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天下文运十斗,学阀倒欠我五千年》 第1章 天崩开局 “我也要参加科举!” 大周,石灵县,旬阳城,许家。 李青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弄堂忽然噤了声。 大舅母王氏,二舅母卢氏。 这双妯娌正因为李青的两位表兄谁该去青鹿书院争得面红耳赤。 却是被李青这局外人给平息了战火。 王氏叉着腰,将怒气撒向李青。 “你发什么疯!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参加科举?我看你是把脑子给烧糊涂了!” 李青当然没疯。 他只是……穿越了。 前一天还在跟朋友花天酒地的他,玩筛子输了,被一杯“深水炸弹”给炸到了这历史课本上未曾出现过的朝代,周国。 根据各类穿越常识,这大概是另一个时空。 刚穿越过来,便赶上了许家两房舅母的争吵。 大舅母王氏的嘲讽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毕竟这具身体的原身是个被寄养在外祖家,头上还顶着野种名声的外姓人。 至于为何如此,说来也蛋疼。 他亲爹是这灵石县的县老爷李昌武,亲娘是李家正房,按理也说是个官二代的人设,日子总不会过得太糟心。 奈何,亲娘前几日被妾室尤姨娘诬陷跟别的男人私通。 李昌武是个糊涂东西,还没调查清楚,就下令将许氏给关了起来。 还听了尤姨娘的话,把自己这个亲儿子撵去外祖家里养着,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也就间接坐实了他野种的身份。 原身野种的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这身份,被李青继承了下来。 焯! 许氏的娘家说起来也是有点家产的,是旬阳本地的一个商贾人家。 只可惜自己这个母亲因为早年间性情刚烈,不肯借着夫家的势力帮衬娘家这几个只想着用一些来路不正的法子圈揽钱权的兄弟,所以几乎算是与这边断绝了来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亲爹未必是亲爹,亲娘肯定是亲娘。 靠着这份血缘牵绊,许家老太太心疼闺女,力排众议留下了外孙李青。 但不受许家其他人待见也是必然的。 许家如今有三兄弟,许荣、许盛还有一个常年在外、不知踪迹的许明。 老太太年迈,如今操持家事的则是李青大舅母王氏。 这会儿正被王氏以他缺乏锻炼为由,大中午的发配顶着太阳去站规矩。 原李青属于典型少爷身子,哪经得住这番折腾,中暑翘了辫子,给了他占据这具身体的机会。 只是这重回的机会吧,不要也罢。 原主记忆里,王氏便是盘算着怎么把自己撵去乡下的庄子里做活儿呢! 自己这小身板,要是真的去下了地,不出三天就又的投胎转世了! 娘的,真倒霉! 好在刚才大房二房在他门口吵架,倒是点醒了他。 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在这只大公鸡土地上,从古至今,一穷二白想要读书改名,最轻松的一条路就是读书了! 这是他的机会。 李青前世虽然家底厚,却也不全是花天酒地,文化课不差,大学主修的还是历史和哲学。肚子里是有货的。 如今到了这时空,属于背负五千年文明底蕴来碾压的。 敢当着两个舅母的面要求科考,底气十足。 “当初外祖父说了,凡是身上有许家血的后人,都有考科举的机会,大舅母这是要违背咱许家祖训吗。” 此话一出,倒是叫两房人都无法反驳。 许家老太爷当年多次不第,弥留之际这点子东西成了心里的执念,确实是留下了这么一句祖训。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房一直在努力供养自己的儿子考科举的原因。 当然,祖训还有后半句话,谁能及第,谁就会成为许家家主。 否则,以她们自己儿子的那点资质,早就不难为自己了。 只是这要说也该是许家的子孙才算,李青一个外孙来凑什么热闹? 可要是严格论起来,他这个外孙也确实是有一半儿许家血的,争这个机会也不算出格。 “我不仅要科考,我也要跟大哥二哥一起,进青鹿洞书院!” 眼见王氏、卢氏被唬住,李青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胡话呢!家里就这么点闲钱,也就打点出一个名额,你两个表兄都供养不过来了,你还要去。我看你是真想疯了!” 李青可不管这个。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总不能真去乡下庄子里当牛马吧。 他迈着虚软无力的短腿,蹭蹭蹭几步跑到门口,将大门打开,扯着嗓子就朝门外喊。 “街坊邻居都来看看了,舅母虐待外甥了,不叫外甥念书!” 要知道,现在可是周国。 周国的皇帝立国之后定的第一个国策就是:重文抑武! 现在别说是朝野上的权贵了,就是寻常百姓人家,谁不是把让孩子读书科举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 许家在本地也算有脸面的人家,不叫子孙们读书。 往轻了说,传出去可是会叫人戳脊梁骨的。 往重了说,这是抗旨不遵的罪名。 一时间,寂静了许久的沾水巷瞬间活络了起来。 无数正在忙活着的百姓丢了手里的活计就纷纷过来看热闹了。 王氏和卢氏将喊道,“还不快把他给拉进来!” 这个孽障! 李青,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手指死死地拽着门框不肯松手。 “我要读书!我要科举!” 凄厉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沾水巷。 “这可真的是,好好的人家怎么不叫娃儿念书呢。” “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到底也是有些底子的人家,非要这么苛待自己亲闺女的孩子么。” “真是人落魄了墙倒众人推啊,以前这许家姑娘风光的时候,许家上下谁敢这么对这个娃儿。” …… 事情还没有传开,许家就快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正在闹得最凶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青天白日的到底在吵什么?是觉得被人瞧见了光彩吗?!” 李青转头看去,便是瞧见了一个穿着褐色松柏贺寿长袄的老妪。 她面容清白,生的一脸慈悲相,眉宇间又分明透着清明之色,只打眼看过来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眼,未等多问一言,眼里瞧着便是有了数的。 这便是李青的外祖母,陈家的老夫人冯氏了。 见冯氏过来,王氏、卢氏都齐齐识趣地喊了一声母亲。 眼见外祖母出面,李青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乖巧地凑到她身边。 “外祖母!” 哪还有方才那撒泼劲儿呢。 冯氏上下打量了一眼李青,目光中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说你要科考?” 第2章 我也要参加科举! “是!” 李青点头道。 “我身上也有许家的血,按着祖训,我是有资格读书的。” 外祖母是他在这个家唯一的靠山,想要科考,她老人家点头,就算成了一半。 王氏急忙喊道,“你可真是异想天开,你知道什么是科考吗? 你大字不识一个,我可是听说了,之前在李家,你娘逼着你读书你都不肯,现在忽然就要读书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去乡下吃苦!” 李青很想反驳,但是心里又很认可。 娘的,这不是废话么。 难道有人喜欢去乡下吃苦不成? 再者说了,她儿子倒是念书了,认识几个大字啊? 王氏回头说道,“娘,不是我不同意。咱家还有多少家底您是清楚的,光是供年哥儿和寅哥儿读书就已经很吃力了。再多一口,可就真捉襟见肘了。何况青哥儿还得从头启蒙,那花销就是无底洞。”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况且妹夫只是让人送过来,万一哪天又给接回去,咱这不是替外人养孩子嘛。” 言外之意,还是在暗示李青终究不姓许。 冯氏看了一眼李青没有说话。 光从冯氏这一个眼神李青就能看出来,在这件事情上,冯氏起码不会是一个很大的阻力。 于是他立刻跪下来,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祖母”。 这一声喊的,感人肺腑,我见犹怜。 立刻就给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给喊高潮了。 “祖母,我知道我性情顽劣,可突遭变故,却也叫我知道了,人需要读书明理,需要有功名傍身,才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光耀门楣。”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已经完了!你已经过了启蒙的年纪了!”王氏急吼吼地扯着绢子上前打断。 李青没有理他,而是慢慢地背了一篇《陈情表》。 “青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爷见背……”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短短瞬息之间,李青就根绝自己这具身体的前身所遭遇的事情结合李密的陈情表,结合出了另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 虽然漏洞百出,但是糊弄这些人是足够用了。 一时间,整个沾水巷里到处都是抽噎啜泣的声音。 就连冯氏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一圈。 “好孩子,先起来吧。” 王氏和卢氏则是两个文盲,完全听不懂这李青说了什么。 她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说道。 “好好,这所有人都把我看成那个恶鬼,你们人人都是好人。” “既然你们要做那好人,这孩子往后读书所需细软,也都凑凑得了。反正我手里是没有银子的,要么,叫那李家的人去把银子给送过来,去青鹿洞书院的事儿,我们大房出面给疏通关系!” 王氏知道自己输了舆论,干脆来个以退为进。 紧跟着就话锋一转。 “可若是没有银子,那你们就瞧着,看看我这半老徐娘若是卖给了人牙子还能值几个钱,把我卖了与这娃儿拿去读书去吧!” 说完,这王氏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便转身进了院子。 卢氏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半天也不发一言。 冯老太太只顾着跟李青拉家常。 李青回头一看,门口看热闹的人就此也散了不少。 毕竟他们也不会真的给李青出这个读书的钱。 李青看了一圈算是明白了,这想要读书,还得是靠自己才行。 首当其冲就是银子的问题。 不过他今天这么一闹也不能说完全一无所获。 至少,事情过后,冯氏出面,将李青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辟了一间西厢房给他住,算是默认了给他机会。 暂时不用被打发到乡下,李青敲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琢磨之后的事情。 大舅许荣虽然读书不成,但是却在做买卖上有些天赋,亦是喜欢在人际场中左右逢源。 而二舅许盛这个人脑子虽然都放在了读书上,但是这些年也就是中了个秀才,眼瞧着读书上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给自己读成了个书呆子。 至于三舅则是早年离家,在李青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信息。 说起来如今的许家也是靠许荣撑着门面,这也就是为什么王氏的话连冯老太太都得顾及着的原因。 卢氏腰板子不硬,能为二表哥许寅争取就已经很吃力了,断然不可能替他李青说话的。 也因此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关键还是就要看大大房的态度。 至于大房么,说到底还是纠结在这个银子上面。 “对了!” 李青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当年自己的母亲许氏出嫁之后,娘家曾经登门去筹借过一次银子,那次借走了多少数他因为年纪太小是记不清的。 但是他还能记得当天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了许久的话,最后这许家的两兄弟是写了字据才走的。 能到了这个份上的银子,那指定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有了这笔银子,读书总该够用了吧? 李青正在努力回忆着当初借钱时候的细节时,忽然听见外面报门,说是大舅许荣回来了。 许荣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一块十分稀罕的鹿肉,晚上吩咐了小厨房要做一桌好些的席面来给他接风洗尘。 傍晚时候,早早就有人去同时了各家的主子晚上一起到林语堂用饭,可偏偏没有通知李青。 只是到时间后,李青自己就踢踏着鞋子摇摇晃晃地赶来了。 一桌子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是人都已经到了,也没有再撵回去的道理,便都硬着头皮叫李青落座了。 王氏给每个人分着鹿肉。 到别人那里都是斗大一块的鹿肉,而唯独李青这里分到的肉却小的可怜。 李青扭头看到这许荣碗里的鹿肉尤其的大,便是那脑袋一样大的碗都有些放不下了。 他下了凳子,走过去直接将许荣的碗跟自己的碗换了过来。 “哎,你干什么?!” 李青转头,蹭蹭跑到了冯氏的身前。 “书上说了,孔融让梨,要把最好的给小孩子和老人,难道我做错了吗?” 说完,李青还将自己跟二房碗里的肉换给了许荣。 “大舅年轻力壮,应该吃这个才是。” 第3章 一块鹿肉引起的风波 王氏气得脸色通红,却因场合原因,不好直接大呼小叫,只能咬牙看向自家男人。 许荣面色平静,眼中的晦暗也只是一闪而过便换上了和蔼之色,望向李青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青哥儿到底是认了几个字的,科考虽不成,但好歹明了些道理,这就够了。” “当年老爷子留下祖训,其实也并非是叫子孙们个个头悬梁锥刺股,成全我许家满门簪缨,不过是为明理二字而已。” 李青心里暗暗冷笑。 他就知道这个许荣不会明着发作,只会来阴的。 狗贼! 前身跟自己这个大舅相处不多,但光凭他是个在生意场里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就可以推断出,这许荣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块鹿肉的小大就蠢到直接失了体面,如同自己那个蠢婆娘一样直接发难。 如此,反倒是落了下成。 毕竟一个长辈,跟孩子计较,怎么说都可笑。 但这许荣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几句话之间,就把他给拨到了知道点道理就行,不指望着科考那一拨的。 他这般便也是在回应下午发生的事情了。 这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尤其是自己和冯老太太。 冯氏坐在上首,只是一言不发地用饭,好似已经眼花耳聋,给人一种‘没多少日子了’的错觉。 卢氏得了便宜,偷摸嗑瓜子看热闹。 李青心里暗骂,笑吧笑吧,这给你拖下水,都别想好! “读书自然是为了科考,考上了进士,以后就是许氏的家主了,谁敢给脸子瞧?!” 李青一句话,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呆滞了几秒,便是冯老太太都抬眼往这边瞧了一眼。 王氏便是再也憋不住了,一拍桌子,“你说什么!你一个外姓,还想当家主了!我看你是疯了!” 李青一抹嘴上的油,指着冯氏。 “不是我说的,这话是二舅母跟二哥说的,我听到后觉得甚是有理!” 要说李青这把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 这话要是给成年人来说和给小孩子来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效果。 童言无忌,孩子怎么会骗人呢?! “好啊!”王氏顿时就炸了,转头对着冯老太太嚷道,“母亲,您也看到了,这就是二房平时干的事,表面上在您跟前装的多恭敬,多谦卑,好像平日里我这个做嫂嫂的欺负了她一样!” “说什么只为叫哥儿有个书读,别的不敢肖想。” “可背过人呢!您可都听见了!” 卢氏连忙说道,“大嫂,你怎么能信一个孩子的话呢,这话可不是我的啊!” 她扭头指着李青的鼻子。 “你这个不值钱的货,你跟谁学的胡说八道!” 李青眼皮一翻,一脸的天真无邪。 “二舅母是说我那错了?那二舅母的意思是,自愿放弃了二哥继承家主的资格了?” 李青一句话差点没噎死卢氏。 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 卢氏顿时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张氏见状更是一下哭倒在冯老太太的身上,哭诉着自己这么多年管家如何如何的不易。 李青知道,这妇人恨不得能从冯老太太这里得个什么话,咬死了二房的子弟不能承袭家主的事儿。 只是冯老太太嘴上虽然安抚着,可到底却也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卢氏看得着急了,连脸色都变了。 “大嫂嫂,没人说你不辛苦,可说到底了,这也是你的福气啊!我就像是想要这份辛苦,也轮不到我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说母亲偏心我!” 一时间又吵得不可开交。 卢氏这些年手里无权,被大房压着处处克扣生活。 偏生自己男人就是个书呆子,什么也不管。 一说起来,就是什么,有辱斯文。 做母亲的,若是自己苦就算了,可如今,地方又是算计读书,又是算计将来承袭家主的事,桩桩件件涉及自己的儿子,卢氏便也是忍无可忍,将多年来的积怨也尽数宣泄了出来。 两人一个倒苦水,说自己管家不易,干活却不遭理解。 一个诉难为,讲自己生活艰难,管家能力无处可施。 “那就分家!”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瞬间便叫堂内寂静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都想装傻不知道将这件事儿糊弄过去一样。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冯老太太却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行,那就分家。” 说话间,竟然直接命人将账房先生与吴管家连带几个管事一起请了过来。 “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分也不合适了,既如此,趁着我还有口气,就把这事儿给主持了,好在我们家算不上什么高门显户,想要清算总账也简单。” “今儿就当着你们的面算好了分好了,各家立了字据,谁也别占谁的便宜,也别说我老婆子偏心哪个。” 一时间,满堂都是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青钻在冯老太太的怀里卖着乖,眼睛却一直贼兮兮地账本上瞅。 既然是清账,每一笔就都要清晰明目。 若是小银子还能糊弄过去,可若是当年跟母亲借的借款,必然是含糊不过去的。 大舅许盛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朝王氏瞥了一眼。 后者也是一个劲儿的跺脚、扯帕子。 李青想,这两人是最不想分家的。 且不说这些年王氏管家偷偷贴补了多少给自己的娘家,就说这把二房的那份也吞了的心思,便亦如司马昭之心一般,连李青这个小娃娃都看得出来。 “老太太,这里有一笔银子有些特殊,还得您来瞧瞧。” 李青的心顿时揪紧了,眼巴巴地看着这人拿着厚厚一本账目走近。 第4章 一句话踹进坑 “等一下!” 王氏忽然上前来,死死地按住了这账本。 “母亲,都是一家人,要这么清算么?” 冯氏反问道,“不是你们吵着说要分家?” 此时许盛也起身,面色严肃。 “母亲尚在,岂有兄弟分家的道理,传出去倒是叫人笑话。” 李青摇摇头,一脸天真地说道。 “大舅,分家不会叫笑话的,但是像是刚才那样吵架,倒是会叫街坊笑话,下午就已经叫笑话了一遭了。” 说着又扭头看向冯老太太。 “是不是呀祖母。” “就是这个道理。” 二房忍了这么许久,索性也不想忍了,便撺掇着清算分家。 不过李青猜二房知道这家是肯定分不了的。 且别说大房一家指定不会眼看着自己的财产缩水,就说二房一家还要靠大房养着呢。 指望李青那个读成了书呆子的二舅许荣,那是指定要饿死了! 但李青就是拿准了二房即使不想真分家,却也想要知道这么多年大房到底吞没了多少银子。 一来是心里有数,二来也想借机敲打。 若是得个一二管家之便,那是再好不过了。 “到底是什么,大嫂悟得这样严实,弟妹我来瞧瞧,可别传出去,说是大嫂补贴娘家补贴的多了,不敢让人看账本。” 说着,冯氏用那手一点点抠开了张氏把着账本的指头。 “二弟妹!” 许盛想要出声阻止,可是已经晚了。 账本掉落在地上,连带着当年的字据也一并掉了出来。 张氏连忙想要去捡,却被李青先一步抢过,躲在冯老太太的怀里。 借据! 果然是当年的借据! 整整三万两白银! 要知道,按照现在的购买力来计算的话,这三万两白银,足够许家这样的中型人家,十年的吃穿用度了! 李青没想到,自己这亲娘还挺有钱啊! 他一回头,刚想挑拨几句,却见冯老太太的眼睛里藏着愠怒。 这丝怒气藏得极深,在古井一般幽深的眸子里,显得不那么的刺眼,叫人难以察觉。 “我竟不知道,你们还问你妹子借过这么多的银子。” 平静到即使是察觉到了冯老太太这丝怒气的李青都难以分辨这句话里头的意思。 “母亲,我们……” “行了,我看这顿饭也是吃不好了,各自回去吧,我累了,跟你们耗不住了。” 说罢冯老太太便是撑着额头缓缓闭眼,一副累极了赶人的样子。 没有多说一句话。 是否分家? 这银子是怎么借的?为什么借的?要填什么窟窿?给谁填窟窿? 这些都没有说一句,也没有问一句。 一切悬而未决。 众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李青却被冯老太太拉着留下了。 冯老太太的房里香炉袅袅,当当当响着的,是老太太念诵佛经的声音。 李青跟在冯老太太的身后却是念不进去,满脑子都想的是那个借款的事儿。 眼瞧着都抖落出来了,只要叫大房二房一承认,这念书的银子就有了,却不想叫这老太太黑不说白不说地扣了下来。 倒是难捱。 李青眼珠子溜溜一转,在冯老太太翻动经书的时候忽然小声抽噎了起来。 冯老太太翻书的手一顿,却是没有回头。 李清便抽泣地更大声了一些。 “做人做事,要有沉得住气的本事。你是个男儿家,以后在世间行走,多的是头上悬刀的日子,若是沉不住气,即便是得到了,也要失去。” 李青听见的却是偏心两个字。 这老太太摆明了就是要把这个事儿给按下去。 “祖母偏心!我都看到是他们借我娘的字据了!” 李青哭着便跑走了。 一出门外,李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娘的,不能跟这个老婆子这么耗着了。 得赶紧想办法。 眼瞧着白鹿洞书院招生的时间就要停止了,再不把银子找来,就要没书念了!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声。 入夜,整个许府都静悄悄的,只有李青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正在为银子发愁的时候,却听见明廊下,有声音传来。 “你是说那湘春楼最近新请来的先生?” “对,说是什么前朝的进士,不愿再考,就请去写书了,听人说,那神鬼故事说的惟妙惟肖的,近些天,湘春楼爆火,竟然隐隐地将袁楼都给压下去了。” “改明儿我趁着出门采买的功夫,也溜着去听听。” 是院子里的守夜小厮在说话。 说书?话本? 李青瞬间就精神了。 对啊! 他手里虽然没有银子来做买卖,但是却有脑子和一脑袋的知识啊! 这脑子里可是五千年积累下来的货,讲出来的故事不比什么说书先生有趣么!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正搓着手闲聊,忽然感觉背后阴森森的。 一回头,就顶上了李青一张悠远的脸。 “鬼啊!” 两人立刻原地弹飞,吓得直往外爬! “叫什么,住口!” 李青一手拽着一个,薅着衣领往回提。 “少爷,您怎么还不休息。” 两人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也松了一口气。 李青拍着两人的肩膀,直截了当地开口,“明天带我一起去那湘春楼去。” “这可使不得!” 要是叫他们知道自己偷偷带着人出去往那听曲儿说书的地方去了,怕是要挨顿打的。 “那我现在就告诉祖母,说你们两个平时出去不好好干活儿,溜缝去听书,顺便也叫祖母查查你们这采买的银子到底是几斤实、几斤虚!” 开玩笑,自古以来干这个的,手里就没有干净的。 真要查起来,没有那没可说道的人! “少爷!我们带您去!” 采买是在清晨,刚好是赶着主子们醒前,就已经出门把一天该用的东西置办回来的。 是以,几人打算偷偷回去,再悄悄回来,叫李青装作刚刚睡醒,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找来一身家仆的衣裳给李青换上,便带着人从小门溜出去了。 第5章 无心之举 长街之上,清晨朝阳洒落,一派淡淡的金色。 两头小贩都开始摆着桌椅,只等天完全亮了,开始赶着今天的生计。 越往中心长街的繁华地带走,这两头的铺子店面便越发的雅致高格起来。 至于湘春楼,便是一个三层高楼建筑,东西横走,足足占了有半条街。 这才早起,天色都不算大亮,门前就已经有了不少人在排队等着了。 里头茶香一股股的外飘,伴着时不时响起的小鼓、管弦的声音。 一看就是红火的生意。 而对面则是原先的老字号茶楼,袁楼。 在李青的记忆里,袁楼的小曲儿是有名的,可如今却也落寞了下来,被对面的湘春楼映衬地格外凄凉。 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飒飒—— 门口有人在扫着地,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头儿,瞧着是这里的管事。 “少爷,对面就是湘春楼了。” 两个小厮格外的兴奋,摸着口袋里的月例银子,想着一会儿进去也听一段儿故事。 “知道了。” 李青说完,却是头也不回,直接进了袁楼的门。 “哎哎。” 身后传来小厮的喊声。 那扫们的老者抬头,然后目光下移,这才看到李青这个小娃娃。 “你家仆人叫你呢,对面才是湘春楼,这里是袁楼。” “我来的就是袁楼,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就说,我要救他的生意了。” 眼前的老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出来。 “去去去,去玩儿去,谁家这娃娃,倒是讨笑。” 李青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直接越过这老头儿走了进去,抄起柜台上摆着的一对有些年份的白瓷花瓶,啪哒一下就砸到了地上。 白瓷花瓶瞬间四分五裂。 李青拍拍手上的灰。 “这下,能叫你们掌柜的来见我了吧。”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袁春望手里盘着俩核桃,打着二郎腿费解地看着地上的花瓶,又瞧瞧眼前的李青。 “你打碎的?” “是。” “就为了见我。” “没错。” 袁春望啧了一声,指着这花瓶问道,“小子,你知道这花瓶多少银子吗?” “不重要,不管多少,我都可以还得上,用我肚子里装着的话本子。” 袁春望闻言嗤笑一声。 “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我袁春望,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城里的话本子听了三遍背下来了,如今我袁楼的生意虽然不如之前,但也只是暂时的。” 说着,袁春望哎了一声。 “我跟你这么个小娃娃说这些干嘛。” “老黎,去,跟着这娃娃拿银子去,二十六两三钱,少一分都不行!” 说着,袁春望便起身要走。 “开国的功臣王梓阳重生了,重生在了他被自己亲兄弟背叛,遭遇敌军包围的前三天!” 袁春望顿了一下,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 李青微微一笑。 就知道没人能抗拒的了这个! 王梓阳是周国有名的将领,在周国老百姓的心里就是战神白起一样的存在。 可惜,却因为遭遇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背叛,跟敌人勾结设计他,让王梓阳死在了周国立国的前几个月。 这件事情一直是周国百姓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到现在每年到了王梓阳的忌日,还有很多百姓自发的沿路设祭吊唁。 要是这段故事改成了《战神重生,归来复仇》,我就不信这周国的老百姓能够忍住不听不看! 别说周国的老百姓了,就眼前这个前一秒还说自己已经听遍了全天下话本子的袁春望都走不动道了,立刻折返回来,追问这李青这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青好歹也是看了上千部短剧的人,开头三集那是张口就来!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背叛我,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李青戛然而止。 刚好卡在了王梓阳重生遇到前世背叛自己的兄弟的那个坎儿上。 正是最吊胃口的时候。 袁春望立刻追问,“然后呢?” “然后?”李青微微一笑,指着地上的白瓷花瓶,“二十六两三钱,少一两银子都不行。” 袁春望顿时语塞。 他直起身自来,纳罕地看着眼前这个半人高的小娃娃。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这一切都真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就这么个小娃娃,仅仅一句话,就能够把他的胃口吊起来。 能叫他这个老油子都愿意掏钱听书,别人只怕是抢着送钱上门来了。 “小子,你这故事,有文字话本吗?” “你放心,我这肚子里的东西,保管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枯竭的。” “好!”袁春望说,“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明天你就过来,这第一场,说出来的客人,茶水钱我就收个本儿,剩下的,都是你的!” “只要你能够把对面湘春楼拉走的客人召回来一半儿,我袁春望自己贴银子给你!” 眼下客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够不被拖垮,就是血赚! “那咱们得立个字据。” 李青从来不做没有保障的买卖。 “老黎,去拿纸笔来!” 袁春望也是个爽快人。 李青长舒一口气,心里默默地算着小账。 若是这件事情成了,按着袁楼的体量,自己一天估计就能有十两银子进账,效果的好的话,就更不好说了。 白鹿洞书院虽然费钱,可自己有个活钱在手里,总归也是多了几分保障。 等做大了,再跟袁春望谈后续的合作,没准还能立下自己的一份家业。 李青正作盘算的时候,却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在吵着什么。 他一扭头,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个闭眼,直接倒在了袁春望的茶楼前。 “哎哎,大早上的,谁敢在我这门口找晦气!” 袁春望一出去,这看热闹的百姓就散了大半。 李青从袁春望的身后探出头来,正对上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 这小乞丐看着自己,眼里尽是哀求的神色。 “救我。” 第6章 明着冤枉 “本来我想给你留点体面的,但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王氏捏着帕子,朝着门外大喊。 “把那永安当铺的伙计提上来,别说我这个做舅母的冤了他!” 说罢,一个伙计被推到了堂上。 “把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伙计道,“回王娘子的话,这位小少爷清早提着一块极好的美玉到当铺,我们瞧着东西实在是是好,实在不该是这个奶娃娃该有的,便不敢收,特来报了。” 紧跟着王氏身边的刘妈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 “这个是从这个小贱种的房里搜出来的。” 打开一看,本该放着美玉的盒子如今却空空如也。 “你还有什么话说!”王氏呵斥道。 有话说!? 太有话说了! 这帮人摆明了就是布好了局等着他呢。 这就是欺负他年纪小,且没有爹娘护着。 竟然搞出这么个明白了是局的局来设计他! “来人,把他给押了去见官!”王氏一拍桌子。 卢氏出来打着帮腔,“大嫂,好歹是一家人,不至于闹到衙门上吧,这要是真见了官,这孩子怕是还得坐牢呢。” “大牢阴森,听说老鼠啃食人肉,若是运气好便是少块皮、掉块肉,若是运气不好,得了鼠疫可就要丢命的。” 这就是说给他听的! 李青心里冷笑。 吓唬小孩儿呗?! 果然,下一秒王氏话锋一转。 “不去见官也行,可犯了这么大的错,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要我说,不如就把当初借他娘的那些银子给抵……”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卢氏话说一半儿就被李青给打断了。 众人齐齐看过来。 “祖传的玉,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要我说,必须去见官!” 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愣住了。 “你!”王氏瞪大了眼睛,“要去见官,你就得坐牢!” “凭什么!我又没偷东西,我怕什么。”李青说,“而且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府里有内鬼,要我说,就要报官,顺便叫官府也查查库房里的宝贝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丢了的,一次性把府里的蛀虫清理干净!” 李青说完,看向了一旁的许年! 后者面露心虚的神色。 李青冷笑。 这许年这么多年在外浪荡,出手阔绰,银子哪里来的?! 库房的东西被大房霍霍走了,想要冤在他的头上,一箭双雕? 想的美! 上首,李青见冯老太太举起的茶杯又缓缓放下。 “这……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卢氏也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看来这二房也干净不到哪里。 许家如今只怕是只剩个空壳子了。 难怪供他读书的银子都搞得这么费劲。 “不报官也行。”李青说,“但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查清楚。” 王氏纳罕,叉着腰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查的!” 如今倒像是李青被冤枉,反过来审问全家一样。 “一个小伙计的话,有什么可信度,要问,就把永安当铺的掌柜请过来。”李青说。 王氏闻言,脸上立刻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啊。要是那掌柜的来也是这般说辞,你又当如何?” “自己去自首坐牢,并且再不提读书这回事。”李青斩钉截铁道。 “好!” 王氏立刻敲定,像是怕他后悔似的,急忙命人去请那永安当铺的掌柜。 李青知道,不过是因为这永安当铺的掌柜早就跟大房通了气,蛇鼠一窝,互相包庇。 这次来,必然是要咬死他偷东西的。 但是有一点,他们估计怎么也想不到。 永安当铺就在袁楼的旁边! “慢着!我有一个要求。”李青对那小厮说,“你去请的时候必须在大街上高呼,许氏外孙李青涉嫌偷盗,请掌柜的来做个人证。” 堂中众人对此都是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大房二房心里都乐开了花。 如此大街上喧哗,事情必然闹大。 到时候掌柜的来作证,踩死了李青偷盗,到时候就算是生出什么别的变故,李青也是绝记念不成书,做不了官了。 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来人,快去!就照他说的办!” 冯老太太拦了一手,却没人理会。 她坐在上首,脸色有些难看。 李青却是一脸淡定。 大房二房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 李青冷冷垂眸。 等着吧,一会儿希望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不多时,小厮就带着永安当铺的钱掌柜的来了。 一进门,钱掌柜的就像是见过李青一样,指着他说道,“这不是早上的那个小娃娃么,你那美玉可当了?” 一句话,便是踩死了李青偷东西。 王氏冷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别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 “钱掌柜,这么大年纪了,还满嘴胡话,也不怕损了子孙功德。” 袁春望的声音在许氏院中响起。 众人抬眸,见袁春望大步跨了进来。 “袁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袁春望生意做得大,在这石灵县中,即便是县令也要卖他个面子。 “给冯老太太送贺礼,却不想赶上了热闹。” 袁春望瞧了一眼在地上跪着的李青,径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上个月店里忙,吩咐手下的人去办,这帮蠢货却给忘了,还请老太太别跟晚辈计较。” 说罢,便递上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冯老太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命人收起来了。 袁春望转头看向钱掌柜。 “我方次听说,钱掌柜早上见过这个娃娃?” “不错。” 袁春望笑道,“那就有意思了,那今早在我店里吃茶听曲儿的,岂不是鬼?” 一句话,却叫众人色变。 钱掌柜是个人精。 袁春望不论目的是什么,但这句话就摆明了是要护着李青的。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他,那娃娃比他要高一些,我记错了,记错了!”钱掌柜立刻改口。 李青指着那伙计说道,“那你店里的这个伙计就是在作伪证喽?!” 第7章 反转 毕竟他可是一口咬死了是李青的,过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伙计立刻就慌了神,跪在地上直接把事儿吐了个干净。 “不关奴才的事,都是这刘妈子交代的。” 说着翻出一枚银锭子来,瞧着怎么也有五两重。 “啧啧。”袁春望摇头,“都说爹死兄嫂成仇,娘没舅娘似虎,看来都是真的。” 这事儿已经因为长街上喊得几嗓子闹得人尽皆知了。 若是坐实了是大房,不仅他们出去没脸见人,就连大房的年哥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青鹿洞书院,可是最看重名声家风的。 啪! 王氏回手一巴掌打在了刘妈子的脸上。 “你这个刁奴!还不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刘妈子跪地,一个劲儿的掌嘴。 “都怪奴婢不该起了贪念,奴婢该死,奴婢欺主,奴婢该死……” 呵。 这么点事,就叫一个奴才顶了罪了? 这刘妈子还是王氏的乳娘,从娘家带来的。 李青起身,蹲在刘妈子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冷冷道,“那块玉呢?” “玉……玉……” 刘妈子眼神不住地往王氏那边瞟。 “说话!” 李青瞬间的狠厉,吓得刘妈子一抖。 “玉……已经被我卖了。” “那卖了的银子呢?”李青不断追问。 刘妈子彻底磕巴地说不上来了。 “这样好的玉,就算是卖了,也有踪迹可寻,买卖销赃,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这些要是查,都能落实到具体的人头上。 王氏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的难看。 “那就查吧。”许久不说话的冯老太太忽然开口。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报门声。 “大爷到!” 许荣回来了? 来的倒是及时。 只见本去城东谈生意的许荣一身尘土地赶了回来,脚下步子匆忙,手里还持着未来得及交给下人的马鞭。 “母亲,儿子听说家里出了事便急忙赶回来了。” 说完,又跟两位掌柜的点头致意。 冯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王氏和刘妈子,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事情来龙去脉之后,这许荣便是多一个字都没问,直接抬起马鞭就朝王氏和刘妈子抽了过去。 “哎哟!大爷饶命啊!” 许荣用了狠力,一鞭子下去这刘妈子立刻就皮开肉绽。 连带着一旁的王氏脸上也挂了彩。 当家主母挂彩,还单着外人的面是很难看的。 不过也是许荣刻意为之。 “家门不幸!尽是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看我不打死你们!” 这便是在赶客了。 此时按常理来说,钱掌柜和袁春望都该走了。 毕竟这种事,外人是不好在场看着的。 而若是外人走了,这家里,黑白就是许荣一个人说了算了。 钱掌柜方才起身,却抬眼看见了袁春望。 他就像是屁股底下有浆糊一般,粘着就是不动,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翘着二郎腿看了起来。 许荣见状也终究是停了手。 地上,刘妈子已经半死不活了,而张氏脸上也多了好几道鞭痕,哭的泣不成声。 到这个地步,冯老太太倒是没有再提见官的事了。 事情就这么悬着。 许荣深吸一口气,收起马鞭,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转身走到李青跟前。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许荣此时的眼里满是慈爱,要不是李青上辈子见多了笑面虎,此时怕就要信了。 “你放心,这件事情大舅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里,许荣没有再细说,而是低头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正巧,这个要给你。” 