉甸甸的旧棉被。 “大人,这是干什么?”一个年轻士兵,看着眼前的破烂,满头雾水。 陈行云没有解释,只是指着前方,沉声喝道:“把门板立起来,当成临时的盾牌,那些湿棉被,全都挂在门板前面,快!” 士兵们虽然不解,但出于对陈行云的信任,还是立刻行动起来。 一时间,清溪镇的城墙之上,竖起一道由门板和湿棉被组成的,歪歪扭扭却又异常坚固的“新城墙”。 “噗噗噗!” 新一轮的箭雨,如期而至。 然而,这一次,那些势大力沉的箭矢,射在湿透的旧棉絮上,就像是扎进泥潭,力道被瞬间卸去大半,软绵绵地掉落在地。 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少数穿透棉被的箭,也被后面的厚实门板,死死挡住。 城墙上的士兵们,躲在这道奇怪的防线后面,看着那些无效的攻击,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的天,这都行?” “这湿棉被,比铁盾都好用啊!” 短暂的震惊过后,城墙上,再次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远处的阿史那啜,透过千里镜,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把手中的镜子捏碎。 又是这姓陈的小畜生! 他脑子里到底装些什么鬼东西! 金汁,湿棉被……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怎么到他手里,就变得这么难缠! 一连数轮箭雨抛射,除了浪费大量箭矢,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突厥人的弓箭手,反倒因为持续拉弓,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差不多了。”陈行云看着突厥人攻势渐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轮到我们了,听我号令,不要管那些杂兵,给本官瞄准那些扛旗的,把他们的旗子,全都给本官射下来!” “是!” 神策军的弓箭手们,早已蓄势待发,他们迅速从门板后闪出,弯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 “放!” “嗖嗖嗖!” 数百支羽箭,带着复仇的怒火,划破长空,精准地扑向突厥人的阵中。 与突厥人那杂乱无章的抛射不同,神策军的箭,目标明确,又快又狠。 “噗嗤!” 一个正耀武扬威的突厥旗手,惨叫一声,眉心中箭,直挺挺地倒下。他手中那面代表着百人队的狼头旗,也随之歪倒。 “射得好!” “干掉那个穿皮甲的!” 城墙上,神策军的弓箭手们,像是进行一场狩猎比赛,不断射杀着突厥阵中的各级军官和旗手。 一时间,突厥阵中,旗帜纷纷倒地,指挥系统瞬间陷入混乱。 后面的部队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前面的部队找不到自己的长官,整个阵型,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骚动。 “混账,稳住,都给本汗稳住!”阿史那啜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气得咆哮连连,却无济于事。 巴图浑身是伤,凑到阿史那啜身边,“可汗,不能再打了!唐军的弓箭手太准,专打我们的军官和旗手,再这么下去,不用他们攻,我们自己就先乱!” 阿史那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如同磐石般的小城,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最终,阿史那啜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撤兵!” 当当的鸣金声响起,突厥大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在十里之外,重新安营扎寨。 城墙上,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又赢了!” “突厥蛮子,不过如此!” 陈报国也是满脸喜色,他跑到陈行云身边,兴奋的道:“大人,我们又守住了,您真是神机妙算!” 陈行云却摇了摇头,他看着远处突厥大营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比之前稀疏许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陈报国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大人,您怎么不高兴?我们打退他们两次进攻,已经是大捷!” 陈行云转过头,声音低沉的道:“报国,你烧掉他们的粮草,是奇功一件。但你也要知道,一头饿疯的狼,远比吃饱的狼,更加危险。” “阿史那啜现在,已经被逼上绝路,他只会更加疯狂,不计代价地攻城。” “我猜,今天晚上,他就会发动第三次,也是最猛烈的进攻。” 陈行云叹口气,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你再看看我们城墙上箭矢还剩多少?滚木礌石呢?那些金汁,也用得差不多。” “下一次,我们拿什么来守?” 此言一出,周围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 是啊,物资消耗殆尽,人也疲惫不堪,拿什么去抵挡突厥人的下一次进攻? 死守,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时,陈报国那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 “大人,孩儿还有一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请大人给孩儿五百精兵,趁着夜色,让孩儿再带人去冲杀一阵,定要杀得那阿史那啜,心胆俱裂,不敢再犯!” 第八十三章谁说要去送死了? 夜,深沉如墨。 突厥大营,一片死寂,只有巡逻队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 经过白天的惨败和前几夜的骚扰,整个大营的士气,已经跌到谷底。 就在此时,喊杀声,陡然从营地最薄弱的东面响起! “杀!” 陈报国一马当先,率领五百神策军精锐,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突厥人的营地。 无数还在睡梦中的突厥士兵,被从帐篷里惊醒,他们衣衫不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迎面而来的战刀,砍翻在地。 整个大营,瞬间炸锅! “唐军,是唐军杀进来了!” “保护可汗!” 这一次,陈报国的目标,无比明确。 他根本不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杂兵,只是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一百人,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直扑大营中心,那顶最为奢华的汗帐! “挡我者死!”陈报国双目赤红,手中横刀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汗帐前的亲卫,虽然拼死抵抗,但在这些含怒出击的百战精锐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迅速撕开一道口子。 “阿史那啜,拿命来!”陈报国怒吼一声,一脚踹开帐门,整个人如猛虎般冲进去。 只见帐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穿华丽皮袍,身材与阿史那啜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正惊恐地从床榻上坐起。 陈报国没有半分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寒光,瞬间划过那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瞪大双眼,倒在血泊之中。 然而,当陈报国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 这不是阿史那那张虬髯密布的脸! “不好,是替身,中计了!”陈报国失声叫道。 “快撤!”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震天的呐喊,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将整个汗帐,围个水泄不通。 阿史那啜那阴狠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哈哈哈,陈家的小崽子,你还真敢来,本汗等候多时,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陈报国率领手下,左冲右突,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狼狈地逃回清溪镇。 这一夜,虽然没能杀了阿史那啜,却也让他元气大伤,不得不暂缓攻城的脚步,为清溪镇,又争取到宝贵的一天。 第二天傍晚,就在城中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一个斥候,骑着快马,飞奔至城下。 “开门,快开门,援军的消息到了!” 县衙大堂内,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对着陈行云,单膝跪地。 “陈大人,大喜,郭晞中丞的大军,离此地,已不足三十里,最多再有几个时辰,便可抵达!” 此言一出,满堂的军官,都爆发出狂喜的欢呼。 “太好了,援军终于到了!” “我们有救了!” 陈行云却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传令兵,不动声色的道:“郭中丞可有军令传来?” 那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恭敬地呈上。 “郭中丞有令,为求一战而定乾坤,请陈大人在今夜三更,率领城中主力,主动出城,佯装突围,引诱突厥大军追击!” “届时,郭中丞的大军,会从其背后杀出,前后夹击,定能将阿史那啜这三万残兵,一举全歼!” 陈行云接过信,却没有看,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传令兵的脸上。 许威那老狐狸,跟在郭晞后面。 郭晞的兵到,他的兵也该到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行云忽然笑了笑,他将信放在桌上,“此计甚妙,前后夹击,阿史那啜插翅难飞,只是,如此关键的正面突击,不知由哪位将军,亲自率领冲锋啊?” 那传令兵闻言,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吹捧。 “陈大人您放心,此等关键之战,自然是由我们威武不凡的许威许大将军,亲自率领神策军精锐,作为尖刀,第一个杀入敌阵!” “定叫那些突厥蛮子,片甲不留!” 话音落下,大堂内,瞬间一片死寂。 陈行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然的冰冷。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方才还满是谄媚的脸,此刻已经血色尽褪。 “许威亲自带队?” 陈行云的声音,幽幽响起,他将那封火漆完好的信,在指尖轻轻敲打,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个声音,都像重锤,敲在传令兵的心上。 那传令兵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陈大人,许将军神威盖世,听闻您被围,心急如焚,定定要身先士卒,为您解围!” “呵……”陈行云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却不带半分暖意,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寒凉。 “报国,你也是见过许威的。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报国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说道:“回大人,许威此人贪生怕死,媚上欺下。” “上次在路上,他还推三阻四不愿意正面对敌突厥,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说得好。” 陈行云点点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传令兵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一个废物,现在要第一个冲进三万突厥骑兵的阵中?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还是觉得我这满堂的将士,都是傻子?” “还有……”陈行云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潭,死死盯着传令兵。 “阿史那啜把这清溪镇围得跟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你区区一个传令兵,是如何大摇大摆,毫发无伤地穿过突厥人的重重包围,把这封信送到我手里的?难不成,那些突厥兵,都是瞎子不成?” “我……我……” 那传令兵的心理防线,在陈行云这接连的质问下,彻底崩溃。 他“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腥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大人饶命,陈大人饶命啊,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都是许将军逼我的!” 第八十四章你的目标就是拖住一天时间! 陈行云厌恶地摆摆手,声音冰冷的道:“拖下去,本官还有话要问他。” 两个神策军士兵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传令兵拖出大堂。 直到那杀猪般的求饶声彻底消失,大堂内的军官们,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陈报国脸色煞白,他快步走到陈行云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大人,这是个圈套,许威那狗贼,他早就跟突厥人勾结在一起,他不是来救我们,他是想骗我们出城,好让突厥人把我们一网打尽!” 陈行云看着少年那又惊又怒的模样,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只是平静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一口气。 “本官知道。” “您知道?”陈报国顿时失声道,他看着陈行云,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行云放下茶杯,淡淡的道:“从传令兵开口说许威要亲自带队冲锋的那一刻起,本官就知道,这是个陷阱。” “那只老狐狸,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指望他冲锋陷阵,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他这是想借阿史那啜的刀,来杀本官!” “等我们全军覆没,他再带兵出来收拾残局,回头跟陛下一说,就成了他力挽狂狂澜,击退突厥的大功一件,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陈报国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的道:“无耻之尤,这等国贼,孩儿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必心急。” 陈行云摇了摇头,示意陈报国冷静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城中粮草箭矢所剩无几,将士们也已是人困马乏。” “死守,撑不了多久。出城,又是自投罗网。我们……似乎已经陷入绝境。” 陈报国闻言,脸上的怒火,瞬间被浓浓的忧虑所取代,焦急地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就在此时,陈行云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再度响起。 陈行云似笑非笑的道:“谁说我们没有援军?” 陈报国猛地停下脚步,疑惑的道:“大人,郭中丞不是被拖延在百里之外……” “你当真以为,本官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许威那种人身上?”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在离开京城之前,本官就通过郭晞将军的门路,给另一个人,送去一封密信。” 陈报国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谁?” “陇右大将,郭英义!” 陈行云的声音,铿锵有力,“郭英义将军身高八尺,为人豪爽,最是痛恨突厥蛮夷与朝中奸佞。” “他与郭晞乃是至交好友,本官早就请他派遣援军,算算时间,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救兵!” 陈报国闻言,面露狂喜之色,他兴奋的道:“太好了,那郭英义将军的大军,何时能到?” 陈行云脸上的笑意收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陈行云缓缓的道:“最快,也还需要一天。” “一天……” 陈报国脸上的喜色,也迅速凝固。 “可是,许威和突厥人,是让我们明日三更就出城突围!” “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立刻就会知道,我们的计策已经暴露!” “以阿史那啜那疯狗的性子,一旦知道自己被耍,必然会不计代价,发动总攻,到那时……” “所以,我们明日,必须出城。”陈行云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什么?”陈报国大急道,“大人,那不是去送死吗?您不能去!” “谁说本官要去送死?” 陈行云轻笑一声,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舆图前,指着清溪镇右侧那片连绵起伏,标记为黑色的区域。 陈行云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嘿嘿一笑道:“本官这叫,将计就计!” 陈行云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明日三更,本官会亲率一支兵马,大张旗鼓地出城。” “但我们不去找突厥人的主力硬碰,而是佯装不敌,朝着这片黑风山区,‘狼狈’逃窜!” 陈行云转过头,看着一脸愕然的陈报国,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那阿史那啜,被本官连着耍几次,早已是惊弓之鸟。” “他看到我们出城,只会以为我们中计,看到我们往山里跑,更会以为我们是想突围逃命。你觉得,他会不会追?” 陈报国毕竟是天生的将才,脑子转得极快,他瞬间就明白过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定会追,而且会倾巢而出!” “突厥人都是骑兵,他们驰骋平原天下无敌,可一旦进入这地势复杂,道路崎岖的山区,他们的骑兵,就成一堆废铁,速度和冲击力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孺子可教也。” 陈行云欣慰地点点头,“而你的任务,就是在今夜,带领我们城中剩下的一千五百精锐,轻装简行,提前进入黑风山,在山中险要之处,设下埋伏!” 陈行云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本官不需要你们杀伤多少敌人,只需要你们利用地形,不断袭扰、拖延、伏击!” “把阿史那啜的三万大军,死死拖在这山里,为我们争取这最宝贵的一天时间!” 陈报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打! 大人之谋略,深不可测,这哪里是绝境,这分明是为突厥人准备的一个巨大坟场! 陈报国对着陈行云,重重一抱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狂热的崇拜与昂扬的战意。 “大人!此计甚妙!孩儿,定不辱命!” 说罢,陈报国又有些犹豫,他看着陈行云,有些殷切。 “只是大人,明日您亲自带队,太过危险。不如,让孩儿带人前去诱敌,您在城中……” “不必再说。”陈行云摆摆手,打断他,“这诱敌之任,非本官亲去不可。” “只有本官亲自出马,阿史那啜那老狗,才会深信不疑,才会把所有兵力都压上来。” “去吧,准备行动,记住,本官只要一个结果。” 陈行云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 “拖住他们!” 第八十五章让他尝尝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 天色微亮,清溪镇那饱经战火的城门,发出“嘎吱”的沉重声响,缓缓开启。 陈行云身披甲胄,跨坐战马之上,身后跟着五百名神情肃穆的神策军将士。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辎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奔赴死地的决绝。 一行人策马而出,马蹄声在寂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大人,保重!”城楼上,陈报国看着陈行云的背影,眼眶泛红,重重一抱拳。 陈行云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臂,随意地摆摆。 演戏就要演全套,跑得太假,可骗不过阿史那啜那头老狐狸! 清溪镇外,突厥大军早已严阵以待。 当看到陈行云竟然真的只带区区数百人就敢出城,阿史那啜先是愣住,随即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蠢货! 真是个天大的蠢货! 还真信许威那狗贼的鬼话! 阿史那啜抽出弯刀,向前猛地一挥,用突厥语咆哮道:“儿郎们!那姓陈的小畜生出来送死!给本汗碾碎他们!” “嗷!” 数万突厥铁骑,如同开闸的洪水,卷起漫天尘土,朝着陈行云那支孤零零的队伍,席卷而去。 两军甫一接触,陈行云的部队,便一触即溃。 “撤,快撤,向黑风山方向撤退!”陈行云高声叫喊着,拨转马头,第一个带头狼狈逃窜。 五百神策军,紧随其后,丢盔弃甲,仿佛真的被突厥人的气势吓破胆,拼命向着那片黑黢黢的山区跑去。 “可汗,唐军败了,正向山里逃窜,我们追不追?”一个千夫长兴奋地凑上前来道。 “追?追什么追!” 阿史那啜勒住战马,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抬起马鞭,指着前方那片连绵的山脉。 “停下,全军停止追击!” 那千夫长满头雾水,不解的问道:“可汗,为何不追?那陈行云已是瓮中之鳖,只要我们追进去……” “哈哈哈!” 阿史那啜仰天大笑,声音里满是残忍的快意,“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看!” “本汗倒要瞧瞧,那陈行云知道自己是被自己人出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传令下去,大军原地驻扎,把那山谷的出口,给本汗死死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来!” 阿史那啜心中自语,哼,小畜生,你以为本汗还是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蠢货吗? 今天,就让你尝尝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滋味! …… 黑风山的一处隐秘山谷内,陈行云率领的五百残兵,终于停下脚步。 士兵们一个个气喘吁吁,却无人露出真正的慌乱之色。 “大人,突厥人没追进来。”一个负责殿后的斥候,飞快地奔回,低声报道。 陈行云点点头,翻身下马,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 就在此时,另一个方向的密林中,又一个斥候钻出来,他快步走到陈行云面前,神色古怪的。 “大人,山谷另一头,来一支咱们大唐的军队,打着‘许’字旗号。” “为首的将军派人过来,说他们是许威将军派来的援军,奉命与我们会合,共同抗敌。” “援军?”一个年轻的士兵闻言,顿时面露喜色。 “抗什么敌,那帮狗娘养的,就是来杀我们的!”另一个年长的士兵,立刻怒声斥道。 陈行云没有理会手下的议论,只是对着那斥候,淡淡的道:“告诉来人,就说我军刚刚经历血战,人困马乏,需要就地休整。让他们在原地待命,不得靠近!” “是!”斥候领命而去。 陈行云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饼子,慢条斯理地啃起来。 鱼儿已经进网,现在就看,那拉网的人,什么时候沉不住气。 山谷的另一端,许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边簇拥着数千名神策军。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向山谷深处。 “怎么回事?陈行云那小子,怎么钻进去就不动?” 许威不满的哼道,“不是说好,让他佯装突围,然后我们前后夹击吗?他躲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一个副将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道:“将军,派去联络的人回来。说陈大人他们需要休整,让我们原地待命。” “休整?休整个屁!” 许威勃然大怒,一鞭子抽在旁边的树干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 许威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不可能! 此事天知地知,他一个远在清溪镇的京兆尹,如何能知道本将军的计划? 许威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再派人去,告诉陈行云,军情紧急,时不我待,让他立刻按原计划行事,若再推三阻四,休怪本将军按军法处置!”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将军,陈大人那边,还是那句话,让咱们等着。” “混账!” 许威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陈行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圈套! “好个陈行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许威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拔出腰间的佩剑,面目狰狞的咆哮道,“既然你不肯乖乖出来送死,那本将军,就亲自送你上路!”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给本将军活捉陈行云,死活不论!” “杀!” 数千神策军,如同潮水般,呐喊着涌入山谷,朝着陈行云藏身的方向,包抄而去。 “大人,许威那狗贼动手了!” 林中,负责警戒的士兵,看到那黑压压的人群,顿时惊呼出声。 陈行云丢掉手里的饼子,拍拍手,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陈行云嘿嘿一笑道:“终于来了,传令下去,所有人,跟紧本官,咱们,带这群狗东西,在山里好好转转!” 说罢,陈行云翻身上马,带着五百人,一头扎进更深处的密林。 许威的大军,虽然人多势众,可一进入这地形复杂,树木丛生的林区,立刻就施展不开。 陈行云仿佛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他带着手下,时而穿梭于溪流,时而攀上陡坡,总能在许威的包围圈形成之前,找到缺口,轻松溜走。 第八十六章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废物,一群废物,连五百人都抓不住!”许威骑在马上,看着手下被耍得团团转,气得破口大骂。 箭矢不断从林中射出,却大多被茂密的枝叶挡住,偶尔有惨叫声响起,也分不清是自己人误伤,还是被陈行云的人射中。 双方就在这片广袤的山林中,陷入一场诡异的僵持。 陈行云心中自语,算算时间,郭英义将军的兵马,应该快到了,是时候收网了! 他突然拨转马头,不再向密林深处躲藏,反而带着手下,朝着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冲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许威的军队,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将这片空地,围个水泄不通。 看着插翅难飞的陈行云,许威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跑啊,陈行云,你怎么不跑了?” 许威策马上前,用剑指着被围在中央的陈行云,狰狞的笑道,“跑这么久,还不是被本将军逮住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许威大喝一声,便要催马冲锋。 “许大将军,且慢。” 陈行云那平静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许威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只见包围圈中,陈行云依旧稳坐马上,脸上没有半分阶下囚的觉悟,反而带着一种猫看老鼠般的戏谑。 “许大将军,难道你就不好奇?我既然已经知晓你已通敌,为何还敢出来吗?” 许威的脸色,瞬间大变,死死盯着陈行云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 不可能! 这小子在诈他! 陈行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计划? 想到此处,许威眼中的惊疑,迅速被狠毒所取代。 “死到临头,还敢在本将军面前耍嘴皮子,给本将军放箭,射死他,射成刺猬!” 许威身后的数千神策军,立刻张弓搭箭,无数黑洞洞的箭头,对准包围圈中那区区五百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一阵更为密集,更为尖锐的破空声,却从许威大军的身后,陡然响起! “啊!” “后面,箭是从后面来的!” “有埋伏!” 许威的后阵,瞬间传来一片凄厉的惨叫。 那些刚刚还准备射杀同袍的士兵,做梦也想不到,死亡会从自己的背后降临。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密集的箭雨,射倒一大片。 “怎么回事!”许威猛地回头,脸上满是惊骇与不可思议。 只见他们来时的那片密林之中,不知何时,冒出无数攒动的人影。一面面神策军的旗帜,迎风招展。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战马,从林中缓缓走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陈大人,我们的援军到了!” 陈报国高举手中横刀,声音洪亮如钟,他身后那一千五百名养精蓄锐的清溪镇守军,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孩儿奉命,在此等候多时!” 许威整个人都懵住,他看看前方的陈行云,又看看后方的陈报国,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许威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失声叫道:“援军?什么援军?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还有援军!” 他带来的可是数千精锐,陈行云和陈报国这点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两千,竟然敢反过来包围自己? “哈哈哈!”陈行云在包围圈中,放声大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就在此时,山谷之外,传来一阵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地底奔腾而出,整个山谷,都在微微震动。 一支身披重甲,气势雄浑的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出现在山谷的入口处。 为首的旗手,高高挥舞着两面大旗,一面是鲜红的大唐军旗,另一面,则是一个斗大的“郭”字! 许威顺着声音望去,当他看到那面“郭”字大旗时,那张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再无半点血色。 郭英义! 陇右的郭英义,他怎么会来这里! “许威,你这蠢猪!” 陈行云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用马鞭指着谷口那支铁军,幸灾乐祸的笑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敢出来?” “告诉你也无妨,这才是真正的援军,陇右大将,郭英义将军的兵马!” “你真以为,本官会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你这种废物身上?我早就对你有所防备!” 话音刚落,陈行云身后那五百“残兵”,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们不再伪装,一个个挺直腰杆,举起兵刃,眼神锐利如刀。 “杀!”陈行云怒喝一声,一马当先,带着五百神策军,朝着许威的中军,反冲锋而去! 山谷之外,喊杀声震天。 郭英义的重甲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进阿史那啜那早已疲惫不堪的阵中。 突厥人做梦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这只黄雀后面,竟然还跟着个猎人! 看着许威这边阵脚大乱,陈行云猛地站起身,踩在马镫之上,运足气力,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神策军将士,大吼。 “许威投敌叛国,出卖我等行踪,欲借突厥之手,残害同袍,如今郭英义将军援军已到,尔等皆是我大唐的好儿郎,莫要为这国贼陪葬!” “放下兵器,随本官杀退突厥,将功赎罪,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陈行云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 许威手下的士兵们,本就军心涣散,此刻听闻主将叛国,又见前后被围,外有强援,那最后一丝战意,也彻底土崩瓦解。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手中的兵器。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响成一片。 “将军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 “我们愿降,愿随将军杀贼!” 许威看着这瞬间崩溃的局势,气得浑身发抖,他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地咆哮。 “不准降,谁敢降,本将军杀他全家!给本将军杀,杀了陈行云,重重有赏!” 然而,已经没人再听他的命令。 “好机会!”陈行云双目微眯。 他从身旁一个亲兵手里,一把夺过长弓,弯弓、搭箭、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嗖!” 利箭破空,带着陈行云无尽的怒火,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第八十七章穷途末路,拼死之战 正疯狂叫嚣的许威,身体猛地一僵,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支深深没入的羽箭。 “你……” 许威张了张嘴,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他口中喷出。 他眼中神采迅速涣散,身体晃了几晃,一头从高大的战马之上,栽倒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主将一死,剩下的士兵,再无半分犹豫,纷纷跪倒在地,高呼投降。 陈行云没有理会这些降兵,他与冲杀过来的陈报国汇合一处。 陈报国面露狂喜之色,兴奋的道:“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陈行云的目光,投向谷外那片混乱的战场,他沉声喝道,“传我命令,所有将士,随我出谷,痛打落水狗,今日,定要让阿史那啜,有来无回!” “杀!” 刚刚反正的神策军将士,在陈行云和陈报国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汇成一股洪流。 从山谷中席卷而出,狠狠地从侧翼,撞向阿史那啜的大军。 正在与郭英义的重骑兵苦苦缠斗的阿史那啜,本就左支右绌,突然感觉侧翼一痛,仿佛被一柄尖刀,狠狠捅进腰眼。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支唐军,正从那本该是陷阱的山谷中杀出,为首那人,不是陈行云又是谁! 阿史那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中计了! 又中计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天大的圈套,自己以为在看戏,殊不知,自己才是那戏台上的小丑! “噗” 一股怒火攻心,阿史那啜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陈行云! 你这小畜生,你不是人! 你是魔鬼! 眼看大军两面受敌,兵败如山倒,阿史那啜那张虬髯密布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扭曲得不成样子。 “撤,全军撤退,快撤!” 阿史那啜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他拨转马头,再也不顾手下将士的死活,带着几个亲兵,狼狈地向着北方逃去。 主帅一跑,剩下的突厥兵,更是彻底崩溃,他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尘埃落定。 战场之上,一个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黑脸将军,骑着马,大笑着向陈行云迎来。 那将军对着陈行云,重重一抱拳,“哈哈哈,这位,想必就是京兆尹陈大人吧?”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末将郭英义,奉命前来驰援,幸不辱命!” 郭英义看着陈行云,眼中满是欣赏。 “陈大人这手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再来个黄雀在后,真是玩得漂亮,末将在陇右,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算计,是个带把的汉子!” 陈行云翻身下马,对着郭英义,也是拱手一礼,“郭将军谬赞,若非将军大军及时赶到,今日之事,还未可知。行云在此,代清溪镇全城军民,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两人寒暄一番,陈行云微微一笑,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郭将军,此地血腥,不是说话的地方。将士们连日征战,也已疲惫。” “不如,请将军移步,随我入清溪镇,也好让行云聊尽地主之谊,为将军和众将士,接风洗尘!” 清溪镇的城门,在郭英义惊叹的目光中,缓缓合拢。 这位久经沙场的陇右大将,没有急着进城,反而勒住马缰,目光灼灼地望向那饱经战火的城墙。 城墙上,还挂着一些破破烂烂、湿漉漉的旧棉被。 旁边竖着几块拆下来的门板,墙根底下,散落着几口空空如也的大铁锅,空气中,依旧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郭英义深深吸口气,那张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些东西,寻常人看来,就是些破烂,可在他这等行伍之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御敌的宝贝! 郭英义指着那些湿棉被,对着身旁的陈行云,朗笑道:“陈大人,末将若是没猜错,这些湿棉被,是用来防备突厥人的箭雨吧?” “箭矢射在上面,力道尽失,当真是比铁盾还好用!” 他又指指那些大铁锅,鼻子嗅嗅,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至于这锅里煮的东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想必浇在那些爬城的突厥兵身上,效果一定很拔群!” “不光烫人,这味道,更能乱人心神,高,实在是高!” 陈行云拱手道,脸上带着谦逊的微笑:“郭将军慧眼如炬,行云不过是看了些杂书,拾些前人牙慧,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将军见笑。” “小伎俩?” 郭英义闻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看着陈行云,眼神里满是欣赏。 “陈大人,您这就太谦虚了,兵者,诡道也!” “能用最简单的东西,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才是真本事,依末将看,您不去领兵打仗,窝在京兆府当个文官,实在是屈才!” “您是天生的将才!” 陈行云心中自语,将才?我就是个想安稳过日子的穿越者,奈何总有刁民想害朕啊! 两人并肩策马,进入清溪镇县衙。 大堂之内,早已备好一座巨大的沙盘,上面精细地还原清溪镇周围百里的地形地貌。 陈行云伸手,将代表突厥大军的黑色小旗,从黑风山的位置,挪回清溪镇北方十里之外。 他的目光,落在沙盘上,神色变得凝重,“郭将军,许威虽死,但阿史那啜这头饿狼还在。” “经此一败,他手下兵马折损近半,又失掉所有粮草,您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郭英义走到沙盘前,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黑色小旗,身上散发出一股铁血的杀气。 “这还用问?他现在就是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唯一的活路,就是拿下我们这座清溪镇!” “城里有粮,有百姓可以充作军粮,我猜,他今晚,最迟明早,就会发动总攻!” 郭英义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沉声喝道:“陈大人,不必多虑,末将这次带来五千陇右铁骑,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加上您城中的兵马,咱们合兵一处,就在这城外,跟那帮突厥蛮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末将就不信,还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 第八十八章郭将军,借长枪一用! “硬干?” 陈行云摇了摇头,他指着沙盘,声音低沉的道,“郭将军,恕我直言,硬干我们怕是没几分赢的机会。” 郭英义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道:“陈大人何出此言?我军士气正盛,敌军已是强弩之末,为何不能硬干?” 陈行云叹口气,缓缓的道:“阿史那啜此人心狠手辣,剩下的万余残兵,都是百战精锐,被逼急,爆发出的战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您别忘了,朝中有人同他们暗通款曲。” “我们的一举一动,或许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若是硬拼,就算能赢,也必然是惨胜,我等将士的性命,不能如此白白消耗。” 郭英义沉默下来,他知道陈行云说得有道理。 朝中有奸佞,这是大唐如今最大的问题。 大堂内,陷入一片沉寂。 就在此时,陈行云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硬碰硬不行,但我们可以,顺势而为。” 陈行云从旁边拿起一面红色小旗,插在清溪镇侧后方的一片山林之中。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看着郭英义,开口笑道:“郭将军,行云有一计,还请将军定夺。” “我想请将军,划拨三千精兵,交给一人统领,让他作为一支奇兵,埋伏于此。” “待我们与突厥人正面交战之时,这支奇兵,便从侧翼杀出,直捣黄龙!” “三千精兵?交给谁?”郭英义好奇的问道。 陈行云转过头,目光望向大堂门口,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来。 陈报国浑身还带着战场的血腥气,他走进大堂,对着陈行云和郭英义,重重一抱拳。 “大人,郭将军,战场已经清扫完毕,我军大获全胜!” 陈行云看着少年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含笑道:“报国,你来得正好,郭将军,我要推荐的人,就是他。” “他?” 郭英义的目光,落在陈报国身上,他上下打量着少年,那双浓眉,不由得皱起来。 “陈大人,非是末将信不过,只是这陈报国将军,年纪尚轻,堪此重任吗?” “这可是三千精兵,是我们致胜的关键!” 陈行云面不改色道:“将军放心,报国虽年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大将之才。” “焚烧突厥粮草,黑风山设伏,皆是出自他的手笔。行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陈报国听到陈行云如此看重自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大人如此信他,他陈报国,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不负大人所托! 郭英义见陈行云说得如此决绝,又想起之前那匪夷所思的战局,终于点点头。 “好,既然陈大人如此说,末将就信你一次,这三千兵马,就交给他!” 陈行云对着陈报国,沉声喝道:“陈报国听令!” “末将在!” “本官命你,即刻点齐三千精兵,带足干粮,连夜潜入卧龙坡,设下埋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陈行云将那面红色小旗,交到陈报国手中。 陈报国接过令旗,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冷静与决断。 “大人,孩儿以为,突厥人今夜,必会来袭!” 郭英义诧异的道:“哦?你为何如此肯定?” “郭将军,突厥人粮草已尽,人困马乏,他们拖不起!” “唯一的生路,就是趁我军刚刚大战,将士疲惫,立足未稳之际,发动夜袭,速战速决,阿史那啜那头老狐狸,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郭英义闻言,不由得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陈行云欣慰地点点头,他对着堂外,高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将士,不得卸甲,不准休息!” “刀上弦,弓满月,严阵以待,告诉弟兄们,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夜,深沉如水。 清溪镇城墙之上,火把通明,一片肃杀。 果然,三更时分,远方的地平线上,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黑压压的突厥大军,在月光下,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清溪镇,摸了过来。 “来了!”城楼上,郭英义低喝一声,握紧手中的大刀。 陈行云却嘿嘿一笑,他转头看向郭英义,饶有兴致。 “郭将军,光等着他们来打,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出去会会他们?” “什么?” 郭英义大惊道,“大人,您要出城迎战?” “不。” 陈行云摇了摇头,他翻身上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本官是去刺激刺激他!” 说罢,陈行云竟真的只带数百亲兵,下令打开城门,大摇大摆地迎着突厥大军,走了出去。 正在指挥部队准备攻城的阿史那啜,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住。 这小畜生又在搞什么鬼? 他疯了吗? 只见陈行云策马立于阵前,运足气力,高声叫道:“城下可是阿史那啜老狗?连着被本官耍几次,滋味如何?” “你不是号称草原雄鹰吗?怎么现在,变成一只丧家之犬!” “有胆子,就出来与本官单打独斗!” “你若赢了,我这清溪镇,拱手相让,你若不敢,就趁早夹着尾巴滚回你的草原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嗷!”阿史那啜听到这番话,气得目眦欲裂,他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奇耻大辱! 这是他阿史那啜这辈子,都未曾受过的奇耻大辱! 阿史那啜双目赤红,他一把推开身边劝阻的将领,抽出腰间的双刀,“陈行云,本汗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阿史那啜催动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阵前的陈行云。 郭英义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急得直跺脚,“胡闹,简直是胡闹,陈大人乃千金之躯,怎能行此险事,快派人去接应!” 然而,面对那气势汹汹的阿史那啜,陈行云脸上,却不见半分惧色。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淡淡的道:“来得好。” 他就是要阿史那啜这头老狗失去理智! 随后陈行云猛地回头,朝城楼上的郭英义高声叫道:“郭将军,借长枪一用!” 郭英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急忙叫道:“快,把本将的枪扔下去!” 一个亲兵立刻扛起那杆通体乌黑的铁枪,奋力从城头掷下。 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坠而下。 第八十九章突厥亡,国贼现! 陈行云策马前冲,看准时机,手臂猛地探出,稳稳将那沉重的铁枪抄在手中。 枪身入手,一股冰冷而厚重的感觉传来,陈行云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仿佛与这杆长枪融为一体。 就在此时,阿史那啜已经杀到近前! 他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行云,手中双刀化作两道寒光,一上一下,分取陈行云的咽喉与小腹! 小畜生,受死吧! 本汗要将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 “来得好!” 陈行云暴喝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如毒龙出洞,瞬间点出数朵枪花,精准地迎上那两柄弯刀。 “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人耳膜。 火星四溅! 两人坐下战马交错而过,竟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阿史那啜拨转马头,脸上满是惊疑。 怎么可能! 这小子不光嘴皮子厉害,手上功夫也这么硬,看他那文弱书生的样子,怎会有如此力道! 陈行云横枪立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老狗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突厥可汗。 不过,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拼命,他是在拖延时间! 报国,该你登场了! “再来!” 阿史那啜怒吼一声,再度催马冲上,双刀舞得密不透风,如同一个飞速旋转的绞肉机,势要将陈行云连人带马,都绞成碎片。 陈行云毫无惧色,手中长枪大开大合,时而横扫,时而直刺,将阿史那啜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尽数挡下。 一时间,战场中央尘土飞扬,刀光枪影,看得两军将士,都眼花缭乱。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突厥大军的侧翼,卧龙坡的方向,陡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杀!” 一面神策军的大旗,猛地从山林中竖起!紧接着,无数唐军将士,如猛虎下山,潮水般涌出! 为首一员少年将军,银甲白袍,手持横刀,一马当先,正是陈报国! “不好,有埋伏!” “唐军,是唐军的伏兵!” 突厥人的阵型,瞬间大乱。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本该万无一失的夜袭中,自己反倒落入别人的包围圈。 正在与陈行云酣斗的阿史那啜,听到侧后方传来的喊杀声,心头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大军侧翼,已经被一支唐军,狠狠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 “死!” 陈行云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他抓住阿史那啜回头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臂肌肉坟起,将全身的气力,都灌注到手中的长枪之上,猛地向前掷出! “嗖!” 那杆乌黑的铁枪,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奔阿史那啜的后心! 阿史那啜感受到背后那致命的危机,亡魂大冒,他想要回身格挡,却已然来不及。 “噗嗤!” 长枪透体而入,巨大的力道,带着阿史那啜的身体,从马背上飞起,重重地钉在数丈之外的地上! 阿史那啜趴在地上,嘴里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难以置信地回头。 看着那个依旧稳坐马上的身影,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随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具被长枪钉在地上的尸体上。 下一秒,陈行云运足气力,声若雷霆,响彻整个夜空! “阿史那啜已死,降者不杀!”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突厥士兵的耳中。 “可汗死!” “可汗被杀!” 与此同时,早已得到信号的陈报国,率领一队精骑,如同一柄尖刀,直插突厥人的中军大帐! 他手中横刀翻飞,将那几个拼死护旗的突厥亲卫,砍翻在地。 随即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将那面代表着突厥王权的狼头帅旗,拦腰斩断! 帅旗,轰然倒下! 这一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突厥士兵看到可汗被杀,帅旗被砍,那最后一丝战意,也彻底崩溃。 他们丢下兵器,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杀,一个不留!” 陈行云与郭英义的军队,从正面压上,陈报国的大军,从侧翼包抄。一场蓄谋已久的围歼战,就此展开。 天亮时分,战斗彻底结束。 清溪镇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阿史那啜的三万大军,除了少数逃窜,其余尽数被歼。 郭英义骑在马上,看着这辉煌的战果,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陈大人,末将打一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酣畅淋漓的胜仗!” 就在此时,一个士兵从阿史那啜的尸体旁跑过来,他手中捧着一样东西,“大人,您看这个,是从那突厥可汗身上搜出来的!” 陈行云接过一看,是一枚质地上乘的白玉玉佩。 玉佩上,用篆体,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李”字。 陈行云将玉佩握在手中,眉头微皱。 这玉佩好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旁边的郭英义也凑过来看,他“咦”一声,有些不确定的道:“陈大人,这东西我好像在宫里见过。” “对,没错,伺候陛下的李辅国李公公,腰上似乎就挂着这么一块差不多的!” 李辅国! 陈行云的脑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 他瞬间反应过来! 怪不得觉得眼熟! 上次在宫中面圣,那老阉货就站在皇帝身边,腰间挂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块玉佩! 许威通敌,阿史那啜身上带着李辅国的玉佩……这背后,是一张何等巨大的阴谋之网! 好啊! 好个李辅国! 好个许威! 