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小饭堂(美食)》 1、第一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1 苏锦书风尘仆仆地赶到小塘子河村。 小塘子河村是进入京都的必经之路,过了小塘子河村,再走上二里多地就到京都城门口了。 村子不小,因为靠近大梁国最繁华的都城,村里的房屋宅院都修造得比较有规则,多数是小四合院的形式,正屋三间,一明两暗,两侧则建有东西厢房,刚进村就听闻鸡鸣狗吠,不时有男女说话声从某个小院里传出,多半是两口子在商议家事,显出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苏锦书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充斥胸腔的那些属于旅程中的尘土与孤独,都被她吸入的烟火气息驱走,在这一刻,整个人精气神都提了起来,后背上斜跨着的大包袱竟也不那么重了。 她跺跺脚,尽量把粘在鞋子上的那些湿泥都给甩掉。 路经登城县时,她遇上了雨。 虽带着雨伞,身上的衣衫没怎么湿,但一双鞋子却被烂泥给糊吧得惨不忍睹。 幸亏她一路是做男子打扮的,不然被人瞧见一个容貌尚好的姑娘衣衫陈旧,鞋子脏污,还跟逃荒似的背着一个大包裹,那真真是要被另眼看待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小人。 “大娘,跟您打听个人,田秀娥,她夫家姓吴,是个常年走街串巷的货郎!” 拦住一位老妪,苏锦书的嗓音有些嘶哑,这倒不是她为了符合男装打扮才刻意为之的,而是她一路艰辛赶路,风餐露宿的吃了不少苦导致。 “秀娥?你……跟她有亲?” 熟料,那老妪一脸惊愕,退后两步,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的惧意。 “啊……是,我是她老家的远亲……” 苏锦书淡定地应对老妪。 “唉,你来晚了啊!” 老妪摇头叹气道。 “这怎么说的?是她搬家了?” 苏锦书心里暗暗叫苦,田秀娥是她此行第一个要找的人,这里若是出了岔子,那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可是一点章程都没有。 “她要是搬家了就好了!” 那老妪指了指往前一百米围着一群人的地方,说,“那里就是秀娥的家,她怎么了,你自己个儿过去瞧瞧就明白了。” 说完,她就走了。 苏锦书有种不祥之感。 果然出事儿了,苏锦书很快就从那些围观人的议论中得知田秀娥的死讯。 田秀娥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 这跟原书里的剧情也不一样啊! 苏锦书是个现代人,鬼使神差穿进一本书里,她的原身在书里是个配角,一直上蹿下跳地想要嫁给多金又有权势的男主,结果被气质与姿容都俱佳的女主吊打,后来男女主喜结良缘时,她被人装麻袋暴打致死,丢弃于乱葬岗。 穿书后的苏锦书下定决心,要更改书里原主的发展线路,防火防盗防豪门登徒子,绝不步原主后尘,即便是要嫁人,那也嫁个小门小户的俊俏郎君,做个自在娘子,相夫教子烹美食,它多香! 但让苏锦书没想到的是,当晚她就做梦了,梦里是一个女子背影,她说她就是原主,她不反对苏锦书更改书的情节走向,但有一个条件,帮她找到母亲,并且替她奉养母亲。 苏锦书不想答应。 但原主说,她母亲是极好的人,对她也好,只是她不懂事,鬼迷心窍,非要嫁有钱有势的人,忽略了母亲,她死后才知母亲为帮她处处给人伏低做小,甚至做了很多坏事,后来事情败露,她被人囚禁在黑屋子里,忍受数年煎熬,直至遗恨死去。 原主哽咽着求苏锦书,她说,都是她太不懂事,才害死自己连累母亲,若不是她已经魂飞天外,没了再报答母亲的机会,她也不会麻烦苏锦书! 她的苦苦哀求,让苏锦书很是为难。 苏锦书前世就是个孤儿,被送入福利院后,她个性也很冷僻,不愿意跟其他小朋友交流,养成了后来的孤傲冷漠的性子,所以,让她去找到一个妇人,日日喊她是母亲,为她端茶倒水,哄她开心,她不觉得自己能做的到。 可能猜到她的小心思,原主又说,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阻止你改变原书情节,你也会如我一样活不过十章! 人命关天,苏锦书不得不答应。 之后五日里她干脆利落地把原主留下的小院儿以及小院里带不走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第六日,她就背着简单的包裹,怀揣着卖小院儿得来的三十两银子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原主说,她要去一个叫小塘子河村的地方,找一位叫田秀娥的妇人,她夫家姓吴,是个货郎。 田氏知道原主母亲的下落,给她些好处,她自会带着苏锦书去找人。 现在苏锦书就站在田秀娥家门口,她的丈夫吴二柱正一脸哀戚地跟大理寺卿贺延舟讲述事情的经过,他说,他几日前去了登城县贩卖货物,因为想多赚点钱,所以几日里就住在登城县的小客栈里没归家。 赶了一夜急路,今天早上他一到家就发现屋门被锁,当时就感觉妻子一定出事儿了,忙去把里正找来,当着里正的面儿他打开院门,发现田秀娥被杀死在堂屋地上,是一刀毙命的,死时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明显死不瞑目。 “大人,我娘子死的冤枉啊,您可要抓住凶手为她报仇啊!” 吴二柱跪在地上,泪水哗哗的。 贺延舟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公子,他一双锐目盯着吴二柱,“你有仇人?” 捕快对屋里现场做了一番查看,家中财务都没丢,那就证明凶手不是为财来的,不为财,那就是为情仇了。 吴二柱摇头,大人,小的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靠着贩卖点针头线脑获取银钱养家糊口的,哪里会有什么仇人? 想想也是,谁会为针头线脑杀人放火? “那你妻子可与外男有染?” 不是仇杀,那就是情杀了。 “这个……” 吴二柱犹豫了,小眼睛里的神情急遽变化,嘴唇蠕动了数次,似有难言之隐。 “吴二柱,你妻子被杀,这是命案,既然此案已经被大理寺接手,就必须做到命案必破!你要把最近发生在你以及你妻子周遭的一些事情的细枝末节都说清楚,有助大理寺办案,也好还你妻一个公道!” 贺延舟声线冷漠,声调也不高,但每一句都让在场的人听了心头震动。 苏锦书也把赞许的目光投向贺延舟,这官儿模样俊,思维不乱,说话有条理,是个肯认真断案的。 作为公职人员,肯认真断案和敷衍了事,其间的差别对于当事人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这一点,苏锦书深有体会。 “大人,我……我觉得赵富贵很有嫌疑。他曾在我外出卖货时于我家门口调戏过我娘子,我娘子还用冷水泼过他,许是他怀恨在心,这才杀人报复!“ 吴二柱言辞凿凿。 “哦?赵富贵?” 贺延舟目光转向一旁的里正吴老耿,吴老耿忙近前介绍说,“大人,这赵富贵原本家境殷实,后来他父母过世,他不学上进,吃喝玩乐,败光了家业,成为这附近村里人尽皆知的混混,他仗着相貌不错,常去勾连一些个寡妇,行为很是不端。二柱说的他调戏田氏之事,我也知道,当时还是我把一身湿淋淋的赵富贵赶走了,临走他骂田氏不知好歹,说早晚会让田氏知道他的厉害。” “大人,您可要为小的娘子报仇,把赵富贵抓起来啊!” 吴二柱又是磕头,又是央求,涕泪横流,在场的人都很同情他,对赵富贵很是痛恨。 围观的人也纷纷议论,多数人认可了吴二柱的话,觉得就是赵富贵杀人泄愤,该遭天谴! 也有家里寡妇儿媳被赵富贵招惹过的老妪当即就骂上了赵富贵,说他是灾星临世,克父克母不说,还害了无辜的良家妇人,这样的恶人该被砍头,以儆效尤! 有几个老妪也跪下,与吴二柱一起央求贺延舟贺大人替天行道,杀恶人平民愤!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佐证赵富贵的嫌疑,有捕快急匆匆过来,手里拎着一只鞋子,鞋子是男式的,鞋面是蓝底粗布,上绣着粉色花纹图案,看起来很是怪异。 捕快说,这是在吴家后墙下找到的,墙头下面的泥地上还留有一枚鞋印,他比对过了,正是这只鞋子留下的。 事情再清晰不过,就是这只鞋子的主人在吴家杀人害命,跳墙逃走时,慌里慌张的把脚上的鞋子给掉在墙内,他怕被人发现行踪,就没敢再进院子里找寻掉落的鞋子。 “大人,我知道这鞋子是谁的。” 人群里有人喊。 苏锦书眉心微皱,这起命案的侦破太顺利了,吴家发生了命案,偏生就有男人的鞋子掉在墙内,这会儿又有人认出了鞋子的主人,那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就简单多了,抓住这鞋子的主人,就抓住了杀害田氏的凶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2 吴二柱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指着那只鞋子,气得浑身发抖,“大人,这……这鞋子就是赵富贵的,方圆百里之内就只他喜欢穿这样款式的鞋子,他说,粉色的花纹能助他桃花运旺盛,有一回还劝着让我也做一双这样的鞋子被我拒绝了。” “正是,正是,这就是赵富贵的鞋子。” 不少人都认出来了。 “大人呐,您快去抓赵富贵这个恶人啊,不然被他逃了,我娘子的仇怎么报啊?” 吴二柱再次跪倒,哭诉,央求,这唱念做打的场景,十成十一个重情重义,不顾一切要为冤死的妻子报仇的好男人。 “来人,去把赵富贵带来!” 贺延舟用的是带来,而非是抓来,说明他此刻还并没有受众人情绪的影响,认定赵富贵就是杀人凶犯。 苏锦书以为这位贺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理寺卿,绝非凑巧,他的确在断案上有深沉的心机与敏锐的观察力,不会被无关人的言论举止影响,草率地对命案做出判定。 苏锦书也不认为赵富贵就是凶手,凶手的的确确另有其人。 要知道,在前世,她苏锦书是从一个小派出所的民警,靠着查一些小案子,并准确无误地把小案子查得明明白白,百余件小案子无一冤案,更无一人上告说她断案不公。 后来,她因为具有惊人的洞察力,敏锐的头脑,直接被借调到市刑侦队。 借着借着,她就顺理成章的被市刑侦队留下了。 一年后,她成为市刑侦队的队长,一人带领全队大案命案破了不少,还都破的漂漂亮亮,被上级嘉奖,队员们请她去酒吧喝酒庆祝,她也心情大好,一通豪饮之后,她于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然她可不是醉驾,同事小鱼儿开的车,结果小鱼儿没事儿,她这个被局长称为要严重保护的破案专家死于非命。 可能老天也是觉得她死的太不值得了,所以给了她这一次穿书重生的机会。 很快,赵富贵就被带来了。 众人视线落在他赤着的一只脚上,不由地都长出了一口气,案子破了! 吴二柱哀嚎得更伤心欲绝了,他欲要冲上去撕打赵富贵,被捕快拉住,他又跺着脚,手指颤抖地指着赵富贵,“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吴二柱对天发誓,这辈子都跟你没完没了!” 苏锦书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冷笑,这姓吴的货郎如果早早改了行当去唱戏,估计那些名扬后世的角儿们中间指定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有人说,欲盖弥彰,是做了凶案后的案犯企图脱逃的伎俩! 咳咳! 好吧,她承认这话是她说的。 算自傲吗? 她不觉得。 听说田氏昨夜被杀了,赵富贵吃惊得眼珠子瞪得跟鸡蛋一样大,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可能,我昨晚上去她家时,她还活得好好的,还骂……” 他打住了话头,目光惊惧。 围观者爆发出激愤的怒吼,抓他,抓他,他就是凶手! 片刻赵富贵如梦初醒,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贺延舟的跟前,口中大喊着,青天大老爷,求您明断啊,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呐! 臭鸡蛋,烂菜叶子同时向他砸过来,他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衫很快就被沾染得脏污不堪。 “青天大老爷,他就是凶手,他刚才都说漏了,他昨晚上到我家里想要强逼我娘子,被我娘子骂了之后恼羞成怒,就杀了她!他这样残忍的家伙,不杀他,天理难容呐!”吴二柱立马跟赵富贵打起了擂台,一个指责对方杀了自己心爱的娘子,一个呼天抢地的喊冤,一时间,闹腾得沸反盈天,连一旁树上的乌鸦都被惊飞了。 贺延舟清冷的面容上依旧是一片冷沉,他抬手示意两人住嘴。 吓傻了的赵富贵还要继续喊冤,被一旁的捕头踹了一脚,骂道,你个混账,大晚上翻墙跑人家妇人家里,不是欲行不轨,你是哪样儿?你还舔着脸在这里喊冤,识相点,把案情交代清楚,大人会因着坦白从宽的原则免你的皮肉之苦! 这一脚踹中了赵富贵的腰眼儿,直疼得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哪儿还有力气喊救命,只蜷缩在一旁,大气再不敢出。 “赵富贵,你半夜三更翻墙入吴家,说你没杀田氏,你可有证人?” 贺延舟问。 “大人,草民……” 赵富贵脸上汗水淌得更多了。 “回大人话,这货死性不改,他在吴家犯案后,竟于后半夜窜入村东王木匠家里,跟他的妻子刘氏厮混,属下是从刘氏的床上,把他给揪下来的。” 抓赵富贵的捕快话音刚落,就发生了离奇的一幕,围观的近百人竟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个人。 苏锦书看到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个子不高,身量健壮,尤其是手腕子比一般人要粗壮许多,应是干了多年木匠活儿导致。 他穿着一身耐脏耐摩擦的老粗布衣衫,从衣衫的新旧程度来看,已是穿了很久了,苏锦书上下打量这男人,忽然就发现一点让她一时参念不通的地方,王木匠的膝盖处有明显清晰的印子,看那印子的成分应该是灰尘与红砖土相混合的。 感觉就像是王木匠在哪一处满是灰尘的红砖路上跪爬过后导致的。 “赵富贵,你这个杀人犯,我打死你!“ 王木匠暴跳起来,冲着赵富贵就奔了过去。 夺妻之恨,对于男人来说那伤害是致命的。 但王木匠被捕快拦住了。 王木匠是个老实人,自然不敢跟捕快动武,他缓缓地蹲在地上,两手抱头,呜呜地哭出来。 众人都在同情王木匠的同时,也毫不客气地责骂赵富贵,真不是东西,上门去欺负王木匠,王木匠多老实的好人啊,踏实肯干,那木匠活儿做的好,收费也公道,三里五村哪家办喜事不请他去打家具? 他在外头忙着赚钱,家里的女人却跟赵富贵鬼混,这欺负老实人欺负到没边儿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严惩赵富贵,给田氏报仇,还王木匠一个公道!” 众人齐齐地央求贺大人。 贺大人目光冷锐地看向王木匠,“你昨夜不在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3 “回大老爷话,这几天草民在梁家庄的梁老爷家里打家具,他家儿子娶妻日期将近,工期很赶,所以昨晚草民做工做到晚上亥时末,因为太晚了,匆匆赶回家今天一早还得赶回去,如此太折腾,草民就在梁老爷家留宿了,今早上欲要干活,发现忘记拿一样工具,不得已这才紧忙赶回来取工具,进村还没回家就发现这里围着很多人,草民一时好奇就凑了过来,不曾想,这个天杀的赵富贵,他竟昨夜趁着草民不在家,与那贱妇厮混,这对草民真是奇耻大辱,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啊!” 王木匠嘭嘭地给贺延舟磕头。 出名老实木讷的人见官不紧张,还把这样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是思维严谨,逻辑通顺,跟事先就在脑海里琢磨过几个来回似的。 贺延舟眼睛微眯,幽深的眸底闪过一道清冷的光,他注视着王木匠,道,“你这一番行径倒是有趣,巧了你在外做工于梁家庄,巧了你赶工期夜不归宿,吴家发生命案,巧了你忘记带工具赶回来,一大早出现在吴家门口,你这行径可谓是巧上加巧了。“ 王木匠不知道是意识到他的表现有点过于顺当了,还是受不住贺延舟冷如蛇蝎般目光的注视,不由地身子打了个哆嗦,“大……大人,草民所述都是真的,不信您问梁老爷啊!” 苏锦书也在观察王木匠,把他说话间的细微小动作都看在眼底,首先王木匠避开了贺大人的注视,这说明他的心虚,其次,他回答贺大人问话时,不经意间摸了摸鼻子,从人的心理上剖析,他是在极力想要掩饰什么?然后他说话时单肩抖动,心理学角度上分析,他是对所说的话极其不自信,是说谎的表现。 终上所述,苏锦书得出一个结论,王木匠在说谎。 当然,苏锦书可不认为王木匠是因为杀了田氏掩盖罪行而说谎,杀人是需要动机的,吴家跟王家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两家无亲戚关系,无经济纠纷关系,更无情仇关系,平素也没往来,所以,王木匠没有杀害田氏的动机。 他既然不是杀人凶手,那他在怕什么?又为什么说谎? 人群中还有人在喊着,贺大人,杀人者是赵富贵,您就把他抓起来吧,这种人就是我们村里的祸害,杀之我们全村人才能安心度日! 跪在那里的赵富贵扭头去看那些激愤的村民,他们都是他的邻居,有些甚至跟他沾亲带故,可如今,他们都在盼着他死,他的眼中透出一种恍如大梦初醒般的懊悔与绝望。 贺延舟眉心微皱,目光里有质疑的成分,看得出来,他也在怀疑赵富贵是不是真的杀人凶手!? 良久,他说,本官一定会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严惩杀人凶手!不过,本官也在此声明,有人如能提供线索助大理寺抓住真凶,赏银十两! 十两银子? 围观者眼神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但凶手不是已经在这儿了,正是赵富贵吗? 即便凶手另有其人,谁也不敢近前说,大老爷,草民人称破案高手,已经查出杀害田氏的凶手了! 能得官府的赏银是天大的好事儿,可万一举证不足,大老爷动怒,还不得打上个几十板子啊!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也就是几息的工夫,一队人骑马赶到,为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脚踩皂靴,到了近处,苏锦书发现此人五官极其好看,朗目星眸,面如冠玉,先前她还觉得那位大理寺卿贺大人长得就够好看了,没想到,在这人面前,贺大人身上套的美男光环马上就黯淡无光了。 “秦大人这是出城办差?” 贺延舟话说的温和,眼里有笑,但笑不达眼底。 “本官奉命查路引,没想到,为了办案贺大人都亲自出动了,你们大理寺这是人手不足还是……” 这位秦大人冷屑的目光扫视过全场。 在场的百姓都纷纷后退,不敢与他相距太近,这诸如阴间阎罗王般的人物,着实可怕。 更何况这些人还都是锦衣卫。 那醒目的飞鱼服穿在他们这些年轻的躯体上,无时无刻不在张扬着一种凌厉与霸气。 无怪民间只要一听到有人喊,锦衣卫来了,家家户户都被唬得关门闭户,本来还热闹的大街上,一片死寂。 那些大理寺的办案捕快个个都很恼火,秦逸之就差直接骂他们是草包笨蛋了,但他们敢怒不敢言,都攥着拳头,低着头,在心里咒骂秦逸之。 苏锦书也被秦逸之的话吓了一跳,他是要查路引的? 她下意识地去摸摸口袋,她没有路引。 在大梁国,路引就是现代社会里的身份证,苏锦书穿书后发现她没有路引,没有路引就寸步难行,苏锦书为了改命活命也是豁出去了,她打扮成男人,一路从千里之遥的小城镇赶来。 好在有老天爷庇护,她一路上都没遇上查路引的,却万万没想到,她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了,却与查路引的锦衣卫相遇。 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怎么办? 苏锦书急得心里长草。 就在这时,贺延舟说话了,声音很冷,“我大理寺如何办案,何须外人置喙?张彪,带上嫌疑人,我们回……” 电光石闪间,苏锦书脑子一激灵想到一个主意,贺延舟这番话是回怼秦逸之的,秦逸之傲气强势,被怼能不生气?他一生气不就懒得围观大理寺办案,他们甩手走人了,那她不就躲开锦衣卫这帮查路引的了吗? 所以,她拖住贺延舟,同时也就错开了锦衣卫。 想到这里,她没等贺延舟说完,就截住他道,“大人,草民知道是谁杀了田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4 “哦?你怎么知道的?” 贺延舟的视线落在苏锦书身上,这人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衣着打扮都毫不起眼,但他目光澄澈,神情淡定,并没有因为他刻意的逼视就怯懦,退缩。 苏锦书也很惊异,贺延舟不直接问她谁是杀田氏的凶手,他反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确不是个糊涂官,他轻易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苏锦书说出她知晓凶手其人,贺延舟却要的是她确认凶手的详细过程与过程期间发现的证据! “大人,请您先跟我去王木匠家里一趟!” 苏锦书说道。 王木匠眼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他很紧张。 苏锦书佯作没看到,迈步往前走,经过王木匠身边,还故意调侃道,“王木匠,你一早过家门而不入,不会是知道你娘子与赵富贵有女干情,故意躲开的吧?” “你……你胡说!我……我要是早知道他们苟且,我就冲进去捉女干了!” 王木匠脸涨得通红,忿忿地争辩。 苏锦书也不与他多说,一帮人很快就到了王木匠家。 刘氏神情里丝毫不见被发现女干情后的难堪与惶恐,反而见丈夫带回来一帮人,很是不悦,她叉腰,瞪着王木匠,骂道,“姓王的,这个家你不想待了是不是?好好的天气,你不去梁老爷家里做活儿,跑回来作甚?” 王木匠顿怂,他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怯怯地应了一句,“娘……娘子,我东西忘带了,回来取的。” 他声如蚊呐,看都不敢看刘氏。 “你这糊涂东西,成天不是忘了这个就忘了那个,你这么无用,我要你作甚?” 刘氏骂声不绝。 王木匠避在捕头张彪身后,整个人缩缩成鹌鹑状。 众人恍然,竟是个惧内的。 贺延舟听不下去了,他蹙着眉,沉声问刘氏,“昨夜,赵富贵什么时辰到的你家?” 刘氏见有人打断她训夫,十分不快,她歪头对贺延舟翻了个大白眼,轻蔑地道,“你是谁?我凭啥告诉你?” 张彪高声呵斥,“无知妇人,这是大理寺卿贺大人,你再敢跟大人嚣张,我的刀绝不容你!” 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又是习武之人,立于王木匠身前,根本就是猛兽与弱鸡,一刹那就把刘氏镇住了,她的嚣张气焰消去大半,慌乱地对着贺延舟施礼道,“回大人话,昨个亥时半赵富贵来的。他来了之后很猴急地将奴家推倒在床,奴家骂他是从哪儿偷腥不成钻奴家这里的?他说,除了我,别的女子他根本看不上!奴家也知,他这就是花言巧语,但奴家还是很欢喜……” 王木匠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颗脑袋低得都要深埋进□□里了。 苏锦书没听刘氏滔滔不绝说书般讲述她与赵富贵之间的郎情妾意,她悄悄溜进刘氏卧房。卧房地上铺的是红砖,她眼神熠熠,扫视全屋一圈儿,走到了那张雕花的木床跟前了。 木床应该是王木匠用了好木料,精心打造的,颇为精致结实。 苏锦书掀开床帏,床下也是红砖铺的,因为不经常被打扫,所以地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还放了一只木箱子,木箱子似乎也放在这里好久没人动了,箱子上面落了不少灰尘,然后苏锦书就看到箱子上头的灰尘中印着几枚清晰的手指痕,像是谁匆忙间不小心按在箱子上头留下的。 “大人,草民找到了证人。” 苏锦书站在刘氏卧房门口道。 刘氏发现有人进了卧房,刚要发火,却被捕头张彪一个威吓的眼神瞪过来,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过,还是狠狠剜了苏锦书一眼。 “证人是谁?” 贺延舟问。 “是王木匠,他能证明赵富贵不是杀人凶手!” 苏锦书语出惊人。 众人议论声纷纷,他不是要帮贺大人找杀田氏的凶手吗?怎么倒反过来证明赵富贵没杀人?那究竟是谁杀了田氏? 这个案子竟似乎越断越疑点重重了? “大人,我是早上才回村的,我怎么会知道夜里亥时发生的事儿?还请大老爷明察!“ 王木匠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那膝盖处的红色印痕是哪里抹上的?” 苏锦书无视王木匠恨恨的眼神,指着他的膝盖处。 王木匠低头去看,看到膝盖处的红砖印痕,他先是神情一怔,而后眼底就掠过一抹懊悔。 但他很快回过神,解释道,我是个木匠,平时做工为了给家具四角雕刻花纹,有时候就会跪爬在地上,这红砖印痕正是在梁家的地上沾到的。 这个解释似乎很完美,无懈可击! 要知道,小塘子河村不少户人家家中地面铺的都是红砖。 对于自己膝盖处的红砖印痕,王木匠哪怕就说他是在某一家邻居家地上擦蹭到的,旁人也是无法举证说明他是在说谎。 就在众人都以为苏锦书再无话可说时,她忽然就笑着跟王木匠说,“王木匠,我知道赵富贵与你娘子勾连,你很恨他,可是,你要知道,他罪不至死,你因为夺妻之恨不给他做无罪证明,他真的因此丧命,你也就间接成为杀人凶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木匠做死鸭子嘴硬状。 打死我也不给赵富贵做无罪证明,你能奈我何? 他心底里洋洋得意,赵富贵这个混蛋,敢要他的女人,他就要让他承受不白之冤,死无葬身之地! 苏锦书再度掀开床帏,指着那只木箱对王木匠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就替着你说,你早就知道刘氏与赵富贵有染,可刘氏太彪悍,你根本不敢质问她,就暗自盘算着要把他们捉女干在床,以此丑事儿迫使刘氏认错,以后再不能对你大呼小叫地责骂。 所以,你是亥时前就偷偷从梁家庄跑回来,趁着刘氏不注意,你躲到床底下,赵富贵亥时半来你家时,你又惊又怒,恨不能马上冲出去打死赵富贵,但你惧内你不敢,你打算等他们厮混一通睡着后,你悄悄出去把他们捆绑好,然后再喊人来捉女干。 可你因为白天干活太累,不知不觉就在床下睡着了。你膝盖处的红印子就是你在床底下挪蹭留下的,你不承认这些红印是你家床底下抹的,那箱子上清晰的手指印你怎么说?让捕头大哥把箱子拖出来,把你的手指与那箱子上的手指印做一个对比,看到底是不是出自一人?” 王木匠震惊地看着苏锦书,这一切她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难不成她是鬼,昨晚他趴在床底下,她飘在半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想及此,他不由地周身一哆嗦,额头上也沁出豆大的汗珠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5 苏锦书不再理会王木匠,扭头跟贺延舟道,“大人,赵富贵是亥时半来的王家,仵作给田氏检查过,确定她的死亡时间是在亥时末!所以,从时间上说,赵富贵也不是杀田氏的凶手!” “王木匠,你还不把事情的始末说清楚?难不成是想要本官对你动大刑?” 贺延舟厉声道。 王木匠被吓得两腿一软,人就跪下了,他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说了,跟苏锦书说的几乎丝毫不差,他就是回来捉女干的,只是一时疏忽大意,他等刘氏跟赵富贵完事儿的过程里竟在床底下睡着了。 他也沮丧地承认赵富贵的确是亥时半到的他家。 赵富贵被无罪释放。 他尴尬地向王木匠表达谢意,王木匠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众人也都对老实的王木匠投来同情的目光,估计天底下也就王木匠这个正牌丈夫做的最憋屈了,不但没报夺妻之恨,反倒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女干夫给救了! “赵富贵,你可有悔悟?你平日里坏事做尽,被村人痛恨,原本不是你犯下的案子,他们也认定你就是凶手,这次若不是王木匠阴差阳错地给你做了证,你那脑袋还保得住吗?”贺延舟痛斥赵富贵。 赵富贵扑通跪倒在村民们跟前,连连磕头认错。 村民们都冷眼视之,多半儿人是不信他确有所悔改了。 “赵富贵,死罪你免了,但活罪不能饶,明天早上起,罚你为全村人清扫庭院与街道,一年为限!再若让本官听说你恶行不改,拈花惹草,本官定把你打入大牢,让你吃尽苦头!” 听了贺延舟的话,赵富贵磕头如捣蒜,连连称他知错了,一定好好做人做事,绝不再为祸乡里。 赵富贵的杀人嫌疑是解除了,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了田氏?案情似乎在这一刻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苏锦书。 她不是说已然知晓杀人凶犯是谁吗? 面对众人的质疑,苏锦书没有慌张,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视过众人,最后着落在吴二柱身上,吴二柱脸上带着愠色,双手紧攥着拳头,他心有不甘地回瞪苏锦书,怒斥道,“好好的杀人犯被你给放了,我娘子的死就要冤沉海底了,你……你是不是收取了赵富贵的好处,这才跑来捣乱的?” 苏锦书冷笑,“照着你的意思,要报你娘子的仇也简单,甭管是什么人,只要拖出来一个,指证他是凶手,把他砍头了,你娘子的仇就报了?” “你……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太恨杀人的凶手!” 吴二柱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辩驳。 “吴二柱,其实你想的也对,杀你娘子的仇想报的确简单,因为就是你杀了你娘子!” 苏锦书一字一句说出这话,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这几天一直都在登城县做买卖,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我娘子是昨夜亥时末被杀的,我那时人还在登城县,怎么能杀她啊?大人,他就是满口胡言,求大人为草民伸冤啊!” 吴二柱急了,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喊冤。 贺延舟神情不变,没理会吴二柱的歇斯底里,倒是看向苏锦书,“你可有证据?” 苏锦书对他躬身施礼,再抬起头,很是鄙夷地冷斥吴二柱,“我说你杀人证据有四,其一,你既然是从登城县匆匆赶回来的,到了家门口,为什么发现院门被锁,没有马上开门进去一探究竟,而是先去喊了里正来,言辞凿凿认定你娘子一定是出了事儿?难道你不在家数日,你娘子就不能锁门出去买些日用品?再不然,你娘子或者去了邻居家中也不一定,你若不知道你娘子已经被杀,又会怎么如此肯定她锁门即是被害?” “我……我娘子一向都是循规蹈矩的贤妻,我不在家时,她从不会出门闲逛的。是以我才见门锁了,想到她出了事情!” 吴二柱申辩。 没等苏锦书回击吴二柱,一旁的捕头张彪就恭恭敬敬地给贺延舟施礼后,道,回大人话,之前属下等在问询吴家周遭左邻右舍时就已经得知,因为吴二柱经常出门在外做生意,田氏在家中一人生活,诸如估买日常用品,出门洗衣打水等活计都是她亲力亲为,而且田氏为人很是爽朗,与邻居关系相处也和睦,时常拿了绣活儿去邻居家里做。 贺延舟冷声,“吴二柱你还有何话说?” 吴二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身子微微发抖,但仍颤着声音道,“大……大人,草民是……是对娘子太看重,想念甚深,回到家门口,一时没见着她很是担忧,又见锁头把门,当下焦虑过度才乱了章法,没直接进去查看!还请大老爷看在草民对娘子一片痴情深爱上体恤则个!” “其二,你既然称是一大早从登城县归来,那昨晚一定是在赶夜路了?” 苏锦书问吴二柱。 吴二柱眼珠子滴流乱转,他看着苏锦书脸上些许玩味的笑,很能断定她的问话是有陷阱的,可是他又不得不回答,于是,当下就迟迟疑疑地点头,诺诺应是。 “那好,昨夜登城县大雨,我也是昨夜从登城县赶了一夜路到了这里,大家看看,我跟这位对娘子珍爱有加的吴二柱有什么区别?” 苏锦书往前走了两步,与吴二柱处在一条线上。 众人上下打量过二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大胆吴二柱,你还有何话可说?“ 贺延舟一眼就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同,当即怒斥道。 “草……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草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吴二柱是跪着的,他扭头去看苏锦书,从上往下,看衣着,这人衣着还不如自己,他的衣衫颇为脏污,她的鞋子更出糗,又破又旧不说,鞋帮上还沾染了不少的黏泥…… 黏泥? 吴二柱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难道说……难道说…… 在他不敢承认脑中想到的事情时,苏锦书又说话了,“大家看得很准,的确,昨夜登城县下了大雨,但凡路过登城县的旅人,不能避免都如我这样鞋子被沾了很多黏泥……” 她打住话头,视线落在吴二柱那两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土沾染的鞋子上,笑容诡异而得意,“吴二柱,难不成你生了翅膀,是以双脚没沾地,从登城县飞回来的?” 我…… 吴二柱哑口无言,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小塘子河村杀妇案6 “其三,田氏被杀的时间是在夜里亥时末,从她着小衣,仅披着一件外衫上能看出来,她也已然躺下了,只是知道有人来了,她匆忙起来给那人开门,开门后,她看到来人,很是欣喜地要去抱那人,却没想到,那人对她下了黑手,一刀插在她胸口,她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却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发出来就倒地身亡! 没有挣扎,没有打斗,更没有叫骂,她死的无声无息,试问,若非叫门的人是她至亲至信之人,她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状态下给人开门?吴二柱,你个混蛋,你还不肯承认是你杀了她吗?可怜她为了你恪守礼法,前脚把企图对她不轨的赵富贵骂走了,后脚竟被你给杀了,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苏锦书厉声痛骂吴二柱,同时也为田秀娥不值,为这样一个男人守礼守节,不但没得了他的温柔以待,反倒是害了卿卿性命,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无耻! “大人呐,您可别听她胡说,我为什么要杀我娘子啊?我娘子嫁我五年,我们情投意合,相敬如宾,这些邻居们都是知道的呀!” 吴二柱呼天抢地地喊冤。 邻居这时也有人站出来说,吴二柱跟田氏的确过得算不错了,吴二柱每回从外头回来,都给田氏带些好吃的好用的,田氏也心心念念跟吴二柱过日子。 所以,很多人不信吴二柱能对田氏下毒手! 苏锦书轻叹一声,道,“吴二柱,说到你的杀人动机,就不能不提你和田氏成亲五年以来的唯一缺憾了!这五年里田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你虽然父母早逝,没人逼着你们早生孩子,可你是个很古板的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连着五年,田氏没给你生下个一男半女,你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可你又是一个极其要脸面的虚伪之人,你想休妻,怕人骂,可不休妻,你又渴望有个孩子,就在这时,你认识了一个叫慧娘的女子,你对她几次撩拨,她就与你厮混到一起了!而且,就上个月,慧娘发现她有了身孕,逼着你回家休妻娶她,就是她的怀孕,让你生了杀妻的念头……” “什么?吴二柱竟外头有人了?” 有人惊呼。 也有人恍然大悟般道,“我说,最近这半年吴二柱时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原来他即便出门也是三两日就回家的,原来是在外头与那小寡妇快活啊!”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可怜了田氏被蒙在鼓里,还痴情为他守节……“ 邻居老妇人摇头感慨。 “你……你……”吴二柱看着苏锦书,口中喃喃自语,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与慧娘的事儿,就算知道有慧娘这个人,那也不可能知道慧娘怀孕了啊?明明自己也才是几天前知道的,根本没跟任何人说过,慧娘也嘱咐过他,说怀孕不足三个月,不能随便对外说,不然会流产的。 “哈哈,我当然是人咯!只是你心里有鬼,做贼心虚!” 苏锦书笑得很开怀,她说话间把一物丢到吴二柱跟前,那是一枚被暴力扯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并蹄莲,里头装着雄黄,在雄黄中有一个叠在一起的纸条,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吴郎,我已怀孕一月有余,此子见证我们情比金坚,恩爱绵绵! 末端缀着两个小字,慧娘。 吴二柱震惊万分,他指着香囊,“这……这里头怎么会有纸条?” 他知道慧娘给他做的这个雄黄香囊,为的是让他避开毒虫,蚊蝇的靠近和袭扰! 可万万没想到,慧娘还在里头放了小纸条,用来纪念他们之间的情意。 吴二柱不由地急出一身冷汗,但他依旧做垂死挣扎,咬着牙道,你……你既然发现了我与慧娘的事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但仅仅凭着一个小小香囊,一张小纸条,并不能说明,人就是我杀的,我是……对不住田氏,在外头与人有了苟且!但那也不能全怪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田氏生不出孩子,我是吴家独根苗,我如果无子,吴家就绝后了,我……我也是没法子! 苏锦书被他这一番巧言令辩给气笑了,她说,“吴二柱,你若真是个心胸坦荡之人,你想要孩子,完全可以跟田氏说,她若能接受,你就纳妾生子,她若接受不了,你们就和离,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谁也不耽误谁!可是你这小人,既想要孩子,还不想被人骂是无情人,想出了这法子杀人陷害赵富贵,你……简直是无耻至极……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你可知,这香囊就被田氏死死地抓在手中,她是在扑向你,又被你杀的同时无意中从你腰间把香囊给拽下来的,可能她是在一瞬间发现这香囊并非是她给你做的,也秒懂了你杀她的原因,这才死死地抓着香囊不肯松手!捕头大哥险些将她手指掰断了才把香囊拿出来的,而且,香囊被她扯下,但系香囊的另一端的丝绦却依旧在你腰上挂着呢,现在就可以让大人对比一下,你那丝绦上的残余布料与这香囊的材质是不是一致的!” 吴二柱万分惊愕地低头去看腰间,果然看到那个断了的丝绦,顿时满脸惊恐,瘫软在地上…… “来人,把这杀人的凶犯抓起来带走!” 贺延舟沉声吩咐道,同时转头对苏锦书说,“小兄弟,你思路敏捷,洞察力惊人,不知可有意与我回大理寺,我大理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他不能跟你走……” 倏然,人群外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这声音冷到极致,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心头一颤,同时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后退,竟集体下意识地给说话之人退出了一条通道。 秦逸之缓缓地踩踏着众人瑟瑟的目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目光如刀锋般先就贴着苏锦书的脖颈处掠过,冰冷之感瞬时袭来,让苏锦书有种不寒而栗的真实感觉。 这个人怎么……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苏锦书瑟缩着往后退,她想趁着秦逸之与贺大人目光交锋,刀光剑影时悄悄溜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软糯小米粥1 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逸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目光再度如蛇信子一般缠绕上了苏锦书的颈项,她觉得下一秒钟自己都能被他的目光掐死! “我觉得,走之前,你该跟贺大人说一声!” 秦逸之冷冷地说道。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什么都没做,我还帮着破案来着……” 苏锦书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是想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带走你的原因?” 他松开了她,表情冷漠,“大梁国是法制治国,而我锦衣卫一向是遵照法则做事,一旦发现违背法则之人之事儿,锦衣卫绝不姑息,定请他去锦衣卫大牢里好好坐坐!” 锦衣卫大牢? 苏锦书浑身发冷,那种地方恐怕竖着进去,就得零零碎碎的一堆给抬出来了。 她可不是来找死的。 “贺大人,我还有点事儿先跟秦大人走了,再会再会!” 苏锦书对着贺延舟拱拱手,道了声别。 “秦逸之,你这是明着跟大理寺过不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了?” 贺延舟气得俊脸涨红,双眼瞪出火来。 “贺大人,锦衣卫办公差,别说是抢人了,就是杀人,他人谁敢阻止?” 秦逸之也不跟贺延舟啰嗦,直接拎着苏锦书的后脖领子往拴马的地方走去,苏锦书欲挣扎,被他一个眼刀子丢过来,瞬间感觉出他眼底腾腾的杀意,她不得不妥协,但输人不输阵,她还是气鼓鼓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路引的? “先前我跟贺延舟说,我们是出来查路引的,别人都毫无反应,就你去摸口袋了!很显然,你没路引,所以你摸口袋的动作暴露了你内心的不安!接着,你又当众阻拦贺延舟离开,帮他查真凶,目的就是避开锦衣卫,以防你没路引的事儿暴露!” 秦逸之声线里毫无感情,“你做梦都没想到,我们根本没走!” 他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嚣张弧度! “你……” 苏锦书看着这嘚瑟的家伙,真想一拳打掉他俩门牙,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你想怎样?” 她虽然强作镇静,但在现代社会里从书里,电视剧里早就了解到锦衣卫的手段,落入他们手中的人,不被剥层皮,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印证了此刻她内心里的惧意。 “吃饭。” 秦逸之丢给她俩字之后,两人就到了他的马前,他瞥了一眼她脏污的衣衫,眼底的嫌弃一览无余。 “头儿,让这小子跟我骑一匹马吧?” 属下知牧知道他家这位大人有洁癖,对一切脏污的东西都深恶痛绝,让这个脏得如泥猴子般的小子跟他同乘一骑,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嫌我脏??我还嫌弃他呢,冷冰冰的跟个冰坨子似的。 至于你? 苏锦书的视线快速扫过知牧,垂下眼帘,心里吐糟,长得丑也就罢了,还一脸的为了他家大人他能两肋插刀,粉身碎骨的狗腿子德行,和你同乘一骑? 我怕沾一身狗毛! “大人,我自己走吧,到城门那里不过二里地,我很快就能跟上你们的!” 她捧出一脸讨好的笑来,试图跟某冰山打个商量。 “知牧,拿根绳子来。” 冰山冷冰冰的开口了。 “拿绳子干嘛啊?” 苏锦书不解。 “把你拖在马后……” 啊? 那到了城门口,我还不得变成一个血葫芦啊! 她在心里把这个心肠狠毒的家伙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但面上还是强压怒火,讪讪道,“那……那就听大人的安排,时辰不早了,耽误大人吃饭可不得了!” 啊,对了,吃饭谁花钱?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里泛起,就听对方冷冰冰地又丢给她一句,“你没路引,违背法规,你说谁花钱?” “我花钱?你这是明晃晃的吃拿卡要!你……你不是说你们锦衣卫做事一向都是遵从法规的吗?” 苏锦书想想她的银子很快就要离她而去了,她气急败坏地冲他嚷。 “你的意思是让我严格执行法规法令,那也不是不可以,说起来,我还真不差你这一顿饭,知牧……” 秦逸之看着她跳脚,看着她的表情从气愤到颓废,再到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由地眼睛微眯,像极了一头狼正戏耍一只到了嘴边,马上就能将她吃干抹净的小白兔! 小白兔速度觉醒,忙摆手,“别,别,人是铁,饭是钢,咱们马上去吃饭,吃饭……” 话音未落,她就觉得自己腰上一紧,旋即双脚离开地面,她的惊呼声还没喊出来,人就被打横丢在他的马背上。 据说,从小塘子河村到京都城里,骑马也就只需要一炷香的工夫,可对于苏锦书来说,这一炷香的时间真的太漫长了。 马儿一路狂奔,虽然秦逸之的马是好马,跑起来比一般的马儿要稳当许多,但横趴在马背上的苏锦书还是觉得自己被颠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了,她强忍着没在马上吐了,等她恍惚间又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下去,双脚一落地的刹那,她只觉得头晕的天翻地覆,两只脚也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眼见着就要摔倒…… 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稍稍用力,把她从一个地方挪动到另一个地方,头顶上冷冰冰地丢下来俩字,抱住! 她下意识地往前伸出两只手,然后下一秒钟,她就环抱住一棵大树。 在身体与树干接触,有了切实的依靠后,她总算站稳了,但一直被压制在喉咙里的东西也在这一瞬间狂喷而出。 她一直到吐出绿色的胆汁了,再吐无可吐了才打住。 “喂,小子,你好了没有?赶紧上去吧,菜都点完了!” 知牧从得意楼里跑出来,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苏锦书更难受了,这回是肉疼她的银子,她白了知牧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锦衣卫是不是一直这样白吃白喝啊?