李青接过来,是青鹿洞书院的介绍信! “大舅废了不少功夫给你找来去青鹿洞书院读书的机会。” “只不过,书院那边说了,书院读书的机会十分的珍贵,是按着人口来算的,照规矩,许家最多也不过两个名额。” 也就是说,李青、大房的年哥还有二房的满哥儿,三个人之间注定了有一个人要被挤出去,失去读书的名额。 冯氏立刻紧张起来。 “大伯,之前可是说好的,要叫咱们满哥儿去的。” 许荣摆出一副公正的态度来。 “都是许家子弟,没有什么应承不应承的。” “原先是青哥儿这孩子不在,自然是满哥儿去,如今却是不能了。” 冯氏忙道,“那凭什么年哥儿不让,叫我们满哥儿让呢?” “谁说年哥儿不让了?”许荣冷冷地回头,卢氏立刻不敢吭声了。 “书院说了,再过半个月,会有先生来相看三个孩子,资质高的入学!如此,谁也不会有异议!” 说罢,许荣转身行礼。 “母亲以为如何?” 冯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你是家中老大,从来做事很有分寸,你看着办就是了。” 李青捏着手里的介绍信,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许荣为了把王氏闹出来的事儿压下去,不惜直接允诺了他去青鹿洞书院念书的名额。 看来这许府的糊涂账可不是一点。 他把介绍信收起,抬头朝许荣缓缓一笑。 “能有书读,我不委屈,多谢大舅费心了。” 不查就不查。 反正折腾半天也是为了能有书念。 只不过这件事没完。 此时不查,不代表以后不查。 等老子翻身了,再慢慢跟你们算账。 再者…… 李青看着许荣嘴角看似和蔼实则透着精明的笑意,心里明白——这个读书的事儿,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见没有热闹看,袁春望便起身告辞了。 “青哥儿去跟着送送。”冯老太太临走前,点名叫李青去送。 行至门前,袁春望回头说道。 “还没见着茶水钱,倒是先搭进去我不少精神。” “明日辰时三刻,袁楼相见。” 袁春望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人在门口寒暄几句后,他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李青折返回去,没有耽搁,取了两根金条就往冯老太太屋中去了。 到时,冯老太太正在吃养身子的药膳粥,李青主动上前从祖妈妈的手里接过来,用勺子细细拌了些糖进去,吹温了才送到冯老太太的嘴边。 冯老太太眼瞧着李青这般,轻笑一声,低头受了这口热粥。 李青放下碗,后撤一步跪在地上,将手里的两根金条高高举起。 “求外祖母垂怜庇护。” 第8章 含糊不明的态度 刚才的事情,李青看清楚了一点。 那就是自己这个外祖母,还是顾怜他身体里这点许家血脉,当自己是个外孙的。 如今他毕竟是个小娃娃身子,想要日子好过,找个靠山是正经。 冯老太太对他能拿出金条来并不多意外。 “袁春望给你的?” 李青犹豫了一下,点头称是。 不等冯老太太问,李青便将自己与袁春望的交易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难怪今儿袁春望会来。” 冯老太太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看向李青的时候有几分打量。 “不过,你居然能说得动袁春望那个狐狸。” 李青不过也才十一岁出头。 “回外祖母的话,平日里不学无术,爱上街招猫逗狗,却也意外听了不少奇闻轶事,编排编排,倒也唬人。” 冯老太太嗯了一声。 “你有这个想法,比你脑子里的那些奇闻轶事,要难得的多。” 李青对此没有解释更多。 手里的金子高高举起,手臂有些发酸。 冯老太太没有发话,李青就一直这么举着。 他抬眼看了一眼冯老太太的脸色,知道,这是故意为之。 惩罚? 难不成是怪自己跟袁春望这个外人私下交易,使得家丑外扬? 冯老太太的心思李青看不明白,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做就不会错,所以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乖乖地举着金子。 好一阵,直到他的手都开始忍不住打颤了,冯老太太才开口。 “你年纪小,读书不说,平日里打点走动也要银子,这些我先帮你收起来。” 如此,三根金条便是收下了。 其实也是变相允诺了对他的庇护。 李青趴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紧跟着,冯老太太的声音响起。 “你也说你之前在自家的时候放浪形骸,我们许家虽然不是什么侯门世家,但是也是有规矩的人家。” “从明天起,晨昏定省,每日抽两个时辰来我这里听祖妈妈教你规矩道理。” 李青低头应了声是。 李青以为,这所谓的学规矩,也就是装个样子。 只是不曾想,第二天,他只是晚去了半刻钟,就直接被祖妈妈罚在院子里站着。 天还没亮,李青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头上和手上就都顶上了装着水的瓷瓶。 祖妈妈手里拿着瓢不住地往这瓷瓶里添水。 “小少爷可要站稳了,挺胸抬头,这瓶子就不会掉了。不然的话,掉一个,您就要多加练半个时辰。” 他到最后浑身都在抖,像是站在弹簧上一样。 可还是碎了四五个瓶子。 就这个罚站,一直到天亮了都没达标。 还是最后袁春望有远见,比着越好的时间提前打发人来接他。 冯老太太这才给了个面子放人走了。 不过临走前还是留了话,叫把今儿剩下的时辰晚上回来补完,不然的话,就算到明天。 上下马车的时候,李青都是被人半抱着来的。 袁春望对此却是见怪不怪。 “你们许家,子孙一辈没个能看的,不过这个老太太却是个精明的,我就知道你今儿难出来。” 袁春望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多说了。 时间等不及,茶楼里已经坐了些客,李青赶忙被人推着收拾了准备到屏风后头说书开场了。 内里,桌椅齐全,往上看,醒木、折扇、手帕也都换了新的。 只是李青却一一扫开,拿了一张纸笔,大概画了个故事大纲,给一旁伺候的人都看傻了。 他又不是专业说书的,什么开场白、散场诗等等规矩,一概不懂。 说书么,只要把人的胃口吊起来,把故事说精彩就是了。 “咳咳。” 李青清了清嗓子,转头捡起醒木来,啪得一声落下,茶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开国的功臣王梓阳重生了,重生在了他被自己亲兄弟背叛,遭遇敌军包围的前三天!” 一句话,所有人的反应与当时第一次听的袁春望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鬼话?!” “王将军不是已经死好几年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大白天的,讲什么怪力乱神。” …… 只是,众人哄闹归哄闹,却很快停了下来。 因为李青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人人都好奇,这后面是怎么回事,生怕错过了一句。 接下来连着一个多时辰,茶楼里都静悄悄的,虽然纳罕、诧异的声音不断,可却没有人敢打一句岔。 有那不开眼的与友人议论的声音高了些,都会被其余的茶客出声提醒。 直到醒木再次拍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话毕,一直到李青已经回到了休息的房间里,外面都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出不来。 一直到有人问了一句,‘这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之后,寂静的茶楼才像是原地炸开了一样,轰得一声,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方才的故事。 而不过才半个时辰,几乎整个石灵县就都在讨论这个新鲜事儿了。 因散场后迫近中午,李青便被留着用了一餐饭。 等袁春望忙活完进门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盘的银子。 “这是应了你的茶水钱,点点。” 李青打眼一扫就知道这银子数目不对。 今儿前面是没有多少客,可说到一半儿的时候,有不少人进来添座,将袁楼几乎坐满了。 袁楼又是老字号,这里的茶水消耗一直都不低。 就算每场每人一钱银子的茶水果子钱,这盘子里的数,都最起码少了三分之二。 “不必点了,袁掌柜的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便是指着一文钱喊三十两,我也是照单全收。” 袁春望闻言眼皮一抬,含笑的狐狸眸子缓缓眯起。 “有时候我倒是怀疑,你这小娃娃的身体里是不是住了个大人。” 说话办事,不合年纪的老成。 李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还有件事想求掌柜的帮忙。” 让利让的心知肚明,接下来条件就好谈了。 第9章 京城传来的消息 “说来听听。” 袁春望索性坐了下来。 “我的身份不好见人,许多还要劳烦袁掌柜给打点隐瞒。” 且不说读书人要讲究一个“清白出身。” 士农工商,说书先生在那些读书人的眼里本就属于三教九流一类的身份了。 再加上,如今许家和李家都有不少人盯着他,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袁春望也不含糊,立刻就应了。 当天下午就叫人给李青送来了新的身份文牒。 “袁东。” 来人道,“这是我们掌柜的一个远方外甥,早些年病死在了乡下,也没什么人知道,对外只称您是袁二爷。” 李青道了谢,将身份文牒收好,转头去了冯老太太的屋里。 照旧,站规矩! 都说这古代小媳妇儿熬成婆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但李青却觉得自己跟那小媳妇儿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个祖妈妈应该是受了冯老太太的意思,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直到天都有些亮色了,昨儿欠的时辰才算是还完。 但是新的一天已经来了,没一阵子,李青就又该过来重新站规矩了。 他回去换了身衣服,趴在床上歇息。 左右翻转,怎么也想不通这冯老太太这么折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怨他跟袁春望这个外人来往密切? 但冯老太太的样子又像是默许了这桩事。 真是难猜。 但不论怎么,他必须抱紧冯老太太这条腿。 管她粗不粗,反正是条大腿就行。 吊着一口气,李青硬是坚持了下来。 一连七八天,都在祖妈妈和冯老太太的手下学习各种规矩。 一开始腿疼到不能下地。 但是打从第六天开始,这身上的痛感就少了很多,整个人从言谈到举止,都有了气质。 变化明显到连李青都感叹。 难怪世家大族的子弟都要被逼着受这个罪。 于此同时袁楼的生意也逐渐好了起来。 李青按着惯例,晨起站完规矩就往袁楼去,今天却被告知不必去了。 “听说是裴相的千金从乡下回京了,裴相宴请名流去给这位千金小姐接风洗尘,昨天晚上我们掌柜的就收拾东西往京城去了,要是能入了这席面,咱们袁楼的生意就要在灵石县独步了。” 用饭的时候,李青随口跟冯老太太提了一句。 冯老太太放下碗筷,平静地端起一旁的汤盅。 “裴远之,当朝副相,他这个丫头多半是早些年还未发达时跟原配夫人生下的嫡女,这么多年听说一直在老家淮阳县养着。” 李青有些意外,“祖母怎么知道的?” “他子息不多,如今也不过两女一子,二女儿和小儿子都随着他在京城养着,是后来的续娶的添房生的,唯独这个大女儿丢在老家,无人照理。” 冯老太太说着,叫人给添了一勺乳白色的汤水。 “前些天我听说淮阳县闹了贼,死了好几条人命。原本也没想这么多,今天你一提,倒是把事情给串起来了。” 李青有些意外,这冯老太太足不出户,却什么都知道。 他先要再细问一些朝堂局势的时候,冯老太太却是不再多说了。 “什么位置知道什么东西,这都是有数的。人没到那个位置上,知道的多了,招来的只会是没必要的麻烦。” 李青闻言也只能起身告辞。 本以为今天不用去袁楼,倒是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却不想,一进院里,就看到了一群模样娇俏的丫头正在候着。 领着她们来的,是跟在王氏身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看到他,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堆着笑上前,“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李青扫了一圈,脸色淡淡。 黄鼠狼给鸡拜年。 见李青没有搭理她,刘妈妈的脸色难免不好,不过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回头招呼着身后的丫头上前。 “快见过少爷。” 李青一撩衣袍坐下,看着眼前这些不过才十一二岁就出落的格外好看的少女们。 她们立正了,挨个给李青行礼问安。 看着这些丫头的做派,李青感觉她们一个个身娇肉软的,倒不像是做苦力的丫头,反倒是有些像富贵人家的侍妾。 “这些都是大夫人给您拨的伺候丫头,您瞧着有没有中意的,留下三两个,从今晚后就跟了您了。” 李青手指轻点着桌面,心里暗暗冷笑。 古人成亲早,寻常十三岁上下就开始寻摸成亲的对象了。 在有些身份的人家家中,最忌讳的就是在成亲之前闹出许多个花边新闻来。 尤其是跟一些伺候丫头,或是外头的青楼雅妓一类的女子。 莫说是闹得荒唐,有了庶长子一类的事情,单说扯上一点关系,那这个儿郎今后的亲事和前程,都是要矮人一截的。 哪怕以后有出息了,这事儿都会被人诟病一辈子。 除非是老子后台硬,给儿子撑得起这荒唐浪荡。 像是李青这种出身一般的私生子,沾上就是死。 更别说青鹿洞书院的相看在即了。 王氏这个时候找来一些貌美的丫头是什么意思? 昭然若揭。 似乎是怕他不留人,刘妈妈又催促道,“这可是大夫人的一片心意,少爷可不要辜负了。” 李青点点头,“说的也是,那就都留下吧。” “都留下?!” 刘妈妈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花了大价钱找来的好货,两三个夫人就已经很肉疼了,这小子居然都要! 李青杵着下巴,一脸天真。 “怎么,不是说一片心意?现在我要,难不成大舅母不愿给了?” “怎么会。” 刘妈妈赔着笑,只能是把人留下了。 走之前还回头跟几个丫头换了个眼色。 李青低头吃茶,全当不知道。 “爷,奴婢伺候您吧。” 一个自报名叫月儿的丫头走上前来,接过茶杯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李青的掌心。 下一秒,李青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月儿低头浅笑,似乎是像装出一副害羞的神情来,可那点得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然而很快她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我让你动了吗?” 第10章 主动上门 李青忽然猛地一甩,月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发钗掉落。 李青俯身捡起来看了一眼。 “一个丫头,用这么好的钗子。” 月儿连忙说道,“家里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将我变卖为奴,母亲可怜我,才把这祖传的发钗给了我。” 李青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寻常一个奴仆也不过才三两银子。 可手里这个发钗,怎么也得五两左右。 满口谎言。 “我看你们一个个,一点规矩都不懂,主子没发话就敢近身,既如此,那就都先送到祖妈妈那里学学规矩吧。” 李青叫人给只会了一声,没一会儿祖妈妈就亲自来领人了。 “少爷放心。” 祖妈妈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提走人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人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暮色昏沉了。 李青盘腿躺在床上,听说人回来了,直接一手一挥。 “正好,都别闲着了,扫地的扫地,做饭的做饭,洗衣服的洗衣服,顺便挑些水来,爷要洗澡。” 这些女的一个个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怜香惜玉? 我管你那个! 都给老子当驴使。 当晚,便有那撑不住地晕死在了地上。 第二天刘妈妈来问罪,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李青也只是叫她们做奴仆们该做的事情。 刘妈妈走后,李青正要换衣服出门,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隔着半透的屏风,李青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他按住自己已经解了一半儿的衣服,不悦的眯起了眼睛。 一回头,果然看到的是这帮丫头中的其中一个。 怀瑾。 不过叫他意外的是,这个怀瑾看到李青露出的胸膛,眼中却没有半分的娇媚神色,穿着也整整齐齐的。 不待李青询问,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爷垂怜,怀瑾不想被人利用至死。” 李青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又是什么手段。” 怀瑾没有解释半句,只是低头说道,“我并非奴籍,是良家女子,等勾引爷成功了,再去官府哭喊,说被人强迫,届时爷会身败名裂,再无前程可言。” “我爹娘死的早,兄嫂要银子,可我只想要命。您不是个好欺负的主,隔壁的老太太冷眼瞧着,我不想成了被牺牲的那个,轻则发卖流亡,重则丢了性命。” 交代的清楚明白,不需要李青多问一句。 是个聪明人。 只不过,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你说的,只是你为什么选我,而不是我为什么要冒险选择你。” 对他来说,与其冒险相信这么一个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的丫头,不如一起折腾死,干净利落。 怀瑾再次磕头说道,“那个月儿原先是大少爷看上的人,一直养在外头,大夫人不喜欢他,担心断了大少爷前程,这才打发到这里来。” 还有这回事? 李青走过去,蹲下来捏起怀瑾的下巴。 “我要的不是会说话的人,我要的是能给我解决问题和麻烦的人。” 怀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奴婢明白了。” 只不过,这怀瑾办事儿的速度还是快的有些超出了李青的预料。 晚上用饭之前,怀瑾就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李青看了她带来的东西,“这东西的真假,还是要亲眼见到才知道。” “这是自然,想来这几天少爷应该就能够看到这出好戏了。” 怀瑾说完就退了下去。 李青吃过饭之后有出去走走的习惯。 他的房间是早早立了规矩,不能随便有人进出的。 他不喜欢人伺候。 只是今晚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房屋里似乎有人影窜动。 他掐着时间比前几天回来了早了一刻钟,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还真的叫他撞见了。 只见一个老妇从里面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把那点阴谋算计都写在了脸上。 在她转身关门的时候,瞥见了落在自己身后的影子。 这老妇人吓了一跳,一回头就撞上了李青那双眸子。 “赵妈妈。” 负责厨房采买的老妈子,在这许府也有些地位。 类似这样肥差,不必多说也知道必然是管事的当家主母的心腹。 初初对上李青的眸子时,这老婆子还眼里闪过了一抹心虚,但是很快,许是看到他这瘦弱的小身板,想到他不过是个没有倚仗的小娃娃罢了,腰板就立刻挺直了起来。 “这么晚了,小少爷走路都没声儿的吗?” 她闻了闻李青身上的汗味儿,嫌弃地捏了捏鼻子。 李青心里冷笑。 狗眼看人低。 自己也不过就是微微出了点薄汗。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个所谓的少爷,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却还不如她这个奴婢。 “你大半夜的来我房里干什么?” 赵妈妈眼睛微闪,随后义正言词地说道,“厨房里丢了东西,我自然是哪里都要看看的。这是我老婆子分内的事儿。” “厨房丢东西了,你来我屋里找?” 李青觉得可笑。 “怎么?”赵妈妈一脸的嘲讽和轻视,“毕竟你这么个身份不明的小野种,手脚不干净那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一般人瞧不上的东西,落在你的眼里,说不得就是什么宝贝呢。” 李青听后,不怒反笑。 只是月色下,这笑容看着有些渗人。 “行了行了,你一个闲人无所事事,我可忙着呢,没空跟你多说。” 说完心虚地就要走。 “慢着。” 李青踩在一旁走廊的横木上。 因为他发育比较迟的缘故,十来岁了,身高却还是个奶娃娃的身高。 即便站在这上面,也才勉强跟赵妈妈持平。 “你过来。”李青朝她招手。 赵妈妈挑眉,迟疑着走了过去。 啪! 下一秒,李青一巴掌就甩在了赵妈妈的脸上。 李青一个男娃,身材虽然还不高大,但是手劲儿却已经有了。 一巴掌下去,赵妈妈嘴里的牙齿都掉了几颗。 “你个小兔崽子,你敢打我!” 第11章 刁奴 李青甩了甩自己有些酥麻的手,朝着那老刁婆的眼睛又是一拳。 娘的! 那帮舅舅舅娘熊他就算了,还能叫这么老刁婆给占了便宜?! 那他还是什么狗屁主子! 这老婆子一脸的凶相,看那样子竟然还想站起来对他动手。 李青才不吃这个亏,高喊一声,这院子里睡觉的一帮丫头就都醒了。 白天折腾的已经疲累不堪,众人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但是在看到院中的景象之后,还是吓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赵妈妈在地上狼狈地做出狗爬状,李青则跨坐在她的身上,时不时地往脑袋上抽一记。 “老实点,再敢乱动,小爷提前送你见阎王。” 一帮丫头直接就看傻了。 那个叫月儿的更是花容失色,慌乱地喊了一声,“干娘。” 说完便立刻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 干娘? 李青瞧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地上的老婆子,沉声说道。 “这老妪擅闯我的房间,你们过来,一人给她一巴掌,叫她长长记性。” 院中鸦雀无声。 见没人吭声,李青指着月儿说道。 “你第一个来。” 月儿猛地抬头,半天不动,最后还是因为顶不住李青杀人一般的眼神,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她抬起手,艰难地看着地上的老婆子,手怎么也落不下去。 “怎么,打不下去?” 月儿如获大赦,立刻眼含热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个劲儿地点头。 李青嘴角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又隐隐显露一种玉树初成的潇洒气来。 “那你来替她受着,如何?” 月儿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度。 这么多人打下来,她的脸便是不能要了。 她不能毁了这张脸! “啪!” 一巴掌落得干脆利落,力道极狠,一下就叫这老婆子见了血。 赵妈妈哎哟哎哟地叫着,同时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骂着。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没有我教你那些手段,你能入了大夫人的眼吗!还攀上了大少爷的高枝儿,你现在倒是翅膀硬了,敢跟我动手了……” 她嘴里喊着血,骂的含糊,却能听个大概。 月儿急忙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青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本昏黄一片的院子瞬间亮了好几度。 一回头,看到王氏身边的心腹刘妈妈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院来。 李青见她,依旧保持着脚踩赵老婆子的姿态动都没动。 刘妈妈见没吓唬住他,开口低声对着一种奴仆丫头骂道。 “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在这里吵嚷什么?传出去了,叫人都以为咱们许家的人都是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这般没有规矩。” 有娘生没娘养。 这是在骂他这个被迫离开母亲的私生子了。 李青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老毒妇,在他前身刚来这里的几日,没少仗着她主人的势欺负难为他。 那个月儿见人来,也是不装了,几步跪着上前扯着刘妈妈的衣角,哀声将李青刚才叫她们掌掴赵老婆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刘妈妈转身的时候,眼里那鄙夷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看来之前那一顿鞭子还是打轻了。 “她说是真的?” 刘妈妈一副上位者审问下人的姿态。 好像她才是主,自己这个正头主子倒是成了奴才。 “是。”李青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为何打她。” “深夜闯入我房中,图谋不轨。” “有证据吗?” 李青闻言双手托着下巴,“没有。” 言简意赅,理直气壮。 本来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堵李青嘴的话,如今他直接承认了,反倒是叫她有瞬间的无措。 “既如此,你这般责打在府中做久了的老仆,就是寒下人的心,传出去,只怕人人都要戳你的脊梁骨。” 李青没有任何犹豫地反问道,“那么你有证据证明她没有做我说的那些事情吗?” “什么?” 不等刘妈妈反问过来,李青又追问道。 “你要是能用你的人头担保,她进过我的房间后,我进去,不会出任何的意外,那我就跪下认错,自请去祠堂罚跪,如何?” 自证? 去你的。 老子上辈子已经自证够了。 这辈子自证不了一点。 “我……” “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做了这些事情啊。”刘妈妈道。 李青说,“她是仆,我是主,都没有证据的时候,是该顾及我这个主子的安危呢?还是应该顾及她这个奴仆的脸面呢?” 几句话问的刘妈妈哑口无言。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荒唐言论。 “既然你算账完了,那就轮到我来算账了。” 李青拍拍手上的灰,随意地开口。 “你未经过我的允许,擅自闯进我的院子来,没有证据,兴师问罪,以下犯上不说,见了我也不跪不拜,问候礼数一概没有?谁教你的,你家主子吗?” “我……”刘妈妈咬着下唇。 李青眯眼说道,“方才你说,有娘生没娘教,我以为你在骂我,敢情是在骂你和你家主子啊。” 刘妈妈彻底被激怒,气的脸色铁青,直接指着李青骂道。 “你算是哪门子的主子,一个私生子罢了!保不齐你亲爹是什么地痞流氓。你娘是个下贱的,你也是个贱种!” “来这府上不过是流浪狗找个庇护所,比起我们这些下人都要低三分,叫你几声少爷还装起主子范儿来了。” 李青知道,这刘妈妈算是把许府上下这些奴才的心里话给骂出来了。 这上上下下的人,只怕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主子的。 那他今天就要立这个威!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李青淡淡地吩咐。 刘妈妈听后,仰头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东西。 “你可真的是个蠢货,你看这里,有一个人听你的吗?” 李青转头看向院子里这些女仆。 这些名义上是他奴仆的人,没有一人有动作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怀瑾的身上。 后者微微抬眸,往前一步。 第12章 三个问题 只可惜还没有等怀瑾碰到刘妈妈的身,人就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刘妈妈一脸得意,转头指着李青恨声道。 “把他给我按下,等天亮了,交给大夫人发落!” “是!” 瞬间,这院子里的奴仆像是潮水一样朝他涌过来。 李青静静地看着他们,手指在距离他半米远的时候,李青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刀子,猛地抽出。 一道寒光闪过。 为首的仆人闪躲不及,手上一痛,立刻见了血。 李青一跃而下。 他手里拿着刀,这些奴仆不敢阻拦。 很快李青就走到了刘妈妈的跟前。 他一把拽住刘妈妈的头发,用力往下一薅,刘妈妈因为害怕,整个人就软倒在了地上。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你不是说我有娘生没娘教么,那我就让你看看,没娘教的娃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李青的刀子逼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激起她脖颈间一阵鸡皮疙瘩。 “住手!” 关键时候,祖妈妈出现。 李青看了一眼祖妈妈眼中警告的意思,咬咬牙,一刀挥了下去。 “啊!!” 不少奴仆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刘妈妈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是院中未闻血腥味道。 众人缓缓睁眼,只见一缕发丝正缓缓坠落。 刘妈妈的发髻彻底散开,像是一个疯妇。 李青被祖妈妈带到了冯老太太的院中站着。 房门紧闭,明月高悬。 李青的影子拉的很长,手上还有因为持刀而留下的细密伤口正在渗血。 他就在冯老太太的所在的侧院厢房里头。 两个院子离得这么近,隔壁发生了什么,这边不是听不见。 这刘妈妈和赵妈妈仗势欺人的时候,冯老太太未发一言。 等到他耍狠要教训这帮刁奴的时候,她却出手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青眼中的怒气逐渐加盛。 就差一点,就能震慑这帮奴仆了。 可现在,老太太出手,就等于是在告诉全府的人,他这个少爷,连几个奴仆都没办法招惹。 今后在这府上,只怕是更加难行。 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夜色浓郁,李青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刺目的光叫他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他这才惊觉,冯老太太似乎也还没有睡下。 出门来的是祖妈妈。 她在李青跟前站定,低声说道,“跟我来。” 两人出了院子,绕过前廊,又走了大半个院子,最后才在奴仆们所在的地方停下。 里头传来梳洗说话的声音。 这会儿该是夜里交班的时候。 就着昏暗的灯光,李青看到里头几个仆人正在说话,大概也是在抱怨差事烦累,还有今晚在李青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行了,别抱怨了,瞧,大夫人今晚给咱们每个轮值的人都加了一钱银子的赏钱呢。” “一钱银子,这么多!” “到底大夫人出身好,虽是商户但不缺银钱,就有教养。瞧瞧老太太房里那个送过来的野种,说是官宦人家的后人,可跟个野人一样。” “什么官宦子弟,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可不是么,就这样的人还念什么书啊。” “改明儿我给他的饭菜里多放些泻药,叫他拉上三天下不来床,看他还能不能耍狠。” …… 后面的话,李青没有再听见。 祖妈妈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冯老太太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见冯老太太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待他上前跪在地上,冯老太太才开口。 “看明白了?” 李青垂眸,想了想说道。 “恩威并施,方才奏效。” 冯老太太双手负立在身后,闻言哼笑了一声。 “你这话说的语调憋屈,不情不愿。” “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明白。” 良久,见李青不说话,冯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带着些许失望。 “既如此,那便跪着吧。” 李青心里的无名火顿时烧了起来,他抬头,直视着冯老太太。 “即便是恩威并施,也要一个个来吧,我这威根本没有压下去,就叫您给打断了,现在弄的我在府上颜面尽失,如今好似又弄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来,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面尽失?” 冯老太太坐在身后下人搬来的椅子上,杵着拐杖垂眸看他。 “你在这许家,何时有过颜面?” 李青被问的一愣。 确实,从他来,这许府上下的人就都瞧不起他这个被赶出家门的私生子。 “可也要立威,才能慢慢给自己挣来面子和尊严。” 冯老太太闻言,静静地说道。 “我只问你三件事。” “第一,为什么主是主,仆是仆,主子为何能给仆人立威,而仆人却不能用主子来立威。” 这一个问题,就把李青给问蒙了。 “第二,今日全程,你可见大房的人露面了?” “第三,倘若今晚我没去拦你,又会是怎么个结果。” 说完这三句话,冯老太太就转身进屋了。 不多时,房里便吹熄了灯,院子里瞬间就没有了动静。 李青跪在地上,被怒火灼烧至纷乱的思绪也渐渐回笼。 一直到天色逐渐亮起,第一缕阳光打在李青的脸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李青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朝着门前走去。 房门恰好打开,祖妈妈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人吩咐道。 “扶着少爷回去休息。” 李青说,“我想见外祖母。” “我想明白了。”他补充道。 祖妈妈微微点头,“少爷明白就好,老太太说了,少爷不必与她多说什么,昨夜三问,是因为你体内有半数许家的血,至于少爷如何理解,那是少爷自己的事情。” 一句话把李青给噎死了。 自打来了许府,比起大房和二房那两个,更多叫他哽的胸口难受的,还得是这位外祖母。 真就是有话说不出,有气不止何处撒。 李青当天去袁楼吃了三杯水酒。 这些话,李青也就掐头去尾,隐去了内里一些细则,随口说与了袁春望听。 后者听后却是失笑。 “你笑什么?” 第13章 捉人 他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问道,“你在你家是不是也没当过几日正经少爷?” 李青回想。 还真的是。 这前身即便是没有被打上“私生子”的污名时,在李家也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没办法啊。 老娘脾气倔,不招人喜欢。 老爹是个老色批,宠妾灭妻。 姨娘是个笑面虎,把他养成个废物纨绔。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李府上下的奴才估计也跟现在的许府一样,没有人把他当个主子看。 见他不说话,袁春望就知道答案了。 “你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你是个主子,可你现在是吗?”袁春望眨眨眼,“很明显,不是。” 李青也彻底明白了。 所有的关键在于,李青现在实力太弱了。 所以,他觉得是在立威,可其实无人服他。 即便是他之后施恩,这些人也不会承他的好,只会觉得他好欺负,更加蹬鼻子上脸。 “几个奴仆,你又动刀子,又砸院子的,这么一闹,就等于是把你自己搁在了和下人一个位置上。你这个威,从一开始就是立不住的。” 袁春望问道。 “你见过谁家的主子跟下人纠缠讲理的?” 李青也知道了,为何大房迟迟不露面了。 “背后的正头主子不出面,这件事我就怎么做都是错的。”李青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要是他反抗了,就成了袁春望口中的自降身份。 若是不反抗,就由着赵老婆子骑在自己的头上。 “再说回来,几个奴仆而已,敢说那样的话刺激你,除了看不上你之外,背后若是没有自家主子的授意,她也是万万不敢这么撒野的。”袁春望再次提醒道。 李青回想起来。 昨夜那个刘妈妈确实是嚣张的过头了。 自此,冯老太太的第三个问题李青也想通了。 如今青鹿洞书院相看在即,两个名额得三个人抢。 昨晚,老太太如果不出面阻止的话,事情必然会闹大,就是出了人命也未可知。 李青手里没有证据,发难的由头又不够充足。 事情一旦过了那个度,一切就都变了。 李青就成了一个苛待下人,暴虐成型,甚至是草菅人命的恶人。 而即便是这些奴仆过程中有错,也是“罪不至此”。 届时从未出面的王氏,只要施施然迟来一阵儿,说自己一时不察,约束下人不力,就把所有的事情避重就轻的含糊过去了。 李青到时候成了最被动的那个。 为了在几个下人的跟前立威,丢了读书的身份,得不偿失。 如今算来,昨夜他是怎么做都是错的。 “昨夜你家老太太先是让你自己处理,见你处理不好,出手将事情拦下,又叫你罚站,这一站,今后你那个大舅母想要再拿这件事说事,就不好说了。” 这一罚,规矩有了,谁也不能再用这件事说李青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人了。 “我看啊,你也不用气不过,今儿回去,你那个大舅母但凡是个长脑子的,也会主动去惩戒那几个奴仆的。” 李青匆忙赶回了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怀瑾在门口立着。 见他回来,怀瑾几步上前,低声说道。 “今儿一早,大夫人知道了昨夜的事情,罚了赵妈妈和刘妈妈半年的月例银子,通通罚去外院做粗活了,还叫来给少爷您赔礼道歉。” 李青看着院子里跟昨夜完全两个态度的刘妈妈,心里暗暗后怕。 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贾宅院,人心就如此难测。 他本以为这大房王氏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 可如今看来,能够管家多年,怎么都是有手段的。 李青打发人走后,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很久。 他的脑海里不自主的回想起临走前袁春望说的话。 “乞丐叫死无人听,天子咳嗽万民闻。” 关键是要自己腰板硬。 李青眸光一寒。 他必须要去读书! 如此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这个家里有立足之地。 李青从房门出去的时候,刚巧大门处也传来话,说是大少爷回来了。 昨晚又是一夜未归。 不多时,整个许家都响起王氏叱骂许年,以及许年求饶辩解的声音。 “我怎么算纨绔了?纨绔是败活家里的银子,而我虽然出去玩,可短短几年,开了多少家青楼瓦舍,茶楼铺面,娘,你还支走我不少银子勒!” “哎哟!” 李青听了一阵,缓缓合上了门。 许年被罚最近都不许出家门。 李青冷眼瞧着,自打许年不能出去之后,这月儿就经常不在院子里了。 就这么过了三四日,在青鹿洞书院传来相看的先生已经在路上的消息的同时,大房的人来,送了一盆百合花来。 “凝神静气,大夫人说,叫少爷这几天睡个好觉,到时候在先生跟前好好施展自己的才华。” 李青收下了。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整个许府都静悄悄的。 自冯老太太的房里传来一阵阵的木鱼声。 咚咚咚。 节奏匀整。 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翻动佛经的声音。 月色下,庭院空明。 在现实积了水一样的地上,有双鞋踩碎了一地的月色。 许年脸上还带着醉意,迷迷糊糊地开门进了房。 没多久,月儿出现,鬼鬼祟祟地看着四周,随后也推开门闯了进去。 寂静的夜里,多了几分能沉重的呼吸声。 在这呼吸声越来越重的时候,隔壁敲打木鱼的声音忽然停下。 下一秒,无数火把簇拥着大房王氏而来。 在她身后,二房的卢氏也跟了过来。 两人收拾打扮的齐整。 王氏站定,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和里面传来的男女声音,嘴角勾起。 “来人,把那个勾引主子的贱人给我提出来!” “是!” 数十个家丁推门而去,女人的尖叫声立刻响起。 李青,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心中的声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便响起。 “大舅母、二舅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王氏一愣,猛地回头。 只见李青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而此时他扶着的,正是随着她一道过来的冯老太太。 “你怎么在这里!” 李青疑惑,“你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李青既然在这里的话,那房里的是…… 王氏心里瞬间大喊不妙。 紧跟着,屋里的男女便被家丁按着压了出来。 第14章 将计就计 地上衣衫不整的人不是别人,更是她自己的亲儿子,许年! 在许年的身上还有不少女人留下的口脂唇印。 刚才两人在屋里做了些什么事儿,不用多说。 李青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许年。 “大哥,你怎么到我屋里来了。” 冯老太太冷哼一声。 “成什么样子。” 卢氏眼珠子在几人身上贼溜溜地转。 夜半王氏忽然前来,说是叫她一道来捉那李青的奸情。 如今被拿出来的人不是李青,反倒是她大房自己的儿子许年。 眼见着是中间出什么意外了。 既然踩不死李青,那踩死许年也是可以的。 