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年代文大佬的短命妻》
1. 穿回书中
十月末的燕京,北风凛凛,温度骤降,寒气碾过柏油路,扑上已经泛红的枫叶,浸在了夜色中。
徐开霁刚进门,肖姨就轻手轻脚迎了上来,递了拖鞋,接过了他手里沾了寒气的大衣。
“太太这几天怎么样?”
杭城那边事发突然,徐开霁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回来燕京后,连着几天都留在公司处理事情,只从老宅调了肖姨过来照看林月溶。
“三太太一开始都躲在屋里,很安静,还是白小姐来了,耐心哄着,三太太才肯开口,心情也好多了。”
“白小姐?”
肖姨一哽。
白小姐得机会就在三爷眼前晃,这么多年过去,三爷依旧没给人记住。
“大太太的堂妹,白双霜小姐。”
徐开霁慢条斯理地解开腕表,“大嫂来过了?”
“嗯。您跟三太太已经领证了,老太太过来毕竟不合适,就让大太太先过来看看。”
徐开霁没再问什么,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只客厅留了一盏落地灯。
一团小小的人蜷缩在沙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集体供暖还没开始,她只腿边盖了一条薄毯。
徐开霁绕过去,覆上林月溶的手,皱了皱眉。
林月溶一惊,猛地睁开了眼,更用力地抱紧了自己。
看清楚是徐开霁后,她的双眼蓦的亮了起来,张开双臂。
徐开霁顿住,蹲下了身子,任由她扑了过来。
林月溶抓周的时候,也是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嘴里“咿呀咿呀”张开手让自己抱。他手忙脚乱地接了,然后她就再也不松手了。
两家大人开玩笑,说她这抓周给自己抓了个娃娃亲。
谁也想不到,当初玩笑一样的娃娃亲,竟然因为林家突来的变故被翻出来。
徐开霁连夜赶去杭城,直接和六神无主的林月溶领了证,处理了林家父母的后事,暂时压制了林家那些蠢蠢欲动的亲戚们。
“哥哥。”林月溶的声音带着睡意,糯叽叽的,“我的小黑猫呢?找到了吗?”
小黑猫?
徐开霁呼吸微滞。
林月溶七岁的时候,捡了一只受伤的小黑猫,养好之后拿来给他看,却在徐家跑丢了。
见不得她哭,徐开霁出门找了很久,天黑的时候是空着手回的。
那时候她也是问他,“哥哥。我的小黑猫呢?找到了吗?”
徐开霁只能跟她承诺,第二天会继续找,翻遍徐家后面那座山,也会帮她找回来。
少年心气正高,不想随便找一只糊弄她。
但是,第二天林月溶就跟着家人搬去了杭城。
他几天几夜没下后山,翻遍了每一块石头,也没能把那只小黑猫找回来。
“过几天给你找回来。”徐开霁放柔了声音,“这里冷,你先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在杭城的时候,徐开霁就觉得林月溶的情绪不大对。
严茂说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可能会留下心理创伤,而这种创伤不确定会持续多久。
“严茂,你上次说的心理创伤,会不会让人的心智回到小时候?”
电话那头的严茂瞬间清醒了,“回到小时候?那不就是选择性失忆?”
九十年代初,国内对选择性失忆的概念还很陌生。
“你来一下。”
“?”
“不是,这都快十二点了哥。”
这种天气,谁愿意大半夜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啊?
“给你十五分钟。”
徐开霁说完就挂了电话。
“草,一种植物。”
严茂认命地爬起来,看了看表,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燕京的凌晨街道空旷安静,只零星的路灯连这,洒下一团团光晕。
严茂一路狂飙,卡着点儿进了徐开霁家的大门。
徐开霁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叮嘱,“身上的寒气散干净后再上来。”
他扫了一眼严茂脚上一黑一白的袜子,“挺时尚。”
“……”严茂咬了咬牙,“十五分钟!我没裸着过来就不错了。”
肖姨很是有眼色地递上了一杯温水,“严少,您在沙发上稍坐。”
“肖姨?”严茂接过杯子,“你不会也是刚被薅过来的吧?”
肖姨低眉顺眼,“我这几天都在三爷这边照顾三太太。”
“噗——”严茂一口水喷了出来,“三太太?什么三太太?”
二楼原本空着的套房添了价值不菲的法式浪漫派家具,窗帘、地毯、桌布、鲜花一系列饰物布置得都很细致,跟整栋别墅严谨无趣的老干部风格格不入。
小厅的窗边甚至还摆了一架斯坦威。
套房内的卧室只开着一盏台灯,很暗。
林月溶巴掌大的脸陷在枕头里,看起来莫名乖巧,让严茂想起了年夜饭桌上的糯米团子。
他压低了声音,“娶个未成年太太,哥你可真是个,禽兽。”
徐开霁睨了他一眼,从被子里拿出林月溶的右手,反手捧住。
“看看。”
“禽兽!”
严茂又小声骂了一句,学着他半蹲了身子,认真摸了脉,瞄了一眼他的下腹。
“我不是禽兽。”
徐开霁直接堵住了他要吐出的“不行”。
“……”
“那哥你还真是禽兽不如。”
徐开霁只道:“她上周家里出了变故,没怎么闹,也不开口,我只当她是压着自己的情绪。刚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才发现她,可能没了七岁以后的记忆。”
严茂正色,“她确实是郁结于心。但号脉是号不出心理问题的,得做心理测试,我问她答的那种。”
见徐开霁跟捧着个宝贝一样,他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你要不现在把嫂子叫醒呗?”
“你可以滚了。”
严茂被噎住。
所以他大冷天、大半夜被薅起来就是活该?
“得嘞!我先滚!明天上午我再滚回来。”
严茂刚带上门,林月溶就睁开眼睛,反手抓住了徐开霁。
“吵醒你了?”
林月溶没说话,往里挪了挪,让出了原本躺着的位置,掀开了被子,拍了拍枕头。
“……”
“我有自己的房间。”
林月溶不说话,瞪着一双有些困顿的眼睛,固执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睁开后平衡了面部的幼态,将长开未长开的样子。
若是长开……
徐开霁败下阵来,商量着,“我先去洗漱。”
林月溶松开了他的手,却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跟回了他的房间。
徐开霁的房间颜色深沉,线条冷硬,一如他本人。
“不能跟进浴室,在外面等我。”
声音也很冷硬。
林月溶想了想,直接掀开被子爬上了床,再次乖巧地给徐开霁留了外面的位置。
浴室里响起水声,徐开霁洗得慢条斯理。洗完后又花大把时间擦干头发,散了满身的潮气。
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小姑娘已经睡着了。谁知,打开门看过去,便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徐开霁低头理了理睡袍,确认自己绑得一丝不苟。
林月溶半靠在床头,很贴心地给他掀开了被子。
徐开霁垂眸,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抬脚走过去,板板正正的贴着床边躺下。
“铛——”
小姑娘手里的玻璃杯被搁在了床头柜上。
下一瞬,她就压了过来,亲上了他的唇。
有液体顺着徐开霁的嘴角流下,酒香四溢。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嫌他不张口,费了酒。
酒?
徐开霁喉结滚动,张口接过了她渡过来的酒。
许是靠在床头太久,她身上有些凉,嘴唇更凉,口中的酒却是温热的,一瞬间就烧到了他的心口。
单纯的渡酒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儿。
林月溶喘不过气想退开的时候,被徐开霁摁住后颈,咬住了嘴唇。
徐开霁回过神儿的时候,两人的睡袍都已经敞开了大半,肌肤相贴。他将人摁在怀里,收紧手臂,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丝。
林月溶的体温越来越高,牙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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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急促地喘息着,不规律地颤抖,像一头挣扎的小兽。
酒有问题。
徐开霁看向书架,最高最深处的那瓶酒没了,正在书桌上随意放着。
徐开霁用手指撬开了林月溶的嘴,“咬着。”
十指连心,贝齿磋磨,一把火烧到了他的下腹,几乎没了常时的定力。
他伸手够到了床头的电话。
“严茂,你之前送来的那瓶不正经的酒,有解药吗?”
刚睡熟的严茂本想开口骂人,听到是徐开霁瞬间收了声,“没有解药,看喝多少,按量打炮。”
“……”
“你嫂子现在的身体和心理状况,能同房吗?”
严茂这才反应过来徐开霁的声音有些不对,他的声音瞬间拔高,“你喝了?不是,你让嫂子喝了?”
徐开霁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她喝了三两,我喝了一口。”
“……”
“春宵一刻值千金,至于几次,你看着办就行。”
这个“办”字,严茂咬得很重,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月溶觉得她买的酒后劲儿有些大。
她口渴,也很热。
嘴里不知咬着什么,她用牙齿厮磨,手本能地顺着徐开霁的腰往下摸索。
徐开霁闷哼一声,将人往上提了提,头埋到了她的颈窝里。
“溶溶……”
?
谁叫我?
林月溶清醒了些。
昏黄的灯光下,优越的喉结往上,是一张有着绝对诱惑力的脸,半阖的眼里是压制着的攻击性。
怪不得手感这么好,她摸的是个活人,是个薄肌骨感的活人。
“溶溶……”
徐开霁?
林月溶直接咬上了他的嘴唇,一声闷哼过后,她尝到了血腥味儿。
梦里的血是没有味道的。
所以这是,活的,徐开霁。
林月溶在山顶喝酒的时候被雷劈了,死前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的林月溶生活在一本商业年代文中。
她本是个被家中娇养长大的小公主,家中突遭变故后被托付给了徐开霁。
徐开霁,是文中出场次数不多的大佬,每次出场都决定了关键剧情的走向。冷心冷情冷血,心中只有事业。
虽然两人领了证,但娃娃亲本就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林月溶为了抓住了徐开霁这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直接抓到了床上,生米煮成熟饭,试图用怀孕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林月溶本就因为家中变故寡欢难释,怀孕后患产前抑郁症,导致早产大出血,一尸两命。
而当时的徐开霁,在千里之外的谈判桌上,林月溶到死都没盼到他。
她在书中就是一个侧面表现大佬无情无欲的炮灰工具人,被一笔带过。
所以,21世纪活了一遭,她这是又穿回了书中。
穿回到了第一次勾引徐开霁的现场。
“嘶——”
林月溶轻呼一声。
徐开霁不满她走神儿,咬了她耳垂儿上的软肉,抱着她翻了个身,唇齿厮磨着朝下,凶狠又霸道。
林月溶脑中还没理清的思绪很快就被勾起的本能冲散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时缓时急。
寒气围笼,被攀升的高温侵袭,氤氲着纠缠。
酒在这时候成了最好的麻醉剂,没有疼痛,没有不适。
不管是酒还是徐开霁,林月溶根本就招架不来。
徐开霁尚存一丝理智,温柔又克制。
“不要了……”
“好了……”
“你起来……”
林月溶清醒了些后,便开始推拒。
已经六次了,是徐开霁本霁没错了。书里写的冷漠禁欲,根本就是他装出来的。
“徐开霁……”
徐开霁微顿,名字这时候被她叫出来,比那口酒还烧人,烧得他险些失了智,直接缴械投降。
“乖,再来最后一次。”他诱哄着,“很快。”
雨声渐歇,一切归于平静。
林月溶睡过去之前,小声骂了他一句,“骗子……”
2. 高烧
严茂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天微亮就敲开了徐开霁家的大门,轻车熟路去客房拽了被子和床单,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跟肖姨聊着。
白双霜今日来得也很早。
昨晚她就知道徐开霁回了家,精心打扮之后,去早市买了菜,才敲开了徐开霁家的大门。
严茂已经蒙头睡着了,肖姨压低了声音,“白小姐,您今天怎么这么早?”
白双霜温婉道:“昨天月溶说想吃我做的枣花酥,我想着现做的好吃,就买了食材来了。顺便再给三爷做点儿甜度低的,还得麻烦您给我打下手了。”
“肖姨。”沙发上的严茂从被子里探出头,“霁哥这儿跟老宅不一样,只有一个厨房。”
这意思就是,徐开霁不喜欢外人在自己家里这般随意。
白双霜哪能听不出,她并不在意,只诧异地问:“严少,这么早就在?”
“呦!白小姐啊,我当谁呢。”严茂睁了一只眼,“你要等霁哥醒了再问,估计都够回家做好了再送过来了。你可以去物业借一下厨房。”
严茂自小在燕京的酒肉群里混,见过形形色色的痴男怨女或是逢场作戏。
白双霜用在霁哥身上的这点儿心思,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这枣花酥我来做就行,哪能让客人做的。”肖姨打了圆场,“白小姐,您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白双霜挤出一个笑容,“好。”
严茂重新闭上眼,蒙住了头。
霁哥那么宝贝嫂子,严茂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动那瓶酒,早晨跟肖姨聊了聊明白了,肯定是有人钻空子撺掇嫂子。
嫂子现在的心智若真的只有七岁,那这撺掇她的人可就不是心思不正那么简单了。
徐开霁今日下楼要比往常晚一些。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厨房传出了些甜腻的香气和低语。
他将换下来的睡袍、床单和被罩扔进洗衣房。这才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还隆着一大团,露着一黑一白两只袜子。
“三爷,月溶醒了吗?”
白双霜一直注意着客厅的动静儿,第一时间端着一份枣花酥出来。
看到徐开霁脖子上暧昧的痕迹,她手里的盘子落空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燥音。
徐开霁实在记不得她的名字,只淡声应道:“还没。”
白双霜道:“她年纪小,心思还没定,贪睡是正常的。”
徐开霁眉眼微动,“那你声音小一些,别把她吵醒了。”
白双霜面上一僵,稍微压低了声音,“三爷,这一份枣花酥是我特意给你做的,甜度低一些,剩下的早饭也马上就好。月溶的那份甜一些枣花酥还有十分钟才好。”
肖姨也端了一份出来,“三爷醒了?白小姐一大早就过来做枣花酥了。”
徐开霁没应声。
严茂把被子扒拉开,“霁哥你别跟我抢枣花酥,这是我的最爱。你喝你的豆汁儿去。”
三爷喜欢喝豆汁儿?白双霜看向肖姨。
肖姨摇了摇头,她之前也从未听说过。
“肖姨。”
徐开霁想到昨天等在客厅沙发上,双手冰凉的小姑娘,面色微沉。
“你可以回老宅了。”
“啊?您平日里不留人也就算了,现在有了三太太……”
徐开霁将手中的杯子搁置在茶几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肖姨瞬间收了声。
“好的三爷,我先将厨房收拾好。”
白双霜顺势道:“既然月溶还没醒,我就明天再来。”
事成了,说明自己的话林月溶听进去了。徐开霁将肖姨支走,怕也是想跟林月溶发难。说不准,明天自己再过来的时候,林月溶已经被赶走了。
十分钟后,甜度正常的枣花酥上桌。
十五分钟后,肖姨和白双霜一同离开。
严茂弹坐起来,“呦,霁哥,精神气儿不错呀!”
“嗯!”
徐开霁好心情地应了声。
“呦!”
“呦呦呦!”
“脖子上这是什么啊?给我看看,是不是禽兽的印记。”
严茂说着就要去扒拉徐开霁的衣领。
徐开霁微微后仰,“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把桌子上的枣花酥吃完。”
严茂的手僵在半空,又讪讪地放下了。
“小气。”
“你嫂子的心智,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昨天晚上小姑娘受不住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确定了。
“啥?”严茂抓了抓头发,“也不是没可能。这应该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他说的爱情指的显然不是正经的爱情。
“……”
就不能指望他多正经。
“去吃枣花酥吧。”
严茂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霁哥,三盘,都吃完?”
徐开霁睨了他一眼,“你不是爱吃吗?”
“我就算喜欢吃甜的我也不能吃那么多啊……”
“去燕京饭店打包早餐,要有营养的。既然枣花酥吃不完,就拐到四九胡同打包一碗豆汁。”
严茂可不想喝四九胡同的豆汁儿。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说你喜欢豆汁儿是为了迷惑白双霜。她一听你喜欢,那肯定卯足了劲儿每天都喝豆汁儿。不是,哥是真不知道她喜欢你啊?这么些年了,得个机会就围着你转,连我们这些个兄弟都不忘拉拢,有时还会深受其害。你倒是清净的跟局外人一样。这会儿还要我出手给嫂子报仇。”
严茂憋着一口气说完,见徐开霁没反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给你嫂子报什么仇?”
严茂一哽,合着他说了这么多,霁哥只听进去了这一句。
“哥你想啊,你那酒平时在哪放着?嫂子怎么就想起来喝了?还有这个肖姨,你让她来家照顾嫂子,她先把白双霜给放进来了。容姨呢?照顾嫂子,那必须得容姨来啊!”
“容姨休假。”
严茂叹了口气,“那可真不巧了。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嫂子怕是对白双霜的依赖心已经很深了。万一嫂子那心理状况一反复,就只听她的……你看,这酒我送你的时候她可见过,就是她哄嫂子喝的。他让嫂子喝这个,我就让她喝豆汁儿。”
徐开霁想了很久,又问:“她为什么哄溶溶喝那个?”
严茂冷笑一声,“你想想你平日里的名声——不近女色,正到发邪。谁想着染指你,谁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月溶正盯着窗帘缝里漏进来的阳光。
重新穿回书中,她还是把这个传言中不容亵渎的徐开霁给睡了。
今天的太阳她是见到了,明天呢?