“ 知牧挠挠头,眨巴眨巴眼睛,“别说,这还是我们老大的第一回。” “第一回什么?” “第一回自降身份吃白食啊!” 知牧的话让苏锦书很是不屑,这是他第一回吃白食?“你糊弄傻子吧?我又不傻!” “不是,真的,你不知道我们老大……” 知牧试图要解释,但苏锦书已经懒得听了,快步上了得意楼二楼。 进了包间,就看到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苏锦书心疼得滴血,暗暗又挨个问候了秦逸之的祖上,这才黑着脸坐到了秦逸之对面空着的一个椅子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软糯小米粥2 知牧看看她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他们锦衣卫名声不大好听,这不假,但自打他们老大坐镇锦衣卫,他们这帮人谁敢再对案件当事人吃拿卡要?被老大知道了,几十棍子的打是一定要挨的。 今天老大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这小子杠上了。 “那个……你尝尝红烧肉,这得意楼的红烧肉做的可是一绝……” 他刚想把那盘子红烧肉放在苏锦书跟前,就听他家老大冷冷的一句,“他只喝粥。” 啥?你们点了这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我就只能喝粥。我,是我消费,好不好? 苏锦书气得怒火都要从胸腔里窜出来了。 只听对方又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来京都?” “找人。” 苏锦书没好气地回一句,同时跟泄愤似的端起那碗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熬得软糯的小米粥咽下去,胃里热乎乎的,舒服了不少。 “找到了?” 看着她喝粥,他抿着一口茶,问。 “她死了。” 苏锦书也没必要撒谎,直接承认要找的人正是田氏。 “你找她做什么?” 他像是打定主意要问个底儿掉似的,不疾不徐地跟她玩一问一答。 “找人。” 她一碗粥喝了,又把放在旁边小几上的半锅粥端过来,自己又盛了一碗。 这下知牧也明白了,这小子千里迢迢赶来找人,田氏是个中间人,通过她才能找到要找的人,现在田氏死了,她还上哪儿找人去? “你会做什么?” 秦逸之又问了,这次换了个话题。 “老大,他会查案子,刚才他在小塘子河村那一番表现很不错了,要不那贺大人也不会想拉他进大理寺!” 知牧说着,就要去拍苏锦书的肩膀,以示友好。 被苏锦书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老大,要不让他来咱们锦衣卫吧,跟着我查案子,我瞧着这小子能成!” 知牧一副跟着我混吧,我罩着你的架势。 苏锦书尬笑,刚要拒绝,却听对面那座大冰山语出惊人,“让一个女的进锦衣卫,我瞧着你小子是不想要脑袋了!” 女的? 知牧惊得下巴都掉了,他转头看苏锦书,“你……你是个女……女的?” 苏锦书比知牧还要吃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秦逸之,手里捏着的羹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颤着声问,“大……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以为装得很好,事实也证明,她的确伪装的很成功,不然这一路走来,早被人给揭了马甲了! 可是…… 她看着对面的秦逸之,心底里头一次升腾起一抹寒意,这个男人的眼神除了能杀人,还能诛心! “我若是连你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我还混什么?” 对方的不屑,让苏锦书心头的忐忑更增了一层,“你……你不会是要把我关进锦衣卫的大牢吧?” “哼,你当锦衣卫的大牢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去的?” 对方脸上泛起愠色。 那你…… 苏锦书这回是真的理屈词穷了。 “你会做什么?” 他老话重提。 “吃,我……我会吃。” 她一瞬间还真认真想过了,在现代社会里,她短暂的一生当中,除了查案子,就是吃,她喜欢品尝各种美食,同时也会在闲暇的时候自己研究着做美食,做出来请一帮手下吃,吃了不提意见还不行,弄得一帮下属一听说他们头儿又研究出新菜系,那真的跃跃欲试,提前先把自己饿两天,谁让他们头儿做菜太好吃了呢! “吃?吃算啥本事啊?” 知牧有点懵。 秦逸之足足盯着苏锦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丢下一句话,把她安排进镇抚司饭堂,以劳代罚! 然后他起身走了。 苏锦书无语,她穿的那本书里可没让女配当厨子的情节啊? 她是想改变书内女配的人生走向,但怎么改也不能改成一个厨子啊?还是给锦衣卫当厨子,这算不算顶着锅盖上战场-找死! 结账的时候,苏锦书又发自内心地问候了一下秦大人的祖上,一顿饭足足花了她三两银子啊,她呢,就只喝了两碗粥,一两多银子一碗粥,这得意楼煮得是万年贡米啊?! 吃人嘴短的缘故,知牧酒足饭饱后,对被迫请客的苏锦书就多了几分的好感,说话的态度上也温和了不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关于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小饭堂的情况,饭堂是专给镇抚司衙门上下人员提供一日三餐的。 “那平时都有多少人会在饭堂吃饭?” 苏锦书问。 “这个也不一定吧,估计不能太多,你想想啊,我们锦衣卫平时都是很忙的,也就大人找我们商量案情时我们才会回到衙门里……” 知牧言辞有些闪烁。 他着实是有点隐瞒实情的,也没好意思说,就因为他们的指挥使秦大人对饭堂厨子的要求太高,导致上半年先后聘用了九个厨子,这九个厨子有的在饭堂甚至就只做了一顿饭,就被秦大人无情地撵了出去! 他们大人说了,一个堂堂的厨子竟做不出一盘子有滋味的菜,太失职了! 所以,在这九个厨子到镇抚司衙门饭堂几日游,甚至一日游之后,镇抚司衙门就再也招不到厨子了,哪怕他们大人把厨子每月的月例提高了一倍,依旧没人来。 私底下全京都的厨子都悄悄议论,瞅瞅镇抚司衙门那招聘厨子的公示上说的,个人卫生不达标的不要,厨房收拾不干净的不要,饭做的没滋没味的不要,前两条咱们努努力也就达到了,但第三点,据说御膳房的御厨做出来的饭菜,那位指挥使秦大人都说没滋味,咱们可别老鼠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 “苏姑娘,你也别紧张,我们秦大人还……还算是好伺候的……” 其实知牧想说的是,他们秦大人一般不会在小饭堂里吃饭,秦老夫人疼孙子疼到骨子里去了,一日三餐都让人在府里做好了送到衙门来。 所以,大人不去饭堂吃饭,等同于好伺候! 他是为了宽慰苏锦书,苏锦书也明白,不过,此刻她想的可不是惹恼了秦大人,秦大人会撵人的事儿,她想的是在饭堂当厨子一个月给多钱工资? 当她很坦然地向知牧问出这个问题,知牧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听大人的意思,以劳代罚,那是不给报酬的! 可对上苏锦书那一双满是对工资很渴望的星星眼,他又不忍说实话了,他讷讷着道,“这个我还真不了解,等月末你问问大人就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软糯小米粥3 “嗯,那也好。” 苏锦书点点头,不作声了,她在心里盘算今天请客花的三两银子,得在镇抚司衙门当几个月厨子才能赚回来? 唉,都赖那个秦逸之,非逼着她请客,就好像他多能吃似的,席间她瞧着好像他对着满桌美味一口没吃,光喝了两杯茶水…… 敢情一顿饭祸祸别人三两银子,他是一点都不心疼! 哼,你等着,哪天惹急眼了我,我在你的饭菜里下点巴豆,让你知道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她还在知牧的碎碎念里知道,小饭堂里有一个采买赵大奎,两个打杂的婆子王大娘和李大娘,另外还有俩给主厨打下手的,分别叫做樱桃与顺子。 知牧还友情提醒她,说这几个人里两个婆子就是一般的爱贪小便宜的妇人,平常会把剩下的馒头包子偷偷夹带回家,这也没啥,吃不完坏了也得扔,倒不如便宜她们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吃了。樱桃与顺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还是俩半大孩子,很懂事听话,手脚也勤快,他们倒是不用苏锦书多费神,但那个赵大奎,他是百户赵亮的亲叔叔,那老东西是个老狐狸,最擅长欺软怕硬,又因为衙门里有点后台,平日行事眼高过顶,在饭堂里作威作福的充老大,得仔细应对他,别让他拿捏了去! 苏锦书本来情绪低落,对即将迎来的厨子生涯没啥兴趣,这会儿听知牧说了赵大奎其人其事儿,马上就兴趣盎然了,没想到,小饭堂里还有如此妙人啊,太好了,以后边当厨子,边围观赵大奎扯虎皮拉大旗,那得多有意思啊! 她这反应倒把知牧吓了一跳,他很讶异地看着她那一脸莫名其妙的愉悦的笑,心道,这姑娘该不是被赵大奎吓着了吧? 他有点后悔,想了一想,就试图安慰苏锦书,道,“苏姑娘,你也不用怵他,他若就是故意找茬儿,还有大人呢,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苏锦书转头看看他,眼神闪烁,知牧一下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反问,你说的是秦大人? 知牧一怔,也觉得秦大人是不会管饭堂里的是是非非的,马上就又说,你也甭怕,有什么事儿,你找我也成! 苏锦书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无奈,他又秒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问,你的职位比那位百户赵大人如何? 知牧泄气,好吧,当我没说,你自求多福。 - 苏锦书在饭堂里没见着赵大奎跟俩婆子。 樱桃小妹妹说,因为饭堂里没厨子做菜,所以不大用采买新鲜菜蔬,赵采买就不常来,偶尔采买一次也是一些能拿来现吃的点心瓜果之类的,用来给加班办案的锦衣卫们当夜宵。 至于王大娘跟李大娘,这两日没来了,说家里有事儿。 “苏大厨,不然我先带你去宿舍安置一下吧?顺子,你去烧热水,等下让苏大厨泡个澡,纾解纾解疲累!” 樱桃别看只有十三岁,但却是个机灵的小丫头,她看出苏锦书满身的风尘仆仆,就张罗着让顺子去烧热水。 顺子是个很憨厚的小子,个子不高,腿脚挺利索的,应声间,人就到了院门那里了。 “叫我姐姐吧,别大厨大厨那么叫,怪生分的!”苏锦书一下子喜欢上了樱桃这个小姑娘。 “哎,好,就听苏姐姐的!” 樱桃快活地应了。 镇抚司衙门的宿舍在衙门后身角落里,是两排低矮的平房,从外观上看,有点破旧,不过进入到里头,设施倒也齐全,桌椅板凳都有,东面放着一张木床,实木原色的,很结实。 “苏姐姐,你没带被褥吧?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一个地方卖的被褥又厚实又便宜,姐姐若是想要,我可以带你去!” 樱桃是个开朗性子的小姑娘,话语琅琅,笑容晏晏的,很招人稀罕。 “成,就麻烦你啦!”苏锦书笑着说道。 “苏姐姐不要跟我客气,我……我也是为了帮顺子。”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话怎么说的?” 苏锦书不解。 “顺子他爹前年得病没了,他娘就靠着给人缝制被褥谋生,咱们镇抚司衙门里的人都知道顺子家的情况,每回谁需要被褥也从顺子家里买,苏姐姐,我可不是胡乱给你推荐的,顺子娘做的被褥是附近最好的,手工材料都货真价实,等下我带苏姐姐过去瞧瞧,姐姐若是不满意也可以不买的!” 樱桃大眼睛里有不安,她是怕苏锦书不高兴,以为这是她诱人去买劣质被褥的套路。 “嗯,行,等下我洗完澡,换身衣裳,咱们就去看看。” 苏锦书没说买,也没说不买,货比三家,她虽然觉得樱桃可爱,但也万万不会做冤大头,见着东西不咋地,也碍着面子去费银子买! 洗完澡,苏锦书换回了女装,既然身份已经被那个狐狸心眼、狼心肠的家伙给识破了,也就不必要装了。 “苏姐姐,你可真好看!” 樱桃上下打量过苏锦书,苏姑娘虽然穿着普通,是与她一般的粗布衣衫,可苏姑娘的身量窈窕,样貌妍丽,那眼睛灵动得好像是一汪泉水,波光潋滟的。 苏锦书拍拍她的肩膀,说,你的小嘴巴这么甜,是抹了蜜了? “才不是呢,姐姐长得就是好看,比杜姑娘都好看。” 杜姑娘? 苏锦书看她。 樱桃说,杜姑娘是咱们秦大人的表妹,她跟秦大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站在一起,可般配了呢! 哦,原来如此。 苏锦书脑海里闪过秦逸之那副冰山扑克脸,又恶补了一下一个妩媚动人的小女子立于他身侧,那情节画面,十足的美女与妖兽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软糯小米粥4 顺子娘做的被褥用料果然实在,成品松软厚实,苏锦书很满意。 听说她是镇抚司衙门新来的大厨,顺子娘忙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两块棉布床单,是用做被褥的下脚料裁剪成一块块大小统一的布块缝制出来的,各色布块很有艺术感,苏锦书很喜欢,问多钱? 顺子娘说,不用钱,这都是她利用废布做的,苏姑娘不嫌弃就拿去用。 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两世为人苏锦书还是懂得,她自然明白顺子娘的意思,她是想让苏锦书在工作中照拂顺子一二。 苏锦书抱着被褥走出顺子家,在街角那里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十个铜板,让樱桃送给顺子娘。 樱桃犹豫,“苏姐姐,婶子可……可能是……” 小丫头许是早早在衙门后厨历练,见惯了人情世故,所以对于顺子娘给苏锦书床单的用心还是能看出来的。 “樱桃,你觉得我以后会刁难你跟顺子吗?” 苏锦书问。 樱桃使劲摇头,“不会,苏姐姐是好人。” “去吧,把铜板给顺子娘……” “嗯,知道啦!” 樱桃很欢快地去了,时辰不大,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块热乎乎的红薯,递给苏锦书一块,“婶子说,以后姐姐若是有针线上的活儿尽管来找她!” “嗯,好。” 苏锦书折腾半天,在得意楼喝的那两碗粥早就消化掉了,这会儿被红薯的香味儿诱得肚子都咕咕叫了,她忙腾出一只手接了红薯咬一口,又糯又甜,太好吃了! - 她们从镇抚司衙门后面的小门回了宿舍。 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樱桃干起活儿来却是个手脚麻利的,她帮着苏锦书把被褥铺好,又将屋子的桌椅板凳擦末了一遍,直到整个屋子看起来干净整洁,小丫头还不忘从后院小花园那里摘了几枝正盛开的花插进一个瓷瓶中,登时一室的花香,令苏锦书心情愉悦了不少,原本被秦逸之逼迫着到饭堂营业的那点子郁闷也消散不见。 看了一眼外面日渐暮色苍茫的天空,她好心情地对樱桃说,到饭点了,走,做饭去。 到了后厨,她才发现根本没食材。 樱桃说,“苏姐姐,因为饭堂没有大厨,赵采买已经三四天没来了,这两天我跟顺子都是馒头就小葱对付着的。” 苏锦书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让她如樱桃他们一样馒头就小葱,作为一个重量级的美食品论家及制作者来说,那绝无可能! 正在这时,顺子一溜小跑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分明是一大块白嫩白嫩的豆腐! “苏大厨,我娘买了豆腐,让我带回来一块给您,您等下可以蘸着盐吃……” 顺子说着拿起菜刀三下两下把豆腐切成了小块儿。 他再要去拿盐巴撒在豆腐上,被苏锦书阻止了,她嘴角含笑,说,“豆腐这样好的食材,怎么能只蘸着盐巴吃呢?” 俩半大孩子同时疑问出声,那要怎么吃?我们打小就一直这样吃的呀! 苏锦书也不解释。 她往锅里倒油,待油烧热,就把切好的豆腐放进去煎了几分钟,然后翻个面再煎,煎好的豆腐盛出来放一边待用。 锅里重新放油,倒入早就切碎的蒜瓣儿姜末,翻炒爆香,再倒入一点点白酒去腥,她又打开自己那个背了一路的大包袱,从中拿出一罐麻辣香菇酱,这是她出发前就熬好的酱,一路过来,她用这酱拌面吃,也算是没亏待了自己的五脏庙。 麻辣香菇酱翻炒均匀后,一股子鲜香就开始在屋子里弥漫了。 樱桃和顺子都被这香味儿给诱得口水要流出来了。 顺子吸着口水,问,苏大厨,您……您这是炒得什么呀?又香又辣的,太……太香了! “这个呀,叫香菇酱,以后我会把做法教给你们,很简单却很好吃呢!” 苏锦书的话让俩半大孩子眼睛都是一亮,尤其是樱桃眼圈都泛红了,她说,“苏姐姐,你真的肯把这种酱的做法教给我们吗?” 要知道,她跟顺子在镇抚司衙门后厨也待了小一年了,这里来来回回多少个厨子,他们做菜关键时刻都要把她俩赶出去,还说什么,想跟他们学,得交学费! 樱桃没娘,她爹是个拉纤的苦力,一天到晚的不在家,樱桃小的时候她爹出去干活就把她托付给邻居吴婆子,吴婆子对樱桃挺好的,当然樱桃爹也不会让他白看樱桃,月末都是要给那婆子五十文钱的。 但吴婆子有个儿子,成天游手好闲的,随着樱桃一天天长大,小模样也是越来越俊俏,就被那臭小子给惦记上了,几次想对樱桃动手动脚,都被吴婆子给制止了。 后来樱桃爹知道了,想揍那臭小子一顿,被樱桃拦住了,小丫头说,爹,吴狗子虽然不好,可大娘对我很好,你打了吴狗子,大娘会伤心的,顶多我不再去他们家了。 可当爹的不在家,只留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家,这着实让人担心。 也是凑巧,那日樱桃爹拉纤,遇到一个贵人,那贵人在船上吃坏了肚子,人已经拉稀拉得手足无力,是被人架着下船的,河畔距离最近的医馆也有几十里路,那贵人身体虚弱得受不住马车的颠簸了。 他随身伺候的奴仆都急哭了,连连央求周遭的人,有没有人是郎中能救救他们主子! 一干的纤夫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没吭声。 这治病救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治好了是大恩,治不好,给人家耽误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何况从这病人的穿戴都能猜出来他身份不同寻常。 如此贵人若有个闪失,那这帮穷纤夫就是把命赔给人家都不能善了。 眼见着那贵人性命岌岌可危,随从哭成泪人,樱桃爹闷声闷气地说,“我……我可以试试,要是治好了,不用你们谢,要是治不好,你们可别怪我!” 那随从马上点头答应。 旁边有拉纤的朋友拉住樱桃爹,小声说,他就是一个仆从,说话能算吗?万一你把他主子给治死了,恐怕他的家人不能答应,到时候你可就脱不开干系了! 那……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这样死了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庆王府被窃案1 樱桃爹说着,就让随从把贵人抬回了他家。 他问那随从要了一些茶叶,又拿了一些剥去皮的蒜瓣儿,再放入锅里,加入水,开火煮沸,煮上十五分钟左右再倒入碗里,等温热时让随从伺候着贵人喝了下去。 喝了三碗这样的蒜茶水后,当晚那贵人睡得很安稳,夜里只去了一次茅房。 第二天一早起来竟嚷嚷着饿。 随从喜极而泣,连连说,老爷您好了,您总算好了啊,吓死小的了! 樱桃熬了小米粥给那贵人喝了,贵人在他们家住了两天,身体大好,准备要离开时,遇上隔壁吴狗子上门闹事,说对樱桃是一片真心,让樱桃爹答应把樱桃嫁给他! 樱桃爹气得将他打了出去,可吴狗子死性不改,说,他还会再来的,有本事樱桃爹就哪儿也别去,天天在家守着樱桃,不然,樱桃迟早是他的媳妇! 樱桃被吓哭了。 樱桃爹说,闺女,你别怕,顶多我不去拉纤了,就在家守着你! “那爹你不拉纤,赚不来工钱,咱们咋活啊?” 樱桃的眼泪涌得更快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 这时,那贵人缓缓开口了。 贵人的身份是镇抚司衙门的佥事张文琦,正四品官职,这次乘船回老家是去探望家中老人的。 就这样,经樱桃爹跟樱桃同意,张佥事把樱桃带回了衙门,安排进后厨做了帮厨,张大人的目的其实是想让小姑娘在给大厨打下手的过程里能学到一些厨艺,将来再升级做个掌勺的厨娘,厨娘的酬劳不低,有她赚钱樱桃爹将来也能安生的养老,毕竟拉纤这活儿吃的可是壮年饭,人老了就拉不动了。 所以怀揣着偷艺当厨娘的伟大理想,小樱桃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跟大厨们打好关系,可是,那些大厨们都是人精儿,一眼就瞧出她的目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们是怎么都不肯教樱桃一星半点的。 也正因此,在听到苏锦书说,会教她做酱的法子时,樱桃是非常感动的。 苏锦书捏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学做个香菇酱算什么,你乖乖的,以后我会教你很多做菜的方法的,只要你有天分,肯下功夫,将来一定能做一名合格的厨娘!” “苏姐姐,谢谢您,谢谢!” 樱桃真哭了,但她两手忙不迭地去擦眼泪,生怕她哭哭啼啼得惹苏锦书不喜。 一旁的顺子有点急了,他怯生生地问,那……那我也乖乖听话,您能不能也教教我? “成,都教!” 苏锦书边说,边在往锅里加水,盖上锅盖焖煮两分钟,她才将豆腐倒入锅里,轻轻翻炒几下,等豆腐上色后,加入水淀粉勾芡,收汁,装盘,趁热撒上了葱花。 “那……那我能不能也叫您是姐姐啊?” 顺子神情很忐忑。 “怎么不能?我本来就比你们大,你们就该叫我姐!” 苏锦书笑着拿过来两只小碗,分别往两只小碗里盛了些豆腐,递给二人,“去拿馒头过来,咱们吃饭。” 俩半大孩子看着碗里那色香味俱全的豆腐,口水都挡不住了,顺子忙夹了一筷子入口,瞬时,满嘴里充溢着麻辣与香浓的交融,萦绕舌尖的是细腻与鲜美的碰撞,这是顺子从来没吃过的美食,是一场与味觉的对话,让他的味蕾在麻辣中寻找到了归属感! 樱桃也是吃得连连叫好,一边是辣的她只抽气,一边是她欲罢不能的连连伸筷子夹豆腐,小丫头就着这美味的麻辣豆腐,不大会儿就吃了俩馒头。 苏锦书瞧着俩半大孩子的吃得香,也是很高兴。 作为一个厨子,能让吃饭的人赞不绝口,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她也拿了个馒头,正准备开吃,却忽然听到一个人问,“苏姑娘,我刚办案回来,在前院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你们……在吃什么呀?” 竟是知牧。 “是牧大哥啊,也没吃什么,后厨没甚食材,就凑和着做了个麻辣豆腐!” 苏锦书说道。 知牧探过头去,看着那一盘子色香味俱全的麻辣豆腐,禁不住流了口水,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回来,也还没吃饭呢,能不能……分我一点这个麻辣豆腐尝尝?” “能啊,只要牧大哥不嫌弃……” 樱桃又去拿了一个小碗儿,苏锦书盛了一小碗,递给知牧。 知牧吃了第一口,那激烈的麻辣瞬间点燃了他的舌尖,麻、辣、香、鲜,惹得他全身的味蕾都为之疯狂。他大口咬着馒头,大口吃着豆腐,那香浓的酱料与鲜美的豆腐,令他陶醉其中,难以抗拒! 一碗麻辣豆腐,四个馒头下肚,知牧肚子饱了,可嘴还不饱,若不是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菜不多了,他还要厚着脸皮跟苏锦书讨一碗豆腐,真真是太好吃,太下饭了! 他摸着肚子回到前院正遇上从外头办差回来的肖鹏与张卓。 他们三人都是秦逸之的跟班儿,在一起混了七、八年了。 