两个名额,只要李青和许年其中有一个名声毁了,那她的寅哥儿就能保稳了去读书。 “这样还读什么书啊,叫整个灵石县看我们家的笑话。”卢氏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氏回头,眼神几乎要吃人。 卢氏却不去看,只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望向那地上趴着的月儿说道。 “我听说,你可是良家女,并非奴籍。” 李青有些意外。 原本这月儿的身份他打算安排人来捅破的。 可如今,不成想卢氏却先一步说出口了。 只是,这卢氏的“听说”是听谁说的? 显而易见。 李青抬眼去瞥了一眼王氏。 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王氏忽然起身,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那月儿的脸上。 “你这个小贱人,我对你那么好,给你家人银子将你赎买回来,你竟然恩将仇报,勾引主子!” 月儿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地上,许年脸色驼红,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不省人事。 “还敢狡辩!我儿一介公子哥儿,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出身卑贱的小贱人,必然是你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来人啊!给我搜,看看那房里到底有什么妖媚之术!” 一时间,这王氏带来的人就鱼贯一样地进了李青的屋里。 叮叮咣咣,没多久就扫出一纸香灰来。 “大夫人,这香料有迷情的作用,配合房里的百合,效果更甚。” 这王氏是见事情已经发生,便只能弃车保帅,咬死月儿勾引,从而让许年成为无辜的那个。 李青看着那纸上的香料,嘴角微微勾起。 这边是那天赵妈妈放进去的东西。 平时没有什么用,但遇上今夜那专程送来的百合花,便会催发出十倍的效果,叫人难以自持。 只不过这王氏实在是蠢。 这证据搜的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连询问大夫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家仆就直接说出了这里头的利害之处。 太刻意了。 李青撇眼,见冯老太太的眼眸明显暗了几分。 “现在证据确凿,你无话可说!” 王氏语速极快,说话间就要叫人将这月儿给拉出去乱棍打死。 “夫人饶命,夫人!” 赵妈妈忽然冒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氏吃惊,“你来干什么!” 赵妈妈哭着抱住王氏的腿,“求求夫人了,她这也都是为您做事,您给她一条生路吧。” “你是不是疯了!” 王氏用力地拔着自己的裤腿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赵妈妈手上用力,嘴上也不停。 “这香料和百合都是您叫老奴放进去的,月儿她推门进去也都是听了您的吩咐,谁能料到这屋里的人不是李青少爷,竟然是大少爷!” “你滚开!” 王氏一脚踢开赵妈妈,着急地喊道。 “她疯了,赶紧给我把这个疯妇押走!把嘴塞上,别叫她胡言乱语。天亮了就叫人给我发卖了!” 咚。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太抬起手里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糊涂!一个做久了的老奴忽然被卖了,你这是害怕人家茶余饭后缺了谈资不成?你这个儿子,以后前程、婚事,你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叫王氏绝望,却也看到了希望。 至少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话,还是要叫年哥儿读书的。 王氏见状,一个劲儿的求冯老太太庇佑许家子孙。 老太太沉吟一声,命人立刻封锁了院子。 整件事情,所有见到的奴仆全部被关了起来,打算等过段时间,逐批远远地送去乡下的庄子里。 至于这王氏和许年,则被单独叫去老太太的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至此,这件事情便按了下来,不允许任何人提。 连着三天,李青没有去给冯老太太磕头问安,那边也没有打发人来问过。 一直到遣送至庄子里的人轮到了怀瑾,李青才去问老太太要人。 “当时那个老婆子要跟我动手,只有怀瑾是帮我的,我想留下她伺候。” 冯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祖妈妈一眼。 未几,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跟着祖妈妈走了进来。 “把你刚才和我说的,与我这外孙说一说。” “是。”来人说道,“当时大少爷喝醉了从我们这里离开,为了安全起见,掌柜的叫我们几个暗中护送一二,路上有位姑娘将大少爷接了去,后来打听,那人是三少爷房里的伺候丫头,名唤怀瑾。” 李青心里猛地一定。 冯老太太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她抬眸看过来,“你没有话跟我说么。” 李青知道瞒不过,便跪在了地上。 “外孙知错。” “你错在了哪里?”冯老太太问。 李青咬了咬牙,平静地说道。 “做事没有做干净……也没有做绝。” 冯老太太动作一滞,有些意外地抬头。 “当时便应该找来官府的人,把大哥逼迫良家的罪名坐实,而不是相信我这个名义上的外祖母会严明公道,为我做主。” “你设计陷害你表兄,没错吗?” “我若是不这么做,那昨晚被算计的人,就是我了!”李青说道,“那个时候,外祖母可也能够从大娘子手里保下我?” 冯老太太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子,随后平静地说道。 “不会。” 干脆利落,也叫人心冷。 第15章 问卷 老婆子! 李青心里暗骂。 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他在冯老太太那里跪了良久才回去。 一推门,就看到了怀瑾。 “爷前脚刚走,后脚老太太房里的人就来说过了,说我不用去了。” 怀瑾说完,指了指外面。 “这院子里,里里外外所有下人都换了。都是祖妈妈亲自带过来人,安排了的差事。” 这么一说李青才注意到。 院子里多了几个男女家仆。 与之前莺莺燕燕的不同是,这次换来的家仆,瞧着就是做活儿的。 一个个手掌宽大,面方鼻阔,一副老实模样。 “听说,不只是咱们这里,连带着大房、二房,整个府邸都换了一大批人。” 要知道,这仆奴从来都是主子手里握着的资源里,顶顶重要的一项。 有时候一个心腹的培养,花费的时间和心血,甚至比一般人家养个娃娃都要花费的多。 自打李青进府以来,这许府,里里外外,就几乎都是大房的人。 二房和许老太太各自守着自己的院子。 如今这么一换血,相当于是把院子里大房的心腹一下子扫清了大半。 将大房的手给她砍回去自家的院子里了。 “我那个大舅母没闹?” “听说是哭闹了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大老爷就回来了,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怀瑾说。 李青手指轻点。 倒是也不难理解。 这次的事情,大房算是把一个重要的把柄叫老太太给捏住了。 事情压下,可终究是要给个说法的。 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大房也没有脸出来说什么不是。 更重要的是,再过五天,就是青鹿书院相看学生的日子了。 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个还是大老爷叫人送来的呢。” 怀瑾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是青鹿书院的东西,相当于一个基础问卷吧。 基本上都是针对学生个人过往的一些个读书情况,喜欢的书籍和文人类型,做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还有几道简单的问题。 问题出的不深,但是却能够看出一定的学生水平。 但是李青第一眼却被那个开头的信息填写给吸引了注意。 说是学生个人的信息,可是除了一个名字以外,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以“家族”的问题提问的。 包括五族之中,是否有品行败坏之人,是否有中过科考之人等等。 “这青鹿书院,赶上衙门了,问的这么详细。”李青忍不住吐槽。 怀瑾闻言凑过来瞧了一眼,说道,“咱们这里不是一向如此么,不管是经商做事,还是婚嫁科考,哪一项都离不开关系二字。” 一向如此? 在李青这个前身的小脑袋里可没有这些东西。 “今天打发来送东西的人还说了呢,说是大老爷的意思,过几日相看的时候,一定要把私生子的事情给捂住了,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不然这书院是铁定进不去的。” 李青此时便也明白了。 若是今晚的事情闹大了,许年丢了人,李青也要跟着完蛋。 他出事,许年有爹娘庇佑,能够不受影响。 但是要是许年出事了,可没有人给他擦这些个屁股。 这读书的事情也就算是彻底废了。 妈的。 真的是沾光没他,倒霉他是第一个。 事已至此,李青也不做他想,认认真真地填完了上面的卷子,然后叫人交给了大房那边的人。 只不过在写完这些之后,李青连夜去了一趟袁楼,一直到天色擦亮才回来。 王氏在清晨的鸟鸣中接过下人递来的筷子,亲自给许荣摆上,顺道问起了昨夜送来的答卷。 许荣命人将三张试卷拿来给她看。 只见自己儿子的答卷字迹工整,回答的有理有据的,而余下的两个,则歪七扭八,回答的也十分的幼稚。 连王氏都不由得心虚起来。 “咱儿子不会露馅吗?” 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 “你以为青鹿书院每年那么多的矜贵子弟是怎么进去的,难不成都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 许荣不解地说道,“不是人人都说,这青鹿书院选拔十分的严格吗?” “若是真严格,你的儿子,根本连叫相看的资格都没有。”许荣说。 王氏虽然不满许荣这么说,但是也辩驳不了什么。 毕竟确实是事实。 “严格那是对遵守规则的人严格的,这世间万事都是一样的,有两套规则,一套在明面上,白纸黑字。而另一套在虚空里,看不见摸不着。” 王氏特意瞧了一眼李青的答卷,确认了上面的回答十分的可笑之后,才重新将三分卷子封好放了回去。 用过饭后,这东西就被下面的人带走,送往青鹿书院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是青鹿书院的人来相看学生的日子了。 这一天,整个石灵县的百姓都听说了,挨家挨户地去那些有资格被相看的人家里瞧热闹。 许家因为有李青,来看热闹的人格外多些。 等到太阳到了正东的时候,这青鹿书院的人才姗姗来迟。 李青行完礼之后抬眼一瞧,却叫吓了一跳。 听说这次来的,不过是青鹿书院的丙级先生,约等于后世的行政老师,连讲课都是没有资格的。 但是他们出行的排场却十分的大。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公侯郡主出门了。 为首的几个先生也不见多少书卷气,除了那打头的名叫李山的人,眉眼之间还见几分文人气息。 余下的,倒像是有点像袁春望那种商人,透着精明算计。 许家人将这些人像是请神一样地请到了院子里。 一番客套之后,就算是彻底进入了正题。 “那就叫三个孩子都上来吧。” 话音落下,李青跟随着许年、许寅被人领着走到堂屋中间,恭敬地喊了一声先生。 李山在三人的身上扫过,目光落在了李青的身上。 “这位便是李县令的公子吧。” 第16章 早有准备 李青出列,躬身应是。 王氏恨得牙痒痒。 所有人都知道,李青之所以能够第一个被点名,不过是因为有个县令老子。 但是这石灵县的人,谁不知道李青的娘偷人,生下了李青这个私生子。 偏生青鹿书院的人是外地的,不知道这些。 李青微微点头,身后的几个先生看李青的眼神也格外不同。 王氏趁人不注意低头跟许荣交换着眼神。 瞧那样子,大抵是在怪他怎么没有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许荣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在青鹿书院的人面前夸李青如何的聪慧,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样子。 一时间,这李青竟然成了这次相看会上,许家三个子弟中最受关注的一个,甚至将许年、许寅都给比了下去。 王氏有些急切地说道,“之前不是送过去了三份卷子么,还请几位先生给孩子们指点指点。” 冯老太太因她的冒失往那边瞧了一眼。 许荣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好在青鹿书院的人倒是没有说什么,立刻就叫人去拿卷子去了。 卷子拿在手里。 按年纪来排,第一个便是许年的。 几个先生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便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字迹工整,言之有物,大公子实乃可塑之才。” 轮到许寅的时候虽然看神情不像是许年那么的满意,但是却也很给面子的夸了几句,看出来是到了及格分的。 大房、二房都算是满意。 只是轮到李青的时候,几个先生却是立刻愣住了。 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下意识地凑近了看了看,又抬头看看李青。 “这是这孩子的卷子?”李山问。 许荣点头,“这些卷子都是我身边的管家亲自收起来放好,然后送去青鹿书院的。” 说完,他又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李山犹豫了一下,将这卷子叠了一下,递给了一旁的冯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一眼,诧异地抬头看向李青,随后什么都没说,递给了许荣。 许荣瞧后也是一脸的震惊。 他一下站了起来,“青哥儿,这是你答的?” 众人纷纷好奇地垫脚,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卷子引得这些人如此反应。 只是当许荣拿着卷子的手微垂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 歪歪扭扭,空白一片,墨点到处都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垫桌子的废纸呢。 李青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王氏说道。 “这孩子平时分明不是这样的……字虽说不上好看,却也没有这般潦草啊。” 她假惺惺地上前,状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孩子,我跟你大舅早就说了,只要你去读书,学几个字,明白了做人的道理,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的。” “不求你科考中举光耀门楣,却也不想你做个睁眼瞎,做个粗鄙之人。” 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不知道的还以为多疼李青呢。 李青看的明白。 这王氏是见他被青鹿书院录用无望,索性就装的彻底一点。 对外的也能落个善待外甥的好名声。 顺便给李青打上一个“不识好歹”、“不可教也”的罪名。 李青却是接过那卷子来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道,“大舅母既然疼我,怎么能认不出这上面并非是我的字迹呢?” 王氏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什么?” 李青跪在地上,一脸虔诚。 “先生,我李青虽然不是什么才子,却也知道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我十分珍惜。” “就算是不能被青鹿书院收录,却也不敢如此怠慢。” 一时间,四下寂静。 “你是说我们书院给你调了试卷?” 一旁的一个名叫崔颢的书院先生出声道。 李青瞧了他一眼,眼里一片冷意。 这话说的倒是难听。 正常人都会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结果这个崔颢直接就把李青的话给曲解成怨怪书院调换试卷。 这就是属于对人不对事的解读方法了。 李青下意识地往许荣那边看了一眼。 看来这许荣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够买通青鹿书院的先生这么帮他们行猥琐龌龊之事。 “学生只说这试卷不是我的,我也有办法证明这不是我的卷子,至于为何会变成别人的卷子,学生不知道,也不该由我来妄加猜测,甚至加以证明。” 我就是个写卷子的。 我卷子交出去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你是掉包也好,被人坑了也好。 那是你们青鹿书院该去查的东西。 他闲的蛋疼才会接你这个茬。 冯老太太此时开口说道,“你有何证据。” 除了那所谓的字迹。 说白了,李青这个前身也就不认识几个字,更别说留下多少“字迹证据”了。 没什么可考证的基本。 “我所用的墨汁是之前我娘亲送给我的赤墨,这种墨汁遇热便可变成赤红色,十分的罕见,我想这诬陷我的人定然想不到我会用这样的墨汁。” 话音落下,李青起身,上前将这纸卷靠近一旁点着的香炉旁。 香炉旁温热的气温很快袭来。 没多久,这试卷上的字迹竟然真的开始一点点变得血红! “快看,真的变色了!” 赤墨十分的罕见,就连许家近身伺候的这些丫头奴才也是第一次见,不免发出一阵惊呼。 王氏见状,猛地顿住。 怎么会这样? 这试卷明明是他当时交上来她就确认过的。 这确实是出自李青之手啊。 此时忽然跑出来一个奴才,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许荣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厮是府里负责跑腿的小厮。 这试卷就是他送到青鹿书院的。 是在外院伺候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奴才。 完蛋! 许荣心里大叫不好。 他被算计了! 果然,只见下一秒这小厮指着一旁的许年和许寅说道。 “当时送试卷的时候,大少爷和二少爷拦住了奴才,非说要看看奴才打算要送去青鹿书院的卷子。” “当时奴才不敢拒绝,两位少爷就带着卷子走了好久,再回来的时候我看那信封的封蜡变了。” 第17章 当场测验 一席话,四下惊起。 “你胡说八道!” 王氏和卢氏几乎是齐声出口。 这小厮的话就是在说,李青这卷子是许年和许寅调换的。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的话,这许家哥俩还怎么去青鹿书院读书?! 人品都烂透了。 许年和许寅也懵了。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厮会指认自己。 “儿子没有!” 两人先后跪在地上,解释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一下彻底乱套了。 王氏气骂道,“李青,你敢坑害我儿!” 李青一脸的无辜和天真。 “大舅母是说我自己害我自己不能去读书?” 李青说完咬着下唇,一副怯懦的样子。 像是平时在许家受尽了欺负,不敢为自己辩解一样,由着王氏如何说自己都认了。 王氏看着他这幅样子,几乎要上前来撕了他的脸。 只是碍于青鹿书院的人都在,只能恨得把一口银牙咬碎。 “那就搜,如果这东西是在府里被调换的,说不准还在府上。” 此时许久不说话的冯老太太忽然开口。 老太太都说了,就没有不搜的道理。 许荣缓缓跌坐回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李青。 已经入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从后院里找到了李青那份被掉包的试卷。 众人一看。 字迹工整更甚许年。 甚至上面对于一些现实事件的看法还十分的可圈可点。 深入浅出,词约义丰。 这些答案和见解虽然有些稚嫩,但却已经初见士子之相。 要知道,这青鹿书院虽然是天下第一书院,但是却也一样需要成绩来维持入如今的荣耀的。 光靠那些流氓世家子弟肯定是不行的。 书院每年也要摸索一些真正有才学的人来作为书院的“金字招牌”,以此来维持书院的“威严”。 “你如今好像才十一岁。” 若是这个年纪,培养三五年的时间,十五六岁就能够中进士。 不甚至是中举人! 这都是周国少见的天才少年。 到时候,青鹿书院必然是又要声名远扬,多一桩佳话流传。 李青正要回答,却见方才说话的那个崔颢再次开口。 “这不可能!”崔颢坚定道,“他这个年纪是绝对不可能写出这样的答卷来的!这定然是有人帮忙作弊!” 话音落下,倒是给李山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骤然冷了下去。 确实如此。 比起百年难见的天才少年,作弊的可能性看起来要更大一些。 大房二房也似乎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再次跳了起来。 毕竟要死就一起死。 许家的子孙谁也别想跑! 冯老太太看向李青。 “你怎么说。” 一般人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早就急急跪下辩解了。 只是李青却一脸的淡定,不见丝毫的慌乱。 “才学这东西本就不是能够伪装的。” “若是不信,验一验不就好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青鹿书院的人立刻拿了纸笔来。 既然测验了,大房二房的人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便也生拉硬拽地将许年和许寅和推了上去。 李山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三张桌子一摆,变成了一个现成的考场。 出的题也很简单,不涉及政论和时事,只是叫他们记录一次自己平时生活里发生的事情。 这其实就是相当于“写一篇日记”的意思了。 范围很广,很好下笔。 但是想要写好可就不容易了。 难得许年和许寅听后就立刻开始写,落笔神速。 唯有李青呆呆地坐着,盯着桌案,半天都不动手。 王氏冷笑,尽管是当着外人,眼里幸灾乐祸的神色还是怎么也挡不住。 “即便不会也好歹写几个字罢!” 李青完全不受周围的影响。 写出来简单,但是这是选拔性考试。 青鹿书院未来培养的是进士。 李青虽然没有参加过古代的科考,却也知道,进士是做官的,你总得透露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体悟和道理来。 把该有的高度拔起来,才能显现出与众不同来。 但是最好又不能涉及太多的时政,不然的话,他这个是对周国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人,很容易触及到一些没必要的眉头。 李青想了想,挑了杜甫的《卖炭翁》。 这东西是诗,李青将他文章化。 自己的这点臭水平,能够把这首千古名篇“糟践”的刚刚好到一个“年轻天才”能够有的水平上。 他落笔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桌面上计时的沙漏已经过去了一半多。 就在李青开始写不久,许年和许寅就先后停笔了。 两人吹了吹墨迹就交了上去。 李山等人看了看,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 王氏难免有些期待落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但是一转头,看到李青这么半天过去了,那卷子上也没有多少字,心里又顿时舒服了很多。 他儿子比上虽然不足。 但是比起许寅和李青这两个小贱种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氏心念转动的同时,沙漏中的流沙也终于落尽了最后一颗。 “时间到了。” 李青抬头,有些讪讪地说道,“我还没有写完。” 屋子里的下人听后都有些抿嘴笑了起来,像是少笑话李青一下就会显得自己的水平跟他一样了似的。 虽然他们大字不识一个。 卷子还是被抽走了。 是王氏亲自来抽的卷子。 “时间到了,不能耽误了先生们去下家相看。” 她送过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 没有写完。 这一次,是她亲眼看着,又亲自交给先生的。 总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吧? 王氏甚至忘记了归为,就这么一脸期待地等着青鹿书院的先生彻底绝了李青这辈子去读书科考的念想。 但是这青鹿书院的人却迟迟都不开口。 拿着李青的卷子上看下看,像是能看出花来似的。 一直到众人都有些急了,才将这李山一脸诧异地抬头。 “我看的不错,这孩子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什么?!” 王氏这次彻底懵了。 第18章 身份败露 “不是没写完吗?” 这下,就连许荣都皱眉回头,看着青鹿书院的几个先生,面露不解。 李山盯着卷子,嘴巴微张,像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足够了,即使是残篇,也能够看出他这孩子的胸怀和视野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如此年幼,就能够体察民生疾苦,写出一种低怜世人的感觉来,尤其是这里面的一些文章句子,也十分的警示入理。” “难得,真的是难得!” 要不是亲眼所见,李山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写出来的文章。 李青挠挠头。 真的是要多谢小学语文老师逼着背的诗词文章了。 李山将卷子递给了许荣去看。 他虽然不懂文章,却也知道个好赖。 李青的文章,字迹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不少文章句子读起来确实是不错。 至少比他儿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冯老太太则在看到那文章后意外地抬头看了李青一眼,眼中有深深的狐疑之色,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李山拉着李青问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说道,“到时候到书院里,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做我的学生。” 这边是定下了。 要知道,一般青鹿书院在相看完学生之后,都不公布结果的。 需要等到回去商议之后,再决定名单。 但是李山直接在这里就宣布了李青的录取结果。 大房二房的脸子当场就挂不住了,也顾不得外人在不在,便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许荣适时地起身,开口说道。 “之前听闻白院长身体不是很好,本该去探望一二的,可惜家里杂事太多,腾不出时间来,烦请几位帮我带个好。” 许荣拍拍手,命人搬来一些东西,说是一些在外做生意的时候收到的一些药材,对白院长的身子有好处。 这就是在当场威胁加行贿了。 之前就说许家是商贾之家,本来许家的子弟是不配送去青鹿书院读书的,全靠大房许荣的走动才争取这次相看的机会。 显然,许荣走动的关系就是青鹿书院的院长了。 这也是在告诉这次来的几个先生,叫他们掂量掂量该怎么做。 果然,几人脸上笑意顿时就尬住了。 还是李山最后出来说道,先去相看其他的学生,晚些时候再来与许荣叙旧。 几句话下,便将几人今晚留宿的地方从县上的酒楼搬到了许家来。 并且当着几人的面叫王氏去收拾客房出来。 李山等人也是点了头。 李山走后,许家的大堂格外的安静。 许荣主动起身说道,“这次的事情是儿子没有处理周全,才出了这些乱子。” 顺便回头对李青说道。 “好在青哥儿争气,不然真要酿成大错了。” 许荣这副好舅舅的姿态,演得真到好几次李青都要信了。 冯老太太点点头说道,“三个人,都是许家子孙,若是能都去,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至少也要保住原有的两个才好。” 许荣点头。 还有事情要处理,许荣便带着一帮人走了。 而李青则跟着冯老太太回到了她的院子里。 一进门,祖妈妈就将房门关上。 冯老太太回头,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面色十分的严肃。 “那卷子是怎么回事。” 李青低头说道,“一切如外祖母所见。” 多的解释也没有。 这个冯老太太态度阴晴不定的,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冯老太太冷笑,“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保你一定进的了青鹿书院了?” 李青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声说道,“我只是按着规矩来办事,青鹿书院的人也答应我可以去读书了。” “糊涂!”冯老太太骂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大房也算计进去,我问你,你当真以为这青鹿书院是有真才实学就可以的?” “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被锁家里,头上顶着私通外男罪名的亲娘!” 李青默不作声。 许久,他才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瞒不住的。” 冯老太太闻言一怔。 “我瞧你这意思,是要故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李青没有说话。 但是他也没有否认。 这个私生子的罪名压在他的头上已经够难受了。 比起一直留着这个把柄被大房捏着随意的揉搓,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把身份给彻底捅出去。 说破无毒。 心里也不比整天悬着这把刀。 “在我们大周,私生子这个罪名,足够压死任何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 说着,冯老太太闭了闭眼,摇头道。 “还是年轻,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总以为自己的才能能够胜过这世间的钱权重压!” “我告诉你,那是做梦!” 冯老太太气的咳嗽了起来。 “你打眼去瞧瞧,世家的子弟,再差也是个五品官儿。农户人家的孩子,就是圣人托生过去,那最终就能混成个小地主!” “你这点才学,若是没有权势的托举,在周国,寸步难行!甚至会招来灾祸!” “可笑!愚蠢!” 李青一直等冯老太太骂完了才默默地开口。 “谁说我没有钱权的托举了?” 冯老太太一顿,看向李青。 他现在亲爹那边不管他了。 外祖母家这里,许荣现在恨不得他赶紧死,身败名裂,更不会给他遮掩私生子的身份。 还有谁能管他? 就在此时,外面的人匆匆来报。 “不好了,老太太。” 冯老太太冷哼一声。 “就这么等不及,这青鹿书院的人前脚才走,后脚大房二房的小动作就跟上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果然,来人回报,说是外面有人听说了李青在青鹿书院的先生面前出了风头,被定下去读书之后,就有人不服气,当街拦住了李山等人的队伍,状告李青的母亲与人私通,李青是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的事情。 “整条街都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青鹿书院去相看学生的队伍都走不动了,大爷已经过去瞧了,叫三公子也收拾收拾,赶紧跟着去看看呢。” 第19章 捉人指认 大街上,青鹿书院的人被围堵的寸步难行。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闲人,非要闹着要个说法。 李山看着这些人,感觉不对劲。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寻常百姓即便是知道李青是私生子,最多也就是私下议论几句。 毕竟他们的子弟这辈子也进不去书院,李青损害的也不是他们的利益。 所以,这些人也不可能这么出来的冒头。 一个个不小心把官府闹来了,可不是玩的。 更何况,这么做就是在跟许家为难。 李青再是私生子,终究也是小少爷。 何苦来哉? 这帮人更像是有预谋的在此闹事。 “因为这个李青,闹出这么多事端来,真是个祸害。” 身后,以崔颢为首的几个人抱怨声越来越大。 李山冷眼瞧着,没有多话。 不一会儿人群里就有人大喊,“许家的人来了!” 方才还闹着要个说法的百姓立刻散开,给许家的人让出路来。 许荣带着跑了两步才跟上来的李青一前一后过来。 “真是抱歉,给诸位添麻烦了。” 许荣连忙道歉。 “耽误一时片刻倒是没什么,只是眼前的事……”李山说,“还请许掌柜的给个说法。” 许荣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子,就等于是默认了李青私生子的身份。 崔颢见状开口说道,“我们青鹿书院怎么能够录取一个私生子!传出去,以后这书院还怎么在周国立足!” 此话一出,周遭的百姓立刻便被煽动了起来。 “那个私生子呢,滚出来!” “李青这个小野种,赶紧出来!” 李青出列,眸光静静地在这些叫嚣的人身上扫过。 “你们谁说我是野种,哪个敢站出来说?” 前一秒还在叫嚣的众人,此时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没有一个人出列的。 人就是这样,隐匿在人堆里的时候,一个个都叫的厉害。 可是一旦要落实到个人上,就都蔫吧了。 身后的崔颢眯起眼睛。 “你这是在当着我们的面威胁本地的百姓帮着你蒙蔽我们不成?” “我一个小孩子,能够威胁得了谁。”李青说,“若是我有这个本事,这些人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说完,李青抬起眼睛补充道。 “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指认我,总该有个能够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人出来吧。” “若是最后拿不出证据来,我岂不是被白污蔑了?” “我李青不做这种白白自证的蠢事。” 这就是在问责了。 人群便更安静了几分。 此时一个壮汉走了出来,眼神阴鸷。 “有什么不敢说的,俺来说!” 他两指并拢,指向李青。 “这县里谁人不知道他娘许氏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生下了李青这个身份不明的野种!” “若是一个荡妇生的孩子还能够读圣贤书,岂不是侮辱了圣贤?!” 李山刚要开口,却被崔颢抢先一步给打断了。 “各位放心,若真是如此,我们断然不会叫这样的人进书院,玷污学堂。” 妈了巴子的。 李青回头,瞪了这个崔颢一眼。 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三番五次的站出来怼他。 真的是给你脸了! “先生,你此时站出来,难道是想要抹黑青鹿书院?” 崔颢一怔。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里胡说?”李青道,“圣人言,有教无类。” “这读书育人的目的本就是驱散愚昧,获得真知,教化世人。” “现在你却说我这个一心想要求学的人,是在玷污学堂,玷污知识?” “这话是刚才那个大字不识的白丁说的也就罢了,但是崔先生你身为第一书院青鹿书院的先生,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不是在抹黑青鹿书院吗?” 崔颢被怼的瞬间哑口无言,看着李青,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规定是书院规定的。 但是这个时候崔颢却不能这么说。 毕竟李青搬出“有教无类”的这个东西出来压着。 要是这个时候崔颢说是书院的统一规定,就等于是彻底把锅扣到了书院的头上,回去也不好交代。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摆在那里大家墨守成规,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你要是真的上称了认认真真的对盘,没有几件事是经得住说道的。 “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李青冷笑,见崔颢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了,懒得再与他多争辩什么,转头看向刚才那个出列的男人。 “我自然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你说我是私生子,那我问你,与我娘私通的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一顿,刚要下意识地开口说他怎么知道,就立刻顿住了。 这个时候要是这么说的话,不就证明自己的话是空穴来风了? 毕竟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信誓旦旦地出来指认,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他有些无措地瞥了一眼许荣。 后者没有看他,只是一脸的尴尬与无奈。 “实在是抱歉,都说叫家丑不外扬,却不想叫你们看笑话了。”许荣对青鹿书院的人说道,“我妹妹她……确实是跟府上一个叫潘成的下人来往密切。” 这话说的就很微妙了。 一个来往密切,既没有把话说死,又给人一种他作为亲人不得不为其遮掩,保留颜面的无奈。 这一下,刚才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男人立马就又来劲儿了。 “对,就是那个潘成!李青的亲娘许氏自甘下贱,勾引府中下人,这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事情!” “是啊,就是这样的,没错。” 群情激奋,恨不得能够立刻踩死李青和他那个可怜的亲娘。 李青的视线缓慢地在这些狰狞的脸上扫过。 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害怕一个这么大点的娃娃,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既如此,那就把这个潘成提来就好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青说。 李山闻言看向许荣,眼神里带着询问。 许荣有些为难地开口。 “这个人在事发后就逃了,早就不见了踪迹。” 第20章 滴血认亲 “你故意叫一个找不到的人来作证,不就是故意的!” “就是啊。” “他都已经叫他亲爹丢出来了,他亲娘都快要被关进内牢里了,现在还在这里狡辩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自己的亲爹?!” …… 李青听着周围人的叱骂声,面不改色。 “我亲爹宠妾灭妻,色令智昏的男人说的话,还能听吗?” 这话离经叛道,但是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李昌武做的事情也确实是拿不到台面上来。 场面竟然就这么一时尬住了。 忽然一阵烈马嘶鸣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李青嘴角勾起,回身笑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袁春望。 他翻身下马,顺带手把马背上几乎要吐出来的男人提了下来。 “刚巧,潘成在我这里。” 许荣猛地回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脸色惨白的潘成。 “哟,许掌柜的看着似乎很意外啊。” 许荣眸子晦涩不明。 袁春望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回头拽着潘成的领子说道。 “前几天我去京城,回来的路上,刚好碰上这厮鬼鬼祟祟地往外跑,我一瞧,这脚上踩着的不是李府下人才会穿的靴子么?” “起初我本以为是下人私自逃窜了出来,想要把这小子逮回来,送给李县令处置,不成想,一调查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潘成。” 前段时间他可是这小县城里的最风云的人了。 大街小巷,谁人不在讨论许氏跟他的稀罕事。 袁春望不过轻轻一推,这潘成就因为心虚,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李青上前,站在他面前。 两人不管是从长相还是身形来看,都两模两样的,根本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 “你跟我娘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成低着头,背后和额头上瞬间出了满满的冷汗。 “是……” 他犹豫着,余光里却瞥见了许荣的脸。 “是她勾引我的!我都是被逼无奈!”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 “就说了是个荡妇!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妇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李青微微挑眉,蹲下来捏起潘成的下巴,逼迫他抬眸直视自己。 “也就是说,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了?你能为你说过的话负责吗?” 潘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没错,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当时怀你的时候,你娘亲口告诉我的。” 李青冷冷勾唇。 他点点头,从自己的袖口里摸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 潘成吓得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根本来不及,只见李青手起刀落,一道寒光闪过,空气里面立刻就传来了血腥气味。 