林月溶在原书中只是个一笔带过的炮灰,没有过多描述。她只能重新回想了自己的经历,但两辈子过去了,很多细节都记不太太清楚了。
家中出了变故后,她浑浑噩噩跟着徐开霁回了燕京。
徐开霁忙着处理生意,几天没回家,照顾她的是肖姨,陪着她开解她的是白双霜。
在林月溶的眼里,白双霜是个耐心又用心的大姐姐。
当时她的心智退回到七岁,相比徐开霁,白双霜才是她抓住的救命稻草,所以她才对白双霜的话言听计从。
林月溶不会知道,白双霜并非真心对她好,教她勾引徐开霁,不过是想让她被厌弃好自己上位。之后更是鼓动林月溶,让她以怀孕为要挟作践徐开霁。
徐开霁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原本就因为家中变故抑郁成疾,怀孕后因为徐开霁的冷淡积郁更甚,在产前抑郁症的磋磨下早产,一尸两命。
虽然两辈子过去,前尘往事已经淡了,林月溶还是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就着枣花酥捏着鼻子喝完豆汁儿的严茂很快就忘了其中酸臭,安静了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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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就开始找事儿。
他在徐开霁面前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总要刷刷存在感,身上才舒坦。
“哥,你是不是该叫嫂子下来吃饭了?”
“不用多睡会儿?”
“那也得先吃了饭再睡啊?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了,你整日使不完的牛劲儿,嫂子可是一小姑娘,累一晚上……”
严茂话没说完,徐开霁放下手里的报纸,就起身走了。
“啧啧啧,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手里那报纸半天也没翻面,分明就想上楼还要我给台阶。铁树开花原来是这样的啊。”
林月溶没再睡踏实,她的脑子里一直胡乱切换着两辈子的经历。
“溶溶,起床吃饭。”
林月溶皱起眉头,眼皮比之前还沉,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冷。尤其是小腹,冰凉,凉的有些疼。
徐开霁拉开半边窗帘,这才看到她的面色异常苍白。
“哪里不舒服?”
“疼……”
“肚子疼?”
徐开霁将手伸进被子里,捂住了她的小腹,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的孟浪,给人伤着了。
林月溶舒服地喟叹一声,无意识地攥住了徐开霁的手。
下腹的不适被缓解,她清醒了些,慢慢睁开眼。
“好点儿吗?”
“徐开霁?”
林月溶猛地坐起来,将小腹上的“暖宝宝”推开。
动作有些急,下腹忽得涌出一股暖流,浸透了睡袍。她瞬间僵住,只怕床单也遭殃了。
徐开霁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大拇指搓了搓食指的关节。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林月溶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面上有些热,透出了不正常的潮红。
还是徐开霁先开了口,“先吃早饭吧。”
“我……”
“那个……”
林月溶心一横,闭上眼提了要求。
“你能不能去我的房间帮我拿点东西……”
徐开霁再次下楼的时候,手里又拿了要换洗的衣服、床单和被罩。
严茂吹了一声口哨,“哥,你这时间有点儿短……”
他在徐开霁平淡的眼神中噤了声。
“小姑娘要是……”徐开霁压低了声音,“不方便,不想动,要吃点什么?”
严茂毕竟是个医生,瞬间就懂了。
“先喝点儿红枣姜糖水吧。”
“我等下跟燕京饭店打个电话,给嫂子订个营养餐。”
“等嫂子吃饱喝足我再上去给她把个脉,看看哪里需要调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嫂子的贴心小棉袄,随叫随到的私人医生,嫂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跟着霁哥混这么多年,大小王还是能分清的。
“哥,我现在先教你怎么煮红枣姜糖水。要想抓住嫂子的心,就要先抓住嫂子的胃。”
严茂努努嘴,示意他看饭桌上的枣花酥,“你看白双霜,这就是在抓嫂子的胃。”
徐开霁抬脚进了厨房,但是他煮的红枣姜糖水到底没能派上用场。再次上楼的时候,林月溶已经发起了高烧。
“郁积于心困顿于情伤而成疾。在加上这段时间营养不良,又喝了烈性大补的酒,两相冲撞。再加上房事过激,导致月经提前。”
徐开霁沉默,他有些懊悔。
小姑娘回燕京之后,他并没有好好照看,昨晚又没轻没重折腾了她那么久。
“我这就去医院拿药,嫂子这种情况得输液。你先用温水给她擦身子降温。”严茂起身,“用37°左右的温水,”
“她吃什么?”
“她现在吃不了东西,输完液看情况吧。”严茂又叮嘱了一句,“哥你别着急,嫂子这是心病,估计这几天都不会清醒。”
徐开霁没应声,起身去浴室准备温水和毛巾。
3. 勾人
天宇台别墅位于燕京的中心城区,紧邻守卫森严的政要禁地。
天宇重工的高层虽然都参与过这个项目,但主体完工后他们就没机会再进去了。
今天能来,是因为徐总突然要求他们来家开会。
原本以为徐总在家会随意一些,没想到比在公司还要更严肃,一个个都站直了身子,夹紧了尾巴,眼神儿都不敢乱瞟,声音都严肃了很多。
“……徐总,以上就是我对这个项目做的风险评估。”
“预测、成本估算和现金流分析都不够严谨,修改之后明天重新带过来。”
徐开霁的余光看到门口的严茂,抬头看了过去。
严茂指了指楼梯的方向,“醒了!”
徐开霁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出去。
孟照扶住快要撞到书架的办公椅,沉声道:“各位稍等。”
天宇重工的高层面面相觑,徐总开会的时候从未随意离席。
“孟特助,谁醒了?”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半个月前,徐总旷工了一个多星期。这突然又旷工了三天,然后又求他们来家开会,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谁”。
“太太。”
“太……太太?”
所以徐总旷工半个月是去结婚了?
这几天旷工,也是为了照顾太太?
“婚礼办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啊?”
“根本没听说啊!”
几个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险些以为自己失宠了才没得到消息。
孟照道:“这不就听说了?”
书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五年过去了,孟照这种不会说话的,凭什么能一直被徐总留在身边?
林月溶昏迷了四天,有意识的时间并不多。
但她知道,前三天徐开霁寸步不离,自己需要洗漱上卫生间甚至更换卫生巾,他都亲力亲为。
今天家里多了一个容姨,也只负责替徐开霁守着她,其它的事情,徐开霁仍旧亲力亲为。
她这会儿彻底清醒了,回想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人和人之间,不应该保持距离吗?
再说了,上上辈子徐开霁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怎么这辈子……跟个变态似的,她穿的这书不会是盗版的吧,连带徐开霁的人设也是盗版的?
听见严茂带了徐开霁返回来,林月溶对着容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接闭上眼睛装睡。
容姨:“……”
至于这个叫严茂的,林月溶有印象,上上辈子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一直跟自己重复,“嫂子,坚持住,霁哥马上就回来了。”
马上个球,她坚持到死都没能等到徐开霁。
严茂“咦”了一声,看着床上再次“睡着”的林月溶,压低了声音,“哥,嫂子刚才真醒了,从脉象来看,也好多了。”
徐开霁很清楚地看到林月溶睫毛微颤,松了口气。
有心思装睡,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伸手探上了林月溶的额头,“烧退了。”
“嗯,稳住了。”严茂抓了抓脑袋,“要不哥你还是下去继续开会吧。”
“走吧!”
徐开霁又叫了容姨。
“啊?容姨不用守着嫂子吗?”
出了套房的门,容姨才压低了声音跟严茂解释,“太太装睡呢。年轻,面皮薄,可能不好意思面对三爷。”
严茂恍然大悟。
徐开霁又交代了一句,“容姨,半小时后你再去问问她想吃什么,做些合口味的营养餐。”
“哎!”
容姨笑眯眯应了。
她已经听严茂讲清楚了来龙去脉。若不是她这段时间休假,大太太也没机会把老肖派到三爷这儿来。
老肖自始至终都跟大太太亲近,白双霜有意嫁给三爷,大太太肯定要借老肖在其中搞小动作。
太太这么小的年纪,说不准那几天就没吃饱饭。人受了打击之后吃不饱,可不就容易生病了。
还有那瓶酒……呸呸呸,她们也忒不要脸了些。
容姨打起了精神,以后可得把家门守好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林月溶去了洗手间。
这身体这几天很虚,月经不到四天就干净了。原本想擦洗换衣服,只发现身上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完全没必要,便只刷了刷牙。
然后鬼鬼祟祟躺回了被窝。
她记得很清楚,上上辈子,自己事后并没有生病。
所以,重来一次,是真的重来一次,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
她要改变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燕京,离开徐开霁。
不到半小时,徐开霁就开完了会,让孟照带着众人离开。
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自己上楼去问小姑娘想吃什么。
严茂那句“想抓住她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听起来很有道理。
容姨一脸欣慰,她是看着徐开霁长大的。
“我本以为三爷找个喜欢的人难如登天来着。”
严茂还没应声,门铃就响了起来,他拉平了嘴角,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儿。
“得,又来了。”
徐开霁在家,为了刷存在感,白双霜来得更勤了。
不仅给林月溶带东西,给徐开霁带东西,还不忘给严茂带东西。面上来看,确实是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严茂虽然知道她心思不纯,但在没确定嫂子心理状况之前,他还是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跟她周旋。
总不能让霁哥跟她周旋吧?那不等于送羊去入虎口吗?
“容姨,我去楼上客厅躺一下,顺便看看霁哥和嫂子需不需要我。至于白双霜,就交给你了。”
严茂可没心思跟她虚与委蛇了。
徐开霁的房间,林月溶一直蒙头装睡。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更是放轻了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里有些闷,她竖着耳朵,没听到房内有人,将被子往下扯了扯。
然后,就对上了徐开霁那双勾人的眼。
没错,勾人。
徐开霁不管是在书中的描述中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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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的认知里,都是一个严肃冷酷的大佬。
可在林月溶看来,他那双眼睛就是会勾人,上上辈子看她的时候,甚至现在看她的时候,总会让她误会里面装的是深情。
实际上呢?他这双眼说不准看狗都深情呢!
林月溶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勾,挪开了视线,顺势扫了他一眼。
在家还穿着西裤和衬衣,大佬的包袱还挺重。
徐开霁解释了一句,“刚刚在书房给员工开会了。”
林月溶一僵,慢慢拉高被子,蒙住了眼睛。
糟了,忘记自己是在装睡了。
徐开霁起身,去衣帽间拿了一身家居服出来,自顾自开始换衣服。
林月溶再次偷偷拽下被子,看到的就是宽肩蜂腰,八块腹肌,黑色的平角裤,太空舱的存在感极强。她微微起身,再往下看是力量感十足、线条流畅的两条长腿,骨感的脚踝,青筋交错的脚背,干净的脚趾。
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让他整个人退去了这个年龄仅剩的青涩。
徐开霁将家居服换好,扣子系到最高,才问她,“看够了吗?”
“……”
林月溶生无可恋地蒙住了头。
徐开霁将衬衣和西裤收好,坐在床边扒开了被子。
“你刚刚也看光我了。所以,没什么可害羞的。”
林月溶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也暂时忘了各种窘迫,只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上上辈子,徐开霁从未跟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
生病毕竟磨人,徐开霁这才发现,小姑娘的脸瘦削了很多,尤其是相比于在杭城的时候。或许是经人的原因,漂亮的眼尾较之前微微上扬,似是长开了些,褪去了些幼态。
徐开霁压住了想要亲人的念头,又问她,“想吃什么?”
“咕噜……”
肚子先一步回答了。
林月溶的脸红了红,今天的营养液还没输,她确实饿了,也确实没有胃口。
“枣花酥?”
她摇了摇头。
“桂花鱼蓉羹?”
林月溶愣住,然后眼睛不自觉就红了。
桂花鱼蓉羹,是妈妈会做的唯一一道菜。
“想哭就哭。”
林月溶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具身体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也已经活了两辈子,很多情绪都淡了。
“让严茂上来再给你看看?”
林月溶本想拒绝,但还是小幅度点了点头。
严茂截住了想下楼的徐开霁,直接把电话递给了他。
“你给容姨打电话交代吧,那个白双霜又来了。嫂子现在可清醒了,你得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你得守男德。”
男德?
徐开霁沉默一瞬,还是接过了严茂手里的电话,但他还没交代容姨什么便挂了。
“我得下去,大嫂也来了,我妈让她来的。”
两人已经领证了,身为晚辈,林月溶来燕京后本该第一时间回去老宅。
阴差阳错,倒算是让长辈先来看她了。
4. 桂花鱼蓉羹
徐开霁跟大哥徐继明相差17岁。
在他不记事儿的时候,徐继明就去了部队,直到徐开霁18岁去当兵,两兄弟才在部队有了些相处的时间。
徐继明古板严厉,徐开霁随性不羁,大嫂白芙没少在中间调和。
后来文工团被裁撤,白芙便带着儿子徐一然,和女儿徐双黛回燕京读书,又说为了陪伴两个老人,直接住在了老宅。前些年徐继明被调回燕京后,一家子也没搬出来。
徐开霁21岁因伤退役,回到燕京创业。创业初期,少不了酒场上的应酬,早出晚归几天不着家是常事儿。徐继明不能理解,依旧用部队的要求对待他,两兄弟之间更不对付了。
天宇台建成后,徐开霁便搬了出来。
徐开霁对白芙这个大嫂是有几分尊敬的,所以对于她的家人,也礼貌相对,不排斥也不在意。
现在回想,大嫂好像一直对自己的婚事比较上心,也确实有意撮合自己和白双霜。
自己已经结婚了,那大嫂应该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了。
“三弟。”
白芙看到下楼的徐开霁,微微坐直了身子,先一步开口打了招呼。
她印象中桀骜随性的少年不知不觉就成了手腕狠辣商界枭雄,总能让人忽略了他才26岁。
在这个经济迅猛发展的和平年代,这个圈子里这个年龄的,都靠着家族的庇佑稳稳当当,没有一个能跟他比的。
“三爷!”
白双霜直接站起身打了招呼。
徐开霁只微微点头,又跟白芙打了招呼,“大嫂。”
“月溶怎么样?”
“好些了,刚刚又睡下了。”徐开霁吩咐了容姨,“准备一下桂花鱼蓉羹的食材。”
“我去给容姨打下手吧,我记得这桂花鱼蓉羹还是三爷自己琢磨出来的,要做两份吗?”
白双霜自然不肯错过在徐开霁面前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
容姨低眉顺眼地推拒,“怎么敢麻烦白小姐,我自己来就行。”
“让她去吧。双霜的厨艺,爸妈都赞不绝口。”白芙的语气与有荣焉,她又看向徐开霁,“我记得之前你也说不错来着。”
徐开霁道:“不必了,这不合规矩。”
白芙是个极其重规矩的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她很快找补了理由,“确实。双霜虽然把月溶当朋友,但也没有客人给主人张罗的道理。改天,等月溶好些,我可要带着双霜来蹭饭的。”
白双霜只能重新坐下。
徐开霁自始至终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抬脚朝厨房走,慢条斯理挽着袖子。
“劳烦大嫂跑一趟,没能第一时间带着溶溶回家打招呼,是我疏忽了。等我做完桂花鱼蓉羹,就给妈打个电话。”
这话便是直接送客了。
白双霜咬着唇,出了天宇台的大门才开口,“堂姐,三爷不会真的为林月溶下厨吧?”
“你不都看见了,人都直接进厨房了。你说说,你是怎么脑袋一抽想出那么个主意的?这男人,就没有真的柳下惠。两人八成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我看,两人得热乎好长时间。”
“那三爷对投怀送抱的女人一向没有好印象,我哪知道……”
白双霜本来以为,林月溶双亲过世,都还没出断七,她用了那酒,徐开霁会厌恶她远离她。
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你最好安生一段时间,别让老三知道是你出的主意。”
白双霜白了一张脸。
白芙当初在部队能攀上徐继明,全靠自己筹谋的各种偶遇和意外。
她的家世普通,回到燕京后才知道什么叫权柄和富贵。燕京这些太太,就没有她这种出身的。要是想让自己不低人一等,还是要把娘家拉起来。
这些年白家的兄弟姐妹们靠她扎根在燕京的不少,但也都只是混个温饱,想往上爬,还得爬不知道多少年。
倒是白双霜这个考上部队附属高中当音乐老师堂妹,看上了徐开霁,够心机够大胆,而且年龄正合适。若是能嫁进来,两姐妹互相帮衬,总比她一个人在这个圈子好混。
“好了。”白芙到底是向着她,“你不是说林月溶受了打击心智退化吗?想来就算她说是你教唆的,老三也不会信她的话。等她好了,哪天回老宅,我再帮你看看。徐家的权势,老三的地位,都不会容一个心智出问题的人进门,你想替了还不容易。现在这种情况,与其在老三这个清心寡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把心思放在老宅那边。”
白双霜安了心,“我听堂姐的。”
容姨也一直以为桂花鱼蓉羹是徐开霁琢磨出来的,今儿突然明白了,桂花在杭城最为繁盛,而杭城,是太太的老家。
徐开霁端着桂花鱼蓉羹上楼之后,严茂指了指林月溶的房间。
林月溶已经挪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真的没办法直视徐开霁的那张床。
这会儿也没敢直视徐开霁的眼睛,只认真盯着眼前的桂花鱼蓉羹。
大众的鱼蓉羹都是咸鲜口味,面前的鱼蓉羹却飘着甜香,撒着金黄色的桂花。
林月溶尝了一小口,愣住了。
这个味道,跟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餐桌对面的徐开霁伸手擦干了她脸上挂着的泪,轻推着她看自己,拧着眉问:“难吃哭了?”