你们这是里应外合,想借刀杀人,不,不光是杀我,更是要动摇国本! 陈行云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进怀中,对着郭英义,沉声道:“郭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暂时保密。” 郭英义见陈行云神色凝重,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他郑重地点点头。 他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拍着陈行云的肩膀,欣喜的笑道:“陈大人,不管那些,此战大捷,全歼突厥主力,乃不世之功!” “末将这就去安排庆功宴,咱们定要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番!” 第九十章功高盖主,帝王之疑 陈行云却摇了摇头,他对着郭英义,拱手道:“郭将军,虽然我也很想参加这次的庆功宴,只是许威已死,他通敌卖国,此事必须彻查!” “我立刻带着人证物证,返回京城,向陛下面呈一切,晚一刻,都可能生出变数!” 说罢,陈行云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报国。 “报国,你随我一同回京!” 回京的路上,陈行云和陈报国所过之处,沿途百姓尽皆夹道欢迎,自发地送上鸡蛋、菜蔬。 “陈青天回来!” “是陈大人,陈大人打跑了突厥蛮子!” 欢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看着陈行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崇拜。 陈报国骑在马上,看着这番景象,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动容。 …… 而此时,京城的城楼之上,唐肃宗李亨,正带着几个内侍,凭栏远眺。 他亲眼看到陈行云的队伍,在万民的簇拥下,缓缓入城。 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即便隔着老远,依旧清晰可闻。 唐肃宗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一个老太监,指着陈行云身边那个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缓缓的道:“那个少年,就是陈报国吧?” 老太监连忙躬身道:“回陛下,正是。” 唐肃宗点点头,赞叹道:“这陈报国果真是员猛将,陈行云慧眼识珠,倒是该赏,不光要赏陈报国,陈行云此次立下不世之功,更要重赏!” 京城巍峨的城楼之上,唐肃宗李亨身旁的李辅国,看着下方那山呼海啸般的景象,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陛下您看,陈大人打了这么大个胜仗,百姓们如此激动,也是人之常情。依老奴看,确实该赏,重重有赏!” 唐肃宗李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看着那万民簇拥中的陈行云,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耀眼。 过了许久,唐肃宗李亨才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幽幽地看着李辅国。 “辅国,你说,这些百姓的心里,此刻是装着朕这个皇帝,还是只装着陈行云那个陈大人?”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 李辅国心中狂喜,来了! 皇帝的疑心病终于犯了,陈行云,你功劳再大,也大不过帝王之心!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里满是惶恐。 “陛下恕罪,老奴失言,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胡言乱语,请陛下责罚!” 唐肃宗李亨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李辅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起来吧,朕又没怪你。” 此时,陈行云的队伍,已经来到皇城之下。 唐肃宗李亨竟然亲自走下城楼,带着一众内侍,朝着陈行云迎去。 “陛下亲迎,这是何等的荣耀!” “陈大人真乃我大唐的定海神针!” 周围的官员们,看着这幕,无不发出惊叹。 陈行云远远望见皇帝的仪仗,心中猛地一凛。 不好! 皇帝这是在试探他! 陈行云没有半分犹豫,他立刻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身旁的亲兵。 快步向前,在距离唐肃宗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便撩起官袍,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五体投地大礼。 “臣,京兆尹陈行云,叩见陛下!幸不辱命,荡平突厥,臣特来向陛下复命!” 陈行云那恭敬到极点的姿态,让唐肃宗李亨那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瞬间缓和不少。 唐肃宗心中自语,这陈行云还算懂规矩,知道君臣之别,不像个会功高震主的。 他快步上前,亲自将陈行云扶起,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爱卿快快请起,此战爱卿居功至伟,何须行此大礼,快随朕进宫,朕已为你备好庆功酒宴!” 皇宫大殿之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庆功宴上,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陈行云捧着一个黑漆木盒,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高坐龙椅的唐肃宗,再度躬身。 陈行云声音洪亮的道:“陛下,突厥贼首阿史那啜人头在此,请陛下过目!” 内侍接过木盒,呈到唐肃宗面前打开。 唐肃宗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龙颜大悦,他猛地拍案而起。 “好好好,陈爱卿你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无有不允!” 陈行云却摇了摇头,他神色肃然的道:“陛下,臣不敢居功。此战能胜,皆赖陛下天威浩荡,三军将士用命。” “若论功行赏,陇右郭英义将军千里驰援,还有臣麾下陈报国将军,数次冲锋陷阵,皆有大功。” “臣恳请陛下,重赏诸位浴血奋战的将士!”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高皇帝,又为手下请功,唯独不提自己。 唐肃宗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厚。 他点点头,目光转向队列中的陈报国,温声道:“陈报国,你上前来。” 陈报国闻言,连忙出列,单膝跪地。 唐肃宗打量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少年英雄,勇冠三军,朕今日,就封你为骁勇大将军!” “望你日后继续为国效力,莫要辜负陈爱卿的栽培!” 陈报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重重叩首,声音铿锵有力的道:“末将陈报国,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与大人厚望!” 庆功宴结束,百官散去。 陈行云却单独留下来,求见唐肃宗。 御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陈行云收起宴会上的轻松,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陛下,臣有天大的要事,必须立刻禀报。” 唐肃宗见陈行云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他示意陈行云坐下说话。 陈行云开口道:“陛下,神策军将领许威勾结突厥,此事您已知晓。但臣以为,此事绝非许威一人所为。” “许威官位不高,胆子却如此之大,敢行此等通敌叛国之事,其背后,必然有京中权贵指使!” “此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说罢,陈行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玉佩,双手呈上。 “陛下,臣在搜查阿史那啜尸身时,于其贴身处发现此物。” 唐肃宗接过玉佩,借着烛光,仔细端详。 唐肃宗眉头微皱,他用手指摩挲着玉佩上那个“李”字,喃喃自语。 “这块玉佩朕瞧着,确实有几分眼熟。质地是上好的和田白玉,这雕工是宫里的手艺,只是,朕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陈行云心中一动,但他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唐肃宗的话,十分谨慎的道:“臣也是觉得此物与京中关系匪浅,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定论,故特意带回,请陛下圣裁。” “希望能凭此物,揪出藏在朝堂之中的幕后真凶,以安国本!” 第九十一章陈报国,你该走了!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君臣二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又细又长。 唐肃宗李亨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城府所掩盖。整个御书房,气氛压抑到极点。 过了许久,唐肃宗李亨才缓缓松开手,将那枚玉佩,重新放回陈行云递上的锦盒之中。 “此事,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没有声张。这玉佩,你先收好,朕会私下查明。切记,不可对外人提起,包括郭英义。” 陈行云心中自语,私下查明? 说得好听。 李辅国这老阉货,是你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最听话的一条狗。 你会为了几个死掉的兵,就砍断自己的臂膀? 怕不是要把这事压下去,顺便看看我的反应吧。 陈行云心中门儿清,但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流露。 “臣遵旨,臣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揪出奸佞,为枉死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 唐肃宗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挥挥手道:“你一路奔波,也辛苦,先回去歇息吧,后续之事,等朕的消息。” “臣,告退。” 陈行云捧着锦盒,一步步退出御书房。 直到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那帝王深不可测的目光,陈行云才在心中,轻轻舒口气。 …… 回到京兆尹府,天色已晚。 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将士们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大胜之后的喜悦。 陈行云刚踏入大堂,一个身影就急匆匆地迎上来。 正是刚刚被封为骁勇大将军的陈报国。 少年一身戎装尚未脱下,那张英气勃发的脸上,满是急切与期待。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陛下怎么说?那块玉佩,是不是李辅国那老阉货的?陛下是不是已经下令,派大理寺的人去抓他?” 陈行云看着少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走到主位坐下,给自己倒杯茶。 “陛下说,他会查。” “会查?” 陈报国顿时失声道,他脸上的兴奋与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错愕与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证据确凿,还查什么?难道就这么算了?” 少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大人,我们那么多兄弟,在清溪镇,在黑风山,就因为许威那狗贼和突厥人里应外合,死得不明不白!” “要不是背后有李辅国这种人渣出卖军情,我们何至于打得那么惨烈,这笔血债,难道就不报了?” 陈行云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淡淡的道:“报国,冷静点。你以为这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吗?” 唉,这孩子,还是太年轻。 他只看得到对错,却看不懂这朝堂之上的利益纠葛。 在皇帝眼里,李辅国这条狗,可比那些死去的士兵,有价值得多。 陈行云放下茶杯,抬眼看着陈报国,声音低沉的道:“李辅国是什么人?是陛下的心腹,是司礼监掌印,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动他,就等于在陛下的心口上剜肉。你觉得,单凭一块玉佩,陛下就会为了我们,自断臂膀吗?” 陈报国闻言,脸上的怒火,渐渐被一片冰冷的灰白所取代。 他不是傻子,陈行云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懂。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那国贼,继续逍遥法外?” “当然不。” 陈行云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你放心,许威,李辅国,这些人的账,我一笔一笔都记着。” “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等,等一个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的机会。” 陈行云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这些目前都不是最着急的。最着急的是,你该搬出我这府上了。” “什么?” 陈报国猛地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震惊与不敢置信。他以为自己听错。 下一秒,少年“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陈行云面前,脸上血色尽褪。 “大人!是不是报国哪里做错事情?您说出来,我马上就改!” “求您别赶我走,报国这条命都是您给的,除了您这里,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看着少年那惊慌失措,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般的模样,陈行云心中轻叹一声。 他站起身,亲自将陈报国从地上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你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一个堂堂的骁勇大将军,让底下人看到,成何体统!” “我让你搬走,不是因为你做错事。恰恰相反,是因为你这次的功劳,太大了!” 陈报国满头雾水,不明其意。 陈行云继续道:“你仔细想想,今天在庆功宴上,我为你请功,陛下毫不犹豫,就封你做了骁勇大将军。” “可轮到我,我顺势说不敢居功,陛下也就真的没有再提赏赐我的事。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皇帝这是在敲打他啊。 亲手把他扶起来,就是要告诉他,他的所有权势,都来自于个皇帝。 能给也就能随时拿走。 是在提醒他,谁才是这大唐真正的主人。 陈行云看着依旧迷茫的陈报国,只能把话挑得更明。 “因为,功高盖主!” “陛下已经开始忌惮我,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又被封为大将军。在我们自己人看来,我们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可在陛下眼里,我们就是一伙的,是拧成一股绳的势力。” “他忌惮我,自然也会防着你。我们走得越近,陛下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你想要真正得到陛下的信任,想要有自己的前程,就必须,跟我‘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陈报国喃喃自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脸上依旧满是挣扎。 陈行云嘿嘿一笑道:“没错。所以,明天早朝,你要主动跟陛下讨要赏赐。” “就说,你如今也是大将军,总住在我的府上,算怎么回事?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的家将,你要一座属于自己的将军府!” “记住,到时候,态度要强硬一点,甚至可以表现出一点年轻人的桀骜不驯。” “你要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看到,你陈报国,不是我陈行云的附庸。你有你自己的野心,懂吗?” 第九十二章开府建牙 陈报国呆呆地看着陈行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惊愕、了然、最后化为深深的敬佩。 原来如此! 大人这是在为我铺路! 他宁可自己背上一个薄待功臣的名声,也要为我换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大人之恩,我陈报国,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陈报国重重点头,声音嘶哑的道:“大人,报国明白!” 第二天,太极殿。 早朝的气氛,因为荡平突厥的大捷,显得格外轻松。 就在百官议论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政务时,陈报国猛地从武将队列中,大步走出。 “启禀陛下!末将有事启奏!” 少年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眉毛微微一挑,温声道:“哦?骁勇大将军有何事啊?” 陈报国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少年得志的张扬。 “陛下!末将如今已是骁勇大将军,可还一直寄住在陈大人府上,这算怎么回事?” “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末将是陈大人的家将,丢的是陛下的脸面!” “末将恳请陛下,能赐下一座府邸!,将要自己开府建牙!”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小子疯吧?竟敢这么跟陛下说话?” “太张狂了,陈大人刚提拔他,他就想自立门户?” 文官队列中,无数人对着陈报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脸色果然一沉,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放肆!陈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竟敢当着满朝文武,说出此等忘恩负义的言语,成何体统!” 哼! 好个陈报国! 果然是头喂不熟的狼崽子! 不过这样也好。 一头有野心的狼,总比一条只听陈行云话的狗,要让朕放心。 就在陈报国被骂得低下头,心中忐忑之时,唐肃宗李亨的语气,却又缓和下来。 “罢了,念在你年少轻狂,又刚刚为国立下不世之功。朕就准你所奏!” “李辅国!” 一直垂手立于一旁的李辅国,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奴在。” 唐肃宗随意的说道:“去内府监,挑一座上好的宅子,赐给骁勇大将军,让他也风光风光!” 陈报国心中一喜,连忙叩首,高声叫道:“末将,谢陛下隆恩!” 他叩头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向站在文官之首,面无表情的陈行云。 早朝结束,百官鱼贯而出。 李辅国迈着小碎步,特意走到陈行云身边,他捏着嗓子,那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哎呦,这不是咱们的大功臣陈大人嘛,咱家真是替您不值啊。” “您看看,您亲手带出来的少年将军,这才几天啊,翅膀就硬,就想着自立门户。” “您说您,为了陛下鞠躬尽瘁,出生入死,可到头来,有谁记您的好呢?” “养条狗,狗长大了还嫌主人家庙小,要自己出去单过,陛下呢也一样会忌惮您,啧啧啧,真是可怜,可叹呐!” 陈行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眼前这张幸灾乐祸的脸,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多谢李公公关心,报国年轻,有上进心是好事。只要能为陛下尽忠,为大唐效力,住在哪,又有什么关系呢?本官,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说完,陈行云对着李辅国,拱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李辅国看着陈行云那云淡风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他感觉自己卯足劲打出的一拳,像是砸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不受力。 这小子,怎么回事? 被人当朝背叛,居然一点火气都没有? 装的! 肯定是装的! 咱家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陈行云没有理会身后那道怨毒的目光,径直离开皇城。 他心中清楚,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正如陈行云所料,唐肃宗的赏赐很快下来。 一座位于京城朱雀大街的豪宅,被赐予新晋的骁勇大将军陈报国。 陈报国拿到新府邸的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知道骁勇大将军府开府了。 那场面,叫一个热闹。 府门从早到晚大开着,但凡以前在清溪镇并肩作战过的弟兄,不管官职大小,都可以进去。 流水席从府门口直摆到后花园,上好的酒肉跟不要钱似的往上端,醇香的酒气弥漫了半条街。 府里头,到处是脱去甲胄,满身酒气的军中汉子。 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划拳行令,高声笑骂,把战场上的豪迈劲儿,全都带到这京城的富贵窝里。 一连三天,骁勇大将军府的喧嚣声,就没停过。 这下,整个京城的勋贵圈子,都炸开了锅。 …… 一处清幽的府邸内,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正聚在一起品茶。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叫陈报国的泥腿子,现在可威风了,在府里大宴宾客,闹得鸡飞狗跳,简直不成体统!” “一个靠着陈行云上位的莽夫罢了,得了点赏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种人,就是个暴发户!” “说得对,他陈报国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陈行云养的一条狗,现在主人还没发话,狗就敢这么嚣张,这是在打谁的脸?” “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不仅是陈报国嚣张跋扈,更是陈行云在向我们示威,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人一合计,很快便有了主意。 他们找到了当朝的御史大夫王正。 王正此人,最是讲究规矩体统,为人古板,眼里揉不得沙子,听完这些勋贵的添油加醋,当即勃然大怒。 第二天早朝,御史大夫王正便站出队列,手里捧着笏板,义正词严地参了陈报国一本。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新任骁勇大将军陈报国,开府之后,夜夜笙歌,宴席奢华,聚众喧哗,骚扰四邻!” “其行径嚣张跋扈,毫无将帅体统,严重败坏我大唐军威,恳请陛下,严惩此等骄兵悍将,以正视听!”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听完奏报,眉头果然皱起来。 这个陈报国,朕刚提拔他,就是让他跟陈行云划清界限,怎么反倒给朕惹出这种麻烦? 是年轻气盛,还是故意为之? 他心里很是不爽,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此事朕知道了,退朝吧。” 第九十三章突厥新可汗到访 回到御书房,唐肃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对着身边的李辅国,开口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辅国凑上前来道,“回陛下,老奴以为,这陈报国将军毕竟年轻,刚立下大功,有些张扬也是难免。” “只是这般铺张,确实有些过了。御史大夫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唐肃宗轻哼道:“哼,朕倒想亲眼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张扬法!” 李辅国心中一喜,连忙出声道:“陛下英明!” “只是,您若大张旗鼓地去,怕是看不到什么真东西。依老奴看,不如微服前往?” “就这么办!”唐肃宗一拍桌子,“摆驾!朕今日,就要去会会这位骁勇大将军!” 半个时辰后,骁勇大将军府门外,停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唐肃宗换上一身便服,从车上走下来。 还没靠近府门,那震天的喧哗声,就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府门口的家丁看到有客人来,倒是客气,只是还没等他们上前询问,唐肃宗身边的侍卫,就要上前通报。 “等等!”唐肃宗却突然抬手,阻止侍卫。 他饶有兴致的道:“朕今日不想惊动任何人,就想随便看看。你们在门口等着,朕自己进去。” 说罢,唐肃宗竟真的如同一个普通宾客,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将军府。 府内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夸张。 到处都是喝得东倒西歪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肉香。 唐肃宗心中自语,胡闹!简直是胡闹! 国库紧张,边关将士尚且吃不饱穿不暖,他倒好,在这里如此挥霍!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穿过喧闹的前院,往后院走去。 后院相对安静些,他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却忽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唐肃宗心中一动,他给身后的李辅国使个眼色,自己则猫着腰,悄悄凑到那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后面。 假山的另一侧,果然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这府邸的主人陈报国。 而另一个,竟然是陈行云! 这两人果然还私下见面,唐肃宗倒要听听,他们在搞什么鬼! 只听陈行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斥责意味,“此事你办的太过张扬,京城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是你能如此耀武扬威的地方?” 陈报国似乎很不服气,他梗着脖子,反驳道:“陈大人,我的兄弟们在清溪镇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如今打了胜仗,回来享受享受,怎么?” “这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是他们应得的!” “再说了,就算铺张浪费,花的也是我自己的俸禄,在我自己的府上,碍着谁?” 陈行云被他顶撞,神色瞬间变得不满,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笑呵呵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哎呀,陈爱卿,报国将军,你们都在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唐肃宗满脸笑意,从假山后头施施然转出来。 陈行云和陈报国二人,脸上同时露出“惊愕”的神色,慌忙跪倒在地,高声叫道:“叩见陛下!” 唐肃宗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中那点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 他们两个,竟然真的不和! 这陈报国,果然是头有野心的狼崽子,根本不把陈行云放在眼里。 唐肃宗笑眯眯地走上前,亲自扶起陈行云。 “陈爱卿,你这就有些小题大做,报国将军说得对,他手底下的兄弟,为国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回来庆祝一下,理所应当!” “朕觉得,这不仅不该罚,还应该赏!” 陈行云脸上露出几分惭愧,“陛下教训的是,是臣思虑不周,太过严苛。” 唐肃宗满意地点点头,又拍拍陈报国的肩膀,欣喜的笑道:“好小子,有胆气!” “朕就喜欢你这样的直性子,走,带朕去看看你的弟兄们,今日,朕要跟这些大唐的功臣们,同饮一杯!” 骁勇大将军府的喧嚣,终究还是传到朝堂之上。 第二天早朝,御史大夫王正果然又站出来,手里捧着笏板,满脸正气,准备继续弹劾陈报国。 龙椅上的唐肃宗李亨,还没等王正开口,就先不耐烦的摆摆手。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陈报国在府里宴请同袍,动静大了点吗?” “怎么?朕的功臣,打了胜仗,回来高兴高兴,不行吗?” “你这个御史大夫,是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家关起门来吃肉喝酒?” 王正整个人都懵在原地,准备好那篇洋洋洒洒的弹劾奏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举有违朝廷体统,恐败坏军纪……” “败坏军纪?” 唐肃宗李亨冷笑一声,他目光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百官,声音陡然提高。 “朕看真正败坏军纪的,是那些只会躲在后面摇笔杆子,见不得别人立功受赏的酸儒!” “人家在边关拿命拼杀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人家回来庆功,你们倒是一个个跳出来,指手画脚,朕的将士,流血又流汗,难道还要让他们流泪不成!” “此事,到此为止,谁再敢拿这件事嚼舌根,休怪朕不客气!”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御史大夫王正那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退回队列,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站在一旁的李辅国,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他本来还想看陈行云的笑话,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怎么陛下怎么还帮着那小子说话,这……这不对劲啊! 早朝不欢而散。 唐肃宗李亨回到御书房,立刻就宣陈行云觐见。 “陈爱卿。” 唐肃宗看着底下站着的陈行云,脸上恢复平时的神色,“突厥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新立一个可汗,名唤阿力木,是个女人。” “不日将至京城,向我大唐朝拜。朕想,把接待此人的事情,交由你来办。” 陈行云拱手道:“臣,遵旨。” 唐肃宗点点头,踱步到陈行云面前,“许威虽死,但他通敌之事,背后必有主谋。” “朕总觉得,这事跟突厥人脱不开干系,你借着这次接待的机会,好好探探这个新可汗的底。” “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第九十四章大唐突厥开市互通 陈行云心中自语,绕来绕去,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这是既想让他当探子,又不想脏自己的手啊。 陈行云面不改色,恭敬的道:“陛下放心,臣定会办好此事。” 数日后,突厥使团抵达京城。 鸿胪寺外,陈行云作为主官,亲自出迎。 只见使团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异域服饰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肌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充满灵气,正好奇地打量着京城的一切,脸上没有半分上位者的威严,反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陈行云有些纳闷,这就是突厥新可汗阿力木? 看着……有点儿缺心眼的样子,突厥没人,选这么个玩意儿当可汗? 他按照礼制,将阿力木一行人,安顿在鸿胪寺的馆驿之内。 送走使团,陈行云立刻召来京兆府的心腹手下。 “从今天起,给我把鸿胪寺盯死,那个叫阿力木的女人,她见了谁,说了什么,吃了几个馍,拉了几泡屎,都给本官一五一十地记下来!” “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大人!” 然而,一连几天过去,手下回报的消息,却让陈行云大感意外。 “大人,阿力木什么都没干,整天就在馆驿里,不是吃就是睡。” “今天还派人上街,买一大堆咱们京城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回去,在屋里涂涂抹抹,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个捕快也接着道:“没错,我们的人还听见,她嫌咱们大唐的菜太清淡,让鸿胪寺的厨子给她烤全羊吃,一天要吃三顿!” 陈行云听完汇报,眉头微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刚刚经历大败,内忧外患的部落首领,跑到敌国首都,就为了吃喝玩乐买化妆品? 这不合常理。 陈行云摆摆手,淡淡的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这家伙,估计是在憋什么大招,继续盯紧,别放松警惕。” 可陈行云万万没想到,当天深夜,狐狸尾巴没等着,却等来狐狸亲自上门。 夜深人静,陈行云正在书房里看着卷宗。 一个亲兵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突厥可汗阿力木。” “她?”陈行云放下卷宗,饶有兴致的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换上一身普通侍女服饰的阿力木,在亲兵的带领下,走进书房。 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那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敢直视陈行云。 就在陈行云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阿力木竟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陈行云面前。 阿力木用那带着几分生硬的大唐官话,泣声道:“陈大人,求您救救我们突厥吧!” 陈行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有些发懵。 “你乃突厥可汗,见本官何须行此大礼?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阿力木却摇着头,就是不肯起来。 “陈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草原上,马上就要入冬了,阿史那啜那个王八蛋,之前为了打仗,把部落里能吃的粮食,能用的牛羊,全都给败光了!” “现在我们整个突厥,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想想办法,这个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族人!” 陈行云听完,心里大概有数。 “此事乃你突厥内政,与本官何干?再者说,我大唐也不是开善堂的。你们缺粮,是你们自己的事,本官爱莫能助。” “不不不,大人您能帮上忙!” 阿力木急忙叫道,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恳切。 “我不需要您直接给我们粮草,我只需要您在皇帝陛下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准许我们突厥,和大唐开互市!” “我们可以用我们草原上的牛、羊、马匹,还有皮毛,来换你们的粮食、布匹和铁锅!” “这样,我们的人能活下去,你们也不吃亏!” 陈行云没有说话,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焦急的阿力木,心中念头飞转。 开互市? 这倒是个办法,既能解决突厥的燃眉之急,又能让大唐用廉价的粮食布匹,换来急需的战马和皮毛。 对双方都有好处。 只是这主意,真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女人想出来的? 见陈行云迟迟不表态,阿力木急得额头都冒出汗,以为陈行云是嫌好处不够。 阿力木咬咬牙,似乎下极大的决心。 “陈大人,只要您肯帮忙,促成互市,事成之后,我以我个人的名义,送您一千两黄金,不,两千两,只要您开口!” 陈行云放下茶杯,依旧没有出声,那双深邃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盯着阿力木。 就在阿力木快要绝望的时候,陈行云终于开口。 “开互市,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不过这样的主意,应该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陈行云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阿力木。 目光没有半分温度,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阿力木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阿力木被看得有些发毛,她梗着脖子,似乎想表现出一些可汗的威严,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却彻底出卖她内心的慌乱。 “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们突厥人虽然打仗不如你们,但脑子还是有的,这点小事,还用别人教?” 陈行云撇撇嘴,这女人说谎的本事,可真够差劲。 眼神飘忽不定,底气也不足。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她,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 故意派这么个看起来缺心眼的女人来,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他脸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好,就算是你自己想的。那本官问你,这互市,你们突厥打算卖什么?又想从我们大唐买什么?” 一听这话,阿力木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仿佛刚才的紧张情绪全都不见。 “卖的东西多。我们草原上有的是牛、羊、还有上好的战马!” “皮毛也多,想买的东西也多,你们的粮食、布匹、还有铁锅,对,铁锅我们最缺!” “还有茶叶和盐,我们都要!” 陈行云冷笑一声,铁锅…… 她说得如此顺口,就好像在说买棵白菜一样,她是真不懂铁器的重要性,还是在跟他装傻? 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 陈行云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锁定阿力木。 “你的意思,本官明白。不过,开互市兹事体大,不是本官一个人能决定的。我需要时间考虑,也要跟朝中同僚商议,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阿力木脸上的兴奋顿时消散大半,“那要等多久啊?陈大人,我们草原上真的快断粮了,再拖下去,会死人的!” “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月,说不准。”陈行云随意的说道,他挥挥手,“回去吧。” 阿力木见陈行云下了逐客令,也不敢再多纠缠,只能满心忐忑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京兆尹府。 看着阿力木那娇小玲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陈行云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凝重所取代。 他没有片刻耽搁,立刻起身,对着门外的亲兵沉声喝道:“备马,本官要立刻进宫面圣!” 第九十五章不管是买还是卖,都得我们说了算 皇宫,御书房。 唐肃宗李亨没想到陈行云会深夜求见,他披着外衣,脸上带着几分倦意,“陈爱卿,这么晚入宫,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陈行云躬身一礼,声音沉稳的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就在刚才,突厥新可汗阿力木,私下到臣的府上求见。” “哦?”唐肃宗李亨顿时来精神,他示意陈行云坐下说话。 陈行云将阿力木的来意,以及关于开互市的请求,一五一十地向唐肃宗详细禀报。 听完之后,唐肃宗李亨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开互市? 突厥刚刚大败,就跑来求和,还想做买卖? 这里面,怕是有诈。 就在唐肃宗犹豫不决之时,陈行云却突然开口,“陛下,臣以为,这互市,可以开!” 唐肃宗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陈行云。 陈行云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但是这互市怎么开,卖什么,不卖什么,规矩必须由我们大唐来定!” “比如,铁器、矿石,这些所有能用来打造兵器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卖给他们!” “还有盐和茶,这些关乎他们民生的东西,可以卖,但必须由朝廷控制数量和价格,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 唐肃宗李亨听得连连点头,但他还是有些不解,“爱卿,这又是为何?既然是互市,讲究的便是互通有无。我们限制这么多,他们会同意吗?”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陛下,您想啊,突厥有什么?” “他们有广袤的草原,有吃苦耐劳的牧民,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全天下最好的战马!” “他们的马,高大健壮,耐力惊人,远非我朝马匹可比,我们大唐最缺什么?就是缺好马,缺一支强大的骑兵!” “而他们缺铁,一旦让他们得到充足的铁器,他们就能自己打造兵器和铠甲。” “到时候,一群骑着良驹,披着坚甲的突厥铁骑出现在我大唐边境,那将是何等可怕的噩梦!” “所以,我们开互市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赚那点蝇头小利,而是为了他们草原上的马!” “我们要用我们最不值钱的粮食和布匹,去换他们最宝贵的战马!” “用他们的马,来武装我们自己的骑兵,此消彼长,不出五年,我大唐的铁骑,将纵横天下,再也不惧任何宵小!” “好一个此消彼长!” 唐肃宗李亨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大腿,龙颜大悦,赞叹的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 “爱卿此计,深得朕心!真是朕的张良,朕的子房啊!” 唐肃宗李亨兴奋地来回走了几圈,随即猛地站定,对着殿外高声喝道:“李辅国!” 话音刚落,一个阴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屏风后闪出,正是大太监李辅国。 李辅国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老奴在。” 唐肃宗李亨指着陈行云,意气风发的道:“朕决定,开大唐与突厥之互市!此事就由你和陈爱卿一同协同办理,务必要给朕办得滴水不漏,不能出半点差错!” 李辅国闻言,那张老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一朵菊花。 他迈着小碎步,凑到陈行云身边,阴阳怪气的道:“哎呦,陈大人,咱家真是佩服您啊。” “这下可好,咱家跟陈大人,又能在一起当差。” “往后,还望陈大人您能摒弃前嫌,跟咱家通力合作,一起为陛下分忧解难呢。” 陈行云心中冷笑,嘴上却含笑道:“李公公客气,能与公公一同为陛下效力,是行云的荣幸。” 李辅国眼珠一转,立刻又对着唐肃宗,谄媚的笑道:“陛下,既然是开互市,那便是做买卖。” “这买卖赚来的钱,自然是该充入陛下的内库,以解陛下平日的用度之急。” “依老奴看,这互市不如就由我内府监来全权主导,所有关键物资的交易,都由我们的人来经手,如此一来,账目清晰,收益也能一文不少地孝敬到您这里。” 陈行云眉头皱起,老阉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让你的人经手? 怕不是想学许威,把铁器私下卖给突厥,换来的金银全都装进你自己的口袋吧! 不等唐肃宗开口,陈行云便立刻上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李公公只想着为陛下敛财,却没看到这背后暗藏的刀光剑影!” “开互市,绝非简单的生意买卖,而是事关我大唐国本的百年大计,一个不慎,便是资敌通寇,后果不堪设想!” 李辅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陈行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臣以为,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由一家独揽!” “必须由户部、兵部、还有我京兆府,三方共同监理!” “户部掌管钱粮账目,核算税收;兵部负责战马的检验与交割,确保军备无虞;我京兆府则负责互市的地面治安与法令执行!” “三方互相监督,互相制衡!” 陈行云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不仅如此!臣还建议,引入京中各大商号的代表,作为民间监督!” “所有交易的流水账目,必须定期在互市张榜公布,做到公开透明,如此,才能彻底杜绝有人监守自盗,私下贩卖违禁品,重蹈许威之覆辙!” 唐肃宗李亨听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陈行云和李辅国之间来回扫视。 他不是傻子,陈行云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 李辅国是想趁机捞钱,但陈行云说得更有道理。 钱财是小,江山社稷才是大。 陈行云这个法子,三方制衡,还有民间监督,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堵住所有人的手。 想到此处,唐肃宗李亨心中已然有决断。 “陈爱卿的法子,思虑周全,甚好,就照你说的办!” 随后他目光转向李辅国,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辅国,你内府监就负责从旁协助,切记,不可从中掣肘,明白吗?” 李辅国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阴冷。 “老奴遵旨。” 第九十六章敢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辅国府邸。 静室内,名贵的瓷器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李辅国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妈的,这个姓陈的总是坏咱家的好事!” “一个京兆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处处跟咱家作对,这次的互市,多大一块肥肉,就这么从咱家嘴边飞走了!” “咱家绝不能如了那家伙的愿!” 李辅国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他对着门外,阴狠的叫道:“来人!”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太监,闻声立刻小跑进来,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干爹,您有何吩咐?” 李辅国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去,从咱们的人里,找几个机灵点的混进互市里头。让他们扮作商户,给咱家找个机会,好好闹一场!” “越大越好,咱家倒要看看,他陈行云怎么收场,让他知道,这互市离了咱家,他玩不转!” 小太监心领神会,连忙出声道:“干爹放心,儿子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当帖帖,让他陈行云吃个哑巴亏!” 李辅国摆摆手,那小太监便倒退着,悄无声息地离开。 静室内,只剩下李辅国一人,他看着窗外,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冷笑。 陈行云,你不是能耐吗? 咱家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第二天,京城新开的互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从草原远道而来的突厥牧民,牵着高大健壮的牛羊马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大唐的商户们,则在各自的摊位前,卖力地吆喝着,琳琅满目的丝绸、茶叶、瓷器,晃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突厥人眼花缭乱。 整个互市场面虽然嘈杂,但在京兆府府兵的维持下,秩序井然。 就在陈行云于京兆府衙门内处理公务之时,一个府兵神色慌张地冲进大堂。 “大人,互市那边,打起来了!” 陈行云放下手中的卷宗,眉头微挑。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李辅国这老阉货,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陈行云脸上没有半分慌乱,他站起身,面不改色道:“备马!” 等陈行云带着人马赶到互市,眼前的场面已是一片狼藉。 几个摊位被掀翻在地,精美的布匹和茶叶撒得满地都是,几个突厥牧民和一群脑满肠肥的商户扭打在一起,互相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 周围围满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喧哗声震天。 “全都住手!”陈行云沉声喝道,“把他们分开!” 京兆府的府兵如狼似虎地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打架的双方强行拉开。 陈行云策马走到场中,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为首的突厥汉子和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商户身上。 “怎么回事?” 突厥汉子脸上带着几块淤青,见到陈行云像是见到救星,他指着那胖商户,用生硬的汉话,愤怒指责。 “陈大人,这个人是强盗,我们想买一口铁锅,他竟然要我们一匹最好的战马,这不是抢劫是什么?” 周围的突厥人也纷纷附和,群情激奋。 陈行云心中冷笑,他转头看向那胖商户。 胖商户被府兵架着,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梗着脖子,一脸不屑。 “买卖自由,我的货,我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这帮穷鬼买不起,就别在这瞎嚷嚷,弄坏我的东西,赔得起吗?” 陈行云双目微眯,淡淡的道:“本官在互市开市前,曾张贴告示。互市之内,所有商品需明码标价,不得恶意抬价,扰乱市场。” “你这口铁锅,官府指导价不过二两银子,你要价一匹战马,这不算恶意抬价?” 胖商户听到这话,非但不收敛,反而嚣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陈大人,你少拿你那破规矩来压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朱八是谁的人!” “实话告诉你,我背后是当今越王李系殿下,我这是在为越王殿下办事的!” “你敢动我?你动我一下试试!越王殿下怪罪下来,你一个区区京兆尹,吃不了兜着走!” 此言一出,周围的商户和百姓,都倒吸一口凉气。 越王李系,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儿子! 这后台,也太硬了! 陈行云眉头微皱,李系,皇帝的二儿子? 好嘛,李辅国这条老狗,还真会找人,这是想拿皇子来压他,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看着朱八,开口笑道:“越王的人?很了不起吗?” 说罢,陈行云脸色一沉,对着身旁的府兵,高声喝道:“本官不管他是谁的人,在京兆府的地界上,就得守本官的规矩!” “扰乱互市,殴打外宾,罪加一等!给本官拿下,打入大牢!” “是!” 府兵们轰然应诺,就要上前锁人。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哎呦呦,陈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这么大火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辅国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迈着小碎步,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朱八一见李辅国,顿时像是看到亲爹,拼命挣扎着,“李公公救我,陈行云他目无王法,要抓我啊!” 李辅国走到陈行云身边,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陈大人,你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陛下可是让我们通力合作,把这互市尽快办好,你这动不动就抓人,要是把其他商户都吓跑,没人敢来做生意,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朱八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胆气更壮,他指着陈行云的鼻子,咆哮道:“听到没,陈行云?李公公都发话了,你还不快放本大爷,再给我磕头认个错,赔偿我的损失,今天这事才算完!” 陈行云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嘴角的笑意更浓。 蠢货,以为李辅国是来救你的? 只是想借你的手,来恶心他罢了,你这颗棋子,用完就该扔。 陈行云根本不理会李辅国,他对着一旁的刑名司吏,声音冰冷。 “本官昨日颁布的《互市管理条例》,第三条,第五款,是怎么写的?念给他听听!” 第九十七章你算老几,敢管我的闲事! 司吏连忙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卷宗,“凡在互市之内,恶意抬价、欺行霸市、寻衅滋事者,杖责二十,罚没其全部商品,并处以十倍罚金,永久驱逐出互市!” 陈行云听完,点点头,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朱八。 “听清楚了?” “来人,就在这给本官打,让所有人都看看,在我的地盘上,不守规矩,是个什么下场!” “不,你不能!”朱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是越王的人,你敢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府兵按在地上,扒掉裤子。 “啪啪啪!” 沉重的板子,一下下结结实实地落在朱八肥硕的屁股上,那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互市。 