只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潘成吓得缓缓睁眼,只见自己身上完好无损,而李青的掌心却出现了一道血痕。 同时,袁春望已经派人把水碗准备好了。 “这是要干什么?!”许荣脸上出现了难得慌乱的神色。 “滴血认亲。” 李青话音刚落,刀子便也划破了潘成的掌心。 不等他反映过来,李青就取了他的血在水碗之中,自己也滴了几滴血水进去。 清白的水见了红,立刻荡漾出几圈红晕去。 众人屏息凝神。 很快,这两滴血水就各自散开了。 没有融! 也就是说,李青和潘成并非是亲生父子。 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不是他的话还能够是谁呢? 难不成这李青真的是李县令的儿子? 可是方才这潘成又一口咬定李青是自己的儿子,甚至还说什么许氏当初甚至告诉了他怀孕的事情。 袁春望啧了一声,坐在下人的背上,指着潘成说道。 “敢做这种污蔑主子的事情,只怕是拿了不少好处吧。” 潘成慌乱地摇头,甚至不择言地跟许荣解释。 “许大爷,您帮帮我,我真的没有撒谎,您帮帮我。” 此时街上很多人看向许荣的眼神格外的暧昧。 “你还有脸叫我帮你?我这个人虽然对下人素来心软,却也不是你能够拿捏的!你坑害我妹妹和外甥,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李青啧啧两声。 到底是老狐狸。 几句话就把潘成求助他的原因解释成了是因为他心软,对下人好,潘成才觉得他能够救自己。 这件事情很快就因为“聚众闹事”的罪名引来了官府。 姗姗来迟的衙差当下就拿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并提了许家的几个人一道去问责。 李青则跟着许荣回到了许府上。 方才发生的事情不小,许府上下似乎都在讨论打点。 而李青则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琢磨起了自己亲娘的事情。 在自己现有的记忆里,自己的亲娘许雁鸣是个十分清高,甚至是有些孤冷的人。 一个能够做出拒绝帮衬娘家,甚至断绝了跟娘家往来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寂寞爬一个下人的床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够很果断地求袁春望帮忙找人,同时坚定的认为自己肯定不是私生子。 最起码不会是潘成那个废物的儿子。 但是就像是滴血认亲这样简单的事情,自己的亲爹李昌武会不知道吗? 只需要把自己的血拿来跟李青一验,这个亲儿子就能认下了。 可李昌武并没有,而是直接将许氏关了起来。 不由分说。 难道真的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宠妾灭妻,所以糊涂至此? 李青印象里对自己这个亲爹的记忆并不多。 自打自己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很少见到李昌武了。 至于那个潘成么。 看样子,除了跟李昌武的那个小妾有关以外,跟许家只怕是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此时,外面忽然有人小跑着进来。 怀瑾擦了擦头上的汗,指着门外的方向着急地说道,“袁掌柜的托人来送信,说是那个潘成到了牢里之后就畏罪自杀了。” 李青闻言,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反应。 怀瑾有些意外,“少爷似乎早就知道了。” 李青轻笑。 在他们的地盘下,怎么可能活的成。 此时李青更加断定,李昌武在这次的事情里只怕也扮演了一个叫众人十分意外的角色。 不然潘成进了衙门,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的。 第21章 初见李昌武 这种事,没有李昌武这个县令的默许,谁敢做? 傍晚时分,青鹿书院的人回到了许府。 许家的长辈们基本上都在正堂说话议事,并没有叫他们过去。 李青也在屋里呆不住,就索性出来溜达透气,却不想意外遇到了许荣和许寅哥儿俩。 见到李青,这哥俩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凶狠起来。 “你还敢出来!都怨你!” 许年过来一把抓住了李青的衣领。 夜色昏暗,方才没看清,凑近了才瞧见许年和许寅这两人脸上都有巴掌印。 “挨打了?” 李青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八成是王氏和卢氏两个人觉得丢人,回去收拾她们的宝贝儿子了。 李青摆摆手。 “但是这事儿你也怪不到我吧,我一没坑你,二没害你,你这不是纯纯硬赖吗?” “我管你那个!”许年恨道,“你没来之前好好的,自打你来了,事事不顺!” “对!”许寅说。 李青失笑。 平时这两个人也没见的有多和善,现在倒是兄友弟恭了。 “我看,就直接杀了他算了,反正他也没有爹娘管,到时候也没人给他伸冤。”许寅道。 李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许寅如今也就十三岁上下,居然这么恶毒? “杀了他?”许年眨眨眼,“这……” “要不给他手废了,再把舌头拔了!”许寅说,“大哥,难不成咱们真要被他给踩下去?!读书的名额可就两个。” 许寅说着,竟然真的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子来。 “不行!”许年立刻拦住他。 “怎么,大哥你怕了?”许寅问。 “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好怕的!” 许年挥袖,也把许寅跟李青隔开了一些。 “现在青鹿书院的人还在呢,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你以为咱们能跑得了?!” 许寅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指着李青一顿威胁。 “那就再让你过几天好日子,我告诉你,你敢胡说半个字,我就把你的嘴用针线给缝上!” 话音刚落,远处祖妈妈便朝这边走来了。 “三位少爷。” 祖妈妈行了个礼,转身看向李青。 “县令大人来了。” 这石灵县就一个县令,那就是他的亲爹,李昌武。 李青跟着祖妈妈去见李昌武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这还是自己跟李昌武第一次见面,要是被李昌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话,还真的是有些不好解释。 不过在看到李昌武的瞬间,李青就放心了。 纯纯多虑。 李昌武甚至一下没有认出李青来,差点以为最先进门的许年是他的儿子。 青鹿书院的人已经去休息了。 看来事情已经商议地差不多了。 许荣起身,以“父子见面总有话说”为由,带着其余人都走了出去,把房间让给了他们父子。 外加一个妾室,赵姨娘。 李青摸摸下巴审视着眼前的赵姨娘。 他本来以为这赵姨娘该是个年轻貌美的,却不想也一把年纪了,比自己的亲娘许氏也年轻不了多少。 不过保养的倒是风韵犹存,虽然不能装嫩,但是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官太太的味道,不像寻常的姨娘一身的风尘气。 听说她好像是什么没落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被卖身为婢,最后才沦落到给李昌武做妾的。 见到李青,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李昌武,倒是赵姨娘。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随后笑着起身走到李青面前十分亲昵地摸着他的头。 “许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有没有想小娘?” ok,标准的装货,鉴定完毕。 见李青不说话,赵姨娘又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心疼的样子来。 “孩子,你别怪你爹心狠,你这模样相貌跟你爹和你弟弟都不像,外面又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把你送到你外祖家,也是为你好。” 什么话? 乍一听还以为是安抚呢,但是细琢磨,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就是个私生子,不像她儿子跟李昌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果然,不远处李昌武的脸色明显又沉了几分。 李青装作天真地说道,“姨娘也别伤心,我娘亲生的好看,我因此比弟弟好看些,也是正常的。那些外人说什么难听的话,姨娘别当真。” 赵姨娘一顿,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一样的爹,生出来的儿子有别。 意思就是当娘的不行拖后腿了呗? “如今,弟弟虽然不学无术,在家里养着,但是姨娘放心,我已经被青鹿书院录取了,到时候我考上了进士,姨娘对我这么好,我是不可能忘了姨娘的大恩大德的。” 李青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软刀子谁不会? 老子上辈子在单位不知道吃了多少这种亏,治不了你个小娘们儿了。 赵姨娘咬着牙,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憋着笑了两声,就回到了李昌武的身边。 李昌武冷哼一声,一拍桌子。 “你还好意思说,看看你今天闹出的事情,还得我来给你擦屁股!” 李青挑眉。 “爹说的可是有人冤枉我是私生子,我证明了身份的事情吗?这件事,儿子没错。” “你还敢顶嘴!当街闹事,我就该把你一并抓起来,打你几十板子,叫你长长记性!” 李青气笑了。 知道这李昌武宠妾灭妻,搞不好这陷害许氏的事情都是他默许了的。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装都不装吧。 虎毒不食子。 这老犊子竟然护着外人,对自己这个亲儿子完全没有一点怜悯之情。 李青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道,“爹,你是不是有给人戴绿帽子的癖好啊?” 嘭! 李昌武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 “不然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为何爹你不高兴呢?难道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我看你是越来越顽劣了!” 李昌武被气得连连倒退。 “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狠狠地打!” 第22章 吃自己的血馒头 不等李青调头跑,李昌武就被一旁的赵姨娘给拦住了。 “老爷不可,如今虽然不能证明姐姐的清白,可到底是孩子八成还是老爷您的儿子,可不能下死手啊。” “为何不能证明我娘的清白?”李青问。 大不了跟李昌武滴血认亲就是了。 这赵姨娘,说什么狗屁话。 “难道不是吗!”李昌武骂道,“那个荡妇,即便是没有留下孽种,跟别人勾三搭四,行苟且之事也是坐实了的!你是她生的,也是个贱种!” 李青眼睛微眯。 这个爹,不如没有。 李昌武一时骂,一时诅咒,对李青这个亲儿子就像是对一个仇人一样。 一旁的赵姨娘看似在拦着,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在火上浇油。 本来这李昌武骂一刻钟也就停了,托赵姨娘的福,足足骂了有半个时辰才堪堪停下。 赵姨娘抬手给李昌武摸着胸脯顺气。 李青站在下首,冷眼看着这对狗男女。 “罢了,就当是我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才摊上你们娘俩,我认了。” 李昌武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长舒一口气,随后冷声说道。 “一会儿你就跟我回家。” 回家? 前一秒还骂他去死,李青可不认为这个时候带他回家是打算好好地接回去教养他的。 “我不回去。”李青说。 “由不得你!”李昌武说,“不跟我回去,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要去青鹿书院念书不成?!” 就知道是因为这件事。 “青鹿书院的人已经定下我了,如今我也证明了自己不是私生子,当然能去。” “你有那么个娘,你有什么脸去读书!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少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啰嗦,那就断绝关系!” 没有关系了,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反正这亲爹,不如没有。 李昌武似乎没有想到李青会这么说,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 “我说跟你断绝关系,这样不就不会给你丢脸了?” 一旁的赵姨娘嘴角的笑意都要憋不住了。 李青知道她琢磨什么。 不就是李家那点家财以后都是他那个庶出儿子的了么。 她觉得是个宝,老子还真的看不起。 李昌武是有点银子,但是大多为贪墨所得,保不齐那天就暴雷了。 他可不要。 为了那点银子,犯不上。 “你可别后悔!” “放心,绝不后悔。” 李青回答的干脆,这也更加激怒了李昌武。 “来人,给我拿纸笔来!” 不多时,就有下人捧着纸笔上前。 李昌武大手一挥就开始写断亲书。 一旁的赵姨娘,嘴上在劝说,手上却在拼命的研磨。 很快李昌武就撩了笔,按了手印上去,随后把手里的断亲书直接丢在了地上。 “有本事你就签了它!” 李青瞥了一眼,捡起来。 手上没有印泥。 李青低头,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按了手印上去。 李昌武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李青的所作所为。 明明是一个草包废物,怎么才来这里养了一个月,变化就这么大了! 居然敢跟他断亲?! “你可知,从此你彻底没有倚仗了!” “本来也没有。” 李青收好断亲书,抬头看着两人。 “你们现在还呆在我外祖家干什么,可以滚了。” 断了亲,他们对于许家来说就是两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你!”李昌武骂道,“大逆不道!” 此时门外祖妈妈来报,说是冯老太太到处在找他,叫他过去一趟。 李昌武见状,咬牙没有发作,快步走出了房间。 路过李青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今后,你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会多管一下。你更别以我李昌武的儿子自居,不然要是叫我知道了的话,我一定会打死你。” “放心。”李青说,“一个九品芝麻官,在青鹿书院那种地方,不提你还好,提你只会更快叫人断定了我好欺负。” 李昌武抬手就想打,却在看了一旁祖妈妈的脸色之后,一甩衣袍离开了。 赵姨娘假模假样地喊了两声,停在李青的面前。 “好孩子,你别害怕,我回去好好劝劝你爹,至于你读书要银子的事情……你放心,姨娘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你凑够。” 嘴嗨。 这就是这个赵姨娘厉害的地方。 嘴上说的永远特别好听,把你哄成了胚胎,但是事儿是一件都不做的。 李青朝她招招手,在她俯身下来的时候,直接将她一对耳环给拽了下来。 赵姨娘阿了一声,耳朵立刻就见了血。 “你这个……” 她狠狠地瞪了一旁的祖妈妈一眼,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李青晃晃手里带血的耳环。 “既然赵姨娘这么疼我,那我就把这个拿走了。” 赵姨娘刚想拒绝,就听见李青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姨娘说砸锅卖铁都要给我银子读书,现在不过是要一对耳坠而已,想必姨娘也不会拒绝,不然传出去了,还以为姨娘从来就是一个嘴上好听的人呢。” 赵姨娘摸摸自己的耳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怎么会呢,你想要就拿着,姨娘这就回去帮你凑银子。” 李青看着远去的赵姨娘,把手里的耳坠递给了祖妈妈。 这是当年许氏出嫁的时候,冯老太太给她的嫁妆,是当年冯老太太的母亲给的,十分有意义。 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赵姨娘的耳朵上。 李青把这件事情说给袁春望听的时候,他还说起了一件让李青有些意外的事情。 “你爹的这个姨娘,我总觉的当年在楚院见过她,还听过她唱戏,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会成了家道中落的闺阁小姐。” 那个时候,他明明见这个女人的亲父亲用鞭子在抽打她,并非是什么孤女无亲。 “许是看错了。” 袁春望抬头,却见李青并没有怎么听他说这事儿。 他正提笔在快速写着什么。 袁春望凑过去一看,诧异地看了李青一眼。 “你这是要把你们家的事情写成话本子?!” 家丑不外扬,李青这也是个奇葩了。 “反正现在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这个,这个热度与其给别人,不如我这个当时人来接住。” 他李青就是要吃自己的人血馒头! 第23章 袁楼生意经 果然,这袁楼最新的预告一出,立刻就在城里引起了轰动。 第二天正式开始说书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几乎整个城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袁楼里来。 一上午,叫好声,喝彩声不断。 还有几个爷出手百两,就为了能够加场。 李青喝了半缸茶,这才勉强从说书台上下来。 娘的,这个奸商。 李青看着这个为了银子不断加场的袁春望就恨得牙痒痒。 也是根本不管他的死活,这把嗓子都差点要说废了。 袁春望见着银子,心情大好,一把将李青给拉了过来。 “别生气,赚钱嘛,机会来了就是往死了赚不是,回头机会走了,想赚都没了。” 说着把他怀里的银子一分为二。 倒是比之前大方了很多。 李青也不去计算他暗中扣了多少,依旧是给多少都收了。 “另外,我再送你份大礼。” 说完,袁春望起身推开了窗户。 长街之上,只见一个男人贼眉鼠眼地在对面湘春楼外。 一个月前还一家独大的湘春楼,如今却瞧着比袁楼冷清。 若非是她们家还有一个唱小曲儿的名妓宋雅儿撑着门面,只怕这湘春楼早就叫袁春望这个老狐狸给趁机整死了。 “这人叫王大,是你那个小娘的义兄。” 赵姨娘? 李青不免多看了一眼。 瞧着身上穿着也是绸缎衣裳,但身上那股子偷鸡摸狗的气质还是没改,不像是什么好出身的。 “听说是早些年她流落在外的时候,这个男人见她可怜给了她几碗饭吃,后来等她成了李昌武的姨娘,专程寻来认了义兄,施以金银报恩。” 李青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赵姨娘还因为这件事被人称赞了许久,夸她知恩图报。 说起来,这赵姨娘的名声,真的是好的吓人。 相比起来,自己亲娘就…… 果然,犟种在什么时候都是难混的。 “这人最近往湘春楼跑得勤,巧的是,自打他在湘春楼出现以后,咱们这附近,就常常出现官差的影子。” 李青瞬间便明白了。 袁春望多次帮他,虽然看似都没有使多大力气,外人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联系,却也知道大抵是给了他不少助力的。 估计对面的人把他能够有底气跟李昌武断绝关系,甚至能够进入青鹿书院,都算在了袁春望的头上。 “搞不好,过几天就传出我是你的又一个小爹了。”袁春望打趣道。 李青摸摸下巴。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李昌武要是真用权力来压,咱们倒是难办了。” 袁春望闻言轻笑一声。 “一个县令罢了,上任两年,真当我们这地界儿的地头蛇是一天养成的不成。” 说罢,袁春望抬手合上了窗户。 李青知道,赵姨娘那边大概是要有动作了,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不过才过了三天,袁楼就被查封了。 官兵忽然闯了进来,一亮刀子,便就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李青说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隔着屏风静静地瞧着外面的人。 袁春望听了报信,不急不慢地提着一壶茶从后院出来。 一直搜查令贴在了袁春望的脑门上。 “前几日城外闹山贼,杀了好几个无辜百姓。有人举报,说是贼人逃窜到了城里,还在这袁楼出现过。” “人命关天,县令大人命我们仔细搜查办案,还请袁掌柜配合。” 袁春望轻笑一声,微微让开了道路。 “配合,自然是配合。” 这帮人走马观花一样地搜了搜,看到戴着面具的李青也未多做停留。 只是这搜查却没有停。 自打这天过后,袁楼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搜查贼人。 寻常百姓平时见到这帮配刀的都是躲着走的。 宁可不听这些戏本,却不可惹了腥臊麻烦。 袁楼再次冷清了下来。 “还真是卑鄙。”李青说,“偏偏拿的是公事公办的名头,叫人找不出说头来。” 再这么下去,袁楼的生意就要黄了。 “急什么。” 袁春望斜靠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轻点。 他自然是有些着急的。 毕竟读书的银子可都在这里了。 他可不指望许荣和王氏能真供他去读书。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青有些心不在焉,冯老太太见状问了一嘴,李青便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冯老太太没有多问,只道,“鸟飞虫爬鱼过河,各有各的道,天上的老鹰到了水里,再狠也要减三分。” 李青心里还是没底。 隔天,他上街的时候却见街上近乎一半儿的铺子都关了! 许多百姓都站在大街上说着闲话。 李青上前一问,才知道这些关了的铺面几乎都是李青名下的产业,要么就是与他交好的人的铺面。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这样了。 出事了。 李青连忙跑去袁楼,见袁楼也紧闭大门。 还是老黎见到了他,才把他接进去。 “对啊,我关的,怎么了?” 本以为是官府那边又动了什么手脚,却不想竟然是袁春望主动关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岂不是顺他们的意?” 袁春望轻笑,“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这当官的就光耍权就行?想耍威风,那得先把位置坐稳当了才行。” 李青想起来,地方县令三年一调任,算起来,这李昌武也到了清算政绩的时候了。 到时候是升任还是远调,全看这三年里的政绩。 “他不是要查么,既然要关,那就别只关我一个小小的袁楼。把这城里半数以上的铺子都关了!叫他好好查!查明白了!” 袁春望是袁楼起家的,但是这些年生意做得却极大。 甚至有好几个行当都是垄断的。 除了他这里,别的地方有银子也买不到的货不在少数。 “我无非就是少些银子,这些年也赚够了,耗得起。” 财大气粗,大概就是袁春望此时的样子了。 这么一闹,整个石灵县就算是瘫痪了一半儿。 起初还没什么,但是三两天时间下来,就怨声载道的,不少百姓甚至闹到了官府。 第24章 惹人眼红 李青蹲在袁楼门口,因为闷,把面具摘了。 反正如今也不开张,也不说书,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湘春楼。 虽说知道袁春望多半是能看得住的,但是看着对面照常营业,李青还是觉得有些不顺眼。 忽然,眼前投下一道黑影,将他笼罩在其中。 “就是你欺负我娘的。” 李青抬头,难得,能够在一张这么稚嫩的脸上看到恶毒两个字。 他在脑子里搜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赵姨娘生的儿子,名叫李宝儿。 赵姨娘生了一儿一女,这是老二。 老大巧姐儿,如今还待字闺中。 说起来,也好久不见他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有一块大疤。 便是这个小兔崽子弄的。 当时他把李青直接从楼上推了下去,差点要了李青半条命。 后来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李青抢他的东西,最后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 偏偏前身是个哑巴,从小亲娘严肃,亲爹不爱的,一个屁都不敢放。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李昌武把李青丢到了外祖家。 不过这些都是前身的事情,他懒得管。 李青缓缓撇开了眼睛,没去理他。 李宝儿见李青不理他,抬手就打。 李青没防备这小子居然敢当街打人,一下敲得他脑子晕了许久,从凳子上跌落在地上,眼前都是重影,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耳边都是哄笑声。 在李宝儿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几个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娃,年纪与他都差不多。 其中一个瘦高些的上前斜睨了李青一眼。 “走吧,跟这么个私生子说什么,去我家吃茶去,今儿先生有新的话本子。” 呸! 临走前,李宝儿还恶狠狠地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李青坐起来,扶着自己的脑袋。 妈的,有种等老子缓过神来的。 大夫来看的时候,袁春望就在旁边。 “您这是之前似乎就被人打过头部,内里本就有伤,如今忽然遭到猛击,眼前晕眩,一时站不起来。” 听大夫如此说,袁春望在一旁险些笑出声来。 送走大夫后,他也就不装了,彻底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这平时看着吆五喝六的,叫这么小娃娃给欺负的浑身是伤,也是不中用。” 李青咬牙。 “下午借你马车一用,我要去乡下一趟。” 娘的,老子不收拾你真成窝囊废了。 月黑风高,适合作案。 袁春望看着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湘春楼附近徘徊,眼前忽然有些恍惚起来。 一旁的老黎看了袁春望一眼,说道。 “若是二少爷能平安长大,或许也是这么个性子。” 袁春望收回目光来,没有接话。 次日,整个石灵县都是被叫闹声吵醒的。 众人出门去瞧,却被吓了一跳。 “湘春楼昨夜好似糟了贼,还死了人呢!” 推开拥挤的人群,只见湘春楼里桌椅板凳都乱七八糟的,地上还都是血迹。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把这里给封锁了起来。 没多久,整个石灵县就都是流言。 “听说这贼人根本不在袁楼,而是藏匿在湘春楼里。” “好像就是那湘春楼的一个后院打杂的小厮。” “关键那小厮跑了,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好像还有同伙勒!” …… 李青满意地听着楼下吃瓜群众的议论声。 事情闹大了之后,官府也不得不把对面给查封了。 他这次坐在袁楼门口发呆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画面舒服多了。 要关门大家一起关门嘛! 袁春望敲着扇子出现,笑道,“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从乡下找来一切无籍无贯的穷苦人来,这些官府,查也没得查。” 李青随意一笑。 上面那些什么钱权交易,他是不太懂。 但是要是论及下面这些小人物来,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在什么年代,有的是活不下去的人。 他们连个身份都没有,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儿都能做。 亡命尚且不在话下,更不必说装作贼人进去杂耍一通了。 他只要随便花点银子,叫原本在湘春楼里的活计装作被杀逃走,再随便搞点鸡血、狗血什么的往地上一撒,就足够你官府查上大半个月了。 “不过这大店里头的伙计,身份祖籍都是调查明白后才征用的,你调走的那几个伙计,怕是早晚会被找回来。” “随便。”李青说,“本来目的就只是要一个人心惶惶,对面关门大吉。” 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 到时候就算是查到是一场恶作剧,官府也不好说什么,落下来也不是什么重罪。 只要乱一时就好了。 而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他找来城里的乞丐,四处散播谣言。 起初还只是有几个山野小贼,慢慢地就传成了有人大规模的设计造反,甚至还有攻城的谣言传来。 导致这城里开始有百姓往外跑,真的是要多乱有多乱。 官府的人天天发告示,却也架不住下面流窜的小乞丐天天胡说八道。 没几天,官府的人就上门了。 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文书先生,并非是县令李昌武。 袁春望连茶都没给他上,直接一句“为了城里百姓安全着想,除非贼人抓住,不然绝对不会开门做生意。”,把人给打发了回去。 这李昌武想要息事宁人,由袁春望等人牵头,先把铺子看起来,最起码叫生活看上去回归正常。 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袁春望不是那么个好打发的。 果然第二天,李昌武就亲自上门了。 隔着屏风,李青看着李昌武以及跟在他身边的李宝儿,眼睛缓缓眯起。 真的是舐犊情深啊,出门谈事都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看来等过几年,抬了赵姨娘平妻之后,这李宝儿就彻底成了接班的嫡子了。 李昌武这次来也不墨迹,跟袁春望开门见山的谈起了条件。 袁春望要了些好处后,也就坡下驴,答应了开门的事情。 “现在城里人心惶惶,袁楼就算是正常开门,一时半会儿城里百姓也不会安稳如前,听说钦差马上就要来石灵县考核了,留给大人您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25章 人命官司 李昌武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疑惑地看向袁春望。 “这是我的表弟,与我一道经营这袁楼的,因为小时候一场大火烧伤了脸,不宜见人,故而如此。” 李昌武心里虽有怀疑,但是却觉得这个时候李青不可能在这里,也就没有多想。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有话不如直说。” 这人说的有道理。 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 如今这城里搞得人心惶惶的。 他真后悔当初听了身边人的胡话,搞出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冤有头,债有主,凡事要从源头上解决,才能够治本。”李青说。 这所有流言的源头,则是当初有人指认袁楼藏有贼人。 “大人调查了这么久了,贼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对外只能有两种结果。第一,这贼人压根就不存在。第二么……” 李青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但是显而易见,这第二种可能就是,李昌武是个废物,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却连个贼人的影儿都没找到。 这事儿要是叫来此考察的钦差听见了,该是个什么后果? 李昌武顿时一阵后怕。 “我这就回去叫人把当初诬告袁掌柜的那个人给抓出来!” 涉及仕途,没有任何人能在李昌武的考虑范围内。 他动作也是真的快,离开袁楼的时候不过才是晌午,到了天色还未全暗的时候,人就带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赵姨娘的义兄,王大。 “跪下!” 王大浑身是伤,看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挨了一顿打了。 他的手脚被绑着,像是个蛆虫一样在地上鼓动着身子磕头求饶。 “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他诬告袁掌柜的,传假消息说是袁楼里藏有奸贼。” 李昌武特地在袁春望面前说起了这人的身份,是自己妾室的义兄。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次的事情都是李昌武授意的。 如今闹成这个局面,即使是想要打哈哈,那也要推出个像模像样的人来顶嘴才行,不然岂不是打在袁春望的脸? 不过,这还不够。 李青立于屏风后,开口道,“王大素来与袁楼无冤无仇,为何忽然会冒险做出这等事来?背后要说是没人,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袁春望命人把塞在王大嘴里的布条给拿了下来。 得了自由,王大急忙磕头求饶。 李青的声音冷冷传来,打断了王大的求饶声。 “你要是真想活命,就交代出来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说别的,无非是浪费唾沫星子罢了。” 王大已经被吓出了一声的冷汗。 他瞥了一眼李昌武,后者面色严肃,眸子里含着警告的意味。 就在此时,门外跑来一个小厮,进门来报说赵姨娘到了。 不等人喊她进来,赵姨娘就扭着大胯一步步走了进来。 一直在旁的李宝儿见到自己亲娘,好似有了底气一般,立刻站在了赵姨娘的身边。 “娘,爹要处置舅舅。” 赵姨娘摸了摸李宝儿的头,上前给李昌武行了礼。 “老爷。” 李昌武显然有些不快。 “你来干什么?” 赵姨娘说,“我来是又一桩故事想要说给袁掌柜的听的。” “十年前,有一对兄弟,早年丧父,后又丧母,留下十岁出头的兄长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弟弟在世上艰难存活。” “可惜世道不好,弟弟被人牙子抓走,本来是要送去做奶童的,却不想这个弟弟反抗激烈,最后竟然被活活打死了。” “那个哥哥找到弟弟之后,一怒之下杀了三个人牙子,亡命天涯。” “后来机缘际会,这个哥哥做生意赚了银子,改头换面,谁也不知道,风光无限的他,身上还背着三条人命。” 李青看向袁春望。 赵姨娘这故事影射的人是谁,很明显了。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袁春望身上还有这么一桩事压着。 人命官司,这要是真的发难了,是个大麻烦。 袁春望直起身子,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缓缓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偶然听了这个故事,心里十分的感同身受。” “骨血至亲,那个哥哥想要为弟弟报仇,而我想要我的兄长活着,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完,赵姨娘就很有分寸地退到了李昌武的身后。 李青看着李昌武面上犹豫的神色,知道现在要是不当机立断,这货就要开始拿乔了。 李昌武是个什么货色他最清楚,吃硬不吃软,并且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和仕途。 余下的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李青往前一步,开口说道。 “这故事有意思,我听故事里涉及多年前的旧案,李大人可要彻查到底,不能叫贼人跑了,正如同眼前一般,相信所有的案件,李大人都能够秉公处理。” 赵姨娘有些意外地看向屏风后。 她皱眉说道,“你是何人?能替袁掌柜说话吗?” 李青正想该怎么说服袁春望相信自己,不要让步的时候,袁春望就率先一步开了口。 “他可以代表我。” 六个字,叫赵姨娘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你知不知道,人命官司是要杀头偿命的。” 袁春望抬眸道,“与我何干?” 就算是要查,想要查到他袁春望的头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就能办成的事情。 李昌武对此也心知肚明。 现在钦差马上就要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闹出什么人命官司,那他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你……” “住口!” 李昌武起身,抬手就给了赵姨娘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极狠,赵姨娘嘴角立刻就见了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老爷……”赵姨娘一脸委屈,同时也不敢相信李昌武竟然当众打自己。 “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这是什么场合,轮得到你抛头露面的来说话,你是看我因为你受到的非议还不够多嘛!” 第26章 捆一起收拾 李昌武作势要打,李宝儿哭着上前护着赵姨娘。 折腾了半天,最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这拳头也没有落到赵姨娘的身上。 这是给他们看的? “大人既然要收拾门户,那我就帮大人一把,把这门庭好好收拾收拾。” 说完,李青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有人押着一个被捆着手脚的壮汉走了进来。 “此人便是那天在街上拦着青鹿书院的车轿,煽动百姓造谣生事之人。” 赵姨娘在看到这人的脸时,立刻低下了头,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会被袁春望的人抓到。 李青单手拖着下巴,声音慵懒。 “当时我也只是好奇,一个寻常百姓,这么不要命的造谣令公子一个小娃娃做什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您府上的姨娘容不下他。” “我没有!” 赵姨娘立刻跪地说道。 “这肯定是这个人害怕了,胡乱攀咬的。” 李昌武的脸越来越冷。 那男人听见赵姨娘如此说,急着喊道,“你现在不认账了,不是你说要咬死李青是个私生子,叫他不能去青鹿书院读书吗?” “你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要不是你派人来找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 说着,这男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与众人说道。 “对了,我还看到这妇人的葵水日是什么时候,那天我进去之前,听见她身边伺候的丫头说她来了葵水。” 粗野的汉子,有什么便说什么。 赵姨娘却是立刻涨红了脸。 “你这个贱货!” 李昌武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种私密的事情,叫一个外男知道,跟被人扒光衣服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年代,那是很丢人的事情。 而李青就知道,这李昌武就算是被赵姨娘下了迷魂汤也没用。 他更爱的还是自己。 赵姨娘这把叫他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算是踩了李昌武的死穴了。 “爹,别打我娘!” 李宝儿想要上前,却也被李昌武给一把推开了。 李青冷眼瞧着,心中失笑。 这个李昌武到底是乡野出身,当年机缘巧合骗得许氏女为妻,又赶上周国立国,一切制度还不完善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混了个官职,这才一步步成了县令。 到底是个草包,就这么直接在外面教训起自己的妾室和儿子,也不怕叫人笑话。 这一打,引得路人纷纷来看。 但是叫李青没有想到的是,这赵姨娘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好。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居然还有不少人相信赵姨娘是被陷害的,肯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不过,那天回去之后,倒是传来消息。 说这赵姨娘被李昌武给禁足了,不许她随便外出。 李宝儿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夜,也没有求得李昌武心软一下。 李青所有注意力都被这边吸引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许荣已经走了好几日了。 他身边的人倒是留了话,说是青鹿书院的事情基本定下来了,叫李青预备着,再有个把月就要动身去京城了。 至于两个名额里另一个到底是许寅还是许年,没有人知道。 冯老太太自打知道这件事之后,每日叫祖妈妈教习规矩的时间拉得更长了,后来不仅叫他学习周国的礼仪规矩,甚至还叫他学习医术药理。 他也不多问,既然是本事,就一概收下。 每日学习,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大半。 许荣传话回来的前一天,冯老太太把李青单独叫进了房里。 屋中,一个带着斗笠的人站在中间。 李青看那身段,隐约瞧着是一个女的。 为什么说是隐约呢? 因为那身上的气质和穿搭实在是太过于彪悍。 “这就是李青,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 冯老太太说完,这女人便转过身来。 她朝李青走近时,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给主子请安。” 李青见她行礼问安的时候虽然姿势标准,但是腰板却是笔直的,加上那清冷的气质和声音,给人的感觉她比自己反而更像是主子。 李青端起的茶杯定在半空中,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丫头。 “她没有名字,正好,你给她赐个名吧。”冯老太太说。 李青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祖妈妈再次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那就叫……” 李青琢磨着别的事,手里没注意,茶杯没有放稳,眼看着就要砸在地上。 一个回神的功夫,原本还在一米开外的丫头,忽然出现在李青的身前,手里还牢牢地握着那个本该已经四分五裂的茶杯。 “主子小心。” 她将茶杯稳稳地搁在了桌子上,十分有规矩地退到了一边。 李青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 外祖母这是给他找了个女保镖?! 李青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子。 因为他现在身边就只有两个伺候的,一个是名叫怀瑾,李青便给这个新来的赐名握瑜。 这握瑜平时基本上一句话都不说,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但是每次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危险,哪怕是走路不稳当,这握瑜都会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鬼一样,稳稳地拖住他。 就在李青还在跟着个握瑜彼此熟悉的时候,走了半个月的许荣回来了。 一家子都聚在了正堂,这次把李青也叫了过去。 冯老太太坐在上首,许荣则在他的右侧,一旁有王氏跟着伺候。 两边坐着的都是二房和李青这一辈的子弟们。 许荣喝了几口热茶,脸上的尘土气也沉下来了不少。 “娘,好消息,这次青鹿书院破格将三个孩子都收了。” 此话一出,大房和二房都是一脸的喜色。 冯老太太却是沉吟一声,开口说道,“送去了多少银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冯老太太一辈子践行出来的一个经验教训。 果然,许荣闻言低了低眉,借着放回茶杯的功夫,捋了捋措辞。 “钱财乃身外之物,万贯家财,最终也只是为了儿孙前程罢了。” 紧接着许荣话锋一转。 “而且,咱们马上就要举家前去京城了。” 第27章 可疑 许家在周国还未立国之前,祖祖辈辈就一直在这石灵县里扎根生长,大大小小的产业也都在这里置办着。 如今许荣说要举家搬去京城,这对于许家来说,就像是把一颗树连根拔起移植到别的地方一样。 即便是去年开始,许荣就经常往京城里跑生意,但是到底是根基浅薄。 “娘你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说着,他上前递给冯老太太一张单子。 “这单生意谈成了,今后这京城里的布匹绸缎生意,咱们家起码能占三成。” 冯老太太瞧了一眼,皱眉道。 “京城的金丝坊,你这是在跟皇家做生意。” 金丝坊一开始确实是私人的铺子。 但是后来因为里面绣娘的技艺高超,深受皇室的喜爱,后来便成了半个“国营”。 也就是说,搭上了这条线,基本上就是半个皇商了。 跟公家做买卖,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牛逼的。 尤其是在这个皇权为天的周国,更是如此。 难怪许荣会下血本全家往京城迁了。 “娘,京城到底是机会更多,这次若是能够把这单生意做好,今后咱们许家跟金丝坊做的就是长久的买卖了。” “到时候许家的势力一定会比现在大上很多,咱们也能够在京城立足。” 说着,许荣回过头来看着三个小辈。 “在加上,这三个孩子马上就要去青鹿书院读书了,若是没有家里给撑着腰,怕是也底气不足。如今咱们过去,也是对三个孩子好。” 冯老太太没有说话,眉心却没有松开。 王氏有些不满地开口,“哎呀,娘,这可是好事,您怎么板着一张脸。” “好事?”冯老太太轻哼一声,眼中带着清明,“天上掉馅饼,那是会砸死人的。”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荣,后者却没有迎上去,而是刻意避开了。 李青冷眼瞧着,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跟公家做生意,这是天下的生意人都求之不得的。 从来摆在明面上赚钱的东西,那就不是给一般人赚的。 许家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就是一介商人,周边的亲戚关系里,唯一说的上有点仕途权力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亲爹,李昌武了。 但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县令,想要扶持许家成为皇商,显然是不可能的。 许荣这次能够得了这个好处,其后背一定是有权力支撑的。 只是尚且不知道许荣这是投奔了谁。 而冯老太太的顾虑也不是多余的。 周国如今立国不久,很多局面都不算是完全稳定了下来。 朝堂波诡云谲,变幻莫测。 上面的人争斗,就是多喘了一口气,就能吹死下面无数的蝼蚁。 而许家显然就是那随时会被波及到性命的蝼蚁。 这次得了好处,许家就已经牵扯进去了。 从长远来看,得了这个机会,到底是福还是祸,根本无从得知。 当天,许荣跟冯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夜深了,李青瞧着冯老太太那屋的灯才吹灭。 他看着星空下的许府庭院,心里总觉得这次去青鹿书院念书,只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怀揣着心思,李青一直辗转到天亮才睡着。 只是没有睡多久,他就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 “你一个丫头,敢拦我的路!你不要命了!” 许寅的声音格外的熟悉。 但是很快就传来了许寅痛苦的唉哟声。 李青连忙套了衣服出去看,结果就见到许寅被握瑜反身擒拿着,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李青!你的奴婢敢跟我动手!” 李青挥挥手,握瑜这才松了力气。 许寅得了自由刚要直起身来发作,就被李青先一步打断。 “去青鹿书院读书的事情本来就多废了家里不少精力,在这个时候闹事,二哥你是不想去读了?” 许寅咬牙,再次抬头的时候,硬是在脸上挤出了几分笑意来。 “三弟,我来只是想请你去吃顿饭,你有必要这么夹枪带棒的说话吗?” 许寅说着,拿出来一张请帖。 湘春楼。 以湘春楼的小公子洪霖为主家,借的由头是庆祝许家的几个公子能够去湘春楼念书。 李青记得,当时李宝儿在袁楼门口找他晦气的时候,旁边那个瘦高的公子哥就是洪霖。 想不到,这洪霖跟许寅也有些交情。 “你没去过湘春楼吧?这里的厨子可都是从江左请来的名厨,这次倒是叫你跟着我享福了。” 李青说,“是吗,那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我就不去了。” 说完就要把这请帖给退回去。 “哎!叫你去你就接着。”许寅躲开没接,“再说了,要是退,也该是你自己亲自去湘春楼找人退去,毕竟这是人家的请帖,我就是个帮忙捎信儿的。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替你办。” 说完,这许寅就转身走了。 鸿门宴。 而且还是这么明显的鸿门宴。 他把请帖收好。 既然不能不去,那就看看,这几个小崽子到底要干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许寅这边出去之后立刻就奔去湘春楼了。 里头,李宝儿和洪霖正在与一众公子哥听书听曲儿。 见到他回来,李宝儿连忙询问。 “帖子是送出去了,人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李宝儿冷哼一声。 “他平时在我家里,比下人都不如,湘春楼这样的地方,他来都没有来过,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瞧瞧?” 许寅回味着方才李青的神情,倒是没有见到什么“向往”的神色。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说了叫他自己来退,到时候只要他来,就有的是名头把他留下。” 说完,他看向洪霖。 “东西准备好了吗?” 洪霖点头,掏出一包用牛皮纸包好的粉末来。 “这药虽然能叫人出现幻觉,言行失状,甚至是癫狂,但是却有叫人成瘾的作用,而且一次性用多了,容易闹出人命来,你们到时候可要小心着用。” 就算是死人,也别死在他湘春楼。 晦气。 李宝儿夺过来,看着这些白色粉末,脸上的阴笑越来越深。 “叫他算计我跟我娘,这次非给他点教训看看。” 第28章 难为 不管这个许寅有多蠢,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李青还真的是第一次进湘春楼。 这个能把袁楼的生意干黄的后起之秀,即便是在如今他的书成了附近几个郡县的热销榜首之后,依旧能够维持与袁楼平分秋色的水准。 想来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李青这次来,也是为了看看,这湘春楼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 与袁楼古朴大拙的风格不同,湘春楼整体给人一种富贵繁华的感觉。 每个进门来的人,想必都会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配得上眼前的茶楼。 这里不似袁楼,主营听书吃茶。 在湘春楼的顶层,是一层专门吃酒耍乐的地方。 人称这是石灵县最为高档的地方所在。 消费高,身份高。 能上湘春楼顶楼的人,都是这里有身份有脸面的人。 所以李青被拦下也毫不例外。 怀瑾上前,把许寅递给他的请帖递过去。 本以为能顺利进去,不成想,那守着的小厮瞧了一眼却直接将请帖给撕了。 “这是什么劳什子东西,想进这里,我们只认一样东西,那就是我湘春楼的顶楼腰牌,你们可有?” 顶楼腰牌? 这东西许寅当时提都没有提过。 门口的小厮看着李青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轻蔑道,“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也敢来这里,人都说读书读傻了,怎么你还没有去读呢就已经傻了。” 话音落下,四周的小厮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声。 余光里,李青瞥见靠着这边最近的一间包房的窗纸后,隐隐有闪动的人头。 那身影,看上去十分的熟悉。 “既然不能进,那我就走了。” 他刚转过身,就被身后冲上来的小厮挡住了去路。 “哎!我叫你走吗?!你以为这湘春楼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小厮满脸横肉,看上去身形足足比李青大了一倍。 果然。 李青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一个小厮而已,敢这么跟客人说话,并且还一口认出了他是谁。 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授意和指使的。 尤其是在看到他要走,不松口气,反倒是拦住他找麻烦。 说明他们的目的就是叫自己当众出丑。 余光里,李青瞥见,身后窗纸后的那几道人影贴门贴得越来越近了。 “不叫我走,那你说怎么办。”李青问。 男人没有察觉到李青身边握瑜缓缓握紧的拳,依旧不知死活地说道。 “这样吧,你跪下来,把方才你走过去的地方舔干净了,我就放你走。” “哦?这么简单?”李青说,“我觉得,不够啊。” 男人被李青的反应搞的有些发懵。 下一秒,只见李青拦下正要往里面送酒菜的仆人,将其托盘你放着的一盆刚刚出炉的滚烫的鸡汤接过来,一下子倒在地上。 汤水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蔓延流淌,油腻的汤水混杂着地上的灰尘,光是看一眼就叫人觉得反胃恶心。 李青把汤盆丢回去,转身揣着手靠在楼梯口。 “这样才够。” 这帮人都看傻了。 湘春楼里,不少在楼下的客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了,纷纷朝这里看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什么东西从楼下往下滴!” 方才的几个小厮回过神来以后,立刻上前去拽李青的衣领。 “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即便是杀不了他,也能断个手脚。 里头的主子吩咐了,只要不死,到时候他们总会出来收尾的。 拳头在距离李青三寸远的地方堪堪停下。 男人回头,却见方才跟在李青身边的那个身材瘦削的婢女,竟然一只手就能完全阻挡得住他前进的趋势。 不信邪! 男人再次试图用力往前,却在握瑜眸光闪烁后的一秒,整个人不进反退,狼狈地被甩回去,几个踉跄身形不稳,直接摔跌在地上。 他诧异地抬头。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这般,都是握瑜收了七分力道之后的结果。 李青抬手,在几个人的头上轻点。 “他,他,他们几个。”李青顿了顿,字正腔圆地说道,“往死里打。” “你敢!这里是湘春楼!” 握瑜却没有给他们听李青回答的机会。 湘春楼? 呵。 李青转身看着楼下诧异的宾客。 老子是湘春楼的少主请来的客人。 打你一个奴才,谁敢说半个字! 在握瑜把第三个人丢下楼梯的之后,那间屋子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住手!” 许寅怎么也没有想到,李青居然有这个胆子还手,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楼下投来无数视线的宾客,洪霖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谁给你的胆子来我湘春楼闹事!” 李青弯腰,捡起地上被那小厮撕烂的请帖。 “这请帖是我二哥亲自拿给我的,说是湘春楼少主做东为我们几个庆贺,可这个奴才是个没眼的,不仅撕了自家少主的请帖,还把请来的客人给得罪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这也是在替洪少主你清理门户。” 洪霖握紧了拳头,侧目看向一旁的许寅,眼里有嗔怪的神色。 李青眸子轻转,嘴角勾起。 还当老子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窝囊废呢。 想要老子出糗?! 都给我死! 许寅咬牙,忽然上前一步道,“我合适给你请帖了?”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立刻发出一阵哄闹声。 “我不过就是在你面前提了一嘴,说今天洪兄在这里设宴,你倒是自己跟来了。还不要脸的弄来了这么一个假请帖。” 此时一直藏在众人身后的李宝儿也露了头。 “虽说你是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但是好歹也顶着我李家的姓,出去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你娘偷人,你偷请帖?还真的是狗肚子里爬不出狼来。” 四下瞬间都是哄笑的声音。 李青倒是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这么不要脸,睁眼说瞎话都不带眼红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洪霖以庆贺青鹿书院录取了石灵县子弟的名义设宴,我这个正经被录取的人没被邀请,倒是你这么个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人受邀了?”李青一脸疑惑地看向李宝儿。 第29章 玩个彩头 “你!” 赵姨娘倒是想把李宝儿给培养成个出息的。 可惜了。 李家的资源都给了他,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这石灵县里,人尽皆知。 “行了。” 洪霖开口,打断了这一场闹剧。 他抬眸朝李青看去。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 李青给人的感觉,似乎跟传闻中的那个废物李家嫡子一点都不像。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传闻骗了他,还是眼前的这个人骗了他。 “既然来了,就都是客人,我洪霖的席虽然不大,添把椅子还是添的起的。” 话毕,他转头呵斥道。 “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敢赶紧滚。” 湘春楼的奴才打算上前将方才李青倒在地上的汤水狼藉擦拭干净,却被李青给喊停了。 “就这么算了?这是打我的脸,还是打你们湘春楼的脸。” 李青看向刚才那个带头欺辱他的奴才。 “李青,你别给脸不要脸。”许年骂道。 李寅也跟着沉了脸色。 “今儿莫说我李青是被请来的宾客,即便是寻常来这里耍乐的客人,一个奴才敢这么对我,传出去,谁人敢来这湘春楼里听曲吃茶?!”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地上的秽物给我舔干净了,要么把你的嘴给我缝上,这辈子都不许拆线。”李青慢条斯理地说道,“竟然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了。” “祸从口出,本公子这是在救你。” 许年想要上前,却被许寅给拦下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的事情本就是背着两头的长辈做的,若是闹大了,必然会查到是我们故意为之,到时候更是麻烦!” 这话,洪霖自然也听见了。 他咬牙,缓缓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上前一脚将李青说的那个奴才给踹翻。 “没规矩的狗东西,自己办事不利不说,还坏了我湘春楼的名声!” 洪霖话里有话。 男人立刻趴在地上求饶。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缝上!再找人牙子发卖了!这种不懂规矩的奴才,不配在我湘春楼里伺候客人!” 话音落下,便立刻有人上前,当着李青等人的面将这奴才给嘴生生缝了。 动作十分的麻利,甚至没有给这人多少叫喊的机会。 缝到一半儿这人就晕死过去了,拖走的时候地上留下不少血滴。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干脆利落。 李青倒是有些高看这个洪霖了。 许年和许寅的酒肉朋友里,唯独这个还有些魄力。 既亲手把自己的奴才收拾了,没矮了自己的身份,又当着下面宾客的面,处置了这个“得罪客人”的奴才,表明湘春楼里一切都是以客人为天,打了一波好宣传。 有两下子啊。 洪霖看向李青说,“这下,李公子可满意了?” 李青勾唇一笑,“一般。” 说完,打开手里的折扇,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 洪霖攥紧的拳头更收紧了几分力气。 “药都下好了?” 许寅点头。 “玲珑壶,红珠有药,绿珠无药,绝对不会有错,这次他跑不掉了。” 李宝儿一脸阴鸷。 “一会儿就叫我去亲自给他倒酒。” 他一定要亲手让李青在众人面前丑态尽出,成了一个疯子! 许年出声说道,“记住,不要用药太猛,不然会有性命危险的。” 李宝儿和许寅齐齐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屋里,李青落座后,看着几个人一脸鬼样的进来。 几人落座,酒菜很快就上齐了。 许寅率先起身,说了几句客套恭维的话。 看似在跟李青套近乎,但是关于之前这请帖的事情,却一个字都没解释。 李青一个字都没有应他。 李宝儿跟许寅交换了一个眼神,顺势起身给两人倒了酒。 酒壶之上,手指轻轻拨动。 几人都是绿珠,只有李青的那杯酒是红珠里出来的。 “说起来这次是我的不是,没有把各位照顾好,我先自罚一杯。” 洪霖先一步饮完杯中酒。 许家两个和李宝儿也紧跟着干了一杯。 现在只有李青眼前的酒杯还是满着的了。 按理说,这杯酒他怎么也要喝下去。 几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青啧了一声,慢慢捏着眼前的酒杯。 酒杯靠近,在贴上李青薄唇的瞬间,却立刻被拿开。 “李青,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宝儿几乎是立刻开了口,一点都憋不住。 李青疑惑地看着他,一脸天真。 “这是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想我赶快喝了这杯酒?” 许寅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转头笑着看向李青,脸上没有丝毫破绽。 “大家只是觉得,洪兄都已经自罚一杯赔不是了,你还这么拿乔,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李青手指轻点着自己的眉头,玩味地开口。 “我又没说不喝。只不过我觉得,就这么干喝,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李青起身,想要握那酒壶的时候,却被李宝儿猛地先一步抢了过去。 因为动作又急又快,酒水甚至都洒出来了不少。 李宝儿一脸不自然。 许寅连忙解释道,“李二公子实在是太懂礼数了,知道不该让兄长动手,倒是守着这斟酒的活儿了。” 在场的人里,李宝儿的年纪是最小的。 李宝儿尴尬地笑着回应许寅。 李青也没有多说,便由着李宝儿重新把酒杯斟满。 李青当着几人的面,将几杯酒放在一起,然后当着几人的面,在其中一杯酒里滴进去了几滴白醋。 “谁要是能够喝到这杯加了白醋的酒,就算是中了彩头。彩头由剩下的几个人来出。” 不等几人回答,李青就率先将一枚未经雕琢的绿宝石摆在了桌子上。 “我先来,这是我的。” 第30章 自食其果 几乎是在东西放出来的瞬间,几人的眼睛就同时瞪大了好几圈。 这种品质的绿宝石,即便是他们也很少见。 “你哪来的这东西?”李宝儿问。 李府上下,什么宝贝他没见过。 怎么有这样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我娘留给我的。”李青随便编了一个由头。 几人倒是也没有怀疑。 毕竟许氏曾经也是李府的正妻,又是许家的三小姐。 鼎盛时期手里有点稀罕东西也不为过。 几人本来不想参与这东西的,毕竟这酒杯里还混了一杯毒酒。 可是眼前的绿宝石…… 李青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疯狂的交换着眼神,从一开始的同仇敌忾,到现在的各怀鬼胎,不过就是一个绿宝石而已。 阳谋无解。 我不赌你们心善,有一念之仁。 但是我赌你们贪! 也赌你们心里的那一点侥幸。 就认为这坏事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好事却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面前五杯酒。 一杯毒酒,一杯中彩头的酒,三杯普通酒水。 李青见几人有所犹豫,出声说道。 “别愣着啊哥几个,我的彩头拿出来了,你们要是不拿出点彩头的话,有些说不过去吧?” 洪霖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手上取下来一枚玉扳指。 成色上成! 其他几人见状,也陆续从自己的身上摘下来一些随身佩戴的物件儿。 这些都是家里的宠儿,能够叫他们随身带着的,价值和稀缺度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随着每个人把自己身上的彩头放在桌子上,剩下的几个人眼中贪婪的神色也越来越盛。 当李青伸手将这些彩头都聚拢在一起的时候,几人最后的防线彻底崩盘。 “那就开始了。” 李青找来了握瑜。 她的手指细长,当着几人的面,手指捏着酒杯飞快的移动位置。 桌上,酒杯几乎出现了残影。 一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好像很清楚哪一杯有药,哪一杯是彩头。 但是很快,随着握瑜的手速加快,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彻底失去了目标之后,握瑜的手也停了下来。 许寅警惕地开口。 “你退到外面去。” 李青朝握瑜看了一眼,后者点头,退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了他们几个。 李青啪的一声打开折扇。 “你们选吧。” 几个人互相看着彼此,垂着的手缓缓攥紧。 许年最先上前,选了一杯在自己的手里。 许寅和洪霖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立刻上前,像是怕迟了一样,各自选了一杯。 只剩下李宝儿和李青了。 李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要说也真的是天意,这里面刚好是一杯毒酒,一杯中彩头的酒。 李青此时心里暗暗感谢冯老太太。 若非是冯老太太一直叫祖妈妈教他这些医理药学,他也不会对这酒杯里的药物这么的敏感。 光是打眼一扫就能够知道哪杯加了药,哪杯加了白醋。 而对面,李宝儿一直在盯着李青的脸。 李青眸子微垂,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怎么,二弟不选吗?” 李宝儿,他这个名义上的庶弟。 实际上却把他这个嫡子几乎欺负的活不下去的李府宠儿。 也是赵姨娘立身的命根子。 “你先选!”李宝儿说。 李青闻言点点头,伸手拿了一杯酒。 刚打算放到自己的跟前,忽然就被李宝儿劈手夺了过去。 李青抬眼看他。 李宝儿一脸冷笑。 “你这么胸有成竹,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想要我上你当?休想!这杯是我的了!” 李青皱眉道,“是你叫我先选的。” “那又如何?!”李宝儿一脸蛮横,“从小到大,你什么东西不是被我抢过来了?你有什么办法,除了像是一个窝囊废一样受着以外,你能做什么!” 李宝儿指着剩下的哪杯酒水。 “要么你就收下那杯,要么就直接算你输,你自己决定。” 李青装作一脸难为地看着其他三人。 然而其余三人却都一脸看戏的表情,丝毫没有要为李青说话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说道。 “那就请你们给我做个见证了,这一切都是我这个二弟自己的意思,是他自己一意孤行。” 李宝儿冷笑。 “就算是有见证如何,难道爹爹还会为了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货色难为我吗?!” 说完,李宝儿就拿起自己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都选好了,那就喝吧!” 余下几人皆仰头饮下。 无味! 三人看向彼此。 几杯酒里,只有一杯是有味道的,那就是加了白醋的那杯。 他们三个都没有味道,也就是说,彩头酒不在这里。 而李宝儿的样子,也不像是拿到了彩头酒,不然,早就说了。 也就是说…… 几人几乎是一起反应了过来,看想李青。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青抿了一口,眉头立刻蹙起。 “真酸啊。” 他留了半杯酒在酒杯里。 “看来这次我运气更好一些。” “不可能!” 李宝儿一步上前,将李青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酸涩的味道立刻在嘴里蔓延开来。 李宝儿一脸诧异。 真的是这杯。 他愣了一秒,立刻反应了过来。 啪嗒一声,酒杯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你耍我!” 李宝儿拽着李青的衣领。 “嗯?分明是二弟你自己非要从我的手里夺走酒水,要跟我换了的。” 李宝儿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 “二弟,先别急着想美事,我要是你,就先琢磨琢磨,那杯加了药的酒水在谁那里。” 话音落下,李宝儿的脸瞬间变得青白。 “你怎么知道……” 下一秒,李宝儿忽然感觉一阵晕眩感袭来。 “是……我?!” 此时湘春楼前,李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赵姨娘拉开了车帘朝里面看了一眼,唇角缓缓勾起。 按着宝儿说的时间,就是现在了。 李昌武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耐烦道。 “我还有一堆公务,你非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老爷,这不是为了宝儿吗。再说了,钦差的事儿,奴家不是已经给你找了法子了么,老爷还愁什么?” 想到赵姨娘之前跟自己说的事,李昌武脸色到底缓和了不少。 此时湘春楼里传来一阵骚乱声。 “这不是李县令家的公子吗?!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听见这话,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李青,嫡子? 呵,去死吧! 第31章 丧子 李昌武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 他急忙下车,边走边骂道,“李青这个讨债的,又惹出了什么篓子……” 话音未落,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迈不动步子。 只见人群中央,李宝儿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浑身抽搐着,身上的衣衫破烂,不住地说着胡话。 “呵呵,王宝家的二小姐,早就被我破了身子,我还……还能跟你吹牛吗。” 话落,他做出喝酒的样子,像是正在跟人吹牛畅饮一样。 但是下一秒,又忽然开始扭曲地在地上抽动着。 紧接着又说自己看到了很多会飞的大虫。 “这是得了疯病了!” 人群里忽然有人惊呼。 此时故意给李昌武留了“看清”的时间而姗姗来迟的赵姨娘声音先人一步入了屋子。 “大公子如此颠倒形状,看样子是没办法去青鹿书院了。” 目光从李昌武盛怒的侧脸落到远处的人群中央,赵姨娘惊异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儿子!” 楼上,李青看着抱着李宝儿的身体痛哭流涕的赵姨娘,眼神冷漠。 洪霖看着自己的兄弟成了那副样子,心里的火几乎要将他烧没。 “这下你痛快了?这么设计自己的弟弟,你可真狠。” 从上一世李青就认识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坏人是不觉得自己的坏的。 在他们的逻辑里,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的。 坏人要是意识到自己坏,他们也就不是坏人了。 正如眼前的洪霖。 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跟语气坚定到,李青都会生出恍惚来。 好像一开始费尽心思算计他到这里,想要给他下药的人,并不是他们这几头烂蒜一样。 所以,他也就懒得跟这些烂人废话。 “确实挺爽的。”他实话实说。 洪霖气笑出声,好似被李青的“不要脸”给气到了。 李青拍拍洪霖的肩膀,嘲讽道。 “差不多得了,演得好像真的跟李宝儿兄弟情深一样。” 其实他不过是气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在把彩头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有一定的几率会让你自己的这几个所谓的兄弟有现在李宝儿一般的下场吗?” 他知道。 但是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会中彩头。 那个时候,在他的眼里,那杯毒酒只要不是他拿到就可以,至于是他的兄弟,无所谓。 既如此,现在装什么兄弟情深。 不值一个绿宝石的下贱东西罢了。 李青抛了抛手里的扳指。 这是从洪霖那里赢来的彩头。 “多谢招待,这是我吃的最满意的一顿酒席了。” 说完,李青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转身扬长而去。 “李青!” 洪霖的手一拳锤在一旁的柱子上,粗壮的柱子发出一阵闷响。 回去之后,李青就把那些劳什子物件儿换成了银子。 拿在手里嫌脏,换成银子,去京城里用得到。 除了许年和许寅的东西。 他们给的东西是同一个东西,是当初许家老爷子留下来的玉佩一对儿。 原本是在他们老子身上的,后来传给了他们。 李青虽然不大清楚这玉佩价值几何,但是从那天两人磨蹭半天,实在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儿,不得已才把玉佩拿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玩意儿说不准对许家有什么特殊意义。 还是留下吧。 这几天许府上下都在忙着收拾行李,李青也不外如是。 在李青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李府也传来了消息。 李宝儿没了。 消息是冯老太太亲自跟李青说的。 她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茶,顺了顺从外头回来的冷气,随后抬头看向李青。 “听说那天你也出现在湘春楼了。” 李青大大方方地点头。 嘭! 冯老太太一拍桌案。 “糊涂!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现在不值得跟任何人置气!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么一个杀了自己庶出弟弟的罪名,就足够毁了你未来的大好前程。” “我知道。”李青说。 但是他不是一个由得别人欺负的人。 上辈子受的窝囊气已经够多了。 这辈子绝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活着。 “酒菜是湘春楼准备的,宴也是他们设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们同意的基础上进行的,甚至那杯酒,都是李宝儿自己从我的手里夺过去的,所有的一切,我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冯老太太骂道,“赵姨娘只要稍微添油加醋,掐头去尾地把你们在湘春楼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所有人都就都会觉得是你设计杀了你自己的庶出弟弟,谁会信你清清白白,谁又会听你的清清白白?” 这些看热闹的人,说白了,看的只是热闹。 比起无趣的真相,他们更愿意看到狗血的谎言。 至于这谎言里的人是死是活,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只要在茶余饭后跟人说起的时候,足够他们让他们碗里的粗茶淡饭变得好下咽一些就足够了! 这些李青自然知道。 “可,赵姨娘没说,不是吗?” 李青抬头看着冯老太太,后者的脸色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赵姨娘不会说。 因为这件事牵扯的不仅仅是李青的前程,还有许家的两个儿子,和湘春楼的掌柜,洪子诚的独子洪霖的前程。 莫说如今钦差要来,就算是平时,许家和洪家也占了这石灵县近乎一半儿的税收。 缺了这两家,石灵县就要瘫痪一半儿。 而另一半儿,自然就是袁春望了。 李宝儿死了是无所谓,只要能够拉下李青去,怎么都是值得的。 但是这几个活着的子弟,却不得不被考虑进去。 赵姨娘自己不敢说,李昌武也不会叫她胡说什么。 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咽下去。 冯老太太长舒一口气,“起来吧,回头要上路奔波,膝盖跪坏了倒是麻烦。” 李青缓缓笑开,起身坐在了冯老太太的旁边。 “但,你终究是得罪了赵姨娘。一个丧子的姨娘,未来只要叫她抓到了机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了你的命的。” “即便没有这件事,她也会不计一切代价的要我的命。” 第32章 破罐破摔 不管是李宝儿还是她以后的别的儿子。 只要是赵姨娘的儿子想要接手李家,李青就是他们绕不开的一个阻碍。 周国重礼数,也重嫡庶。 就算是赵姨娘以后能够被抬成平妻,那李青也都是原配嫡妻剩下的嫡长子。 这个身份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李家未来家主的绝对第一顺位。 他在一天,赵姨娘的儿子就很难名正言顺,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就冲着这点,赵姨娘也会要他的小命。 既如此,也就不差李宝儿这一条人命的恨了。 如今李昌武年纪已经大了,李宝儿死,那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若说生,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却不大。 如此说来,李昌武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很多东西。 “如今我被青鹿书院录取,未来是很有可能中举的,李昌武就算是冲着利,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该怎么对待我跟我娘。” 冯老太太哼了一声,手里捏着手壶,说不出是笑李青的幼稚,还是笑李昌武的薄情寡性。 “只怕短时间是很难遂你的意了。”冯老太太说,“我听说,赵姨娘牵线,叫湘春楼的洪子诚拿出了不少银子来,给李昌武冲买政绩,疏通政路。” 也就因为这个,赵姨娘才会这么快被解了禁足,重新获得了李昌武的宠爱。 李青立刻站起。 “一个姨娘,有这样的本事?” “她可了不得,当初你娘刚嫁过去后不久,这个赵姨娘就露了头脸。彼时我因为担心你娘应付不来,就去调查了调查这个赵姨娘的身世,起码能够多知道一些她的秉性家世。” “只是我这么一查,却不想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后来才传出什么前朝落魄小姐的事儿来,真假未知。” “这些年又哄得你父亲不顾自己的官声,宠妾灭妻,你爹全部身家几乎都被她捏在了手心里,这样的人,不会简单。” 话虽如此。 可洪子诚为何会帮她。 李青还是想不明白。 冯老太太眼神闪烁几下,却没有多说。 “总归,我看这样子,你爹这次上调京中,怕是有不小的把握了。” 若如此,最晚到来年开春,这李昌武也会去京里报道了。 到时候,还要与之时常见面。 说不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青鹿书院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听说里面最低也是五品京官。 像是李青这种以地方商户的方式进去的,就是底层中的底层。 无依无靠,在哪里都是被欺负的存在。 但若是李昌武可以调回京中的话,李青的生活终归都会好过许多。 可是要说是个好事儿吧,却终究又绕不开私生子这个事儿。 说起来,许氏的罪名还没有洗脱,终究是个麻烦。 李青曾经尝试着去见见许氏,那个只存留在记忆里的自己的母亲,但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 算了,一步步来吧。 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顾不得更多。 李宝儿丧事,按理说,李青和许家怎么都是要去的。 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人生三痛之一,冯老太太也亲自去了。 马车上,李青老远就看到李府门前那刺目的白色。 门前,许多百姓自发的上前来凭吊哭丧。 李青眸子微眯,缓缓放下了车帘。 转头时,正对上冯老太太深邃如同古井一般的眼睛。 “这些年你这个小娘经常建设粥棚,广施钱财,又喜礼佛,这石灵县附近的寺庙都有她捐的香火钱。” 赵姨娘的好名声,有一半儿也是这么来的。 “蛇蝎心肠,跪在佛前,能骗的过佛吗?” 冯老太太闻言却是笑了。 “世人礼佛,几个是要骗佛的?那是做给旁人看的,同时骗的是自己的心。” 骗的是世人,安的是自己的心。 马车还未等到李府门前就听见不少吵嚷的声音,甚至有胆子大的竟然还往这里扔了些烂菜叶子。 这个赵姨娘不敢真的把当初湘春楼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却还是叫人传出去了许多风言风语。 如今这石灵县的人都以为李宝儿生前受了不少李青的欺辱,甚至连那天忽然“醉酒发疯”也是因为李青出言嘲讽他庶出身份,不能去青鹿书院,所以才去借酒浇愁的。 人人都同情弱者。 至少看起来,现在赵姨娘和李宝儿更惨一些。 他李青自然就是世人眼中的大反派了。 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兴趣装好人。 下车的时候,一颗臭鸡蛋刚好砸了过来,擦着李青的衣领过去,砸落在地上。 李青回头,看到一个一脸慌乱的男人。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寸,刚巧丢过去的时候赶上李青下马车。 “你找死?”李青问。 这句话叫冯老太太也意外侧目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个尚未竖冠的半大少年,却用三个字生生将一个成年男人吓得跪倒在地上。 原本吵嚷的长街也瞬间安静下来。 “我,我是正籍良民,你敢随便打杀我?” “哦?” 李青冷笑一声,随手买下来一旁一个老妪手里的一筐鸡蛋。 他看了那人一眼,抬手,直接将一筐鸡蛋朝着那人砸了过去。 啪啪啪。 鸡蛋应声在男人的头上碎裂开,砸得他头晕眼花的,一身鸡蛋的腥臭味道。 “谁说我要打杀你了。” 老子也丢你鸡蛋可以吧?! 我吃你那个亏! 一众人直接看傻了。 谁也没想到这李青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他扫扫身上的灰,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李府的大门。 这些阿猫阿狗敢这么做,不过就是看他现在没有爹娘倚仗,许家也对他一般,才有这个胆子当面闹事。 以前伏小做低是因为为了银子和青鹿书院。 现在老子都有了,还跟你们装鸡毛! 再怎么样也不能是个东西就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不然以后还不麻烦死!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就是欺软怕硬的。 他在李府门口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李府的下人招待他进门时都态度好了很多。 