林月溶摇了摇头。
桂花鱼蓉羹一滴没剩,吃完之后她才后惊觉,撑了。
徐开霁了然,“太阳正好,严茂说你可以去花园走走。穿厚些,我在楼下等你。”
他将桌上收拾干净,顺手带走了用过的餐具。
天宇台的别墅都配有私家花园,以别墅为中心环绕。
别家的花园都争奇斗艳,即使是十月份的燕京,依旧有耐寒植物和假山怪石造出十步一景。
徐开霁这楼王别墅的花园,只种着枫树和一排一排修剪的又整齐又严肃的冬青。后院还热闹些,是个菜园子,种着一棵桂花树,挖了一个鱼塘。
上上辈子的林月溶就只盯着徐开霁,根本没注意寸土寸金的花园被他整成了部队大院。
“你若是不喜欢,就让人重新布置一下。”
林月溶看向徐开霁,她记得书中说大佬最讨厌别人在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菜园子要留吗?”
“不用,老宅离这儿不远,那边的菜园子什么都有。家里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布置就好。”
“别墅里面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吗?”
“可以。”
“我没有钱。”
这话太过直白,让徐开霁也愣了一瞬,他道:“花我的。随便花。”
他的每一个回答,都跟书中的人设不符。
上辈子林月溶活在21世纪20年代,心理学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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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被重视并被普及。现在是90年代初期,国内的心理学还没开始发展。
她想到严茂那会儿问她的那些略显笨拙的问题,分明就是在判断她的心理状况。她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好转”,反正心理问题忽好忽坏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
只是严茂见她的心智恢复,面上反而更紧张了,毕竟突然的好转也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徐开霁重承诺,既然答应了父母照顾她,就不会食言。
所以,徐开霁对自己的纵容只是免得她再受刺激。
严茂终于结束了住家医生的工作,只每天上午十点准时来报到。号脉的时候问一些问题,再按情况调整饮食和药膳。
林月溶被很精细得养着,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精神。
徐开霁却越来越不放心,他每天回来都觉得小姑娘更瘦削了。
“你这个医生怎么当的?”
“……”
“不是,哥,我只负责看病,不负责把病人养胖。”
严茂很冤。
徐开霁拧眉,“是我没照顾到位吗?”
“已经很到位了。”
严茂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
徐开霁冷眼看着,并不打算动,严茂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只能自己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一般来说,经人事之后的小姑娘确实是会长开,退去些婴儿肥之后可不就看着瘦了。侧面证明,你方方面面都把嫂子照顾得很到位。”
“那她的心理状况……”
“难过消沉是应该的,别的我只能说暂时没事了。但,嫂子就该回杭城了……”
徐开霁沉默,按照习俗,亲人过世后的五七,是要有祭祀事宜的。到时候勾起伤心事,保不齐会再次刺激到她。
“你把时间空出来,跟我们一起回杭城。”
林月溶也在为回杭城做准备。
林家是做茶园生意的,她要把能记起来的属于林家的茶园都先整理出来。
虽说那些蠢蠢欲动想吞林家茶园,欺负她少不更事的亲戚们,已经被徐开霁压制了,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她跟徐开霁分开之前,要尽快借着他的东风将这些茶园彻底掌控。
再就是林家的房产,还有很多都被亲戚“借用”着,过几年房地产开始发展后,各项政策出台,指不定就被他们钻了空子,真的占为己有。她记得这些房产被父亲林不芳在一个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本子就在她房间的书架上。
五七是个大日子,这些心思不正的亲戚定会上门。
当然,那些真心待林家的,也定然会上门。
上上辈子,林月溶在父母头七之后便来了燕京,在打击之下心智退回七岁,也根本就不懂什么五七和断七,更别说去操持。到后来死在燕京,再没回杭城。年岁变换,爸爸妈妈等到坟茔荒芜,都没能等到她。
父母的身后事,应该都是这些真心待林家的人操持的。
她到时一定要一一感谢。
这么看来,她需要提前回杭城。
这么些天,不知道林家的小院怎么样了,隋远知道藏钥匙的位置,应该会帮忙照看的。
“溶溶,到了燕京,先给我打电话。”
想起来了,这是她来燕京之前,隋远交代她的话。
还有一句,“学校那边我会给你请假。”
是了,她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来着。
5. 四只猫
林月溶今年20岁,若是按部就班读书,她应该读大二。弹琴比不过隋远,为了在学习上跟隋远一争高下,连跳了两级,已经在杭城大学的工艺美术专业读大四了。
明年就要毕业,她这时候旷课快一个月,就算隋远给她请了假,就算说明了缘由,怕也少不了被辅导员记上一笔。
没办法,谁让她不招人家喜欢呢。
林月溶的辅导员叫张铁花,是第一次带工艺美术专业的学生。
能读这个专业的,家境都不会太差,有钱又有权的更不在少数,一个个都光鲜亮丽。
张铁花总觉得自己跟这群学生比起来灰扑扑的,咬了咬牙花了两个月工资,特意跑去沪市买了两身衣服。
人靠衣装,张铁花把这两身衣服焊死在了身上,一下子挺直了腰杆,逢人就炫耀这是去沪市买的。
当时林月溶请了几天假,再回学校的时候,就跟张铁花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所以,尴尬的就只能是张铁花。
杭城大学离家不远,林月溶没有申请宿舍,中午回家就把衣服给换了,连带着包和饰品也都换了。
林父经常去沪城,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宝贝闺女带当下最时兴的东西,不限于衣服、包和饰品。她就算每天穿的衣服不重样,也能穿个把月。
谁能想到,张铁花中午也把衣服给换了。
就是这么巧,两人又撞衫了。
自那之后,两人都把那两身衣服雪藏了。
张铁花穿回了严肃女教师的衣服。
林月溶却没受影响,依旧光鲜亮丽,甚至更胜以往。
张铁花损失了两身衣服,自那之后对林月溶就各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在摸清楚林父只是个茶农,林母只是个钢琴老师后,更是逮到机会就为难她。
林月溶原本是不能易地而处的。
但21世纪活了一遭,从一个靠好心人资助的小镇做题家到被社会毒打的社畜,她也就能明白张铁花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自己攒了很久才买得起的战袍,因为跟人撞衫只能雪藏,藏到过季过时,确实肉疼。
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了,就算她劈头盖脸骂自己一顿,能忍也就忍了。顺利毕业要紧。
林月溶做好心理建设,打了张铁花工位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你好。”
“张老师,我是林月溶。”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就和蔼可亲了很多。
“是月溶啊?你身体好点了吗?现在在哪呢?”
林月溶也沉默了。
张铁花跟和蔼可亲一向不沾边儿,这也太不正常了。
“听老师的,不能来就别逞强,你的家属已经帮你请好假了,假条也开了一月的。怎么,这是要续假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只是和蔼可亲,她这是热情,热情的有些诡异。
“不续假,假条到期之前我应该能到校。请假的事情没让您为难吧?”
九十年代初,大学对于学生的考勤管理很是严格。当时,交通、通讯都还不发达,大对学生请假的审批也很是严格。学生无故缺勤过多,辅导员是第一责任人。
“不为难,先养好身体。”
林月溶很是不解地挂了电话,思来想去,应该是隋远请假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又打给了隋远的宿舍管理处,留了自己的电话,起身回了房间。
今天的夕阳很美,暖洋洋地照进了房间,也笼罩了窗边那架斯坦威。
斯坦威O-180,是她的梦中情琴。
徐开霁今天回来的要早很多,手里抱着一个箱子,里面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儿被细腻悠扬的琴声掩盖了。
容姨刚要伸手去接,一颗黢黑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她双眼一亮,“三爷,这是给太太的?”
“嗯。一会儿孟照将它东西送过来,你找个合适的房间安置。”
徐开霁循着琴音上了楼,二楼客厅的电话在刚好在他手边响起。
刚接起,对面就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声,“溶溶,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在燕京还好吗?”
徐开霁对钢琴曲了解不多,但能听出来这首《第二圆舞曲》正弹到尾声。
“你是哪位?”
“徐……徐先生?”
“是我。”
许是隔着听筒,男人的声音比隋远之前听来的要平和很多,甚至听起来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隋远再开口语气就有些干巴,“徐先生,我是隋远,是溶溶的邻居,芝兰老师的学生。”
“稍等,我去叫她。”
徐开霁将话筒搁置在小方几上。
隋远松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话筒。
一个月前,杭城突降暴雨,林不芳和芝兰从茶山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跌下山崖。
天气导致救援难度骤增,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被救的第一时间安抚了林月溶,又给徐开霁打了电话。
徐开霁连夜从燕京赶到了杭城。
两人在医院强撑了几天之后双双咽气,之后停灵在家。还未入土为安,林家亲戚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让林月溶把家产卖给他们。
说是卖,不过是欺她家中突遭变故,欺她少不更事,打着对她好的名义,图谋林家的家产。
徐开霁以林月溶丈夫的身份强势地压制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亲戚,操办了后事。
隋远这才知道,徐开霁是林月溶的娃娃亲,两人已经在芝兰老师的要求下领了证。
在徐开霁想要带林月溶回燕京的时候,隋远还是拦在了林家的大门外。
“她都没醒,你不能带她走,万一她不愿意呢?”
徐开霁并不恼,语气却不容置疑,“我是他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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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
“娃娃亲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靠谱,况且,你比溶溶大六岁。”
隋远就差骂徐开霁老牛吃嫩草了。
徐开霁是打横将人抱在怀里的,他低头将小姑娘叫醒,问她,“溶溶,跟我回燕京吗?”
隋远眼睁睁看着林月溶往徐开霁的怀里缩了缩,带着浓浓的依赖心。
“溶溶,跟哥哥回燕京。”
徐开霁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在隋远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看到了?是溶溶自己决定跟我走的。”
隋远攥了攥拳头,只能道:“溶溶,到了燕京,先给我打电话。学校那边我会给你请假。”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段时间溶溶留在杭城,并不稳妥。他保护不了她。
隋远回神儿,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等了很久。
徐开霁并没有第一时间叫林月溶接电话,笼罩在夕阳里的小姑娘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格外好看。
他需要在去杭城之前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每天早出晚归。而小姑娘早晨赖床,晚上有意避开他。两人已经好几天不见面了。
《第二圆舞曲》结束之后,没有停顿就又开始了新的曲子,曲调中没有欢快没有愉悦,只有消沉。
他开口,“溶溶,你的电话。”
琴声微乱,而后戛然而止。充斥在房间内的消沉让林月溶的脚步声踩散了。
她是小跑着去接电话的,“隋远哥!”
哥?
徐开霁想要离开的脚步定住,微微侧身,竖起了耳朵。
“溶溶,你怎么这么多天才给我打电话?你在燕京怎么样?还好吗……”
隋远噤了声,抓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他,对你好吗?”
“嗯?”
“徐……徐先生。”
“你说徐开霁?”
林月溶想到前几天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脸上热了热。
她含糊着应了“挺好的”,就岔开了话题。
“你怎么跟张铁花请的假,我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她竟然和蔼可亲,我都怀疑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不是我给你请的假。”
隋远第二天去请假的时候,徐开霁身边的人已经跟张铁花请好了,正在签字。
“不是你?”
家属,所以是徐开霁?
隋远并不想多说,岔开了话题,“对了,小黑它们有我爸妈照顾着。你不用担心。”
林月溶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了四只猫。
两个人聊猫聊了很久,久到徐开霁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挂了电话。
徐开霁语气莫名,“小黑?小白?小花?小黄?”
“啊——”
林月溶不满,这人一定偷听她打电话了。
徐开霁阴阳怪气,“原来你还有别的猫。”
6. 五只猫
一只小黑猫悄无声息上了二楼,看到徐开霁,“喵”了一声,快速跑过去,抓着他的衣服攀爬而上,乖巧地蹲在他的肩膀上。
徐开霁已经脱了大衣和领带,只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裤,站得笔直。小黑猫的软萌几乎跟他的冷硬融为一体,莫名和谐。
林月溶愣愣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抬手合上了自己微张的嘴。
“你都有四只猫了,怎么还跟没见过一样?”
林月溶脱口而出,“没见过美男与猫。”
徐开霁认真重复,“美、男。”
“咳咳咳……我是说我想抱抱这小黑猫。”
林月溶站起身,朝着小黑猫伸了手。
徐开霁后退一步。
“你有小黑、小白、小花、小黄,四只猫,还不够么?”
“……”
又阴阳怪气了。
林月溶假笑了一下,独自揭过了这事儿。
“它叫什么?”
徐开霁没应声。
这么小气?
林月溶腹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眼巴巴瞅着他肩膀上的小黑猫。
徐开霁都快一米九了,自己才一六六,仰头仰得脖子都快酸了。
“你多高?”
“一八八。”
“今天怎么不躲着我了?”
“!”
好家伙,他还翻旧账。
不是,到底是谁前些天那么没有边界感,躲着他不应该吗?
“哦,原来是因为这只猫。”
“你都已经有四只猫了,还要见一只爱一只吗?”
“……”
四只猫四只猫,他是复读机吗?
林月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徐开霁看着她不断变换的细微的小表情,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反手拎起小黑猫的后颈,塞给了林月溶。
“你现在有五只猫可以爱了。”
林月溶双眼一亮,“送给我的?”
徐开霁语调平平,“哥哥,我的小黑猫呢?”
说罢在林月溶震惊的目光里坐在沙发上,拆开了自己刚拿回来的新茶冲泡。
他又道:“不是你问我要的吗?”
“我、我、我那是生病了……”
本来叫声哥哥也没什么,怎么让他一重复就这么羞耻呢?
“严茂可以作证的。”
小黑猫翻着肚皮窝在林月溶的怀里,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徐开霁将茶具摆好才重新开了口。
“那只小黑猫,我没找到。你去杭城后,我把后山翻遍了也没找到。”
林月溶的手顿住,他竟然找了那么久。
小黑猫不满地“喵”了一声,示意她继续挠自己的脖子。
徐开霁的泡茶方式算不上优雅,但很稳。
水声泠泠,雾气腾腾,茶叶翻滚,汤色渐浓。
“十三年过去了,那只小黑猫找不回来了。只能重新给你找了一只,跟它长得是不是很像?”
林月溶其实已经记不清那只小黑猫的样子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怀里的小黑猫,又道:“很像。”
徐开霁说像那就一定像的。
茶香四溢,林月溶动了动鼻子,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那天之后,徐开霁就把家里的酒全收了,严茂还禁了她的茶、咖啡、柠檬水,甚至还限制了她的牛奶。
白水她是喝不下去的,跟严茂讨价还价之后,只能喝一些中药特制的养生茶,喝得她生无可恋。
这会儿闻到茶香,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
她乖巧地朝着徐开霁那边蹭了蹭,“这是,什么茶啊?”
容姨说小姑娘很喜欢喝有味道的东西,不限于茶、奶、酒、咖啡。这些天拘着她,早就馋坏了。
“祁红金针。”
徐开霁倒了一小杯放在她面前。
林月溶轻咳一声,“给我的?”
“我问过严茂了,红茶可以喝一点了。”
“那绿茶什么时候?”
还挺会顺杆儿爬。
“看你表现。”
林月溶对这个回答并不在意。
红茶已经可以喝了,绿茶还会远吗?奶茶还会远吗?咖啡还会远吗?酒还会远吗?
徐开霁见她被一杯红茶哄得满足又开心,嘴角微扬。
等她喝完,又把杯子推了回来,眼巴巴瞅着瞅着自己。
“先给你的第五只猫起个名字。”
林月溶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拎起小黑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它除去眼睛里的蓝绿色,全黑。
“就叫小煤球吧。”
徐开霁咬字很慢,“小、煤、球。”
“是不是很合适?”林月溶摸着小黑猫的头顶,开始给它下咒,“我的小煤球、小煤球、小煤球……”
“小黑、小白、小花、小黄、小煤球。”徐开霁细数着,“你可真是博爱。”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才五只猫而已,那些宠物博主,没七八九十只猫都不好意思给自己贴宠物博主的标签。”
徐开霁疑惑,“宠物?博主?”
林月溶轻咳一声,“哦,就是一种以养猫为生的职业。对了,我学校的假是你请的?”
“我让孟照去的,走的正常请假流程,他代签的字。”
顿了顿,徐开霁又道:“只说你身体不舒服,没说爸妈的事情。”
徐开霁这声“爸妈”太过自然,林月溶根本没察觉。
她松了一口气。这样挺好,这样自己的怆痛不会被众人当成谈资。
那为什么张铁花的态度好得有些诡异?
林月溶没再多想,她低头摆弄着小煤球的爪子,“那个,五七之后我得留在杭城了,旷课太久了。”
“嗯。好好学习。”
小煤球肉肉的小爪子很舒服,林月溶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等收回茶园和房产就提离婚的事情吧。
“那我明天去买票了。”
“徐太太不用亲自买票。”
林月溶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那我这个徐太太得亲自回去吧!家里的事情要提前准备。”
“我来准备就行。毕竟爸妈的后事之前都是我准备的,我比你懂一些。”
林月溶这次听清楚了“爸妈”两个词,瞬间就像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她灌了自己一杯茶,小声道:“谢谢。”
不管怎么样,在自己不清醒的日子里,他把爸妈的后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徐开霁看过去,“你说什么?”
林月溶不知怎么就读懂了他的不高兴,咽下了嘴里重新要吐出的谢谢,只说:“没什么。”
徐开霁满意了,伸手又给她添了一杯茶。
“最后一杯。”
“……”
真小气,这么小的茶杯,只给喝两杯。
她都没尝出味道呢。
“明天带你去百货商场。”
“逛商场做什么?”