见他满嘴油光光地走过来,肖鹏诧异,“你吃饭了?” “昂,吃啦啊!还吃得挺饱呢!” 知牧炫着鼓鼓的肚子,一脸的回味悠长。 “吃得什么?” 张卓也追过来问。 “麻辣豆腐啊?啧啧,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豆腐……那个香啊啊!” 知牧神情很是满足。 “后厨做菜了?你是说那位苏姑娘真的会做菜?” 张卓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岂止会做!简直是太会做了!就那么一盘子豆腐给她轻轻松松做成一道美味,哎呀,要是能天天吃这麻辣豆腐就馒头,我不枉此生……啊……你们干嘛去?” 知牧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俩人没影儿了。 事情的结果是,那一盘子麻辣豆腐,苏锦书一口也没捞着吃,剩下的都给肖鹏和张卓分了,这俩人吃相跟饿狼似的,吃到最后,拿了馒头对着盘子一个劲儿地擦,直把盘子擦得锃光瓦亮。 樱桃目瞪口呆,讷讷地说,苏姐姐,你要日日把菜做这样好吃,我都不用刷盘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庆王府失窃案2 苏锦书不得不吃了肖鹏外头买来的饭。 她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包子,想再去拿第二个包子时,张卓不大好意思地拦住了她,他说,我们大人的意思,您头前吐得厉害,肠胃不舒坦,吃不得太多硬食,所以,包子就别吃了,要不再喝一碗粥?! - 入夜,苏锦书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也不是她矫情得认床,前世她在孤儿院长大,打小就看尽了人情冷暖,对于生活上要求极低,只要有间屋子,有张床,她就能睡得很好。 即便是后来进了市刑侦队,作为队长的她,工资不低,但她也没把钱都浪费在生活享受上,住宿舍,用的被褥也都是集体提供的,但她也没攒下钱,原因是她好吃! 时令新鲜的食材多数都很贵,尤其是海鲜,但她一买就是一兜子,丝毫不介意价格! 想到吃,她终于明白为啥她睡不着了。 饿啊! 她一天喝了四碗粥,一个小包子,能不饿才怪呢! 她悄摸地去了厨房。 看看天色应该亥时末了,衙门后院静悄悄的,顺子回家去了,樱桃也住宿舍,这会儿应该睡了。 前院倒是有灯光,苏锦书觉得那里应该有留守的值班锦衣卫。 她扫视了一下整个后厨,看到一小把青葱,她大喜,马上奔到面缸跟前,和面,醒面,揉面,擀面,一系列宛若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下来,案板上就出现了一堆细面条。 没错,她要做葱油面! 她先调了一些料汁,碗里倒一勺她自制的酱油,再加点白糖,最关键的是一定要加点陈醋,醋可以起到提鲜的作用,将这些搅拌均匀后,放一旁待用。 然后做葱油,把小葱切成长段后,锅里倒油先炸葱白,再炸葱叶,将葱叶炸至金黄色后,夹出来待用。 这时,就把调好的料汁倒入葱油锅里,大火把料汁烧开,让料汁与葱油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瞬时,满屋子就弥漫着令人闻之而胃口大开的香气了。 似乎更饿了。 苏锦书加快动作,很快把面煮好了。 看看一旁的篮子里还有几个鸡蛋,她拿过来煎了一个,算是犒劳自己五脏庙的,至于这算不算占便宜,她也不管了,谁让秦逸之白天一顿饭就坑了她三两银子呢?那可是她全部家当的十分之一啊,想想她就肉疼得骂秦家祖宗,造孽啊,怎么能养出秦逸之那样的败家玩意? 把面盛到一个大碗里,倒入料汁,放上鸡蛋饼,炸好的香葱段,再丢点切好的葱花,撒点她自己炒的白芝麻,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就做好了! 她低下头,使劲闻了闻,瞬时一股异香夹杂着鲜美的葱香料汁味儿就扑鼻而来,她情不自禁地自夸一句,苏锦书,这世上若有人说你是做葱油面第二好吃,就没人敢说他做的第一好吃! 拿起筷子,刚往嘴里送了一口面,还没来得及嚼呢,就听砰一声,有人急乎乎地推开厨房的门,“什么这么香?怎么会这样香?苏姑娘,有好吃的你别一人独享啊?” 竟是知牧。 不对,不止他一个,还有肖鹏跟张卓,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是有点胖的老人,这人进来时还神情冷静,不苟言笑,在看到那碗香喷喷的葱油面后,整个人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首先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快走两步,一把把知牧等人拽到自己身后,还言辞凿凿,“你们中午在得意楼吃了大餐,晚饭又品尝了苏姑娘做的麻辣豆腐,如今这碗面轮也轮到老朽了!告诉你们,这破案子可得动脑子,我这脑子用得多了,可会坏的,不吃点好吃的补补,脑子真坏了,没人帮你们破案子,你们就擎等着挨板子吧!” “睿叔,您不至于吧,一碗面也抢啊?” 知牧脸上表情都是皱皱巴巴的了。 “就是,就是,睿叔,您看看您,都这样胖了,大晚上吃太多不利于您减肥健身啊!” 肖鹏说。 “废话,我若不吃饱了,哪儿来的劲儿减肥健身?臭小子,我可跟你们说,这回这个案子,老朽脑子里已经有些头绪了,你们若是想知道案子从哪儿破?案犯究竟在哪个方位,那就稍后,稍后……” 说话间,这位胖墩墩的老人家就已经站在知牧三人前头,小眼睛眨都不眨地瞅着苏锦书面前的那碗面。 “苏姑娘,想必你还不知道老朽是何许人也吧?咳咳,我自我介绍一下子哈,我叫诸葛云睿,是秦大人身边的智囊!智囊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脑瓜子转得快,主意多,浑身都是心眼子的老狐狸!” 啊?老狐狸?有这样夸自己的吗? 苏锦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诸葛云睿又说,“我经常用脑,所以呢,就得补脑,姑娘做的这面我瞧着就像是补脑的灵丹妙药,给老朽来一碗如何啊?老朽呢,也不白吃你的面,保证会在秦大人面前多替姑娘说好话,提高姑娘的薪酬和待遇,你看成不成?” 知牧等人嘴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好你个老狐狸,拿着大人的银子送人情,你那老脸就不红? 苏锦书简直哭笑不得。 秦逸之这是脑袋被门挤了,才寻了这样一位见着吃就忘乎所以的智囊? 但嘴上她不想得罪人,“诸葛先生您客气了,我厨艺不精,这葱油面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若不合您多担待啊!” 说着,她就给诸葛云睿盛了一碗葱油面。 诸葛云睿也不客套,接过去就吃,这第一口入嘴,就连连称赞,道,“这葱油面口感劲道,面条吸饱了鲜美的葱油汤汁,既突出了葱的鲜美,又凸显了油的香滑,整体口感层次分明,香而不腻,一口足以令人回味无穷啊!” 果真是智囊,夸碗面都不忘了炫一下文采。 “睿叔,那您就吃一口得了,剩下的我吃!” 张卓作势要抢,诸葛云睿虽胖,身子却灵活,双手捧着碗,左一晃,是个假动作,而后,他往右一跃,就避开了张卓,跳到了屋外,他也顾不得赞面了,筷子飞动,就只见那面一口一口地被划拉进嘴里,这通大快朵颐,看得屋里这几位眼珠子都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庆王府失窃案3 苏锦书实在是看不得这仨大男人为碗葱油面都要泪洒当场的样儿,赶紧把剩下的面条煮了,本来多擀的面条是打算明儿一早做给樱桃和顺子吃的,现在也只好拿来应应急,樱桃和顺子的,等以后再说吧! 煮好面,又给他们加了料汁,煎蛋,三个人顿时满面欢喜地端了面,麻溜各自找安全的地方吃面去了。 他们怕诸葛云睿吃完了他的再来抢他们的,他们家大人在诸事儿上都是要给睿叔面子的,若是知道他们仨为了一碗面,跟睿叔斤斤计较,那还不得罚他们下半辈子不许到后厨来啊! 这要是换在昨天,他们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不来后厨那都乐意! 可现在,后厨来了一位苏姑娘苏大厨,这厨艺眼见着是好得不得了,他们可不想因惹恼了睿叔而下半辈子捞不着吃苏姑娘做的饭菜。 “嗯,好吃,太好吃了,这葱油面鲜香可口,给一盘子得意楼的炖肘子,俺都不换!” 张卓吃着忍不住夸赞。 “是,真好吃!苏姑娘,明儿个能不能还做这葱油面啊,一碗面在手,满口的香葱味儿,越吃越想吃……再有三大碗我也能吃得下!” 肖鹏说道。 “可不是嘛,我也能,我能吃四碗!” 知牧附和道。 “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齁能吃,镇抚司衙门又不是养猪的地儿……” 诸葛云睿暗暗琢磨了好一会儿想就近抢了知牧的那碗面,可碍于苏锦书在旁边,这算是头一回认识,他就给人家姑娘一个吃货的印象,不太好。 算了,来日方长,只要苏姑娘在,还怕以后吃不到美食吗? 见诸葛云睿没抢面的意思,知牧等三人吃面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知牧说,“睿叔,庆王府被盗一案,我们几个带人把庆王府周遭搜了一个底朝天,可是没见着一点蛛丝马迹,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那盗贼真如市井百姓们说的,是鬼神作案,咱们锦衣卫再能耐,也斗不过那些暗戳戳的鬼神啊?” “嗯,我还查了庆王库房周遭,别说是证物了,连个脚印都没留下,这起案子的确是邪乎!” 肖鹏也直摇头。 “睿叔,好吃的葱油面您也吃了,脑子也补了,帮着想想办法吧?要不您掐指一算,看我们从哪个方向起查盗贼!” 张卓边说边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来。 “哼,现在想起你睿叔我来了?刚吃面的时候咋就没想着尊老爱幼,让我多吃点呢?” 诸葛云睿没好气地对着张卓翻了个白眼,这表情把苏锦书逗笑了,心道,这老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啊! “睿叔,您最好啦,改天我们请您去得意楼吃好的。” “我不去得意楼,再给我吃一回葱油面就成!” 诸葛云睿这话一说,几个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苏锦书身上,苏锦书笑说,想吃面,太简单了,不过,我有个有条件…… “什么条件??” 几个人同时问出声儿。 “给我详细讲讲庆王府盗窃案。” 苏锦书说道。 “这个……” 诸葛云睿有点犹豫,可着满京都,能落到镇抚司衙门的案子那都是大案要案,有的甚至是与皇家贵戚相关联的案子,放眼京都的京官儿,谁见着与皇家牵连的案子不头疼,独独锦衣卫不怕,锦衣卫是谁啊?那是皇上的亲信,是专门为皇上办事儿的,甭管是王爷,大臣,那只要是违法了,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一句话吩咐到镇抚司衙门,马上就有人要倒霉了! 大理寺的大牢关关老百姓成,但关王爷,关大臣,可能关不住! 但锦衣卫的诏狱关过王爷,大臣,甚至叛逆的皇子,公主都照关不误。 所以,但凡锦衣卫出面办的案子,首要第一就是保密。 此时,苏锦书要求他们给讲庆王府的失窃案,这…… “睿叔,您不知道,咱们这位苏姑娘今天白天在小唐子河村,没用一个时辰就破了一起杀人案,大理寺卿贺大人想要拉拢苏姑娘,还是咱们大人眼疾手快,这才把苏姑娘给请到咱们镇抚司衙门!眼前这庆王府的案子,上头限期破案,我们几个都要急上房了,苏姑娘聪慧,又是咱们自己人,您就说给她听听,万一苏姑娘灵光一闪,指导咱们把案子破了,那不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吗?” “是,睿叔,我们可不想挨板子,您就说说吧!” 肖鹏白天虽然没去小塘子河村,没见着苏锦书显身手,可知牧早就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讲了,把他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杀人案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破?这位苏姑娘该不会是神仙下凡吧? “那……好吧,你们说的对,苏姑娘是咱们自己人,案情说给她听,那也是内部交流,不违背原则!” 诸葛云睿接着就讲起了庆王府失窃案的始末缘由。 庆王爷是当今圣上曜武帝的亲叔叔,当年先皇有五子,作为老三的曜武帝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位,也是很多人认为最不会被立为太子储君的一位。 但曜武帝却得了庆王爷的喜欢,在庆王爷的一番操作下,先皇立了他为太子,并且在庆王爷的保驾护航之下,先皇驾崩,曜武帝顺利登基。 也因此,曜武帝对于叔叔庆王爷很是感激,赏赐宅子,金银珠宝,可以说,只要是皇上有的,那庆王爷也可以有。 这回庆王爷寿辰,曜武帝跟皇后不但亲自驾临庆王府为庆王爷祝寿,还赏赐了不少珍稀古玩,据说,光金银元宝就拉了两马车。其他的好东西也分别用四辆马车装了,浩浩荡荡地送去了庆王府。 百姓们都说,皇上这样继续赏赐下去,庆王爷府里仓库的好东西都要比皇宫里的多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如此受皇上倚重与看重的庆王爷,在过生日当天晚上府里却遭了窃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庆王府失窃案4 就如知牧他们说的,窃贼如同天外飞仙般把这次皇上赏赐给庆王爷的寿礼给搬了个七七八八,六辆马车才运得走的寿礼,恍惚一夜之间长了腿儿,不对,就是长了腿儿那也不能跑那么快,锦衣卫当天早上就接到报案,然后全部人出动,几乎把整座京都搜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查出窃贼与失窃金银的一丁点信息。 窃贼难道是长了双翅,偷了寿礼,振动双翅,飞走了? 事情说完了,诸葛云睿一改平日里的冷肃模样,面带笑意看着苏锦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案子我跟你说的再详细不过,侦破走向,小丫头,你怎么看? 知牧三人也将期待的目光落在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陷入沉思。 良久,她开口,缓缓道,“这案子做的如此成功,说明窃贼中定然有智囊。” 知牧三人齐刷刷地侧目看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气得踹知牧,“臭小子,我是智囊,也不代表天底下除了我再没别的人也是智囊啊?我吃饱了撑的去偷庆王府,倒不如搜刮搜刮逸之那小子……” 肖鹏瘪嘴,“睿叔,您前儿个还从我们大人书房里蹭走了一张前朝吴徐子的画吧?那画可值五千两白银呢!” “臭小子,那哪儿叫蹭走啊?分明是你们家大人送给老子的,老子推辞不要,他非给,害得老子捧画回家,累得手臂都麻了呢!” “你的意思,我们大人还得派个人给您把画送回家呗?” 张卓替他们老大不忿。 “哎,对呀,下回让逸之把你派给我使唤,你这小子长得膀大腰圆的,捧十幅画儿也累不着!” 诸葛云睿说道。 “我不干!” 张卓拒绝当帮诸葛云睿抢掠他们家大人财务的帮凶。 “我不信你有胆子不听逸之那小子的……” 张卓无言以对。 “行啦,你们别叨叨了,苏姑娘还没说完呢!” 知牧忙阻拦这俩怼上就没完没了的。 苏锦书此刻满脑子都是关于对盗窃案的考虑,她说,“庆王府库房里肯定不止寿礼这么些东西,但案犯只是盗走了大部分的寿礼,而且还盗得如此神出鬼没,那就说明他们是谋划已久,不然不能如此顺利!” 知牧等三人用力点头,对啊,对啊! 诸葛云睿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这小丫头行啊,小小年纪就能思虑周密如此,竟跟老朽想到一块儿了。 接着就听苏锦书继续说,“而且我断定庆王府内必有内应,没有里应外合,案子做不到如此精彩绝伦的地步!” 肖鹏有点惊异,苏姑娘这是……在赞扬盗贼做的好,做的妙,做的案子呱呱叫? “庆王府里管库房的,与库房有关联的下人我们都审问过了,也动过刑了,没人承认是内鬼。” 知牧说道。 “内应未必就是直接管理库房的,万一是管库房人的家属呢?可能管库房的人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有人觊觎王府财务,只是无意间说出了关于库房的一些细节,被那人给听了去,然后谋划了此事!” 苏锦书的话让诸葛云睿眼前都是一亮,对呀,谁说盗窃内鬼就非得是监守自盗呢! “那小丫头,你的意思这起案子先从哪里查起?” 诸葛云睿也来了兴致,这样有好脑子的小丫头,可是太难得了。 “先生,我觉得吧……" 苏锦书皱着眉,说话语速很慢,她吐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这些人谋划此事不止一天两日,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皇上要送庆王爷这样一番大寿礼的?所以,查查那些筹备寿礼的人,或许可从他的身上寻出一些盗贼的端倪……而且……那么多的东西,盗贼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运走,会不会王府内有密道?这个也得查一查……” 知牧说,案子一发生,我们就想到密道了,问了王爷,也找了当初建造这座府邸的设计人与建筑工匠,他们都说,没有密道。 “那就先查寿礼筹备人与管库房人的家属。” 苏锦书对于密道还是持有保留意见的,这么多的东西若是堂而皇之地从王府前门出去,那是决计不可能,王府又不是寻常老百姓家没个把门的,王府大门口有专门的司职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人值守。 所以,走大门,不是盗贼们的理想通道。 那么走后门,也不可能,王府后门也有人把守,虽不比前门严格,但溜出去个把人有可能,那么多的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想从后门一箱子一箱子地抬走,也是不可能! 有人可能会说,万一盗贼收买了后门值守的呢? 庆王府后门值守也是一组一组轮换的,每一组四个人,盗窃想把这四个人同时收买,几乎不可能,因为这样滔天的大案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收买四人过程里,有一人表面答应,背地里却向王爷高密,那盗贼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综上所述,苏锦书觉得这起案子,缺密道。 她的脑子里在密道二字上打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知牧等三人一下子跳起来,快步往外走。 边走边说,他们要去把那些可能参与这起案子的寿礼筹备人以及库房管事的家属们列出一个名单来,天一亮就挨个儿查去! 诸葛云睿也站起身来,摸了摸颌下的胡子说,“我得去逸之那小子的书房瞧瞧了……” 苏锦书哑然,他这是又要去秦逸之的书房里顺点啥? 不知道怎么苏锦书忽然有点同情秦逸之,他请了诸葛云睿做智囊,怎么看都有种引老狐狸入室之感,而且,此狐狸爱财爱吃爱炫文采,不是盏省油的灯! 一刹那,她想通了一件事儿,秦逸之为什么那么喜欢算计人,抓人小辫子不撒手,可能就是受诸葛云睿的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她下定决心,以后要离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远一点,再远一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庆王府失窃案5 第二天早上苏锦书起来就去了后厨。 樱桃跟顺子已经到了,两人围着一锅苏锦书昨晚煮好的茶叶蛋吱吱喳喳。 樱桃说,“一定是昨日苏姐姐忙得太累了,才把茶水撒在锅里了。”想了一会儿,她又说,鸡蛋是煮来吃的,茶水是喝的,就算鸡蛋被茶水染色了,那也没事儿,能吃!” 顺子摇头,苏姐姐是多么仔细的人,怎么可能把茶水撒锅里? “那是谁啊?” 顺子看下左右,见王婆子他们都没来,他稍稍压低了嗓音说,“没准儿是前头那些夜里值班的,他们饿了到后厨来寻吃的,结果毛手毛脚的把茶水倒锅里了。” 樱桃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点头,道,有可能,那些锦衣卫穷横穷横的,一定是他们。 苏锦书也不解释,笑着让顺子点火在一个灶台熬了一锅小米粥,另一个灶台就把那茶叶蛋重新烧上,很快就把汁料汤给烧开了。 瞬时满屋子就弥散着一股诱人的茶香味儿,细腻的蛋香与浓郁的茶香交织在一起,令人顿时胃口大开。 “苏姐姐,这是你特意做的啊?” 樱桃惊讶无比。 “是啊,这叫茶叶蛋,是专门用茶叶煮的鸡蛋,你俩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苏锦书边说,边从锅里捞出来两个茶叶蛋,分别放入两个小碗递给樱桃和顺子。 被茶叶蛋特别的香气吸引,两人也不顾得客气,忙拿了鸡蛋剥壳,茶叶蛋还有点烫,两人一边吹一边把剥壳的蛋往嘴边送。 惹得苏锦书嘴角上翘,嗔笑道,“没人跟你们抢,慢点,别烫着嘴。” 咬了一口茶叶蛋的樱桃显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蛋外观如同描绘着虎纹,富有弹性,口感又鲜美,嚼劲十足,蛋黄酥软可口,蛋白经过一夜的浸泡腌制变得鲜嫩滑口,附上茶的清香,那感觉简直美妙至极,令人陶醉。 “苏姐姐,真太好吃了,真没想到,鸡蛋也能这样好吃啊!” 顺子这会儿一个茶叶蛋已经下肚了,东西太好吃,他都没顾上慢慢吃,细细品,直接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他看着樱桃拿着半个鸡蛋,小口小口地咬着吃,那样子真比吃珍馐美味还要来的享受。 顺子后悔了,他就不该吃那么快,慢慢吃,享受美味时间不是更长嘛! 他挠挠头,小眼睛看向苏锦书,不大好意思地问,“苏姐姐,我能不能再吃一个,这一个我保证慢慢吃,好好品品。” 苏锦书笑着又递给他一个,说,吃吧,等下再喝碗小米粥。 嗯嗯。 顺子欢喜地接了,也学着樱桃那样仔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苏姐姐,我吃出了香叶跟桂皮的味道,原来这茶叶蛋不是用茶水煮蛋就可以,还要加作料啊?” 樱桃果然没白细细品,她品出滋味。 “还有小茴香和八角……” 顺子也说道。 苏锦书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她笑着把制作茶叶蛋的配料以及具体做法告诉了他们。 先煮鸡蛋,煮好之后放凉水中浸泡。 然后重新烧一锅水,水开之后加八角、香叶、桂皮和小茴香,用中火煮两分钟,再加入红茶,小火慢慢炖。 制作料汁的同时要把冷却的鸡蛋壳敲碎,不要敲成一条裂缝的那种,要细碎的纹理,如此才能让料汁充分浸入鸡蛋中,形成好看的虎纹。 “煮开汤料后,就倒入酱油……” 苏锦书说到这里,樱桃很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举起手,表示有话说。 苏锦书点点头后,她才问,姐姐,酱油是什么呀? 额?这个…… 苏锦书一刹那有点语塞,大梁国这个时候酱油还没被人开发出来,她的大包袱里装了几大瓶,是她在乡下的宅子里自制的,这个问题暂时还不能对樱桃详细讲解,她只好说,“酱油具体是什么,以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现在你们只需要记住茶叶蛋的做法就成,要是实在没有酱油,不放也成。” “哦,好。” 樱桃还是一脸困惑,不过她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既然苏姐姐不愿意多说,那一定就有她不说的道理,她不会多说多问。 “再加糖和盐,最后把敲好缝隙的鸡蛋放进去,小火煮十分钟,之后五香茶叶蛋就做好了!不过,茶叶蛋最好前一天晚上做好,一夜浸泡,虎纹会更清晰,茶叶蛋吃起来口感也会更香!” 苏锦书说完看向樱桃和顺子,用眼神询问他们,记住了吗? 樱桃的小脸上都是欢喜,她用力点头,说,“苏姐姐,我觉得要是这个茶叶蛋做好了拿出去卖,一定也很好卖!” 苏锦书哭笑不得,敢情小姑娘一点不贪心,这是打算学成一点赚钱的小技巧就要跑单帮啊? 顺子也连连称是,都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了。 “要不这里的活儿都我来干,你俩出去卖茶叶蛋赚钱?” 苏锦书是笑着说这话的,但她觉得自己的笑一定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啊!不啊,苏姐姐,我……我们不去啊,真不去,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苏姐姐,你……生气了吗?”樱桃说着说着,小脸上都阴云密布,眼见着要落雨纷纷了。 顺子没有樱桃发应快,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俩这样真是有点小没良心,学厨艺哪儿能师父刚毫无保留地教你一点东西,你就马上见钱眼开地撇开师父不顾去赚钱啊! 他们坚决不做没良心的白眼狼。 于是,俩半大孩子都一脸愧疚地看着苏锦书,就差痛哭流涕地表达一番,我们知道错了,苏姐姐您别气恼啊! 苏锦书没憋住笑,笑出了声儿。 俩半大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拿不准这位苏姐姐是被他们气笑了,还是真的在笑。 “行啦,逗你们的!” 苏锦书不忍心再逗这俩实诚孩子了。 这时小米粥熬好了。 掀开锅,一锅熬制得恰到好处的小米粥,呈现出金黄色的光泽,散发着柔和的谷香,让人垂涎欲滴。 “苏姐姐,你熬的小米粥怎么看起来表面好像裹着一层油啊?” 樱桃惊呼。 “就是就是,以前来的大厨他们早饭也熬制小米粥,但他们熬的都稀汤寡水般,粥不浓稠,更不香糯。” 顺子觉得苏姐姐莫不是天上的厨神娘子下凡了,粥这样平平无奇的吃食也能熬得如此与众不同? “诀窍有三,记住了,一是熬米粥的水要用稍稍放凉一点的开水。二呢熬粥必须全程用小火,三是锅盖不能全盖,留一点缝隙,这样使小米粥熬得更香更浓!” 苏锦书看向樱桃。 樱桃一脸兴奋,用力点头,苏姐姐,我记住了! 顺子似乎有点迷糊,他性子比较憨厚老实,诸如快速记忆这种事儿,对他的确有难度。 “顺子哥,我也帮你记下了呢……” 樱桃怕他说出没记住的话,惹得苏姐姐不高兴了,以后再不教他们了,忙边抢了话头说话,边对顺子使眼色,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会不会闭嘴? 顺子竟秒懂她眼神里的暗示,就耷拉下脑袋,当了个被锯了嘴儿的人形闷葫芦。 这俩小可爱眉来眼去的互动,让苏锦书一瞬间想到一个古代关于爱情故事里常用的成语,青梅竹马! “哎呀,什么这样香啊?我原本在前院书房好好地替着秦大人收拾屋子,闻着这香味儿,我肚子立马咕咕叫了。” 诸葛云睿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后厨。 他个子不高,人就着实肥胖,后厨的那个高门槛不小心就绊了一下诸葛云睿的脚,他一下子控制不住身形,往前直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 厨房里的仨人齐刷刷呆立当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章 庆王府失窃案6 而后苏锦书马上就意识到危险性,虽说一大早诸葛云睿是硬生生跑到她跟前出糗的,可他那么后苏锦书马上要脸要面儿的,被人这样瞧了热闹,一定会怀恨在心吧? 他可是秦逸之身边的红老头儿,本性又是睚眦必报的老狐狸,他若想算计仇人,指定比秦逸之来的隐晦,但伤害性恐怕不低! 她忙一个急转身,两只手捂眼,口中还喃喃有词,“哎呀,我的眼前怎么一片漆黑啊,莫非是天忽然黑下来了?既如此,樱桃,顺子,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打烊下班咯……” 可惜她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某胖子几乎是咬碎了钢牙,才从牙豁口那里吐露出一句话,“拿你刚做的好吃的给我补补,我就……就保证不秋后算账,咳咳……” 围观了老朽出糗啥事儿不做就想跑,没门儿! 几口粥下肚,诸葛云睿啧啧赞道,入口先是浓郁的谷香,接着还丝丝缕缕的甜,此粥质地软糯,入口即化,口感香滑细腻,真是让人回味啊! 吃了茶叶蛋表情更夸张了,炫文采也忘了,只一遍遍叨咕,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苏锦书不忍直视,心道,瞧您老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这一顿早饭诸葛云睿吃了四哥茶叶蛋,两碗粥,若不是苏锦书拦着,他还能继续吃。 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诸葛云睿脑子里在盘桓一个问题,他要不要去跟秦老大辞个职,然后义无反顾地投到苏姑娘的这个小团体里,以后他日日第一时间就能尝到苏姑娘做的饭菜,给个神算人设都不换啊! “苏姑娘,中午吃什么呀?” 可喜可贺滴,苏锦书的称呼在诸葛云睿这里快速地从小丫头变成了苏姑娘。 她表示升级速度尚可,但还要再接再厉! “我也不知,赵采买还没来呢!” 苏锦书摇头。 “那你就自己去买菜吧,你这个厨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么死脑筋?他不来你去买菜了,等他回来了你再把花费告诉他,让他给你报销不就完了吗?快去啊,别耽误中午做饭,老朽还等着吃午饭呢!“ 早饭刚吃就惦记午饭,请问您老是被饕餮附身了吗? 苏锦书无语。 但也觉得诸葛云睿说的有道理,既然她这个锦衣卫后厨小厨娘已经走马上任了,那就得按时做好本职工作。 已经连着两天拿些现有的食材凑合了,这顿午饭算是她上任后第一餐,总得好好做几个菜,表现一下,不然月末怎么开口问秦逸之薪水的事儿啊? 想到秦逸之就想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帅是帅,就是太冷冰冰了,这样的男人会是一个体恤女子的好男人吗?她替那位杜表妹捏一把汗。 吃完早饭,苏锦书就带着樱桃和顺子去了市场。 京都市场菜蔬与蛋肉的价格普遍比之前她住过的乡下贵一倍吧,想想也能理解,这里毕竟是大梁国的国都,有钱人多,那做买卖的老百姓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 好在她是替着镇抚司衙门采买,贵不贵的都不用她操心,所以她花起钱来也不心疼。 主菜打算做酸菜鱼,买了一条大黑鱼,黑鱼富含蛋白质,多种微量元素,它的鱼肉富有弹性,没有间刺,味道鲜美,吃起来口感鲜嫩中还有一定的爽脆,是做酸菜鱼性价比最高的鱼,没有之一。 配菜就简单做一个油菜炒肉,一个凉拌土豆丝吧! 主食的话,米缸面缸都空了,她也不打算买,就买点现成的馒头吧,问问可能去后厨吃饭的人,樱桃跟顺子先是齐齐地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地摇晃脑袋,“苏姐姐,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呀!咱们镇抚司衙门后厨没大厨已经有日子了,那些当班的锦衣卫没来后厨吃饭也有日子了,至于今天他们会不会来后厨吃饭,还真不好说……” 苏锦书想了下,问,那要是他们都来,有多少人在衙门里吃午饭? 樱桃扒拉着手指算了下,犹犹豫豫地说,“衙门有规定,有资格在后厨吃饭的锦衣卫须得在衙门做事五年以上,按照这个规则去卡的话,他们全来的话也得有二十多个吧!” “如果每个人俩馒头,二十几个人就最多六十个馒头……” 苏锦书在馒头店买了一百个馒头,多出来的她打算明日一早炸馒头片。 赵大奎是在快中午时分到后厨来的。 苏锦书正在做酸菜鱼。 简单来说,制作酸菜鱼的过程分三步走,其一是腌制鱼片,将盐、葱姜水、胡椒面、料酒、蛋清一个,适量的淀粉加入,腌制十分钟。 其二是起锅烧油,煎鱼骨,放蒜末,倒入鱼骨加适量清水,水开后,鱼骨蒸五分钟,再倒入配菜,煮熟盛出。 其三,小火把鱼片一片片下锅里煮,转大火煮两分钟就成了,最后撒上一些小葱段、干辣椒、青花椒、蒜末,淋上热油,酸菜鱼就做好了。 看到他来,俩半大孩子似乎都有点怕他,尤其是樱桃,小脸都白了,忙不迭地躲到了顺子身后。 顺子站直了腰身,用单薄的身板把樱桃挡住,“采买大人,您来了啊?” “哟哟,几日不见,樱桃变得越发好看了!” 赵大奎根本不理顺子的茬儿,眯缝着一双色眯眯的小眼,视线越过顺子肆无忌惮地落在樱桃身上。 樱桃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身体整个如鹌鹑似的蜷缩着。 “赵采买,介绍一下,我叫苏锦书,是新来的大厨……” 苏锦书早就留意到这个猥琐又贪婪的中年男人,瞧着他盯樱桃那眼神就没安什么好心,当下就在心里把这个男人的人设定为无耻下贱胚子,可打可暴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七章 庆王府失窃案7 “你就是新来的厨子?” 赵大奎正盯着樱桃那白嫩嫩的小脸蛋,心痒难耐地琢磨摸一把手感一定不错,却被苏锦书打断,顿时不悦地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态度明晃晃的瞧不上。 苏锦书也不跟他客气,先吩咐樱桃跟顺子去水井边洗土豆去皮儿,又跟赵大奎说,“今天是我去买的菜蔬跟馒头,一共花费了一百二十文钱,这是账单,麻烦赵采买给报了吧?” “你抢我的活儿,是想把我逼走?” 赵大奎瞧都不瞧那账单一眼,只满脸愠色地继续怒道,“你一个新来的,胆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身后又有什么人?别说我吓唬你,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从这里滚蛋!” 苏锦书神情没一丝一毫的变化,只语气更冷,“我之所以去买菜,那是因为你没按时上班完成你的本职工作。至于你?赵大奎,现年四十八岁,住在左耳胡同最里面一户,家有一妻一妾,小妾是去年刚纳的,本来是指望她能给你生下一男半女,但打她进门到现在一年半了,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哦,你还是赵百户的叔叔……” “你……你敢调查我?” 赵大奎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砸脚面子了。 如果说,关于他的后台,那在镇抚司衙门没人不知道,但他为了生孩子纳妾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啊?这个新来的厨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那闲工夫!” 苏锦书忍了好几忍,才忍住了那句到了嘴边的,你也配! “那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你赵大采买的名头可能响当当的,满京都市场没有不知道的呢!今早上我去买鱼,听几个开铺子的老板在议论,说镇抚司衙门的赵采买从他们铺子里拿货已经半年多了,不但货款迟迟不给支付,还对讨债的老板大打出手,人家要报官,你就说,报吧,看看是大理寺里的捕头厉害还是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霸道!” 赵大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咬牙道,那些奸商的话也能信? “我当然不信啦,镇抚司衙门这都半年多没厨子了,后厨不需要做饭,你赵采买怎么会连续不断地从那些老板铺子里拿货?我为了维护镇抚司衙门的颜面,跟他们理论,他们说,你就是拿了,还挂账了,账本子都快写满了一本!他们说了,如果你继续不支付货款,他们就去你家里要,他们相互共享了你的住址,家庭情况,连你小妾腋下有颗痣,他们都知道……对了,赵采买,我一直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您家小妾的腋下有颗痣啊?” 苏锦书眨巴着眼睛,整个表情都是,我是好奇宝宝,快满足我的好奇心,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你……你给我闭嘴!” 赵大奎气得七窍生烟。 他自然是不好意思说,他纳的那个小妾是从春凤楼里赎出来的青楼姐儿。 “成,成,赵采买不爱听,那咱就不说,不过,账单您还看看给报了吧,我从乡下来,身边也没多少钱傍身……” 苏锦书话没说完,就被赵大奎粗鲁地打断了,他阴笑着说,“明明市场上黑鱼才一文钱一斤,你一条鱼就花了五十文,你真当我这个采买是三岁小娃儿好糊弄?” 说完,他迈步就要走。 “其实,赵采买不给报也没啥,只当我一大早起来丢了一百二十文,不过,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呢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肚子里憋不住话,以后若是我蒸出什么发霉的米饭,做出枯菠菜叶子的汤,哦,对了,还有诸葛云睿先生喜欢喝小米粥,若是哪天他喝粥喝出沙子小石子来,万一再一个不留神把牙给硌掉了,啧啧,他老人家嘴里的牙本来就不够用,再少个仨俩的,赵采买你说,他会怎样?” 苏锦书这席话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却把赵大奎再度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苏锦书大骂,“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臭丫头,胆敢诬陷我?我从来都不会买什么发霉的大米,有沙子的小米,还有我每天买的蔬菜都是菜农刚从地里摘的,绝不会有枯叶……” “嗯,知道知道,我都知道呀,可饭菜里就是出现了这些东西,赵采买你说,这是咋回事呢?” 苏锦书笑了,笑得一脸坏,来啊,继续放马过来,咱们斗智斗勇三百回合…… “你……你……” 赵采买脸色都绿了,他指着苏锦书,颤抖的手指指尖眼见着就要触到苏锦书的鼻尖,被她拿铲子狠狠拍了一下,痛得赵采买当即嚎出了猪叫声…… 这时,耳边传来苏锦书冷而沉稳的声音,“我从来不惹事儿,但也绝不怕事,你尽可以没事儿找事儿,赢了我,我立马走人。” “好,你等着!” 赵大奎咬牙切齿,丢下一百二十文钱,如丧家犬般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八章 酸菜鱼1 “苏姐姐,他很坏的,你得罪了他,他会报复你的。” 顺子说道。 “苏姐姐,怎么办啊,他……他……” 樱桃眼圈一红,就欲要落泪。 被苏锦书一句喝止,“不许哭!樱桃,我告诉你,坏人就喜欢你这样胆小如鼠哭哭啼啼的,你越是往后躲,他们越是往前逼,所以,遇到了坏人,能想办法跑掉就跑,一旦跑不掉,那就跟他斗,你若勇敢了,身上的正能量爆棚,吓也吓死他!” 其实,苏锦书想说的是,横的怕不要命,只要你不怕死,那死得就一定是坏蛋! 但事情远远没有严重到濒临生死的地步,她怕说太重,吓着如惊弓之鸟般的樱桃,当下就看看天色,说,“快到午饭时间了,咱们赶紧把剩下的两道菜做了。” 顺子点点头,忙蹲下烧火。 樱桃也收敛了心神,把洗干净去了皮的土豆拿给了苏锦书。 午饭铃儿一响,诸葛云睿就进了餐厅。 进门就闻到一股鱼香混着辣椒与酸菜的香味儿,引得他直咽口水,他迫不及待地奔到分饭区,指着面前一盆正热气腾腾的菜,问道,“苏姑娘,这是什么菜?” “酸菜鱼,诸葛先生,要不要尝尝?“ 苏锦书笑嘻嘻地看着他,问。 “要啊,干嘛不要!” 诸葛云睿忙把手里的大碗往苏锦书跟前一送,“盛满,盛满,我这一天到晚地动脑子,太辛苦,得补补!” 等苏锦书把酸菜鱼给他盛好,樱桃也把土豆丝与青菜小炒都盛好,还帮他端到一边的桌子上放好,“先生,您慢点吃!” “嗯,嗯,好,我是个斯文人,吃饭一向都是讲究细嚼慢咽……” 一句话没说完,诸葛云睿就已经馒头就酸菜鱼,大口大口吃起来,那风卷残云般的架势,哪里能让人看出来一点点斯文人的斯文样儿来? 樱桃跟顺子都瞧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位诸葛云睿先生可真的一直都是办事儿慢腾腾,说话有板有眼,吃饭更是一碗粥不吃上半拉时辰,那都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是现在,看他三口两口一个馒头就吃掉了,樱桃忙又悄悄从一旁的馒头筐子里拿了俩馒头放到他跟前。 半碗酸菜鱼,仨馒头下肚,许是肚子里有了底气,诸葛云睿这才边点头边赞道,“鱼肉质地鲜嫩,酸菜爽口,入口酸中带辣,香溢舌尖,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啊!好菜,人生得以品此菜之机,夫复何求?” 赞誉这样高吗? 苏锦书有点不信地看看自己做的那盆酸菜鱼,又下意识地看看樱桃和顺子,俩半大孩子齐刷刷地用力点头,樱桃说,苏姐姐,又辣又鲜,越吃越好吃,我都就着酸菜鱼吃了仨馒头呢! 说到这里,小姑娘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双颊微微泛红。 “仨馒头算啥?我吃了五个呢!” 顺子扒拉着手指头说道。 “苏姐姐,你做的菜真太好吃了,那些锦衣卫当差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蜂拥而……” 樱桃的话还是说早了,因为下一秒钟,后厨的门就被人给挤开了。 对,是挤开了,三俩个大汉谁也不顾谁,齐齐地往门里挤,不把门挤掉,已经算是镇抚司衙门的门打造得结实了。 不大会儿工夫,那一盆酸菜鱼就见了底儿了。 然后你就听吧,满餐堂里夸赞声此起彼伏,有的人甚至吃出了眼泪,是被辣的,但就这样还一口一口地夹了菜往嘴里送,看得苏锦书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些怀疑,真的厨艺非凡到如此境地? “那个,苏姑娘,再给我来点,我带回去给那小子尝尝,嘿嘿,那小子待我不薄,有好吃的我也不能忘了他不是?” 诸葛云睿打着饱嗝儿走向前,一副我这个人是很有心的架势。 苏锦书都无语了。 您老人家这是没把自己撑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秦逸之了? 不过,她看看面前只剩下一点汤汤水水的酸菜鱼,两手一摊,做无可奈何状! “就给他来点汤水吧,汤水最养人,再说了,那小子饭量小,吃饭跟吃猫食似的,给他多了也是浪费!” 然后就在苏锦书的注视下,诸葛老先生亲自动手,拿勺子把最后一点汤水刮进了一只小碗里。 瞧着他的背影,樱桃蹙眉,小声嘟囔,咱们秦大人好可怜呀! 苏锦书刚想点头附和,但马上想起自己被他算计去的那三两银子的饭钱,顿时同情心散去,他那是做坏事遭了报应,该! - 秦逸之书房里,几个人讨论案情到亥时末。 整整一天,知牧他们分头带人去查了专为皇上筹备各种礼品事宜的几个官员,也又把庆王府后库管库人再度审问了一遍,一直忙到天擦黑,各府里都掌灯了,他们才先后回到镇抚司衙门,跟秦逸之汇报了查询结果。 不知道怎么秦逸之总觉得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萦绕在他鼻端,他抬眸四下里查看,坐在他对面的诸葛云睿一瞧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找什么,忙起身去小炉儿跟前,打开一只温饭的小锅锅盖,从里头取出一枚小碗,小心翼翼地把小碗儿端到秦逸之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尝尝,看味道如何?” 秦逸之看着小碗里半碗不知名路的汤水,有点嫌弃地蹙眉,问,这是什么? “你先尝一口,我再告诉你……” 诸葛云睿铁了心要跟秦逸之玩欲擒故纵。 秦逸之想推开那只小碗,就这么点汤水,能有什么好滋味?傍晚祖母又让芳踪给他送来了炖鸡,鸡肉倒是炖烂糊了,可他尝了一口,鸡肉发柴,没滋没味,他忍着膈应,把那口鸡肉味同嚼蜡般生生咽了下去,剩下的便让小厮秦春吃了。 但在他手伸出去的一刹那,从窗口那里吹进来一阵晚风,风中似乎夹杂着一股特别的味道? 好像是酸,亦或是辣? 他的鼻间好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真实的人间烟火气了? 他很是惊异地看着那只小小的青花碗,碗里那一点点汤水像是被赋予了魔力,吸引着他端起小碗,然后啜了一口…… 瞬时,滑嫩的鱼汤汤汁仿佛在舌尖翩翩起舞,夹杂着酸菜的特殊酸气,就像是浓烈醇厚的酱汁忽然在口中爆开,那种回甘的美食享受,让秦逸之惊在当场。 好久,他才缓缓地问出一句,“这是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十九章 酸菜鱼2 诸葛云睿压根没想到,就小半碗酸菜鱼汤汁能让秦逸之找回舌尖的味蕾感觉。 他可是知道,早年间,秦逸之带兵去打仗,在一场大捷之后,当地百姓做了好吃的为官兵们庆功。 他误食了奸细做的菜,导致被下毒,这都几年了,他不管吃什么都吃不出任何味道! 早知道这酸菜鱼能让秦逸之吃出滋味来,自己就不该吃了那么一大碗,只给他弄一点汤汁来? 难得的在诸葛云睿的心头泛起一丝后悔的涟漪。 但这点涟漪很快就荡然无存了,因为他觉得真的给秦逸之端来一大碗酸菜鱼,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俗话说,小而精,浓缩的都是精华,所以…… 好吧,他很快用这种超强的心理建设,驱散了心头那丝丝缕缕的一点愧疚。 继而笑嘻嘻地说,你小子也就是遇上了我,是个宅心仁厚的,就是吃只苍蝇都落不下给你留下一条苍蝇腿儿!这回吃出滋味来了吧?我跟你讲,这酸菜鱼可真是太美味了,我……哎呀,不行了,只要想想那酸酸辣辣的滋味,我就禁不住流口水啊! 他边说,边呲溜一声把到了嘴边的口水吸回去了。 “不是,睿叔,你还好意思说啊?那么好吃的东西,你也不给我们留点,亏我们仨平常叔啊叔地叫着你……” 知牧一回来就听衙门里几个当值的说了,后厨今日做的酸菜鱼,是他们从来没吃到的美味,他们还纷纷报出自己吃了多少馒头,那意思若不是收着点,恐怕馒头都不够! “咿?我闻到一股味儿?别说话,你们仔细闻闻,这是啥味儿?” 忽然,肖鹏一把拽住欲起座跟诸葛云睿理论的知牧,连连抽了几下鼻子,边闻边往屋外走。 “哎,我好像也闻到了,是……肉香……” “还有蒜香……” 知牧跟张卓也都用力嗅着,尾随肖鹏往外走。 时辰不大,饭堂的门就被推开了,然后就跟串串儿似的,知牧、肖鹏、张卓他们仨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聒噪不已的诸葛云睿,“这苏姑娘为人可是不错,知道我老人家用脑过度太辛苦,这是专门做了宵夜给我补身子呢!知牧,你们仨臭小子,可是沾了我的光……” 听着他碎碎念的樱桃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儿来,她怎么头一次觉得衙门里这位受秦大人器重的诸葛先生是个话痨,而且还是那种最擅倚老卖老,自夸卖乖上瘾的类型! 苏锦书正拿了四只碗,分别往碗里盛水煮肉片。 她早发现中午知牧他们没来饭堂吃饭,也猜着他们是办案子去了。 晚上让顺子去前头打听了一下,说知牧他们一回来就被秦大人叫去,这都俩多时辰还没出来呢! 一定是案子有进展了。 她心痒痒的。 