而从前,他的前身在府上时,这些下人对他跟对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很快到了灵堂前,里面已经聚满了人。 第33章 香火断 隔着老远,李青一眼就看到了许华,自己的亲娘。 这样的场合,是需要当家主母出面的。 李昌武估计跟许家也有不少暗中的交易,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把许氏给休了。 许氏转头,与李青目光交汇。 冷。 没有什么母子情谊可言。 他就说自己没有记错。 在前身留下的记忆里,他这个亲娘还不如后娘。 亲娘经常板着一张脸罚他,但是那个赵姨娘却时常护着他。 虽说赵姨娘是捧杀,可许氏对自己的严格也并非都是为了他好。 很多时候,李青就是一种从心里生出来的冷淡和厌恶。 难不成是因为李昌武的缘故? 模糊的记忆中,一开始李昌武对她还是不错的,许家也疼这个唯一的妹妹。 可后来,在她冷淡的性子下,赵姨娘彻底骑到了她的头上,许家也直接跟李昌武搭上了线,对她也几乎是斩断了一切亲缘关系。 哎,说起来自己的前身也是悲催。 明面上,爹不疼娘不爱的。 实际上,也是如此。 一点倚仗都没有。 难怪会养成那种懦弱的性格。 李青再看过去时,许华早已经移开了视线。 李青一出现,这灵堂里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打量他的眼神。 毕竟李宝儿的死,外面流言纷纷,都跟他这个嫡出子脱不了关系。 “既然来了,就给你弟弟上柱香吧。” 赵姨娘吩咐下人给李青递过去三根线香。 可这香刚到李青的手里,就立刻折断了。 灵前断香,这可是很晦气的。 李昌武的脸色不愉。 赵姨娘连忙出来打哈哈,命人又递过去了三根线香。 不出意外,又断了。 这下灵堂中的人彻底坐不住了。 “八成这李二公子的死真的跟他有关。” “灵前断香,这是不受他祭拜的意思。” “我看啊,头七还魂日,这李二公子怕是就要索命了。” …… 李青皱眉看着眼前的一众傻狗。 断断断。 断你个头啊。 看不出来那香是被提前动过手脚的吗?! 真能扯。 赵姨娘还要递香的时候,却被李青和李昌武齐齐喊停了。 “不用了!” “大可不必!” 父子俩几乎是同时开口。 只是一个是嫌弃带着厌恶,而另一个则是老子不陪你玩儿了的表情。 不等李昌武开口,李青率先说道,“你就是给我递十次,这玩意儿也是个断,不就是想要把这李宝儿的死按我头上吗,我都陪你演两把了,还不够啊。” 赵姨娘一脸无辜。 “你是说我?” 此时,有那上了年纪的人,看着像是李家族中的耆老,出面指责李青不知礼数。 从他自小顽劣,骂到了长大不学无术,再到私生子的名头。 最后终于骂到了重点。 “这样的人,以后怎堪承担李家大业?” 李青嘴角抽抽。 开门见山多好,扯来扯去的,耽误老子回去睡觉。 “这个私生子,本就身份不明,现在又因为一己私利,害死自己的同胞弟弟,我看他就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今后怕是要下地狱!” “放你娘的屁!” 真给你脸了。 “谁稀罕你这什么破家业啊,我说了我要继承了吗?”李青站在一众耆老跟前,“看看你们这个嘴脸,私下拿了别人点好处,这么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拿人好处了。” “没拿那就更傻!拿了我还能说你们是坏,没拿那就是蠢!跟你们没好处的事儿,跳什么跳,一把年纪,都要入土了都活不明白。” “你们的子孙还不知道在哪里套牛粪呢,跑这里担心别人的家事,难怪自家过的一塌糊涂的。” “你!” “你什么你!” 李青一个眼神瞪回去,差点把一个白胡子老头给气得翘了辫子。 有人指着李青看向冯老太太。 “你们就是这么教他的?!这孩子之前虽然愚笨不堪,但是却不至于这么没上没下,罔顾人伦纲常!” “少放屁!” 李青挡在冯老太太身前。 “再胡说八道,给你剩的那几颗牙都掰了!” “李青!”李昌武气地拍案而起,“你是翅膀硬了,敢这么闹事!来人,家法处置!” “你凭什么对我上家法,你哪位?”李青问。 “我是你爹!” 下一秒,一张断亲书甩在了李昌武的面前。 “李大人不会是忘了自己当初亲手写下的断亲书了吧?”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许华在看到这张断亲书的时候眼眸微微闪了闪,随后低头失笑了起来。 她这不合时宜的笑声,迅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包括李青。 李青也被她笑的莫名其妙。 赵姨娘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犯病了。” 她正要叫人把许华给带下去,却听见许华语气嘲讽地说道。 “香火,断了。” 此话既出,灵堂里一片寂静。 这话任谁都能听出两层含义来。 其一是,方才李青在接受线香的时候,根根折断。 其二,则是指李家的香火断了。 人们不由得想到,如今李家的二公子李宝儿已经死了,剩下一个李青,不管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也跟李昌武写了断亲书。 也就是说,以后李青就不是李家的人了。 既如此,李家一脉到这一辈,已经没有男丁了。 而李昌武年纪也不小了。 若是以后生不出来儿子,那还真的是香火断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香火断了,对一个家族来说,简直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把夫人带下去!” 许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含笑抬眸。 那笑意却叫人发颤。 她揶揄地看了李昌武一眼,随后转身一身风度地离开了灵堂。 这就是李青前身的生母,许华。 她的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 只是目前李青最想知道的是,她刚才说的那句香火断了,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难不成李昌武真的不能生了? 第34章 临别的礼物 许华走后,人人都在安慰李昌武,说他如今还正当壮年,再要几个孩子都不成问题。 不过这话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李昌武都快五十岁了,这小蝌蚪质量和数量都早就不行了。 再加上他酗酒熬夜,作息也一般。 就算是地还肥沃年轻,但是这耕地的牛已经不行了,也是白白荒废了这地。 而李青作为男人,一眼就看出了,许华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李昌武的心里。 他此时在一众耆老中间,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了,全程都在走神。 灵前被许华这么一闹,又恢复了沉寂。 断亲书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提起。 许家的长辈和李家的人打了几个哈哈之后,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如今两家情况复杂,谁也不好真的多说什么。 临走前,李昌武没有出来送,只叫了一个赵姨娘出来。 许荣的脸色有些难看。 “即是你们自家人说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冯老太太转头对李青说道,“青儿,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一句话,将许家的人都带走了,没有跟赵姨娘说半个字。 这次就轮到赵姨娘难堪了。 本来她是代表李家的人来送客的。 但是叫一个妾室送客,本身就是侮辱客人。 更不必说,许家的女儿许华还是这李家的主母,这些年没有少受赵姨娘的委屈。 不管李昌武是有意为难还是什么,许家的脸都搁不下来。 但冯老太太一句话,却把事情变成了李家人自己说话,而不是送客。 一个赵姨娘不配跟许家的人说话。 但是若作为长辈跟李青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李青嘴里咬着一根杂草,十分厌烦。 算了,就当感谢外祖母这段时间的调教了。 “姨娘有话说没有,没有我可就回去了。” 赵姨娘看着李青,叹了一口气,满脸凄然。 “看着你这么大了,我总是能想到,之前你还小的时候,总是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粘着我。” “不过才离开家数月,你似乎就与我不亲了。” 李青歪着头靠在门口的红柱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姨娘这是说哪里话,只不过是男大避母。”说着,他挑眉看向赵姨娘,“难道姨娘希望我现在对姨娘搂搂抱抱的?不好吧。” 赵姨娘被李青直白袒露的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可偏偏李青还没完全张开,看着还是个娃娃模样,又不好发作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从袖口拿出一个物件儿来。 “这次你去京城,你爹和我都不能陪你去,这个你拿着,算是姨娘送你此次成功进入青鹿书院的贺礼。” 李青接过来看了一眼。 眼皮微微挑了挑。 “这可是好东西啊,上好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平安扣。” 金丝楠木极为罕见,论起价格来,金子都比不上它。 若是经过能工巧匠的加工后,这东西做出来的东西透亮如玉,又似琥珀。 便如眼前的这个平安扣,十分的好看。 “青哥儿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姨娘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银子找来,希望这玩意儿能保你平安。” “是吗。”李青饶有兴致地用指腹在上面摩挲着,“只怕是有它才不平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李青抬眸看去,见到了一个模样刁蛮的女子。 哟,这不是赵姨娘的那个闺女,李巧儿么。 “小娘,你干什么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他也配用这种东西!不仅不领你的情,还出言讥讽,我看,给他都不如给狗了!” “巧姐儿,不许胡说!” 赵姨娘想要拉着巧姐儿离开,却不想她力大蛮横,直接甩开了赵姨娘,跨步到了李青面前。 “把这东西给我!” 李青看出,这女的是瞧上手里的金丝楠木了。 从小她和她弟弟李宝儿就这个德行,什么好的都要他们姐弟两个拿走。 当初过冬的时候连好点的炭火都来抢,不许他用。 “给你就给你。” 李青把手里东西递了过去,却被赵姨娘给拦下。 “不许拿!” 她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把将巧姐儿拉到了身后。 “娘!为什么你从小就偏袒他!人家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对他那么好,也只是养一个白眼狼而已!他娘已经把你的东西抢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的东西给他!” 李青发现,反派的逻辑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别胡说了,赶紧给我滚回去!” 赵姨娘几乎是生拉硬拽,将李巧儿给拽了回去。 李青轻笑一声,看着手里的金丝楠木,转头上了许家回府的马车。 这段时间,许家一直在准备上京的事情,如今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只是有一件事还在这里卡着。 那就是填写住址的事情。 “去青鹿洞书院读书一户人家只能够递交两个名额,许家已经满了,所以只能委屈青哥儿先去姜家住一阵子了。” 李青想起许荣说这话时候的样子,总觉得这个许荣口中的“至交好友”似乎没有那么的简单。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只要在姜家住上几个月就能被许家接回去了。 只要能顺利进了青鹿书院就行。 别的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问题不大。 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打算去找一趟袁春旺。 “你真的不打算去京城发展一二嘛。” 本来他还准备把他后续想要在京城开展的生意蓝图跟袁春望说说,结果却被他一句“不必多言”给打断了。 “我去京城跑路子,也只是为了我在这里的生意更好做。”袁春望坐在窗边,手里还有一杯热茶。 “我这人没有什么大志向,稳稳地当我小地方的地头蛇就挺好的。” 见他没有兴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袁春望倒是给了他几个印,都是他在京城里跑动的一些小生意。 一来是叫李青帮忙打理,若是能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把这些半死不活的铺子经营好了,那是最好。 有好大家分嘛。 要是不能,也能给他贴补点读书用的银子。 “从你袁楼的分红里扣。” 第35章 路上遇刺 李青的眼角微微颤抖。 果然是他么的无奸不商。 真是一点兄弟情义都没有。 不过也因为他这话,李青这东西倒是收的心安理得了。 袁楼虽然来钱更容易,但是远在石灵县,总归是没有在京城调用方便的。 这下他们两个,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料理完这边的一切,九月十五,在霜叶红透了的时节里,李青随着许家的人上路了。 舟车劳顿,冯老太太年纪到底大了,到底是有些受不住,因此出发的时间比较早,路上也没有很赶。 一家子便往京城走,便欣赏沿路的山水。 山好水好,又没有了宅院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倒是难得,这一大家子人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一家人,有了点和睦的迹象。 只是李青意外的是,这冯老太太却没有因此而露出几分喜色,反倒是每天板着一张脸,看着比在府里的时候还要不开心上几分。 李青起初没有怎么在意,只想着,或许是老人不想离开故土,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遭遇劫杀。 看着地上死透的尸体,和那碗被冯老太太拦下的茶水。 李青上前,将茶水倒在了一旁的鱼池里。 没多久,那鱼池里面的鱼儿就肚皮朝上飘了起来。 “这里面也有毒!” 卢氏腿一软,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作怪什么?”冯老太太站在这个他们暂时租来休息的院子里,沉声说道,“如今临近年关,山野匪寇作乱,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从今天起,加快赶路的进程,入口的东西也都要小心。” 这件事情本来要的许家上下都心惶惶的。 可被冯老太太这么一压,倒是没有这么可怕了。 大家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许荣请来的镖师也都看着十分的精明强干,再三保证不会在出现这些的事情,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不过,李青总觉得,这些人似乎不像是什么寻常的山野匪寇。 若是山野匪寇的话,为的是图财。 若非是被逼到了没有办法的境地上,基本上是不会想要伤害主家性命的。 但是那天的人,似乎只是奔着命来的,对他们那马车里装着的家当倒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 再加上冯老太太最近这过分严肃的神情。 他总觉得,这许家,或者说是冯老太太,大抵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 他从自己的怀里摸出那天从那个刺客身上撕下来的一角衣料,缓缓捏紧。 等到了京城,若是有机会,定要查查看。 这个插曲似乎就如同冯老太太说的那般,只是以一个山野匪寇作乱的名头就这么过去了。 一行人顺利到了京城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提及了。 到了城门口,许荣等人先去安排府邸了。 转头给了李青一个地址。 “这是姜家的住址,你先去拜访一下,我随后就来。” 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和许荣的一封信,直接奔着长荣街帽儿巷的姜家去了。 这个姜家家主姜比怀按着许荣的话说,是他的一位至交好友。 算是京城里的一个地道皇商,跟皇家做的是一些成衣织造的行当。 李青寻过去,见到这姜家的府门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他娘的也太高调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什么王公贵族的门前。 就连门上敲门的铜环都是掺了金子的。 李青上前敲门,半天都没有人理。 最后还是有一个人来送信,李青赶忙上前推着门不叫他们合上。 “劳烦通传一声,我是石灵县许家的人。” 这奴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滚出去,不见。” 李青吃了个闭门羹。 跟在李青身后的怀瑾说道,“这姜家分明是咱们家大爷提前打过招呼的,下人怎敢如此怠慢?” 李青轻笑一声,“说的这么委婉干嘛,直接说是许荣的手笔不就好了。” 这是在给他教训呢。 在石灵县,他闹出不少事儿来。 许荣这是在提醒他,如今到了京城,凡事都要仰仗许家的庇护。 没有了他许荣,就算是一个寻常皇商的大门他都进不去。 “咱们要回去请大爷来吗?”怀瑾问。 李青手指轻点,转头对握瑜说道,“砸得开吗?” 握瑜看了一眼,低声道,“门口有人。” 也就是说,其实这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口一直有人在窥视他们的反应。 李青点点头,然后往后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他吸吸鼻子。 “砸!” 一声令下,握瑜直接抬脚踹了过去。 轰! 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这一声,瞬间引来了许多来往路人的注意。 轰! 第二脚下去,大门彻底被踹开了。 刚才那个跟李青吆五喝六的小厮此时正狼狈地趴在地上。 “你,你居然敢砸姜家的大门!” 李青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仅砸门,我还要砸你呢!” 说完,李青直接一记重拳,砸得这小厮晕头转向的,鼻子里都冒了血。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与许荣年纪相仿的男人走出来,见到眼前的一幕,眉眼立刻皱起。 “这位应该就是姜伯父了,晚辈李青,乃是石灵县许家许荣的外甥。此番进京,特来代替舅父拜见姜伯父。” 李青拿出冯老太太教的本事来,行了一个最为周全的礼。 “原来是许荣的那个侄儿,我听说你此番是来京念书的。”他余光一扫地上的狼藉,“你就是这般学的礼数教养?” “此番侄儿前来,姜伯父也是知道的,这个奴才却阳奉阴违,知道我是谁之后不仅不去报门,反倒是对我十分的无礼。我害怕外人听见了,以为是姜伯父如此苛待友人亲眷,传出去对姜家不好,这才动手教训了这个奴才,好叫外人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这个奴才自己的主意,并非是姜伯父授意。” 老东西,有种你就一点脸皮名声都不要。 闹大了,看你的脸上挂得住挂不住! 第36章 曲线救国 一番话后,姜比怀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训斥下人无礼,罚了他银子,命人将其拖了下去。 没有多做寒暄,姜比怀给李青指了一间屋子,并命人带他前去收拾住下。 不大的一个小院,推开门的时候还有一丝丝尘土的气味。 “这个姜家真是欺负人,居然都不叫人提前打扫出来。”怀瑾有些气不过。 不过这显然也都是许荣授意的。 “嚷嚷什么?” 李青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正站在院门外。 看那样子应该是很嫌弃这里,连一步都不想跨进来。 “寄人篱下,还挑三拣四的,真的是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要是再敢在这里抱怨,我就叫我爹打发你去住下人住的牛棚!” 说完,这人便转头走了。 那背影,像个昂着头的绿孔雀。 李青打听到,这人就是姜兰芝,是姜比怀的嫡长女,千宠万爱长大的,也就养成了这么一副娇蛮的脾气。 不过起初他以为这姜兰芝只是看不上他,没想到,许年和许寅这哥俩在她那里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听说是姜家家主叫这位姜大小姐有时间多带着许年和许寅熟悉熟悉这京城的环境,却不想被姜大小姐给一口回绝,言语之中,说这许家不过是地方的小商贾,折节下交已经是不易,要是多接触,会叫外人小瞧了姜氏。” 李青听着怀瑾的话,觉得实在是好玩。 要说姜家也不过是一介皇商,其子弟也没有个出息的,全部仰赖家族的荫蔽,做些买卖罢了。 折节下交,实在是用不上。 不过一想到许荣听了这话的脸色,李青就觉得好笑。 还想轻贱他,却没有想到,他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 姜家瞧不上他们,李青知道以后,自然也不愿意去多触那个霉头。 平时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只安静的等着开学,老老实实地年他的书。 但是却架不住这许年和许寅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哥俩是奔着自己来的,又要使什么坏。 几天下来,李青倒是看清楚了。 这个哥俩是奔着姜大小姐来的。 算起来,许年和许寅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而姜家大小姐也及笄了。 这八成也是王氏和卢氏的意思。 毕竟眼前的姜氏在她们看来,就已经是富无可富的存在了。 谁要是攀附上了这姜家,许家的家主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青趴在椅子上捏着糕点,看着许年送去的礼物又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回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许年坐过来,将那糕点不由分说地夺了过去。 李青捡起地上的礼物,咳嗽了几声,“不是我说,大哥,你这是什么东西,草编的花环?我若是个姑娘,我也不要这玩意儿。” 上一次是送了什么手写的平安经。 再上一次好像是什么木头簪子。 说白了,尽是点不值钱的玩意儿。 许年犹豫着停下来,嘴里还嚼着一堆糕点。 “我娘说的,说这姜家什么都不缺,儿郎要是本事的话,只要拿出真心来叫他瞧见就行,不需要砸什么银子的。” 李青轻笑一声。 “那她自己当年为什么抛弃自己的青梅竹马,跟大舅舅无媒苟合?难道是为了爱情?” “你说什么!”许年盛怒。 这点破事儿,李青都不用打听,石灵县里上了点年纪的谁不知道。 这王氏就是打算白嫖,想要人家的家产,还不想下好的鱼饵。 纯难为他这个傻大儿。 “就算是用真情,也要看是什么姑娘,你瞧瞧那位姜大小姐,每天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头上,你不花银子,能行吗?” 许年觉得有道理,立刻起身说道。 “可是我身上只有这些银子了。” 李青看了一眼,是两张百两的银票。 娘的! 老子读个书都没钱,给自己儿子的零花钱这么大方。 不过也是,这点银子,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挥霍无度的纨绔,尤其是在京城权贵的眼中,这点银子,实在是办不了什么大事儿。 “这样吧,我帮你追这姜家大小姐,银子你都给我,花多少你别管,只要我给你换来美人一顾就行,干不干?!” 许年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姜兰芝,长得也确实是好看。 许年走后,怀瑾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少主。 “主子,这姜家大小姐平时见了咱们连个正眼都没有,您要如何叫她去青睐大少爷呢。” 李青拍着胸口的银票。 “哎,这追小姑娘嘛,要投其所好。” 李青记得,前几天他无意间听见,这姜兰芝的一个小敌蜜张澜儿要过生辰了,顺便要在这生辰宴上摸索自己未来的夫君。 张澜儿从来有什么姜兰芝要比,许年她看不上,但是如果是张澜儿看上的许年,那姜兰芝就瞧得上了。 恰好,他打听到这张澜儿是一个喜欢读读诗书、附庸风雅的女子。 这种有文艺气息的少女的心是最好俘获的了。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怀瑾小跑着进来。 “这张澜儿要在明天去郊外的若兰寺祈福上香,告慰亡母的在天之灵。” 机会来了。 次日,李青二话不说,直接包了一辆马车,带着许年往京郊去了。 李青老远看着,这张澜儿一个人跪在蒲团上上香。 “去!” 他一把将许年给推了出去。 一旁的张澜儿嘴里正念念有词。 “若是母亲在天有灵,就叫我的如意郎君,早些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音刚落,张澜儿睁开眼,恰好瞧见俯身上前接取线香的许年。 光线够好,角度微妙,连许年都有了下颌线。 但是输就输在,许年这个废物,poss摆的时间也太长了。 李青啧了几声,他都没有回过神来,还盯着人家看。 没辙,李青只能自己上了。 “哎!大哥,我好找你!” 李青拉着许年匆匆离开,回头不忘朝那张澜儿抱歉一笑。 第37章 张氏女 角落里,李青骂道。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没见过女人啊。” 许年挠挠头。 “京城里的姑娘,确实是比老家的好看。” 李青叹了一口气。 真是没出息。 他拉着许年,看着不远处的张澜儿。 “记住了,英雄救美之后,赶紧撤,别东扯西扯的,知道吗?” 许年点点头。 这次倒是麻利,许年把张澜儿从一个纠缠的乞丐手里救下来之后,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许年就往这边来了。 李青瞧着,这张澜儿盯着这边,眼睛里有不一样的波澜泛起。 成了! 绝对成了! 那个眼神一看就是有戏的样子。 一切只等张澜儿的生辰宴了。 次日,许年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张澜儿的请帖。 王氏和卢氏一看到张家送来请帖一个个都高兴坏了。 “我就知道我儿最是风华绝代,这才刚进京,就有小姑娘瞧上了。” 卢氏则拉着许寅一个劲儿的问,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张家小姐。 还是许荣先发现了第三张请帖。 “听说许家这次进京来,一共有三位公子。”前来送请帖的人适时地开口。 正在一旁摸着怀里银票的李青顿住了。 余下的人也齐齐朝他看去。 “我?!” 王氏立刻拉了脸下来,转头说道,“知道您们是我们家面子,只是我这个外甥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从小没有爹娘教养,不懂什么规矩礼数,只怕是贸然前去,唐突了小姐。” 这女使却没有理她,简直上前将请帖塞到了李青的手中。 “我们姑娘交代了,许家三位公子都要前去,一个都不能少。” 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王氏给李青翻了一个白眼。 “真的是便宜他了,什么光都叫他给沾上了。” 赴宴当天,许年和许寅穿的跟古代鸭子一样。 不能说“花枝招展”,起码也把“凤凰男求宠幸”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李青没啥体面衣裳,不过是进京之前置办了几件成衣,所以也就穿了昨天的衣服直接赴宴了。 反正主角儿也不是他。 他过去就是吃席的。 酒席在京城有名的摘星楼办。 酒楼高耸入云,远远看上去若是站在顶楼,真真是手可摘星。 内里更是富丽堂皇。 今天因为是张澜儿的生辰,摘星楼里比起平时更加富贵了几分。 李青一行人递了请帖,就被人带着去自己的位置上了。 三楼的雅间儿,坐在这里刚好能够看到下面的歌舞表演。 在整个摘星楼中,位置都算是顶好的了。 而姜兰芝也肉眼看着他们几个坐了进去。 “为什么他们都能进雅间儿,我却不能?!你们张家是故意难为我?!” “这是我们家小姐特意吩咐的。” 李青适时地开口说道,“哦,莫不是因为之前大哥在兰若寺跟张家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的缘故?” 他的话说的恰到好处,引人遐想无限。 姜兰芝也攥紧了拳头。 “好啊,许年,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钟情于我,你还真的是随便啊!” “我!” 许年差一点起身去追,却被李青给拦住了。 “啧,把你的舔狗属性压一压,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懂吗?” 许年却是一脸的窝囊样。 李青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酒菜上来,李青也懒得管他们了,立刻大快朵颐了起来。 对面,姜兰芝一直像是个花蝴蝶一样在各个公子哥中间穿插交际。 可惜,这些人大多都瞧不上她这个商贾出身的小姐,兴趣了了。 少数有兴趣的几个公子哥儿,也不过是抱着揩油的心思罢了。 许年眼睁睁地看着,牙都要咬碎了。 “这就是你说的,能帮我?!” 还不如一直跟在姜兰芝屁股后面的许寅呢,起码还能多跟她说几句话。 “急什么。” 李青的话音刚落,一张花笺纸便送了进来。 上面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 “今儿生辰宴,我们小姐设了个彩头,谁要是能够以茉莉花为题作一首诗,且入了我们姑娘的眼,便能得了彩头。” 而彩头便是一只绣着茉莉花的荷包。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这张澜儿亲自绣的。 女儿家送这种东西,很明显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在择婿了。 李青想了想,借着酒劲儿,大笔一挥,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诗作。 而这首诗也是最快递到张澜儿的手里的。 “缺嫌红紫三分丽,幻出冰霜一段才。” 张澜儿念着,缓缓将这花笺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缓缓垂眸,正看到李青等人所在的雅间儿。 此时恰好姜兰芝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许年,你居然还填着花笺?”姜兰芝觉得好笑,“我都瞧不上你,更别说张澜儿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着越过我攀上张澜儿?” 许年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是一万个不服,但是却不敢说什么。 毕竟母亲交代了,不能得罪姜家。 李青发出一声嗤笑。 “姜大小姐这是交际了一圈儿,发现只有我大哥把你当个人看,所以又来这里找存在感了?” “你住口!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姜兰芝指着许年说道。 “你们几个,都是些乡野之地跑来的没教养的东西,就想着攀高枝。我告诉你们,我能跟你们说句话都是你们的荣幸,整个京城,根本不会有人瞧得起你们,进了青鹿书院又如何?!我就不信你们能够考中进士!” “许年,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说不定我能考虑养你做我的外室。” 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几乎是绝顶侮辱了。 一时间,整个酒楼的人都在嗤笑。 “麻烦让让。”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姜兰芝的话。 随后,一帮人眼睁睁地看着张澜儿身边的贴身侍女将那枚荷包送到了许年的手上。 “我们姑娘说,改日会去许府拜访,多谢今日许公子前来赴宴。”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石化了。 尤其是姜兰芝。 “许年,你敢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许年犹豫的功夫,李青上前接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许年的怀里。 “许家随时欢迎张姑娘来玩儿。” 第38章 光宗耀祖 这个消息没等宴席散了就已经传回了许府。 许年一下马车就被王氏给一口一个“我的好大儿”给请了回去。 卢氏则一路上没少暗中掐许寅的肉。 李青吹着口哨跟在后面,跟祖妈妈说着闲话。 “外祖母可还好?” 祖妈妈看着李青这吊儿郎当地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小少爷,你也马上就到成亲的年纪了,也该为自己的事情上上心的。” 这话却不偏不倚地被走在前面的王氏给听了去。 “很多事,不是自己想怎么就怎么的,到底自己不争气,再怎么筹谋也是白费。若是自己是那个,姻缘啊,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说完还不忘摸了摸许年的头。 好像这个时候许年已经把张家的小姐娶进家门,并且张家的万贯家财都进了他们母子俩的口袋一样。 李青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手里捏着两百两银票,随便咋说吧。 一晚上,王氏都在吹嘘这张家如何比姜家还要厉害几分,自己的儿子如何的争气。 而卢氏则一直问许寅,最近是不是跟姜兰芝关系更好了之类的话。 李青也是从她们这明争暗斗的较劲里,才知道这张家也是皇商,只不过听说这张家有一门子亲戚是礼部员外郎张丰年,算是一个有些后台的皇商。 论起来,确实是压姜家一头的。 当晚张家就递来了拜帖。 要说王氏也个没矜持的,立刻就把席面定在了三天后。 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前来赴宴。 本来王氏是不叫李青来的,却不想张澜儿点名说要三个少爷都赴宴。 无奈,王氏也给李青添了一副碗筷。 当天,李青刚好有些感冒,一直在床上赖到了不得不起床收拾的时候,出门的时间本身就已经有些迟了,却还刚好赶上了一脸官司的姜兰芝。 “站住!” 姜兰芝上前,上下打量着李青。 “你收拾的人模人样的,这是要上哪去。” 李青也不避讳,直接告诉了她。 “张家小姐瞧上了我大哥,以后还请姜姑娘自重,没事儿别老纠缠我大哥了。” 李青故意这么说,姜兰芝果然被激怒了。 “我纠缠他?!呵!好啊,我就叫你看看,到底是谁纠缠谁!” 说完,姜兰芝不由分说地上了李青的马车,直奔许府而去。 此时许府上下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张澜儿上门了。 只是没想到,张澜儿许久都不来,倒是报门的来传,说是李青终于到了。 只听见脚步声,还没等见到李青的面,王氏阴阳的声音就传来了。 “到底是没规矩,这么晚来才来,叫一众长辈等着,成什么样子。” 卢氏也跟着讨好。 “估计是嫉妒年哥儿的好姻缘。” 毕竟以后许年要是跟张家搭上了关系,他们就更要仰人鼻息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听见没,说你呢。” 众人抬头,只见李青幸灾乐祸地看着先他一步迈进门来的姜兰芝。 姜兰芝的脸都是绿的。 一屋子里人齐齐站了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人是姜兰芝。 “姜大姑娘怎么来了。” 姜兰芝面色鄙夷地看着这一家子攀高枝的人。 “我来,自然是看看,这你们家借机攀附上张家之后,该是什么一副嘴脸,如今我也算是见到了。” 姜兰芝根本不管这些什么狗屁长辈,在她的世界里,你强,我才跟你谈礼仪教养,你不如我,你就是个狗奴才。 要说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许家这些人,就需要姜兰芝这样的人来治。 王氏和卢氏就像是吃了屎一样的脸色难看。 许荣也阴沉着一张脸,却不敢发作。 此时李青也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狗屁至交,也就是许荣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姜兰芝落座,卢氏推了推许寅,后者立刻就跟个狗一样地贴了上去。 “芝芝累了吧,喝茶。” 姜兰芝十分嫌弃地躲开了许寅,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 “我来,是来下婚帖的。” 卢氏一脸兴奋,立刻上前说道,“哎呀,这样的事情,该是我们上门的,怎么叫芝芝想说了,这是我们的不是。”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姜兰芝说,“我能看上你们许家,就已经够丢人了,难道我还要嫁给你们这个废物二房?!” 姜兰芝说完指着许年说道。 “我挑的人是他。” 王氏一听,又是惊又是喜,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脸上就写了一句话,“果然是我的好大儿。” “哎呀,我就说,这姻缘么,就要自己有出息,好人家的姑娘才会瞧得上你,自己就是个泥里的臭虫,非要想天上的白鸽,真的是好笑。” 卢氏咬着牙,脸都绿了。 许寅也是一脸阴狠。 李青就跟听不见一样,默默地嗑着瓜子。 卢氏轻笑一声,“是,大嫂说的是,不过大嫂可别忘了,张家的姑娘马上就要来了。” 这一提醒,王氏才从自己的美梦里醒过来。 对啊,张家的姑娘要来了。 到时候,两家闹起来,可别搞得鸡飞蛋打,一个都留不住。 王氏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 张家比姜家有钱,张家的姑娘虽然没见过,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比眼前这个姜兰芝更刁蛮。 还是张家好。 王氏拿定主意,立刻就摆起了谱。 “姜姑娘,我知道我儿优秀,喜欢他也实属正常,可是如今我们已经跟张家的姑娘有了约,就算是你喜欢我儿,只怕是也要在门口排队才行。” “你说什么!” 姜兰芝立刻拍案而起。 她转头看着许年说道。 “许年,你也是这么想的!” 她似乎还不能接受平时像个狗一样巴着她的许年转头成了不要她的那个人。 李青开口说道,“你看,我大哥不要你,要不我要你吧。” 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光是被他这么说,都好像是对她们这种人的侮辱一样。 “呸,你算是什么东西!”姜兰芝咬牙切齿地开口,“许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 许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眼睛一闭。 “我要你!” 第39章 我看中的是他! 李青怀疑这许年是个抖M。 虽然说一开始就是奔着姜兰芝去的,但是现在有更好的张澜儿,他还回去当舔狗,真的是个M。 但跟他也没关系。 王氏气得直给他使眼色,但是却也没办法。 “张家姑娘到了。” 就在这个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报门的声音。 张澜儿穿着一件青绿色的衣裙走了进来,面容清丽,像是夏日里初开的第一朵带着露珠的芙蓉。 见到人来,姜兰芝一脸的得意。 “张澜儿,你来晚了。” 姜兰芝上前,一把拉过了许年的胳膊来挽着。 “他已经跟我定亲了。” 张澜儿疑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席面,目光似乎在里面搜寻着什么。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张澜儿,我说了,许年已经是我的夫君了。” 张澜儿哦了一声,随后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姜兰芝对她的反应十分的不满。 “你少在这里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张澜儿像是找到了什么,几步越过人群,站在李青的面前。 “我可算找到你了。” 李青一口酒差点没有呛死自己。 “找我?” 张澜儿点头,“你……最近有时间吗,郊外的梅花快开了,我想与你一同踏雪寻梅。” 一屋子里人,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王氏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说道,“张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儿才是许年,他才是。” 王氏将自家的儿子拉到了张澜儿的面前。 就连卢氏都抱着希望,拉着许寅上前。 张澜儿轻笑道,“鱼目和珍珠,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当时分明是把荷包给了我儿子!” “那不过是下人自以为是的弄错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一个。” 张澜儿笑着从自己的袖子里再一次掏出一枚荷包来。 “那个绣的不好,这个是我花了心思想着你绣成的,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她微红着脸,满脸的少女心事。 李青回想着那天在兰若寺里的情况,忽然反映了过来。 感情那天张澜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笑,并不是在看许年的背影,而是在看躲在松树后的他啊。 这事儿闹的。 这次,牙咬碎的,除了张氏和卢氏,还有一个姜兰芝。 “张澜儿,你就算是为了气我,也不用自甘下贱,去邀一个私生子为夫吧?!你知不知道这个李青的母亲在石灵县做的那些腌臜事!” “我不用你来多说。”张澜儿扫了一眼她身边的许年,“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位所谓的好夫君,故意在兰若寺跟我制造偶遇的机会,三顾留情。” “我看你有这功夫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姜兰芝骂道,“那又如何,我还是比你强。