“买衣服。衣帽间里那些不喜欢就不用管了,我让容姨都收走。”
“!”
“谁说我不喜欢的?”
说什么收走,意思就是都拿去扔了呗。
“没见你穿过。”
“我在家,我穿那些干嘛?我穿家居服多舒服。”
家。
徐开霁的手突然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只能伸手把小煤球拎过来,揉了好几下。
“喵?”
“喵!”
徐开霁捏住小煤球的嘴,给它强制静音。
“我以为你不喜欢……”
林月溶忙道:“喜欢的,衣帽间里的东西我都喜欢。”
她套房里挨着浴室的房间直接被改成了衣帽间,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被填满了。
衣服、饰品、包,家居服甚至睡袍都各式各样,能占满一个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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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徐开霁真的收走,她又道:“包括家居服,你没发现我每天都换不同的家居服吗?不喜欢我肯定不会每一身都想穿。”
至于内衣这种东西,暂且不提吧。
“没有。”
“我好几天没见你了,怎么发现?”
“……”
这事儿是过不去了吗?
徐开霁把小黑猫重新塞回林月溶的怀里,开始收拾茶具。
“后天回老宅。”
!
丑媳妇,啊呸,美媳妇见公婆?
晚上九点,徐开霁来敲林月溶的门。
她只打开了一条缝,警惕地看着他。
徐开霁:“……”
他拎高了手里的两个箱子,“孟照刚送过来的。”
一个是佳能新出的数码相机,这款镜头后来被称为“老镜皇”。
一个是柯达的胶卷相机,在这个年代几乎人手必备。林月溶也有,只是留在了杭城。
林月溶挤出去一个小脑袋,“这是给我的?”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拍照片了,在21世纪20年代习惯了每天拿着手机随时拍,这段时间也确实不太适应——比如昨天的美男与猫就没能拍下来。
徐开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拍美男用。”
“……”
“我说的是拍猫!拍猫!”
林月溶毫不客气接过两个箱子,“砰”地一声把徐开霁关在了门外。
小姑娘刚洗了澡,很香。长发散在身前,脸颊白里透红,换了一身新的浅紫色的碎花睡袍,袖口和领口镶了层层叠叠的蕾丝边,瞧着就很柔软。
但她没让自己进门……
徐开霁在门口站了很久,他后悔当初把这个套房布置出来了。
林月溶醒得比往常早一些,她还是决定自己去百货商场逛一逛,给两位老人准备礼物还是要用心些。
抛开她和徐开霁现在的关系,两位老人跟父母的关系也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带着徐开霁去参加她的抓周宴,还开玩笑订了娃娃亲。
燕京九十年代初的商场复古又热闹,跟杭城这个年代的商场的风格相差也很大。
林月溶看什么都好奇,每个柜台都要看一看问一问,若不是她长得洋气,穿着打扮价值不菲,售货员险些以为是来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思来想去,林月溶还是决定给徐母买一件日常可以不离身的黄金首饰。
九十年代初黄金属于管制商品,消费以足金金饰为主,开始出现金饰连锁品牌。
徐母名为章淳,今年61,退休之前是燕京大学的教授。
林月溶逛了几家,才看到一件跟她气质相符的。
“这件麻烦拿给我。”
林月溶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个趾高气扬的女声,“这件给我。”
她快走了几步,高跟鞋在地面上砸出“哒哒哒”的声响,站在柜体前,指着林月溶看好的那件,“就这件,给——我——”
那女生烫着大波浪,穿着一身鹅黄色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在林月溶看来,有些用力过猛。
见售货员有些为难,林月溶沉声,“我先看好的。”
大波浪不满地看向林月溶,“你买了吗?你没买,那就谁都能看!”
林月溶将包放在柜台上,“称一下,我要了。”
售货员没想到林月溶这么痛快,连声应好。
大波浪抬高了声调,“呵。果然花得不是自己的钱,自己就不心疼。买个黄金镯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金店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她又道:“攀了高枝儿就一副暴发户做派!也不嫌丢人。哦,是不知道这样丢人吧?”
这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林月溶旁边挪了一步,假装压低声音,问售货员:“这人之前来搅过你们的生意吗?是不是对家派来的?”
售货员果然警惕了起来,再看那大波浪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防备之意。
7. “徐开霁,给我送点钱。”
年底办喜事的多,现在正是黄金饰品的销售的旺季。店铺和店铺之间为了争抢客源,出一些小人手段也很正常。
郭玉珊不懂,但见售货员变了脸,直觉林月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什……什么对家?你瞎说什么呢?”
售货员白了郭玉珊一眼,“同志,麻烦您小点儿声。”
说完像是防贼一样,捂着那只镯子往旁边挪了挪,招呼了林月溶,“同志,拿上您的包,咱们来这边称。我们可是这开元大厦最大的金店,我们这个花样,可是别家没有的。别人家就算是想抄,也抄不来。别家的售货员就算是来捣乱,也没我们卖得好。”
郭玉珊这才明白了,她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你说我是售货员?还是那种用下三滥手段来捣乱的售货员?”
售货员直接忽视了她,称了重量,笑意盈盈对林月溶道:“同志你看,这个镯子36.03克……”
郭玉珊哪受过这种气,大声呵斥售货员,“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吗?”
她又看向林月溶,抬高了声音,“你还真好意思花三爷的钱?”
三爷?
林月溶咬了咬牙,原来是徐开霁的烂桃花。
“玉珊。怎么了?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白双霜匆匆跑进来,拉着郭玉珊上下打量,“怎么在店里跟人吵吵起来了?这多不好?”
林月溶的眉眼沉下来,将手里的镯子放回了展示盒。
原来正主在这儿呢。
“双霜,你来评评理,他们说我是对家派来捣乱的售货员。我一个高中老师,我怎么就成了那种投机倒把的售货员了?”
郭玉珊指着林月溶问售货员,“她胡说八道也就算了,怎么这你身为售货员还污蔑顾客呢?你这样的是怎么进的开元大厦?你知道这开元大厦是谁的吗?是我叔叔郭元知的。知道我姓什么吗?你还想不想干了?”
售货员瞬间白了一张脸,“郭……郭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将镯子捧到了郭玉珊的面前,“您……您试试?”
“这么老气横秋的,我才不试。”郭玉珊打量着被晾下的林月溶,“也就这种小地方来的土包子才觉得好看。”
售货员看向林月溶,不敢重新拿给她,也舍不得收回柜台。
“月溶?”白双霜惊讶出声,“月溶,你怎么在这儿?自己出来的?”
林月溶只盯着那只手镯。
这么一闹,她觉得这手镯也就一般。
“月溶?”白双霜抬高了声音,“月溶,你脑子……你身体不好使,怎么能一个人出来逛街啊?三爷没派人跟着你吗?”
郭玉珊嗤笑一声,“原来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啊……”
她们两个都刻意抬高了声音,金店里的客人重新看了过来。
售货员不再犹豫,将手镯收回了柜台。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脑子竟然是坏的吗?那她这镯子应该也不会真的付钱。毕竟哪有人买黄金镯子跟买大白菜一样的啊?
林月溶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白双霜,“这位同志,你在说我吗?”
白双霜被她问懵了,“月溶……”
林月溶的声音清亮,“同志,我不认识你。你在说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你记错人了?”
她指了指白双霜的脑袋,“脑子有问题,才会记错人。有问题的,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
白双霜和郭玉珊都懵了。
不是,林月溶的脑子是真坏掉了吧?还能这么理解的?
林月溶看向售货员,“同志,提醒你一句,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还想说这开元大厦是我的呢!不要轻信他人,丢了自己的业绩。”
金店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有个穿着讲究的大姐看着郭玉珊,疑惑地问:“这位女同志,你跟郭先生,年岁应该差不多……”
这侄女的岁数可真够大的。
郭玉珊涨红了脸,“郭元知就是我叔叔!”
林月溶学着她的语气,“开元大厦就是我的!”
说完她歪头抱拳朝着那位大姐拜了拜,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那大姐“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
“既然开元大厦是你的,这售货员你总得照顾照顾吧?今天人家本来能卖给我36.03克的……你快补给人家吧。”
售货员听了林月溶这话,弯腰从柜台拿出了最新款。
“郭小姐,您看这款……”
郭玉珊涨红了一张脸,她就是看看,她可没钱买黄金首饰。
“我……”她瞪了林月溶一眼,“我今天没心情买。”
“她的意思是她没钱买。”林月溶朝着售货员摊了摊手,“你的业绩没了。”
售货员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见林月溶要走,她赶忙从柜台后跑出来。
“同志,同志,同志你先别走,要不你再看看?”
“你还是让郭小姐再看看吧,买3g也是买啊,是吧。”
郭玉珊不服,“说得你好像真能买30g似的……”
林月溶谁也没理,直接出了门。
对面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灯光要比别家暗很多。
招牌不是灯箱的,是个木牌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用小篆写着“德喜打金”。小篆不好认,便在门上挂了个纸板,上面用标准的宋体又写了“德喜打金”。
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寸头男人,正趴在柜台旁边的桌上摆弄着什么。
“同志,同志。”刚刚那位售货员追了出来,跟在林月溶身后,“同志,这种店的金子没有保障的。”
那男人头都没抬,只冷声道:“我家祖训是真金白银,童叟无欺。”
“哎呦!都没人吃你那一套,大清都亡国多少年了,你还祖训呢?你这祖上传下来的基业都快要被败光了。”
这售货员到底是顾及着商场的规矩,只站在了店门口,没往里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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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只有两个玻璃柜台,没打灯,只十几件金饰随意地摆在里面,跟那些大品牌的比起来,显得孤零零还灰扑扑的。
林月溶凑近了些打量,瞬间就被吸引了。
这些首饰看似随意地摆在一起,实则非常有讲究,而且全都是古法工艺,用到了花丝、錾刻、搂胎、捶揲、镶嵌、烧蓝等等,工艺精湛,看得她眼花缭乱。
柜台旁边的桌上,男人正在填丝,下手又快又稳。
等他填完一组,才抬头看向林月溶,声音冷淡,“要买什么?”
他这里,多的是只看不买的,甚至问完价格还冷嘲热讽的。现在的人,更倾向于买品牌的新工艺的金饰,毕竟手工费在她们眼里,差太多了。
林月溶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指了指,“这个,跟这一组三件,我都要了。”
“……”
苏简以为她在消遣自己。
林月溶打开手拎包,把里面的两千块全都拿了出来,推给他,“钱不够的话,我打电话找人来送。”
九十年代初的两千块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快要经营不下去的苏简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他面色复杂地看向林月溶,东西都没看,价格也不问,就要直接买吗?
林月溶又小心翼翼问:“那个,要是钱够的话,这些摆着的我能都买了吗?如果你需要摆样品,我可以先付定金的。”
黄金会升值,主要这些东西就摆家里着看,林月溶觉得自己都能多活好几年。
“为什么?”
“?”
苏简问:“看都不看,问都不问,就要买?”
门口已经傻了的售货员回了神儿,颤声道:“同志,这家金子没有保障的……”
“开元大厦的门槛儿不低,若你的金子真的没有保障,是开不进来的。至于价格,这种手艺,高点儿是应该的。你说个价格,我打电话让人送钱。”
苏简把钱重新塞到林月溶的包里。
“拿好你的钱再去打电话。这些金子的克重在300左右,加上手工费,一口价两万六。”
“等我!”
林月溶转身去找公用电话。
这个年代不能异地取款,她先借徐开霁的,等回杭城就还给他。
门口的售货员道:“同志,我们店里有电话,您可以随便用。”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她又不信,这小姑娘真的能花这么多钱买这种小作坊的金子。
林月溶看透了她的心思,只道:“谢谢!”
一会儿就亮瞎你的狗眼。
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徐开霁的办公室,“徐开霁,给我送点钱!”
对面的徐开霁反应了好一会儿,“溶溶?”
他又问,“送多少?”
“两万六。”
徐开霁呼吸微滞,两万六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站起身,“你在哪?用钱做什么?我马上来。”
“开元大厦,买金子。”
“……”
8. 欠条
郭玉珊抹不开面子,挑了一个3g的戒指,正要不情不愿地付款。
哪能想到,林月溶正好返回来借用电话,开口就是找三爷要两万六买金子。
两万六!
三爷不可能给她送!
“这戒指也就那样,我再看看别的!”
郭玉珊把戒指推了回去,反正一会儿更丢人的肯定是林月溶。
她转头问林月溶,“三爷来给你送钱?”
林月溶不确定,“也可能是孟照?”
“孟照?孟什么照?你们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么对三爷?我们双霜这么多年可是……”
白双霜拉住了郭玉珊,小声道:“孟照是三爷的特助。”
“……”郭玉珊轻咳几声,抬高了声音,“行吧。那这钱送来的应该也挺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买金子跟买大白菜似的呢。”
她话还没说完,林月溶就小跑着回了德喜打金,站在工作桌对面看店主填丝。等他又填完一组,才开口:“你叫什么?”
苏简抬头。
林月溶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叫林月溶。”
“苏简。”
“啊?”
林月溶懵了。
“你……你不叫德喜啊?”
“德喜是我太爷爷的名字。我太爷爷曾经是清朝造办处的,德喜打金店是我们家传下来的。”
“哇哦!”林月溶双眼一亮,“这也太厉害了。”
苏简的脸有些红,“没有什么厉害的。实不相瞒,要是你不买这些,我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要不然祖上的产业,我可能就守不住了。”
林月溶道:“不会的。你的手艺绝对没问题,只是……”
九十年代初还没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这个概念被提出后,古法黄金工艺便在其中。
若是这家打金店支撑不下去了,苏简肯定要找别的出路,这种手艺师父不管是改行还是让别人捡了去,那对林月溶来说都是天大的损失。她看中的可不只是眼前这点儿金饰,她看中的是德喜,啊不,苏简这个人的手艺。
苏简问:“只是什么?”
“手艺人就是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专注于设计和制作。所以也最容易被埋没。你只是太纯粹,不太会经营罢了。”
苏简的心“砰砰”跳起来,没有一个手艺人不希望被人看到和认可自己的纯粹。
他笑得有些青涩,“谢谢。”
林月溶也笑了。
徐开霁远远就看到小姑娘正对着一个年轻男人笑得开怀,他眉眼微动,脚步未滞。
林月溶指着对面的店铺,“你看对面,燕京的商场深知全国各地的商场到处都是他们的连锁店,气派吗?”
苏简看过去,面上有落寞也有向往,低声应了。
“你想不想把德喜打金也做成那种?”
林月溶循循善诱。
苏简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月溶。
“我会经营,我可以帮你。苏简,要不要跟我一起做生意?未来,德喜打金才是这开元大厦的地标。”
苏简愣住。
“哥,哪个是嫂子?哪里有嫂子?”
徐开霁的左手边,是到处张望喋喋不休的郭元知。右手边落后一步,是拎着包的孟照。
三人很是显眼。
林月溶看到,没等苏简回应就迎了出去。
徐开霁的脚步微滞。
她笑得很灿烂,米色的大衣被风带起,里面的鹅黄色碎花裙裙摆飞扬,越走越快,最后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徐开霁。”
她的声音清亮。
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伸出一只臂将人接住。
“徐开霁。”
小姑娘攀上了他的手臂,往下拽了拽。
徐开霁顺势弯腰。
林月溶很满意。
她踮起脚又压低了声音,“两万六算我借你的,回杭城我就还给你。拜托拜托,身为哥哥,出门在外,你得罩着我。”
借,还。
徐开霁眉眼微沉,直接被她给气笑了。
“……”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都能缠在一起。林月溶踮着的脚落了地,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这笑怎么怪怪的?
“你笑什么?”
“出门在外,我一定会罩着我的——”
“徐太太。”
徐开霁低头,勾起林月溶的下巴,在她不可置信地眼神中,郑重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一旁的郭元知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他抬手,孟照早有准备,快速朝后退了一步。
“不是。”郭元知不满,“孟照,你给我掐一下看看疼不疼怎么了?”
“嘶——疼。”
郭玉珊回神儿。
“双霜你捏疼我了。”
“不好意思,玉珊……”
白双霜松开掐着郭玉珊小臂的手,笑得有些勉强。
“哎呀,你别难过,三爷这分明这态度,分明就是在养小情人……”
郭玉珊说不下去了,她嘴上挺硬,心里其实跟白双霜一样,嫉妒得要酸死了。
徐开霁站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林月溶的头。
“买哪家?”
林月溶别开眼,红了红耳根。
看在他亲自来给自己送钱的份儿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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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亲一下吧。
林月溶拽着徐开霁,重新回了德喜打金。
郭元知和孟照也跟了进去。
店面很小,一下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逼仄。
林月溶献宝一样指着一只镯子,“你看这个,是不是很适合章教授?”
徐开霁平静地反问,“章教授?”
林月溶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啊……明天不是要去老宅吗?我得给妈带礼物吧……”
她越说越小声,但好歹是把称呼给改了。
“很适合。”
察觉到徐开霁的愉悦,林月溶问:“那你看剩下的,是不是都很适合我?”
徐开霁扫过了两个柜台,又扫了一眼木着脸的苏简。
“孟照,结账。”
林月溶拦住了孟照,托住了他手里包,“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又无比诚恳地对徐开霁道:“回了杭城我会第一时间还给你的。要不,咱俩打个欠条?”