李辅国的脸,瞬间僵住,那抹在脸上的假笑,比哭还难看,眼睁睁看着朱八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陈行云是按律法办事! 二十大板打完,朱八已经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陈行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司吏,继续道:“罚金,让他照价赔偿,所有货物全部充公,然后把他给本官扔出去!” 李辅国看着陈行云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陈大人你真是好手段!” 陈行云转过头,对着李辅国,拱手道,“李公公谬赞,本官不过是依法办事,为陛下分忧罢了。” “倒是公公您,日理万机,还亲自来互市视察,真是辛苦。” 说完,陈行云不再理会他,转身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安抚突厥客商。 被扔出互市的朱八,在家仆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着互市的大门,那双小眼睛里满是怨毒与疯狂。 “陈行云,你给老子等着,此仇不报,我朱八誓不为人,去越王府!” …… 越王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鼻青脸肿的朱八,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对着上首那个身穿华贵蟒袍的青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爷,您要为小的做主啊,那个陈行云,他简直目无王法,不仅打了小的,还把小的所有家当都给抄走了!” “这哪是打小的脸,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越王李系,唐肃宗的第二个儿子,此刻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涨成猪肝色。 他听着朱八的哭诉,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混账东西!” 李系咆哮道,“他陈行云算个什么葱,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狗,竟敢咬到本王头上,不长眼的东西!” 岂有此理! 本王让他去互市抬价,就是想给李辅国那老东西卖个好,顺便敲打敲打陈行云,让他知道这京城谁说了算。 结果他倒好,反手就把本王的人给打了,这是存心要跟本王过不去! “王爷息怒!” 朱八连滚带爬地凑上前,抱住李系的腿,继续添油加醋。 “陈行云还说,别说您的人,就是您亲自去,只要犯法他照抓不误,他这就是藐视皇族,大逆不道!” “好,好得很!” 李系怒极反笑,他指着门外,声音阴狠的道,“备马,本王今日,就要亲自去会会这个京兆尹!” “本王倒要看看,他的脖子是不是铁打的,敢在本王面前这么横!” 李系心中自语道: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还真把自己当成包青天?本王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皇权!什么叫规矩! 半个时辰后,京兆尹府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砰”一声,势大力沉地踹开。 越王李系带着一大帮王府护卫,气势汹汹地闯进衙门大堂。 “陈行云,给本王滚出来!” 李系那嚣张的叫骂声,在大堂内回荡,惊得所有差役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陈行云正坐在后堂的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听到前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意。 来了,比他预想中还要快。 这皇子,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草包。 他放下茶杯,整理一下官袍,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到大堂。 李系一看到陈行云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头的火气更盛。 “陈行云,你好大的狗胆,见了本王,为何不跪?还敢在本王面前摆架子,立刻给本王跪下认错!” 陈行云仿佛没听到李系的咆哮,只是走到自己的主位前站定。 他抬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李系,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是淡淡的道:“臣不知何罪之有?越王殿下不如直说?” “还敢跟本王装蒜!” 李系被陈行云这副态度彻底激怒,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戳到陈行云的脸上,“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本王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在互市被你打的那个朱八,就是本王的人!” “那铁锅的价格,也是本王让他故意抬的,本王就是想让那些突厥蛮子知道,想从我大唐买东西,就得看本王的脸色!” “怎么?你有意见?本王劝你少管闲事!”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差役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越王殿下。 陈行云心中冷笑。 蠢货,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种话,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已经不是找死,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难看。 陈行云看着眼前这个兀自得意洋洋的皇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来人!” “在!” 十几个手持水火棍的差役,轰然应诺,齐刷刷上前一步。 “越王李系,勾结奸商,扰乱互市,破坏国策,公然藐视朝廷法度!” “给本官拿下!” “什么?”李系整个人都懵,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来的那些王府护卫,也全都愣在当场。 下一秒,李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陈行云,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你敢抓本王?本王是当今皇子!” “你动本王一下试试!本王诛你九族!” 陈行云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只是对着那些有些迟疑的差役,再度高声呵斥。 “怎么?本官的话,你们没听见?还是说,在你们眼里,只有皇子,没有王法?” 差役们被陈行云这声断喝惊醒,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一咬牙,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第九十八章牵着皇子游街 “你们敢!” “保护王爷!” 王府的护卫们反应过来,立刻拔出腰刀,想要上前阻拦。 “谁敢妄动,以同谋论处,格杀勿论!”陈行云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京兆府的差役们,早就被陈行云调教得令行禁止,他们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直接挥舞着水火棍,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王府护卫虽然也算精锐,但哪里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差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得哭爹喊娘,兵器掉一地。 李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护卫被放倒,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役已经冲到面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他的胳膊。 “放开本王,你们这群狗奴才!”李系疯狂挣扎,但他的力气,在两个壮汉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陈行云,你死定了,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陈行云缓步走到李系面前,脸上露出一抹戏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越王殿下,互市一事,陛下极为看重,三令五申,要公平公正。” “你这般胡作非为,是在打臣的脸,还是在打陛下的脸?” 说罢,陈行云脸色一沉,对着旁边的刑名司吏,声音冰冷的道:“取镣铐来,给越王殿下戴上!” “你敢!” 李系听到镣铐两个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很快,一副沉重的铁制手铐脚镣,被差役拿过来。 在李系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咔哒一声,冰冷的铁环,紧紧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踝。 “陈行云,我X你祖宗十八代,你不得好死!”李系彻底崩溃,他像个泼妇一样,开始咒骂起来。 陈行云充耳不闻,他对着大堂外的差役,高声喝道:“敲响鸣冤鼓,召集所有当值差役,本官要亲自押送罪犯,入宫面圣!” 片刻之后,京兆尹府门前,出现一幕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景象。 京兆尹陈行云,身穿官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在他身后,是数百名手持兵刃,神情肃穆的差役。 而在队伍的正中央,当朝越王李系,披头散发,身戴重枷,像条狗一样,被两个差役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一个嗓门洪亮的司吏,跟在李系旁边,一边走,一边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讲着。 “越王李系,目无国法,勾结奸商,哄抬物价,扰乱互市,破坏邦交,罪大恶极!” “今由京兆尹陈大人,依律拿办,押送入宫,请陛下圣裁!” 这支奇特的队伍,从京兆尹府出发,一路穿过朱雀大街,直奔皇城而去。 沿途的百姓和商户,全都从店铺和家里涌出来,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子,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议论声。 “天呐,我没看错吧?那是越王殿下?” “陈大人这是把皇子给抓了?” “我的乖乖,陈青天真是铁面无私啊,连皇子都敢动!” 李系听着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感受着那无数道惊奇、嘲讽、鄙夷的目光,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地疼。 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受过的奇耻大辱! “陈行云,本王跟你没完,你给本王等着!” 陈行云连头都懒得回。 …… 皇宫,承天门。 当守门的禁军,看到这支队伍时,所有人都傻眼。 当他们看清那被枷锁束缚的人,竟是越王李系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去禀报陛下!”禁军统领声音都变调。 御书房内,唐肃宗李亨正在批阅奏折,听着太监的禀报,手里的朱笔“啪”一声,掉在桌上。 什么? 陈行云把李系给抓了? 还戴着镣铐,从朱雀大街一路游街到皇宫门口,这个陈行云,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肃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冰冷的道:“宣他们进来!” 片刻后,陈行云带着被五花大绑的李系,走进御书房。 “臣,京兆尹陈行云,叩见陛下!”陈行云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而李系,一看到唐肃宗,就像是看到救星,他带着哭腔,急忙叫道:“父皇,父皇救我!陈行云他疯了,他要造反啊!” 唐肃宗没有理会他,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行云,语气幽幽地道:“陈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行云不卑不亢,将李系如何在互市指使奸商,如何在大堂公然承认,如何藐视国法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 随着陈行云的叙述,唐肃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铁青。 当听到李系竟然当着满堂差役的面,承认是自己主使的时候,唐肃宗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父皇,您别听他胡说,他这是污蔑,是栽赃陷害!”李系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唐肃宗猛地转过头,那眼神如同要吃人,一步步走到李系面前,一言不发。 然后,他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李系的胸口。 “砰!” 李系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内的柱子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孽畜!” 唐肃宗指着趴在地上,咳着血的李系,气得浑身发抖,“朕平日里让你读的圣贤书,全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 这一脚,彻底踹醒李系。 他看着暴怒的父皇,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陈行云,终于明白,自己这次,闯下滔天大祸。 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李系顾不上身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跪到唐肃宗面前,抱着唐肃宗的腿,嚎啕大哭。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错了!”李系哭爹喊娘的道歉,“儿臣是一时糊涂,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吧,给儿臣一个机会!” 唐肃宗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孽畜! 真是个孽畜! 朕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互市之事,关乎国策,关乎大唐对突厥的百年大计! 这个蠢货,竟然为了点蝇头小利,为了给李辅国卖好,就敢公然破坏! 现在还被陈行云抓个正着,闹得满城风雨,朕的脸,皇家的脸,都被他丢尽! 第九十九章直接当看门大爷去吧! 过了许久,唐肃宗才缓过一口气。 他没有去看地上哭得像个三岁孩童的李系,反而将目光投向一旁垂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陈行云。 “陈爱卿,你看这个孽畜,该如何处置才好?” 陈行云心中自语,来了,皇帝这是在考他。 要是说重罚,怕是会彻底得罪这位皇帝,可要是说轻饶,又显得他之前把人游街示众是小题大做,自己打自己脸。 这事,得办得漂亮。 “陛下,臣以为,越王殿下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无非是没有将互市这件国策,真正放在眼里。” “他不懂这背后牵扯的家国利害,不过,殿下毕竟是龙子凤孙,乃陛下的亲骨肉,若真依法重惩,恐伤天家颜面。” 听到这话,地上的李系哭声都小几分,偷偷抬眼看着陈行云,满眼都是意外。 唐肃宗眉头微挑,示意陈行云继续说。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意,接着道:“所以,臣有个想法。不如,就对越王殿下‘大惩小戒’。罚他去互市,当个守门校尉。” “让他每日站在那,亲眼看看那些突厥人是如何用牛马换取我们的粮食布匹,亲耳听听那些商贾百姓是如何议论这互市的好处。” “如此一来,既能让他将功赎罪,用皇子之尊,震慑那些宵小之徒,又能让他切身体会到互市于国于民的重要性。陛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唐肃宗的眼睛瞬间亮。 好个陈行云,真是个鬼才! 这个法子,简直是一箭三雕! 既惩罚李系,让他丢尽脸面,长长记性,又保全皇家的体面,不至于真把皇子关进大牢。 最妙的是,还能利用李系的身份,给他陈行云的互市保驾护航! “父皇,儿臣不去!” 李系一听这话,顿时从地上蹦起来,尖叫出声,“让本王去当个看门的小兵?这比杀了儿臣还难受,儿臣不干!” “混账东西!” 唐肃宗见他这副德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一下又冒上来,猛地抬脚,又是一脚踹在李系肚子上。 “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朕告诉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再敢多说半个字,朕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来人,把他这身蟒袍给朕扒,换上校尉的衣服,即刻送去互市!” 李系被踹得蜷缩在地上,看着暴怒的父皇,再也不敢多言,只能呜呜地哭泣。 从皇宫出来,前往互市的路上,李系换上一身不合身的普通校尉铠甲,跟在陈行云的马后,满脸都是怨毒。 “陈行云,你给本王等着,今天你让本王受的屈辱,他日本王必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陈行云连头都懒得回,“殿下若是不愿意,大可以现在就回去跟陛下说。” “毕竟,此事陛下已经点头,臣也只是奉旨办事。陛下若是改主意,臣绝无二话。” 一句话,就把李系噎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哪里还敢回去找父皇? 再回去,怕是真的要被打断腿。 李系只能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陈行云的头上,乖乖地跟着他,来到互市的大门口。 当互市里来往的商贾和百姓,看到越王殿下穿着一身小兵的衣服,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大门口时,所有人都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我的天,那不是越王殿下吗?” “他怎么穿成这样站在这?这是在当差?” “嘘,小声点,没看陈大人就在旁边吗?听说越王殿下之前在互市犯事,被陈大人抓,这是陛下罚他来这将功赎罪呢!” 一时间,整个互市的秩序,前所未有的好。 别说打架闹事,就连大声喧哗的人都少。 谁敢在皇子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 李系站在那,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惊奇、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安稳的日子,仅仅过两天。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这日,陈行云正在京兆府处理公务,一个负责互市的属下,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那属下脸上满是焦急,急忙叫道:“大人,不好了,互市恐怕要开不下去了!” 陈行云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皱,沉声道:“慌什么?慢慢说,出什么事?” 属下喘着粗气,急切的道:“大人,京城里那几家最大的绸缎庄和茶行,不知道是抽什么风,突然联合起来,把所有茶叶和丝绸的价格,全都抬高十倍!” “现在我们互市里,根本没有像样的东西可以卖给那些突厥人。那些突厥商人怨声载道,说我们大唐没有诚意,再这么下去,他们就不来了!” 陈行云心中冷笑。 好嘛,明着来不行,就开始玩阴的。 李辅国,还有那些眼红的勋贵,这是想釜底抽薪,断他互市的根啊。 以为控制货源,就能让他屈服? 陈行云面不改色,平静的道:“立刻派人出去,把京城所有经营茶叶、丝绸的商户,都给本官调查一遍,一个都不要漏掉!” “是,大人!” 半天之后,调查结果就摆在陈行云的桌上,正如他所料,京城超过八成的茶叶和丝绸货源,都掌握在几个与朝中权贵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大商号手中。 他们联合抬价,小商户们根本无力抗衡。 陈行云看完卷宗,脸上露出一抹戏谑。他站起身,对着门外,高声喝道:“备马,去互市!” 互市之内,果然如属下所言,一片萧条,除了几个卖杂货的小摊,原本最热闹的绸缎和茶叶区域,空空如也。 陈行云命人敲响铜锣,将互市里所有商户,无论大小,全都召集到广场中央。 “诸位,本官知道,最近有人恶意勾结,哄抬物价,导致我互市交易停滞!此事,本官已经查明!” 陈行云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为了保证互市的公平公正,为了让所有真心想做生意的商人都有钱赚,从今日起,本官宣布一条新规矩!” 第一百章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陈行云一指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大木箱,声音冰冷的道:“从今往后,所有想进入互市售卖的商品,都将实行‘暗标机制’!” “何为暗标?” “很简单,所有经营同一种货物的商户,将你们的货物样品,以及你们愿意出售的价格,写在纸上,匿名投入这个箱子!” “每日闭市后,本官会联合户部、兵部的同僚,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开箱!” “每一种货物,报价最低,且货物质量最好的前十家商户,将获得第二天在互市的售卖资格,其余的,一概不准入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背后有权贵撑腰的大商号管事们,全都傻眼。 “什么?暗标?这怎么行!” “他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啊,我们囤积那么多货,就是为了高价卖出,他这么一搞,我们还怎么赚钱?” “陈行云,你太狠了,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几个大商号的管事,对着陈行云破口大骂。 而那些一直被排挤的小商户们,则是一个个面露狂喜之色。 “太好了,这个办法好!” “我们家的茶叶,质量不比他们的差,就是价格一直被他们压着,卖不出去,这下有希望了!” “陈大人真是青天啊,这是给我们这些小本生意人一条活路啊!” 陈行云根本不理会那些权贵的叫骂,他对着身旁的差役,沉声喝道:“新规即刻执行,有敢不遵者,永久驱逐出互市,有敢寻衅滋事者,就地拿下,打入大牢!” 在京兆府差役的监督下,新的“暗标机制”很快推行下去。 第二天,当开标结果公布时,那些之前嚣张跋扈的大商号,几乎全军覆没。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名不见经传,但报价低廉、商品质量上乘的小商户。 互市之内,再次摆满琳琅满目的茶叶和丝绸,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突厥商人们笑逐颜开,交易场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火爆。 而那些被挡在互市门外的大商号管事们,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对着陈行云的背影,发出无能的咒骂。 陈行云的“暗标机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割开京城各大商号编织的利益大网,也彻底捅了马蜂窝。 新规推行的第三天,一辆没有任何徽记,却奢华无比的马车,便直接停在京兆尹府的大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女子,身着一袭绛紫色长裙,气质高雅,眉目如画。 那双清冷的凤眼扫过京兆尹府的牌匾,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审视。 “烦请通报,关陇孤独明,求见陈大人。”女子声音清丽,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门的差役哪里见过这等气派的人物,连滚带爬地就跑进去通报。 陈行云正在后堂看着互市的账目,听到这个名字,眉毛微微一挑。 孤独明,关陇贵族之首的孤独家? 这块最硬的骨头,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陈行云放下账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请她到正堂。” 正堂之内,孤独明端坐于客座,姿态优雅地端着茶碗,却一口未饮。 陈行云从后堂踱步而出,看到孤独明,拱手道:“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孤独明放下茶碗,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陈行云。 “陈大人客气,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陈大人,你这互市的新规矩,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对付张家,我们这些人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张家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暴发户,算不得真正的勋贵。” “可现在,陈大人是打算,跟我们满京城的老牌世家,都掰掰手腕吗?” 陈行云心中冷笑,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 “孤独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和任何人作对的意思。” “互市乃是陛下亲自交代下来的国策,若是出了问题,陛下怪罪下来,出事的又何止你我?”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互市能安安稳稳地开下去,让陛下安心罢了。” 陈行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接把皇帝搬出来当挡箭牌。 孤独明柳眉微挑,她当然听得出陈行云话里的意思。 好个滑头的陈行云,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反过来拿陛下来压他。 “既然陈大人说是为了陛下办事,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想提醒陈大人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京城的水,深得很,陈大人刚来不久,还是小心行船为好。” 说完,孤独明不再看陈行云,转身便带着侍女,径直离开。 陈行云看着孤独明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这是在敲打他,不过,只要他占着理,背后有皇帝撑腰,他们这些世家,又能奈他何? 孤独明前脚刚走,郭晞后脚就火急火燎地冲进京兆尹府。 郭晞一进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拉着陈行云,有些忧虑的道:“行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听说你把孤独家的人都给得罪了?那可是孤独明啊!” 陈行云看到郭晞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怎么?孤独家的人,还能吃了我不成?来,坐下喝杯茶,消消火。” 郭晞哪里有心情喝茶,他急得在原地打转。 “我的好兄弟,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那孤独家可不是张家能比的!” “他们的根,扎在这大唐的土里,比皇宫的城墙都深,得罪他们,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陈行云给郭晞倒上一杯茶,面不改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并没有想跟他们作对。” 郭晞见陈行云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更是着急。 “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你若是真把他们惹毛,他们有一万种法子,能让你在这京城待不下去!” “到时候,就算陛下想保你,怕是都难!”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一个府兵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大人!互市那边又出事了!” 陈行云眉头一皱,放下茶杯。 郭晞也是一愣,旋即苦笑道:“你看,这麻烦不是又来?” 陈行云站起身,沉声道:“走,去看看!” 第一百零一章大人,我真的是冤枉啊! 等陈行云带着人马赶到互市,立刻就被一群义愤填膺的商户,给团团围住。 “陈大人,您可算来了,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大人,这些突厥人,太不讲理,简直就是强盗!” 一个卖粮食的商户,指着不远处几个牵着马的突厥人,满脸愤怒。 “大人您看,他们居然想用那种站都站不稳的病马,还有那些被虫子老鼠咬得全是洞的破皮草,来换我们的粮食和茶叶!” “还非要按一匹上等战马的价格来算,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陈行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突厥人牵着的马匹,一个个瘦骨嶙峋,毛色暗淡,其中一匹甚至还在不停地咳嗽,眼看就要不行。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张他们兜售的羊皮,迎着光一照,上面果然布满密密麻麻的小洞,根本就是废品。 这是世家们的新招数? 还是这些突厥人自己起了贪念,想以次充好? 陈行云脸色阴沉下来,他对着身旁的府兵,声音冰冷的道:“去,把阿力木给我找来!” 片刻之后,阿力木在一群突厥武士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走过来。 阿力木看到陈行云,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她好奇的道:“陈大人,你找我呀?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行云指着那些病马和烂皮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阿力木可汗,我想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用这些东西,来换我们大唐的粮食布匹,这就是你们突厥的诚意?” 阿力木顺着陈行云的手指看过去,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和“无辜”。 阿力木苦着脸,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陈大人,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草原马上就要入冬,我们急需粮食和茶叶过冬。族人们把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好的坏的,我也分不清啊。” 陈行云双目微眯,盯着阿力木那张娇俏的瓜子脸。 又开始演戏了,这女人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一句分不清,就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陈行云往前一步,那股无形的气势,让阿力木身边的武士都下意识地握紧刀柄。 “你的意思是,你这个突厥可汗,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 阿力木被陈行云看得有些心虚,她低下头,声音也小几分,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一个女人家,说话有时候他们不听真的很难管。” 陈行云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演戏的突厥可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陈行云心中自语,还在这装,真当本官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这互市到底谁说了算! 他行云懒得再跟阿力木废话,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府兵,声音陡然提高。 “传本官命令,从即刻起,互市暂时关闭,所有突厥商户,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本官驱逐出去!” 此言一出,整个互市瞬间炸开了锅。 大唐的商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些突厥人,则是个个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阿力木那张娇俏的瓜子脸,瞬间血色褪尽,快步冲到陈行云面前,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陈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说关就关?” 陈行云连看都懒得看阿力木,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漠然,让阿力木的心都凉了半截。 “本官没空跟你好好说,要么,你们现在自己走,要么,等我的府兵,把你们‘请’出去!” 说罢,陈行云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一队府兵,头也不回地离开互市,只留下一片混乱和目瞪口呆的众人。 阿力木站在原地,看着陈行云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都懵了。 他来真的? 就因为这点小事,直接把互市给关? 不可能! 他这是在吓唬我! 对,一定是这样! 想用这种法子逼我就范? 哼,本可汗才不上你的当,我倒要看看,明天这互市,你还开不开! 想到这里,阿力木心里又有了底气,对着周围同样惊慌失措的族人,强作镇定地摆摆手。 “都别慌,这只是陈行云的缓兵之计,他比我们更需要这个互市,大家先回去,明天咱们照常来!” 然而,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当阿力木带着大批族人,牵着牛羊马匹,再次来到互市门口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傻眼。 互市的大门,确实开着。 但是,门口站着两排手持长刀,神情肃穆的京兆府府兵,将所有企图靠近的突厥人都拦在外面。 而互市里面,却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人声、马嘶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阿力木踮起脚尖,透过府兵之间的缝隙往里看,只见一群穿着不同于突厥服饰的胡人商贩,正兴高采烈地跟大唐的商户们交易着。 他们带来的马匹虽然不如突厥马高大,但胜在数量众多,皮毛的质量也相当不错。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凭什么他们能进!”一个年轻的突厥武士忍不住,对着门口的府兵咆哮道。 府兵队长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冰冷的道:“陈大人有令,互市之内,今日不接待突厥客商。再敢喧哗,以扰乱互市论处!” 阿力木的脑袋“嗡”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不是在吓唬她。 是真的不打算跟她们做生意! 怎么会这样? 那些人是哪个部落的,他们什么时候跟陈行云搭上线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瞬间席卷阿力木的全身,她猛地推开身边的护卫,像一头发怒的小母狮,直奔京兆尹府而去。 …… 京兆尹府,后堂。 陈行云正悠闲地品着新进的春茶,郭晞则坐在一旁,满脸的忧心忡忡。 郭晞苦着脸问道:“行云,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下子把突厥人全得罪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砰!” 郭晞的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第一百零二章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阿力木俏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气定神闲的陈行云,带着哭腔。 “陈行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哪里得罪你了?” 陈行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抬眼看着气急败坏的阿力木,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阿力木可汗,本官记得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互市,暂时不欢迎你们。” “为什么!” 阿力木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突厥的战马,是草原上最好的!” “我们的皮毛,也是最上等的,你不跟我们做生意,你跟谁做?跟那些连马都养不好的小部落吗?”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他站起身,踱步到阿力木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可汗殿下,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本官想要的,是战马,是皮毛,是牛羊。” “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们突厥的,不重要。这片草原上,养马的,可不止你们突厥一家。” 陈行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阿力木的心上。 “想跟我们大唐做生意的部落,从这里,能排到草原的尽头。你们突厥的马是好,但你们不愿意卖,有的是人愿意卖。本官,从来不缺选择。” 阿力木彻底呆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眼神却冰冷无比的男人,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以为自己手握着最好的货物,就可以拿捏陈行云,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忘了,在这场交易里,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卖家,而是陈行云这个唯一的买家! 没有大唐的粮食和铁锅,突厥人过不了这个冬天。 可没有突厥的马匹,大唐,依旧是大唐。 想通这一层,阿力木脸上的愤怒和不甘,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她看着陈行云,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 “扑通!” 阿力木竟是再次直挺挺地跪在陈行云面前,这一次,没有丝毫的表演成分。 “陈大人,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没管好我的族人!” “求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真的需要那些粮食,要是没有互市,我们整个部落,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啊!” 陈行云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力木,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对付你们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陈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的道:“机会?本官已经给过你。可惜,你没珍惜。” 阿力木闻言,哭得更凶,她抱住陈行云的小腿,苦苦哀求道:“陈大人,我发誓,我用我可汗的名义发誓!” “从今往后,我们送来互市的每一匹马,每一张皮,都绝对是最好的!” “只要您发现一件次品,您就把我这条命拿去,求您,就再信我最后一次!” 陈行云沉默一下,似乎在考虑。 过了许久,就在阿力木快要绝望的时候,陈行云终于开口。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你们突厥,就永远不要再踏入我大唐的互市半步。” 阿力木闻言,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她连连磕头,急忙叫道:“谢谢陈大人!谢谢陈大人!您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风波平息,互市再次对突厥人开放。 这一次,阿力木亲自坐镇,对每一件进入互市的商品都严格把关,再也不敢有半点弄虚作假。 然而,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 这天,陈行云正在府衙处理公务,一个他安插在互市的心腹,一个名叫古巴扎的粟特商人,神色诡秘地前来求见。 一进书房,古巴扎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陈行云的桌上。 “大人,您让小的留意的东西,有眉目。”古巴扎低声道。 陈行云打开黑布,里面赫然是一块黑乎乎分量不轻的生铁,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好大的狗胆! 他三令五申,严禁铁器流入互市,竟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陈行云拿起那块生铁,声音冰冷的道:“从哪家店铺买的?又是怎么通过互市卫兵的检查,带出来的?” 古巴扎连忙躬身,老实说道:“回大人,小的扮作一个想买铁器打造农具的胡商,在互市里转悠好几天。” “今天终于在一家名叫‘吉祥粮店’的铺子里,问到门路。” “那掌柜的十分警惕,小的费好大劲,才从他手里买到这一斤生铁。” “至于如何带出来……那粮店有个后门,直通外面的小巷,根本不经过互市大门的检查。” “吉祥粮店?”陈行云双目微眯,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一个卖粮食的,居然敢偷偷走私生铁?有点意思。” 陈行云将生铁重重拍在桌上,对着门外,沉声喝道:“来人,召集所有当值府兵,随本官去互市拿人!” 片刻之后,原本生意兴隆的吉祥粮店,被数百名如狼似虎的京兆府府兵,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的商户和百姓,都吓得远远躲开,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粮店的掌柜,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连滚带爬地从店里跑出来。 他一看到门口那黑压压的官差,还有为首那个骑在马上,面沉如水的陈行云,双腿顿时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掌柜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对着陈行云,连连拱手,声音都带着颤音。 掌柜的有些吞吐的道:“陈大人,您这是为何啊?小人一直都是本分生意人,从未得罪过您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行云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满脸堆笑,几乎要跪倒在地的粮店掌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本分生意人? 这天底下,敢在本官面前自称本分的,你还是头一个。 陈行云根本懒得跟他废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用黑布包裹的生铁,随手就扔到掌柜的脚下。 “哐当!” 那块沉重的生铁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也像重锤般砸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 第一百零三章死鸭子嘴硬,那就大刑伺候 陈行云声音平静的道:“掌柜的,你来告诉本官,这是何物?” 那掌柜的看到地上的生铁,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就恢复镇定。他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此刻竟变得有几分从容。 掌柜的面不改色道:“回大人,这不就是块生铁嘛,只是不知陈大人您将这违禁之物带到互市,是想干嘛?您比谁都清楚,这互市之内,可是明令禁止买卖矿石的。” 陈行云心中冷笑,这老东西,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还想反咬一口。 “看来掌柜的倒也不是个蠢货,既然知道互市禁止买卖矿石,为何明知故犯?” “大人,您这话可就冤枉小人!” 掌柜的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他挺直腰杆,声音也大几分,“小人开的是粮店,卖的是米面,跟这铁疙瘩八竿子打不着!” “您不能凭空拿块铁出来,就说是小人卖的!这是诬陷!小人不服!”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去搜!” “随便搜!若是能在小人这铺子里,搜出半点铁星子,小人二话不说,当场认罪,任凭大人处置!” 陈行云脸上露出一抹戏谑。 “听见没?掌柜的都发话,让咱们进去搜,那就进去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搜,连老鼠洞都不要放过!” “是!” 数十名府兵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冲进吉祥粮店。 一时间,店内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米袋被掀翻,柜子被拉开,各种杂物被扔得满地都是。 那掌柜的看着自己的店铺被翻得底朝天,非但不心疼,嘴角反而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片刻之后,一个府兵头目从店里走出来,对着陈行云拱手道,神色有些尴尬。 “大人,里里外外都搜遍,别说生铁,连根铁钉都没找着。”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没搜到?” “看来真是陈大人搞错,冤枉好人?” 那掌柜的听到这话,脸上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 “陈大人,您听见了?现在证据确凿,是您诬告小人!” “您身为京兆尹,滥用职权,无故毁我店铺,坏我名声,这事,您必须给小人一个说法!” 陈行云看着这个上蹿下跳的胖子,嘴角的笑意更浓。 “说法?本官这就给你一个说法。” “你当真觉得本官什么都查不到?就算你店铺之中没有生铁,谁能保证生铁不是从你这儿流出去的呢?” “这互市检查森严,守卫重重,一块这么大的生铁,若是没有内应,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你必定和守卫有所勾连!” 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依旧梗着脖子,强辩道:“大人,您这又是凭空猜测,凡事都要讲证据,您说小人勾结守卫,证据呢?” “证据?”陈行云嘿嘿一笑,他对着人群中的古巴扎,招招手,“古巴扎,你过来。” 粟特商人古巴扎连忙从人群里挤出来,恭敬地走到陈行云马前。 陈行云指着那掌柜,开口问道:“你告诉本官,昨天你买完东西,是从哪个门离开的互市?守门的卫兵,又是谁?” 古巴扎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实说道:“回大人,小的昨天是从西门离开。当时守在门口的,是一个叫赵二的卫兵。” “赵二?” 陈行云双目微眯,对着身旁的府兵头目,沉声喝道,“把西门当值的赵二,给本官带过来!” 那掌柜的听到“赵二”这个名字,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去大半,额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瘦高,穿着卫兵服饰的青年,就被两个府兵一左一右地架过来。 那叫赵二的卫兵,看到这阵仗,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声音都带着颤音:“小人赵二,参见陈大人!” 陈行云没有说话,只是用马鞭指指古巴扎。 古巴扎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指着赵二,大声道:“大人,就是他,昨天就是他守在西门,小的亲眼看见,他收粮店掌柜的银子,然后就对小的带出去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 “你胡说!” 赵二听到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叫出声,“我没有,我什么时候收过他的钱,你这是血口喷人!” 掌柜的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叫道:“没错,大人,这胡商是在说谎,他跟您是一伙的,他这是在做伪证!” 陈行云看着这两个还在演戏的蠢货,耐心终于耗尽。 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赵二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盯着他。 “赵二,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收,还是没收?” 赵二被陈行云看得浑身发毛,他梗着脖子,还想嘴硬:“我……我真的没……” “啪!” 陈行云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手中的马鞭,如同毒蛇出洞,狠狠抽在赵二的脸上。 一道血痕,瞬间浮现。 “啊!”赵二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 陈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官没时间跟你耗,来人,给本官上刑,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京兆府的夹棍硬!” 一听“夹棍”两个字,赵二那点可怜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陈行云脚下,抱着陈行云的靴子,嚎啕大哭。 “我说,我全都说,是吉祥粮店的钱掌柜,他给小的两千两银票,让小的在检查的时候,松松手,别看得太仔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钱掌柜的,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呆立当场,面如死灰。 陈行云一脚踢开赵二,对着府兵头目,再度喝道:“去,带人去他家,把那两千两银票,给本官搜出来!” 府兵领命而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拿着几张崭新的银票,回到现场。 “大人,在他家床底下搜出来的!数目正好!” 人证物证俱在! 钱掌柜的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 “小人认罪,求大人饶命啊!” 陈行云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嚣张跋扈,此刻却像条死狗的胖子,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现在知道认罪?晚了!” 陈行云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所有围观的商户和百姓,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整个互市。 “本官早就说过,在我的地盘上,就得守我的规矩,任何人,胆敢在互市之内,走私违禁品,资敌通寇,这就是下场!” “将这两个通敌的罪犯,给本官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其家产,全部充公,至于这家吉祥粮店,给本官查封,从今日起,永远不得再踏入互市半步!” 第一百零四章告御状?谁怕谁呀! 陈行云的命令,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互市瞬间沸腾。 京兆府的差役们如狼似虎,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钱掌柜和瑟瑟发抖的赵二,就要押送回府。 就在陈行云调转马头,准备带队返回京兆府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地从人群外响起。 “都给咱家住手,我看谁敢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宦官服,面容白净,眼神却透着一股阴鸷的年轻太监,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过来。 陈行云双目微眯,勒住马缰。 来得还真快。 李辅国这条老狗,鼻子倒是比狗还灵。 小太监径直走到陈行云马前,仰着下巴,用鼻孔看着陈行云。 “哎呦,这不是陈大人么?您这好大的官威啊,说抓人就抓人,都不需要跟我们内府监打声招呼?” 陈行云坐在马上,声音平静的道:“本官抓的是通敌的罪犯,为何要跟你们内府监打招呼?” “放肆!” 小太监脸色一沉,尖着嗓子斥道,“陈行云,你别给脸不要脸!” “互市之事,陛下乃是交由你和李公公一同掌管!” “如今互市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公公自然应当过问,你赶紧把人交给咱家,由我们带回去审问!” 陈行云心中冷笑。 交给你? 怕是人还没到内府监,就在半路上“畏罪自杀”了吧。 “本官办案,还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指手画脚。识相的,就给本官滚远点,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你!” 小太监被陈行云一句话噎得满脸涨红,他没想到陈行云竟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咱家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人,咱家是要定了,来人,给咱家把那两个罪犯抢过来!” 小太监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闻言,立刻就要上前动手。 “谁敢动?” 陈行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冰,“我看谁敢在本官面前抢人,凡阻挠办案者,以同党论处,给本官一并拿下!” “是!” 京兆府的差役们早就憋着一股火,听到陈行云的命令,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水火棍,根本不给那些小太监反应的机会,劈头盖脸就砸过去。 