前世当刑侦队队长那几年就是这样,只要手头有案子办,不办出眉目来,她吃喝不香,非带着手下一门心思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这会儿也是,虽然她换了身份,不再能直接参与查案子,但案子在那里摆着,窃贼一时不被抓住,那失窃的宝物就可能追不回来,作为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小女子,她怎么能不时时惦记? 可怎么能知道案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她闷头想了一会儿,马上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又顺道儿把没睡下的樱桃也叫上,两人去后厨一通忙活后,一小盆的水煮肉片就做好了。 樱桃看着这么些好吃的菜,她们就两人,这再能吃也吃不完啊,苏姐姐可告诉她了,浪费就是犯罪,这要是顺子在就好了,他使使劲儿,或许能把这一盆水煮肉片都给造了! 苏锦书却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说,放心吧,浪费不了。 樱桃一脑门狐疑。 直到看到知牧他们来了,樱桃放下了心,可又很是疑惑,苏姐姐,咱们也没告诉他们做了好吃的,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苏锦书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因为他们都长了一只…… 啊? 秦逸之? 他怎么也来了? 在看到跟在诸葛云睿后头的秦逸之后,苏锦书那句到了嘴边的狗鼻子又憋了回去。 “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饿了啊?你可真是仙女下凡,不但会做菜,还能掐会算呢!” 知牧进来就盯着那一盆水煮肉片,眼睛都亮了。 “我知道你们为了破案子,废寝忘食,鞋底都要磨破了,有时候案子没啥进展,还得被上司批评,特意做了点吃食,给你们暖暖胃,不过……” 说到这里,苏锦书打住话头,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秦逸之。 “哼,果然是小女子!” 秦逸之洞悉苏锦书这一眼瞧过来的意思,当下俊脸一寒,冷哼一声,讽道。 “小女子怎么了?小女子也有理想有追求,你那么瞧不起小女人,干嘛还弄个美女在身边?” 苏锦书被他不屑的眼神刺伤,根本不顾她是仰人鼻息的小厨子,撒欢地回怼。 “什么美女?我弄什么美女在身边?” 这下临到秦逸之火大了。 “哎呀,不是,你俩要吵能不能别妨碍我们吃好吃的啊?” 诸葛云睿颇有点不耐烦了,美食当前,还有心思吵架,这种事儿也就秦逸之能干得出来。 “就是,就是,您不饿,我们还饿呢,这都跑了一天……” 知牧等人美食仗胆,也小声嘟囔。 “哼,她条件都没说,你们吃个屁!” 冷峻高傲如秦逸之,竟爆粗口了! 这放在以前,他的这几个手下得惊吓死,但现在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盆水煮肉片上,老大爱说啥就说啥呗。 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苏锦书。 苏锦书也不心虚,直言不讳,“跟我说说你们今天一天调查的结果。” “老大!” 知牧几个异口同声,眼神也又齐齐地看向秦逸之,这次可都是恳求。 我真瞧不上你们那一脸没出息的样儿! 秦逸之很鄙夷,但离得近了,水煮肉片就跟一道彩虹般出现在他视线里,它色泽鲜亮,光泽诱人,白嫩的肉片浸润在热气四溢的红油中,散发着浓郁的麻辣香味儿,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秦逸之的喉头微不可见地蠕动了一下,声响虽很轻很轻,但近在咫尺间的几个人还是同时听到了那是一个人在美食面前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老大,反正之前的案情睿叔都跟苏姑娘说了,今日去调查寿礼筹备人以及管库的家里人还是苏姑娘给支的招呢,也就不差今日这点子信息了……吧?” 知牧焦急之下,把诸葛云睿给卖了。 诸葛云睿还没来得及踹他,就领略到了秦逸之朝他投来的嗖嗖冷箭。 他讷讷,“左右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信任感……还是……还是得有的,再说了……我若不说,你那酸菜鱼汤能喝上嘛?我……我老人家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小子的味觉能赶快找回来?咋,我做好事儿不但得不到夸赞,还得被埋怨?” 知牧几个人同时暗戳戳地为诸葛老儿竖起了大拇指,老狐狸,老大早晚得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下不为例!“ 秦逸之先端了一碗水煮肉片去餐桌边坐下了。 樱桃忙忙地又送过去一碟馒头。 “哎呀,肉质滑嫩,汤汁鲜美,真真太好吃了……” “对,对,肉香混合麻辣的口感,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可不是,苏姑娘,你可一定要长长远远在镇抚司干下去啊,没你在,我都觉得生无可恋了!” 知牧的话引得众人一齐朝他看去。 “不是,我可没邪的歪的,我就是离不开苏姑娘做的美食了!“知牧忙解释。 苏锦书笑,“那你把案子说给我听,我就喜欢听故事,有故事听我哪儿也不去。” “好,好。” 知牧鸡啄米似的点头,接下来也不顾得去理会秦逸之那时不时射向他的冷箭了,一五一十就把白天查到的信息都告诉了苏锦书。 这次庆王爷寿礼的筹备,皇上是着礼部办置的。 知牧带人去了礼部,从那里得知,这次庆王爷寿礼是由一个叫王德仁的传奉官主办的,此人是司礼监大太监富贵的干儿子,为人行事很是嚣张跋扈,虽在礼部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但仗着后台硬,从来不把顶头上司当回事。 此人见了知牧,依旧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傲慢架势。 知牧一个眼神,手下过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疼得王德仁惨叫一声,刚要骂娘,另一脚又到了,他当即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不回答或者胡说八道,老子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挫骨扬灰之痛!” 知牧冷冷地说道。 “我是传奉官……我的官职可是皇上亲授的,你们……你们这样待我,是不把皇上放眼里吗?” 王德仁咬牙说道。 “锦衣卫是为皇上办事儿的,别说是你,就是你那干老子遇上了我们也得老实做人!再废话,老子就废了你下头那条腿,让你跟你干老子作伴去!” 知牧冷森森的目光扫过王德仁的身下,直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托大,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二十章 密道1 “我从王德仁那里查出,庆王爷寿礼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因为皇上这次送的礼都是讨王爷的欢喜,所以,有几样东西是从外域寻来的,如此也就耽误了些时日。 这期间,没有谁问过他关于寿礼的事儿,只是有一回他与几个朋友去西城迎宾楼喝花酒,那天伺候他们的是一对叫如眉,如柳的姐妹花,席间姐妹花能歌能舞,很是惹他欢心,他酒酣耳热之时,就吹嘘他是得皇家重用的大官儿,那俩姐妹花问他,是什么样的官职,做什么样了不得的事儿?他一时虚荣心膨胀,就把最近在帮皇上给庆王爷筹备寿礼的事儿说了,还把寿礼中的几样物品点出来大加吹嘘……” 知牧话说到这里,本来挺高涨的情绪忽然就萎靡了下来,苏锦书从他表情变化里猜出些端倪,就问,是不是你们去找那对姐妹花,她们却出了事儿? “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牧惊讶。 秦逸之没好气地斥他一句,你那满脸沮丧的样子,还好意思问别人怎么知道的? 他总教诲手下这几个,想破案子就得喜怒不形于色,才能在审问嫌疑人时掌握先机,给他们以一箭穿心的重击! 这货永远都记不住。 “如眉和如柳都死了。” 知牧泄气地说道。 嫌疑人死了,就等于刚刚扯出来的线索又断了。 “关于这对姐妹花,老鸨子怎么说的?是不是她们刚到迎宾楼不久?” 苏锦书的话再次让知牧惊讶,“苏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如眉和如柳是三个月前才到迎宾楼的,是自卖自身,说是老家闹灾荒,她们一路讨饭,受够了苦楚,这才卖了自身,换一个温饱安生。” 苏锦书微微蹙眉,来得突然,死得蹊跷,若说这俩女子身上没疑点,谁都不能信,但死无对证啊! 这时,肖鹏说话了,他和张卓是带人分头去盘问王府仓库的几位管事的,通过一番凌厉手段,有一个叫吴弓的管事说出一件事儿,他最近去东城娇花馆,认识了两个叫夏冬,夏雪的姑娘,这两个姑娘把他伺候得很熨帖,得意忘形之际,他对她们坦陈了身份,还洋洋自得地宣称王爷要过寿辰了,皇上一定会送大礼,王府的库里又要添不少好东西了! 厮混了几天后,那俩姑娘求他一件事儿,她们有一个哥哥叫夏之初是个珠宝商,他来京途中遭了劫匪,货物与银钱被劫掠一空,他无奈才到两姐妹这里投靠。 原本说待几日就走。 可夏之初听说吴弓是庆王府仓库管事,好奇心大发,亲自到吴弓家里,央求他带自己去仓库见识见识,吴弓拒绝了。 但夏之初拿出一枚金如意,如意上镶嵌了不少珠宝,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吴弓娘子动心了,给吴弓吹枕头风,带他去仓库住几日,鉴赏鉴赏王爷府库里的宝贝,就把他打发走,神不知鬼不觉的,她们两口子白得了一枚值钱的金如意。 吴弓耐不过娘子软磨硬泡,只好答应。 正好赶上管库中有一人回乡探亲,请了年假,吴弓主动提出给那人替班,借此就把夏之初悄悄带进了仓库。 夏之初在仓库里待了六日。 第七日早上,他自己出来了,说是长了大见识,谢谢吴弓成全。 吴弓还说,夏之初出来时,他是搜过他身的,这也是夏之初自己提出来的,说检查检查好,别以后库里出了什么事儿,再赖在他身上。 “我猜这俩姓夏的姑娘也出事儿了吧?” 苏锦书问。 肖鹏也是一脸诧异,“苏姑娘,你好厉害,这都能猜到?” “她们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苏锦书眉心拧得更紧。 “据娇花馆的老鸨子说,那俩姑娘死的当天,馆里就来了一个自称是夏之初的人,他带走了两个姑娘的尸体。” 肖鹏的话刚说完,知牧就接话茬道,是,我这边也是去了一个自称是夏之初的人把她们的尸体拉走了,老鸨子本来就觉得晦气,所以并没加以阻拦。 “那这个夏之初还真是命不好,四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一气儿全死了!” 苏锦书说这话时,眼底是清晰可见的嘲讽。 “呵呵,这还没完呢,我们根据那个管事提供的线索,找到夏之初住的客栈,那客栈老板说,夏之初也死了。” 知牧说完,更沮丧了。 眼见着对方露出一丝丝的蛛丝马迹,他们查到了失窃案的嫌疑人,可是,这一圈儿查下来,嫌疑人都死了,如此看来,倒不如他们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查到,也省了现在这样明晃晃地被耍了一圈儿,又回到原点。 秦逸之与诸葛云睿两人是早就从知牧几人口中得知案情的调查详情的,所以并不惊奇,只是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同时把探究的目光看向苏锦书,到目前为止,这姑娘思维是完全跟着案情走的,嫌疑人一步步的算计,她都参透了,但嫌疑人死绝了,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去查? 他们很想听听苏锦书的看法。 “尸体呢?这五具尸体不可能一直存放在客栈里吧?” 苏锦书问知牧。 知牧答,“客栈老板说了,夏之初临死之前给了他一笔银子,托付他去南城人才市场找一帮人把他们兄妹发送了……” 听到这里,苏锦书腾地站起身,急急地问,“尸体已经发送了?” 知牧跟肖鹏几人都被苏锦书这举动吓了一跳。 肖鹏忙说,“苏姑娘,你别急,因为这五个人死得很突然,夏之初又是死在客栈里,客栈老板想要撇清干系,就必须报到大理寺,等仵作完成验尸,确定夏之初的死是自然死亡,与任何人无关。 而且客栈老板想把这五人拉到城外掩埋,也是需要办理一些相关手续的。据我到大理寺了解的情况,仵作验尸完成了,那五人都属于没有任何症状的自然死亡,也就是通常人说的睡死的。 所以,今日大理寺已经把掩埋尸体的手续流程走完,明日这五人就会被抬出城掩埋。” “这五人大概是走了狗屎运,千里迢迢赶到繁华帝都赴死!” 苏锦书的嘴角抿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转而她眼神濯濯地看向秦逸之,“秦大人,我想现在就去庆王府的库房看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一章 密道2 这话明面是问句,实际上就是一句不带商量余地的肯定句,想破案子,现在就得去庆王府! 秦逸之有一瞬的思虑。 但身后立时传来一个慢吞吞的声音,“我也想去。” 是诸葛云睿。 - 夤时,秦逸之亲率一队锦衣卫赶到庆王府门口。 守门的刚想抬出庆王爷已经安歇,不容他人搅扰的由头,拒绝他们入府。 秦逸之一个凌厉的眼刀子丢过去,“锦衣卫办差,阻挠者杀无赦!” 闻讯匆匆赶来的王府老管家忙一把把守门的扯去一旁,态度恭顺地请秦逸之等人入府,只是又轻声央求了一句,老王爷最近因为失窃案生了闷气,身体微恙,请诸位尽量声响小些,以防把老王爷惊醒! 对方态度放低,秦逸之也面色温和,点点头应下。 苏锦书却暗暗咋舌,当今皇帝都把庆王爷当成是功臣,恩宠有加的,秦逸之夜闯庆王府本来就有些过了,但他竟还丝毫没有退让,反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也太大胆了些,他就不怕王爷去皇帝那里告他? “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锦衣卫可是皇帝的亲信,是一支只遵皇命行事的队伍,别说是庆王府,那就是在皇子,公主们面前,也是该抓抓,该闯闯,不然锦衣卫的诏狱里怎么可能关得住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甚至皇子公主们呢?” 诸葛云睿不亏是老狐狸,一眼就瞧出苏锦书的质疑,当下很是友情地给科普了一下关于锦衣卫的职能原则以及其背后强硬的后台。 苏锦书有点不悦,她的称呼刚脱离小丫头成为苏姑娘,咋这一会儿工夫又回落了? 她表示不服。 诸葛云睿笑嘻嘻地表示,此处小丫头的称呼非之前的小丫头,他是真把她当做自家人了才有此昵称! 好吧,算你巧舌如簧,这解释勉强通过。 庆王府的库房在王府后院的西北角,整个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 其中最显眼的正屋里存放的都是皇家赏赐的宝贝,其余各屋里放置的则是王爷自己的一些私藏。 据管库的透露,夏之初只在存放皇家宝物的正屋里待过,所以,一行人直奔正屋。 进了正屋,给苏锦书的观感是,这就是一座现代社会里的博物馆。 从金银饰品到珠宝古玩,应有尽有。 这里在案发后知牧他们已经来回搜查了三遍,几乎是做到了连花瓶都要倒过来瞧瞧,看里面是不是藏匿了一个会缩骨功的盗贼的地步。 所以,就苏锦书坚持连夜查看庆王府库房这事儿来说,他们私底下以为意义不大。 但秦逸之跟诸葛云睿却是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明白苏锦书此行的目的。 通过白天知牧他们的调查,已经几乎百分之一百能确定这起案子与那死去的四个青楼女子以及夏之初有关系。 但他们至今手里没确凿的证据证明这起盗窃案就是这死去的五个人所做。 也因此,苏锦书要来庆王府库房寻找的正是夏之初参与盗窃的证据。 可锦衣卫也不是一帮吃素的,他们来三次都没查出一点眉目,一个小小的苏锦书就能查出想要的东西来? 这处正屋足足有八间,南北又是极宽敞的,比一般有钱人家的宅子的格局都要大。 苏锦书一间一间屋子走过去,她不似之前锦衣卫们来查时每一样物品都要仔细地研究,看是不是留下犯人的蛛丝马迹?她只专注于地上摆放的大件,比方说一尊小孩儿等身高的玉观音,她不知道是不是好奇这观音像有多重,还命知牧等人把玉观音挪动一下…… 玉观音挪开后,苏锦书则拿了一根铁棒轻轻敲打地面,边敲打还边俯身下来,以耳贴地仔细聆听。 直到把玉佛下面各处都敲打了一遍,这才罢休。 知牧等人对她此举看得是懵懵懂懂,一头雾水。 但诸葛云睿和秦逸之却秒懂,苏锦书这是在做什么,不由地两人视线相撞,彼此都是会心一笑。 诸葛云睿不忘云调侃一个眼神给秦逸之,此女若非女子,你这锦衣卫老大的位置可是岌岌可危啊! 秦逸之也不客气,直接回怼一个眼刀子,她这辈子是替不了我这个老大了,替个智囊还是可以的!怕吗?怕就回去乖乖把顺走我的吴徐子的画还回来!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乱抖。 一个时辰后,苏锦书的勘查毫无发现。 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忙乎,搬东西,敲地面,趴下听,虽然此时不似白天那么炎热,但这里是库房,没有窗子,一点风不透,知牧他们就跟在边上,那也是热得汗流浃背的,更不要说,苏姑娘还这样不停地折腾,肖鹏没忍住,上前劝,“苏姑娘,我们之前真搜了三次,边边角角都搜到了,你究竟想找什么,你告诉我们,让我们也帮你一起找……” “就是,苏姑娘,你累不累?” 张卓也好心地说。 知牧也想说什么,被秦逸之用眼神制止。 知牧觉得,老大平日里把他们往死里使唤也就算了,苏姑娘毕竟是个女子,他这样袖手旁观,不管苏姑娘辛苦与否,太不怜香惜玉! 直到最里面一间房。 迎面是一座木雕。 说是木雕,其实上面镶嵌了各色名贵珠宝,就是用来雕刻的木头也是上好的紫檀木。 整个一座木雕足足有五米长,雕刻的是山山水水,亭台楼阁,气势蓬勃,景致恢弘。 正中刻有一龙飞凤舞四个字,山河永固。 诸葛云睿讲解,这座木雕是当年皇上登基时特意命几百名雕刻匠花费三个月精心打造后,送给庆王爷感谢他辅佐自己称帝,也是向王爷表决心,他要做一代明君,守护大梁国江山社稷,并将其打造成盛世强国! 苏锦书的眼睛在看到这一座木雕后,陡然亮了。 她让知牧等人把木雕挪开。 挪动时,知牧等人才发现,这木雕看似庞大,其实重量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沉重,一般没功夫底子的人三五个就能挪动,会点内家功夫的两人就能推动。 木雕一挪开,众人就傻眼了。 他们的面前豁然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洞口先是朝下延伸了三五节台阶那么深,而后就一直往前拓展。 苏锦书心头的悬念落了地,密道果然有。 她转头看秦逸之,刚想说话,就听秦逸之冷声吩咐属下,马上去王府西侧,查看与这里毗邻的是什么人的宅子? 很快那人回来禀告,王府密道的另一头在隔壁一户人家的堂屋床底下,只是那户人家的主人是外地客商,因为老家长辈过世,客商率妻小回家奔丧了,只留下一个老家丁看门,但这老头儿半月前暴病而亡,所以整个宅子从那时就无人看守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看门老人是被盗贼害死的,他们为的就是抢占客商的宅子,打通密道,从密道里把王府宝物运出去。 苏锦书则诧异,刚刚秦逸之怎么猜到自己要说什么? 秦逸之不屑地甩给她一个貌似白眼的眼神,就你能? 苏锦书瘪瘪嘴,好吧,您老大,您比我能,那您怎么不早我一步来查库房密道? 秦逸之理直气壮,我是把机会留给你,小女子别不知好歹! 一旁的诸葛云睿看两人这眼神刀来刀去的,有些忍不住,说道,行啦,别打眉眼官司了,密道找到了,夏之初是窃贼也有了确凿证据了,可他已经死了,那失窃的东西呢? 秦逸之跟苏锦书对视一眼,秦逸之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苏姑娘,你先说?” 苏锦书则摇摇小手,道,“还是秦大人先说……” 得,这又客气上了。 诸葛云睿哭笑不得,他果断回头与知牧等人吩咐道,“知牧,你带一队人去南城人才市场,要查清楚客栈老板雇得抬棺木的人是些什么人?哪里来的?来京都多久了?肖鹏,你带一队便衣去客栈,不阻止他们抬棺木出城,但要在暗地里紧紧监视。张卓你现在就带一队人去城外埋尸地,做好隐蔽。 等他们埋尸完回城,知牧、张卓两队人马都要留在墓地处蹲守,绝不能让人动墓地一草一木!肖鹏你们则尾随抬棺那些人回城,严密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有所异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知牧等三人迅速带队离开了。 诸葛云睿回头看秦逸之与苏锦书,“二位,这等安排可否?” 秦逸之眼角带笑,先生果然深谙我心意。 苏锦书则腹诽,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他们回镇抚司衙门时天都快亮了。 秦逸之看了一眼苏锦书熬红的眼睛,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做饭了,回去休息吧! 见案子很快就能破了,苏锦书也着实是困倦得不行,就没客套,道谢后回宿舍睡下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了,真躺床上,头挨着枕头,反倒是睡不着了。 脑海里一遍遍地筛过案情的一步步发展,她努力寻找看什么地方有纰漏,对于一起失窃案来说,光找到嫌疑人,却最终没找到失窃物品,那也是失败的。 她虽对失窃物品现在可能被藏匿在什么地方有些把握,但终究没有落到实处,她还是做不到高枕无忧。 翻来覆去折腾到辰时初,她爬了起来。 梳洗一番,换了身男装,苏锦书出了镇抚司衙门。 刚到街口,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喊,小兄弟,请留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二章 密道3 苏锦书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身后一队人在一个高个子俊朗男子的带领下,直奔自己这边而来,她不由地惊喜地喊道,“贺大人,张大哥,好久不见!” 来人竟是大理寺卿贺延舟以及捕头张彪。 苏锦书曾在小塘子河村杀妇案里与他们有过交际,尽管后来秦逸之强行把她带回了镇抚司衙门,但贺延舟与张彪这两人给苏锦书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贺延舟是个好官,颜值还不低,就是张彪,作为捕头也没一点飞扬跋扈的样子。 “小兄弟,你在镇抚司待得怎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若实在不行,你今日干脆就跟我们回大理寺吧,我就不信,这些锦衣卫再嚣张还敢到大理寺抢人?” 张彪对苏锦书的判案能力一直不能忘怀,要知道,自打皇上给大理寺下了命案必破的命令之后,他们大理寺的捕快们就会因为不能按期侦破命案而挨板子!张彪觉得如果把这小兄弟请进大理寺,那对他们破案就会如有神助,案子破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承受责罚了。 “胡闹!” 贺延舟却比张彪更了解锦衣卫的狠辣与霸道,去大理寺抢人算什么,惹急了他们,估计王侯将相,他们也没放眼里。 “呵呵,张大哥,我挺好的,谢谢你的挂念哈!” 苏锦书忙笑脸回应。 “是吗?” 眼见着抢人无望,张彪情绪有点低落。 