孟照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郭元知抿紧了嘴巴,偷偷瞄了一眼徐开霁,在心底不断重复“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徐开霁神色不变,语调平静,“先结账,欠条晚上回家补给我就行。”
“苏简!”林月溶看向苏简,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将钱放在工作台上推给他,“钱先付给你,你要是需要摆样品就等你做新的出来再给我。”
孟照提醒,“太太,里面是三万。”
“三万啊,三万好啊,那剩下四千是定金。”林月溶指了指苏简还没做完的花丝錾刻吊坠,“那个,你手里这个,我也挺喜欢的……”
“林……林小姐……”
“你叫我林月溶就行。”
“林月溶小姐,我愿意跟你一起做生意。”
苏简的直觉告诉他,要尽快答应,不要犹豫。
林月溶愣了好一会儿,眼睛越瞪越大,“真的?那我请你吃饭,咱俩边吃边聊?”
郭元知凑到徐开霁身边,小声道:“哥,嫂子当你面请别的男人吃饭。”
他就差直说嫂子目的不纯了。
“你看不出来?她看上这人的手艺了。”
做生意,小姑娘是想做黄金生意么?
身为商人,郭元知当然知道。
但这都戳不到霁哥的痛处?他竟然不吃醋?
他又提醒,“但是,哥你不觉得不对吗?哪有媳妇花自己钱还给自己打欠条的,这明显就是想跟你划清界限。”
徐开霁心思变换,面上却一直平淡,“你不懂,这是夫妻情趣。”
郭元知:“……”
这莫名其妙的狗粮!
9. 狐假虎威
话虽这么说,徐开霁还是觉得工作台后站着的苏简很是碍眼。
他开口,“孟照,先陪苏先生去存钱。”
“哦。对,存钱。”
林月溶忘了,这不是手机转账,转完就不用管了。再者,三万块钱在这时候可不是个小数目。
孟照重新拎起了装钱的手提包,尽职尽责地询问,“苏先生,您的账户是哪家银行的,我送您过去。”
苏简拒绝,“不用了,挺远的。”
那更要送了,孟照脸上的笑真诚了许多。
他保证,一来一回,一定让苏先生完美错过跟太太吃午饭的机会。
苏简看向林月溶,有些抱歉,“这样的话,一起吃午饭可能来不及。晚上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林月溶还没应声,徐开霁便道:“身体刚好,天凉,不许在外面吃晚饭。”
“那明天回老宅后天回杭城……”
回杭城是要上学的,这年代还是单休,来回根本不够,要请苏简吃饭得到什么猴年马月?
林月溶双眼一亮,“苏简,那我等你喝下午茶?”
苏简立马应了,“好!”
徐开霁:“……”
郭元知压低了声音,在徐开霁耳边道:“霁哥放心,我保证嫂子吃到撑,一口下午茶都喝不下。”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朝着林月溶挥了挥手,谄媚地笑着,“嫂子好,那这样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饭呗。哦,对了,我是郭元知,开元大厦的元。”
郭元知?
开元大厦的元?
林月溶想,这旧的铺子太小,位置也不好,肯定是不能用了。若是没到期就退租,少不了被商场拿捏赔钱。要是租新铺子,想要个旺铺也不容易。
但是现在,甲方叫她嫂子,这事儿可就都好办了。
在徐开霁眼里,小姑娘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他轻咳一声。
郭元知立马心领神会,“哦,霁哥的开是开元大厦的开。”
霁哥可不止是他哥,这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要不然开元大厦怎么不叫元开大厦呢?
“?”
林月溶看向徐开霁。
好家伙,大佬的产业果然无处不在。
她很快挤出了一个笑脸。
徐开霁:“别假笑。”
这笑,跟她刚刚看苏简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月溶拉平嘴角。
“哼!”
苏简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柜台里的金饰全部打包。
孟照问:“太太,这些我先帮您带回家?”
“那不行。”林月溶拒绝,“我得自己拎着。她们说你们三爷是不会给我送钱的。我要不拎着,她们以为我没买呢?”
“给我吧!”
徐开霁一只手接过了孟照手里的手提袋,一只手递给了林月溶。
林月溶盯了一会儿,慢慢歪起了脑袋。
?
她手里没有金子呀?
徐开霁只能上前一步,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我懂了!”林月溶恍然,“这一招叫狐假虎威。”
她美滋滋被徐开霁牵着,感觉自己底气十足。
白双霜和郭玉珊正在不远处张望。
得让她们看看,她们口中的三爷不止给她送钱,还纡尊降贵给她拎金子呢。
酸死她们。
“……”
徐开霁无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郭元知强忍着笑意。
原来霁哥人生的坎儿是嫂子啊?
“郭元知!”
林月溶这一声是看着郭玉珊叫的。
郭玉珊在林月溶看向自己的时候就想往后躲。
……没来及。
“你侄女怎么不给你打招呼啊?”
郭元知环视一周,“我侄女?”
他侄女不可能看到他不打招呼。
林月溶指向郭玉珊。
郭元知一脸莫名,“我哪来这么大侄女。”
这女的看起来比他还大呢。
林月溶只问郭玉珊,“郭小姐,你见了你叔叔怎么不打招呼呀?”
郭玉珊硬着头皮上前,到底是没敢叫出“叔叔”两个字。
“我是郭伟的女儿。”
“?”
郭伟是谁?没听说过。
“就是……您三爷爷家二女婿的弟妹的哥哥。”
郭玉珊越说声音越小。
原先那个售货员看到林月溶把德喜打金的柜台买空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心里正恨郭玉珊恨得牙痒痒。
“啊?”她大声,“原来你是郭元知的三爷爷家二女婿的弟妹的哥哥家的女儿啊!”
本来周围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而且还越来越多,驻足一问,就了解了来龙去脉。
这会儿,此起彼伏的笑声响起。
郭玉珊涨红了一张脸,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嫂子,这女的……”郭元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吧?”
“三爷,郭总。”白双霜上前一步,仪态大方,笑容得体,“玉珊这人重亲情,跟家里的亲戚来往比较多,打心眼儿里跟谁都亲。所以跟您也……”
郭元知冷笑一声,截住了白双霜的话。
“那她打心眼儿里跟郭元知亲,是为了打着郭元知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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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人吗?抢我想买的金子不说,还跟你一起说我脑子有问题。”
林月溶一只手被徐开霁牵着,一只手攀上了他的手臂,委屈道,“她们说我脑子有问题,就得在家呆着不能出门。谣言这种东西传很快的,到时候都说我这个徐家三太太,说你这个三爷的媳妇脑子有问题怎么办?”
白双霜解释,“月溶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身体最近不太好……”
“徐开霁——”林月溶掐着嗓子,糯叽叽的,“这更完了,到时候都说我这个徐家三太太,说你这个三爷的媳妇身体有问题怎么办?”
林月溶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音,太做作了。
白双霜的脸疯狂抽搐,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不会的。”
徐开霁开口,“元知。”
“哎!霁哥!我懂。”
郭元知朝候在一边的几个保安挥了挥手,“把这位郭小姐,还有这位白小姐请出去。”
他又看向两人,“往后,要是我听谁说我嫂子一句不是,就算在你俩头上。”
“三爷!”郭玉珊急了,“双霜可是大太太的堂妹,你们……您怎么能这样。”
“郭元知,算了。郭玉珊是说,要是你把她俩赶出去。双霜就会去给大嫂告徐开霁的状,到时候大嫂肯定不会说他,会说我的。”
林月溶摇了摇徐开霁的胳膊,“我玩够了,我想去吃饭。”
“好。”
徐开霁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林月溶的身上,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宠溺。
郭玉珊再没了嫉妒心思,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被保安请出去了。
白双霜只想骂她蠢货,还不如直接保安请出去的好。
更丢人不说,这样,她回去想跟堂姐说什么也不好说了。
林月溶一行人离开后,白双霜低着头拉着郭玉珊就往外走。
“哎?双霜,去哪啊?我还有东西没买呢?”
白双霜快要呕出一口血了。
买?脸都没了还有什么好买的。等这儿的人忘了这事儿再来买吧?
郭玉珊抬高了声音,“双霜……”
“闭嘴!”
白双霜小声呵斥,生怕别人记不住她们两个叫什么吗?
郭玉珊闭紧了嘴巴。
还没走几步,她又问,“咱们去哪啊?”
“我饿了,咱们去喝豆汁儿。”
“啊?”郭玉珊撇了撇嘴,“我看着你喝……看着你喝就好……”
她不能理解三爷为什么会喜欢喝豆汁儿。
她更不能理解双霜为了三爷,这些天竟然得空就捏着鼻子喝豆汁儿。
10. 这辈子,她一定不能再这么窝囊了。
林月溶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吃东西就很香,不自觉就吃多了。
还是徐开霁出声提醒,“够了。”
正在殷勤转桌的郭元知停了手。
不是?不是说好了要让嫂子吃撑,一口下午茶都喝不下的吗?
“元知,去要一壶热的山楂汁。”
林月溶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皱了皱眉,“热的酸。”
“不酸不酸。”郭元知起身,“这八楼的餐厅要是山楂汁做酸了,明儿就该关门大吉了。”
开元大厦的八层是全是低密度高端私人餐厅,味道上的要求自然严苛。
山楂汁甜而不腻,只留有一点点酸口,林月溶喝得双眼一亮。
她倒了一杯推给徐开霁,看在他给自己送钱又送人的份上,就分他一杯。
送人,自然说的是送郭元知到她眼前了。吃饱喝足,该说正事儿了。
开元大厦的开和元都在眼前,那她想租店铺到底该跟谁说呢?
林月溶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定在了郭元知身上,一般大的都不管这些琐事儿吧?
“郭总。”
“噗——”郭元知一口茶喷出来,“咳咳咳,嫂子,你饶了我吧,你可别这么叫我。”
“郭……元知?”
“到!嫂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想租个一百平左右的店铺,开打金店。年前店铺变动比较多,你帮我留意一下吧。”
林月溶列出了刚记下的几个店铺的位置。
“一百平?打金店?”
郭元知原本一口应了就行,但林月溶说的这几个铺子的位置都太好了,真给了他可就不只是烧霁哥的钱了,也得连带着烧他的钱。
毕竟少赚了就等于损失了不是?
“嫂子,打金的时间成本和人工成本相对机器来说也太高了。更何况现在的金饰连锁店势头正盛,稍微搞活动控价就会有大批客源。就算你的款式独一无二,对于金子这种商品,大部分顾客已经消费完了,就没有能力再消费了。”
“没有能力再消费的,不是我的目标客户。我想做会员制,做限量发售和高端定制,只针对高消费人群。”
郭元知坐直了身子,面色也严肃起来。
有不少富太太为了说出去好看都会花钱开个店,大部分都是不温不火只图个名头,有的甚至还要贴钱。毕竟是在改革开放时代下长大的,做个生意显得自己有地位有身份有事业心不是?
但林月溶这几句话可不是寻常富太太能说出来的。
林月溶捂住嘴巴,偷偷打了一个嗝。
徐开霁察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郭元知挪了一个位子,离林月溶近了些。
“嫂子,你给我展开说说呗?就这个会员制。还有高消费人群,就你的目标客户是怎么被你找来的。”
“是他们自己先找来的。”
“?”
郭元知觉得自己今天不大聪明。
“我刚刚选的那些店面位置好,若是将装修做好,高消费的客流量自然不愁。只要她们进来,我就有办法让她们消费。只要她们消费,就能成为会员,获赠金卡。”
林月溶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就像这种,至于这个金卡怎么设计,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电视宣传,登报宣传,保证有钱没钱都想要收藏一张。会员多了之后再重新筛选,就可以升级……至于升级成什么,我也还没想好。簪子?玉牌?反正既要好看又要有辨识度。”
郭元知看向徐开霁。
嫂子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主意?
徐开霁好心情地喝了一口山楂汁,指腹搓了搓杯壁。山楂汁的颜色浓郁,跟小姑娘的唇色很像。
大中午的,吃饱了就会困,林月溶的眼皮有些沉,托着下巴发起了呆。
因为聊到了店面装修,她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
她上辈子靠着好心人的资助才能读完高中参加高考,然后凭着有限的认知选择了大热的室内设计专业。
21世纪初房价飞涨,房地产大热人尽皆知,大学的相关专业也成了热门。
但林月溶不知道,房地产很快就要走下坡路,相关行业都会受影响。她毕业那年,选择家装行业的毕业生只能从销售做起,贩卖的不是自己的设计理念而是各种家装材料,做的不是设计图纸而是高价材料的拼凑。她嘴笨心实,在那个人心浮躁、节奏飞快的时代,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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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做销售。
兜兜转转,林月溶选择了公装行业,给商场的各类店面做设计,她认真负责脚踏实地,总是先交稿再收费。施工的时候还会到现场跟进,倒是积累了不少客户。但后来实体经济受到直播行业的冲击,曾经人山人海的商场也日渐冷清……她的设计费便直接收不回来了。
真诚待人的结果就是最先被坑,林月溶想不明白,凭着一腔愤懑爬到山顶借酒浇愁。
原本晴空万里,她酒瓶还没拧开就乌云遮月,一道直接朝她雷劈了下来,她便穿重新穿回书中了。
这么看,她上上辈子看上了徐开霁被情所困而死,上辈子被工作所掣肘招灾。
两辈子都挺窝囊的。
人栽跟头就会成长,更何况这跟头直接把人栽死了。
现在是九十年代初,国内的室内设计行业甚至于整个环境艺术设计专业还处于起步阶段,公共空间设计尤其是店面设计的意识还很薄弱,品牌加盟连锁的模式也还没有普及……她有大把大把的机会。
林月溶悄悄挺直了脊背,这辈子,她一定不能再这么窝囊了。
徐开霁问:“一百平的打金店,你确定只靠苏简一个人的手艺,能支撑起来?”
“招人呗。再说了,我可是工艺美术专业的,这么多同专业的同学,找几个喜欢打金的,应该不难……吧?”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虽然淳朴,但好像更喜欢现代化机器化的工作?
林月溶还没想清楚,徐开霁又问:“隋远也是?”
“啊?”林月溶摇了摇头,“他不是。他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他是我搬到杭城那年才开始跟着妈妈学钢琴的,一开始还需要我教,没几年就教是他教我了,若是他有童子功……”
林月溶突然想到原书中的隋远。
他确实成了了不起的钢琴家,但是原书中,不少人为了巴结徐开霁给他使绊子。
不是,他俩为什么啊?
林月溶看向徐开霁,“他将来一定是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钢琴家,能为国争光的那种,要是事业上受阻,一定非常可惜。”
徐开霁不是很想接话,嘴里的山楂汁也开始泛酸了。
她怎么还突然夸上了?
11. 吃醋
郭元知跟在徐开霁身边这么多年,徐开霁眉头一动他就知道自己该干嘛。
他道:“嫂子。这钢琴家是一代接一代的,未来是谁咱先不管,今儿隔壁燕京会馆请来了周语嫣,你要不要去听一听?”
“周语嫣?”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对对对,最近风头正盛,可以说是新晋女神。今天燕京会所都是冲她去的。她前段时间还发了新歌,可招年轻人喜欢了,你要给打金店造势,可少不了请明星。咱过去看看?”
林月溶想起来了。
上上辈子周语嫣风头正盛的时候,白双霜给闭门不出的她送了挺多的磁带、CD、DVD,每天放给她听,放给她看,还很是“贴心”地在她房间贴了很多周语嫣的海报——每一张都巧笑嫣然、明媚大方。
然后白双霜又告诉她,这周语嫣是徐开霁捧红的。
燕京的圈子,不少明星想挤进来都不知道怎么挤,能偶尔进一次名利场身价就完全不一样了。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徐开霁的名利场,周语嫣必然在。
谁都要给徐开霁面子,连带着谁都会给周语嫣好脸色。后来更是传言她就是未来的徐太太,能给她的资源自然双手奉上,让她盛极一时。
也许靠男人上位总归不稳,林月溶记得书中的周语嫣一朝跌下神坛,此后销声匿迹。
按照原书剧情的狗血程度来看,徐开霁封杀隋远不会是为了给周语嫣扫清障碍吧?
周语嫣销声匿迹,是徐开霁腻了又给人封杀了?
林月溶看向徐开霁,弯了弯嘴角。
狗男人。
徐开霁不知道她的小脾气从何而来,顺着郭元知的话道:“一起吧,那边的包间可以躺着,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会让孟照直接把苏简带过去。”
林月溶感叹,他这双眼果然看狗都深情。
啊呸!不能这么说,毕竟他现在看的是自己。
小姑娘自己拎着金子,也不说牵自己的手来狐假虎威了,还故意走得飞快。
徐开霁只能落后一步跟着,顺着她的步子让她慢了下来。
但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嫌弃了。
是的,就是嫌弃,很明显的嫌弃,就如同她刚在餐桌上看到了自己不想吃的菜。
燕京会所就在开元大厦的隔壁,隔着一条小巷子。
会所的门迎看到徐开霁,快步迎上来,又确定林月溶确实是走在他前面,面上挂了笑,弯着腰把人往里请。
“这位美丽的小姐里面请!”
“徐总!郭总!里面请!”
门迎说着就把林月溶手上的袋子接了过来。
徐开霁伸手,“我太太的东西,我拿着就好。”
林月溶等了他一眼,她拿了一路也没见他伸手找自己要。
“原来是徐太太,徐太太里面请。”
能在燕京会所做门迎,反应是极快的。他面上不见任何不妥,将手上的袋子托给徐开霁,笑容越发真挚了。
郭元知笑道:“眼睛擦亮了,下次我嫂子过来可别叫错!”