宫里的太监平时作威作福惯,哪里是这群凶悍差役的对手,只听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几个小太监瞬间就被打翻在地,抱头鼠窜。 为首那小太监直接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役一左一右架住,动弹不得。 “陈行云,你敢抓我?我是李公公的人!” 小太监发出惊恐的尖叫,他怎么也想不到,陈行云的胆子竟然大到这个地步。 陈行云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对着差役们,沉声喝道:“全都带走,回府!” 李辅国的府邸内,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手下的汇报。 当他听到自己派去的人,竟然连同犯人一起被陈行云抓进京兆府大牢时,手中的茶盏“啪”一声,被捏得粉碎。 “混账,这个陈行云,他是要翻天不成!”李辅国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可怖。 好个小畜生! 咱家一再容忍,你却一再挑衅! 连咱家的人都敢动,真当咱家是泥捏的菩萨?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这宫里谁说了算! 李辅国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外,阴狠的叫道:“备轿,进宫,咱家要到陛下面前,好好参他一本!” 御书房内,唐肃宗李亨听着李辅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陛下,您要为老奴做主啊!” 李辅国跪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陈行云实在太过专横跋扈,他抓走私犯,老奴无话可说。”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老奴派去问话的人都给抓!” “他这是在打老奴的脸!可老奴的脸,不就是陛下的脸面么?他眼里根本没有您这个皇帝啊!” 唐肃宗听完,胸口剧烈起伏,“来人,立刻传陈行云给朕滚进来!” 片刻之后,陈行云不紧不慢地走进御书房,看到跪在地上,正用怨毒眼神瞪着自己的李辅国,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意。 “臣,京兆尹陈行云,叩见陛下。”陈行云行礼道。 “陈行云!” 唐肃宗指着陈行云的鼻子,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和李辅国协同办理互市,你为何要抓他的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陈行云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陛下息怒。臣抓人,并非无的放矢。臣这里,有两样东西,想请陛下一观。” 说罢,陈行云从怀中,掏出赵二画押的口供,以及那几张崭新的银票,呈递上去。 “这是从守卫赵二家中搜出的两千两银票,这是他的亲笔口供。” 唐肃宗身边的太监连忙将东西接过去,转呈给皇帝。 唐肃宗狐疑地拿起口供,只看几眼,脸色就变得铁青。 陈行云没有停下,继续朗声说道:“陛下,此案绝非简单的走私生铁。其背后,牵扯到通敌卖国的大罪!” “臣斗胆猜测,这钱掌柜和赵二,不过是两条小鱼,在他们身后,定然还有更大的黑手在操控!” 陈行云话锋一转,目光如刀,直视着李辅国。 “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明鉴!” “臣在互市抓人,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为何李公公的人,就能如此迅速地得知风声,并且火急火燎地赶来阻拦?” “他们为何要抢夺一个通敌的罪犯?”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臣怀疑,有宫中之人,也牵扯进这桩通敌大案之中,否则,此事一发,为何会这么快就有人前来阻拦?” 陈行云的话,字字诛心,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御书房内每个人的心头。 唐肃宗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陈行云话里的意思。 他的目光,从手里的供词,缓缓移到跪在地上的李辅国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充满了猜疑。 李辅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 唐肃宗语气幽幽地道:“李辅国,陈爱卿说的,可是属实?” 人证物证俱在,李辅国哪里还敢狡辩。他趴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明察,老奴对此事毫不知情,那小兔崽子,定是收别人的好处,自作主张,老奴御下不严,请陛下降罪!” “御下不严?” 唐肃宗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愤怒,“一句御下不严,就想把通敌的大罪给揭过去?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陈行云眼见李辅国已经方寸大乱,立刻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拖延!”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现在,将那被抓的小太监带上殿来,由陛下亲自审问,一问便知,他究竟是自作主张,还是受人指使!” “好!”唐肃宗猛地一拍扶手,眼中寒光一闪,“就依你所言,来人,把那个狗奴才,给朕押上来!” 第一百零五章家丑不宜外扬! 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哭喊。 那个在互市作威作福的小太监,此刻像条死狗般,被两个禁军侍卫拖进御书房,重重扔在冰冷的地砖上。 小太监一抬头,就看到跪在不远处,正用眼角余光拼命给他使眼色的李辅国,那张惨白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明悟。 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该怎么做。 “陛下,都是奴才鬼迷心窍,见钱眼开,跟李公公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陈行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演技拙劣的蠢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李辅国这条老狗,调教出来的狗,倒还都挺忠心,可惜忠心错了地方。 陈行云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声音平静的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唐肃宗语气幽幽地道:“陈爱卿但说无妨。” 陈行云的目光,落在那个还在拼命磕头的小太监身上。 “你说是你自己见钱眼开,那本官问你,你一个在宫里伺候人的小太监,哪来足足两千两的银票,去收买互市的守卫赵二?”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此言一出,小太监的哭声和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张着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行云心中冷笑。 蠢货,编瞎话都编不圆。 两千两,足够在京城买下一座小宅院。 你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不吃不喝攒一百年都未必攒得够! 就在小太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李辅国。 这个细微的动作,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陈行云的眼睛。 陈行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猛地提高声音,厉声喝道:“你看李公公做什么?难不成这件事跟李公公有关?” 小太监被陈行云这声断喝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一哆嗦,差点尿出来。 而一旁的李辅国,听到这话,那张老脸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咱家怎么会派这么个蠢东西去! 李辅国反应极快,不等唐肃宗开口,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小太监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御书房。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咱家就说前几天怎么丢两千两银票,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偷的,你好大的狗胆!” 骂完,李辅国根本不给陈行云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猛地转身,扑通再次重重跪下。 “陛下,老奴该死,前些日子,老奴的俸禄加上陛下的一些赏赐,凑齐两千两银票,本想存进柜坊。” “谁知一时疏忽,竟不知被谁偷去,老奴觉得此事太过丢人,传出去有损颜面,便没有报官,只想着自己暗中查访,没想到竟是这个家贼所为!” 陈行云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差点当场笑出声。 好嘛,这演技,不去唱大戏真是屈才,丢两千两银子,不来京兆府报官,自己偷偷调查? 骗鬼呢? “哎呦,李公公,您这可就说笑了,丢这么大一笔钱,怎么不来我京兆府备案呢?” “您放心,我京兆府的差役,找东西可是一把好手,您要是早点报官,说不定这银票,早就追回来了。” 李辅国被陈行云噎得老脸一红,“咱家这不是觉得丢人嘛,堂堂内府监总管,连自己的钱都看不住,传出去还不让满朝文武笑话死!” 那小太监此刻也反应过来,抱着李辅国的腿,嚎啕大哭。 “是奴才偷的,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偷公公的银票,然后拿着钱去外面胡作非为!”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奴才一个人的主意,求陛下降罪,求公公责罚,跟公公没半点关系啊!” 御书房内,唐肃宗看着底下这三个“演员”,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混账! 全都是混账东西! 当他是傻子吗?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查到走私,就丢银票? 丢的数目还正好对得上? 李辅国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唐肃宗气得浑身发抖,他很想下令,让陈行云继续审下去,把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 可李辅国毕竟跟自己多年,是宫里势最大的宦官,真要当场撕破脸,恐怕会引起内宫动荡。 就在唐肃宗犹豫不决,骑虎难下之际,陈行云却突然开口。 “原来如此。” “陛下,既然这银票的来路已经查明,是这小太监监守自盗,那此事倒也好办。” 听到这话,李辅国和那小太监,都暗暗松一口气。 唐肃宗也是一愣,不明其意地看着陈行云。 谁知,陈行云接下来的话,却让李辅国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他猛地撩起官袍,同样跪在唐肃宗面前。 “陛下,银票之事,既然是李公公的家事,臣不敢多言,就当是这奴才偷的,但走私生铁,可就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陈行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唐肃宗,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金石落地。 “陛下明鉴,生铁乃是国之利器,朝廷严令禁止流出边关,这小太监,不过是宫中一个奴才,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生铁?” “又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敢去联系突厥人?这背后,必然有一张更大的网,有一只更黑的手在操控!” “银票可以是他偷的,但这生铁,绝不可能是他一个太监能接触到的东西!” “此事关乎我大唐边防安危,关乎国本,臣恳请陛下,彻查此案!” “严查这批生铁的来源,揪出幕后真正通敌卖国的元凶,给天下一个交代!” 陈行云的话,如同惊雷,在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李辅国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他跪在地上,浑身冰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小畜生,他这是要一查到底,要把他往死里逼啊! “准!” 唐肃宗声音冰冷刺骨,“就依陈爱卿所言,把吉祥粮店的钱掌柜,给朕押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命令一下,禁军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 李辅国瘫跪在地,面如死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 他知道,陈行云这一招,是彻底断绝他所有退路。 银票的事情可以栽赃给家奴,可这生铁的来源,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死结。 陈行云则垂手立于一旁,面色平静,仿佛眼前这足以掀起朝堂巨浪的风波,与自己毫无关系。 第一百零六章怎么又是为了公主? 没过多久,吉祥粮店的钱掌柜就被两个侍卫粗暴地拖进御书房。 他一进来,双腿当场就软,扑通一声瘫在地上。 “罪民……钱富贵……叩见陛下!”钱掌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 唐肃宗懒得跟他废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陈行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钱掌柜,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钱掌柜,本官问你,你铺子里走私的那些生铁,是从何而来?” 钱掌柜闻言,浑身一颤,他偷偷抬眼看跪在一旁的李辅国,嘴巴张几次,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行云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想指望李辅国救你?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咬紧牙关,背后的人就会保你周全?” 钱掌柜把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陈行云嘿嘿一笑,“钱掌柜,你可知,在本官抓你之前,已经把你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朝天?” “你老家在何处,家中有几口人,你那八十岁的老娘,你那刚满六岁的孙子……本官都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钱掌柜猛地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终于露出无尽的恐惧。 陈行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杀意。 “通敌卖国,按我大唐律法,当诛九族!” “你若是不说,本官现在就下令,将你全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押进天牢,与你一同论罪!” “不要!” 钱掌柜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他彻底崩溃,像条疯狗般扑上来,想抱住陈行云的腿,却被旁边的侍卫一脚踹开。 他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对着陈行云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血来。 “我说,求您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关陇孤独家的人找到小人,他们给小人一大笔钱,让小人利用粮店做掩护,偷偷把生铁卖给那些突厥人!” “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求陛下开恩,求陈大人饶命啊!” “孤独家?” 这三个字一出口,唐肃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那张铁青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怒火,从他胸中轰然炸开! 孤独家! 又是这帮关陇的混账! 他的江山还没坐稳,就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通敌卖国,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传孤独明,让她立刻给朕滚进来!” 听到“孤独明”这个名字,陈行云的眉毛微微一挑。 原来是她。 怪不得之前来府上敲打自己。 半个时辰后,一身绛紫色长裙的孤独明,在太监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御书房。 没等唐肃宗开口咆哮,孤独明竟对着唐肃宗盈盈一拜,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准备发飙的唐肃宗,硬生生把满腔的怒火给憋回去。 “你何罪之有?” 只见孤独明抬起那张清丽绝伦的脸,未语泪先流,两行清泪顺着莹白细腻的肌肤滑落,看得人心都碎。 孤独明泣声道:“陛下,走私生铁之事,是臣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公主!” “为了公主?”唐肃宗更糊涂。 孤独明哽咽着,声音里充满无尽的委屈与心酸。 “陛下,您还记得么?当初您从西京返回,我关陇世家为了支持陛下平定天下,几乎散尽家财!” “如今府库空虚,公主身为金枝玉叶,日常用度却一再削减,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添置不起!” “臣身为公主的嫂嫂,看着公主日渐消瘦,心里跟刀割一样!” 说着,孤独明竟是爬到唐肃宗的龙案前,一把抱住唐肃宗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臣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公主跟着我们吃苦,这才鬼迷心窍,想通过互市赚些银钱,给公主补贴用度!” “臣就只干这么一次,而且卖出去的都是些劣质生铁,根本铸不成兵器!” “所幸陈大人发现得早,未酿成大错,求陛下看在臣一片苦心,看在公主的份上,饶了臣这一次吧!” 御书房内,唐肃宗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梨花带雨的孤独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可偏偏发作不得。 关陇集团,是他能坐稳皇位的最大依仗,真要为了此事跟孤独家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真是糊涂!” “就算府里缺钱,你也不能干这种通敌的勾当,你让朕的脸,往哪儿搁!” 骂完,唐肃宗像是泄气的皮球,颓然坐回到龙椅上挥挥手,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来人,那个小太监,还有钱掌柜,通敌卖国,罪不容诛,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守卫赵二,玩忽职守,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 处理完这几个小角色,唐肃宗看一眼还在地上哭泣的孤独明,最终只是重重叹一口气。 “至于你……罚你一年俸禄,禁足府中三月,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谢陛下不杀之恩!” 孤独明连忙磕头谢恩,那哭泣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后怕,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陈行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终究还是投鼠忌器,不敢动这块硬骨头。 事情处理完毕,孤独明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裙摆,恢复那副高雅清冷的模样,对着唐肃宗行一礼,转身缓缓向殿外走去。 当她经过陈行云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那双清冷的凤眼,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讥讽。 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你抓到我的把柄又如何? 在这京城,在这大唐,我关陇世家的根,深不见底。 你一个寒门出身的京兆尹,拿什么跟我斗? 第一百零七章算账,你算的明白吗你? 唐肃宗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片刻后,他挥手驱退一旁劫后余生的李辅国。 随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陈行云。 “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个肯吃亏的主,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朕可不信你会这么轻易放过孤独明。” 陈行云拱手道:“陛下圣明,臣请旨彻查京郊所有铁矿!” “查铁矿?”唐肃宗不明其意。 “陛下,孤独家走私生铁,数量如此巨大,绝非一日之功。” “这些铁的来源,除了他们自家的矿山,还能是哪里?” “臣斗胆猜测,他们矿山的账目,定然有鬼!” “我们现在就去查,就算拿不到他们走私的直接罪证,也能查出他们偷采漏税的罪名!” “届时,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看她孤独明还如何狡辩!” 陈行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接着道:“退一步讲,就算他们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我们查不出问题。” “但钦差驾到,大张旗鼓地查账盘库,也能让他们投鼠忌器,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断其财路,远比抓她一个女人,要来得更狠,更能让其伤筋动骨!” 唐肃宗的眼睛瞬间亮。 好个釜底抽薪,一箭双雕,这招实在是妙! “准!” “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京兆府、兵部、户部的人,你随便调遣!” “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她孤独家的根到底有多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行云便带着大批京兆府的差役和户部的官员,浩浩荡荡地杀向京郊的孤独家铁矿。 铁矿之外,一身绛紫色长裙的孤独明,早已带着矿上的管事,等候多时。 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哎呦,陈大人,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昨日在陛下面前,不是已经把案子结了吗?怎么今日还有兴致,跑到我这穷山沟来?” 陈行云懒得跟她废话,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直接从怀里掏出唐肃宗的圣旨。 “奉陛下旨意,彻查京郊铁矿偷采漏税一案,孤独明,接旨吧!” 孤独明柳眉微挑,似乎对陈行云能拿出圣旨,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那副高傲清冷的模样,盈盈一拜,算是接过圣旨。 陈行云面无表情道:“本官奉旨查案,需要调阅你们矿场近五年所有的账本、出入库记录,还有工人的名册,马上给本官拿来!” 孤独明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浓。 “听见陈大人的话没?还不快去,把咱们的账本都搬出来,让陈大人好好瞧瞧。可别让人家说,我们孤独家不配合朝廷办案。” 老管事躬身应诺,很快,几十个矿工就抬着一个个沉重的大木箱,从库房里走出来,重重地放在陈行云面前的空地上。 箱子打开,里面堆满一卷卷早已泛黄发霉的竹简和厚厚的账簿,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孤独明伸出纤纤玉手,故作姿态地在鼻尖扇扇。 “陈大人,这便是我们矿场五年的账目。” “您可要仔细看,慢慢看,千万别看错。” “我们矿场每年产多少铁,上缴多少税,可都是有据可查,跟账本上对得上的,您要是诬告我,我可是会再去陛下面前,讨个说法的。” 陈行云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本,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来人,把所有账本,都给本官搬到那边空屋去,准备笔墨纸砚!” 一整天的时间,陈行云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那些户部的老官吏们,对着那一堆天书般的陈年旧账,愁眉不展,根本无从下手。 而陈行云,却只是让人搬来一张大桌子,铺开一张巨大的白纸,手持毛笔,在上面飞快地写写画画。 他没有去看那些繁琐的流水账,而是直接运用后世的会计学知识,将一个个关键的数字,用简洁明了的阿拉伯数字,填入自己绘制的表格中。 借方、贷方、资产、负债……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名词,从陈行云口中说出,听得旁边帮忙的差役一头雾水。 仅仅用一天的时间,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就被陈行云彻底梳理清楚。 他看着自己面前那张清晰明了的汇总报表,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当孤独明还在闺房中梳妆打扮时,府上的下人,就慌慌张张地跑来通报。 “主人,不好了,陈行云,他……他来了!” 孤独明放下手中的眉笔,有些诧异的道:“他来做什么?账本看完了?” 下人哭丧着脸道:“看完了,他还抬着好几大箱子的新账本,说要见您!” 孤独明心中一阵惊疑,她快步走到前厅,果然看到陈行云正悠闲地坐在那喝茶。 他的脚边,放着几个大箱子,里面装满写得整整齐齐的新式账簿。 孤独明心中惊疑不定。 不可能! 那么多账,他怎么可能一天就看完? 压下心中的不安,孤独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陈大人真是神速,这才一天功夫,就把账看完了?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陈行云放下茶杯,抬头笑着道:“账我看完了,不过,你们的账记得太乱,所以我顺手帮你们重新整理一遍。” “我仔细核对过,不多不少,这五年时间,你们矿上记录在案的总产量,和你们上缴朝廷,以及卖给各大铁匠铺的数量,中间,差整整两万公斤的生铁。” 陈行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孤独明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孤独大人,你能不能给本官解释一下,这两万公斤的铁,去哪儿了?” 两万公斤?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催命的符咒,狠狠砸在孤独明的心头。 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一片煞白。 但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她便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那双清冷的凤眼之中,重新凝聚起冰冷的讥讽。 “陈大说笑了,什么两万公斤?我怎么听不懂呢?我看不是我这账本有问题,是陈大人您算账算糊涂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躲进来,浴桶里能藏人! 陈行云看着还在嘴硬的孤独明,嘴角的笑意更浓。 “哦?是吗?看来孤独大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罢,我这新整理的账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当着你这些下人的面,给你一笔一笔地念出来?” “让大家都听听,你孤独家这五年,到底是怎么把两万公斤的生铁,给变没的?” 此言一出,孤独明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终于彻底绷不住。 她知道,陈行云敢这么说,就绝不是空穴来风。 那些账本,真的有问题! 一瞬间,森然的杀意,从孤独明那双漂亮的凤眼里,迸发而出。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对着身后那群早已蓄势待发的家丁,猛地一挥手,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狰狞。 “杀了他,把所有账本抢回来,一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 “是!” 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到命令,如同饿狼扑食,瞬间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满脸凶狠地朝着陈行云扑过去。 站在陈行云身后的几个户部官吏和差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后躲。 陈行云却像是早有预料,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眼看最前面的两个家丁,手中的短刀已经快要捅到自己胸前,他猛地一脚踹在身旁的茶几上。 “砰!” 沉重的红木茶几,连带着上面的茶具,被陈行云一脚踹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两个家丁的脸上。 “哎呦!” 两人发出一声惨叫,鼻血长流,当场就被砸翻在地。 趁着这个空档,陈行云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顺手抄起身边一个装着新账本的大木箱,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就往矿场外冲去。 “想跑?给我追!” 孤独明看着陈行云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剩下的家丁,再度咆哮道。 家丁们立刻分作两拨,一拨朝着陈行云逃跑的方向,穷追不舍。 另一拨则迅速将剩下的几个木箱,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孤独明快步走到一个木箱前,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本崭新的账簿。 她紧张地翻开,可下一秒,她整个人都愣住。 账簿上,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孤独明心中咯噔一下,她不信邪地又拿起一本,翻开,依旧是白纸。 她像是疯了般,将箱子里所有的账簿,全都倒在地上,一本本地翻看。 全都是空白的! “啊!” 孤独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她终于明白过来。 中计了! “追,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把他追回来,一定要杀了他!” 孤独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变得无比嘶哑。 另一边,陈行云扛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 身后,十几个手持利刃的家丁,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叫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果然不出他所料,孤独明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真正的账本,根本不可能放在矿上。 她刚刚那副失态的模样,分明就是怕他查到什么,所以才狗急跳墙。 现在,只要他能甩掉这群追兵,再悄悄潜伏回来,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她藏匿真账本的地方! 想法虽好,但身后的追兵却不是吃素的。 陈行云毕竟扛着一个大箱子,体力消耗极大,速度渐渐慢下来。 眼看就要被追上,陈行云的目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山坳里,有个偏僻院落。 陈行云心念电转,不再犹豫,一个拐弯,便朝着那座小院冲过去。 他一脚踹开院门,闪身进入,然后迅速将门重新关上,用门栓顶住。 一股混杂着水汽和淡淡药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陈行云只看到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浴桶,袅袅的热气,正从里面升腾而起。 一个女子的身影,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那女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看就要尖叫出声。 陈行云暗道一声“不好”,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伸出手,从女子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叫!”陈行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急切的道,“我不是坏人,外面有人要杀我!” 入手处,一片滑腻温润,女子的身体,因为惊吓和紧张,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人呢?刚刚明明看到他跑进这个院子!” “妈的,给我搜,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外面的声音,陈行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身前的女子,似乎也冷静下来,那双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陈行云,没有丝毫慌乱。 就在陈行云思考着要不要打晕她,自己找地方躲起来的时候,那女子却突然做出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抓住陈行云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轻轻拉开。 然后,她反手拉住陈行云的胳膊,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陈行云的眼睛。 “此处无处可躲,你若信我,就躲到我的浴桶里!” 陈行云彻底愣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院门就被人“哐”一脚,狠狠踹开。 “没时间了!”女子急喝道。 陈行云看着女子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牙一咬,不再犹豫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跃入浴桶之中。 几乎就在陈行云藏好的同时,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两个手持短刀的家丁,满脸煞气地闯进来。 当他们看到浴桶中那个面色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容色的女子时,不由得愣住。 女子靠在桶边,任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水面,她抬起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个家丁。 一股与她病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威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女子声音冰冷的道:“孤独家想做什么?囚禁我就算了,还要如此折辱于我吗?” 她随手撩起一捧水,泼向那两个家丁,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屈辱。 “本宫正在沐浴,你们两个狗奴才也敢闯进来?滚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那两个家丁听到“本宫”二字,又见桶中女子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短刀都差点没握住。 “这难道是……”一个家丁有些吞吐的道。 另一个反应快些,连忙拉住同伴,低声道:“别管是谁,咱们只是奉命抓人,可没胆子冲撞贵人,快走!回去禀报主人!” 两人交换一个惊恐的眼神,不敢再多停留半步,连滚带爬地退出房间,顺手还把门给带上。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哗啦”一声,陈行云从温热的药水中站起身,满身的水珠顺着衣衫往下淌,带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陈行云看着浴桶中面色平静的女子,拱手道:“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在下……” “你先出去。” 女子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陈行云的话,“本宫要更衣。” 陈行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人家的浴桶旁边。 他老脸一红,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 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连忙转过身,快步退出房间,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站在院子里,陈行云的心依旧怦怦直跳。 这女人到底是谁? 自称本宫,难道真是皇室的公主? 看样子,她似乎被孤独家软禁在此。 就在陈行云胡思乱想之际,“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陈行云回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已经换上一身素雅的长裙,走了出来。 她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带着几分病弱,但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和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丝毫掩盖不住。 女子走到陈行云面前,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陈行云,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意。 “阁下想找的,是账本吧?陈行云,陈大人?” 陈行云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这是孤独明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陈行云瞬间警惕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与女子拉开距离,声音也冷几分:“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女子看着陈行云那副戒备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悲凉。 “本宫,安平。当今陛下的亲妹妹。至于为何知道陈大人的身份……这孤独府,虽然是座囚笼,但外面的风声,总还是能吹进来些许。” “陈大人在互市大展神威,又在陛下面前,逼得孤独明下跪,这等事迹,京城里早就传遍了。” 安平公主! 陈行云心中一震,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闯进当朝公主的院子。 陈行云心中的戒备,却并未因此放下。他双目微眯,盯着安平公主,沉声问道:“公主方才为何要帮我?” “帮你?” 安平公主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掩嘴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满是凄楚。 “陈大人,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 安平公主的目光,望向院外那高高的围墙,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怨恨。 “本宫虽贵为公主,可自从嫁入这孤独府,便与囚徒无异。” “孤独明那个毒妇,借口本宫身子抱恙,将我软禁在此处,终日与汤药为伴,几乎不让本宫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听到这话,陈行云忍不住冷声道:“公主可是皇室血脉,这孤独家,未免也太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安平公主苦笑道,“在这关陇世家的地盘上,皇室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这个道理,陈大人应该比我更懂。” 安平公主转过身,那双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看着陈行云。 “陈大人,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行云看着眼前的安平公主,心中念头飞转。 与公主联手,对抗孤独家? 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她做内应行事会方便许多。 而且,救出公主,也是大功一件,陛下那边更好交代。 似乎是看出陈行云的犹豫,安平公主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陈大人,你不用怀疑我。孤独明害我至此,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只要能让她身败名裂,我什么都愿意做!” 陈行云看着安平公主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终于下定决心。 “好,公主殿下,这笔交易,我做!只要公主能助我拿到证据,扳倒孤独家,我陈行云对天起誓,定会护送公主,安全离开此地!” “一言为定!” 安平公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不再迟疑,凑上前来,压低声音。 “陈大人,你被骗了,矿场那些都是假账。真正的账本,一直都藏在孤独明的书房里!” “书房?”陈行云眉头一挑。 安平公主点头道:“没错,就在主宅东侧,那里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不过……” 安平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孤独明此人,生性多疑,却又极度自负。” “越是重要的东西,她越喜欢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书房的密室里,不仅有这些年的账本,恐怕还有她与各方势力来往的密信!” 陈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 好家伙,这可真是个宝库! 要是能把这些东西一锅端,别说一个孤独明,整个孤独家,都得给我趴下! 他脑中飞速盘算,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公主殿下,咱们来玩一把大的。什么叫灯下黑,我今天就教教她孤独明!” 陈行云附在安平公主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快速说一遍。 安平公主听完,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震惊。 “陈大人,你这法子,是不是太冒险?” “不冒险,怎么能钓出大鱼?”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公主殿下,您就瞧好吧!” 夜色渐深,孤独府主宅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孤独明正坐在书桌后,听着手下关于追捕陈行云失败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个扛着箱子的活人都追不到,我养你们何用!”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主人,不好了,书房西侧的柴房,走水了!” “什么?”孤独明“霍”地站起身,脸色大变。 柴房紧挨着书房,这要是火势蔓延过来,那还了得! 来不及多想,她指着门外,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本宫去救火,所有人,都去,要是书房有半点损失,我把你们全都填到矿井里去!” 一时间,整个孤独府,彻底乱套。 第一百一十章有种黑,叫做灯下黑 混乱的人群之中,一个脸上抹着锅底灰,手里提着水桶的身影,正逆着人流,悄无声息朝着那座灯火通明的书房,慢慢靠近。 正是陈行云。 书房门口,几个护院正焦急地指挥救火,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陈行云轻车熟路绕到书房侧面,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窗,他左右观察片刻,确认无人,身形一矮,便从窗口悄然翻入。 书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散落的茶杯碎片,显示着主人刚才的怒火。 密室的开关在书架第三排的《汉书》后面。 他迅速走到那排巨大的紫檀木书架前,目光飞快扫过。 很快,他便找到那本厚重的《汉书》。 陈行云伸手将书册抽出,果然,书后的墙壁上,露出一个并不起眼的铜环。 用力一拉,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旁边的书架,竟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陈行云心中一喜,不再犹豫,闪身进入密室。 密室不大,但里面摆着好几个大箱子。 陈行云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赫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簿,比外面那些假账新得多。 他拿起一本翻开,上面用朱砂笔标注着各种数字和符号,清晰地记录着每一批生铁的去向。 好家伙,还真是孤独家通敌的铁证! 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竟不是账本,而是一封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陈行云随手拆开一封,只看几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不只是走私生铁,这是在联络各路节度使,准备谋反啊! 孤独家的胆子,比天还大! 他不敢再耽搁,将所有账本和密信,一股脑地塞进自己带来的一个大布袋里,然后迅速退出密室,将机关复原。 扛着沉重的布袋,陈行云再次从窗口翻出,混入依旧混乱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朝着安平公主那座偏僻的小院赶去。 小院内,安平公主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她不时地望向院外,那张清丽的脸上,写满担忧。 当看到陈行云那个熟悉的身影,扛着一个大布袋,出现在院门口时,她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瞬间亮起。 “陈大人!”安平公主急忙迎上去,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陈行云将布袋重重放在地上,抹一把脸上的黑灰,嘿嘿一笑道:“公主殿下,幸不辱命!东西全都在这里!” 安平公主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太好了,孤独明那个毒妇这次死定了!” 陈行云也是长舒一口气,开口笑道:“有了这些东西,别说一个孤独明,整个孤独家,都得跟着完蛋!公主殿下,咱们现在就……” “咚咚咚!” 就在此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安平公主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她失声叫道:“是她,是孤独明,她怎么会来这里!” 陈行云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坏菜了,这毒妇来得也太快了! 他环顾四周,这小小的院落,根本无处可藏。 安平公主也慌了神,她看着陈行云,急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行云的目光,落在屋内的那个大衣柜上。 “公主,拖住她,我先躲起来!” 说完,陈行云扛起地上的布袋,一个箭步冲进屋内,闪身躲进衣柜,并轻轻带上柜门,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用以观察外面的情况。 几乎就在陈行云藏好的同时,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孤独明带着两个面色阴沉的家丁,大步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家丁手里,还端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碗,一股刺鼻的苦涩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安平公主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她迎上去,挡在屋门口,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孤独明。 安平公主声音冰冷的道:“孤独明,你这是想做什么?” 孤独明看着安平公主那副外强中干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我的好嫂嫂,妹妹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你身子不适,特地给你送药来。” 她说着,目光却如同毒蛇般,在小小的院子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屋内的陈设上。 安平公主心中一紧,但依旧梗着脖子,斥道:“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滚?” 孤独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安平,你还真当自己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 “告诉你也无妨,就在刚才,我的书房走水,里面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孤独明一步步逼近安平公主,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疯狂的杀意。 “我想,那些东西应该是被陈行云给拿走吧?你说,要是陛下看到那些账本,会怎么对我们孤独家?” 安平公主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声音颤抖的道:“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 “不知道?” 孤独明冷哼一声,“没关系,你很快就什么都不用知道。我本来还想多留你几天,可现在,等不及了。我要抢在陛下面前,先下手为强!” 安平公主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疯了?想造反?” “造反?” 孤独明仰天大笑,那笑声尖锐而疯狂,“没错,我就是要反,只要你死了,我便能以奔丧的名义,带兵入京,到时候,整个京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安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孤独明,厉声喝道:“你这个疯子,你真以为你手下那点府兵,能对付得了京城的金吾卫?” “谋杀皇室,诛九族的大罪,你担待得起吗!” “哈哈哈!”孤独明笑得更加得意,“我的好嫂嫂,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这些年,走私那些生铁,都是拿去换银子?” “告诉你,那些铁,早就变成一柄柄锋利的兵刃,我手下,有一万精锐雄兵,个个以一当十,区区金吾卫,算得了什么?” 孤独明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无比怨毒。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的剑快,还是你的人快? “更何况,我以奔丧为名,谁会怀疑?正好可以打那个老东西一个措手不及,等我攻入皇宫,取而代之,这天下,就是我孤独家的!” 衣柜里,陈行云听着这一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好个毒妇! 心思竟然如此歹毒缜密,连造反的计划都想好了,今天若不是误打误撞,怕是真要让她得逞! 安平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女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孤独明不再废话,她对着身后的两个家丁,猛地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灌下去,送公主上路!” “是!” 两个家丁狞笑着,一左一右,如同老鹰抓小鸡般,瞬间就将本就病弱的安平公主架住。 另一个家丁端着那碗黑色的毒药,一步步逼近。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我!”安平公主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又如何能跟两个壮汉相比。 眼看那碗毒药,就要被强行灌进嘴里。 “砰!” 衣柜的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得粉碎,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里面窜出! 两个架着安平公主的家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脖子一凉。 “嗤嗤!” 两道血线,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 家丁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捂着自己的脖子,眼中满是惊恐与不信,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哐当!” 那个端着药碗的家丁,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黑色的毒药洒满一地。 孤独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冰冷刺骨,充满杀意的眼睛。 陈行云手中长剑滴血,他一步步走到孤独明面前。 