许年是许家长子,李青不过是一个依附许家的蛀虫!” “莫欺少年穷。”张澜儿说,“我们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张澜儿转头朝李青甜甜一笑。 李青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从许府出来,张澜儿一直在跟着他。 “张姑娘。”李青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找我是为什么,不过我可真没有那么好,姜兰芝说的私生子的事情,也基本都是真的。” 张澜儿低头,将那天的花笺拿了出来。 “这个是你写的吧?我闻到了淡淡的酒味,那天,许家的三个兄弟里,只有你吃酒了。” 看着李青的表情,张澜儿就知道自己没错。 “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一定是有远大志向的男儿,我张澜儿要嫁的,也该是这样的儿郎!” 李青一拍脑门。 问题这也不是他写的啊。 是千年后一个叫爱新觉罗弘历的小子写的。 要说起来张澜儿的眼神也确实不错,一眼就看中了皇帝了。 可惜他就是个冒牌货。 “姑娘,还是要三思。” 他虽然也有抱着富婆混日子的想法。 但是不是现在啊。 时机不对啊妹妹。 现在他身上还有一堆破事儿呢,最好还是要考个功名才行。 不然的话,这软饭吃的也不安心,总觉得要出事。 张澜儿看着急急奔走的李青,也没有再追。 这件破事闹得许家的人来问了李青好几次,李青也懒得搭理,一问三不知。 王氏也不知道听了许年说什么,死活说是他设计走了自己儿子的姻缘。 李青只回了几个大字——你儿姻缘在姜家。 虽然姜兰芝事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闲的没事甚至开始往李青的院子里跑了。 “我告诉你,我可以给你个追求我的机会,不过你不能够多搭理张澜儿一句。” 李青看着眼前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姜兰芝,很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这里面是有什么屎堵着她的脑子。 “你每天缠着一个你口口声声说瞧不起的人,岂不是更加的下贱?” 姜兰芝看到进门来的张澜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谁准许你进我家的大门的!” 张澜儿没有理会她,而是向李青发出了邀约。 “要不要随我上街走走?” 李青刚要拒绝,就听见张澜儿继续说道。 “刚巧今日我要去巡视我家名下的商铺,你可以一起来。” 李青一口答应了。 张澜儿想着从石灵县送来的情报,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情报没错,自己这个小夫君真的是一个视财如命,且十分有做买卖头脑的人。 投其所好。 果然没错。 张澜儿抬头看着对面的李青,主动开口谈论起来自家商铺的事情。 李青听着也摸清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姜兰芝一直针对张澜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因两家算是做的一桩买卖,都是给皇室提供成衣和料子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年张家终究要压姜家一头,所以姜兰芝才想要踩着张澜儿。 “到了。” 马车堪堪停下。 第40章 准女婿的初次交锋 虽然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震惊到了他。 本来是打算凭借自己后世的记忆,设计一些这帮人都没有见过的新花样,艳惊四座的。 但是一看,这些设计,简直堪比后世的奢侈品品牌首席设计师搞出来的东西啊。 就算他没什么见识,但是也认识不少。 “这不是景点驴牌老花纹么。” “这不是那个什么有名的流浪包吗?” “我去,这不是香奶奶家的那个款式吗?” 想当年他前女友就是因为买不起这个包甩的他。 怎么都在这里出现了。 莫非这里也有穿越者? 见李青如此反应,张澜儿也是很意外。 “石灵县没有吗?这些不都是周国常见的花样子?” 常见? 感情那帮洋人都是偷得老祖宗的东西啊。 王八羔子。 那他现在怎么办,岂不是没有什么优势了?! 他跟着张澜儿看了半天,发现他们这些花样子还有衣料材质,都是大同小异。 要是论东西,姜家和张家的东西都差不多是一个水平的。 绣娘的绣工还有花样的设计也是各有千秋。 这些年之所以张家能够稍微压姜氏一头,还是要仰仗那个在六部当差的亲戚。 “小姐,老爷就在隔壁的茶馆里吃茶呢,听说小姐在这附近,叫您过去说句话。” 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能够从里面挖掘点商机的李青,糊里糊涂地就被张澜儿带去见她的老爹了。 好死不死,偏偏姜家的人也在。 姜比怀正在与张万里说话,一扭头看到李青,眼中也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快来。”张澜儿拉着李青上前,“爹爹,这就是李青。” 张万里上下扫了一眼,眼中有几分欣喜的神色。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一旁的姜比怀闻言轻笑一声。 “想不到,你居然有招揽私生子为婿的癖好。” “私生子?” 张澜儿连忙上前说道,“那些不过是谣传,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爹爹不要听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说的酸话。” 张澜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姜比怀。 后者轻笑一声,“石灵县随便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了。” “不过,听说这人名义上的父亲李昌武最近似乎要上调京城,具体是个什么官职尚且不得而知。张兄,我劝你还是别着急,先看看这李昌武到底认不认这个私生子,再决定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比较好。” 姜比怀这话说的尖酸刻薄。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张家不过是为了攀附李昌武一个当官的手中那点未知的权势罢了。 甚至连调令都没有下来,就着急忙慌地把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 实在是难看。 张万里的脸色也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有些人分不清鱼目和珍珠,在这里抱着垃圾当宝贝罢了,爹你也听?” 此时与张、姜二人一道前来的友人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前段时间,不是传出副相要给他的老母亲做一件过寿穿的喜服么,说起来还没有挑定合作的人家,听说您这两位夫婿都是经商的,这两个谁更好,拉出来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省的在这里费口舌。” 姜家的女婿自然就是许年了。 姜兰芝上门自请为妇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根本不等两个当事人说话,张、姜两家就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了。 姜兰芝听说后,立刻跑去质问自己的亲爹。 “爹,你难道真的要把我嫁给许年那个废物?” 姜比怀脸色难看,“还不是你自己闹出来的事?上门下亲帖的时候想什么了?” 但是她只不过是为了气张澜儿。 结果谁能想到张澜儿的眼光竟然差到会看上一个私生子。 “反正我不嫁!”姜兰芝说道。 姜比怀说,“急什么,这次,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把副相家中老夫人的活儿给拿下罢了。” 这一件衣裳不算是什么。 可是若是以后能够搭上副相这条线,长久的合作,将来想要压倒张家,就是眼前的事了。 “想要这个活儿的人太多了,若是闹出这么个由头来,届时大家就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咱们两家身上,胜算就更大了。” 近些年,江南等地冒出不少针法独特的绣坊来,难保不会出现黑马。 如此,还是更加稳妥一点。 “可要是许年赢了呢,我真的要下嫁于他?” “许家还不配做我的亲家。”姜比怀说,“到时候只要稍微动点手脚,就能把这婚事给赖了。” 再说,他也应该借此好好的敲打敲打许家。 这段时间来京,他们的表现可不是很好。 消息一放出去,京城里果然都在传这件事。 一时间,李青这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瞬间成了大家街头巷尾讨论的一个小红人。 “我爹说了,若是你真有本事凭自己的能力拿下相府的这个营生,只会给你奖励。” 李青看着张澜儿一脸兴奋的样子,脑子却是快要炸了。 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手里可是一点人脉资源都没有。 本想凭借前世的记忆,搞点新奇花样子,但是一看情况也是不行。 “赚富人的钱?这可太难了。” 李青琢磨着,忽然灵光一闪。 富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质量以外,最重要就是逼格! 张、姜两家在质量和花样子上,也就是半斤八,短时间内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与其在这上面下功夫,不如动动脑筋怎么把张家的东西拉到姜家所不能企及的逼格上来。 而这个,靠的就是营销了! 李青一拍脑门儿,扭头就钻回了书房里,指定“炒作大计!” 而另一边,许荣则给许年联系了所有他能够联系上的人脉资源。 “若是能够趁这次机会入了副相的眼,咱们可就真的是飞黄腾达了!” 最近张氏晚上睡觉都是躺在金山上数钱的梦。 一想到对面是废物李青,就更开心了。 于是,所有人就都看到,许年每天都会见不同绣坊的掌柜,而李青则成天在自己的屋里睡大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一直到五天后,嘭的一声,李青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第41章 造星 “主子,咱们现在就去商铺?” 在门口等了许久的怀瑾见人出来,立刻上前。 “不!我们去清风苑!” “啊?!” 这清风苑是京城有名的男风馆。 里头大多数都是一些长相清秀的男妓。 谁都没想到李青闭关几天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这里寻快活了。 而李青前脚踏进清风苑,后脚这消息就传到了张家。 张澜儿二话不说就去捞自己的未婚夫了。 就算是被拒婚,也不能是因为自己看上的男人好男色吧?! 那她可真的就成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只是当张澜儿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搞懵了。 没有想象中的旖旎神色,而是一帮长相好看的男倌儿正在排队试穿他们最新设计出来的成衣。 “你这是在干什么?”张澜儿不解。 “解放京城贵妇!”李青说道。 他想了几天,琢磨后世品牌能够做起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星效应。 什么东西,只要给明星一带,身价立刻就翻倍。 但是这年头没有明星,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造星了。 这清风苑里,有的是长相好看的男倌儿。 有很多还是没落获罪的世家后人。 这种破碎的身世感,简直是太好包装了啊! 李青满意地瞧着眼前的一众男倌儿。 瞧瞧这标准的小白脸、吃软饭的模样,回头上了T台,还不给那些个贵妇小姐给迷死! 团播一开,黄金万两! 扫腿舞,你就给我扫起来! 李青办事根本不带拖泥带水的,几首诗歌一宣传,瞬间就把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些人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能配的上这样的诗句。 “不过我瞧着他们虽然貌美,却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啊。”张澜儿有些担心地说道。 这夸得实在是太过了,期望太高的话,很容易产生落差感。 “放心,主要说的就是一个氛围!” 当晚,华灯初上,光影朦胧。 李青把舞台搭起来后,又命这些人,以纱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若有若无的五官轮毂来,在光影间隐约。 十几个长相好看,八块腹肌的男模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妇人跳扫腿舞,这是什么感觉?! 简直就是把蜘蛛精丢进了唐僧窝里。 你别跑就是了! 第一天的时候,还只是一些马车停在路边。 第二天,直接整条街上所有的商户都被包了出去。 不管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只要你有地方能够看到张氏铺子门口的“男模秀”,就有人豪掷千金来包你的位置。 一连三四天,每晚都热闹非凡。 不少人感慨,往年就连元宵灯会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李青见时机差不多了,立刻开启了C位打赏机制。 “吩咐下去,谁要是能够获得更多的金主支持,谁就能够在正中间跳舞。” 这一下,一来是要筛选出周国贵妇最喜欢的“美男口味”。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大他们的沉没成本投入。 鱼儿咬钩要咬死了,后面才好摆布。 果然,这一来,立刻引起了许多贵妇人匿名投票。 谁都不甘心自己的小宝儿站在后面给被人做背景墙。 无数贵妇,匿名豪掷万金。 “我的天哪,李尚书家的大娘子,王太傅的外室,还有孙大人的七十岁老母?!” 若非是他们能够拿到后台打赏名单,张澜儿怎么也不相信这些平时看起来矜贵自持的贵妇居然会为了一些男倌儿这么疯狂! “食色性也!” 李青要的就是解放这些贵妇的天性。 她们的天性解放了,自己这里才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你现在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也只是声乐美色,这衣裳你要是不卖出去,也是枉然。”张澜儿说道。 李青说,“着什么急,这不就来了么。” “吩咐下去,从明日起,这团播停了!”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看美男团播的少妇,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毫无征兆的“停播”。 不少人都派自己身边的奴才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李青统统没有回复。 就在所有人都在疯狂打听这个团播的消息时,李青则把这些团播时候美男们穿的同款衣服挂了出去。 他找来京城里最好的画师给这些美男画像,上面有他们穿着这些衣服烹茶赏花、垂钓听雨时候的美图。 “把这些作画都展示出去,谁要是买了这些同款衣服,就随机赠送这些画作,每个人有九副画,每套衣服随机赠送一副画。” 这完全就是开盲盒。 想要凑齐这些衣服,最少也要购买九套同款成衣。 消息放出的第二天,张家的铺面就被人给挤烂了。 整个京城中,不管是小媳妇儿还是大姑娘,都来抢这些同款成衣了,一时间万人空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呵,简直就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姜比怀得知消息后,又是气,又是喜。 虽然这一举动把京城之中大部分的市场都抢走了,但是同时也失去了正式场合里露脸的机会。 “谁会愿意穿一些男倌儿们穿的东西?这不是在自降身份吗?” 这边话音还没有落下,远处就又传来了消息。 “那个李青拿出了他们的良籍身契,顺便还将他们什么飘零身世添油加醋的变成故事说与人听,这城里的人都说他们是什么遗失贵公子,甚至还有官家小姐直接上门提亲的。” “你说什么?” “而且他们还推出了什么大客户制度,还有什么当季新款,限量款,会员款……花里胡哨的,爷您快去看看吧。” …… 李青满意地看着眼前几乎要被踏平的门槛,眉头轻佻。 这就是古代人,没有见过“包装”的重要性。 只要我包装的好,什么“失足少男”都给你包装成“身世浮沉雨打萍”。 那破碎感,就问你迷糊不迷糊! 第42章 挣扎 这么几番操作下来,张家的成衣定做,瞬间就成了京城的一个风尚。 无数名流效仿。 甚至开始有世家公子模仿那些男倌儿的穿戴打扮。 谁要是能够穿上一件张家定做的限量款成衣,那走在大街上,绝对是人人都羡慕的存在。 回头率百分之一千。 张万里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是越看越欢喜。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高气傲,若是寻常的公子哥是很难入了她的眼的。 能够叫自己的女儿瞧上,八成是有过人之处的。 可尽管如此,也没有想到会给他这么惊艳的表现。 “贤婿快坐。” 下人端茶上来的时候,张万里甚至还起身亲手搭了一把。 “晚辈来吧。” 张万里笑着看向李青,一脸的和蔼。 “这段时间多亏你了,要不是你那些筹谋,如今家中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张万里挥挥手,命人拿上来一张帖子。 “这上面是小女的生辰八字,之前答应你的,若是你能够顺利拿下副相府上的营生,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你,如今我自然是说话算话。” 李青闻言问道,“裴相府上已经来人了?” “不错。” 李青想了想,没有接过那张生辰帖,而是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晚辈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一听。” 张家父女对视一眼,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我是张伯父,不会接手这次副相的营生。” “这是为何?” 李青说,“前几天我听闻,皇上刚刚抬举了副相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外甥,分别担任了六部重要的职务。” 这件事情举国皆知。 毕竟这段时间,裴远之的府门都要被踏平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张家和姜家会特别重视这次裴相府上营生的原因所在。 “人人都烧的热灶,很容易会被烧塌,所谓的皇商,最终还是要落在这个皇字上面的。” 张万里忽然惊觉,猛地站起。 李青看着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他初来乍到,对京城里的局势不是很明朗,但是却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在他前身的记忆里,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著名的连城贪腐案。 这个案子,一下子牵扯出一大堆大臣来,同时也提拔了两个人。 一个是如今的礼部侍郎,张良。 另一个是大理寺少卿,许巍。 这两个人都跟当今宰相程志道有亲戚关系。 而礼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都算是如今朝廷十分重要的官职。 一个设计当今才人录取的重要途径——科考。 而另一个则是相当于周国的公检法。 两个关键位置一下都被宰相的人把持着,而宰相人人都知道是老世家的代表。 皇帝这个新帝登基,自然是不爽的。 所以紧跟着,皇帝就提拔了裴远之,这个新兴士子的代表。 可皇帝抬举归抬举,如今裴远之势力逐渐壮大,皇帝一方面需要用他来制衡世家一派,但同时也不希望他们自身过于壮大,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局面。 就好比如今人人都去登裴远之的大门,这件事落在皇帝的眼里,一定是十分的碍眼的。 “如今裴家正在惹眼的地方,这个时候凑上去,未必是好事,还请张伯父,三思后行。” 李青也没有多说,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当晚,张家就送来了书信。 信上言明,已经婉拒了裴相。 这件差事,自然也就落在了姜家的头上。 本来许年因为眼看着的失败正郁郁寡欢的时候,忽然传来这么一道消息,人都是懵的。 “你确定没没弄错?” 恰好李青也在许府给冯老太太请安,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地往李青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后者一脸淡定,平静地看着他们。 王氏立刻就回了血,拉着来报信的人一个劲儿的问,再三确定没有传错消息之后,塌了数日的腰板立刻就挺起来了。 “我就说,这当朝的副相,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些烟花柳巷里出来的东西!简直是自降身份!” 王氏拉着许年的衣领。 “娘说什么来着,很多东西,那都是命里带的,抢是抢不到的。” 李青含笑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恭喜大哥了。” 许年却是觉得不对劲。 他清楚的知道,这段时间,姜家和张家的生意情况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裴相都没有理由选择他。 真的不是弄错了吗? 王氏的心却不在这里。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一下,娘带着你去姜家提亲,今天争取就把这婚事给定下来。” 说完,王氏就风风火火地拉着许年出门了。 冯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低头按了按唇边,沉声说道。 “你赶紧去通知家主,只怕是要出篓子。” 祖妈妈点点头,连忙去了。 一时间,堂内只剩下了李青跟冯老太太两个人。 “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青也没有欺瞒,如实地将张家拒绝了裴相单子的事情告知了冯老太太。只不过却隐去了自己在里面所扮演的劝道角色,只叫人听后以为是张万里自己的意思。 冯老太太听后沉吟一声,轻笑道。 “张家的底子到底是要比姜家深厚一些,朝中有人,看的就是要长远一些。” “你这个大舅母,风风火火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去登姜家的门,只怕是吃一脑门子官司回来。” 李青不置可否的地挑挑眉。 当晚他专门在这边留下来吃了个晚饭。 按理说,人早就该回来了。 可是今天到了晚饭的时间,一家子人左等右等也不见大房一家回来,连个捎信儿的都没有。 冯老太太这才打发人去问。 结果却得到了大房一家正在衙门的消息。 “怎么回事?” 来人回道,“说是大少爷在经营张家铺子的时候,给人吃了不少回扣,贪了张家上千两银子。” “什么?!”卢氏听着眼睛都睁大了,转头看看冯老太太,迟疑地说道,“这年哥儿疯了吗?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43章 坚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许年疯了,而是姜比怀根本不想认这个女婿。 不过要说狠还是姜比怀狠。 不仅要毁了这门婚事,还要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到许家的头上,并且讹诈许家上千两银子。 这可是一箭三雕。 真的是够黑的。 冯老太太冷哼一声。 “这个姜比怀,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靠倒卖杂物谋生的一个小商贩,机缘巧合下,立了这份家业。当年跪在我们家府门前磕头筹借银子,才过去多久。” “我早就与你舅父说过,这个姜比怀,唯利是图,且最好脸面。平素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如今遇上咱们家这样见过他落难时候的人,所谓的感恩,不过是对外做样子罢了,不叫人说他忘恩负义。” “可心里,对我们是最恨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李青就知道,这许家最通透的还是冯老太太。 瞎子重见光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拐杖。 可惜,这样的道理,许荣并不明白。 甚至还想挟恩求报。 简直是痴心妄想。 来人说道,“大爷说了,事儿不大,只叫老夫人安心歇着,晚些就带着少爷回来了。” 姜比怀不会真的对许年下手,最多就是坑点银子罢了。 冯老太太也就没有再过问。 约莫到午时,这许荣才带着灰头土脸的许年和王氏回来。 王氏进门就破口大骂,几乎要将姜家的祖坟都给骂出来。 许年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离开了。 “行了。”冯老太太手里拐杖重重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儿,年哥儿到底脸上不好看。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你还这么大肆嚷嚷,叫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难道你想要叫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儿子被姜家嫌弃,不仅退了婚,还设计坑了你许多银子?” 王氏闻言,这才住了口。 李青懒得听王氏在这里发癫,朝着门口瞧了一眼之后,起身说道。 “我去瞧瞧大哥。” 冯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青在院里的假山后看到了正一个人颓丧坐着的许年。 同为男人,李青一眼就看出,许年这次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往常许年也是个张扬嚣张的性格,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倒是把他的性子磨平了不少。 见到李青过来,许年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 李青说道,“大哥,你是真瞧上了这姜家的姑娘,还是放不下自己那点脸面?” 许年垂眸没有说话。 不过即使他不说,李青也大概知道。 只怕是两者兼而有之。 “她说,她之后要跟屯田司尤亮的儿子尤格成婚。” 屯田司,肥差。 尤亮虽然只是个员外郎,却也是正经官职,到底是比许家强上百倍的。 “青鹿书院马上就开学了,到时候大哥考取一二功名,未必不如他。” 许年苦笑一声,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是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若非是我爹来回奔走门路,我怎么可能进了青鹿书院,功名?呵,更是天方夜谭。” 他说的是实话,李青也就没有再虚伪地多说什么。 “其实,大哥你是有从商的天赋的,大舅母虽然强横,但终究有许家的底子托举着你,未必就要完全按照大舅母期望的路子走。大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立自己的一番事业?” “我?” 许年被李青说的一愣。 “我记得,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你曾经跟我三言两语的谈及过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并且你能够在玩耍享乐的同时,开了那么多的铺子,虽然没有成什么大气候,可到底也是赚了不少银子的。” “这些就足以看见,大哥你在这方面是有常人没有的敏感嗅觉的,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许年很明显被说动了。 “可是老家到底跟京城不一样。在京城里做生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万事开头难,很多事儿,一开始瞧着没有路走,可往前走着走着,就踏出路来了,总要尝试不是嘛?机会也是在路上遇到的,不是在家里睡觉睡出来的。” 李青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钥匙和私印递给了许年。 “如今我也不瞒着大哥,当初我在石灵县名下有些产业,临走前我跟袁春望置换了一些京城的铺面来。” “大哥若是有意的话,我这些铺面,全部交给大哥来管理,若是能够扩大收益,你我五五分账,如何?” 李青想过了,这做买卖终究还是要有人帮忙才行。 尤其在青鹿书院开学后,他必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打理铺子。 就算是有一些新奇的点子,可是具体落实也要人来做才行。 思来想去,没有比许年更合适的人选了。 许年看着悬在空中的钥匙,面露犹豫之色。 李青拉开他的手,将钥匙和私印一起放在了他的掌心。 “不急,大哥可以慢慢考量。” 李青相信自己的眼光。 许年虽然被教的有些跋扈,路子走的有些歪。 可是身上却有许荣经商的基因在的,并且心性并不算太坏,也是个有自己思考的人。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许年若是能够把性子沉下来,成就未必越不过他老子许荣去。 当晚,许家灯火通明。 姜家和许家的婚事,最后也是由两家一起出面打了一些哈哈就退了。 姜家收了银子,也没有再败坏许年的名声。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只是姜兰芝每每见到许家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嘲讽几句。 倒霉的是,许家和姜家到底隔得比较远,所以这更多的嘲讽就落在了住在姜家的李青身上。 也因此,李青第一次见到了尤格。 彼时他正在姜家的院子里,舞文弄墨的卖弄才情,刚巧遇上进门来躲闪不及的李青。 根本不给李青跑路的机会,这姜兰芝就出声叫住了他。 “这不是许家带来的那个拖油瓶么,躲什么,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吗?” 李青本想当成没听见,自己走了就是了。 尤格却出声了。 “拦住他。” 第44章 石灵有信 姜府的管家上前挡住了李青的去路。 “请吧。” 李青长舒一口气。 这每天还得哄孩子玩儿。 尤格看着眼前的人,带着几分考量的神色。 “你就是李青。” “显而易见。” 李青知道这尤格喊自己过来,也不可能是要跟他拜把子的,这就没有什么好气。 不过这尤格的一句话,倒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么傲气?今早你爹调任礼部的圣令才下,你态度就这么狂傲了?你以为这京城,是你家那个破县城吗?” 李昌武调任礼部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直接进了六部当差。 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即便是当个小小的员外郎那也是了不得的。 他倒是小看了李昌武了。 对面,尤格眯眼打量着李青的反应,嗤笑出声。 “看你这样,像是根本不知道你爹调令下来的事情。” “也是,不过就是一个身份尚且不明的私生子,听说甚至都写了断亲书。就算是李昌武发达了,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后面的话,李青就自动隔绝了,一句都没有听见去。 他满脑子都是李昌武来京的事情。 入夜,秋风瑟瑟,吹动枯叶发出沙沙的萧瑟声响。 李青躺在床上,消化着白天从尤格那里知道的消息。 不过他不明白,若是自己的父亲真的去了六部当差,这个尤格怎么也不该是这么轻慢的态度。 这些官宦子弟虽然跋扈,但是也不是傻子。 没必要树立的敌人,他们也不会到处随意招惹的。 这事儿还得去问冯老太太。 隔天,李青借着给冯老太太送京城留香斋糕点的名义,去了许府。 李青三言两语试探几句,冯老太太就知道了他的来意,放下筷子说道。 “你爹确实是调任礼部了,只不过却是个十分尴尬的差事。” 这个官职,名上叫文书洗笔。 其实算是一个礼部的编外人员,平时就干一些整理文书,誊抄卷案的工作。 但是又不像礼部员外郎,是正儿八经的礼部官职。 “这种官职,一般都是上面的人为了提拔自己的门生旧部,暂时拉拢安插的一个位置。既不算破格调用,却也能直接把人拉到要紧的位置上候着。一旦有空缺,到时候提拔上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青一听就明白了。 李昌武这是巴结上了朝廷里的人了。 说难听点,结党了。 如今朝廷内部,派系纷争不断。 礼部更是牵涉到了科考与人才录用,算是个争夺的要地。 如此来看,李昌武大抵是站到了尤格父亲的对立面。 “不过也未必。”冯老太太说道,“京城的这些官员家眷,一向眼高于顶,尤其是世代为官的簪缨世家,即便是旁支也眼高于顶,瞧不上这些从地方调任上来的官员士子。” “也保不齐,只是给你个难堪罢了。” 老太太的手里早早地抱上了手炉。 温热的气浪股股飘来,熏得李青脸颊发热,头脑发晕。 从前在石灵县还只是一些家宅里银钱的小算计。 自打进了京城,李青却感觉自己还未进青鹿书院,就一脚已经踏入了更大的纷争之中。 冯老太太余光瞥见李青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的声音宛如寺庙中的铜钟一般,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力量。 “你如今不过才是一个小小的书生,许家也只是一介皇商。你爹虽然调到了这个位置上,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洗笔,你又与他断了亲,埋在京城的人堆里,根本没人能扒拉出你来。” “这个时候,是你最好的机会。好好的埋起头来,仔细看,认真瞧,说不准,这个时候看到的什么东西,就是以后保命的关键。” 李青微微点头。 “行了,你去吧,我也乏了,想睡会儿。” 见冯老太太赶人,李青也就起身告辞了,没有多做停留。 祖妈妈送完李青回来,一边给冯老太太捏肩,一边说道。 “您这是觉得,青哥儿有望考取功名?” 冯老太太看着远处,目光幽深。 “这世间并非所有事都能如愿,不过是他愿意多来我老婆子这里多问一嘴,我也就多说一嘴。” 只不过。 自打这孩子晕过去醒来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青本想打听打听这李昌武的事情,可不想,张澜儿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连几天,张澜儿都往姜府来。 前几次李青运气好,要么是赶上他在许家与冯老太太说话,要么就是撞上了姜兰芝在的时候,总归是都没有见成。 今天却恰好赶上他正要出门去,正巧撞上了张澜儿的马车停下,躲都没处躲。 “你站住!” 张澜儿见李青要跑,紧走了几步。 她往前来,一把拽住了李青的衣袖。 “你就这么不愿娶我?” 李青想了想,斟酌着措辞。 “也不是……张姑娘你看啊,本来这件事情就是一桩赌约,当初你也是身不由己,如今这赌约我也输了,你也没有必要可怜我,来履行这个约定。” “你没必要说的这么委婉,我听得懂,我也不怕伤了脸面。”张澜儿说的干脆豪爽。 李青见状,只得低头摸了摸鼻子。 “本来裴相府上的单子就是你的,你非不要,如今我来也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你叫我爹拒了裴相的单子,究竟是如你所说的那样,为了长远考虑,还是你是为了逃避与我的亲事。” 李青如实道,“我倒是也没有必要逃避与你的婚事做这种事儿。” 李青本意是,他要是真的不想成婚,有的是办法,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但是也不知道张澜儿理解成了什么,脸上立刻灿烂地笑开。 “那你就与我走,我们去找我爹说婚事照旧。” 说着,张澜儿就要上手拽他。 李青连忙躲开,犹豫了一下,说道。 “张姑娘,既然你是个痛快的人,那我也就直说了。” 张澜儿朝他微微点头。 第45章 青鹿开学 “这虽说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可在我这里却认为,自己的心意比这些东西都要紧。” “自己的心意?” 李青说,“我以后要娶谁,最起码也得我自己喜欢吧。” “那你是讨厌我?”张澜儿问。 “那也不是。” 张澜儿说道,“是啊,我也不讨厌你。” 李青一时语塞。 不过在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观念之中就是这样。 大部分人结婚之前也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另一半。 运气好的能够隔着屏风远远的看一眼。 感情基础是什么东西?不是很重要。 只要看着你不会吐出来,脱光了躺床上,两个人都还有生理本能的冲动,这就很可以了。 尤其是普遍成婚早,可能很多少男少女连喜欢是什么都没有启蒙,就已经生了仨娃了。 真是造孽。 “总归,喜欢不是不讨厌就行。” 李青也不知道跟人家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个合适不合适,也就趁她失神地时候赶紧撤了。 走出去好远,回头时,还能看到张澜儿在原地愣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澜儿倒是没有真的再来了。 而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李昌武的调令正式公开,听说再有一段时间人就来京了。 而第二件事就是,青鹿书院开学的日子终于定了。 原本是要等过了年,可却忽然提前到了年关前。 这一下也就都忙活了起来,置办东西,联络书院的先生,送礼走动。 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唯独李青闲人一个。 每天也就上街溜达溜达,了解了解如今周国具体的风俗民情,顺便跟冯老太太继续窝着学学规矩,打听打听朝廷局势。 说起来,冯老太太虽然不出后宅,知道的却不少。 她对李青的态度虽然还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只要他去问,老太太都会说。 这也就够了。 这么一晃,就到了青鹿书院开学的日子。 许年和许寅是乘坐许家的马车去的,李青则是乘坐姜家的马车从姜府出发。 寻了姜府的车夫后,对面却说今儿就剩下一乘马车了,也不能出去,主子吩咐了要留下预备着,谁也不许用。 “哪个主子?”李青问。 昨天分明是姜比怀应承下来的事情。 “是我。” 李青回头,见到打扮的像个首饰盒子成精了一样的姜兰芝走了出来。 “今天我要亲自去送尤哥哥去青鹿书院,家里就两乘马车,我爹用了一乘,余下这个自然是我来用。” 姜兰芝揣着手,眉头依旧是一贯的高高挑起。 “你本来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走着去就是了,要什么马车装门面。” 姜兰芝说完,撞开李青就独自上了马车。 握瑜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却被李青给拦住了。 “不碍事。” 怎么去不是去。 第一日开学,还是不要生事惹眼,就叫这个花孔雀送她的傻小子哥哥去吧。 也不知道这姜兰芝是绕了多远的路,李青打了一个驴的,在她后面出发都已经到了,这姜兰芝的马车还没有到。 李青从一辆驴车上下来的时候,门口一大堆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好像他坐的不是什么驴车,而是奥特曼托着小怪兽给他送过来了。 他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 多大脚穿多大鞋。 没站起来之前,还是低调点的好。 不过么。 他自己窝着行,但是不代表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主。 李青回头看了一眼这身后的几乘马车,计算着姜兰芝的马车到的时间,低头与怀瑾和握瑜说了几句话。 两人听后,朝李青点点头。 “主子放心。” 李青找了一个僻静处坐下来,等着青鹿书院的夫子先生过来。 很快,远处就出现了姜兰芝的马车。 李青老远看着她直奔着这边而来,像是故意的一样,停在距离李青差不多五米远的位置上。 帘子掀开,尤格先走了下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姜兰芝手都伸出来了,可惜尤格只是背对着她,伸着个脖子不知道在瞧什么。 李青眼巴巴看着姜兰芝的手尴尬地又缩了回去。 他实在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姜兰芝本来就觉得丢人,一扭头听见有人在笑,更是上火,结果看到是李青,她根本没有犹豫,二话不说就走了过来,抄起他桌边刚刚上了的茶碗就砸到了地上。 “你有什么脸笑话我,你这个寄居在我们家里的私生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了,那就低头,就着这茶汤,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嘴脸。” 李青指了指地上的岁茶碗,不紧不慢地说道,“赔钱,不过也不多,五文钱。但是你寻衅闹事,按照周国的律法,这赔偿的银子应该是翻十倍,那就是五十文。” 说完,李青伸手招来了在一旁瑟缩着根本不敢上前的店家。 “你瞧瞧我这估算的银钱数目对不对,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赶紧跟她说。” “李青!” 姜兰芝刚要发作,李青就先一步看向一旁的尤格。 “听说这位是你的未婚妻?在青鹿书院门口闹事?” 尤格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里是书院,来的也都是念过书的人,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姜兰芝这种泼妇行为是很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姜家就是这样,暴发户一个,大小姐脾气平时发作也就算了,这种场合下,多少是有些丢人。 