门迎连声说着不敢。
他就说,里边那个周语嫣跟徐总肯定没什么特殊关系,要真有,徐总怎么舍得让人在会所演奏一天的背景音乐。
周语嫣心无旁骛地坐在钢琴前,力求每一个音符都优雅完美。
即使她是娱乐圈里的“新晋女神”,能在燕京会所独奏一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机会。毕竟这里门槛甚高,名流云集,说不准就能再搭上哪条线。
虽然她借着徐开霁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拿到了不少资源,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条线是虚的,她从没跟徐开霁单独接触过。
如果今天能再见到徐总,说不准有机会……
周语嫣抬头,手一抖,一个错音混了进来,很快又被抚平。
林月溶“啧”了一声。
周语嫣看到徐开霁的那一瞬间,一双眼像是开了探照灯,又大又亮,还很黏。这弹错的音符不过是有声的小情趣罢了。
林月溶更嫌弃徐开霁了,再次朝旁边挪远了一步。
“徐总!”
一个西装革履的秃顶大叔满面春风地奔来,惊扰了这缱绻的琴音。
“徐总,终于是盼到您啦!我之前就听说,周小姐的琴音肯定是有魔力的,能把您招来!那既然遇见啦,咱们是不是可以找机会再谈谈那块地?”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
“张总。”徐开霁平淡地打了招呼,借着这个机会上前,揽住了林月溶的肩膀,“我今天是陪太太来逛街的,不谈公事。”
秃顶张总的脑袋空白了一瞬,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手提袋,默默记下了“德喜打金”四个字,又看向林月溶,瞬间笑得眼睛都没了。
“原来是徐太太!幸会幸会!”
林月溶懒得搭理他。
说周小姐的时候是笑着的,说徐太太的时候也是笑着的。她要是搭理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我就先不打扰了。”
秃顶张总很有眼色的往侧边退了一步,暗骂自己提什么周小姐的琴音,这下捅了大篓子了。
郭元知开口,“张总,咱俩先聊聊?”
“啊?”秃顶张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哎哎!好好!”
“霁哥,你带嫂子去休息吧。我先跟张总聊聊。”
张总手里那块地,霁哥云本就打算要的,只不过这个老狐狸一直把价高高地抬着。
晾了这么些天,也差不多了。再加上他刚才在嫂子面前说错了话……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徐开霁察觉小姑娘不想挪动脚步,低头问她:“怎么了?”
林月溶转头盯着周语嫣,“我想听曲子。”
“不累吗?包间也能听,还能躺着。”
徐开霁心想,小姑娘也许是困了累了才闹脾气,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躺着能看见美女弹琴?”
林月溶想看看徐开霁在小情人面前能装到什么时候。
徐开霁认真思考了一下,“躺着能看见美男,听见弹琴。”
“!”
林月溶自闭。
他就不能把“美男”两个字忘了吗?
周语嫣在名利场见过徐开霁不少次,从未见他带过女伴。
他一直是端重的冷硬的,从未这样低着头轻言,从未这么耐心,这么柔软。
燕京会所是中式装修风格,极尽中式美,两人站在大厅一处,像是跨过时空来相恋。
一曲罢,周语嫣短暂停顿后,弹起了《跨越时空来寻你》。
林月溶最怕徐开霁这样看着自己,她好不容易别开眼,这首曲子就又把徐开霁的深情给调浓了。
她朝周语嫣看过去。
周语嫣看着她,柔柔一笑,很友善地示好。
林月溶自问做不到她这么“大方”,但还是回了一个真诚的假笑。
笑完之后她兴趣缺缺,“走吧!”
周语嫣很快就从燕京会所的工作人员那里确认了,这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姑娘就是徐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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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松了一口气,赌对了,相比于搭上徐开霁,搭上这个不谙世事的徐太太应该会更容易。
周语嫣的钢琴天赋是她的启蒙老师发现的,家里又送她跟了几个不同的钢琴老师,每一个对她都赞不绝口。家里人才一直支持她学了这么多年,并送她去国外深造。
谁知,回国后她才发现钢琴艺术家的路并不好走,没有人包装就没有名气,只能一场一场跑演出来赚辛苦钱。
她没有一场敢懈怠,她需要有人看到自己,即使这种希望很渺茫。
直到有一天,乐团老板亲自找她谈话,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是不是跟天宇重工的徐总认识。
她在名利场演出的机会并不少,自然知道徐总是哪个,也知道老板这样问定然是徐总那边提点了自己。
不管是哪种提点,她都要抓住,甚至还有些期待。
潜规则这种事情,若对方是徐总,那不只是她,每个女人都求之不得。
周语嫣很聪明,在确认老板也不清楚徐总是想以哪种方式提点她之后,便云淡风轻甚至有些为难道:“我小时候学钢琴的时候跟徐总有些交集,但我觉得那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徐总现在的身份,我觉得我不方便跟外人讲。”
潜规则拿来的东西总会被人低看,但若是两人有说不清的私交……
周语嫣所谓的私交,其实就是在徐家附近学钢琴。
至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旧情复燃,将来就算被拆穿,也不是她说的,而是旁人脑补的。
乐团连夜给了她首席钢琴师的待遇,在燕京大剧院给她连办了几场个人独奏。出色的外表,完美的履历,刻意的包装,周语嫣很快就火了起来。
但她很清醒,她必须要搭上一条线,一条实质的线,才能在燕京的名利场真正的站稳脚跟。
否则,公司能包装她,也能撕毁她。
这边,周语嫣想着要怎样跟林月溶搭上线。
那边,林月溶在生闷气,踢了鞋躺在贵妃榻上生闷气。
徐开霁将林月溶的大衣挂好,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盖在了林月溶的身上。
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贵妃榻前,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林月溶闭上了眼睛,“我没有。”
徐开霁的视线太有攻击性,林月溶只能烦躁道:“周语嫣刚才冲我笑了。”
“所以呢?”
“她冲我笑!她不应该吃醋然后挠你吗为什么要冲我笑?”
徐开霁错愕了很久,这在林月溶看来就是无话反驳。
徐开霁的私人包间在演奏台的正面,窗边是观看演奏的绝佳视角。
啧啧啧。
林月溶阴阳怪气,“周语嫣的资源不都是你给的吗?她这个新晋女神不是你捧起来的吗?你俩要是没什么,你捧她干嘛?难道是周小姐的琴音有魔力?”
最后一句话还模仿了秃头张总的口音,怎么听都不还好意。
“这些你是从哪听来的。”
“我……白双霜告诉我的……”
上上辈子告诉我的。
“刚才那个张总不是也说了吗——周小姐的琴音有魔力。”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林月溶很想说这都是我经历过的,但她又不能说。
徐开霁低笑出声,“溶溶,你在吃醋。”
怪不得郭元知提到周语嫣,她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林月溶炸毛,“怎么可能!”
徐开霁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要不,你挠我?”
12. “我太太喜欢喝茶。”
不要脸。
这人是怎么顶着一张禁欲严正的脸说出这种话的?
林月溶是真的很想挠徐开霁几下,又觉得他好像很是期待?
她愤愤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低骂出声,“不要脸……”
她的声音又轻又糯,挠得徐开霁的心颤了颤。
他直接否认,“我没有跟周语嫣接触过,更没有他们说的那种关系。”
徐开霁说没有,那就是没有的,他不屑于说这种谎,但是——
“是的呢。”林月溶继续阴阳怪气,“徐总只需要很欣赏她,自然会有人前赴后继给她资源,然后将人推到你面前,做备用的小情人,或者是备用的——徐太太。”
上上辈子白双霜的嘴里,可不止周语嫣这一个徐太太备选人呢!
书里还说他无情无欲只搞钱,该说他走肾不走心才对吧!
“我确实提点过她……”
“看吧!果然是你。”
“我提点她,是因为……”徐开霁微顿,“因为她的启蒙老师。既然知道是故人的学生,总是要帮一把。”
“哦呦,故人的学生啊——”
非要这么生拉硬拽,隋远还是他岳母的学生呢。
林月溶抓着这个机会问:“那将来有机会,你也会帮隋远一把吗?”
怎么又扯到隋远身上了?
徐开霁垂眸,无奈应了,“会帮。”
“帮不帮放一边,别在人前表现出不喜欢他就行了。”
其实林月溶也不要求徐开霁能帮隋远什么,不使绊子就行了。
“……”
“不会。”
林月溶放了心,也不再纠结周语嫣到底是徐开霁未来的小情人还是徐开霁未来的徐太太。
徐开霁见她突然收回醋意,心里很不是滋味。
七岁之前,他住在溶溶的隔壁,看着她长大,陪着她长大。
七岁之后,换成了隋远住在她隔壁,陪在她身边。
年少的记忆或许真的比年幼的记忆要清晰……
但那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合法的,将来,也只能他是合法的。
徐开霁抬眸,认真道:“我只有你一个徐太太。”
“……”
又来了,这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当然,徐太太要是想当我的小情人,我也很荣幸。”
徐开霁拿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林月溶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大声,“美得你!”
徐开霁低笑出声。
“我去元知的包间了,去跟张进说清楚提点周语嫣的原因,顺便帮徐太太宣誓一下主权。你安心睡,苏简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林月溶抽回手,用毛毯蒙住了头,已读不回。
直到包间的门打开又关上,林月溶才重新从毛毯里探出了头。
会所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蒙着头太热了。
让徐开霁这么一撩,林月溶没了困意,坐在窗边朝下看去。
燕京的名利场没有秘密,周语嫣一定知道是徐开霁提点了她。
两人之间要是没什么,那人家刚才在楼下对她笑,只是单纯的示好?
林月溶来不及多想,就看到孟照带着苏简进了大厅,她站起身,探出窗外,朝着苏简挥了挥手。
孟照脚步顿住,太太没在休息?那苏简就可以直接带去老板的包间了。
斜对面的包间,张进顺着徐开霁的目光看了出去,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干笑两声,端了一杯茶递给徐开霁,“徐总跟徐太太的感情真好。”
“周小姐是我岳母的学生。”
“岳……岳母?”
所以之前徐总提点周语嫣,真不是那种意思。
“所以张总觉得,周小姐的琴音怎么样?”
“好!甚好!不愧是您岳母的学生。您看我这……我也是第一次见徐太太……”
张进现在特别后悔。
他之前就听听说徐开霁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周语嫣跟他有点儿说不清的关系,以为自己能借此拉进机会。没想到竟然在徐太太面前捅了个篓子。
不对呀?徐总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徐开霁问:“我听说张总在杭城有座茶山?”
“哎!是的。您尝尝,一百八十多岁的古茶树。”
张进把手里的茶又往前递了递,这次徐开霁接了。
“很不错!”
张进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我早些年买那座山就是冲着茶山上这几棵古茶树去的。改天,我给您送点儿好茶。”
“附近的茶山主你多少都有交情吧?”
张进本来就绞尽脑汁想找话题,徐开霁主动开头,他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不怕徐总笑话,这几年我躲他们都躲不及呢。我那茶山除了那几棵古茶树,其它都分包出去了。但前些年国家大力恢复旧茶园,建立新茶园,这茶山就跟金矿似的,就导致里面的门道比占山为王还要复杂。”
郭元知来了兴趣,“占山为王,这些茶山主挺嚣张啊!”
“那可不!为了抢地盘,这些茶山主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秃顶张总压低了声音,“前段时间杭城大雨,我隔壁那个不愿意分包的茶山主就出事儿了。说是意外,谁信呢?”
“张总。”
“哎哎!徐总您说。”
“你这茶山,卖吗?”
“啊?”
不是,他刚说的不够清楚吗?
现在这茶山就是烫手山芋,价高不说,没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还压不住场赚不来钱。徐总买这个干嘛?
“我太太喜欢喝茶。”
“……”
这突如其来的狗粮。
“我这就让人送些茶去徐太太的包间。”
徐开霁没拒绝,又道:“若是这茶山能一起谈。你说的那块地的价格,我可以考虑。”
“这这这……这当然能一起谈。”
张进手里的茶山叫寿山,产寿山龙井。他无意牵扯茶山之间的利益争斗,其实早就想把那座茶山卖出去了,只是那些想买的茶山主都压价压得厉害,跟抢没什么两样。
但徐总要是连带着那块地谈妥,他自己就能心甘情愿压价。
“您放心,这茶山的价格我肯定是要让的,就当我给徐太太赔罪了。”
徐开霁又道:“张总若是能给我讲讲杭城的这些茶山主,价格不让也无妨。”
张进在茶山主这个圈子,要是没点儿手段,山就得荒着,分包也分包不出去。他说自己躲着那些茶山主,不过是摸不清徐开霁的喜好,不想多说里面的门道。
既然徐开霁开口问,他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谈罢,徐开霁直接让郭元知准备了合同。
郭元知嘴上应得利索,手上干得也利索,心里却苦哈哈地想着,霁哥越来越有昏君的潜质了。
杭城茶山的投资可不小,按照张进说的这些,门道也很深。但他听着,就为了嫂子能喝一口茶,霁哥有种要把杭城的茶山主都给挑了的感觉。
张进签好两份合同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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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顺利的吗?
虽然他在周语嫣身上下功夫差点儿把自己给栽了,但转头就在徐太太这儿得了机缘。
他算是明白了,徐太太就是徐总的心尖儿,那个德喜打金,他回头就去打听。
徐开霁的私人包房。
新的德喜打金的雏形已经有了初步规划。
苏简原本以为林月溶只是心血来潮想做生意,没想到她的营销思路清晰而且超前,有规划不冒进,连手绘装修图都信手拈来。
“……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店铺位置还要再看哪个位置可以用,希望在年前能空出好位置。后天我就回杭城上学了,腊月再回来。我会让孟照给你带张卡,卡上的钱你看着用,这段时间,你在店里专心出样品就行。出好了先收好,开业再展示。”
林月溶原本想让苏简在家出样品,但家里放那么多金子太招眼,还是开元大厦的安保有保障。
“林总。”苏简第一时间改了口,“腊月之前,我一定把需要展示的样品都做出来。”
“不用那么拼命,注意保护眼睛。也要保证设计水准和最终效果。”林月溶又建议,“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能收徒,收徒的标准你自己来定。”
“收徒?我……可以吗?”
工业化机械化发展这么快,苏简觉得自己早就已经被这个社会淘汰了。虽然林月溶给了他一条全新的路,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下去。
“现在机器的种类那么多,人们更喜欢工业化的操作。”
林月溶很能理解苏简的心情,所在行业被冲击的时候,大部分普通人都会变得不自信,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
她耐心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工业时代之前,我们民族已经存在了五千多年,那些精美绝伦的工艺品都是手艺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下来的不仅仅是物品,传下来的还是文明。如果哪一天,古法大金的手艺失传,那对于文明传承来说,会是巨大的损失。古法黄金技艺是特殊形式的文化遗产,需要保护,也需要传承。”
苏简的眼睛越来越亮。
“再者,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东西,机器能做出来吗?你想表达的那些想法,机器能表达出来吗?”
苏简摇了摇头。
“那你还有别的顾虑的吗?”
“林总,谢谢你。”
苏简的脑子很乱,似乎林月溶说的越多,他的顾虑越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林月溶在纸上写了两个电话。
“这是我家的电话,一个是杭城的,一个是燕京的,有顾虑可以打给我。”
她又将袋子里买给章淳的那支镯子拿出来,剩下的推给苏简。
“上午从店里拿的金饰我只留这一样明天送人用。其它的你看着处理,是清洗还是改款,你来决定就好。”
“那三万块钱……”
林月溶打断了他,“那是你现在到年底的工资和奖金。”
苏简站起身子推辞,“林总,这太多了。”
“你不用推辞,我是学工艺美术的,我知道设计创作者需要安稳的创作环境。”
苏简没再嘴上道谢,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很是郑重地拎起了袋子。他脚步有些虚浮地回了店里,收了宋体的招牌,打开破旧空荡的保险柜,把之前的金饰都收了进去。
柜台空了,收拾地干干净净,只工作台照旧。
对面的黄金售货员每天都过来看看,生怕他再出什么被贵客看上眼的东西,却每天都只见他在工作台上敲敲打打,也没个新品摆出来,慢慢就没了兴趣。
13. “想要。”
孟照一直跟在林月溶身边,端茶倒水递纸笔,眼瞅着自家还在读大学的太太不到一个小时就定了一个新品牌的基调。
身为徐开霁的特助,孟照的商业知识储备自然不俗,这会儿对林月溶的尊重就不单是因为她老板太太这个身份了。
林月溶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孟照很有眼色,重新添了一杯。
林月溶一直没顾上夸手上的龙井,这会儿放松下来,把玩着手中的瓷杯。
这包间是徐开霁的,应该是他会客常用的,这套德化瓷可比家里的那些讲究多了。
这龙井茶的茶树,应该是杭城西子湖附近茶山的,也绝对超过了一百五十岁。
“这茶是徐开霁私藏的?”