苏锦书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当下又笑着说,只要张大哥不嫌弃我才疏学浅,能力有限,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真的吗?小兄弟你可别糊弄俺老张!” 张彪立时大喜。 “自然是真的。” 苏锦书被张彪孩子气的表情变化逗笑了。 张彪却依旧跟得了升迁圣旨似的欢喜,还扭头看向他家大人,“大人,别愣着啦,表示吧?” 表示?表示什么? 苏锦书被吓着了,脑瓜顶横出一道天雷,不会吧,这位贺大人是断袖,这是瞧上了男装的我,要跟我表白? “哦,小兄弟,这是十两银子,当日查小塘子河村杀妇案时,我曾承诺过,协助破案赏银十两!你被秦逸之带走后,我其实是让张彪来镇抚司衙门找过你,想把赏银给你,但都被告之说没你这么个人,无奈,只好耽搁至今,今日巧遇小兄弟,也总算是兑现了当日承诺,请你收下!” 贺延舟一番话,苏锦书明白了所谓表示的意思,当下有点不好意思了,暗骂自己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人家贺大人霁风朗月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断袖? 当下虽然有点臊眉耷眼,但还是接了银子,她可是个实在人,再心虚,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再说了,贺大人那日当众承诺,是大方,是公平,自己帮他破了案子,接受了银子,这就是成全了他的大方与公平! 贺大人,不用谢,我这是日行一善。 张彪问了苏锦书的姓名,又问他这是去哪儿? 苏锦书说想去围观抬棺木送葬的。 张彪也说,这一次死了五人,虽然没查出旁的死因,但终究太过蹊跷,所以他们家贺大人也是不放心,亲自带人去现场瞧瞧的。 既如此,那就同行吧! 一众人直接去的西城门附近。 大理寺给这五个死者划定的埋葬区域是在出了西城门五里外的西麻山上。 他们一直在西城门那里等了快两个时辰,送葬的队伍才慢腾腾地从街头那边过来了。 一路也跟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听说,这死去的五个人是一家的四姐妹与一个哥哥,百姓们都唏嘘不已,连连感慨这一家子命太不好了,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导致的灭门之祸啊! 五人的死因以及他们来京都之后的遭遇,被众百姓们编撰出各种版本,迅速地被传播开来,越传越邪乎,到后来,有人甚至说,这四位姑娘长得太美了,被天上的神仙瞧上了,神仙给她们一大笔的金银做彩礼,要接了她们去天上成亲呢! 有人不解,你怎么知道神仙给了她们一大笔彩礼啊? 那人指指棺材,很是不屑地说,你没长脑子也没长眼啊?你看看四个彪形大汉抬那棺材,都压得他们呼哧呼哧直喘,一个妙龄姑娘能有多重?这里头若不是装了神仙给的重磅彩礼,会抬得如此吃力? 这个……倒也是。 不少人附和该男子的说法。 苏锦书的眼底精光一闪而过,想起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偶一扭头看到身侧的贺延舟,此刻的贺大人眉心紧蹙,眼底的质疑之色都遮掩不住了。 很显然,他也对那沉重的棺木生了疑心。 思虑须臾,他低低地对张彪道,“你马上去镇抚司衙门,禀明秦逸之这支送葬队伍可能与他们在查的案子有关,请他速速带人来调查。” 目下,满京都谁不知道,锦衣卫们正在查的案子就是庆王府失窃案! 贺延舟能如此迅疾地把送葬队伍里的猫腻和秦逸之在查的失窃案联系起来,可见其心智也是高于常人的! 苏锦书暗挑大拇指。 她压低了声音,告之他已经查实死去的五人就是王府失窃案的嫌疑人,并且今日秦逸之已做了周密部署,目的就是为了抓盗贼现行,把失窃物品都找回来。 贺延舟点点头,另又吩咐张彪等人严密关注送葬队伍,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然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抬棺的人不少,男女都有,穿戴与当地京都人不同。 据知牧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这些抬棺人是刚来京都不久的异族人,他们对于抬死人棺材并没什么禁忌,所以当本地人嫌弃抬棺晦气纷纷退后时,他们冲客栈老板说,加一倍银子,这活儿我们接了。 客栈老板喊出来的价格本来就是可以商榷的,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 知牧说,他问过客栈老板,这些人对于死者有什么过多的关注? 客栈老板说,根本没有,他们只关心银子。 如此看来,似乎这些抬棺的异族人与这起失窃案并无瓜葛? 秦逸之带人隐身在围观的人群中,一路尾随着抬棺人把棺材抬上山,又挖坑埋了棺材,期间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交流,埋完了之后,这些异族人就三三两两地结伴往回走。 这时,他们中有了交流,不过谈论的也都是在说,有钱了,要去好好吃一顿之类的话题。 进城后,异族人又往人才市场那边去了。 知牧带着两个手下紧随着他们而去。 这次他们是扮做打零工的苦力,同样去人才市场蹲活儿的。 “苏小兄弟,你觉得这些异族人出现的是不是太突兀了?之前京都也来过异族人,但似乎到这里打工赚钱,且为了赚钱都能给人抬死人棺材的,却是没有的。” 贺延舟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那棺材的重量明显与寻常死人棺木不同,换了别人,恐怕会因为抬得太辛苦而搅闹,最起码也要跟客栈老板说道说道,让对方再给自己加工钱!可这些人什么话也没说,其中必有蹊跷!” 苏锦书说道。 “如果他们的确与失窃案有关,今日已经把棺木抬出城外了,为什么不趁机……” 贺延舟的话刚说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一个冷嗖嗖的声音,“你贺大人身着官服,带着一帮貌似威风八面的衙役跟在抬棺人后头,是想告诉他们,今日不是开棺取脏的时机吗?” 几个人齐刷刷地朝着来声看去。 一身便装的秦逸之与诸葛云睿等人就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一脸的嘲讽看向这边。 苏锦书语塞。 这冰山大佬什么时候说话能不这么刻薄? 他明明心里很清楚,即便今日贺大人与张彪等人没穿官服出现,盗贼也绝不会在今日开棺取脏,因为同时埋葬五具棺木,这事儿太招人眼球,好看热闹的百姓们不可能不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就只好先把棺木埋了,以后另谋时机。 贺延舟也不客气,直接怼过去,“谁规定锦衣卫办案时,我们大理寺得配合你们的着装安排?” 秦逸之冷笑,“贺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贺大人惊跑了窃贼,吾唯愿贺大人到了圣上跟前也能如此理直气壮,威风凛凛才好!” 说完,没等贺延舟做出反应,他那冷幽幽的目光就如冰刀一样射向苏锦书,“午饭你做好了?” “啊?没……这还不到……” 苏锦书辩解的话没说完,就听到那人又冷冷的一句,“锦衣卫办案辛苦,加餐。” 好,好吧,谁让人家是指挥使大人呢! 指挥使大人的嘴大,说地球是方的,对,说诸葛云睿是个老娘们,更对。 看着苏锦书小委屈包似的跟在秦逸之身后,张彪忿忿地说,大人,苏小兄弟太受气了,就真的没一点法子把他从秦魔头那里救出来吗? 贺延舟神色阴沉,没有回答张彪的话。 法子有,但苏锦书值得他得罪秦逸之吗? - 刚到衙门门口,就遇上了赵大奎。 他采买刚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二十三章 密道4 赵大奎一看到诸葛云睿就满脸堆笑地说,“诸葛先生,您可回来了,我一直在等着您呢!” 诸葛云睿诧异,等我?有事儿? 赵大奎一招手,旁边就过来俩粮店送货的小伙计,“打开,都打开,让诸葛先生瞧瞧。” 俩小伙计分别把一个米袋和一个面袋打开,里头豁然是上好的米与面。 “诸葛先生,您看,这是我采买的米和面,这可是粮店最好的货,价格比一般的米面要贵上不少呢!” 赵大奎边说边斜睨苏锦书,“我赵大奎自打给镇抚司衙门后厨采买,就一直兢兢业业地购买的最好的米面,最新鲜的蔬菜,某些黑心的厨子要是某一天做出什么发霉的馒头,掺杂了沙子的小米粥,可不是我采买的米面有问题,是那人心怀不轨,暗中使坏,诸葛先生,到时候您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本来诸葛云睿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大奎这是什么意思,但看他眼神很刻意地瞅着苏锦书,话里话外都是暗指什么,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赵大奎这是和苏锦书杠上了! 他这两日早就看清了苏锦书的为人,这是个灵动、善良,又有点小顽皮的姑娘,她绝不会无故地刁难谁,但对于赵大奎此人,诸葛云睿却没啥好印象,总觉得他有点仗着亲侄子在衙门任百户就为虎作伥! 他刚想帮苏锦书说几句,却听到苏锦书扑哧笑出了声儿。 赵大奎立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龇牙咧嘴地就冲着苏锦书去了,“姓苏的,我作为采买,心是干净的,一片菜叶子一粒米那都是我良心的体现,你想算计陷害我?没门儿!” “赵采买,你时不时当街扒出良心给人看,万一不留神良心灌了风,是很容易得病的!身体得病,有郎中诊治,良心病了,可就实打实是生了坏心眼,想治好也就镇抚司衙门地牢里的十八般刑具能做到了。” 苏锦书边说边往衙门里走,摆明了懒得理会赵大奎。 赵大奎真被气极了,她当着秦大人与诸葛先生的面儿竟敢如此奚落自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往前追了两步,伸手就去抓苏锦书的胳膊,试图将她拦住。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一只脚忽然没有症状地崴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呼后,他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狼狈不堪地摔在苏锦书的脚下。 苏锦书没想到赵大奎会不顾男女之别伸手来抓她,避无可避时,刚想抬腿踹他,却又没想到,她还没踹,那厮竟就结结实实摔在当场? 他这是想玩碰瓷儿? 苏锦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臭丫头,你……你算计我?” 赵大奎从脚边捡起一块碎银子,刚才就是这块碎银砸了他的脚踝,导致他摔倒的。 苏锦书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我丢的那块碎银子在赵采买你这里啊?谢谢,太感谢你这拾金不昧的行为了,秦大人,我请求发起一项向赵采买学习的运动,学习他这种为了帮人捡碎银子而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 “我赞成!” 诸葛云睿永远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 他一脸笑呵呵地,就差鼓个掌,喊个加油了。 赵大奎这时真好比吃了苍蝇似的,憋得满脸青紫,他咬着牙瞪着苏锦书,口中一连串发出,你……你……你…… 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锦书弯下腰,轻轻松松地从他手里把碎银子拿走,还不忘真情真意地道谢,“赵采买,你这个人真太好了,真的,我盼着每天与你这样和谐愉快的见面!” 见一次,捡一次银子,这样的好事儿打着灯笼没处找啊! 赵大奎只觉得一股血腥之气直往喉咙处涌…… “把赵采买扶起来!当衙门大门口是戏台子吗?” 秦逸之冷冷地说着,抬步往衙门里走,经过苏锦书身边,他看都不看她,“去做饭,做的不好吃,新账老账一起算……” 算算你怎么跟贺延舟眉来眼去的?再算算你拿了我的碎银子,连个谢谢都没有,你的文明礼貌都学到哪里去了? “好,好,大人说的对,不过,请大人给我一点点时间,我有句临别赠言送给赵采买!” 苏锦书点头哈腰,一脸的恭顺谦卑。 秦逸之别过脸,实在不屑看她那一脸假惺惺的讨好。 丢下一句,就你事儿多! 人就进衙门了。 身后传来苏锦书温和友善的声音,“赵采买,我友情给你提个醒儿哈,你最好雇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后厨守着米缸和面缸,不然哪一天后厨蒸出发霉的馒头,熬出掺了沙子的粥,旁人可能会猜度您的良心受风了,不够纯善,偷偷把米缸面缸里上好的米面换成不好的了!” 赵大奎险些把肺都气炸了! 敢情你是要我花钱雇人防备我监守自盗?岂有此理!我疯了吗? 他颤抖的手指着苏锦书,你……你……这是威胁,大人,求您作证啊,她摆明了要背地里坑我啊! 苏锦书笑起来,“赵采买,我这可是光明正大地坑你,背地里坑人不是我苏锦书的个性!” 她快步追上秦逸之,再度捧出一脸讨好的笑,“大人,您想吃什么?您说,您请说……只要您说的出来,没有我做不到的。” “哼,做个爆炒诡计多端!”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点了菜。 苏锦书傻眼。 从后头跟上来的诸葛云睿笑嘻嘻地凑来一张白胖白胖的大脸,“再给老朽蒸个古灵精怪!” 看着一老一少两只老狐狸的背影远去,苏锦书也就只剩下翻白眼了。 看在秦逸之拿碎银子打赵大奎脚踝,让他出糗的份上,苏锦书做了一道方便面鸡的古代升级版手擀面鸡。 做法其实很简单,一句话,把鸡块炒好,加足量清水,烧开后加入面条,面条吸净汤汁后出锅。 在炒鸡块的过程里她加了一些酱油提色提鲜。 这一步,令这道手擀面鸡显出了与众不同的卖相,闻着味道鲜美,看着面浸润了饱满的汤汁,鸡块则散发着特有的香气,很是吸引人。 面做好了之后,苏锦书亲自颠颠地跑去请秦逸之他们。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匆匆从市场赶回来的知牧说,老大,那些抬棺的异族人压根没回人才市场等活儿,他们从墓地回来后就找了一家酒馆,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个个是放开了吃喝,属下悄悄打听了一下酒馆伙计,就他们点那一桌子酒菜,总价值已经超过抬棺的费用了!这些人明显不是正儿八经的苦力,他们的行为瞧着就透着诡异!属下猜着他们和王府失窃案脱不了干系! 诸葛云睿点点头,“嗯,从他们抬那么重的棺材,却一点异议没表露出来,就说明他们可能参与了盗窃案!” “那咱们不如先下手把他们抓起来,再挖棺材,找出赃物!” 知牧道。 秦逸之没说话。 苏锦书一步踏进去,否定了知牧的说法,“不成,如果现在就把那些抬棺的异族人抓起来,虽然赃物能找到,但盗窃案的主谋就抓不到了!” 她的话让知牧惊愕,“啥?这起案子还有主谋?” 苏锦书点点头。 诸葛云睿继续撸胡子,笑得一脸莫测高深。 只有秦逸之恍惚根本没听到刚才的话,缓缓站起身,缓缓问道,饭做好了? “啊?对啊,做好了,我就是特地来请大人跟先生的。知大哥也一起吧,我做了很多……” 苏锦书马上露出专业抱大腿式的微笑,很妩媚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秦逸之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 诸葛云睿还是边走边捋胡子,好像不捋胡子就很寂寞似的。 只有知牧欢天喜地,边走,边跟苏锦书话聊,“苏姑娘,你怎么厨艺这样好啊?是跟谁学的?” 苏锦书保持着前世酒店大厨们傲而不骄的笑意,“知大哥,如果我说我是太喜欢吃,所以吃着吃着就会做了,你信不信?” 知牧先是愣了一下,很显然,这个回答在古代很违和,毕竟哪个淑女也不会当着几个男人的面儿说,自己很爱吃,很能吃,还吃出经验,达到会做的境地! 不过,苏姑娘的才智那是一般姑娘能比的吗? 当下知牧诚心诚意地赞道,“苏姑娘说的我自然是信的,苏姑娘就是很了不起,又会断案子,又能做好吃的,用文人们的话说,姑娘这是既出得厅堂,又下得厨房,谁若是能娶……” 他话没说完,前头走着的秦逸之忽然站住,回头丢过来一记眼刀子,无声无息,知牧却懂了,他们老大在说,饭稀堵不住你嘴啊? 知牧苦脸,老大,属下……还什么都没吃啊! 不过,后知后觉的他也意识到,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谈嫁娶问题,是有点不大合适。 当下冲苏锦书歉意地笑了笑,闭嘴了。 一顿手擀面鸡,把诸葛云睿与知牧好吃得恨不能把盘子都给一并塞嘴里嚼吧了! 至于秦逸之,虽然一直端着老大的架子,没有出言评论手擀面鸡的味道如何如何,但从他吃了一盘子又要了半盘来看,他也吃出了滋味,很是满意。 几个人吃完饭,苏锦书送上一壶大麦茶,手擀面鸡因为本身是以鸡肉为食材的,加之怕手擀面会黏连,所以又加了一些植物油里头,因此吃起来有些油腻。 大麦茶中含有膳食纤维和氨基酸,可以促进肠胃消化,调节新陈代谢。 一杯茶刚喝完,就有一个叫何祐的锦衣卫前来禀报,表姑娘杜小姐与她的堂哥杜南辰来了,杜姑娘说有事儿找逸之哥哥! 何祐很刻意地在逸之哥哥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诸葛云睿与知牧对视,笑得不怀好意。 只有苏锦书却如遭雷劈了似的震惊当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四章 寻人1 杜南辰,这个名字她可太熟悉了。 从原书的描述里,从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嘴里,不止一次地听到这个名字。 在书里,杜南辰是一个对女主呵护备至,处处为她着想的好男人,为了女主,他不止一次地训斥,责罚原主,甚至还因此迁怒于原主的亲娘,亲自与人设下圈套,引得原主亲娘去为原主做了坏事,被原主的父亲当场发现,也正因此原主父亲才对一直宠溺有加的原主亲娘施以重罚,将她关进小黑屋,不闻不问。 至于原主嘴里的杜南辰,那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翩翩佳公子,原主为了他从一枚乡下良善小女子,渐渐变成一个满嘴胡说,性子偏执的恶女子! 要命的是,直到原主死之前,她对自己为杜南辰的付出都无怨无悔! 不客气地说,原主是十分典型的恋爱脑,为了一个不该她爱,或者说不值得她爱的男人疯狂输出,且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她这样的付出! 当然,原主出现在苏锦书梦里时,心意与性子已经有了很大改变,她后悔自己茫然地去爱一个男人,更懊悔因此搭上了亲娘的性命,这也是她死后固执地不去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投生的真正原因。 此刻苏锦书的心里情绪转变不可谓是惊涛骇浪,因为骤然与书中男主在这里遇见,她过于惊愕,所以就忘记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一时间,她脸上的震惊与嫌弃以及意外的各种情绪混合起来的表情变化,就直线坦陈于她的脸上。 旁人是没有去留意她的情绪变化的。 因为大家全部主意力都在杜姑娘身上,老大的表妹来了,那大家是不是有机会看一波秀恩爱的大戏啊? 只有秦逸之微微皱起了眉心。 他很清楚地看到在听到杜南辰这个名字时,苏锦书的惊愕。 “认识?” 他冷淡地问。 “啊?谁?不……不认识。” 苏锦书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了,下意识地掸了掸衣角,像是要把什么讨人厌的东西给掸掉,“我怎么可能认识京都里的贵人!” 她没说谎。 对于杜南辰长得是方是圆,是长是短,他的确是一无所知,仅仅是原主的一句俊美无俦的夸赞,她觉得不足以形容一个男人,男人的气质根本不在于脸上,好不好? “那就好。” 秦逸之的这句话让苏锦书意外,她转头看他,啥意思?杜南辰是洪水猛兽,认识了他就要倒大霉? 但人家秦大人却已经不回答她的疑问了。 因为院子里很快响起俏生生的一句,逸之哥哥,逸之哥哥,嫣然来了呀!逸之哥哥? 这一声声逸之哥哥,直喊得众人心上痒痒的,就好像一只小猫爪不停地在那里挠啊挠,有点微微的疼,又有点异样的舒坦。 众人齐齐地抖了一下,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再次看向秦老大时,不由地全都暗暗竖起大拇指,他们的老大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举止也没异常,依旧站如松。 佩服! 实在是佩服!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做了鸟兽散。 苏锦书也要走,她得去收拾后厨,为晚饭做些准备。 “你留下。” 秦大人说话了。 “我?” 苏锦书想说,凭什么啊?我才不想留下看你跟你的小妹妹情深谊长呢?? 但人家秦大人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只冷冷地道,“想让我信服你不认识他,就得留下。” 不是,我凭什么要向你证明我不认识杜南辰? 苏锦书想骂人。 但略略一琢磨,也觉得留下就留下,至少能瞅一眼杜南辰长什么样儿?以后走夜路碰见时,她是不是可以拍他块黑砖头? 说话间,杜嫣然与杜南辰已经到了。 “逸之哥哥,我给你带来了鸡汤,你快尝尝,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杜嫣然打扮得花团锦簇,每走一步身上都是环佩叮当的,很是妖冶的小女人状态。 苏锦书看了一眼,暗暗叹可惜,好一张嫩白俏丽的小脸蛋,只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脸上画着浓艳的妆,佩戴的首饰也过多,而且多为金饰,反倒是把一个妙龄的小姑娘打扮成俗脂庸粉,再加上她那嗲里嗲气的调调,让人有进了某青楼当红姑娘屋子的错感。 她的身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 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身得体的衣着,更衬托出他的贵气与潇洒。 毫无疑问,他就是杜南辰。 苏锦书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有几分姿色! 但真要说如原主描叙的那样俊美如谪仙,又太过夸大其词。 “去倒茶!” 她正盯着杜南辰心思百转,就听到秦逸之冷冷的一句吩咐,同时感受到一道冷冰冰目光的注视,她顿时回过神来,马上应声后去泡茶了。 “逸之哥哥,她谁啊?” 尽管苏锦书一身粗衣布衫并没有入杜嫣然的眼,但她见不得任何出现在秦逸之身边的女子,哪怕是女婢也不行,事实上,在秦府,秦逸之自小到大,身边伺候着的都是小厮,没有一个女婢。 不是秦老夫人不给他安排,实在是他不要。 也因此府里人都说,少爷是打小就对表姑娘情根深种,所以才如此的洁身自好,不容任何女子靠近自己! “厨娘。” 秦逸之言简意赅,同时跟杜南辰寒暄了几句,彼此就都坐下了。 他跟杜南辰是认识的。 杜嫣然是他母亲庶弟的女儿,与杜南辰是同宗。 杜家也是京都城里的世家大族,早年间,杜嫣南辰的曾祖父曾高居一品大员,是先皇眼里的亲信,有了皇家的青睐,杜家人在京都的高层圈子里也算是风光无限,八面威风。 不过,杜家子孙不争气,杜南辰的祖父打小就锦衣玉食,因此身上具有了全部风流浪荡公子的特性,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以致后来,杜家的大半家产都被他丢在了赌场里,他自诩是风流佳公子,无论到哪儿身边都莺莺燕燕的美女相伴,府里更是光平妻就娶了仨,纳的小妾有十二个,到后来,连他自己都深深感叹,可惜啊,我分身乏术,冷落了一院子的美妻娇妾啊! 