下一秒,冰冷的剑锋,已经稳稳地架在孤独明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陈行云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嚣张无比,此刻却面如死灰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孤独大人,你想造反,问过我手里的剑吗?” 冰冷的剑锋,就贴在孤独明洁白光鲜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孤独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但仅仅片刻,她那双漂亮的凤眼里,便重新燃起疯狂的火焰。 “陈行云,你以为你赢了?你看看外面,我孤独家的大门,你今天踏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现在,立刻放开我,否则我不但要让你们死,还要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我那一万精兵,已经枕戈待旦,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踏平这座小院!” 陈行云还没开口,一旁的安平公主却先慌了神。 安平公主快步凑上前来,脸上满是焦急与忧虑,她拉住陈行云的衣袖。 “陈大人,不可冲动,孤独明所言非虚,这府邸内外,此刻定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手下那一万府兵,绝非虚言,我们恐怕无法轻易离开的!” 听到安平公主的话,孤独明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听见没?连公主都比你看得清楚!” “陈行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乖乖束手就擒,等我攻下京城,登上大宝之后,说不定心情好,还能留你一条狗命,让你继续当你的京兆尹!” 陈行云听着孤独明的狂言,脸上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死到临头,还敢跟他谈条件? 真是不知死活。 “是吗?” 下一秒,他手中的长剑动了。 一道银光,快如闪电!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划破夜空。 孤独明只觉得右臂一凉,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肩膀处传来。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整条右臂,已经齐肩而断,掉落在地上,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处狂涌而出。 “我的手!” 孤独明发出一声尖叫,她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显得格外可怖。 陈行云甩掉剑上的血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孤独明,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剑快。孤独明,我若想要杀你,不过是弹指之间。” 陈行云缓步上前,将滴血的长剑,缓缓落到孤独明仅剩的左手上,那冰冷的剑锋,贴着她手背的皮肤,慢慢划过。 孤独明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看着陈行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陈行云嘿嘿一笑,开口问道:“像你们这种传承百年的世家,最是狡猾,家中一定会有地道,用作逃生之用吧?说,地道在哪?” 剧痛与恐惧,几乎要将孤独明的神志吞噬。 但关陇世家的骄傲,让她依旧不肯屈服,“你休想,我死都不会告诉你,陈行云你这个畜生,敢伤我,我孤独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嘴还挺硬。”陈行云面无表情,手腕轻轻一动。 “嗤!” 又一声轻响。 “啊啊啊!” 孤独明左手的小指,被齐根斩断,掉落在血泊之中。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孤独明再度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陈行云蹲下身子,声音冰冷的道:“你这只手上,还剩下四根手指。” “你脚上,还有十根脚趾。我问一次,你若不说,我就斩掉一个。我倒想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这番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彻底击溃孤独明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看着陈行云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是个疯子,是个魔鬼! 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不……不要!”孤独明彻底崩溃,她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孤独明泣声道:“我全都说,求求你,别再砍了!” 陈行云手中的剑,稳稳停住。 孤独明浑身抖如筛糠,声音嘶哑的道:“地道就在这屋里,在床底下!” 床底下? 安平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囚禁自己的这个地方,竟然还藏着逃生的密道。 安平公主不再犹豫,她快步冲进屋内,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立刻钻到那张木床底下,伸手摸索起来。 果然,在床板中间的位置,她摸到一块凸起的石板。 安平公主用力一按,只听“嘎吱”一声闷响,床边的地面,竟然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安平公主惊喜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等他们乱了就有机会! 地道之内,黑暗且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陈行云将半死不活的孤独明拖进地道,安平公主紧随其后,石板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外面的一切。 安平公主刚松口气,却见陈行云并未带着她继续往地道深处走,反而转身,将肩上那个装满罪证的布袋放下。 安平公主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疑惑,她不解的问道:“陈大人?我们不快点离开吗?” 陈行云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昏迷的孤独明身前,眼神冰冷。 他抬起手掌,对着孤独明的后颈,干脆利落地补上一下。 “唔……”孤独明发出一声闷哼,彻底晕死过去。 做完这些,陈行云竟又转身,重新推开那块厚重的石板,身形敏捷地钻回屋子。 安平公主看得目瞪口呆,他要去做什么,难道外面还有什么东西没拿? 没过多久,陈行云再次回到地道,只是这次,他的手里,还拖着那两个被他割喉的家丁尸体。 “砰砰!” 两具尸体被随意地扔在地道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行云还不罢休,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仔细将屋内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甚至连那只断手和断指,都捡起来一并扔进地道。 做完这一切,陈行云才重新合上石板,拍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只是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安平公主看着地道里多出来的三具“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你把他们都弄下来做什么?这地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我们得找个人指路才行。要是胡乱闯,谁知道会通到哪里去?” 陈行云闻言,嘿嘿一笑,他瞥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孤独明,似笑非笑。 “公主殿下,你觉得就算这毒妇醒着,她会好心给我们指条活路吗?” “我猜,她不把我们带进哪个灌满水的死胡同,或者布满陷阱的绝路,都算她良心发现。” 安平公主顿时语塞,她知道陈行云所言非虚,以孤独明的狠毒心性,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安平公主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更深的忧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 “等!”陈行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等?”安平公主不明其意。 陈行云找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好整以暇地坐下,“公主殿下,你换个角度想。” “现在,你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和我这个京兆府尹,连同她们最重要的主子孤独明,三个人,全都从这院子里消失。” “你说,孤独家的人发现之后,会怎么想?” 安平公主冰雪聪明,经陈行云这点拨,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瞬间亮起来。 “他们会以是我在你的帮助下,挟持孤独明逃跑,他们会在整个府邸,甚至整个京城大肆搜捕我们!” “没错!” 陈行云打个响指,“这叫调虎离山,孤独明那毒妇不是吹嘘自己有万府兵吗?” “正好让他们满世界找咱们,也省得他们闲着没事,琢磨着怎么造反。” “最重要是,孤独明想要调动她手下那支兵马,光靠嘴说可不行,必定需要信物或者凭证。” “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东西,就能暂时延缓她的计划,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听完陈行云的分析,安平公主心中的慌乱与恐惧,渐渐被种钦佩所取代。 这个陈行云,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缜密,临危不乱,步步为营。 难怪,难怪他能把李辅国和孤独明这种权势滔天的人物,都逼到如此境地。 两人躲在地道之中,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果然,不出陈行云所料,大概过半个时辰,地道上方,就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叫喊。 “人呢?公主和主人都不见了!” “快去找,把整个府都给我翻过来!” “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整个孤独府,彻底乱成一锅粥。 听着头顶传来越来越乱的动静,安平公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她看向身边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的陈行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这场混乱的搜捕,从下午直持续到深夜。 当头顶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下去,整个孤独府都陷入种诡异的寂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陈行云,猛地睁开双眼。 “走,该我们出场了。”陈行云站起身,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他扛起那个装着罪证的布袋,又拽起地上昏迷的孤独明,对着安平公主,低声道:“公主,跟紧我。” 安平公主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黑暗的地道,开始摸索前行。 这地道果然如同安平公主所说,错综复杂,岔路极多。 但陈行云却似乎毫不迟疑,每次都能在岔路口,选出正确的方向。 安平公主好奇的问道:“陈大人,你怎么知道该走哪条路?” 陈行云嘿嘿一笑,低声道:“跟着风走,这地道再隐秘,也得有通风口,主卧的通风口肯定比别处修得更讲究。” 两人又走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陈行云示意安平公主停下,自己悄悄凑上前去。 出口,竟是在张巨大的木床底下。 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块木板,钻出去。 这里,正是孤独明的卧房。 房间里陈设奢华,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只是此刻,早已人去楼空。 陈行云将安平公主和孤独明都拉上来,然后将出口的木板重新盖好。 安平公主环顾这间熟悉的卧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压低声音,出声提醒. “陈大人,我记得孤独明有块令牌,是她们孤独家家主身份的象征,可以调动所有家族私兵。方才在她身上,我并未发现。” “令牌?”陈行云眼睛一亮,“什么样的令牌?” 安平公主回忆一下,旋即道:“是块青铜所铸的令牌,形状像只猛虎。那东西她向来都贴身收藏,极为看重。” 有了明确的目标,陈行云立刻开始行动。 他将整个卧房,都翻个底朝天。 梳妆台的暗格,书架的夹层,甚至连地砖都敲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怪事,这毒妇能把令牌藏到哪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张他们刚刚爬出来的巨大木床上。 床板,床架,床腿…… 当他的手,摸到床头内侧一块不起眼的木雕花纹时,指尖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 第一百一十三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陈行云心中一动,用力按下那块花纹。 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床头的木板,竟然无声无息地弹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之中,块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令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令牌的形状,正是一只仰天咆哮的猛虎,栩栩如生,透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 陈行云心中大喜,他伸手将令牌取出,握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整个孤独家的命脉。 他从床下钻出来,将那块猛虎令牌,在安平公主面前晃晃。 “公主殿下,咱们要找的东西,到手。” 卧房之内,陈行云将那块透着森然杀伐之气的猛虎令牌握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仿佛握住整个孤独家的命脉。 陈行云心中自语道:有了这玩意儿,事情就好办多。 陈行云转头看向安平公主,开口笑道:“公主殿下,委屈你一下,换身衣服,咱们出去。” 安平公主不明其意,疑惑的道:“换衣服?” 陈行云指指墙角一套粗布侍女服,“孤独明不是把你囚禁起来么?咱们就演场戏,我扮成她手下心腹,你扮成个不听话的小侍女,我奉命把你‘押’出去,你看如何?” 安平公主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瞬间亮起,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陈行云的计策。 “好!” 片刻之后,安平公主换上那身粗布衣服,脸上还故意抹两道灰,原本清丽脱俗的公主,顿时变成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 陈行云则大摇大摆,一手提着那个装满罪证的布袋,一手将猛虎令牌挂在腰间,昂首挺胸地走出卧房。 “站住,什么人!” 刚到院门口,几个手持长刀的护院便将两人团团围住,神色不善。 陈行云眼睛一横,非但不怕,反而怒声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大爷都不认识?” 陈行云说着,故意将腰间的猛虎令牌晃晃。 那几个护院看到令牌,脸色瞬间大变,那可是家主才能持有的信物!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在此,还望大人恕罪!” 陈行云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副不耐烦的样子,他指指身后的安平公主。 “主人有令,这个贱婢冲撞贵人,要带出去处置,都给老子让开,耽误主人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是,大人您请!” 护院们哪里敢有半分阻拦,忙不迭地让开条道路。 陈行云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带着安平公主,离开了守卫森严的孤独府。 将安平公主送到京兆府安排的一处隐秘宅院安顿好,陈行云没有片刻停留。 “公主殿下,你且在此安心住下,外面一切有我。等我把孤独家的毒瘤彻底拔除,再来接你回宫!” 安平公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声音轻柔的道:“陈大人,万事小心。” 陈行云点点头,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根据从孤独明卧房搜出的另一份地图,陈行云孤身一人,来到京郊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 谷口,十几个身穿黑甲的士兵,手持长戟,如雕塑般伫立,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来者何人!” 陈行云刚一靠近,冰冷的喝问声便伴随着出鞘的刀锋,迎面而来。 他面不改色,只是从怀中,缓缓掏出那块青铜猛虎令牌。 “我是孤独家主派来的,有要事告知将军。”陈行云的声音平静,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门的士兵看到令牌,瞳孔猛地收缩,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杀气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恭敬。 其中一个头目快步上前,躬身道:“原来是家主派来的信使,请大人随我来!” 在士兵的引领下,陈行云走进山谷深处。 谷内别有洞天,赫然是座巨大的军营,无数营帐绵延不绝,篝火熊熊,刀枪林立,巡逻的士兵往来不绝,军容严整,远非普通府兵可比。 很快,陈行云被带到一座最大的营帐前。 “启禀高将军,家主派信使前来!” “带进来!” 帐内传来一个粗犷雄浑的声音。 陈行云走进大帐,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独眼大汉,正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擦拭着面前一柄巨大的环首刀。 他身上那股铁血杀伐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此人,便是孤独家私兵的统帅,高将军。 高将军抬起那只独眼,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陈行云身上,沉声问道:“家主有何吩咐?” 陈行云将令牌递过去,不动声色的道:“高将军,我是主人的亲信。主人有令,今晚的行动暂时取消。” “什么?” 高将军猛地站起身,那魁梧的身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一把抓住陈行云的衣领。 “取消?万事俱备,箭在弦上,你说取消就取消?你知不知道,为了今晚,我们准备了多久!” 陈行云任由高将军抓着,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冷笑道:“高将军,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质问主人?” 高将军闻言一窒,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几分。 陈行云整理一下衣领,声音陡然变得强硬,他斥道:“安平公主那个贱人,不知用什么法子,从府里逃跑了!” “主人怀疑府中有内鬼,计划已经泄露,现在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主人命令,计划延迟一天,改为明晚行动,先全力搜捕安平,封锁消息!” 高将军那只独眼之中,满是怀疑,“延迟一天?万一京城那边察觉,有所防备,岂不更糟?” “哼!” 陈行云不满的哼道,“这是主人的决定,难道你的眼光,比主人还长远?” “高将军,你只要记住,你的任务是听从命令,若是坏了主人的大计,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主人可饶不你!”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高将军心头。 他虽然勇猛,但对孤独家的忠诚,或者说畏惧,早已深入骨髓。 “好,就听家主的,明晚老子定要杀进皇宫,取那皇帝老儿的狗头!” 陈行云见状,心中暗暗松口气。 离开军营后,他立刻通过京兆府的秘密渠道,将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信,送入皇宫。 第一百一十四章阵斩叛军大将 御书房内,唐肃宗看着密信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将信拍在龙案上,“他们竟然真的敢反,好个孤独家,朕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要掘朕的江山!” 暴怒过后,唐肃宗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对着身边的心腹太监,急喝道:“传贺光弼,让他立刻入宫!” 没过多久,一位须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便步履沉稳地走进御书房。 “陛下,深夜急召,所为何事?”陈报国拱手道。 唐肃宗将密信递过去,声音嘶哑的道:“你自己看吧。” 贺光弼接过密信,只看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之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精光。 “陛下,一万精兵,藏于京郊,其目标必定是皇城!” “从京郊到皇城,道路虽多,但能让大军快速通过的,只有一处!” 贺光弼的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一个狭长的地带。 “狼牙谷,他们必经此地,请陛下给老臣三千金吾卫,老臣便在这狼牙谷,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第二天夜里,狼牙谷中,杀机四伏。 陈行云与高将军并马而行,走在叛军队伍的最前方。 高将军显得有些焦躁,他不时地看向陈行云,那只独眼里,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怀疑。 就在叛军大部队,完全进入狭长的谷道之时。 “咻咻咻!” 突然之间,无数燃烧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从两侧的山壁上,铺天盖地而来! “啊!” “有埋伏!” 猝不及防的叛军,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哀嚎声响成片,整个队伍,彻底乱套。 “是你!” 高将军反应过来,他那只独眼瞬间变得血红,他抽出环首刀,满脸狰狞地朝着陈行云,当头劈下。 “你个狗杂种,敢出卖我们!” 陈行云仿佛早有预料,身形一矮,便灵巧地躲过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陈行云手中的长剑动了。 一道银光,快如惊鸿! “嗤!” 高将军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只有鲜血从嘴里不断涌出。 那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随即重重落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惊愕与不甘。 陈行云一把抄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飞身跃上一块巨石,运足内力,高声喝道:“逆贼已死,降者不杀!” 这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正在混乱中挣扎的叛军,听到这声呐喊,看到那颗熟悉的首级,瞬间全都懵了。 主帅,就这么死? “杀啊!” 就在此时,山谷两头,喊杀声震天动地! 无数身穿金甲的金吾卫,如同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将叛军的退路,彻底堵死! 为首一员老将,正是贺光弼! 叛军彻底慌乱,军心大溃。 贺光弼看到巨石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忍不住朗笑道:“好小子,干得漂亮!” 陈行云扔掉头颅,提剑从巨石上跃下,与贺光弼汇合,两人如两柄尖刀,狠狠插入混乱的叛军阵型之中。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此展开。 皇宫,御书房。 唐肃宗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当陈行云大步流星走进来时,急忙问道:“如何?” 陈行云将肩上沉重的布袋,重重扔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陛下,幸不辱命。一万叛军,已尽数伏诛于狼牙谷。这是从孤独明书房密室搜出的账本与密信,请陛下御览!” 心腹太监连忙上前,将布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呈到唐肃宗面前的龙案上。 唐肃宗随手拿起一本账簿,上面用朱砂笔记载的生铁去向,触目惊心。 他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当他拆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只看几眼,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 “私吞铁矿,豢养私兵,如今竟然还敢私通突厥,他们这是要谋反!他们这是要掘我李唐的江山!” 御书房内,所有宫人太监,全都被这雷霆之怒,吓得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唐肃宗胸膛剧烈起伏,“陈行云,贺光弼!” “臣在!”陈行云与刚刚赶到的陈报国,同时躬身。 “朕给你们便宜行事之权!” “拿着朕的圣旨,带上金吾卫,立刻给朕去关陇抄家,把孤独家上下,给朕查个底朝天,朕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 关陇,孤独府。 当陈行云与贺光弼率领大军,如天兵天将般降临时,整个孤独府,彻底陷入混乱与绝望。 陈行云没有理会那些哭天抢地的家丁奴仆,他径直来到安平公主的院落。 此刻的安平公主,已经换回一身华美的宫装,她看着院外那些身披重甲的金吾卫,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激动。 “陈大人,大恩不言谢。” 陈行云连忙扶起安平公主,开口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如今圣旨已下,这孤独家再也翻不起风浪。” 安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陈大人,孤独明那毒妇,生性狡诈,狡兔三窟。” “我知道,她真正的兵器库,还有这些年与突厥往来的所有原始信件,都藏在孤独家的祖祠之下,那里才是她真正的老巢!” “祖祠?”陈行云眼睛一亮。 在安平公主的指引下,陈行云带兵,直接冲进孤独家的祖祠。 推倒牌位,撬开地砖,一个深邃幽暗的地下密室,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密室之内,寒光闪闪,无数已经开刃的兵器,码放得整整齐齐。 旁边还有十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孤独家与突厥可汗,以及朝中某些官员来往的密信,时间跨度长达十年之久。 贺光弼看着这足以将半个朝堂都掀翻的证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孤独家,真是疯了,其心可诛啊!”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 唐肃宗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如水。 陈行云将从孤独家祖祠搜出的兵器样本和一箱箱密信,呈于殿上,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陛下,关陇孤独家,私藏兵甲,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按我大唐律法,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第一百一十五章公主,你这是要害我啊! 随着陈行云话音落下,被斩去一臂,披头散发的孤独明,被金吾卫粗暴地拖上大殿。 孤独明看到殿上那堆积如山的罪证,再看到站在唐肃宗身侧,满脸冰冷的安平公主,她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她发疯般,朝着安平公主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公主嫂嫂,看在我们曾经一家人的情分上,您就饶我一命吧,求求您,跟陛下求求情,我不想死!” 安平公主看着眼前这个丑态百出的女人,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厌恶与冰冷。 “孤独明,你囚禁本宫日日汤药为伴,欲置本宫于死地,你豢养私兵,勾结突厥,妄图颠覆我大唐江山!” “你做出这等忘恩负负义,狼心狗肺之事,如今,还有脸跟本宫提情分?” 安平公主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你不配!” 孤独明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唐肃宗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只剩下身为帝王的冷酷与决绝。 “孤独家谋逆大罪,罪不容诛,传朕旨意,孤独氏满门,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斩立决,陈行云,你为监斩官,三日后,午时行刑!” 就在圣旨下达的瞬间,陈行云的脑海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彻底扳倒关陇世家之首,挽救大唐于危难,奖励‘毒医术’!】 一股庞杂而精深的信息,瞬间涌入陈行云的脑海。 毒理、药理、施针、救人……无数知识融会贯通。 毒医术? 杀人救人,全在一念之间,这奖励,来得可真实用,以后行走朝堂,又多一张底牌。 …… 三日后,菜市口,人头滚滚。 曾经权倾朝野的关陇孤独家,就此灰飞烟灭。 当晚,陈行云被唐肃宗,秘密召入宫中。 御书房内,没有旁人,唐肃宗褪去帝王的威严,脸上满是疲惫。 “你告诉朕,为何这些世家大族,永远都不知满足?” “朕给他们高官厚禄,给他们无上荣宠,甚至,将朕的亲妹妹,都下嫁给他们。他们为何还要反?” 陈行云沉默一下道:“陛下,人心不足蛇吞象。权力的欲望没有尽头。” “是啊,没有尽头……” 唐肃宗苦笑,他给自己倒杯酒,一饮而尽。 “只是苦了安平,年纪轻轻,便遭此大变,孤苦伶仃。” “她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陈行云,你素有急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陈行云脑中念头飞转,他立刻明白,这是唐肃宗对自己的拉拢,更是试探。 “陛下,臣与安平公主殿下,也算有过几番交集,算得上熟悉。” “公主殿下此次受惊不小,心中定然郁结难解。” “臣不才,愿为陛下分忧,若公主殿下不嫌弃,臣愿时常入府,开解公主,助她早日走出阴霾。” 唐肃宗听到这话,脸上瞬间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安平的事,就交给你办,朕信得过!” 京兆府安排的宅院,清幽雅致,守卫森严。 陈行云踏入这座院落时,安平公主正坐在廊下,看着几只麻雀在庭中啄食,神情有些落寞。 听到脚步声,安-平公主回头,当看到来人是陈行云时,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陈大人?你怎么来了?” 陈行云拱手道:“公主殿下,是陛下命我来的。” 安平公主脸上的那一丝欣喜,瞬间凝固。 陈行云看着她,老实说道:“陛下说,公主殿下经历大变,心情烦闷,府中无人可堪交谈。特命我前来,陪公主说说话,开解一番。” “开解?” 安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那张清丽绝伦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皇兄这哪里是关心我?这分明是在怀疑我,怀疑我是不是还对孤独明家心存眷恋,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公主,噤声!”陈行云脸色微变,他迅速扫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急喝道。 安平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咬住下唇,不再言语,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委屈与不甘。 陈行云对着她,使个眼色,然后转身朝着院中的小亭走去。 安平公主犹豫一下,还是跟上。 亭子四面开阔,清风徐来,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遁形。 陈行云站定,看着安平公主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 到底还是久居深宫,对这人心诡谲,看得不够透彻。 陈行云缓缓的道:“公主殿下,你以为陛下此举,单单只是在怀疑你吗?” 安平公主不明其意,抬头看向陈行云。 陈行云苦笑一声,接着道:“陛下何尝,又不是在怀疑我呢?” 安平公主瞳孔猛地一缩,她冰雪聪明,瞬间便想通其中关窍。 “贺光弼将军,本就是军中宿将,德高望重。这次平叛,他居首功,无人不服。” “而我,不过是个京兆尹,却在这次事件中,风头出尽,先是扳倒孤独家,又是阵前斩将。如今在朝廷之中,怕是无人不知我陈行云的名字。” “功高震主,历来是为臣者的大忌。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又岂会没有半点忌惮?” “他派我来见你,既是看你对他是否还有二心,也是看我陈行云,会不会借着与你这份‘共患难’的交情,拉拢皇亲,培植自己的势力!” 听完陈行云的分析,安平公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她沉默许久,那张清丽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良久,安平公主才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灼灼地看着陈行云。 “陈大人,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破解此局。” “哦?” 陈行云饶有兴致的道,“公主请讲。” 安平公主深吸一口气,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直视着陈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道:“若是陈大人不嫌弃,便娶我。” 陈行云彻底愣住。 娶她? 这哪是破解之法,这分明是火上浇油! 看着陈行云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安平公主脸上反倒露出一丝镇定,她继续道:“陈大人,你先听我说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世人只闻陈大人,不知皇家威 “第一,你若娶我,便可向陛下,向天下人表明,我安平与孤独家,早已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心向皇室,心向陛下,也心向你这位扳倒孤独家的大功臣。如此,陛下对我的猜忌便可消解大半。”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虽是公主,却已嫁过人,是孤独家的未亡人。” “在世人眼中,我早已不是金枝玉叶,名声有瑕。” “陈大人你如今圣眷正浓,前途无量,却娶我这么一个有‘污点’的公主。这在陛下看来,意味着什么?” 陈行云的脑中,仿佛有道闪电划过,瞬间豁然开朗。 这意味着,他亲手将一个巨大的把柄,交到陛下的手上! 意味着他并非完美无缺,并非无懈可击,一个有弱点的臣子,远比一个无懈可击的臣子,更让帝王安心! “好计!” “公主殿下,此计虽险,却是一步妙棋,既解你之困,也解我之忧!” 安平公主见陈行云明白自己的用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解脱,也带着几分决绝。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行云对着安平公主,郑重地拱手道:“公主大义,行云佩服。只是此事还需公主出面,在陛下面前,演好这出戏。” “我明白。”安平公主点点头。 两人又商议片刻细节,陈行云便告辞离开。 他前脚刚走,安平公主后脚便立刻备车,直奔皇宫而去。 …… 御书房。 唐肃宗正批阅着奏折,听闻安平公主求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宣。” 安平公主走进书房,对着唐肃宗,盈盈下拜。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起身,反而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泣。 唐肃宗放下手中的朱笔,皱着眉头,温声道:“安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安平公主抬起头,那张清丽的脸上,早已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兄,臣妹有罪!” 唐肃宗心面上却装出关切的模样,亲自扶起安平公主。 “胡说什么,你何罪之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皇兄,皇兄为你做主!” 安平公主顺势起身,却不敢直视唐肃宗,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尽的娇羞与忐忑。 “臣妹对陈大人,一见倾心,当初在关陇,若非陈大人舍命相救,臣妹早已是地下枯骨。” “求皇兄开恩,为臣妹和陈大人赐婚!” “胡闹!” 唐肃宗勃然大怒,他猛地一甩袖子,厉声斥道:“安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行云乃国之栋梁,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你乃是戴罪之妇,嫁过人的,他若是娶你,仕途必然受阻,会被天下人耻笑,你这是爱他,还是在害他!”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全是在为陈行云的将来考虑。 安平公主被这通训斥,吓得花容失色,她“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抱着唐肃宗的腿,哭得更加伤心。 “皇兄,臣妹这颗心,早已非他不可,若是不能嫁给他,臣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若皇兄不肯成全,臣妹唯有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或者一根白绫,也算了却这桩孽缘!” “安平,这件事让我考虑下,你先退下” 唐肃宗沉吟片刻,决定先支开安平公主,随后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传陈行云入宫见朕。” 没过多久,陈行云便快步走进御书房。 他看着唐肃宗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拱手道:“微臣陈行云,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唐肃宗拉着陈行云,走到一旁,苦笑道:“陈行云,朕对不住你啊!” 陈行云心中自语,来了,这老狐狸,又要开始演戏了。 他面上却装出惶恐的样子,连忙躬身道:“陛下何出此言?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何来对不住一说?” “唉!” 唐肃宗再度叹气,他指指外面,满脸无奈。 “还不是安平,她刚刚来找朕,哭得死去活来,非说对你情根深种,此生非你不嫁!还 “青灯古佛,一根白绫来威胁朕,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朕知道,你乃国之栋梁,前途无量。安平毕竟嫁过人,名声有瑕。朕本不该向你提这种过分的要求,让你受此委屈。可 “可她毕竟是朕的亲妹妹,朕实在不忍心看她就此凋零啊!” 陈行云脑中念头飞转,脸上却瞬间露出受宠若惊的激动神色。 “陛下,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能够得到安平公主殿下的垂青,乃是微臣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臣感激涕零,尚且不及,何来委屈之说!” 他那双眼睛里,满是赤诚与忠心。 “安平公主千金之躯,乃陛下胞妹,身份何其尊贵,她若愿意下嫁于臣,臣陈行云对天起誓,此生只许公主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府中绝不纳任何妾室!” 唐肃宗听到这番话,心中所有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好个陈行云,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主动断绝自己的后路,立下这等誓言! 如此,朕便可彻底放心!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你放心,朕绝不会亏待你!” 唐肃宗当即下旨,声音洪亮地宣布:“册封陈行云为安国侯,择吉日,与安平公主完婚!” 陈行云受封安国侯,即将迎娶安平公主的消息,如同长翅膀一般,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大宦官李辅国的府邸之内,气氛阴沉。 越王李系坐在主位,脸色铁青,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李系怒声道:“岂有此理,父皇竟然把安平嫁给那个陈行云,还封他做什么安国侯,他算个什么东西!” 李辅国站在一旁,那张老脸上,满是阴鸷。 “殿下息怒,陛下此举,意味深长啊,陈行云如今成了皇亲国戚,圣眷更浓。” “他本就与殿下您不睦,将来若是在陛下面前,说您几句坏话,您这储君之位,恐怕……” “那怎么办?”越王李系瞬间慌了神,他急忙抓住李辅国的衣袖。 “快给我想想法子,我绝不能让那个陈行云,挡我的路!” 李辅国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他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阴森一笑。 “殿下莫急,他陈行云不是靠着扳倒孤独家,才平步青云么?咱们,就把他这桩最大的功劳,变成他最大的罪过!” 越王李系不明其意,满脸疑惑。 “殿下,您派人去外面散布消息,就说陈行云与安平公主,早就在孤独府内暗通款曲!” “所谓的谋反大案,根本就是陈行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忠良,铲除异己,顺便强占安平公主!” 越王李系听到此计,眼睛瞬间亮起。 妙啊,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他陈行云,身败名裂! “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父皇还会不会相信他这个乱臣贼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假难辨,人心难测 一时间,京城之内,流言四起。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安国侯陈行天,跟安平公主早就有一腿了!” “可不是嘛,有人说当初在孤独府,两人就勾搭上了。孤独家谋反案,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陈大人是这种人,为了个女人,竟然陷害满门忠烈!” 流言愈演愈烈,很快便传进皇宫,传到朝堂之上。 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御书房内,唐肃宗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证据,确实出现得太过巧合,安平对陈行云的感情,也来得太过突然。 难道被他骗了? “传陈行云,让他立刻给朕滚过来!”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 陈行云刚一进殿,就感受到数十道怀疑、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陈行云心中一沉,却面不改色躬身行礼:“微臣陈行云,参见陛下。” 唐肃宗冷冷地看着他,将一份记录着坊间流言的奏折,狠狠扔到陈行云面前。 “陈行云,你给朕好好看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行云捡起奏折,只看几眼,便明白一切。 好毒的计策! 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陛下,此乃无耻之徒的恶意诽谤,微臣对陛下,对大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无半点私心啊!” 就在此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李辅国缓步走出队列,对着唐肃宗,躬身道:“陛下明鉴,老奴本不该多言,只是此事干系重大。” “互市,向来由陈大人全权负责,老奴虽名义上参与,却常伴君侧,并未过多插手。” “只是生铁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扳倒孤独家的证据,又来得如此及时,种种巧合,实在让人心中生疑,不得不防啊。” 李辅国的话音刚落,越王李系也立刻站出来,“父皇,儿臣当初奉命,在互市当个小小的门卫,就是想为父皇分忧!” “可是在那里,根本没人把儿臣当回事,儿臣这个越王殿下的身份,还不如陈行云一句话管用!” “整个互市,都只听他一人号令,简直就是他的私人领地,他说谁是贼,谁就是贼,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越王李系那番声泪俱下的控诉,瞬间引爆整个朝堂。 “天呐,难道孤独家真是被冤枉?” “陈行云年纪轻轻,心机竟如此深沉?” “先是强占公主,再构陷忠良,简直无法无天!” 一道道或怀疑,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利箭,齐刷刷射向陈行云。 唐肃宗高坐龙椅,那张威严的脸,铁青一片。 他看着下方那些窃窃私语的臣子,又看看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的陈行云,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晃。 “陈行云,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来自九幽深渊,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几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行云将要百口莫辩之际,陈行云却猛地抬起头。 他没有辩解,没有喊冤,只是用那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的道:“陛下,臣有证据,能够证明臣的清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唐肃宗也是一愣,他意外地看着陈行云,原本已经凝聚的怒火,暂时被一丝好奇压下。 “呈上来!” 陈行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由身旁的小太监,快步呈到龙案之上。 唐肃宗狐疑地拿起其中一封,拆开。 信上的内容,赫然是孤独明与一个叫许康平的人,商议如何瓜分互市利益的协议。 信中,孤独明承诺,只要许康平能利用职务之便,为她走私生铁大开方便之门,事成之后,互市三成的利润,便归许康平所有。 唐肃宗的瞳孔,猛地一缩。 许康平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正是大宦官李辅国的心腹之一!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又拆开第二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更加触目惊心。 上面详细记录着许康平如何利用李辅国的名头,在互市之中安插人手,为孤独家行事的种种细节。 唐肃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他将两封信重重拍在龙案上,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行云,“既然有此物证,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陈行云撇撇嘴,老狐狸,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这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在试探他,究竟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陛下容禀,臣拿到这两封信后,发现其中牵扯到许康平。” “臣知道,许康平乃是李总管的心腹,担心万一此事有误,或者只是孤独明单方面的栽赃陷害,臣若是贸然上奏,岂不是会牵连到李总管,冤枉好人?” 陈行云抬起头,脸上满是“忠厚”与“谨慎”。 李总管侍奉陛下多年,劳苦功高,乃我大唐的股肱之臣。臣不敢因一丝怀疑,便玷污总管的清誉。” “所以,臣原本打算,私下彻查此事,待水落石出之后,再向陛下一并禀报。没想到,竟被奸人抓住这点,反咬一口!”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自己顾全大局,又不动声色地,将李辅国推到风口浪尖。 李辅国那张老脸,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行云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反将他一军。 陈行云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着想,自己若是反驳,岂不更显得心虚? 就在大殿气氛变得无比诡异之时,一个清冷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殿侧响起。 “皇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平公主一身素衣,从屏风后走出,那张清丽的脸上,挂满泪痕,我见犹怜。 “臣妹自幼深居关陇,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陈大人一面,当初若非陈大人舍命相救,臣妹早已命丧黄泉!” “臣妹感念其恩德,又倾慕其为人,这才斗胆,向皇兄请旨赐婚。” “可臣妹万万没想到,一番真心,竟换来如此恶毒的污蔑,他们这是要将臣妹,将陈大人,置于死地啊!” 安平公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若皇兄信不过臣妹,信不过陈大人,那便请收回成命,臣妹这就去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免得再留在这世上,污了皇家的颜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老狐狸的断尾求生 唐肃宗看着自己这个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妹妹,心中的那点怀疑,瞬间被兄长的怜惜与帝王的怒火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殿下群臣,咆哮道:“传许康平,给朕立刻把他抓过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太监,便被两个金吾卫,连拖带拽地弄上金銮殿。 许康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浑身发软,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道:“奴才许康平,参见陛下!” 唐肃宗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让身边的太监,将那两封密信,扔到许康平面前。 “你自己看看!” 许康平捡起信,只看几眼,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立刻抬起头,指着陈行云,尖叫出声:“这是栽赃!,陈行云这个奸贼想要用对付孤独家的法子,来对付奴才!这信,根本不是奴才写的!” 面对许康平的垂死挣扎,陈行云脸上,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陛下,欲辨真伪,其实简单。我大唐刑部与大理寺,皆有闻名天下的笔迹大家。只需请他们当堂查验,这书信究竟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准!”唐肃宗毫不犹豫地道。 很快,两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从队列中走出。 他们是刑部和大理寺最负盛名的鉴字高手,经他们手的文书,从未出过错。 两人走到案前,拿起那两封信,一人拿一张,凑到光亮处,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封薄薄的信纸上。 许康平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他的衣背。 李辅国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里,死死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不知过多久,其中一位老者,放下书信,对着唐肃宗,躬身报告。 “启禀陛下,此信所用纸张,乃关陇特产的竹心纸,墨是徽州松烟墨,从墨迹的干湿程度与纸张的陈旧痕迹判断,书写时间,至少在半年之前。笔迹流畅,力道贯通,绝无模仿伪造的可能。” 另一位老者也放下信,补充道:“回陛下,老臣曾见过许总管的笔迹,此信上的字,与许总管的笔迹,一般无二。可以断定,此信,确为许总管亲笔所书!” “轰!”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惊雷,在许康平的脑中炸响。 他彻底瘫软在地,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注视下,许康平那双充满惊恐与绝望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站着的,正是脸色阴沉如水的大宦官,李辅国。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满朝文武的目光,随着许康平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李辅国波澜不惊的老脸上。 李辅国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然想把老夫也拖下水,留你不得!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李辅国狠狠抽在许康平的脸上。 