私藏,没拿回家,那不就是夸这茶好喝么。
“不是!”孟照赶忙解释,“是张进送过来的,送来了一斤八两,是他今年仅剩的了,说是给您赔罪的。”
“不少。”
古龙井茶树并不多,一年一棵只能产六到七公斤干茶。
林家的茶山上有八棵三百多年的古茶树,都已经提前很多年被预定出去了。
张进能买到,不是砸钱了,就是关系硬。
林月溶瞟了一眼简陋的包装,有些一言难尽。
但这也不能怪张进,九十年代初期,茶叶销售受地域影响,以当地大众茶类为主,大部分都是散装和称重,在茶叶的包装上还没有概念。
她原本就想给老爷子送茶叶的,正好去买瓷罐,打个包装,明天直接送去。
虽然这茶叶好,但是借花献佛没诚意,林月溶还是得按原计划去买茶。
开元大厦的茶叶专柜算是比较高端的了,龙井、碧螺春这类绿茶,祁门红茶、滇红这类红茶都有,甚至还能买到铁观音、武夷岩茶这类乌龙茶。
但品质上,还差点儿意思。
林月溶决定到街边的茶叶店碰碰运气。街边的茶叶店老板一般都会亲自坐镇,可以试喝,在品质上的把控要好很多。
开元大厦附近有一条风清胡同,以前整条街都是卖燕京大碗茶的,近些年聚集了一些茶商。
夕阳正好,街边有不少喝茶谈天的。林月溶随便选了一家,按照这条街的惯例,先尝后买。
秋冬适合喝红茶,她选了祁门红茶。
试喝的干茶不错,冲泡之后茶汤和叶底林月溶都很满意。
“老板,这种祁门红茶,给我来两斤。”
茶叶很快就装好了,茶叶店老板将纸袋折好递给了林月溶,又道,“您的茶叶,一斤128,两斤256,您瞧好了。”
林月溶打开纸袋,原本只是想随意瞧一眼,这一瞧就笑出了声。
“老板,你给我尝的确实是好茶,怎么装的却是陈茶啊?”
这胡同本来就窄,挤挤挨挨都是小方桌,周围喝茶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茶叶店的老板立马变了脸色,“哎?小姑娘,这可不兴瞎说的。你要是买不起,就别在我这儿买,怎么还砸人生意呢?”
他可不信这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就真能看出这茶的好坏。
“我可没瞎说。”
林月溶直接用桌上的茶夹取了一些放到茶荷里。
“128一斤,算是好的祁门红茶了。好的祁门红茶是有宝光的,你看你这有吗?”
好的祁门红茶,透着乌黑油润,这种光泽被称为“宝光”。
茶荷里的茶叶色泽杂乱枯暗,跟“宝光”根本不沾边儿。
老板一听就知道今天栽了,这是遇到行家了。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继续嘴硬。
“宝光那是特级精制才有的。喝茶是要喝味道的,你刚刚不是尝了,这冲泡之后味道一样。”
“你确定?”
老板将林月溶手里的茶叶夺了过来,“不买就算了,走吧走吧。小姑娘家家的不学好,来这风清胡同捣乱。”
“我不用泡就知道,这茶的香气低闷劣质,汤底暗沉,叶底乌条多,味道粗淡到苦涩。”林月溶看看向周围的茶客,“大家买茶的时候可得注意,别被黑心老板调了包。”
茶叶店的老板急了,“你有完没完?”
说着就要伸手推搡林月溶。
“哎?”林月溶身后站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拦住了他,“怎么能跟小姑娘动手呢?明明只是口角,你要先动手,可就不好看了。”
毕竟卖茶叶的以次充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调侃几句也就过去了。要是闹到报警,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帮林月溶的这人在这条街应该混得很开。他话音刚落,周围有人跟着开了口,你一句我一句劝着。
这茶叶店老板瞪了林月溶一眼,顺坡下驴,“行吧,今儿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过了。”
林月溶见他不敢再动手,冲着他吐了吐舌头,翻了个白眼儿。
中年男人转身,刚好看到了她还没收回的小表情,乐出了声。
“你这小姑娘倒是心大。去我店里喝口茶,压压惊?”
这中年男人的茶叶店往前走几步就是,招牌上写着“秦峰茶叶”。他引着林月溶进店,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转身去泡茶。
林月溶这才道谢,“多谢秦老板。”
她这才有些后怕,九十年代初旧胡同里没有监控,治安很混乱。刚才那茶叶店老板要是真动手,就算后边徐开霁给她找回场子,她这细胳膊细腿儿当下也只能受着。
秦峰好笑道:“你这小姑娘,这机灵劲儿怎么一阵儿没一阵儿有的?”
“……”林月溶干笑了两声,“年轻人嘛?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秦峰将泡好的祁门红茶端给她,“估个价。”
“一斤一百五左右?”
祁门红茶算是红茶中的名品,特级精制茶在这个年代的价格在150元左右每斤,再高端一些的就要200左右每斤了。但高端的,在外面一般买不到。
秦峰挑了挑眉,只看一眼就能估出价格,这小姑娘果然是个行家。
“不说两句?”
“香气馥郁,茶汤红颜透明,叶底明亮。”林月溶尝了一口,“味道醇厚,绵长回甘。给我来三斤吧。”
茶叶易碎、易潮湿,还极易受温度、光照、氧气等等因素影响。这个年代运输条件受限,要保持新鲜度和香味很不容易。这么好的祁门红茶,并不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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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叶熟客是148一斤,我收你400。”
“成交。秦叔,我叫林月溶,我能看看你店里的龙井吗?”
林月溶嘴甜地改了口。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林不芳在世的时候,茶山的茶都是等着人上门收购,没有固定的客户群体,价格波动比较随意。再加上那些分包的亲戚们都各自有自己的成算,林家茶园的收益并不透明。
林月溶想要改变这种模式,首先就得固定客户群体,找到稳定的茶商,控制茶的去向。
秦峰就是一个很好的茶商,很好的合作方。
“那肯定能。”秦峰心情大好,“没想到我还有这荣幸呢,能让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叫声叔。”
秦峰店里的龙井质量参差不齐,每个山头的茶都有。
“杭城那边的茶山争斗激烈,茶农们都各自有自己的算盘,我只能这收一点儿那收一点儿,回来再自己定价。有时候难免收到陈茶,但又不能推辞。”
对于茶商来说,这样浪费人力浪费时间,收茶的价格也不可控。
林月溶并没有跟秦峰再多讲什么,也没透露自己的目的。
对她来说,先把茶山收回来,才能谈其它的。
徐开霁晚饭是在外面吃的,九点多才回家。
他跟张进的交易不是小数目,看似随意,其实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应酬便少不了。
上了二楼,小姑娘正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好看的瓷罐分装茶叶。
小煤球窝在林月溶怀里,在玩自己摇来晃去的尾巴。看到徐开霁,喵了一声跳下地,朝着他奔去,然后在他身前半米处刹了车,转头,又重新投向了林月溶的怀抱。
徐开霁不解,扯了领带,坐在林月溶旁边,随意地靠在了沙发上。
林月溶抬头,往旁边蹭了蹭,嫌弃道:“你抽烟了?”
小煤球也很嫌弃地埋头。
烟味儿,喵不喜欢。
徐开霁慢半拍地起身。
“没有!我不抽烟,是身上沾了烟味儿。我去洗澡换衣服。”
徐开霁洗完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房返回来,林月溶正将一些瓷瓶装进袋子里。
他重新坐下,小煤球动了动鼻子,在空中闻了闻,跳到了他身上。
“溶溶,这是做什么用的?”
“张进送的龙井,我给徐老爷子装了一斤,自己剩了八两。”
“谁?”
徐开霁凑近了些,身上残留的酒香传来。
林月溶摸了摸鼻子,“还有今天买的祁门红茶,我给……爸,装了两斤,自己剩了一斤。马上就好了。”
徐开霁满意了。见她收拾完了,顺势靠在了她身上,埋进了她的颈窝。
除了第一次喝了酒,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早就不想忍了。
“溶溶——”
“你……干嘛。”
还肉麻兮兮拖长音。
“想要。”
林月溶僵住。
他今天喝的酒不正经?
徐开霁轻轻咬了咬她细嫩的脖子,“溶溶,想要,你。”
14. 合法小情人
“徐开霁,你……”林月溶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你……你喝多了?”
“嗯,喝多了。”
不是,喝多了的人不都不承认自己喝多了吗?
“那你快回房间睡觉。”
徐开霁环住了她的腰,喟叹一声,“喝多了,需要小情人陪着睡觉。”
!
林月溶只当没听见,但她躲不开也推不动,只能顺着徐开霁卸下来的重量靠在沙发上。
“不要在这儿……蹭来蹭去,啃来啃去的……”
“我蹭的是我的合法小情人,啃的也是我的合法小情人。”
“……”
“不要脸……”
越发不要脸了。
“溶溶——”
又来。
“跟我回房间好不好?或者,我跟你回房间。”
说完徐开霁就吻住林月溶的嘴,堵了她的话。
徐开霁主动起来,林月溶根本招架不住,他心里很清楚,要先把这娇气的小情人伺候舒坦了,才能有下次上床的机会。
惦记着回老宅,林月溶第二天醒得要比平时早一些。
她翻了个身,思绪慢慢回笼,然后脸就热了。
可恶!没能扛住徐开霁的美色诱惑,又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真是便宜他了!林月溶长叹一口气。
“醒了?饿吗?”
林月溶猛然睁开眼。
徐开霁斜靠在床头,单手撑着下巴,睡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着一大片……
林月溶的脸瞬间就红了。
不是,他这个雷打不动六点就晨跑的人,怎么这个点儿还赖在床上?
徐开霁趁着她走神儿的空档俯身,送了一个早安吻,一触即分。
“起来洗漱,下楼吃饭!”
一吻过后,睡袍开得更大了。
徐开霁身上满是刚洗完澡的香皂味儿,看来是已经晨跑回来了。
林月溶顺着睡袍往下瞄了一眼,怪不得腹肌那么坚·挺。
她努力别开眼,心想,排卵期的女人真可怕,太容易就被激素给控制了。
是的,她昨天晚上没能扛住徐开霁的美色诱惑,就是因为她正好处在排卵期,而已!
见小姑娘这么容易就恢复了理智,徐开霁在短暂的自我怀疑之后——直接脱了睡袍。
林月溶起身,象征性地捂住了眼睛,“徐开霁你又干嘛?”
“换家居服。”徐开霁看了她一眼,先取了她家居服的递了过去,“总不能穿着睡袍下楼吃饭吧?”
“……”
如果不是他身上只有一剩黑色平角裤,还真挺绅士的。
林月溶没好气地接过,瞪了他一眼,趿上拖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宇台和徐家老宅很近,中间只隔着部队大院的一片生活区,从两边的侧门穿过去,骑单车不到十分钟。
“徐开霁,就只带金子和茶叶?”
林月溶抓着他的衣襟,探头看着车筐里的两个袋子。
她这个新媳妇第一次上门,不应该再带点儿烟酒水果米面油吗?
“我带钱了。”
“?”
“!”
“……”
好吧,这很徐开霁了。
部队大院的生活区很大,这只是一部分,路上偶尔会有身姿板正的年轻人朝徐开霁敬礼,喊一声徐团长。
他会耐心纠正,“早就该改口了。”
这些年轻人就会改口,叫一声“三爷”。
徐团长?徐开霁之前是当兵的?
林月溶没印象,回想了原书,好像也没提。
出了部队大院的另一个侧门,是一截宽阔幽静的马路,顺着马路拐进胡同,就能看到徐家的老宅。
林月溶朝后看过去,虽然她七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她知道,这条街另一头的胡同里,有她以前的家。
徐家老宅是一处保留完好的三进四合院,背靠着观山。
穿过一进院,林月溶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了些。当初她带到徐家的那只小黑猫,就是穿过右手边的游廊跑进观山才不见的。
徐开霁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
林月溶摇摇头,打起了精神。
白芙已经从正房出来,下了台阶。
徐开霁提醒她,“这是大嫂。”
白芙笑脸相迎,“三弟,月溶,爸妈和你们大哥正等着呢。”
林月溶打了招呼,“大嫂。”
她上辈子心智有问题,算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徐开霁的家人。
正房,徐老爷子,徐继明端坐着,面色严肃,手里都拿着报纸,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倒是章淳按捺不住,听见声音就站起了身子,有些忐忑地张望着。没办法,谁让她这小儿子一直一副对女孩根本没兴趣的样子。她面上想得开,心里早就急坏了。
“爸妈,三弟和月溶来了。”
章淳见徐开霁微微塌腰,小心翼翼护着身边的小姑娘,松了一口气。再看她长得跟小时候一样水灵可人,双眼一亮,笑意也跟着溢出来了。
她朝林月溶招招手,“溶溶,来这儿我看看。”
在白双霜的口中,章淳是个严谨到有些不好相与的老教授。林月溶原本挺紧张的,见她眼笑眉舒,放松了很多。
她上前,乖巧地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把章淳给喊愣了。
徐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提醒她,“孩子叫你呢!”
“哎哎哎!哎!”章淳笑弯了眼,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几步上去塞给林月溶,“瞧我,高兴地都忘了应声了。这是妈给你的红包,拿着。没能办婚礼,委屈你了,到时候补办,妈再给你重新包。”
林月溶没有推辞,“谢谢妈!”
徐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也摸出一个红包。
林月溶看过去,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爸”。
徐老爷子把红包往前递了递,“收着!”
顿了顿,他才应声,“哎!”
徐开霁翻了白眼儿,上前一步重新揽住了林月溶,没让她接。
“怎么应得不情不愿的……”
徐老爷横眉瞪眼,“你小子别找事儿!要不然中午你别吃饭!”
“我不吃,溶溶也不吃。”
谁怕谁啊!
徐老爷子一哽。
徐继明看向徐开霁,严肃道:“别没大没小。”
林月溶连忙上前,接过了红包,劝道:“爸,我肯定是要吃饭的。徐开霁不吃我也吃。”
徐老爷子的眉眼瞬间舒展了。
林月溶又看向徐继明,叫了声“大哥”。
徐继明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些,“开霁的性子顽劣,你平日多担待些。”
林月溶不喜欢他这种仗着年长对人说教的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假了些。
徐开霁平日被人尊一声三爷,可不因为他是徐家老三。
林月溶说话软乎乎的,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温柔,“大哥说笑了。三爷在燕京商界的地位尊崇,为人处世更是练达沉稳。但回了家哪有还端着架子的。他跟爸开玩笑也是因为亲近,若这就是顽劣了,那确实辛苦他平日对我的顽劣处处容忍了。”
这话不硬不软。徐继明还没反应过来,白芙就出声打了圆场。
“继明,三弟都娶媳妇了,你就别总拿他当孩子看了。”
章淳看得分明,小儿媳护小儿子护得紧。她对林月溶更满意了。
“别站着了,都坐吧!”
徐开霁拉着林月溶坐下,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推过去,“溶溶给爸妈带了礼物。”
徐老爷子和章淳满怀希望地探头,然后同时垮了脸。
林月溶心下一紧,她准备的礼物不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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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开霁道:“钱是我准备的,钱下面才是溶溶准备的。”
章淳面无表情地将袋子里的钱一摞一摞拿出来,习以为常地嫌弃着。
不是?林月溶懵了,徐开霁什么时候往手提袋里塞的钱?他还真是拿钱当礼物啊?
“这是?”
章淳终于挖出德喜打金的盒子,有些期待地看向了林月溶。
“我在商场看到这支古法黄金的手镯,觉得很适合您的气质,就买了。”
林月溶觉得徐开霁在家,确实是有些“顽劣”。从现在开始,她得张嘴解释。
“妈您戴上试一下。”
这黄金镯子半边是雕花,镶嵌了几颗晶莹透亮的碧玺,半边是古法锤纹的,巧妙地衔接在一起,知性优雅。
章淳很满意,戴上了就没再脱下来。
林月溶示意徐开霁把另一个袋子里的钱拿开,小声道:“你压着我茶叶了。”
徐开霁只能自己动手把压在茶叶上的钱拿开,连同桌上的,全都装到了德喜打金的袋子里。
“妈您一会儿收了。”
章淳只顾着欣赏自己的镯子,懒得搭理他。
林月溶将两罐茶叶拿出来。
“爸,这个天青色瓶子里是西子湖的古龙井,这古茶树已经一百八十年了。这个姜红色瓶子里的是祁门红茶。秋冬我建议您和妈多喝红茶,红茶是全面发酵的,茶性温和,暖胃、消炎、降脂。”
徐老爷子名为徐怀忠,前半生是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是印在课本上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一生清正廉明,最喜欢的就是喝粗茶。
白芙开了口,“你这孩子有心了,只是爸不爱喝这种精细的茶叶。爸,双霜之前送来的粗茶还有好几斤。您要是喝不惯这个……”
她有些为难,似乎是怕林月溶知道自己还得拎回去而难堪。
“怎么会喝不惯呢?”
林月溶面上依旧笑意盈盈。
“爸,1950年到1988年,国家恢复茶叶生产,支持旧茶园,建立新茶园,保护旧品种,改进新品种,推行科学中茶。国内的茶叶经济稳定提高,产量更是一年胜一年。现在已经不是只有粗茶能管饱的年代了。”
林月溶两辈子都接受不同年代的爱国教育,对于先烈先辈的崇敬是不断累积的。
她很清楚,对于他们这种战争年代活下来,又从苦日子走过来的人,茶太精细了,心里会不是滋味儿。
战争给他们留下的心理创伤是隐蔽的,潜藏的。他们其实很需要有人提醒,那些旧时代已经过去了,新时代真的来了,每个国人都能好好生活,不用担心没有枪没有炮,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徐怀忠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也有点酸。
别人都只当他喜欢喝粗茶,这第一次见面的小儿媳竟然给他看透了。
小儿媳是对的,这不是没有枪没有炮,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
林月溶轻咳一声,“爸,您要是真的喝不惯,我就拿回去自己喝……”
徐怀忠伸手摁住了两个茶叶罐,“那不行!谁说我不喜欢喝好茶的,谁愿意天天喝粗茶啊?”