姜兰芝见他迟迟不说话,更是来气。 偏偏就在此时,身后的马车忽然受了惊,不知道怎么,几辆马车的马儿竟然同时发起狂来,齐齐朝着姜家马车所在的地方撞去。 李青缓缓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位置上。 姜兰芝,你不是最喜欢以权势压人吗? 那我就叫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子这会儿压不住你,有人能收拾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叫你也尝尝,被权贵欺压的滋味! 嘭! 马车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等到蒙在众人眼前的烟尘散去时,才听见有人惊呼道。 “这不是李尚书和王太傅府上的马车吗!” 第46章 绿茶我是专业的 这两位都是朝廷重臣,品级极高。 姜兰芝瞬间就变了脸色。 果然,下一秒就立刻有下人尖锐霸道的声音传来。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撞太傅府的马车!” 姜兰芝虽然长期处于深闺,但是也知道当朝太傅不是她们家这种小小的皇商能够惹得。 她立刻朝自己的未婚夫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惜,尤格早就已经隐匿到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李青啧啧两声。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是这飞的实在是也太快了点。 就连他都没有看清这尤格是几时跑路的。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姜兰芝的身上。 有趣的是,目前看来,这李尚书家似乎没有人在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车夫。 而太傅府上,也只是一个看着上了些年纪的管家。 甚至没有一个正经主子。 可即便是如此,这太傅府的人在看到姜兰芝,与身边的人确认了姜兰芝的身份后,脸上蛮横的神色更加重了三分。 姜兰芝连忙上前,带着几分侥幸心理,说道。 “这件事虽然是意外,但是既然是太傅府上的车架,那我姜家也愿意承担全责,改天一定登门,给太傅赔个不是。” 姜兰芝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没有抖成筛糠,尽可能地把一口奴才话说的不那么奴才一点。 即便面对的只是一个别人家的高级奴才。 可对面显然不打算给姜兰芝这个脸面。 “呸,姜家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登太傅府的门?像你这样,自导自演地惹事,最后打着赔礼道歉的名义上门打秋风的,我可是见多了。” 姜兰芝引以为傲的家世,在一个下人的眼里,甚至连去打秋风都不配。 也不知道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这第一日送家中主子出门来读书,府上的马匹就出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话自然也都落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姜兰芝看对面越发冷厉的神色,慌张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我们老爷交代了,出门不能惹是生非,但是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今天你既然寻了我们家少爷的晦气,那也就别怪我寻你的晦气了。” 说完,这管家挥挥手。 只见他们上前,按住了那负责照看姜家马车的奴才,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这些都是姜兰芝的贴身奴仆,算是有脸面的奴才。 如此,跟打姜兰芝的脸没有什么区别。 “别打了,多少银子,我给你,多少都给你。”姜兰芝想要阻拦,却不敢上前。 她丝毫不怀疑,这些太傅府的奴才是真的敢连她一起揍了。 管家上前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神压迫。 “马车是要赔的,这办事不力的奴才也是要教训的。” “可是……” 姜兰芝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多嘴,毕竟,咱们也只是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奴才,主子的责可一个字都没问呢。” 周围哄笑声不断。 “活该,一个小小的皇商而已,搞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来了呢。” 至此,姜兰芝的脸彻底丢尽。 连带着尤格的脸也丢了一大半儿。 这场闹剧,最终被青鹿书院出来的先生给打断了。 青鹿书院的人一一核对了名册,又逐个带进了书院之中。 这青鹿书院一共分为四院三处。 三处是指书院的三个办事机关,是书院内部办事的地方。 而四院则是指甲乙丙丁四个书院。 这东西是按什么分配划分的,书院的先生并没有说。 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是有三六九等的。 而再仔细一看,也就知道,多半是跟家世有关。 李青成功的和许年、许寅在这里汇合。 同时还在在门口丢了个大人的尤格。 见到李青,尤格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尤格早上听姜兰芝说李青吃瘪没有马车的时候,还跟着笑话了他半天。 但是现在回过神来看,这李青多半就是故意的。 “你乘坐马车是得了姜伯父的许可的,你完全可以搬出姜伯父来压她。但是你却轻而易举地叫她带走了马车。” 而李青自己,甚至连个马车都没有租,只是找了一个破烂的驴车。 他知道,这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入流的人家,但是也不至于租用个马车的银钱都没有。 方才门口的人数落姜兰芝“僭越”他才反应过来。 “你是早就看出,若是乘坐这么惹眼的马车,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就坡下驴,顺着姜兰芝去的。” 李青没有否认。 聪明人,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问题捏死在摇篮里。 与人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激发人性里的恶。 当你拼命想要把自己抬高时,就会有无数人想要把你拽下来,想要从你身上图些什么。 并且,嫉妒、憎恶等等负面思绪都会纷至沓来。 但是若是你把自己摆在尘埃里。 最多也就是收获一个瞧不起。 若是运气好,还能收获一点怜悯。 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些事情李青是绝对不会跟尤格这样人说的。 对牛弹琴。 对于这种吃硬不吃软且腰板还没有那么硬的人,李青的选择一般是——干回去! “你还真的是敦煌来的。” 对面的人顿时一愣。 “什么意思。” “壁画真多啊。” 尤格说,“你现在都敢当面骂我?!” 李青微微一笑,往前凑了凑。 “别说当面骂你了,你要是听不清的话,我给你刻你墓碑上都行。” “你找死!” 在尤格举起拳头的时候,李青往他身后瞥了一眼。 他没有躲,被尤格一拳打倒在地上,还往后滑行了一米。 尤格瞬间懵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身后传来夫子冷峻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李山一脸严肃的出现在身后。 李青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叫着。 “你装什么,我根本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 第47章 收拾的就是你 李青却是说什么都起不来。 谁来扶都不行。 “不行,我这腰要断了……不要动我,我头晕想吐……” 李山一拍桌子。 “头一天就闹出这种事来,成什么样子!你给我出去,罚站三天,就站在书院中心高台上!” 李青眯开一条缝看着尤格懵逼带无辜地被押走,顿时神清气爽。 蠢货! 有了李山这一下,书院里顿时就清净了不少。 原本今天就只是来这里认认路,没有什么正经事儿。 李青这么在地上一趟,也不能再呆着了,李山便叫他先去看大夫,没什么问题之后再来。 坐上马车,怀瑾连忙上前查看李青的情况。 “放心吧,他刚才躲得十分的巧妙。” 握瑜想到李青方才的样子,就忍不住眼角抽搐。 这种招,别说是尤格那种官宦子弟了。 就算是寻常街头上的混混见到了也都要懵圈。 根本招架不住。 李青呵呵一笑。 “今天是青鹿书院收新的第一天,这些人虽然都是官宦子弟,可是既然进来了,就总要有规矩约束着。” “这帮人本来就难管理,若是一开始就没有立好规矩的话,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所以无论怎么样,今天这些书院的先生是一定会找一个人来“杀鸡儆猴”的。 而家世背景都不是很显赫,但偏偏又算的上是官宦子弟的尤格就很适合。 要是平时,李山未必会这么严惩他。 但今天,李山一定会。 所以这一圈不白挨。 青鹿书院第一日开院纳新,必然是会引来许多关注的。 而尤格第一天来就被罚站的丢人事迹自然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甚至都成了外面人来青鹿书院的打卡点。 要不是青鹿书院有规矩,非本院学生或者亲属不得入内的话,李青都想劝书院收门票了。 李青躲在角落里的时候,同时也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他也总有感觉,只是每次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而这双眼睛,也在尤格被罚站的第三天,将盯上了他。 三天清闲日子过了,李青知道,接下来就要来活儿了。 他今天刚进书院的大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李青看着这些奴才打扮的人,揣着手说道。 “怎么,要当众打人?” 下一秒,尤格连带着几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宦子弟走了出来。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武器和麻袋。 李青看着他们缓缓眯起了眼睛。 “我说尤格,看来你罚站三天还是罚的少了。” 李青看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自然。 显然是伤到了腿。 尤格听到这罚站两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因为这个烂人,这几天,他几乎是走到哪里都挨罚。 在书院要罚站。 好不容易回家了,又因为给家里丢了脸,还得罚跪祠堂。 都是这个李青害得! 他上前拉着手里的皮鞭。 “那天是我倒霉,着了你的道。我告诉你,今天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学生和父子都被我给支走了。” “我就叫你看看,老子打你,是不是白打。” “也叫你看清楚,在周国,门第之差到底意味着什么。” 说完,尤格一挥手,一众人立刻扑了上来。 握瑜立刻上前,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但是对面人太多了,握瑜一个人拦不住这么多。 “我早就知道你身边带着的这两个丫头不简单!”尤格上前,握紧了皮鞭。 这第一鞭子,必须要他来抽。 “往后站。” 李青一把将不会武功的怀瑾拉到了身后,然后,吸了吸鼻子,在尤格鞭子落下来的瞬间,立刻抬手接住。 鞭子抽得手心微疼。 但同时对面的却立刻动不了了。 尤格抬头看到李青的眼神时,立刻说道,“你敢对我怎么样,你绝对会付出代价的。” “这不是你说的么,学生和夫子都被你给支走了。”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李青用力一拽,这尤格就跟个小娘子一样,娇弱地跌进了李青的怀里。 “哎哟,这么看的话,那细皮嫩肉的。” 李青说着,伸手在尤格的脸上摸了一把。 “我去你娘的!” 尤格脸瞬间红了。 李青吸吸鼻子。 “哎,太粗鲁了,不好。既然你想你娘了,那我就打的你喊娘吧。” 说完,李青一个反手把人按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是揍! 尤格只觉得一阵拳头雨密集地落下来。 很快就眼冒金星了。 “李青,你敢打我!” “废话,老子不是正打着呢嘛!” 李青把这段时间,这个蠢货跟姜兰芝的阴阳怪气,下手就更顺了。 一旁的人本来还在打着,但是都被李青这一幕给惊住了。 李青这完全就是往死打。 根本没有在乎什么门第高低,也似乎根本不怕承担后果一样。 一直到打的尤格鼻青脸肿满嘴血之后,李青才喘着粗气停手。 我去,这是个力气活儿。 他回头,目光在这些纨绔的身上一扫而过。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刚才是狼狗的话,现在直接给打成兔子眼了。 李青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被溅上的血。 “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光脚的和穿鞋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李青捡起地上的皮鞭拿在手里,一个个在他们的脸上点过。 “我再说一遍,以后在书院里,谁他么的再没事找事,我弄死你们!”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李青眉毛一横。 “还不赶紧滚!” 几人立刻跑了,头都没有回一下。 李青看了看地上的尤格,说道,“等一会儿引几个人过来。” 总得叫人发现了送去医馆才行。 “他没事吧?”怀瑾有些担心的说道。 毕竟要是真的闹出人命了,那也是很不好收场的。 “不会,他不过是看着严重,但是伤都在表面上,内里并没有被伤到。”握瑜说,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不过,今天的事情即便是能够镇住这些个下面的,却镇不住那些家世极好的人。” 第48章 一个书生 李青摆摆手。 “放心,只有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烂货才会闲的没事做找我的麻烦。” 那些家世真正的好的,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么个小商户出身的人身上的。 他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想要念书,最起码环境要清净了。 不然这么三天两头一闹事,这书也不用念了。 但是很快,李青就再一次发现了有人似乎在暗中窥视他。 这一次他绝对没有看错。 “谁!” 握瑜比李青先一步发现了那个人。 “过来!” 李青本以为又是什么跟尤格一样的纨绔子弟,但是却不想,这次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位容貌清丽、气质不凡的书生。 看着倒像是个正经念书的。 即便是握瑜的刀子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对面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在下唐婉,初次见面,没有必要上这么大的礼吧。” 他默默用扇子推开了握瑜的刀子。 李青则示意握瑜后退。 “你躲在暗处看我,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里是尤格提前清过场的,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自称是唐婉的书生,若非是有意留心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不错。” 唐婉承认的也十分痛快。 “你到底要干什么?”李青问。 总归不会是闲的吧。 唐婉说道,“早就在来这里之前就听过你的大名了,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多留意了几分。” “哦?那现在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唐婉微微一笑,收起手里的扇子。 “是一个配的上做我唐婉朋友的人。” 李青轻笑一声。 这小子怎么比他还狂。 “可惜,我没有看到你与我匹配的价值。” 唐婉微微一笑,没有急着自证什么,他只是不急不慢地说道。 “这里虽然分有甲乙丙丁四个书院,但是并不是固定不动的。” 这个李青也知道。 要说这青鹿书院也是把不公平毫不客气地写在了脸上。 他们规定,每个书院有两个录取方式。 一个是通过书院每年的考试。 而另一个则是通过给书院的“贡献大小”。 这所谓的贡献,说白了,就是给钱,或者能给书院办多少事。 并且这两种录取学生的比例还规定到了很不要脸的九比一。 这样既能保证这青鹿书院在权贵之中的地位,同时也能够保证在民间的声誉。 毕竟,能够在这么小比例的基础上选拔出来的平民子弟,基本上都是人中龙凤。 说白了,天生读书的料。 再加上甲级书院总配备的名师资源,想要不中进士也难。 “很快就是书院第一次的考试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展现出我的价值来。届时,还希望你也不要叫我失望。” 说完,这唐婉就转身离开了。 李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是干嘛来的。 不过看着他转身的瞬间,李青忽然莫名的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 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能有谁,所以也就作罢了。 这尤格一天都没见人。 一开始书院的夫子还来问了是怎么回事。 但是大家都一脸懵逼,不知道尤格到底是被谁给揍了。 唯独知道的那几个,也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毕竟还都是一些没有长大的男娃,真的就被李青给吓唬住了。 不过李青也知道,这就是一时的。 晚上,李青还没有等走出书院,就被人给拦住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在,他并没有被绑架,而是被拉去了许府。 在许府门口,许寅正在一脸看热闹神色的等着。 见马车过来,都不等李青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几步。 “今晚,我看你怎么收场。” 李青扫了一眼,眼前竟然停着三辆颇为豪华的马车。 一个姜府的,还有一个看那样子,应该是尤格府上的。 但是还有一个李青却没有认出来。 许寅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 “说起来你也是真有本事,你爹第一天来京,你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人家直接找上了李昌武,你,完了!” 李昌武来京了? 这么快?! 比李青预想的要提前一个月。 他扫了一眼许寅小人得志的样子,皱眉说道,“姜兰芝都落魄成这样了,也没有正眼瞧你一眼,二哥,起初我还觉得是她有眼无珠,现在看来,你这幅屌丝样子,真的上不了台面。” 许寅一怔,“你说什么!” “实话实说,真的,太差劲了。” 李青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十分为他悲哀的样子。 看着李青往里走的背影,许寅骂道。 “我看你还能狂多久!” 许府正堂,几乎要被挤满了。 “这件事情,若是给不了一个交代,那我们就衙门见吧!” 李昌武看着眼前的尤家和姜家的人,一边道歉一边恨不得能够立刻掐死李青。 “实在是我教子无方。” “李大人原来也知道?”尤家的人冷笑一声,“本来我还说这是什么公侯世子,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李大人您的儿子。” “我还惊呢,李大人刚来京,就有这么大的势了?那之后若是李大人能够在礼部正经谋个一官半职的,我们岂不是见了李大人之后都要行礼跪拜了。” 这话里话外,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把李昌武当个人来看。 但是再看李昌武,做小伏低,就跟个奴才一样。 “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是公侯世子就能够随便惹是生非了?天子脚下,居然能够说出这么目无法纪的话来,也难怪尤格能够做出那些肮脏事来。” 李青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进来的少年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许家的两房人更多是看热闹。 而姜家和尤家的人,更多则是气愤。 “你就是李青!” 李青看了看对面跟尤格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沉声说道。 “对啊,尤大人既然来登门道歉,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呢。” “登门道歉!”那人被气得连连笑喘,“李大人,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到现在了竟然连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我看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善了的必要了!” 第49章 家有一老 看来这是在他来之前已经商议过了。 这所谓的“善了”估计就是以牺牲他李青一个人为代价。 李昌武立刻回头骂道,“逆子!” “李大人似乎忘了,咱们已经签了断亲书了。” 李昌武恨道,“若是能彻底与你断亲,我还何须在这里站着?!如此我也能够多活二十年!” 大抵这李昌武都已经跟尤家的人说了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 可惜,尤家不买账。 大概这尤田一来是试探李昌武的深浅,二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拿捏得住李昌武什么把柄软肋。 李昌武初来京城,自然不可能一来就得罪京城里的土著。 这样很容易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再一个,为了他也不值得。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是你的不是,你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 李昌武只想快些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一旁的许荣也说道,“知错就改,还来得及。” “想要认错就算了?”尤亮根本不等两人说完就把这话给打断了,“我儿子现在还一身伤在床上躺着修养呢,你们就想要这么轻飘的一句道歉就算了?” “你们把我尤家当成什么了!” “谁说我要道歉了?”李青眉头上挑,“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谁都没有想到,李青到现在还是这么嘴硬。 “李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哥儿,你难道要拖着我们一家子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吗?”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养出这么个孽种来!” …… 一时间,比尤亮骂的还要难听的,竟然是李青这些名义上的有血脉亲情的家人。 李青眼里的冷意寸寸浓重起来。 怀瑾忍不住说道,“明明是他在书院里总欺负我们主子,为什么反过来要让我们主子给他赔不是。” “住口!”王氏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开口说话,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里难道就有大舅母说话的地方吗?”李青反问。 王氏惊愕。 像是不敢相信李青会因为一个丫头忤逆她。 “我这家的当家主母!” “这件事情,舅母又没见到,比你起,难道不是我身边的贴身丫头更有发言权吗?”李青问道,“还是说,到时候这件事情难道了衙门上,舅母要跟我上堂辩驳?” 听到去衙门,王氏立刻就不敢吱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可说是要上衙门,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这李青不过是在说吓唬人的话。 都觉得他是真的能做出这事儿来的。 “你还要去衙门?!” 李昌武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陌生了。 似乎从送去许家后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为何不去衙门?衙门还要讲究一个证据呢,总比被我自己的亲爹给冤枉死的要好。” 李青懒得与李昌武多废话,直接了当地问道,“尤大人,你说我欺负你儿子,我想问,有没有证据,有没有人能够跟我上衙门,一一辩驳。” 尤亮没有说话。 自然是没有的。 其实他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儿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回头一问就问了一个清楚明白。 当时没有人在那附近,自然也就没有大批夫子和学生出来作证。 至于那些同尤格一起闹事的狐朋狗友。 且不说他们关系那么密切,真到了衙门上,他们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就说这上官府衙门,这是要叫千人听、万人瞧的。 谁家有些身份的人家会让自己的子弟为了一些根本与自己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事情去那种地方与李青辩驳?! 也就是李青这样根本不在乎脸面身份的私生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尤亮想到这里,没有理会李青的问题,而是转头对李昌武说道。 “李大人,我可以理解成,这就是你们最终的意思吗?” 尤亮来之前,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不顺利。 李昌武自然是听出了尤亮话里“来日方长”的威胁意味来。 他上前一步,拽着李青就要打。 “你这个孽障,留着你早晚要把我们李家给祸害了,今天我就清理门户!” “我看谁敢动我外孙。” 在李青打算还手的前一秒,冯老太太在祖妈妈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松柏贺寿的褐色长衫,花白的头发下,一双清亮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里面的所有人。 “老夫人。” “娘,你怎么来了。”许荣连忙上前搀扶。 冯老太太慢悠悠地上前坐在上首,“我要是再不来,害怕你们把我的外孙给冤死。” 说完,她看向尤格。 “尤大人,不知道你还记得我老婆子吗?” 尤格微微骇首,但是脸上却带着几分不屑。 毕竟许氏这样的人家在他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给好脸色。 若不是这老婆子年纪大了,他连这个点头礼都未必乐意。 见尤格的态度这么傲慢,冯老太太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倒是说道,“尤大人当时还小,只怕是不记得,不过我这次来京,倒是还同你的娘舅家的二夫人说了几句话,进来她倒是说家里事忙,总免不得时时叨扰你。” “我原说,这段时间尤大人大概是忙得没有时间才是,却不想竟然还有空来我这府上说话。” “倒是我们蓬荜生辉了。” 冯老太太说着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面容也越发的慈祥和蔼,看着就像是一个寻常与晚辈说话的老人家一样。 但是,对面尤亮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就差哭了。 他这个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 “老太太说的是,家中……家中事确实多……不过今日来,是为了青鹿书院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尤亮怎么转眼之间态度和语气就软了这么多?! 这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啊?! 第50章 如有一宝 “青哥儿,你过来。” 冯老太太朝他招招手,在李青即将走到跟前时,提前伸手接了一把,然后将他的手包在自己苍老的掌心里。 “这是我小女的独子,自小也是顽皮,叫我们惯坏了,平素喜欢与人玩闹,好在却不是个坏的,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冯老太太这边话音刚落,尤亮就接起了话茬。 “是,想必这中间还有什么别的误会,回头我这就去查查,给两家人都会有一个交代。” 冯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这气氛顿时就变了。 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幕好像只是幻觉一样。 冯老太太不过是笑着说了几句家常话,就把刚才一家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给化于无形。 而他的这些儿女们,甚至到尤家和姜家的人都走了,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都散去后,冯老太太坐在上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慈祥,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严肃。 送走客人的许荣和李昌武折返回来。 看到李昌武,冯老太太说道,“李大人舟车劳顿,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们许家小,没有多余的客房,就不留李大人了。” 李大人。 客房。 两个词就直接把李昌武划分到了外人的位置上,同时也划清了许家跟他的界限。 这么直接的赶人,李昌武哪有什么脸面多呆。 倒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姨娘开了口,“老太太,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我们这次来京,咱们更应该是多走动走动才是。” 冯老太太看着她,开口说道。 “既然是一家人,又何须走动,需要刻意走动的,又说什么一家人呢?” 赵姨娘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僵化了瞬间,随后抬手,假装掌嘴。 “瞧我,一点都不会说话。” “你不是不会说话,你是太会说话了。需知,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冯老太太几句话,彻底叫他们两个安静了下来。 与许荣打了个招呼之后,李昌武就带着赵姨娘灰溜溜地走了。 留下了许荣,冯老太太吩咐人关上门了,随后冷声呵斥道,“跪下。” 王氏惊讶地回头。 “老太太,您说什么。” 如今许荣是家主,里外都是需要脸面的。 虽说老太太已经叫人关上了门窗,下人也都撤出去了,但是却终究不体面。 冯老太太没有理会王氏,而是问道,“你服不服?” “儿子服。” 说完,许荣就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见状,冯老太太才说道,“不管青哥儿在外犯了什么事,如今既然留在我许家庇护,人家来找人算账也是找到了我们许府上,那这件事儿里外就都会记在我许家的头上,记在你许荣的头上。” “对内,你是这孩子的亲舅舅,外人上门这般欺辱,便是没理也要护三分,就算是不为你们舅甥之间的这点情谊,也要给下面的儿郎做些表率。” “还是你们要说,等我百年之后,这许家立刻便四分五裂,彼此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嘭! 说着,冯老太太像是气急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鸡翅木的桌子被拍的猛烈摇晃。 “早就与你说过,想要真正往前走得稳,背后都是无数亲人的托举。这世家为何如此注重子息,为何一直教导兄友弟恭!就是因为,若是家族不强,凭你个人,再怎么都是成不了气候的!” “独木难支!这点道理,也需要我来教你吗?” 许荣静静地听着。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头微垂,整张脸也因此埋在了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听到冯老太太询问他也只是点头。 “儿子明白了,儿子知错。” 冯老太太沉声,继续说道。 “今天尤家和姜家的人一起上门,要是做的低了,今后,许家在这京城里,更是人人都以为的软柿子。” “这些只会将原本一些对许家没有欺凌之心的人,心里的恶念给激发出来。” “打的,是许家的脸。” 今天冯老太太没有把其他人给支走,而是留下来听她训斥许荣,很名下你这些话也是给剩下的许家人听的。 说完这些,冯老太太便没有再多说,而是点了李青的头,叫他跟着自己回房间。 回到房里,冯老太太一个眼神,李青就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李青闻言,便将自己在青鹿书院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顺手还说了目前自己在青鹿书院的处境。 冯老太太听后长舒一口气。 “当时你应该也知道,青鹿书院就是一个注重门第的地方,接下来,你感受到的门第差异只会更大。” “我不怕。”李青说,“青鹿书院是我翻身的唯一一个平台,我一定要留下来。” 冯老太太见状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起来。 李青起身,开口询问道,“外祖母,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捏住了这尤亮什么死穴?”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 “尤亮这娘家舅母,家中有几门子遭烂亲戚,这女人嫁过去也时时帮衬着,惹出不少事情来。” “前段时间,甚至因为一些印子钱,闹出了人命。” “恰逢,皇帝刚刚肃清了一桩贪腐案,上下对这些官员用权都查的有些紧,这件事情也被御史弹劾了,只不过事情到了皇上那儿就暂且没有了音讯,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过去还是没过去,就这么一把刀,一直悬在尤家的头上。” 李青一听就明白了。 难怪冯老太太提起他娘舅的事情,这李青立刻就老实了。 本来这个时候,尤家就应该低调。 今天来上门,说白了也是觉得李昌武和许荣都不会给李青出头,是个好拿捏的,所以来妆模作样,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要是真的闹大了,他儿子的那些品行又经不起推敲。 届时,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有心之人连带着提起他娘舅那边的烂事,保不齐这尤家就要先一步大难临头了。 他自然就跑了。 第51章 摸底考试 冯老太太对李青说道,“说话,声音大不算本事,有本事的是,你便是咳嗽一声,所有人都得屏声敛气的仔细听,不仅要听,还要琢磨你这身咳嗽的用意,如此,这说出去的话,才能叫话。” “青儿受教。” 李青这句说的是心服口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是没错。 李青经过这件事情也知道了掌握消息的重要性。 现在消息闭塞,谁要是有更多的消息,保不齐哪天就能串联成保命的安全绳。 于是自打这之后,李青每天都要叫人想办法去搜集各种消息。 衙门抵报,民间的小道消息。 兼听则明。 不过都是一些小的消息。 但有两个,却是引起了李青的主意。 一个是,这副相裴远之的女儿裴婉儿及笄了。 女儿及笄,便是对外放出了政治联姻的消息。 将来这个裴婉儿的婚姻走向,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窥见裴远之的政治意图。 而第二个,则是关于青鹿书院第一次摸底考试的事情。 青鹿书院这第一次考试,一来是为了探探学生的底子,二来也是为了向周国民间展现自己周国第一院的威严。 说白了,有点秀的成分。 每四年,会在京城中间,最为繁华的元日坛上面,对着所有人举办一场公开的考试。 考试一共分两场,一个是书面考试,另一个则是辩论。 到时候,所有人都是闭卷的形式,由夫子当场选出优秀试卷来阅读,供众人阅览。 随后根据选出来的几分优秀试卷的内容,现场出几个辩论题,叫学生来当场辩论对打。 刚好,李青就赶上了这四年一度的“一度”。 不过他倒是也不担心。 李青听到怀瑾把这规则掰开了揉碎了跟自己讲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毕竟这要是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但是在听见怀瑾说,“这个倒并不是青鹿书院的所有学生都要参加。按着往年的规定来看,每个等级的书院都只挑十个人出来参加这个活动。” 李青一听心里就踏实了,立刻挖起了鼻屎。 “那跟咱也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看热闹就行了。” 虽然今年的名单还没有下来,但是很明显这种抛头露面的机会,是不会落在他这个没权没势的人头上的。 话音都还没有落下,就有人来报,说是有青鹿书院的信寄来了。 李青一看有些狐疑。 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还专门来给他寄信。 他接过来,拆开一看,立刻傻眼了。 他中了! 这丙级书院的十个人里还真的有他! 怎么会这样? 李青立刻就动身前去找李山。 这真的没有弄错吗? 李山在见到李青的时候,脸上也有想不通。 “据我所知,今年,专门来点你名要你参加的门户,不下十家。” 李青懵圈了。 “甚至我还看到了裴相府上的人。” 李青更懵逼了。 当朝的副宰相裴远之? 他专门来点名自己这个小卡拉米去参加这个比赛? 开什么玩笑啊。 不过转念一想,莫不是之前帮着张家张罗铺面的事情,所以在这位大人物跟前意外刷了脸? 李青心里有些没底,便去寻了张澜儿来问。 见到李青,张澜儿立刻高兴的手舞足蹈。 听见他提起裴相的事情,张澜儿立刻手指并拢,指天立誓。 “不可能的,你说这些,我早就提前想到了,那个时候,爹是有意在裴相那边弱化你的存在的。” “况且,裴相这几天并不在京中,似乎是领了上意,亲自前往沧州探查个前不久,朝廷里的一桩案子。” “案子,什么案子?” 张澜儿见李青往深处问,有些为难,随即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低声凑近了说。 “这件事算是朝廷机密,不叫对外传,我也是意外听我爹提起的。” “说是前不久,有沧州的百姓前来撞了大理寺衙门,怀里揣着一纸血书,人人都传,那上边似乎记载了不少朝廷官员、世家子弟在沧州一带欺男霸女、抢占民田的事情。” 世家。 周国当年立国,靠的就是这帮跟周国的祖皇帝结拜的世家亲兵。 所以在立国后,世家这棵大树就跟着周国的皇室一道,深深地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上。 “朕与世家共治天下。” 这句话不知道这祖皇帝在说的时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现在周国确实可以说是这么个局面。 即便是皇帝有意扶持新兴士人来与之抗衡,可到底也收效甚微。 这些世家难拔,根本愿意就在于,他们所谓的“共治”与“控制”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在朝廷里安排几个要紧的职位由自己的心腹控制这么简单。 更要紧的是,他们通过科考、经商、联姻等等方法,建立起了一个几乎笼罩了全国的经济政治网。 权力渗透之下,想要敛财,就要通过商户这个窗口。 在沧州,这一点显得尤为明显。 沧州有良田,又有多条古道经过,自古以来就是交通发达的地带。 这样的地方,商贸也是发达的。 再加上它的位置又特殊,虽然靠近京城,但是却偏偏与京城隔着一座山脉,信息隔绝,很多事情到底不是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隔了一层,许多事就有了操作的空间。 这里的贪腐情况,大抵是最为严重的了。 张澜儿见李青眯着眼睛,脸色严肃,凑过去说道,“别担心,这裴远之到底不会对你下多么重的手的,你如今到底只是个还未崭露头角的书生,他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把目光集中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正是朝中争斗复杂的时候,稍有不留心就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裴远之不可能为了教训他一个小小的书生就做什么的。 这点,李青倒是同意。 “不过这沧州的案子,倒是有意思。” “什么意思啊?”张澜儿问。 李青眸光一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询问今日来张氏商铺的情况。 提起这个,张澜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