这巴掌力道极大,直接将本就瘫软的许康平抽得在地上滚半圈。 李辅国指着许康平,浑身发抖,仿佛气到极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咱家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背着咱家,勾结逆贼,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这是要将咱家的脸都丢尽了!” 他一边怒骂,一边状似要去搀扶许康平,身子却巧妙地挡住众人的视线。 趁着两人靠近的瞬间,李辅国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阴狠威胁。 “你那乡下的老娘咱家可帮你照看着呢,要是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这番话,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音,彻底击溃许康平最后一丝侥幸。 他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横竖都是死! 一股疯狂的怨毒,瞬间从许康平的心底涌起,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许康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身前的李辅国推开。 “啊!” 许康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从发髻上,猛地拔下一根磨得尖锐的银簪,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龙椅上的唐肃宗。 “狗皇帝!你断我财路!那就给我去死吧!” 许康平状若疯魔,手持银簪,竟朝着龙椅上的唐肃宗,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呆。 满朝文武,惊叫着四散奔逃,唯恐被这疯子波及。 离得最近的几个金吾卫,也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有片刻的失神。 “陛下小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被推开的李辅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与果决。 他大吼一声,竟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唐肃宗的身前。 “噗嗤!” 一声闷响。 许康平手中的银簪,没能刺中皇帝,却深深地扎进李辅国的左肩。 “保护陛下!” 金吾卫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怒吼着,拔出腰间的佩刀,数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啊!” 许康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身上瞬间多了几个血窟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然后软软地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声息。 整个大殿,一片狼藉。 李辅国捂着鲜血直流的肩膀,脸色惨白,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反而踉跄着,焦急地转向唐肃宗。 李辅国声音颤抖的道:“陛下,您没受伤吧?老奴死不足惜,只要陛下龙体无恙!” 唐肃宗看着眼前这忠心护主,血染朝服的场景,整个人都怔住了。 “快,传太医,立刻传太医!” “不……”李辅国却摇摇头,他推开要去搀扶的小太监,挣扎着,便要对着唐肃宗跪下。 “陛下,老奴有罪,识人不清,竟养出这等狼心狗肺之徒,险些惊扰圣驾,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爱卿快快请起!” 唐肃宗哪里还忍心责备,他亲手将李辅国扶住。 “此事与你何干?是这贼子自己心生歹念,你舍身护驾,乃是天大的功劳,朕不但不罚你,还要重重赏你!” 唐肃宗不再给李辅国说话的机会,直接对左右命令道:“来人,好生护送李总管回府养伤,所有用度,皆从内帑支出!” 第一百一十九章郭家的示好 一场足以掀起朝堂巨浪的风波,就这么被李辅国用一招苦肉计,轻而易举地化解。 陈行云站在殿下,将这老狐狸的整套表演,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真是个狠角色,断尾求生,不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带赚一波皇帝的信任与同情。 这老东西,比孤独明那毒妇,还要难对付百倍! …… 回城的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陈行云与安平公主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轮滚滚,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良久,安平公主才幽幽地叹口气。 “此事,绝对和李辅国有脱不开的干系,这人阴险狡诈,今日又以苦肉计骗取皇兄的信任,将来恐怕会成为心腹大患。” 陈行云点点头,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公主所言极是,这次的流言蜚语,构陷忠良,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是他李辅国。他看我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行云放下车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今日在朝堂之上,我虽然侥幸过关,却也等于彻底撕破脸皮。我除掉许康平,等同于斩断他的左膀右臂。以李辅国的性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更猛烈的报复,很快就会来。” “所以你是说,接下来的婚礼,李辅国那个老狐狸会动手?” 公主府的马车内,安平公主那张雅致清丽的脸上,写满忧虑。 她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紧紧盯着陈行云,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陈行云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安慰道:“公主殿下放心,我早就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他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我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安平公主见陈行云胸有成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将安平公主安稳送到公主府,陈行云没有片刻停留,直接返回京兆府。 夜色渐深,京兆府的大堂依旧灯火通明。 陈行云坐在主位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脑中不断复盘今日朝堂之上的凶险。 李辅国这只老狐狸,远比孤独明那种只懂蛮干的毒妇要难缠。 就在此时,一个衙役快步从门外跑进来,躬身禀报道:“大人,门外有个自称郭钧的将军求见。” “郭钧?”陈行云心中一动,开口道,“快请他进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青年将领,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堂。 此人正是郭子仪的孙子,郭钧之子郭钧。 郭钧一见到陈行云,便快步上前,郑重地拱手道:“陈大人,你这次扳倒关陇孤独家,真是干得太漂亮,我爷爷听闻此事,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陈行云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郭将军请坐,深夜到访,想必不只是为了夸我几句吧?” 郭钧也不客气,直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陈大人,我这次来是想提醒你,这次虽然大获全胜,但也等于是捅了马蜂窝。” “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向来同气连枝。如今你拔掉孤独家这棵大树,他们肯定都把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个都盯着你呢!” 陈行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不动声色的问道:“哦?那郭家呢?也是这么想的?” 郭钧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立刻挺直腰板,“陈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我郭家,跟那些靠着祖荫,吸食国家骨血的蛀虫可不一样!” “我郭家,是靠着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功立家!” 郭钧似乎是怕陈行云不信,他双拳紧握,眼中燃起一股浓烈的恨意。 “陈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当年在边关与吐蕃作战,眼看就要大胜,就因为得罪了朝中一个世家子弟,我们的粮草,被那狗东西硬生生给断掉!” 说到此处,郭钧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整整一个月的围困,我大哥带着手下三千兄弟,吃草根,啃树皮,最后活生生地饿死在阵地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啊!” 郭钧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一声闷响。 “陈大人,没有人比我更恨他们了!” 陈行云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郭钧,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良久,陈行云才缓缓的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看着门外深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郭将军,你说的我都懂,我确实想要对付那些世家,有这些蛀虫在一天,我大唐就永远别想真正强盛起来。” 听到这番话,郭钧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的背影,那双虎目之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快步走到陈行云身后,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对着陈行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郭钧声音洪亮的道:“陈大人,只要你需要,我郭家,愿倾尽全力支持你!” 陈行云转过身,将郭钧扶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好,有郭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眼下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郭钧毫不犹豫的道:“陈大人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陈行云与安平公主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 唐肃宗对这门婚事极为看重,不但赏赐下无数金银珠宝,更是亲自指派宫里最有经验的老太监,负责采办婚礼所需的一切用度,务求办得风风光光。 婚礼当天,安国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陈行云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府门口,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 就在此时,一阵骚动从街角传来。 只见一队宫里的太监,簇拥着一个身穿蟒袍,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绷带的老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当朝大宦官,李辅国。 第一百二十章新婚之夜,杀机暗藏 陈行云双目微眯,心中冷笑。 这老狐狸,果然还是来了。 李辅国走到陈行云面前,那张老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呀,陈侯爷,恭喜恭喜啊,咱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地来帮您操持大婚的。” 陈行云拱手道:“有劳李总管。” 李辅国却凑上前来,那双阴鸷的眼睛,在陈行云身上滴溜溜打个转,“陈侯爷如今可是驸马爷,身份尊贵,这婚礼万万马虎不得。” “咱家可听说了,陈侯爷对婚礼流程并无特殊要求,一切从简。这可不行,太局促。” “陛下看重,咱家更要上心。咱家啊,特意给陈侯爷准备一个大惊喜,保证让您满意!” 陈行云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的道:“哦?那我就等着李总管的惊喜。” 李辅国阴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手下太监,大摇大摆地走进府中,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辅国离开之后,立刻找到正百无聊赖的越王李系。 “殿下,上次咱们想陷害陈行云,却被他侥幸逃脱。今日他大婚,正是咱们的好机会。” 越王李系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我们这次要怎么办?上次的法子,可不管用。” 李辅国阴森一笑道:“殿下莫急,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去陛下面前说几句恰当的话。剩下的,咱家自有安排。” 吉时已到,婚礼正式开始。 唐肃宗对这门婚事极为看重,竟亲自来到安国侯府,充当主婚人,这等荣耀,让满堂宾客无不震惊。 陈行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来到公主府。 当他看见一身凤冠霞帔,容色清丽绝伦的安平公主时,也不由得有片刻失神。 安平公主被喜娘扶着,那双宛如墨玉深潭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陈行云走到安平公主身边,低声道:“放心,有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安平公主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迎亲队伍回到安国侯府,在唐肃宗的主持下,拜堂成亲。 整个婚礼流程,顺利得有些出奇,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礼毕,陈行云将安平公主送入装点得喜气洋洋的新房。 红烛摇曳,安平公主端坐床边,陈行云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开口笑道:“你先歇着,外面还有宾客,我去去就回。” 安平公主点点头,声音轻柔的道:“夫君,少喝点酒。” 陈行云转身离开新房,回到前院的宴席上。 作为新郎官,自然免不被众人轮番敬酒。 陈行云来者不拒,谈笑风生,场面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一个扮作仆役的京兆府衙役,悄悄凑到陈行云身边,在他耳边低声汇报几句。 陈行云听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随即,陈行云脸上便浮现出几分醉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众人,大着舌头。 “诸位,诸位慢用,本侯……本侯不胜酒力,要去……去趟茅房,去去就回!” 说完,陈行云便脚步虚浮地朝着后院走去。 坐在不远处的李辅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对着身旁的越王李系,使个不易察觉的眼色。 越王李系心领神会,立刻放下酒杯,快步走到唐肃宗的面前。 他脸上带着几分天真的疑惑,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他指着陈行云离去的方向,有些吞吐的道:“父皇,您看陈侯爷,今天是不是高兴过头,有点怪怪的?” “他这刚走,儿臣好像看见陈报国将军,也悄悄跟着出去了。” “这大喜的日子,黑灯瞎火的,他们俩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非要跑到后花园去?” 唐肃宗闻言,眉头瞬间皱起。 陈报国是陈行云提拔起来的,后来自立门户。 现在两人又搞到一块去了? 唐肃宗本就多疑,对功高权重的大臣素有防备,李系这番话,如同火星掉进火药桶,瞬间点燃他心中的猜忌。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猛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走,咱们也过去看看,给咱们的安国侯,热闹热闹!”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皇帝要亲自去后花园热闹,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辅国,越王李系,还有一大帮等着看好戏的官员,立刻跟在唐肃宗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后花园而去。 安国侯府的后花园,此刻寂静无人,只有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众人穿过月亮门,一眼就看见,在花园深处的一棵桂花树下,果然站着两个身影。 借着微弱的灯光,众人看得分明,两人正是刚刚离席的陈行云与陈报国! 他们似乎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严肃,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来一大群人。 唐肃宗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最忌惮的,就是手下文武重臣私下勾结。 如今,陈行云与陈报国,一个手握京畿大权,一个是军中新秀,两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行此诡秘之事! “你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充满帝王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骤然在寂静的后花园炸响! 气氛瞬间凝固。 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官员,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辅国和越王李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恶毒。 越王李系更是幸灾乐祸的笑道:“哈哈,陈行云,你也有今天,父皇最恨臣子私下结党,你这回是撞到刀口上,神仙都救不你! 陈行云和陈报国仿佛这才被惊动,两人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愕然。 陈行云看着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唐肃宗,故作惊讶地拱手道:“陛下?您怎么来后花园了?这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唐肃宗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陈行云和陈报国,声音冰冷的。 “朕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选在你大婚之夜,偷偷摸摸躲在这里说?”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扑通!扑通!” 周围的官员们哪里还站得住,齐刷刷跪倒一片,脑袋深深埋进地里,生怕被皇帝的怒火波及。 第一百二十一章这家伙一定是包藏祸心! 唯有陈行云,依旧挺拔地站着,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好戏,这才刚刚开场。 “陛下息怒,之所以和陈将军在此见面,确实是有万分紧急的要事相商。本来这件事,也应当立刻告知陛下的。” 唐肃宗盯着陈行云那张淡定的脸,心中的疑虑更盛。 陈行云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只是做个请的手势,“陛下,此地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请陛下一同前往书房,待臣细细禀报?” 李辅国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对劲! 这小子太镇定了,事情恐怕有变! “陛下,陈侯爷这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非要进书房?莫不是想……” 陈行云不等李辅国说完,便直接打断,“李总管,此事干系重大,涉及到我大唐的安危,甚至陛下的安危,您确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陛下的安危五个字,如同五座大山,瞬间压在李辅国的心头,让他把剩下的话,硬生生给憋回去。 唐肃宗的脸色也变了,他深深看一眼陈行云,最终还是沉声道:“好,朕就跟你去书房,倒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说罢,唐肃宗一甩龙袍,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陈行云与陈报国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 李辅国和越王李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走进书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越王李系有些焦急,他扯扯李辅国的袖子,低声问道:“这怎么办?” 李辅国脸色阴沉,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的道:“等着,咱家不信他还能翻出天去!” ……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 唐肃宗一言不发,直接坐到主位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死死锁定在陈行云和陈报国身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唐肃宗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话音刚落,陈报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唐肃宗,重重磕个头。 陈报国声音洪亮的道:“陛下,此事是末将的错,是末将主动找的陈侯爷!” 唐肃宗眉头一皱,不明其意。 陈报国抬起头,继续道:“陛下,末将今日在婚宴之上,发现几个宾客行迹极为可疑,他们虽然穿着汉人服饰,但言行举止,还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膻味,都与我大唐子民截然不同!” “末将可以断定,那些人是突厥人!” “什么?”唐肃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突厥奸细?” 这个消息,远比陈行云和陈报国私下密会,要严重百倍! 就在唐肃宗心神剧震之际,陈报国却猛地将矛头,对准一旁的陈行云。 陈报国指着陈行云,怒声斥道:“陈大人,你怕不是包藏祸心,陛下今日亲临你的府邸,是何等荣耀,你竟然还能放进来突厥的奸细,若是这些贼子对陛下不利,你担待得起吗?!” 这番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唐肃宗直接懵逼。 唐肃宗惊讶地看着陈行云,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陈报国,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怎么自己人先吵起来? 陈行云面对陈报国的“指控”,脸上瞬间浮现出不爽与委屈的神色。 “陛下,奸细之事与微臣绝无半点关系,臣今日忙于招待宾客,迎来送往,哪里有功夫去分辨谁是奸细?” 说完,陈行云又没好气地瞪一眼陈报国。 “陈将军发现奸细,直接抓人便是,跑到我这里来,冲我发什么火?” “上来就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说我包藏祸心,我哪里得罪你了?” 唐肃宗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的疑虑,不由得消散大半。这剑拔弩张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演戏。 “这么说,你们二人刚才在后花园见面,就是因为此事?” 陈报国闻言,立刻向唐肃宗拱手。 “回陛下,正是如此!” “末将发现奸细之后,唯恐打草惊蛇,又担心陈侯爷府上的护卫应付不来,这才悄悄将陈侯爷请到后花园,商议抓捕之事!” 陈报国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傲然。 “请陛下放心,就在刚才,末将已经命人,将那几个突厥奸细,全部拿下,一个都没跑掉!”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到极点。 唐肃宗听完陈报国那番话,先是震惊,随即是滔天的后怕与愤怒。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好大的胆子,朕的驸马大婚,朕亲临道贺,竟然有突厥奸细混进来,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刺吗?” 唐肃宗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陈报国,急喝道:“人呢?抓到的人在哪里?” 陈报国拱手道:“回陛下,人已拿下,就关在后院柴房!” “带上来!” 唐肃宗毫不犹豫地道,“还有把外面那些人,都给朕叫进来,朕倒要看看,今天这出戏,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命令一下,书房厚重的木门再次打开。 门外,李辅国和越王李系正焦急地伸长脖子,当他们看到唐肃宗那张铁青的脸时,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越王李系幸灾乐祸的笑道:“父皇,怎么样?是不是抓到陈行云和陈报国私下结党的证据?” 唐肃宗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声音冰冷的道:“都给朕滚进来!” 众人不敢怠慢,鱼贯而入,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后花园,此刻所有人都被召集到书房外的院子里,一个个噤若寒蝉。 没过多久,两个金吾卫便压着一男一女,粗暴地扔进书房中央。 那女子身段妖娆,即便衣衫有些凌乱,也难掩其姿色,正是之前在宴会上献舞的舞娘。 另一个则是身材瘦小的仆役,两人此刻都面如死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李辅国看着这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对! 不是这两个人,他安排的人手,不是这个模样,陈行云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交给你,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唐肃宗指着那两人,对着陈报国沉声道:“陈爱卿,你来审,给朕审个明明白白!” “遵旨!” 陈报国上前一步,身上的杀气瞬间笼罩住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奸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混入安国侯府,意欲何为?” 那舞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磕头如捣蒜,“奴家只是个普通舞娘,听闻安国侯大婚,特来献舞,讨个赏钱,绝非什么奸细啊!” 旁边的仆役也跟着尖叫出声:“是啊,小的只是个打杂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嘴硬!” 陈报告国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指着旁边一个被金吾卫提进来的包裹,冷笑道,“普通艺人?那你们给本将军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说罢,陈报国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光一闪! “唰!” 那包裹应声而裂,里面装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众人定睛看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散落的,赫然是一堆精巧的金属构件,分明是一副拆解开的弩箭! 而且从那特殊的造型和工艺来看,绝非大唐制式! “这是突厥的角弓弩!”有识货的武将,顿时失声道。 看到弩箭暴露,那舞娘和仆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两人眼中那伪装的恐惧,瞬间被决绝与疯狂所取代。 他们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暴起发难! “陈行云,狗贼纳命来!” 那舞娘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她身形灵巧,竟从袖中滑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不刺皇帝,不刺旁人,目标明确地直扑站在一旁的陈行云! 那仆役也同时发难,整个人如同一只狸猫,从地上弹起,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攻向陈行云的下盘! 这兔起鹘落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陈行云却仿佛早有预料,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那仆役即将抱住他双腿的瞬间,陈行云的右脚动了。 “砰!” 一声闷响,那瘦小的仆役如同一个破麻袋,被陈行云一脚踹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口喷鲜血,当场就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那舞娘的匕首,已经递到陈行云的胸前。 陈行云看都懒得看,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舞娘持刀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舞娘凄厉的惨叫。 匕首当啷落地,陈行云反手一推,那舞娘便软倒在地,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臂,疼得满地打滚。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满堂文武,看着那道依旧挺拔,连喜服都没有半分褶皱的身影,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舞娘虽然被制服,眼中却满是怨毒,她死死盯着陈行云,用那生硬的汉话,咬牙切齿的道:“陈行云,你这个屠夫杀我阿史那啜大王,我们是大王最忠心的亲卫,今日就算杀不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阿史那啜?”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书房,再次炸开锅! 前突厥可汗阿史那啜,被陈行云阵斩此事早已传遍天下! 唐肃宗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陈行云没有理会那舞娘的叫嚣,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缓缓转动,似笑非笑地,落在大宦官李辅国的身上。 李辅国被陈行云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好! 这小子,果然是要把祸水引到咱家身上! 阿史那啜的亲卫?这跟咱家有半点关系吗? 这是栽赃,赤裸裸的栽赃! 李辅国心中大急,他正要上前辩解,却被一声暴喝,硬生生打断。 “啪!” 陈报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那舞娘脸上,直接将她剩下的话,全部抽回肚子里。 “就凭你们两个废物,也配提报仇二字?” 陈报国揪住那舞娘的头发,将她的脸提起来,那双虎目之中,满是鄙夷与煞气。 “安国侯府今日宾客云集,守卫森严,你们两个突厥人,想混进来,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兵器,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无内应接应,你们连大门都进不来!” 陈报国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滚滚惊雷。 “说,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助你们?把你们的主使是谁?” 在这股骇人的威压之下,那舞娘和地上那个刚刚苏醒的仆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两人那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站着的正是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流的大宦官,李辅国! 唰! 一瞬间,书房内外,数百道目光,随着那两个奸细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李辅国身上。 李辅国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如遭雷击,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他猛地向后退一大步,拼命地摇着头,对着龙椅上的唐肃宗,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陛下明鉴,老奴冤枉啊,老奴这辈子都没去过突厥,怎么可能认识这两个人!” “这是栽赃,是陈行云他们合起伙来,要陷害老奴啊!” 李辅国那杀猪般的尖叫,凄厉刺耳,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不休。 陈行云心中冷笑。 老狐狸,你当然没见过这两个人。 这两个废物,是他和陈报国,特意用你的名头从江湖上找来的亡命徒。 早就料到你这老狗会在我的婚礼上动手脚,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肃宗高坐主位,那张威严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他的目光,在状若疯癫的李辅国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奸细”之间,来回移动。 “李辅国,你既然没见过这两人,他们为何要在这等生死关头,偏偏看向你?” 李辅国听见皇帝的质问,魂都快吓飞。 “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一定是有人收买他们,故意攀诬老奴,请陛下明察!请陛下给老奴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他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个被金吾卫按在地上的刺客。 “陛下,请让老奴亲自审问这两个狗东西,老奴定要将他们背后那个栽赃陷害的无耻之徒,给揪出来!” 唐肃宗看着李辅国这副丑态百出的模样,心中的厌恶与怀疑,愈发浓重。 让你审岂不是让你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唐肃宗猛地一脚,将抱着自己大腿的李辅国踹开,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不必!此事就不劳李总管费心。”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陈行云。 “这两个奸细,就交给你京兆府,给朕好生审问,务必将他们的同党,幕后主使,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此言一出,李辅国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 彻底完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种证据叫作死无对证! 这两人落到陈行云手里,那还有自己的活路? 陈行云那个小畜生,心黑手狠,不知道会编造出什么罪名,扣在自己头上! 唐肃宗再也懒得看李辅国一眼,他猛地一甩龙袍,站起身,满腔的喜气早已被冲天的怒火所取代。 “摆驾,回宫!” 说罢,唐肃宗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安国侯府,留下满堂惊魂未定的宾客,和一场被彻底搅黄的婚宴。 …… 夜色深沉,原本应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的安国侯府,此刻却是冷冷清清。 宾客们早已被吓得作鸟兽散,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一些收拾残局的下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 越王李系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脸色铁青,快步追上李辅国,一把将他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在大婚之日,好好收拾那个陈行云,让他身败名裂吗?怎么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李辅国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那张老脸惨白如纸,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殿下,咱们被那个陈行云给算计了!” “这个小畜生,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在婚礼上动手,所以他提前布置好一切,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刺客行刺的戏码!” “那两个所谓的突厥奸细,根本就是他找来的死士,目的就是为了把这盆脏水,泼到咱家身上!” 越王李系听到这话,瞬间慌了神。 “那现在怎么办?父皇已经把人交给陈行云去审,一旦让他审出什么结果,你岂不是……” “岂不是就完了?” 李辅国阴森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殿下,您以为咱家要是完了,您还能好过吗?咱家要是倒了,您这储君之位,也就坐到头了!” 这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越王李系从头凉到脚。 他明白其中利害,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我绝不会让那个小畜生得逞!” …… 越王府,书房。 李系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 李系对着黑暗处,冷声道:“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四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 他们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这四人,是越王李系耗费无数钱财,豢养多年的死士,每一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顶尖高手。 “本王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今晚潜入京兆府大牢,找到今天在安国侯府被抓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刺客。” 李系眼中杀机毕露,一字一顿的道:“杀了他们,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是!” 四名死士齐声应道,声音嘶哑,如同金属摩擦。 随即,四道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 京兆府,后衙。 陈行云已经换下那身繁琐的喜服,正坐在书案前,悠闲地品着茶。 一个心腹衙役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大人,那两个刺客已经关进大牢,咱们是不是要加派些人手看守?属下担心,李辅国那老贼,会狗急跳墙,派人来杀人灭口。” 陈行云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不必,就按照平时的样子来,不用做任何特殊的戒备。” 那衙役不明其意,满头雾水道:“大人,这是为何?万一真有人闯进大牢……” 陈行云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忠心却有些不开窍的手下,开口笑道:“你以为,我们手上,真有能把李辅国一锤定死的证据吗?” 衙役愣住。 陈行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那轮残月,声音平静的道:“那两个人,不过是收钱办事的亡命徒,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更别提和李辅国扯上关系。” “就算我用尽酷刑,也审不出能让陛下一锤定音的口供。到时候,李辅国那老狐狸,只要在朝堂上哭几声冤枉,陛下心中难免又会动摇。” 陈行云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所以,与其费尽心机去审问,不如干脆就来个死无对证。” “若是真有人闯进大牢,你们不仅不要阻拦,还要放他们一马,让他们顺顺利利地把人杀了。” 衙役听到这话,瞬间恍然,“属下明白了,人证虽然没了,可这杀人灭口的行为,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时候,就算李辅国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陈行云笑着道:“没错。死人,有时候比活人,更有用。” 京兆府的大牢,向来以阴森潮湿闻名,今夜却显得格外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与血腥味混合的怪异气息,连角落里平日叫得最欢的耗子,都销声匿迹。 “吱呀” 牢房最深处的铁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四道如同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进牢房走道。 他们身手矫健,落地无声,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为首那人打个手势,四人便如同黑夜中的猎豹,朝着关押重犯的区域潜行而去。 出乎他们意料,今夜的京兆府大牢,防备松懈得有些诡异。 巡逻的狱卒,要么靠在墙角打盹,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说着白日婚宴上的八卦,根本没注意到黑暗中潜入的杀机。 他们很快就找到目标,那两个在安国侯府行刺的突厥奸细,被分开关押在相邻的两间牢房。 舞娘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警惕地抬起头,而仆役,则早已被打得不成人形,昏死在冰冷的地面上。 “动手!” 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其中两人立刻从怀中取出特制的工具,三两下便撬开牢门的锁芯。 另外两人则闪身而入,手中的短刃,在昏暗的油灯下,划出两道致命的寒光。 “唔!” 那舞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刺穿自己心口的短刃,随即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声息。 另一边,那个昏迷的仆役,更是在睡梦中,就被一刀结果性命,连痛苦都未曾感受。 任务完成。 四名死士对视一眼,没有片刻停留,身形再次融入黑暗,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牢房深处。 他们走后许久,一个狱卒头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看一眼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快步走出大牢,直奔后衙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都死了,当然是我说了 安国侯府,书房。 陈行云早已换下那身繁琐的大红喜服,换上一身青色便装,正坐在书案前,悠闲地品着新沏的雨前龙井。 新婚之夜,新娘子独守空房,他这个新郎官却在这里气定神闲地喝茶,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又要引来无数非议。 “大人!” 心腹衙役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您料事如神,果然有人潜入大牢,把那两个刺客给灭口了!” 陈行云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李辅国,越王李系这两条狗,总算有一条按捺不住,先咬钩了。 陈行云站起身,声音平静的道:“知道了,备马,我要立刻进宫面圣!” 那衙役有些担忧的道:“大人,现在已是深夜,宫门早已落锁……” 陈行云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就说京兆府出了惊天大案,贼人闯入大牢,将陛下钦点的要犯灭口了!”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关乎陛下安危,你看守宫门的禁军,敢不敢拦我!”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书房。 唐肃宗被太监从睡梦中叫醒,脸上满是恼怒。 他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着的陈行云,没好气的道:“陈行云,你最好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扰朕清梦,朕绝不轻饶!” 陈行云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陛下,出大事了,那两个在臣府上行刺的突厥奸细,就在半个时辰前,在京兆府的大牢里,被人给灭口了!” “什么?” 唐肃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睡意全无,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在京兆府的大牢里,被人灭口?” 好一个李辅国! 好大的胆子,朕的人,朕还没审,就敢派人去杀人灭口! 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唐肃宗的理智。 他对李辅国那本就所剩无几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灰飞烟灭! 唐肃宗胸膛剧烈起伏,他走下龙椅,快步来到陈行云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与一丝后怕。 “李辅国这是在向朕示威,他这是在告诉朕,他李辅国想杀谁,就能杀谁,简直是无法无天!” 唐肃宗扶起陈行云,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失望。 “陈行云啊,满朝文武,朕环顾四周,竟然发现现在能信的人,好像只有你一个!” 陈行云心中冷笑。 老狐狸,又来这套。 嘴上说信,心里怕是巴不得他跟李辅国斗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这戏嘛,还得陪你演下去。 “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如此信赖!” “请陛下放心,臣陈行云对天起誓,此生此世,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谁敢对陛下不敬,臣第一个不答应!” “好好好!” 唐肃宗看着陈行云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大为满意。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朕绝不会亏待你这个忠臣!来人,赏安国侯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陈行云谢恩之后,便告辞离开。 他刚走出御书房没多远,就看见一个阴鸷的身影,正站在廊下的阴影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来人,正是大宦官李辅国。 李辅国那张老脸,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惨白,他死死盯着陈行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与疯狂。 “陈行云,是你干得对不对?大牢里那两个人,是你派人杀的,咱家根本就没派人去!” 陈行云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戏谑。 “李总管不是早就已经派人,将刺客杀死在京兆府的大牢之中了吗?现在全京城,怕是都知道,李总管您为了杀人灭口,是何等的不择手段。” “你血口喷人!”李辅国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扬起手,便要一巴掌朝陈行云脸上抽去。 陈行云却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李辅国的手腕,那力道,如同铁钳一般,让李辅国动弹不得。 “李总管,我记得不久前,有人在安平公主面前,说过一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陈行云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现在,轮到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你这条替皇帝咬人的老狗,也该到被烹的时候!” 说完,陈行云猛地一甩手,将李辅国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再也懒得看李辅国一眼,整理一下衣袍,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只留下李辅国一个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辅国浑身冰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彻底吞噬。 …… 越王府,书房。 越王李系正独自一人,满脸得意地喝着小酒。 李辅国砰一声撞开房门,他冲到李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殿下,京兆府大牢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派人去杀的?” 越王李系被他这副模样吓一跳,但还是挣开他的手,洋洋得意的道:“是又怎么样?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我不能让陈行云,审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东西来,我这招,高明吧?” 听到这话,李辅国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 他那张老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 越王李系看着李辅国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得意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 越王李系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完了?我派人杀掉那两个刺客,断了陈行云的线索,这叫永绝后患,哪里完了?” 李辅国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惨笑。 “殿下啊殿下,你这是亲手,把他陈行云送上来的罪名,给咱家坐得结结实实啊!” 蠢货!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陈行云那小子摆明就是设个套,故意留着两个活口,等着他们去钻! 现在人死在京兆府大牢,陛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杀人灭口!这下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让你走了吗? 越王李系被李辅国看得心里发毛,但他素来骄纵,哪里受得这等眼神。 “够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就是杀人灭口被发现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连那个陈行云一块儿弄死,看谁还敢嚼舌根!” 李辅国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怔住。 “殿下,您说什么?您要杀了陈行云?” 越王李系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狠辣,“没错,就是杀他,一不做,二不休,只要陈行云死,所有的事情,就都死无对证,到时候,谁还敢拿这件事做文章?” 李辅国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抓住越王李系的胳膊,“殿下不可,您要是真这么做,陛下绝不会放过您的!” “笑话!” 越王李系一把甩开李辅国的手,脸上满是狂妄与不屑。 “陈行云再厉害,那又怎样?说到底,也不过是我李家的个奴才!” “我身为皇子,杀个奴才,难不成父皇还会为了个外人,杀自己亲儿子不成?” 越王李系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杀机。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这个世道,终究是拳头大的说了算,陈行云若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我们!” 李辅国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皇子,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这越王李系已经疯的彻底没救了。 不过他要去杀陈行云,这倒是个机会! 让他们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咱家正好可以趁机脱身,甚至坐收渔利! 想到此处,李辅国那张惨白的老脸上,神色变幻,他眼中的惊恐与绝望,悄然被一抹阴狠的算计所取代。 “殿下既然您已经下定决心,老奴无话可说。只求殿下,行事千万小心。老奴身体不适,就先告退。” 说罢,李辅国便转身,佝偻着背,一步步走出书房,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越王李系看着李辅国离去的背影,嘴角撇过一丝不屑。 