他又有些嫌弃地瞪了一眼徐开霁,“还是溶溶这个小棉袄贴心。你一天天就知道给钱给钱给钱,一点儿都不用心。”
徐开霁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溶溶用心,就是我用心。”
白芙懵了。
不是,老爷子怎么就喜欢喝好茶了,她之前买过的好茶,都给她退回来了啊!
现在,她说老爷子只喜欢喝粗茶,老爷子转眼就收了老三媳妇的好茶,改了口?
白芙看向徐继明,希望他能出声帮自己说句话。
但徐继明忙着跟老爷子讨论茶的成色和香气,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有多难堪。
她借着要查看厨房的菜品起了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给白双霜的办公室打了电话。
15. 龙井豆乳
徐怀忠以前根本没研究过茶里的这些门道,他问了很多关于茶叶的问题,还很认真的记了笔记。
“这么多茶叶种类,我以后送老战友,就有的送了。我不仅能送,我还能讲。就这些,我能给他们忽悠瘸了,哈哈哈。”
徐继明在家会刻意避开这种被老爷子认定为资产阶级的茶叶,在外可少不得喝。
茶道深远,没想到林月溶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专业。
他道:“月溶小小年纪就这么懂茶,竟然还能喝出龙井的年份,了不得。”
徐开霁突然开口,“溶溶,别总给爸和大哥讲茶了,给妈也讲讲那个古法黄金的手镯。”
章淳瞪了大儿子一眼,讲茶就讲茶,提什么龙井,这不得勾起溶溶的伤心事吗?
“对呀,溶溶,别给他们讲茶了,给我讲讲镯子。”
徐继明这才想起来。林家的茶山就是种龙井的,林家夫妇就是从茶山回来的路上出事,老三才赶去杭城,跟林月溶领了证。
早晨章淳就交代了的,谁今天也不能提那些伤心事。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林月溶将镯子的工艺讲得很清楚,还能讲出碧玺的寓意和花纹的来历。
章淳很是惊讶,“年轻人里很少有人懂这些,我也就听考古系的一个老教授能把什么年代的什么工艺讲这么清楚过。”
“我这其实就是多问了人家师傅几句。”
很少有年轻人在意这些,章淳对她的心性更满意了。
林月溶挑起了话题,“不只是古法黄金工艺,其实茶艺也一样,它们都算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文化遗产。跟文物不一样,这种文化遗产是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以人来传承技艺、经验甚至精神,可以脱离物质的形态而存在。戏剧甚至针灸,这种可以传承的我觉得都是特殊的文化遗产。”
章淳来了兴趣,“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林月溶讲的其实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
“打个比方,吃饺子我们吃了一千多年,我们觉得习以为常。但说不准哪天蹦出来一个不要脸的国家,非说饺子是他们发明的。有一种强盗,不敢明面来侵犯了,就暗戳戳偷文化。”
徐怀忠严肃起来,“还能这么不要脸?”
“我得记下来。”
章淳起身去拿笔记本,她觉得这个研究方向很有必要。
徐开霁开口拦她,“妈,您记个什么劲儿。回头让溶溶写下来就行。您该做的是研究有没有必要在燕京大学新开一个专业,专门去研究和保护这些,省的真被偷走。”
“对!对对对!看在我这脑子,还是不能老在家呆着,没事儿我还是得去学校转转。这事儿我得好好研究。”
徐开霁嘴角微扬。
小姑娘有时候迷迷糊糊不谙世事,有时候又深通世故还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大是大非。
“今天这么热闹?徐叔,章姨,我是不是打扰啦?”
白双霜的声音传来。
“双霜来了啊?”章淳打了招呼,看见她手里的袋子,不赞同道,“说多少次了,来就来不要带东西。”
大儿媳的老家不在燕京,在这儿也就跟这个堂妹亲近些,平日里来走动的也多。这孩子是个有心的,每次都惦记着给他们老两个带东西。
“姐夫今天中午也在啊?”
“三爷好!”
白双霜这才看向林月溶,惊喜道:“月溶?你好了啊?”
林月溶在心里翻了白眼儿,面上笑容得体,“嗯,好了,已经没事了。”
章淳惊讶地问:“你们认识啊?”
引着白双霜进来的肖姨插了话,“前段时间白小姐总跟着大太太去天宇台看三太太。”
“那挺好,年轻人的话题总是多一些。”章淳招呼她,“双霜别站着了,坐呀。”
“不了不了,今天应该是月溶第一次回来吧,我该提前打个电话问问的……”
白双霜有些不好意思,将袋子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我今天过来是给徐叔送豆粉的。这还是我托同学在南方买的速溶的。”
“破费还欠人情。”章淳瞪了一眼徐怀忠,“你之前托不同地方的同学寄过来豆粉,他哪个都没喝。”
“多试试,总有喜欢喝的。那我就先走了。”
白双霜作势要走,林月溶开口,“双霜,留下一起吃午饭吧,我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章淳这才道:“怎么也得吃个午饭。”
白双霜纠结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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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那我去厨房帮忙。”
“帮什么忙,每次来都要帮忙。今天就算了,你们俩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了吗?坐下说说话。”
白双霜歉意地笑了笑,还是坐下了。
林月溶歪头,小声对徐开霁道:“妈一点儿都不严肃。”
声音虽小,章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瞪了徐开霁一眼,“这小子这么跟你形容我的?”
“没有!”林月溶忙道,“之前双霜说您是个严瑾到不好相与的老教授,来之前我挺紧张的,现在放心了。可能,双霜理解的不好相与跟我理解的不太一样。”
白双霜面上的笑差点儿挂不住。
她原本是想吓唬林月溶,没想到这种话她竟然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
“双霜应该是想表达妈在学术上比较严谨。”
从厨房回来的白芙笑意盈盈地打了圆场,她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袋子。
“这是你上次跟我说的新的豆粉吧?爸,我给您冲一包?”
毕竟白双霜费了心思,徐怀忠不好开口拒绝,但又真不想喝。
林月溶起身,“我来吧。”
徐怀忠觉得自己更不好拒绝了。
“溶丫头,你这?”
徐怀忠见她用泡好的龙井茶给自己冲豆粉,很是不解。
“您尝尝!”林月溶将龙井冲好的豆粉推了过去,“这叫龙井豆乳。”
徐怀忠试探着尝了一口,双眼一亮。
“怎么样?这个味道您适应吗?”
徐怀忠伸出了大拇指,又连着喝了好几口,意犹未尽道:“龙井豆乳。”
章淳啧啧称奇,“溶溶,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冲豆浆的?”
林月溶摸了摸鼻子,“因为我自己总这样喝……”
徐怀忠一下就有了底气,他看向章淳,“看吧!溶丫头也不喜欢喝白豆浆。”
白双霜险些咬碎一口牙,明明这豆粉是自己送来的,倒成了林月溶的功劳了。
林月溶又道:“医生要您喝,您就每天喝,今天龙井豆乳,明天就可以红茶豆乳。还有,这个豆粉要是换成手磨豆浆会更香,还不含糖,到时候可以加一两勺奶粉,会更香的。”
白双霜更恨了,合着她费尽心思买来的豆粉还是不香的。
16. “想你。”
原本白芙是自己难堪才找来白双霜救场的,没想到白双霜来了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她都怀疑林月溶是知道她俩的心思,计划好的故意来给难堪了。
徐继明接了一个电话,面色严肃下来,和徐怀忠一起去了书房。
“妈。”徐开霁也跟着起身,“我带溶溶去我房间看看。”
“去吧!认认房间,常回来住。”
这在之前,徐开霁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客厅坐着听他们聊这些家长里短,章淳觉得他也快忍耐到头了。
两人走后,白双霜笑着开了口,“真好。看起来溶溶的身体是彻底好了,前段时间我整宿整宿睡不好,当时的情况都不敢跟妈说。”
白双霜叶赶紧帮腔,“堂姐这段时间确实是瘦了。”
肖姨见缝插针,“白小姐天天去三爷那陪着三太太,也瘦了不少。不过你们年轻人不是天天吵着想苗条,倒是正合心意了。”
章淳听了三人这话,仔细回想了林月溶的小脸儿,白里透红,泛着健康的光泽,稍微放了心。
但大儿媳办事一向稳妥,能让她整宿睡不好,当时这病一定凶险。
她问:“当时溶溶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说?”
白芙安慰道:“妈,您不用担心,溶溶这不是好好的。再说了,双霜上个星期去燕京大学交流学习,正好遇上曾教授,也帮月溶问过了。”
“曾教授?”
燕京大学只有一个心理学教授姓曾。
所以林月溶在林家夫妇出事之后,不只是身体,心理上也出了问题?
章淳的眉头蹙了起来。
“阿姨,您真不用着急,溶溶这不是好好的吗?曾教授跟我说,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可能会留下心理创伤,而这种创伤不确定会持续多久。虽然溶溶前段时间的心智只有七岁,这不是一两个星期就好……”
白双霜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吗?”
白芙焦急地追问她,“你不是说这样就彻底好了吗?怎么就不确定会持续多久了?你的意思是好了还会复发吗?”
“我……对不起堂姐,我就是怕你着急……”白双霜安慰她,“我觉得月溶是真没事了……”
“七岁?选择性失忆?”
章淳记得曾教授的研究课题就是这个。
白双霜摇摇头,她没心思深入了解,只是想通过曾教授的口证明林月溶脑子有问题而已。
章淳严肃起来,“你跟我讲讲溶溶那些天的情况。”
不行回头她把老曾请家里来给她看看。
白芙道:“三弟这么聪明,溶溶就算是伤了脑子……”
她点到即止,“双霜,肖姨,那些天你们陪溶溶比较多,你们跟妈说说。”
阳光正好,徐开霁的房间正开窗通风,见林月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大步过去都关上了,又蹙着眉问:“骑自行车吹着了?”
“没!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
林月溶揉了揉鼻尖,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蛐蛐儿她,但她现在没心思多想。
徐开霁的房间是个五十平米左右的套房,玩具、照片还有书籍所展现的,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
她看到了徐开霁的入伍纪念照。
“徐开霁,你当过兵?”
徐开霁站在她身边,跟他一起盯着18岁的自己。
“老爷子坚持让我读完大学,我18岁毕业之后才去的。”
“18岁大学毕业……”林月溶算了算,徐开霁跳了4级。她瞪大了眼睛,“18岁从燕京大学毕业?”
“嗯,我智商还可以。”
“……”
本来林月溶想亲自夸他一下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晚上在老宅这边住吧。”徐开霁强调,“妈刚说的。”
“……”
章教授刚说的是“常回来住”吧?
徐开霁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坐在床边,拉开大衣内兜的拉链,宝贝一样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
“徐开霁!不是!你你你……”
谁家好人会在大衣内兜里装小雨伞啊?
“你……你每天随身装这个?”
好家伙,玩这么花?
“没有。”
徐开霁连着掏出了五个,确定没有后都扔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我知道妈会要求咱们住老宅,早上出门的时候揣上的。”
林月溶已经无法直视床头柜和他手里这件大衣了。
“徐开霁,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想你。”
生怕徐开霁再张口加个“要”字,林月溶转头就走。
她还是去客厅等饭吃吧!
秋风寒凉,林月溶脸上的热意降了下来。
转过游廊,隔着玻璃花窗看到白双霜,她脚步微顿。
她突然想起来了,家里那些小雨伞,前段时间在白双霜的蛊惑下,都被她偷偷戳破了的……
第一次结束正好来了例假,昨天晚上可正是排卵期……
!
?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白双霜看到返回客厅的林月溶,抬高了声音招呼。
“月溶,我们正在聊阿姨手上的这支镯子。没想到这工艺和寓意竟然有这么多讲究。”
“嗯。”
林月溶满脑子都是现在是危险期,她必须在24小时之内吃避孕药。
白双霜满脸真诚,“阿姨,我就说月溶怎么会一下花三万把那家打金店的金子买空。就单看这工艺和寓意,别家就很少有能比得上的。”
“三万?买空?”
白芙惊呼,然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芙,什么三万?这么惊讶?”
徐继明很少见妻子这般大呼小叫。
他跟在徐怀忠身后,面上还有没散尽的严肃。
白芙没应声,只看向林月溶,“月溶,昨天开元大厦花三万块钱买金子的小姑娘,是你?”
“是我。”林月溶无辜地问,“大嫂这意思,是听别人提起了?”
“听一个朋友说了……”白芙上下打量着她,“月溶,你还小,不知道赚钱有多辛苦。双霜现在是附属高中的音乐老师,一个月工资是两百六十多。她要是花三万块钱买金子,得不吃不喝一百二十个月,攒十年。”
白双霜接了话,“堂姐,月溶跟我不一样。钱是三爷给她送的。再说,月溶这都是给阿姨买的,夫妻一体,不就是三爷给阿姨买……”
“双霜!”
白芙打断了她的话。
徐家上下可都知道,林月溶花三爷三万块钱买了金子,来老宅却只给老太太带了一支镯子……
“堂姐,阿姨不会介意我看剩下的那些。我跟阿姨一样,对这些工艺和寓意很感兴趣。”
好茶!
林月溶这才从买药的需求中捞回了脑子。
原来白双霜是在阴阳她借着给章教授买金镯子的机会,拿徐开霁的钱给自己买足了。
徐怀忠和章淳只是沉默,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毕竟小儿子能赚钱,花钱给媳妇儿是天经地义,只是当着外人被这么捅出来总归有些不好看。
徐继明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三弟本来就不靠谱,那会儿见林月溶把两个老人哄开心了,原以为她是个靠谱的。没想到……
花三万块钱买金子,只匀给老人一支镯子,打发要饭的也没这么打发的吧?
“月溶,你跟开霁领了证就是一家人,也就算我们徐家的人了。大哥多说一句,徐家的家风崇尚艰苦朴素,你大嫂这一点做的就很好,她要是教你什么,你用心学着些。”
“不劳大哥大嫂费心。”
徐开霁只穿着衬衣和羊毛马甲,带着一身寒气进入客厅。
林月溶看向他,只问,“你怎么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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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衣?”
游廊里多冷啊,这人感觉不出来?
被媳妇关心了,徐开霁瞬间眉眼舒展。
“我刚才看着,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件大衣。”
“……”
“我不是不喜欢那件大衣。”
我只是不喜欢你大衣内兜里装着的心思不正的东西。
徐开霁揽住了林月溶的后背,看向徐继明。
“溶溶年纪小,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教。”
徐开霁不赞同道:“你舍……你教?”
“大哥说的对,我舍不得。”
徐开霁推着林月溶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站在她身侧。
“所以,比起教她,我更愿意惯着她。”
这哪是娶媳妇,这比他养女儿还要娇惯。
徐继明恨铁不成钢,只能看向了章淳。
他这个当大哥的说话不管用,妈开口总管用吧?
林月溶低头,收回落在徐开霁脸上的视线。
他刚说那句“所以,比起教她,我更愿意惯着她”的时候,确实很帅,不小心就多看了两眼。
“妈,双霜应该是误会了。我没有花三万块买金子,而是花三万块投资了……”
“投资?”
徐继明更不满了,他看向徐开霁,丝毫没有给林月溶留情面。
“这两年投资被骗的还少吗?”
章淳不赞同地瞪了一眼徐继明,“老三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能放任自己的媳妇被骗?”
她看向林月溶,“没事儿。想说就跟妈慢慢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林月溶乖巧地笑了笑。
“这打金店是叫德喜打金,是店主祖上传下来的。他的太爷爷叫苏德喜,曾经是清朝造办处的。他这御用手艺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就算是那会儿我跟您提的,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我投资的这三万块钱,是为了保住这家店,更是为了保住这御用的手艺。”
章淳原以为,林月溶能提出“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开始实践了。
“你这孩子,是真有心了。”
白双霜偷偷咬了咬牙,给这林月溶精成什么样了?
徐继明在军中,对于刚刚林月溶说的那句“有一种强盗,不敢明面来侵犯了,就暗戳戳偷文化”,很有感触。
这会儿弄明白她那三万块钱的用意,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很是过分。
“月溶,刚是大哥没弄清楚就随便教育你……咳咳……”
徐开霁挑了挑眉,能让大哥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错了,着实是不容易。
但徐继明到底是拉不下面子再说什么,白芙赶忙接了话,“都怪我,不该道听途说。”
“你呀!”徐继明叹了口气,“多看看时政新闻,少听一些莫须有的八卦。你看月溶,一张口就是‘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
林月溶见好就收,“大哥大嫂别这么说,是我当时太高调了……”
“对不起!”
白双霜大声打断,生怕林月溶再说起当天的事儿,赶忙揽了不是。
“都怪我不会聊天,闹这么大个误会。”
“双霜也别这么说,你是客人。”
林月溶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对之前的事情完全不在意。
当初章淳想过撮合徐开霁和白双霜,但老三无意,白双霜也一直进退有度,她就放弃了。
一上午过去,她算是看出门道了。
这大儿媳和白双霜,之前总觉得近水楼台不着急,这会儿溶溶都嫁进来了,竟然还惦记着老三呢。
“三万够吗?不够妈给你添点儿。”
章淳这话是看着徐继明说的,她觉得口头上说什么都没诚意,不如拿点儿钱出来的实在。
这大儿媳不是爱财吗?那就让她好好出出血,清醒清醒,长长记性。
“妈——”
白芙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