老东西,胆子越来越小了,等我登上大位,第一个就收拾你! …… 夜色如墨,京城的街道早已不见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巡夜的更夫,偶尔敲响的梆子声。 京兆府衙门内,陈行云处理完最后一份卷宗,伸个懒腰,站起身。 “大人,夜深了,您该回府歇息。”旁边的心腹衙役连忙出声提醒。 陈行云点点头,走出府衙大门。 一匹骏马早已等候在门外,陈行云翻身上马,朝着安国侯府的方向行去。 新婚之夜,却在衙门忙到深夜,陈行云心中没有半分愧疚,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就在陈行云拐过一个街角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咻!”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从街道旁的屋顶阴影处,骤然响起! 一支黑色的弩箭,带着致命的劲风,直奔陈行云的坐骑而来! 陈行云瞳孔猛地一缩。 弩箭! 京城之内,竟然有人敢动用军中管制的弩箭! 电光火石之间,陈行云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双脚猛地一蹬马镫,整个人如同大鹏展翅,从马背上冲天而起! “噗!” “唏律律!” 几乎就在陈行云离鞍的瞬间,那支势大力沉的弩箭,已经狠狠射入骏马的脖颈。 骏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陈行云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他目光冰冷地扫向四周。 “哗啦啦!” 一阵甲叶摩擦的声音响起,从街道两旁的黑暗巷弄里,瞬间涌出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环首刀的士兵,将陈行云团团围住。 这些人,一个个眼神凶悍,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精锐。 “哒哒哒” 一阵沉稳的马蹄声,从包围圈的后方传来。 士兵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个身穿明光铠,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陈行云的视野中。 来人,正是越王李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重重包围的陈行云,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与怨毒。 “陈行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陈行云看着李系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越王殿下,私自调动兵马,在京城当街行凶,刺杀朝廷命官。你可知,这是谋反大罪?” “谋反?” 越王李系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他怪笑道,“陈行云,你少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 “今天这里,只有你一个死人,只要你死了,本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越王李系眼中杀机毕露,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 “给我上,杀了他!谁能取下陈行云的首级,本王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那些亲兵瞬间红了眼,他们发出一声呐喊,挥舞着雪亮的长刀,如同潮水一般,朝着陈行云汹涌而去! 面对数十把砍来的钢刀,陈行云脸上,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之中,闲庭信步。 “噗嗤!”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亲兵,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胸口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截剑尖,从自己胸膛透出,带着温热的鲜血。 陈行云手腕一抖,长剑抽出,看都懒得看那倒下的尸体,身形一转,剑光如同匹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 又是两声惨叫,两个亲兵捂着自己的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下,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喷涌而出。 只一个照面,三个训练有素的亲兵,便命丧黄泉! 这骇人的一幕,让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亲兵,攻势为之一滞。 马背上的越王李系,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一个文官,一个京兆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就在越王李系失神的瞬间,陈行云已经抓住机会。 他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破几个亲兵的阻拦,直奔越王李系而来! “你动手之前,难道没有打听清楚,本官的身手,可不差吗?” 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在越王李系的耳边炸响。 越王李系大惊失色,他身边的两个亲兵急忙上前护驾,却被陈行云左右开弓,一脚一个,直接踹得倒飞出去。 陈行云身法飘忽,竟一步踩在越王李系那匹战马的马头上,借力腾空而起! 在所有亲兵惊骇的注视下,陈行云居高临下,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狠狠抽在越王李系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越王李系身上的明光铠,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大的马背上,被硬生生踹飞出去,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殿下!” 亲兵们大惊失色,纷纷想要上前。 越王李系被摔得七荤八素,他顾不上浑身的剧痛,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想逃跑。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一道冰冷的寒意,便贴上他的脖颈。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越王李系身后。 “我说了,让你走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森冷的剑锋紧贴着越王李系的脖颈,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亲兵尸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京兆尹,是个敢杀人的疯子。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李系的心脏。 可他身为皇子的骄傲,却不允许他在一个奴才面前低头。 “怎么?难不成你还敢当街对我这个越王下手吗?” 陈行云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言不发。 这无声的蔑视,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李系感到羞辱。 李系误以为陈行云是怕了,胆气顿时又壮几分,“陈大人,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敢对我动手,父皇绝对饶不了你。”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在寂静的长街上炸响。 陈行云甚至没有动用长剑,只是反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李系的脸上。 那力道极大,直接将李系抽得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李系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整个人都懵了。 他,堂堂越王,竟在自己亲兵的面前,被一个臣子当众掌掴!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行云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子不教,父之过。我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陛下就不一定了!” 剧烈的疼痛与无边的羞辱,瞬间吞噬李系所有的理智。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陈行云,发出尖利刺耳的咆哮:“陈行云,你竟敢打我,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陈行云懒得再理会他的叫嚣,直接将长剑还入鞘中,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亲兵。 “你们的殿下意图谋反,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你们是想跟着他一起陪葬,还是想活命?” 亲兵看看地上同伴的尸体,又看看如同杀神般的陈行云,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哐当”声响成一片,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 陈行云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李系那身华贵的明光铠,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走吧,越王殿下。咱们这就进宫,去面见陛下,让他老人家亲自评评理,看看你这谋反的罪名,到底该怎么算!” “放开我,你这个狗奴才!”李系疯狂地挣扎着,拳打脚踢,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仪态。 可惜,他的那点力气,在陈行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陈行云就这么拖着他,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中,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刚刚被噩耗惊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唐肃宗,此刻正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之上。 他看着殿下那副诡异的景象,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陈行云一身尘土,衣袍上还带着血迹。 而他的亲儿子越王李系,则被陈行云扔在地上,披头散发,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肃宗的咆哮,几乎要掀翻整个御书房的屋顶。 陈行云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的道:“启禀陛下,臣在回府途中,遭遇越王殿下设伏,他动用军中弩箭,意图当街刺杀微臣!” 唐肃宗那双喷火的眼睛,瞬间转向地上哀嚎的李系。 这个逆子! 朕刚因为李辅国的事情焦头烂额,又给朕捅出这种滔天大祸! 刺杀朝廷重臣,还是朕刚刚才安抚好的陈行云? 你是嫌朕的江山太稳固吗? 唐肃宗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几步冲下台阶,对着李系的腰眼,狠狠就是一脚。 “畜生,你给朕解释清楚!” 李系被踹得发出一声闷哼,皇帝的雷霆之怒,比陈行云的巴掌可怕百倍。 他所有的嚣张与狂妄,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父皇饶命啊,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是陈行云让儿臣去当门卫,儿臣觉得颜面尽失,心中有气,所以才想带人吓唬吓唬他。” “儿臣绝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啊!请父皇明鉴!” “吓唬?” 陈行云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开口,“吓唬人,会动用军中严令管制的弩箭吗?” “微臣的坐骑,当场便被弩箭射杀。若非微臣反应快上一些,此刻恐怕早已被惊马踩成肉泥。请问殿下,您管这叫吓唬?” 军用弩箭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唐肃宗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李系这是在撒谎! 他分明就是想要陈行云的命! 他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紫黑,他抬起脚,对着地上的李系,又接连踹了好几脚。 “逆子,你这个逆子,朕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无法无天的东西!” “传朕旨意,越王李系品行不端心肠歹毒,意图谋害朝廷重臣!” “即日起,夺其越王封号,贬为庶人!圈禁于越王府,无朕旨意,终身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这道旨意,如同一道惊雷,在李系的脑中炸响。 夺去封号,贬为庶人? 终身圈禁? 脸上的痛苦,瞬间被无尽的绝望所取代,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彻底完了。 顾不上浑身的剧痛,李系疯了一般爬向唐肃宗,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唐肃宗看着他这副丑态,眼中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他用力一甩腿,将李系甩开,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眼看求父皇无望,李系那双绝望的眼睛,在御书房里疯狂扫视。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系手脚并用地爬到陈行云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陈大人,不,陈侯爷!都是我的错,我猪狗不如,我有眼不识泰山!” “求求你大发慈悲,帮我跟父皇求个情吧。” 陈行云低头,看着这个片刻之前还要置自己于死地,此刻却卑微如尘土的皇子。 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抬起脚,轻轻一抖,便将李系那双死死抱住自己的手,给抖了下去。 陈行云什么都没说,这无声的拒绝,却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李系感到绝望。 “陛下,夜已深,若无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唐肃宗看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儿子,又看看身姿挺拔的陈行云,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唐肃宗疲惫地摆摆手,声音嘶哑的道:“去吧,今日之事,委屈你了,朕会补偿你的。” 陈行云再次行礼,转身便走,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李系一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入岭南 御书房内,气氛沉闷。 唐肃宗刚刚处置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系,心中烦闷并未消散半分,反而愈发觉得疲惫。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从殿外冲进来,声音尖利刺耳。 “陛下,不好了,岭南节度使八百里加急军报!” 唐肃宗闻言,眉头瞬间紧锁。 岭南那个鬼地方,又能出什么幺蛾子? “呈上来!” 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中那根插着羽毛的竹筒,恭恭敬敬地递到唐肃宗面前。 唐肃宗抽出里面的奏折,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岂有此理!” 唐肃宗咆哮道,他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这些豪族,真是越来越放肆,一个个都想造反,真当朕提不动刀了?” 奏折上写得明明白白,岭南节度使张宏上奏,说赤木、阿奇、南英三家大族,近期往来密切,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竟与当地藩镇勾结,有谋反之意! 唐肃宗胸膛剧烈起伏,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空旷的御书房里来回扫视。 这些盘踞地方的豪族,如同附骨之疽,吸食大唐的血肉! 若不加以惩治,只怕天下效仿,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派个信得过,又有手段的人去! “拟旨,命陈行云为钦差,即刻启程,前往岭南!” “给朕查清楚,那些豪族,究竟想干什么,若真有谋反之心,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 安国侯府,新房。 安平公主听闻陈行云又要离京,雅致清丽的脸上,顿时写满不舍与担忧。 “夫君,你这才刚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岭南路途遥远,瘴气横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陈行云看着安平公主担忧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公主殿下放心,只是去处理些小事,很快就会回来。” 安平公主摇摇头,她知道能让父皇如此动怒,派陈行云亲自前往的事情绝不会是小事。 陈行云见安平公主依旧愁眉不展,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进安平公主的手里。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刻成一个憨态可掬的猫猫头模样,看起来有些不起眼。 “你拿着这个,若是在京中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拿着它,去找郭晞将军,他看到这块玉佩自然会明白。” 安平公主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她点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夫君,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陈行云含笑道:“一定。” 第二日清晨,京城门口。 陈行云一身劲装,身边只跟着武功高强的侍卫温三,两人跨坐马上,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陈大人!请留步!” 陈行云回头看去,只见郭晞正策马赶来。 他将一份卷宗递给陈行云,神色凝重道:“陈大人,岭南那地方,水很深。我连夜托人,查到一些消息,你路上看看,或许能用得上。” 陈行云接过卷宗,拱手道:“多谢郭大人。” 郭晞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岭南名义上的主官,是节度使张宏。但那地方,向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真正说了算的,是当地的几大豪族。” “这次闹事的,是赤木、阿奇、南英三家。不过这三家,还不是最麻烦的。” “岭南还有一个方家,这个家族,行事低调,却富可敌国。” “据说,整个岭南七成以上的良田,都在方家名下。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超另外三家。大人此去,千万要小心这个方家。” 陈行云郑重地拱手道:“郭兄,多谢提醒,京中之事,就有劳你多费心。” 郭晞拍着胸脯,朗笑道:“陈大人放心,有我郭晞在,定然安然无恙!” 陈行云点点头,不再多言,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温三,朝着南方的官道,绝尘而去。 一路晓行夜宿,半月之后,陈行云与温三终于进入岭南地界。 放眼望去,此地与关中截然不同。 土地肥沃,阡陌交通,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与这片富饶土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官道两旁,随处可见的乞丐。 那些乞丐,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仿佛行尸走肉。 陈行云勒住马缰,眉头紧锁。 奇怪,这地方看起来物产丰饶,怎么会有这么多吃不上饭的人? 陈行云对着身旁的温三,随意的道:“温三,去买几个馒头来。” 温三领命而去,很快便提着一包热气腾腾的馒头回来。 陈行云翻身下马,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乞丐面前,将两个白花花的馒头递过去。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伸出干枯如鸡爪般的手,一把抢过馒头,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仿佛几辈子没吃过东西。 等老乞丐将两个馒头都塞进肚子,陈行云才温声开口问道:“老人家,我看此地土地肥沃,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以乞讨为生?” 听到这话,那老乞丐的身体,明显僵硬一下。 他警惕地抬起头,四下张望一番,见周围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用那嘶哑的嗓子,苦兮兮的道:“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 陈行云点点头。 老乞丐长叹一声,指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良田,眼中满是绝望。 “公子,您看着这些地好,可这些地,都不是我们的啊!” 陈行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是谁的?” 老乞丐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他声音都在发抖。 “都是方家的!整个岭南,最好的地,全都是方家的!” 陈行云听完老乞丐那句话,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都是方家的? 这怎么可能? 目之所及,沃野千里,竟然全归一个家族所有,这方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老人家,难道这岭南的地方部族,就没有什么意见吗?就这么任由方家一家独大?” 听到这话,那老乞丐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警惕起来。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陈行云身上来回打量,仿佛要看穿陈行云的来历。 “你到底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家张大人就是岭南的天 陈行云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开口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警惕,我是从北边来的粮商。听闻岭南物产丰饶,粮食便宜,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听到粮商二字,老乞丐脸上的戒备,明显松懈几分。 他长叹一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怜悯与无奈。 “好心人,听我一句劝吧,赶紧回吧,岭南的粮食生意,你做不了的!” 陈行云故作不解,好奇的道:“这是为何?我看此地庄稼长势极好,今年定然是个丰收年,怎么会没生意做?” “丰收?” 老乞丐苦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公子啊,丰收不丰收,跟我们这些泥腿子,又有什么关系?” “粮食收上来,九成都要交上去。剩下的那一成,还不够一家人糊口。” 老乞丐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整个岭南,所有的粮食想要买卖,只有方家说了算!” “谁敢私下里卖一粒米,被方家的人发现,那是要被砍断手脚,扔进山里喂狼的!” “你一个外地人,还想跟方家抢生意?那不是找死吗?” 说完这番话,老乞丐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再也不敢多言,佝偻着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边叹着气,一边头也不回地融入路边那群麻木的乞丐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陈行云站在原地,看着老乞丐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旁边的温三,此刻也是一脸的凝重。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粮草真的全部掌握在方家手上,那岭南节度使的奏折上说,赤木、阿奇、南英三家豪族起兵谋反,他们拿什么造反?” “总不能让手下的士兵,都饿着肚子去打仗吧?这说不通啊!”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温三都能看出的破绽,唐肃宗那个老狐狸会看不出来? 他派自己来名为查案,实为搅局。 这岭南的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得多。 节度使张宏,还有这个从未在奏折上出现过的方家,恐怕才是问题的关键。 陈行云摆了摆手,淡淡的道:“真相,未必是岭南节度使在奏折上说的那样。走吧,咱们继续往前走,去节度使府看看,会会那个张宏。” 两人不再停留,翻身上马,继续沿着官道前行。 又走大概半个时辰,前方的官道,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两旁是茂密的树林。 就在两人催马转过一个弯道时,从两旁的林子里,突然冲出二十多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 这些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削尖的木棍和石头,眼中泛着绿光,如同饿了许久的野狼,将陈行云和温三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看起来稍微强壮些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站住,把马和包裹都留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温三见状,眉头一皱,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大胆,你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拦路抢劫!” 陈行云却抬手,制止正要动手的温三。 眼前这群与其说是劫匪,不如说是难民。 一个个骨瘦如柴,脚步虚浮,分明就是被饿到极致,才被逼无奈出来抢劫的。 陈行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响起! “哒哒哒” 只见一队身穿皮甲,手持长刀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从官道后方飞驰而来。 他们动作娴熟,转眼间便将那群劫道的汉子,反包围在中间。 那群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汉子,一看到这些官兵,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跪倒在地,手中的木棍石块,也扔满一地。 “官爷饶命!”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家里已经三天没米下锅!” “求官爷开恩,我们再也不敢了!” 哀求声此起彼伏,然而,那为首的军官,却对此充耳不闻。 那军官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 “一群不知死活的刁民,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指,咆哮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是!” 身后的士兵齐声应和,纷纷举起雪亮的长刀,便要朝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砍去! 眼看一场屠杀就要上演! “慢着,刀下留人!” 一声充满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骤然在现场炸响! 陈行云策马上前,拦在那队士兵的面前,声音冰冷。 满脸横肉的军官被陈行云当面喝止,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作狰狞的怒火。 他恶狠狠地盯着陈行云,将手中的佩刀指向陈行云的鼻子,咆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杀几个刁民,关你屁事?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这小白脸一块儿剁!” 陈行云坐在马背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变得愈发冰冷。 “就算是匪徒,也该由县衙审讯定罪,明正典刑。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此地随意杀人?” “审讯?县衙?” 军官听到这话,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陈行云,对着身边的士兵们,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你们听见没?这个从北边来的傻子,竟然跟我们讲王法!” 旁边一个骑在马上的士兵,也跟着怪笑道:“小子,看你穿得人模狗样,怎么脑子不好使?你告诉他,在咱们岭南,什么才是王法!” “在这里,老子们的话,就是王法,老子们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另一个士兵更是凑上前来,神色倨傲的道:“小子,你给老子听清楚,我们是张大人的人,在岭南这地界,张大人就是天!” 陈行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军官撇嘴道:“还能有哪个张大人?当然是咱们岭南节度使,张宏张大人,你这土包子,连张大人的名号都没听过,还敢来岭南混?” 张宏的人? 奏折上明明说是豪族作乱,他这个节度使的人,不去平乱,反倒在大路上屠杀百姓? 这背后,果然有名堂。 旁边的温三早已按捺不住,他听着这群丘八的污言秽语,一张脸涨得通红。 温三正要上前斥骂,却被陈行云一个眼神制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异变陡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岭南的水有点深啊! 一道青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路旁的密林中射出,快得仿佛一道闪电! 那影子身形苗条,分明是个少女,可她手中那柄雪亮的弯刀,却带着死神的寒气。 “噗嗤!” 鲜血飞溅! 那个还在嚣张大笑的军官,笑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脖颈上那道细细的血线,随即,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腔子里,血柱喷出数尺之高! 这兔起鹘落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少女一击得手,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身形如同鬼魅,在剩下那四名士兵之间,穿梭而过。 “唰唰唰唰!” 四道清冷的刀光,如同月华,一闪即逝。 紧接着,便是四声沉闷的落地声。 四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自己的喉咙,齐刷刷从马背上栽倒下来,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短短数息。五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五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景象,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钻进旁边的树林,瞬间跑个精光。 温三看着那道持刀而立的纤细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好快的刀法,这女子年纪轻轻,武功竟然如此高绝!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少女缓缓转过身,她约莫十六七岁,身穿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一张娇俏的瓜子脸,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此刻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的目光,落在陈行云和温三身上,她手中的弯刀,还在往下滴着血。 气氛瞬间凝固。 眼看那少女眼中杀机浮现,陈行云连忙抬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位女侠,请不要误会!我和地上这几个家伙,根本不是一路的!我是从北边来的粮商,路过此地而已!” 那少女柳眉微挑,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带着几分审视,在陈行云身上来回打量。 粮商? 这人气质沉稳,气度不凡,面对这等血腥场面,竟然面不改色。 他身旁那个护卫,也是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个内家高手。 这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商人。 少女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如同山间的泉水。 “你说你是北边来的粮商?那我问你,现在北边粮价如何?” 陈行云心中暗笑,知道这是在考校自己。 “如今关中之地,因为之前动乱不休,粮价居高不下,上好的粟米,每斗大概要一千三百钱。侠女也知道,这仗还没打完,所以这价格嘛……怕是还要再涨。” 陈行云说完,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无奈。 听完陈行云的回答,那少女眼中的戒备,明显消散不少。 陈行云说的价格,与她得到的消息,分毫不差。 而且连背后涨价的原因都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临时编造。 少女沉默一下,将弯刀上的血迹甩干,还刀入鞘。 “既然是来做生意的,那就听我一句劝。如果你是想进城买粮,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方家,不和外人做粮食生意。” 说完,少女便不再理会陈行云,转身就要离去。 陈行云立刻出声叫住少女。 “女侠请留步!”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陈行云脸上挂着商人特有的热情笑容,嘿嘿一笑道:“女侠,您刚才说,买粮的生意做不成,那如果我是来卖粮的呢?” 官道之上,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 青衣少女听见陈行云那句卖粮,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讽。 “你说笑了,岭南这方肥沃土地,每年产出的粮食,堆积如山。谁会跑到岭南来卖粮?这不是亏得底裤都剩不下?” 陈行云心中自语,有意思,这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厉害。 不过,越是这样,就说明她心里越是着急。 “女侠说得是啊,我这不是脑子抽风,才跑到这鬼地方来嘛!” 陈行云拍拍自己坐骑旁边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苦着脸道:“不过嘛,要卖粮,也不是不行。我手上,正好有批陈粮,放好几年,都快烂在手里,正愁找不到地方出手。” 陈行云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那副倒霉商人的模样,简直是入木三分。 果然,那少女听到陈粮二字,那双原本冰冷如水的漆黑眸子,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你手上真有粮食?什么时候的陈米?还能吃吗?” 那份伪装出来的清冷,在粮食这两个字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陈行云心中暗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这个嘛,有好几年,吃是还能吃,就是那味道不怎么好,所以,这批货,砸在我手里,一直都没卖出去。” 少女一听这话,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更加激动,她紧紧盯着陈行云,有些殷切的道:“那你的粮食,能不能卖给我?” 陈行云故作惊讶,他上下打量少女,“卖给你?女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看这岭南遍地都是良田,你们怎么还需要买粮?还是这种没人要的陈粮?” 被陈行云这么一问,少女那张娇俏的瓜子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抿着樱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女有些恼怒,皱着柳眉道:“你别管那么多,就问你,这粮食,你到底卖不卖?别那么多废话!” 岭南的局势,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连本地豪族,都缺粮到这种地步,那个方家,还有节度使张宏,到底在搞什么鬼? 陈行云脸上却挂起商人的精明笑容,嘿嘿一笑。 “当然卖,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不过嘛,女侠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批粮食数量可不少,你得先让我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总不能把粮食卖出去,最后连钱都收不回来吧?” 听到陈行云松口,少女明显松口气,她犹豫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选择坦白。 少女深吸口气,对着陈行云,郑重地拱手道:“我叫南英宁,是前面南英部落的人。” “不瞒你说,我们部落今年因为某些原因,粮食欠收,所以急需大批粮食。” 第一百三十章 部族这么穷,镰刀都没几把 陈行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南英部落?我听说,岭南的赤木、阿奇、南英三家,都是本地大族。” “你们既然是南英部落的人,为何不在当地买粮?非要买我这批来路不明的陈粮?” 南英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那个被温三制服,一直没敢出声的劫匪头子,却突然破口大骂起来。 那劫匪头子满脸悲愤,咆哮道:“买?怎么买?拿命去买吗?方家那群天杀的畜生,把整个岭南的粮食都捏在手里!” “他们把新米的价格,抬到天上去了,一斗米要三千钱,比京城的米价还贵!” “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吗?我们这些穷哈哈,哪里买得起?” “买不起,就只能活活饿死,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来抢口吃的!”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让陈行云身旁的温三,都听得目瞪口呆。 温三忍不住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强买强卖到这种地步,官府就不管吗?” 劫匪头子惨笑一声,声音嘶哑的道:“官府?这里的官府,早就跟方家穿一条裤子,他们就是一伙的!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谁会放在心上?” 陈行云听着这些话,心中那张描绘岭南局势的地图,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方家垄断粮市,官府为其爪牙,鱼肉百姓。 而张宏上奏,却说是三族作乱。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想借朝廷的手,铲除异己。 好一招借刀杀人! 陈行云看向南英宁,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少女,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 “原来是这样,既然南英姑娘如此有诚意,这笔生意,我做了!” 南英宁面露狂喜,惊喜道:“真的?” 陈行云点点头,接着道:“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批粮食数量巨大,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你说你是南英部落的人,总得给我个证明吧?” 南英宁闻言,柳眉微蹙,她身上除了兵器,确实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南英宁想想,旋即道:“这样吧,你跟我回部落,我带你去见我阿爹,他是我们南英部落的首领,南英豪,到时候,由他亲自跟你谈,这总行吧?” 陈行云等的就是这句话。 “去你们部落?你们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南英宁见陈行云还在犹豫,有些急,她拍着自己那颇具规模的胸脯。 “你放心,我南英宁用我们部落的声誉担保,绝对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的粮食没问题,我们保证用最公道的价格收购!” 陈行云见火候差不多,便不再推辞,他爽快地一拍大腿,“好,有南英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笔生意成交!” 一场交易,就这么在血腥味尚未散尽的官道上,草草达成。 南英宁不再耽搁,她吹声响亮的口哨,很快,从密林深处,又跑出匹神骏的青骢马。 南英宁翻身上马,对着陈行云,干脆利落的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说罢,她双腿一夹马腹,当先朝着官道旁的一条小路驰去。 陈行云对着温三使个眼色,两人也催动坐骑,紧紧跟上南英宁的背影,一同消失在茂密的林海深处。 南英宁策马拐进林间小径,陈行云与温三交换个眼神,立刻催马跟上。 这条小路崎岖难行,被茂密的树冠遮蔽,显得有些阴暗。 这南英部落,藏得还真够深,看来平时没少被官府和那个方家骚扰。 马蹄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约莫行进两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寨,出现在三人眼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陈行云眉头紧锁。 这村寨,与其说是村寨,不如说是个巨大的贫民窟。 低矮的茅草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许多屋顶都破着大洞,用几片芭蕉叶胡乱盖着。 在寨子口玩耍的孩童,一个个骨瘦如柴,穿着破烂不堪的麻衣,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麻木。 陈行云心中暗自叹气,岭南之地,气候湿热,土地肥沃,本该是鱼米之乡,怎么会穷困到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扫过寨子里那些成年男女,他们同样衣衫褴褛,神情萎靡,看到南英宁回来,也只是木然地看眼,并没有多少喜悦。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南英宁身后的陈行云和温三身上时,那麻木的眼神,瞬间被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所取代。 “宁丫头,你疯啦?怎么把外人带进寨子!” 一个扛着木柴的魁梧汉子,猛地将肩上的木柴扔在地上,大步流星地冲过来,挡在南英宁面前。 汉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行云,那眼神,仿佛要将陈行云生吞活剥。 随着这汉子一声怒喝,寨子里“呼啦”一下围上来数十个青壮。 他们手中虽然没有像样的兵器,却都拿着木棍、石块,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将陈行云两人团团围住,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南英宁见状,柳眉微蹙,她翻身下马,对着那为首的汉子,不满的哼道:“南英虎,你嚷嚷什么?这位是我的客人!” 南英虎脖子一梗,怒声道:“客人?我们南英部落,什么时候有中原人的客人?” “宁丫头,你忘了阿爹的规矩?忘了那些中原人是怎么对我们的?” 南英宁俏脸一板,声音也冷下来,她斥道:“我当然没忘,可这位陈老板,跟那些人不一样,他是来卖粮食给我们的!” “卖粮食?” 这三个字,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为之一滞。 那些围着陈行云的部落汉子,脸上的敌意,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怀疑、渴望与期盼的复杂神色所取代。 南英虎也愣住,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卖粮食?宁丫头,你没骗我?现在这节骨眼,除了方家那群天杀的,谁还敢卖粮给我们?” 南英宁没好气的道:“我骗你做什么?陈老板是从关中来的大粮商,手上有大批的陈粮要出手,被我请来的!” 陈行云见状,连忙翻身下马,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和善笑容,“各位乡亲父老,在下陈行云,确实是来卖粮的。路过此地,听闻各位缺粮,特来问问,有没有生意可做。” 听到陈行云亲口承认,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陈行云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对着南英宁,苦着脸问道:“南英姑娘,不是我多嘴。我就是有点纳闷,你们怎么对我们中原人,好像意见很大?我这一路上,也没招谁惹谁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官府不是匪,却甚于匪 南英宁还没开口,旁边的南英虎就“呸”地一声,往地上吐口唾沫。 “意见大?何止是意见大!我们恨不得把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一个个都活剥!” 南英宁拉南英虎一把,示意他别太激动。 她转过头,看着陈行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苦涩与愤恨。 “陈老板,你恐怕不清楚,那些跟我们做邻居的中原人,都干过些什么好事!” “看到那几座山没有?那山下的几万亩良田,原本都是我们南英部落的!” “可就在三年前,新来的节度使张宏,跟方家的人勾结,说我们开垦的田地,没有在官府报备,属于私田,要全部收归官府!”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耕种,什么时候听说过还要报备?” “我们去理论,结果呢?张宏直接派出官兵,把我们赶出来!” “谁敢反抗,当场格杀!就这么着,我们最好的田地,一夜之间,全变成方家的!” 陈行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张宏在奏折里,说三族作乱,侵占良田。 现实却是他跟方家联手,巧取豪夺,抢了人家的地! 好个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唐肃宗那个老狐狸,怕是早就怀疑奏报有假,才派他来,名为查案,实为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陈行云跟着南英宁,一路往寨子深处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发现寨子里的农田虽然不少,但田里劳作的族人,手上用的工具,却简陋得可怜。 大部分人,都是用磨尖的木棍或者石片在翻地,连最基本的铁制农具,都很少见到。 “南英姑娘,我刚才看过来,你们部落的农田也不少,怎么大家手上连把像样的镰刀都没有?” 听到这话,南英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镰刀?陈老板,你以为我们不想用吗?那个狗官张宏,为了防止我们反抗,下达严令,整个岭南,所有铁器都由官府严格管制!” “我们部落,别说镰刀、锄头,就连菜刀,每家都只有一把,坏掉想换新的,还得拿旧的去官府报备,等上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批下来!” 陈行云心中自语,釜底抽薪,够狠的。 没了铁器,就造不出兵器。 没了农具,粮食产量就上不去。 这张宏,是想把这些部族,往死路上逼啊! 说话间,两人来到寨子中央一座相对气派些的木楼前。 南英宁停下脚步,“陈老板,到了,我阿爹就在里面!” 说罢,南英宁便当先一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声音清脆地喊道:“阿爹,我回来!” 陈行云跟着走进木楼,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面容刚毅,两鬓微霜的男人。 他虽然穿着和外面族人一样的粗布麻衣,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远非旁人可比。 此人,想必就是南英部落的首领,南英豪。 南英豪看到南英宁,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陈行云身上时,那笑容便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审视与警惕。 南英宁跑到南英豪身边,指着陈行云,兴奋的道:“阿爹,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陈老板,他手上有大批粮食要卖给我们!” 南英豪点点头,他站起身,对着陈行云,不咸不淡地拱手道:“原来是陈老板,有失远迎。请坐。” 陈行云也拱手还礼,在客位上坐下,温三则像个影子般,站在陈行云身后。 南英豪给陈行云倒杯水,看似随意的问道:“听小女说,陈老板是从关中来的?” 陈行云点点头,老实说道:“正是,关中战乱生意不好做,就想着来南方碰碰运气。” 南英豪双目微眯,他盯着陈行云,继续问道:“陈老板既然是做大生意的,想必手上的粮食,数量不少吧?” “不知陈老板的粮食,现在都放在何处?这岭南山高路远,运输可不是件易事。” 老狐狸,终于问到点子上。 这是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粮商。 陈行云脸上却露出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南英首领说的是,这么大批的货,我一个人,哪敢大摇大摆运过来。” “我把大部分粮食,都存在山外一个绝对安全的中转站,只带样品过来。您也知道,这年头,路上不太平,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这番话,合情合理,完全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商人的做派。 南英豪听完,眼中的警惕,果然消散不少。 “陈老板果然是谨慎人,是在下多虑,既然陈老板是真心来跟我们做生意,那我们南英部落,自然是扫榻相迎!” “来人,去把寨子里最好的酒肉都拿出来,今晚,我要为陈老板,接风洗尘!” 南英部落的木楼内,一场算不上丰盛,却诚意十足的晚宴,正在进行。 长长的木桌上,摆着几大盘黑乎乎的烤肉,也不知是什么野兽的肉,被烤得滋滋冒油,散发着一股原始的焦香。 旁边还有几盘叫不出名字的野菜,用清水煮过,绿油油的,看着倒也爽口。 酒,是部落自己酿的米酒,入口辛辣,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算不上好喝,却很上头。 陈行云坐在客位上,脸上没有丝毫嫌弃,他撕下一块烤肉,大口咀嚼起来,那副豪爽的模样,让旁边作陪的几个部落汉子,都生出不少好感。 肉质粗糙,调味也简单,不过比起京城那些虚头巴脑的宴席,倒多了几分真诚。 坐在主位上的南英豪,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行云。 见陈行云吃得香甜,没有半点中原贵人的矫揉造作,他那张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哈哈哈,陈老板,我们岭南这地方,穷山恶水,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些都是山里打的野味,粗鄙得很,还望陈老板不要嫌弃。” 陈行云也举起碗,笑着道:“南英首领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能有口热饭吃,有杯热酒喝,已经是天大福分。” “这肉烤得外焦里嫩,比京城那些酒楼里所谓的山珍海味,可要强太多。” 南英豪听完,笑声更加爽朗,他喝口酒,话锋却突然一转。 南英豪看似随意的道:“陈老板快人快语,我喜欢!只是我这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南英宁夜访 陈行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放下陶碗,好奇的道:“南英首领但说无妨,咱们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南英豪双目微眯,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陈行云。 “陈老板,按理说,做粮食生意,首选之地,应该是富庶的江南。” “那里才是真正的鱼米之乡,我实在想不明白,陈老板为何会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岭南来?” 这问题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行云身上。 陈行云闻言,脸上那和善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拿起酒碗,猛地灌一大口,随即重重叹口气,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 “唉,南英首领,不瞒你说,你这可真是问到我伤心处。” “若我有那个本事,当然是要下江南!” “谁不知道江南是鱼米之乡,金银遍地?只是可恨,我这人做生意还行,做人却太失败。” “我在关中,不小心得罪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人家一句话,别说江南,就连关中都待不下去!” “我那些铺子、存货,全被查封,要不是跑得快,现在怕是已经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啃窝头!” 陈行云说到这里,又灌口酒,自嘲一笑。 “我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带着仅剩的家当,想来这偏远的岭南碰碰运气。否则,谁会千里迢迢辗转到这种地方来?”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情真意切,那副落魄商人的倒霉相,简直演得活灵活现。 南英豪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双眼睛,在陈行云脸上反复打量,似乎想从陈行云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然而,陈行云的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愤怒、无奈与不甘。 终于,南英豪那张严肃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喝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陈老板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我们这鬼地方,那些狗官,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南英豪眼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宁儿,还愣着干嘛?给陈老板满上,从今往后,陈老板就是我们南英部落最尊贵的客人,最好的朋友!” 南英宁那张娇俏的瓜子脸,早已笑成一朵花。 她闻言,立刻拎着酒壶,跑到陈行云身边,将陈行云面前的陶碗倒得满满当当。 “陈老板,我敬你,谢谢你肯卖粮食给我们,你可是我们南英部落的大恩人!”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 宴席散后,陈行云和温三被安排在寨子里一间干净的木屋里休息。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子,但打扫得很干净。 温三关上房门,便再也按捺不住,他走到陈行云身边。 “大人,这南英部落的人看着倒还淳朴,可咱们的任务……就这么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去城里查张宏和方家?” 陈行云正坐在桌边,就着昏暗的油灯,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听到温三的话,陈行云头也没抬,只是淡淡的道:“温三,你急什么?” 温三挠挠头,老实说道:“属下是觉得,咱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会误大事。” 陈行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问你,今天在寨子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温三愣一下,随即开始回忆,他有些不确定的道:“看见他们很穷,房子很破,孩子们都没像样的衣服穿……” “属下还发现,他们连铁器都很少,田里干活的族人,好多都用磨尖的木棍和石片,这也太惨了。”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就对了,圣上收到的奏报,说赤木、阿奇、南英三族作乱,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你现在觉得,他们拿什么拥兵?拿什么作乱?就靠那些木棍和石片吗?” 温三不是蠢人,被陈行云这么一点拨,瞬间恍然大悟。 “属下明白了,这奏报从头到尾就是个谎言,是岭南节度使张宏在欺上瞒下,他在欺君!” 陈行云摆摆手,示意温三冷静。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事情恐怕比单纯的欺君,要复杂得多。” “你想想,这张宏为什么要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 “他就不怕朝廷派人来查吗?他背后那个从未在奏折上出现过的方家,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陈行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 “我们现在,就像瞎子摸象,只摸到大象的一条腿。” “待在这里,看似耽搁时间,实际上,却是把整头大象,都摸个清楚明白的最好机会。” 温三听得心悦诚服,他对着陈行云的背影,恭敬地拱手道:“大人英明,是属下短视!”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笃笃笃。”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犹豫的少女嗓音。 “陈先生,你睡下了吗?是我,南英宁。” 陈行云和温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诧异。 这丫头,三更半夜来,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 陈行云对着温三,不动声色地使个眼色。 温三立刻会意,他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隐入房间角落最深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陈行云这才站起身,他并未立刻去开门,反而将身上那件还算整洁的外衫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 他又伸手,将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打散,几缕黑发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平添几分慵懒与不羁。 做完这一切,陈行云才打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门前,拉开木门。 门外,南英宁俏生生地站着,月光洒在少女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上,肌肤胜雪,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 南英宁手里,还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深色的汤水,正冒着热气。 陈行云揉揉眼睛,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原来是阿宁姑娘,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正巧准备睡下。” 南英宁的目光,飞快地朝房间里扫一眼,当看到床上那件凌乱的外衫和陈行云披散的头发时,她那张秀美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陈老板,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是我阿爹,他说咱们部落的米酒比较烈,后劲大,怕你今夜宿醉,头会疼,所以特意让我给你送碗醒酒汤过来。” 陈行云假装没有察觉到南英宁那探寻的目光,他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哎呀,那可真是太谢谢。南英首领实在是太客气,快请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各怀心思 南英宁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 她将那碗醒酒汤,轻轻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在陈行云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突然,南英宁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陈老板,我想你应该不只是个普通的粮商吧?” 这话一出,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 陈行云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给自己倒杯凉茶,慢悠悠地喝一口,这才似笑非笑的道:“哦?阿宁姑娘为何会这么问?我若不是粮商,还能是什么人?” 南英宁见陈行云没有否认,胆子也大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中原商人,完全不一样!” “今天在官道上,张宏的那些走狗当街杀人,你和你的护卫,面对那样的血腥场面,竟然面不改色!” “刚才在宴席上,我阿爹和虎叔他们轮番试探你,你也是对答如流,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一个普通的商人,不可能有你这样的胆识和镇定!” 陈行云听完,不由得笑道:“阿宁姑娘观察得倒是仔细。不过,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们部落现在缺粮,而我正好能帮你们弄到粮食。只要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不就行了?” 南英宁被陈行云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咬着下唇,那张娇俏的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 片刻之后,南英宁猛地抬起头,她快步走到陈行云身边,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满是哀求与期盼。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有大本事,陈老板,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张宏和方家那群畜生,一直都看我们不顺眼,他们霸占我们的田地,收走我们的铁器,现在又想用粮食把我们活活困死!” “他们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陈行云看着少女那满是泪水的脸,心中暗自叹气,脸上却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见到陈行云没有反应,南英宁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忽然,南英宁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她猛地一咬牙,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的柔荑,竟开始去解自己衣衫的盘扣。 “只要你愿意帮我们南英部落渡过这次难关,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南英宁,说到做到!” 陈行云心中一震。 这丫头,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刚烈。 为了自己的部落,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眼看少女那青色的劲装,就要被她自己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陈行云眉头一皱,猛地出手,一把按住南英宁那双还在解衣扣的手。 南英宁的手很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陈行云看着她那双含着泪水,却倔强无比的眼睛,声音平静的道:“这是大人的事,小姑娘家家的,就别掺和了。” “你回去吧,若是你们南英部落真的无辜,上天总会给你们留一条生路的。” 这番话,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南英宁整个人都怔住。 她愣愣地看着陈行云,看着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那颗因为绝望和羞愤而剧烈跳动的心,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她莹白细腻的脸颊,滚滚而下。 这泪水里,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感激。 南英宁用手背胡乱抹一把眼泪,她对着陈行云,深深地鞠一躬。 “陈老板……谢谢你。” 说完,南英宁便再也待不下去,她捂着脸,转身跑出木屋,很快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陈行云站在原地,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南英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 角落的阴影里,温三才重新走出来。 “大人,这姑娘怎么哭着跑了?她刚才跟你说什么?是不是想对您不利?” 陈行云摇了摇头,他重新坐回桌边,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轻轻吹口气,喝一口。 汤水微苦,却带着一股草药的清香,滑入腹中,暖洋洋的。 陈行云放下碗,看着窗外那轮残月,声音低沉。 “温三,你说在这世道,一个普通人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南英宁从陈行云的木屋里跑出来,方才那副泫然欲泣、柔弱可怜的模样,在转身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女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她年龄不符的凝重与严肃。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脚步匆匆,径直朝着寨子中央那座最大的木楼走去。 木楼之内,南英豪并没有睡。 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油灯下,面前摆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正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在上面圈画着什么。 “阿爹。”南英宁推门而入,声音低沉。 南英豪抬起头,看到女儿脸上的神情,他心中便有数,只是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样?试探出什么?” 南英宁走到南英豪身边,那双漆黑的眸子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什么都没承认,但什么都等于承认了。” 南英宁将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 “阿爹,你的猜想没错。这个姓陈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商人!” “我甚至都准备献身,他却只是把我拦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南英豪听完,脸上并未觉得意外,他只是长长地叹口气。 “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威严睥睨,那不是装出来的。” “这种气度,我只在当年京城来的大人物身上见过。这样的人,绝不是张宏或者方家能够招揽和掌握的。” 南宁有些忧虑的道:“那……阿爹,你说他会是哪边的人?会不会也是我们的敌人?” “不知道。” 南英豪摇了摇头,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但不管他是谁,对我们来说,都可能是唯一的破局机会。” “宁儿,你听着,从明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好好招待,把我们部落的苦处,都说给他听。” “我要看看,他这尊大神,到底想在我们这小庙里,念什么经!”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这是想当岭南的王吗?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陈行云还在木屋里打坐调息,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陈老板,你醒了吗?我给你送早饭来!”门外传来南英宁那如同黄鹂鸟般悦耳的声音。 温三过去打开门,只见南英宁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今天换一身更加利落的短打劲装,头发高高束成马尾,显得英姿飒爽。 少女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个烤得金黄的米饼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南英宁笑嘻嘻的道:“陈老板,早啊,这是我们部落自己做的米饼,你尝尝,吃完我带你四处转转,就当是消消食!” 陈行云收功起身,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开口笑道:“好啊,那就有劳阿宁姑娘了。” 一顿简单的早饭过后,陈行云便跟着南英宁,在寨子里闲逛起来。 南英宁似乎完全忘掉昨晚的事,像个真正的向导,热情地为陈行云介绍着部落里的一切。 “陈老板,你看,我们南英部落依山而建,这山里的物产可丰富。以前啊,我们打的猎物,种的粮食,吃都吃不完,还能拿去城里换好多东西。” 南英宁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周围,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与骄傲。 可当陈行云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寨子里的族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孩童们光着脚在泥地里跑来跑去,身上那件破烂的麻衣,几乎遮不住身体。 南英宁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她指着远处一片被开垦出来的山坡地,声音变得低沉。 南英宁苦笑道:“可现在不行,你看那边的田,以前都是我们最肥沃的水田,一夜之间,就变成方家的。” “我们只能在这些贫瘠的山坡上,重新开垦荒地。种出来的东西,还不够官府收的税。这些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陈行云看着那些在田地里,用木棍和石片艰难刨着土地的族人,心中暗自叹气。 “这张宏和方家,做事也太绝了,把你们逼到这个份上,官府就不管吗?” “官府?” 南英宁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绝望,“陈老板,你真是说笑了,在这里,官府就是张宏,张宏就是方家养的狗!” “他们只会帮着方家,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南英宁一路说,陈行云一路听,脸上始终挂着同情与愤慨,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有良知却无能为力的外地商人。 这张宏,够狠。 夺其地,禁其铁,绝其粮。 这是要把这些部落连根拔起,不留半点活路。 他这么做,绝不只是为了给方家敛财那么简单。 参观结束,陈行云回到木屋。 温三早已等候多时,他一见陈行云进来,就再也按捺不住,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大人,我刚才趁着您出去,在寨子里外都转一圈,南英部落,简直太惨了!” “我看到好几户人家,锅里煮的都是草根和树皮,别说谋反,他们连一把像样的菜刀都没有,拿什么谋反?” 温三越说越气,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 “那个节度使张宏,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他这是欺君之罪,大人,咱们现在就去节度使府,把这个狗官抓起来,明正典刑!” 陈行云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杯水,淡淡的道:“抓他?温三,你拿什么抓?就凭我们两个人?” 温三愣住,他挠挠头,有些泄气的道:“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冤枉吧?” 陈行云喝口水,看着窗外那些在贫瘠土地上挣扎求生的身影,声音平静。 “张宏,是岭南节度使,手握数万大军。在这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土皇帝。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上奏,就没怕朝廷派人来查。” 温三满头雾水道:“这是为何?他就不怕咱们把真相捅到陛下面前?” 陈行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转过头,看着温三,似笑非笑的道:“因为,他根本不是在撒谎。他是在‘预告’。” “预告?”温三更糊涂。 陈行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缓缓的道:“他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陛下,他准备要对这些部族动手了。” “先上道奏折,把谋反的帽子扣上去,只是为了让他的行动,变得名正言顺。” “这样一来,就算他把这几个部落屠得干干净净,报上去,也是平叛大捷,朝廷不仅不能治他的罪,还得赏他!”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温三身上。 温三整个人都僵住,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什么?他要打仗?私自调动大军,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好大的胆子!” 温三那张憨厚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 “大人……他这么做,岂不是想当这岭南的王吗?” 陈行云看着温三那副惊骇欲绝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转过身,慢悠悠地坐回桌边。 “温三,你以为这天下,还是陛下一个人的天下吗?” “自打安史之乱起,我大唐早就四分五裂。” “各地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有几个是真正听话的?” “大部分都是听调不听宣,岭南这地方,山高皇帝远,他张宏有这个心思,再正常不过。” 这番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温三心头。 温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几步走到陈行云面前,那张脸上写满焦急与担忧。 “大人,那咱们可就危险了,朝廷那边早就放出风声,说有钦差要来岭南。张宏为了当他的土皇帝,肯定会对咱们下死手啊!” “不行,咱们必须赶紧给京城传信,让陛下派大军过来剿灭他!” “大军?” 陈行云闻言,撇嘴道,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真当朝廷是开善堂的,想要多少兵就有多少兵?” “之前为了打突厥,那已经是把压箱底的家当都掏出来。” “现在史思明那贼子虽然被打退,可谁敢掉以轻心?” “京畿周围的兵力,动一动都得掂量半天。你告诉我,这天底下,哪还有多余的兵给咱们用?” 温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朝廷要是真有那么多兵,天下何至于此?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要么卖山,要么赔钱! 温三那张脸憋得通红,他挠挠头,满是无奈,苦着脸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陈行云却像是没事人,他伸个懒腰,直接往那张简陋的木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睡觉!” 温三看着陈行云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都火烧眉毛,大人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难道他真有什么后手? 温三无奈,只能怀着满腹的忧虑,拱手道:“那属下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说完,温三便转身回到自己的角落,虽然也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张宏那张看不见的狰狞面孔。 ……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就在陈行云和温三刚刚合眼没多久,木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笃笃笃”的敲门声,又急又重。 “陈老板,陈老板,你睡下了吗?”门外传来南英宁那焦急万分的声音。 屋内的陈行云和温三,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 陈行云一翻身坐起来,眉头微皱。 这丫头,又出什么事? 温三已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他快步走到门边,沉声喝道:“谁?” “是我,南英宁,出大事了!” 温三回头看陈行云一眼,见陈行云点头,这才拉开门栓。 门一开,只见南英宁俏生生站在门外,她早已换上一身干练的劲装。 背后交叉背着那对雪亮的弯刀,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上,满是焦急与怒火。 陈行云走上前来,声音平静的道:“阿宁姑娘,出什么事?慢慢说。” 南英宁看到陈行云,仿佛找到主心骨,她深吸口气,急切的道:“方家那群王八蛋,又带人来我们寨子找事了!” 陈行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方家?他们又想做什么?” 南英宁咬着银牙,俏脸上满是愤恨,她斥道:“还能做什么,方家的人,一直想买我们部落后面的那座神山,说要开矿!” “我阿爹没同意,他们就隔三差五派人过来骚扰,今天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带大批家丁过来,把我们好多族人都抓起来!” 陈行云和南英宁快步朝着寨子口赶去,温三紧随其后。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嚣张的叫骂声和族人们压抑的怒吼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等三人赶到寨子口的空地上,眼前的景象,让陈行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只见火把的光亮下,十几个南英部落的汉子,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伤,却都梗着脖子,怒视着前方。 在他们面前,站着一大群身穿统一服饰的家丁,个个手持棍棒刀枪,神情倨傲。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绸缎,身材瘦小,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方家的一个管事。 南英部落的首领南英豪,正带着一群族人,与那管事对峙。 只是,南英部落的族人手上,大多拿着木棍和农具,与对方那明晃晃的刀枪比起来,气势上就弱一大截。 那鼠须管事看到南英豪,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嚣张。 “南首领,别来无恙啊,你看看,你们南英部落的人,手脚就是不干净。在我方家做工,竟然敢偷我方家的粮食,你说这事,该怎么算?” 南英豪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压抑的怒火,他盯着那鼠须管事,声音沙哑的道:“我的人,绝不会偷东西!” “哈哈哈!” 鼠须管事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用手里的马鞭,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十几个汉子。 “南首领,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不成?” 不等南英豪再开口,跪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猛地抬起头,他那张满是泥污的脸上,双眼通红,冲着管事咆哮。 “你放屁,我们没有偷,是你们故意克扣我们的工钱和口粮,我们去理论,你们还打人,我们拿的,都是我们该得的!” “对,我们没偷!” “是你们方家不当人,把我们当牛做马,连饭都不给吃饱!” 其余被捆着的汉子,也跟着怒吼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 鼠须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阴狠的狰狞。 “还敢犟嘴?一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 鼠须管事狞笑一声,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狠狠抽向那个带头说话的汉子! “啪!” 一声清脆的皮肉爆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汉子的脸上,立刻多出一道血淋淋的鞭痕,皮开肉绽,鲜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汉子闷哼一声,身体晃几下,却硬是咬着牙,没有惨叫出声,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鼠须管事。 陈行云站在人群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幕。 好个下马威。 这方家的管事,手段倒是熟练得很,先捏造罪名,再用暴力镇压,逼你就范。 看来,这种事,他们没少干。 鼠须管事打完人,仿佛只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的南英豪。 “南首领,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这些族人,太不懂规矩。” “按照我方家的规矩,像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贼,本该直接打死,扔去后山喂狼。” 鼠须管事顿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的意味。 “不过嘛,我念在他们是南英部落的人,特意跑一趟,把人给你送过来,就是想问问南首领的意思。若是想救他们,倒也不是不行。南首领,意下如何啊?” 南英豪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想怎么样?” 鼠须管事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伸出两根手指。 “简单,两个选择。第一,把你部落后面那座神山的地契,交出来。” “第二嘛,拿一千两银子来赎人。南首领,你可得想清楚,是人命重要,还是那座鸟不拉屎的破山重要?” 一千两银子!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所有南英部落族人的心头。 寨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弟有难,岂能不救? 陈行云心中冷笑。 终于图穷匕见了。 听南英宁说,方家想在那山里开矿。 看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至于这一千两银子,对这个连铁器都凑不齐的部落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分明就是不给南英豪第二个选择。 那十几个被捆着的汉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刚才那个被鞭打的汉子,不顾脸上的剧痛,挣扎着抬起头,冲着南英豪,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首领,绝对不能把神山给他们!” “对,首领,我们宁愿死,也不能卖山!” “神山是我们部落最后的活路,山里的野兽和草药,能让大家伙填饱肚子!” “要是山没了,我们整个部落,都得活活饿死!我们的命,不值那个价!” “首领,别管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一时间,那十几个汉子,仿佛忘掉自己是阶下囚,一个个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让周围那些方家家丁,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吵什么吵,找死!” 鼠须管事被这股气势,激得恼羞成怒,他再次扬起马鞭,对着那群汉子,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啪啪啪!” 鞭子如同毒蛇,在人群中肆虐,惨叫声和闷哼声,此起彼伏。 鼠须管事一边抽,一边狰狞的咆哮道:“一群贱骨头,还敢跟老子横?老子今天就抽死你们!” “住手!” 南英宁再也看不下去,她发出一声怒喝,腰间的双刀“呛啷”一声出鞘。 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机。 “阿爹,别再忍了!让我去把这些王八蛋全宰,把人抢回来!” “不准动!” 南英豪一把抓住南英宁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南英宁的骨头捏碎。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我们一动手,就中他们的计,节度使府的大军,巴不得我们反抗!” 南英宁的眼眶瞬间红,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阿爹,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吗?” 南英豪看着那些在鞭子下痛苦挣扎的族人,听着他们压抑的惨叫,他的心,像被刀子一刀刀地割着。 他何尝不想拼命。 可是,他不能。 他是首领,他身后,是整个部落几百口人的性命。 “别打,我……我给。” 那鼠须管事停下手中的鞭子,脸上露出胜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何必让你的族人,吃这皮肉之苦?说吧,你是给山,还是给钱?” 南英豪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仿佛瞬间苍老十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我卖山。” 就在南英豪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些被捆着的汉子,全都发出绝望的哀嚎。 南英宁更是浑身一颤,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平静而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人群后方响起,瞬间打破这片绝望的死寂。 “这位管事,照你刚才所说,若是愿意赔钱,是不是就能把人赎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普通布衣,气质却沉稳不凡的年轻男人,正从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正是陈行云。 鼠须管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陈行云,他见陈行云穿着普通,不像是本地人,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耐烦。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 陈行云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斥骂,只是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这位管事,你别误会,我只是个路过的商人,看不得打打杀杀。既然是求财,何必非要闹出人命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行云顿顿,目光扫过那些被捆着的汉子,又看看那鼠须管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一千两银子,是吧?我替他们给了!” 寨子口的空地上,死一般的寂静。 陈行云那句替他们给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都激起巨大的涟漪。 南英豪和南英宁父女俩,全都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行云的背影。 那些跪在地上的汉子,也停止哀嚎,纷纷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期盼的目光,望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粮商。 鼠须管事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他眯起那双小眼睛,重新审视着陈行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我听见了什么?你说你要替他们给钱?小子,你知不知道一千两银子是多少?我看你是从北边来的,不知道行情吧?把你们这整个破寨子卖,都不值这个价!” 陈行云却不生气,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商人特有的和善笑容,“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来给嘛。” 那鼠须管事见陈行云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行啊,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们就认钱不认人。不过,我们方家做生意,有我们方家的规矩。这银子嘛,我们只收通宝钱庄的银票。怎么,陈老板,你有吗?” 说完,鼠须管事便抱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劝你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 通宝钱庄! 这四个字一出,南英豪和南英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通宝钱庄是大唐最大的钱庄,总号远在京城,在岭南这种偏远地方,根本没有分号。这鼠须管事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 周围的族人们,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行云听到这话,非但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反而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哎呀,这不是巧了吗?我原本就打算处理完手上的陈粮,就去京城做笔大生意,身上刚好就带通宝钱庄的银票!” 说着,陈行云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抽出厚厚一沓崭新的银票,每一张上面都印着“通宝钱庄”和“壹佰两”的大字。 陈行云随手抽出十张,拿在手里扬扬,对着那鼠须管事,笑眯眯的道:“管事,你数数,看够不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京兆尹,陈行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鼠须管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见了鬼一般的惊骇。 他死死盯着陈行云手里的银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怎么会真的有通宝钱庄的银票,还是这么大面额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围的方家家丁,也是一片哗然,他们看着陈行云的眼神,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蔑,反而多几分敬畏与忌惮。 南英豪和南英宁父女,更是惊得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鼠须管事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今天这山是拿不走,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们方家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外地人能掺和的,为了这群泥腿子,得罪我们方家,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陈行云闻言,脸上却露出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这位管事,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什么叫多管闲事?” 他转身,走到南英豪身边,亲热地拍拍南英豪的肩膀,对着鼠须管事,朗笑道:“不瞒你说,我跟南英首领一见如故,昨天在酒席上,相談甚欢,已经结为异姓兄弟!” “我兄长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让南英豪都愣住。 “再说了,你们打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求财吗?” “现在钱也给你,人也该放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方家做生意,还喜欢强买强卖不成?这要是传出去,对你们方家的名声,可不太好吧?” 鼠须管事被陈行云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今天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半点便宜。眼前这人,明显不是善茬。 “好,算你狠!” 他对着身后的家丁,不甘心地挥挥手,怒声道:“收钱,放人,我们走!” 一个家丁连忙上前,从陈行云手里接过那沓银票,仔细验看过后,对着鼠须管事点点头。 那些被捆着的汉子,也很快被解开绳索。 鼠须管事最后恶狠狠地瞪陈行云一眼,那眼神,像一条毒蛇。 “小子,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说完,鼠须管事便拨转马头,带着一大群家丁,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夜色里。 方家的人一走,那些被救回来的汉子,立刻围到陈行云面前,扑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 “多谢陈老板救命之恩!” “陈老板,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感谢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汉子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行云连忙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笑着道:“各位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太见外。” 打发走那些千恩万谢的族人,陈行云这才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南英豪。 南英豪的眼神很复杂,他看着陈行云,许久,才长长叹口气。 “陈兄弟,这次谢你。只是你这么做,算是把方家彻底得罪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陈行云却是不以为意,他走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 “南英首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现在只想弄明白,这张家和方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听到陈行云的问话,南英豪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看一眼身旁同样满脸期盼的女儿南英宁,终于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再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 “节度使张宏,和方家的家主方正,是姻亲。” “方正的亲妹妹,嫁给张宏做了正室夫人。他们两家,早就穿一条裤子!” “方家在前面巧取豪夺,张宏就在后面给他们撑腰!” “这些年,他们霸占我们的田地,收走我们的铁器,就是想把我们这些不听话的部族,一个个都逼死,然后独霸整个岭南!” 果然如此。 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南英豪继续道:“赤木、阿奇、南英三族,已经被逼到绝路。所以,我们三族的首领已经暗中商议好,准备联合起来,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说到最后,南英豪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决绝的光芒。 陈行云静静地听完,没有说话。 木楼前的空地上,再次陷入沉默。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良久,南英豪抬起头,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紧紧锁住陈行云。 “陈兄弟,我们南英部落的底,已经都交给你。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你,给我们交个底?” 南英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粮商!” “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落下,夜风仿佛都停滞。周围的火把噼啪作响,将众人脸上的神情映照得明暗不定。 温三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刀柄,警惕地看着南英豪和他身后的部落族人。 陈行云却只是微微一笑,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那张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 “南英首领果然是慧眼如炬,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商人。” 此言一出,南英豪和南英宁父女俩的心,都猛地提起来。 陈行云顿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南英部落的族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不久之前,岭南节度使张宏上奏朝廷,说岭南赤木、阿奇、南英三族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圣上心有疑虑,特派我前来岭南,一探究竟。” 陈行云说到这里,对着南英豪,郑重地拱手道:“我,京兆尹,陈行云,奉旨查案!” 钦差! 京兆尹! 陈行云! 这几个词,如同晴天霹雳,在南英豪的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陈行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南英宁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也瞬间血色尽失,她捂着樱唇,美目中全是震惊。 短暂的死寂之后,南英豪那张古铜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张宏,你这个颠倒黑白,不得好死的狗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就是这岭南的天 南英豪猛地仰天咆哮,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冤屈,“谋反?我们拿什么谋反?拿这些木棍和石头吗?!” “陈大人,你都看见了,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连一把像样的铁器都没有,我们只是想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就这么难吗?” “他张宏抢我们的地,收我们的铁,断我们的粮,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污蔑我们谋反,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公道!” 说到最后,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竟然红,声音也带上哭腔。 陈行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南英首领,你说的这些,我都看见了,也都记在心里。是非曲直,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陈行云的这句话,仿佛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南英豪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看着陈行云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心中那股绝望,竟悄然散去几分。 “陈大人,只要你能为我们做主,我南英豪,代表南英部落上下几百口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行云点点头,接着道:“光凭你南英部落一面之词,还不够。明天,你安排一下,我要见赤木和阿奇两族的首领。” 南英豪闻言,面露狂喜,他连忙点头,欣喜的笑道:“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 “陈大人,您放心,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被张宏和方家逼得走投无路!” …… 深夜,陈行云的木屋。 温三关上房门,脸上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他凑上前来,压低声音。 “大人,您真是太神了,就这么几句话,就把这南英部落给收服,这下咱们有帮手了,对付那个张宏,就更有把握!” 陈行云却只是坐在桌边,就着昏暗的油灯,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张宏敢这么做,背后必然有所倚仗,我们现在才刚刚掀开这岭南乱局的一角而已。” 就在此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温三眉头一皱,纳闷自语道:“这么晚,又是谁?” 门外,传来南英宁那清脆又带着几分羞怯的声音。 “陈大人,您睡下了吗?我是南英宁。” 陈行云和温三对视一眼。 这丫头,又来? 陈行云对着温三摆摆手,温三会意,走到门边拉开木门。 只见南英宁俏生生地站在门外,她换下一身劲装,穿件淡青色的长裙,月光下,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那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屋内。 少女手里,还端着个食盒。 南英宁看到陈行云,那张秀美的脸庞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陈大人,这么晚还来打扰您,我看您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就…就给您做了点宵夜。” 说着,南英宁便走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 那肉粥熬得软糯香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南英宁搅动着碗里的肉粥,抬头看着陈行云,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与好奇。 “陈大人,谢谢你今天为我们出头。要不是你,我们部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行云拿起勺子,尝口肉粥,味道确实不错。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我既是钦差,为民做主,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竟有几分温馨。 南英宁好奇地问着京城的风土人情,陈行云也耐心地回答着。 偶尔说两个笑话,逗得少女掩嘴轻笑,那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岭南城节度使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岭南节度使张宏,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就在此时,一个亲兵快步从门外走进来,对着张宏恭敬的道:“大人,京城有密信到!” 张宏双目微眯,他接过亲兵递上来的信封,看到上面那个熟悉的火漆印记,眉头不由得一挑。 他挥挥手让亲兵退下,这才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只看一眼,张宏那张阴沉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混账!” 张宏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坚实的红木书桌,竟被他拍出一道裂痕。 “陈行云,陛下竟然派这个煞星来岭南,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送信来的那个黑衣人,一直恭敬地站在旁边,此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宫里人特有的腔调。 “张大人息怒,我家李公公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 “这个陈行云,出京的时候,没走驿站,而是扮作商贾,悄悄南下。” “咱们安插在京兆府的人,根本没发现,按照脚程推算,他现在,恐怕早就到岭南地界!” “张大人,您是知道的,这个陈行云,邪门得很!油盐不进,六亲不认,专门跟咱们作对!” “我家李公公特意派小人来给您送信,就是怕大人您着他的道,此人绝不可留!” 张宏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没来找我?呵呵,这倒是有意思。看来他不是直接来查我,而是先去那些泥腿子那里。” 张宏那张阴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我正愁没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对那些部族动手。这陈行云简直是自己送上门来!” “来人!” 几个心腹将领,立刻从门外冲进来,单膝跪地。 “大人!” 张宏眼中杀机爆闪,“传我将令,立刻封锁全城,派出所有探子,去南英、赤木、阿奇那几个部落附近搜,给我把那个叫陈行云的钦差找出来!” “记住,找到之后,格杀勿论,做得干净点!” 其中一个将领闻言,有些犹豫的道:“大人,这可是朝廷钦差,若是……” “蠢货!” 张宏一脚将那将领踹翻在地。 “只要陈行云一死,我们就把罪名,全部栽赃给那些叛乱的土著,就说他们负隅顽抗,丧心病狂,杀了朝廷命官!” “到那时候,我再出兵平叛,就是师出有名,谁还敢说半个不字?我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张宏的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君临整个岭南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野心。 “我,就是这岭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