杜南辰的父亲杜兴邦虽没有如他父亲那般奢华无度,但也没什么上进心,在读书写字上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整日里招猫逗狗,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好在杜父还有点危机意识,知道如果再这样光花钱不进钱,杜家就得卖房卖地了。 所以,他潜心研究做生意,也是有些天赋,他竟借助杜家旧时的人脉,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五年前,江南地区发大水,百姓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灾。 消息传来,皇帝震惊,群臣慌乱,就在这时,杜兴邦给皇上写了折子,说杜家秉承先皇恩宠,一直过着优渥的日子,这些都是皇家的恩赐,杜家人时刻铭记,不敢忘怀,如今,江南有灾,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杜家身负皇恩,不再袖手旁观,愿意捐赠出八成家产,以助皇上江南救灾! 这折子被皇上御批此举是忠君爱国之表率,杜兴邦也因此在皇上心里有了好感。 那次赈灾之后,杜兴邦被皇上破格提拔为太史令,太史令是正六品官职,是负责观察天体运动,记录和计算天相变化,编制历法以及管理国家各种书籍,文件等,虽是典型的闲官,但对于杜兴邦来说,这已经达到他目的了。 那之后,他曾多次于宴席上夸夸其谈道,我曾祖父是读了几十车的书籍,又几十年的努力,才换来的高官厚禄,而我用几车银子,轻轻松松就换来了一个六品官,以后再有机会,我再拿出些许银两来,官位会继续上升的! 到了杜南辰这一代,他重新拿起了书本,据说,他的学识很是傲人,在京都著名的云荒书院,他的成绩排名稳居前三。 长得好,学识又好,因此他就成为京都顶级淑女圈子里的白马王子,被很多贵女暗暗爱慕。 原书中的女主正是这样的贵女中的一枚。 她是当朝礼部侍郎之嫡女苏静茹。 杜嫣然的祖父与杜兴邦的祖父堂兄弟,两家都是杜家分支,因为杜嫣然的父亲在杜兴邦做生意时,曾出资帮助过,所以两家一直走动很频繁,关系较杜家其他分支要更亲近一些。 杜南辰年长杜嫣然三岁,打小两人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逸之哥哥,厨娘不该在后厨做事吗?怎么在这里呀?我看着她长得很粗鄙,行为举止也不贤……” 杜嫣然嘟起小嘴,表示我不高兴她在这里,逸之哥哥,你快赶走她。 “镇抚司衙门里不养闲人。” 秦逸之一句话算是给了个解释,厨娘虽然该服务于厨房,但厨房没活儿,那她就得到前面来打杂,端茶送水正是打杂活儿里的一种。 正好苏锦书端了茶过来,听闻这一对表兄妹的对话,心头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果然就不能对醋精表妹与狐狸表哥抱有什么期待。 她默默地问候了秦家与杜家的祖上十八代,这才强压下心头恼火,将茶杯一一放在三人身侧的小几上。 “秦表哥,我此次来,是有求于你,想拜托你们锦衣卫帮忙找一个人?” 这时,一直沉默的杜南辰说话了。 “什么人?” 碍着杜嫣然的面子,秦逸之态度尽管还是冷冷的,但神情却没有流露出什么厌烦之色来。 “是一个女子,叫苏锦锦,原本住在安南乡下,但我派的人去回来说,她是曾经在那里住过,但已经把房子卖了,据说是来京都了!因为遍寻不着,所以才麻烦上秦表哥,锦衣卫办法多,能耐大,只要你们肯出手……” 杜南辰的话说到这里打住了,他在等秦逸之的回应。 秦逸之的眼神转到了苏锦书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二十五章 寻人2 苏锦书强作镇静地迎向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杜南辰为什么说她叫苏锦锦,但她却很清楚杜南辰劳师动众地派人去安南乡下找她的真实目的。 在原书里,女主就是那位倾慕杜南辰的礼部左侍郎嫡女苏静茹。 其父是礼部左侍郎苏恒,也是原主的便宜爹。 这一年礼部尚书赵高远年岁已高,有了辞官归乡养老之意。按照惯例,前一任礼部尚书卸任之前,都是会向朝廷推荐接替自己位置的人选的,一般情况下,只要皇帝不是特讨厌这位礼部尚书,就会采纳他的意见,让推荐之人接任。 赵高远有意无意地就把自己要辞官的信息透露给了他的左右手,左侍郎苏恒与右侍郎李修鹤。 苏恒与李修鹤同级别,又都是科举出身,无论是学识乃至能力都不相上下。 这就促使两人在工作中,无意识地把对方当做是竞争对手。 以至于在对有些问题的看法上,苏恒说对,李修鹤就必会说错,然后就带动了礼部的一众官员站队,有站苏恒的,就有站李修鹤的,弄来弄去,两人就跟打擂台似的,各自带了数量相近的一些个支持者针锋相对…… 如此,礼部尚书要退,谁顶上的问题,关键就取决于赵尚书的意思了。 其实,那之后,赵高远的亲信还有意无意地向苏恒、李修鹤传达了一个赵家内部的信息,赵尚书的长孙,已经年二十了,还未婚配! “如果,谁能帮尚书了了心愿,那尚书大人就可以帮他达成心愿!” 亲信最后意味深长地对苏恒与李修鹤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苏恒与李修鹤都有点傻眼。 他们都知道,尚书家的长孙有点弱智,年二十岁还不会自己穿衣吃饭,有人传说,就是现在这位赵长孙晚上睡觉还得抱着他的娘亲,哼哼唧唧地找奶吃。 苏恒左思右想,做出一个决定,让自己闺女嫁给赵长孙。 哪知道,他的意思刚说出来,正室彭氏就砸了一屋子的玉石摆件,她说了,想要把我千娇百媚的静茹嫁给一个傻子,你先得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彭氏的父亲虽说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但她的哥哥却是骁勇猛将,驻扎在边疆,数次立功,被皇帝嘉奖,彭家也因此与有荣焉地在京都风光了起来。 娘家后台硬,彭氏自然腰杆也就挺直了。 所以即便她把整个房子拆了,苏恒也是不敢把她怎样的! 更何况他这是想葬送女儿的幸福达到自己升官的目的。 他灰溜溜地走了,到外头喝了一场花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地被下人抬了回来。 接连几日他都如此,彭氏看在眼里,很生气,又没法子。 后来她身边伺候的婆子提及了张氏以及她生的闺女苏锦锦。 张氏刚生了苏锦书就被醋坛子彭氏赶出苏家后,不得已她们回了安南乡下的老家。 婆子说,夫人,有一个成语叫李代桃僵! 彭氏闻言大喜,赏了那婆子十两银子。 这就是原书里关于苏家为什么忽然要把张氏与苏锦锦找回来的真正原因。 彭氏的人赶去安南时,张氏一个人在家,苏锦锦去了外地的舅舅家。 急于回去交差,彭氏的人就先把张氏带回了苏家,他以为只要张氏在大夫人手中牢牢攥着,那苏锦锦就不得不乖乖地赶来京都与其母回合。 但让彭氏没想到的是,张氏来京都一个多月了,苏锦锦也没找来,她正焦急,女儿苏静茹说,她有朋友要去安南,正好可以去乡下看看,如果苏锦锦回来了,那就一并将她带到京都来。 彭氏闻言大喜,忙让苏静茹去拜托她朋友。 苏静茹的朋友就是杜南辰。 两人与某一年的元宵花灯会上偶遇,一见钟情后,私定了终生。 在得知父亲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傻子后,苏静茹哭着找杜南辰商量,李代桃僵这个主意就是杜南辰想出来的,苏静茹点拨了彭氏身边的婆子后,由那婆子把主意再传给彭氏。 就这样几个人编织出了一个大网,只等着苏锦锦这只小可怜一头撞进来,做实替罪羊。 万万没想到,网是编好了,但苏锦锦却不见了。 从原主的记忆里,当初张氏是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离开苏家的,回到乡下后,张氏才给女儿取名苏锦书。 她为什么告诉彭氏等人,她闺女叫苏锦锦,想必也是存了私心,不想彭氏找到她吧,毕竟作为一个母亲,谁愿意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呢! 现在杜南辰求秦逸之调动锦衣卫帮忙找苏锦书,秦逸之会不会答应?苏锦书心里没底! 不过,她也明白,因着秦逸之的精明,他应该是猜出来了她就是苏锦锦。 “听说有一种吃食叫酸菜鱼……” 秦逸之回味起那酸酸辣辣的感觉在自己舌尖上肆意弥漫,他对于自己味觉找回来的惊喜,无法用语言形容。 可惜那天诸葛先生给他端来的只是小半碗的酸菜鱼菜汤。 “好,我马上去做,保证让大人吃好喝好。” 苏锦书当然怕锦衣卫插手,锦衣卫的信息网遍布天下,他们想找的人就是躲在犄角旮旯里,也能被找到。 她穿在原主身上,想改变作死的命运,不对男主杜南辰发花痴,更不想嫁一个傻子。 看着她健步如飞直奔后厨,秦逸之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又抓住小女人的一条小辫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做出让自己嫌恶的事儿来,比方说,有事没事地跟贺延舟凑到一起…… 他拒绝了杜南辰,说锦衣卫这段时间忙着查查一件要案,腾不出人手来帮忙找人。 杜南辰很失望,但也没法子。 秦逸之叫来何裕,让他送杜嫣然回去。 杜南辰却说,“秦表哥刚才说的酸菜鱼是新菜式吧?我与嫣然表妹今日来的巧了,能不能也留下来品尝品尝这道菜?” 说着他就对着杜嫣然使眼色。 杜嫣然本来也不想走,表哥忙起来几日都不回秦府,她一人闲着没事儿,只好去陪着秦老夫人聊天,日日都这样,她早就够够的了。 这会儿听杜南辰说,要留下来品尝菜品,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厨娘,但能留下来继续呆在逸之哥哥身边,她还是很乐意的。 所以就撒娇地央求秦逸之,说她也想尝尝酸菜鱼,如果这道菜真好吃,她还想带些回去给秦老夫人呢! 秦逸之素来不喜与杜嫣然多话,看她是赖定了不肯走,索性就点头应允了。 他们几个人到餐堂时,酸菜鱼苏锦书已经做好了,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满满,她又做了一道小炒肉。 这道菜听起来做法简单,实际上,想要把炒得香气浓郁,肉质鲜美,有两点必须要做到,一是辣椒切成滚刀块后,放入锅里干炒,不加油,目的是炒干辣椒的水分,令其显现出好看的虎皮色。 其二是要加糖加酱油,一个是提鲜,一个是提色,缺一不可。 烹饪得恰到好处的小炒肉,口感鲜美多汁,肉质醇厚,辣味十足,让人食之后念念不忘,回味无穷。 杜南辰的视线一直没离开灶台边的苏锦书。 刚在前厅他还没认真瞧过小女人的样貌,此刻,她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做菜,竟莫名给人一种绝世美女的感觉。 恬淡,从容,虽做的是很寻常普通的事,却让人心底里生不出嫌弃来,总觉得如果当世的女子都如她这样能挽起袖子煲汤,炒菜,那这世上大抵再没什么恶妇恶女了。 “堂哥,你怎么了啊?” 一直走在他身边的杜嫣然发现杜南辰像是魂魄离了体般,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小厨娘,顿时更讨厌苏锦书,她低低地说,“堂哥,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啊?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 “像谁?” 杜嫣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她觉得堂哥就是瞧上那个庸俗不堪的厨娘了。 “像苏姑娘府上的一位姨娘……” 杜南辰说道。 “你们男人呐,瞧上什么东西就拔不出眼睛来,堂哥,我跟静茹是手帕交,你要是在我面前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就大义灭亲地给静茹姐送信儿!” 杜嫣然狠狠剜了苏锦书一眼,若不是碍着秦逸之在跟前,她都要上前去骂那厨娘一气儿了,不知道哪儿来的乡下来野丫头,勾、搭了逸之哥哥不够,又对堂哥暗送秋波,真不要脸! “大人,请慢用!” 苏锦书把一碗白米饭放到秦逸之跟前,笑吟吟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喂,你没看见这儿还有两个人吗?给我们拿两副碗筷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就是逸之哥哥好心,才把你这样的留在衙门后厨,换了是我,早让人把你打出去了!没长狐媚样子,却学着别人魅惑男人,哼,不要……脸!” 最后三个字,她是咬着牙说的,但声音是刻意压低的。 “大人,您会假公济私吗?” 苏锦书貌似根本没听到杜嫣然说的话,反倒问秦逸之。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锦书又说,我就知道大人这样丰神迥异,谪仙般的人物是绝不会贪墨镇抚司衙门的一点点吃的喝的。 秦逸之抬眸,冷冷地睨着她,所以呢? 苏锦书乐了,朗声冲杜嫣然与杜南辰道,“所以一碗酸菜鱼一两银子,三分之一盘的小炒肉一两银子,鉴于二位是大人的亲戚,那米饭就白送给你们了!” 她边说还边冲着秦逸之唧咕唧咕眼睛,就差高声赞一句,大人呐,您英明,咱俩继续这样配合下去,镇抚司衙门日进斗金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第二十六章 寻人3 杜嫣然一下子炸了,她被气得完全没了贵女风范,“你一个小小的厨娘也敢问我要饭钱?我逸之哥哥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我可是杜家嫡女,秦府至亲,你怎么敢?” 说着说着,她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秦逸之,那份委屈,几乎都要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了。 “逸之哥哥……” 这一声呼唤,险些把苏锦书的门牙酸掉了。 她似乎生了恻隐之心,冲着杜嫣然不好意思地拱拱手说,“表姑娘,请多包涵,我也是没法子,食材都是镇抚司衙门的,衙门里头的人免费吃,外来的就只能花钱买了!不然,您跟大人关系那么好,您若实在没带银子,记大人账上也是可以的。” “你想假公济私?” 秦逸之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苏锦书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哆嗦,小脸都貌似吓白了,忙摆手道,“大人,我也是为您好啊,您跟杜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万一为了碗酸菜鱼惹得她不高兴了,您不还得费力哄吗?说起来,我这也是为了二位之间感情的和谐安宁呢!” 这回秦逸之的脸绿了。 他冷声呵斥道,谁准你上班时间聊闲话的? “啊?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按规矩收饭钱吗?” 说着,苏锦书一脸我也没法子,是大人不给你们面子哦的表情,看向杜家兄妹。 杜嫣然还要说什么,被杜南辰拉了一下袖子,说,“嫣然,既然是衙门的规矩,咱们必须遵守!” 他从袖口里掏出来十两银子,递给苏锦书,温和地笑着说,“这是我跟嫣然的饭钱,多出来的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不过,我觉得姑娘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啊?” 被他专注玩味的目光注视,苏锦书骤感后脊梁嗖嗖冒冷风,一颗心也悬起来,难道是我什么地方说错话了,引起了他的怀疑? 她正心里打着小鼓,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就听身边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杜公子这是想搭讪镇抚司的厨娘?你可能不知道镇抚司有规定,一入镇抚司就是镇抚司的人,外面什么人想要觊觎,那得先得在镇抚司诏狱里历练一遭,能头破血流不改心志的,方有资格搭讪,至于镇抚司的厨娘是不是愿意跟你走,那得看她!” 说着,秦逸之的冷幽幽的眼神就落在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大人既然说了这是规定,那我就无权更改,不然这样,杜公子,你先过了诏狱这关,咱俩再面谈?” 杜南辰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脑子有坑啊,才会讲出刚才那番话? 当下就忙摆手,说,“我再仔细看看,姑娘跟我认识的故人长得完全不一样,是我看走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说完,他低头往嘴里扒拉饭,估计不吃完这顿饭,是不敢抬头了。 杜嫣然白了苏锦书一眼,不满地小声嘟囔,不就一个厨娘吗?送给我堂哥,我堂哥都不稀罕,还为了她去诏狱历练,我堂哥脑子里又没坑…… 听到她还在嘀咕,脑子里有坑的杜南辰忙扯了她一下,催促道,快吃,吃完走! “啊?吃完就走啊?表哥,我能不能……” “不能!” 秦逸之没等杜嫣然说完,就冷冰冰否定了她的问题。 杜嫣然噘着嘴,气哼哼地把饭碗往前一推,“不吃啦,太难吃,傻子才吃这样猪食一样的饭菜!” 话音刚路,她身侧俩傻子同时抬头看向她。 杜嫣然后知后觉,讷讷着想解释,又被两个男人同时制止,“闭嘴!” 那……好吧,我不说话,可是我真的好……委屈……嘤嘤嘤……你们……你们为了个厨娘吼我……嘤嘤嘤…… 杜嫣然掩面跑了。 苏锦书用很同情的目光望向秦逸之,大人呐,恐怕您今晚回府的日子不好过呀! 秦逸之目光冷幽幽地瞥了她一眼,瞬间洞悉她那明摆着是看大戏的小心思,却偏偏还装出一副我很同情你,就是没法子帮你的表情,他冷冷地指了指厨房门口的那袋子小黄米,说,晚上我要喝掺了沙子的小米粥! 啊? 大人,您喝掺了沙子的小米粥?难道是胃消化不好,想存点沙子来加大摩擦力度,促进消化? 苏锦书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秦逸之瞬时心情大好,语气坚定,“对,就喝掺了沙子的小米粥,小黄米,沙子,二者缺一不可!” 说完,他饭饱菜足,潇潇洒洒地起身离开了。 后头樱桃看看大人的背影,再看看苏锦书,犹犹豫豫地开口,“苏……姐姐,那酸菜鱼里没酒吧?” “额?我做酸菜鱼时,你不在旁边瞧着吗?怎么会有酒?” 苏锦书不解。 “那……那大人怎么说胡话啊?这世上谁会想吃掺了沙子的小米粥啊?”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你家大人是个天外来客!”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不然谁会比他损呢?? 他就是公报私仇,想挑起自己跟赵大奎之间的战争,他好坐山观虎斗呗! 哼! 恨得牙根痒痒,可偏偏没法子,谁让人家是大人,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厨娘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地问候秦家祖宗十九代,至于为啥不是十八代,苏锦书无奈地解释,秦家祖上十八代被自己问候的太狠了,都气得投胎去了。 晚饭镇抚司衙门果然有小米粥。 诸葛云睿老先生从上次喝了苏锦书熬的裹着一层金黄色的米油的小米粥,就一直馋这一口儿,如今又见小米粥,怎么会不欢喜?! 哪知道,他欢喜没一会儿,一颗牙就险些被小米粥里的沙子给硌掉了! 诸葛云睿老先生是捂着腮帮子,牙疼得哼哼唧唧走的。 第二天一早镇抚司衙门就出公告了,由诸葛云睿老先生亲自执笔,内容只有一个,赵大奎工作疏忽,购买了掺了沙子的小黄米,导致镇抚司内就餐员工食用后,牙齿松动,这样不可挽回的错误,不该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鉴于此,罚赵大奎赵采买这个月工钱,用以给牙齿松动员工修补牙齿所用! 来上工的赵大奎看到这公告,那真是晴天霹雳! 他急忙去诸葛云睿那里,想解释小黄米里的沙子问题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知道,他的这番解释在英明睿智的诸葛云睿先生那里无疑与画蛇添足,越描越黑! 老先生用了两个半时辰,给赵大奎讲了一个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的道理,那就是做人不能太贪心,你说你半夜偷偷溜进后厨把好米好面换成品质不好的米面就算了吧?干嘛还要弄些掺杂了沙子的来?咋你心目中,镇抚司的这些员工都是二楞子,都吃东西不嚼的吗?做人得讲良心啊,你说你这样一贪,我这颗牙就摇摇欲坠了!我人上了年纪,不想别的,就想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可你呢,这是想断了我这念想啊,赵大奎,你做人不能这样狠吧? 赵大奎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被训了两个半时辰后,他昏昏悠悠地从诸葛先生那里出来,下了台阶,刚走了两步,两腿一软,人就瘫在地上了,良久,他仰天狼嚎,天哪,我比窦娥还冤啊! - 隔天夜里,在人才市场监控那些抬棺异族人的知牧传回来消息说,异族人打算趁着今夜月黑风高,要去墓地挖棺。 消息是异族人在酒楼吃酒,被知牧收买的酒楼小伙计递出来的。 当夜,锦衣卫全体出动,分组行动。 秦逸之做了周密布置,几拨人听命分别在墓地上山路,下山路,乃至通往外地的官道上潜伏,确保一只苍蝇也难从他们眼前飞过去。 至于知牧他们这一队,秦逸之给出的命令是,继续原地监视! 对此命令,知牧很是不解。 异族人半夜都去挖墓了,他们不跟上,还留在这里看毛线啊?届时异族人都被张卓和周鹏抓了,功劳都是他们两队的,自己啥也没捞着,你说郁闷不郁闷? 可是,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只好带着小怨念,继续留在那里。 当天半夜,二十几个异族人都被抓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秦逸之查看了一番,分别问了他们的姓名后,面沉似水,思虑了片刻,就命令张卓马上带人赶赴人才市场去支援知牧。 张卓一头雾水,贼人都在墓地被抓,赃物也起获了,这个时候自己带人去支援知牧?知牧那里难道还有别的大案? 见他犹豫,秦逸之火了,一个冷眼刀子飞过去,张卓吓得一激灵,分分钟带人往知牧那边奔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第二十七章 寻人4 张卓他们赶到人才市场时,知牧带人正与四女一男打得如火如荼。 那五人的功夫很好,尤其是那个男的,知牧在他手上已经吃了亏了,胳膊被用利剑割伤了,血顺着袖口往下滴! 看到张卓,知牧疾呼,“快抓住他们,他们是失窃案的主谋!” 老大果然料事如神呐! 张卓不由地暗自惊叹。 两队人马回合之后,将那几人围在中间,一通打斗之后,五人束手被擒。 后来经过审问,这五人供述,他们就是诈死的如眉如柳、夏冬夏雪与夏之初。 他们从小生活在外域,这次千里迢迢到京都来,就是为了银子来的,他们这一帮人一开始准备在城外某座山上做土匪,打劫经过的路人! 但后来打听打听,说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很厉害,一旦惊动了他们,到山上剿匪的话,他们这些人恐怕是抵挡不住。 所以,他们商量之后决定,打一枪就跑! 即不管用什么法子,从京都捞一笔外财后就闪人。 于是如眉如柳与夏冬夏雪去了青楼,青楼是一座城市里鱼龙混杂的地方,每天各种消息都会在青楼里传播,那一日,他们从某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当官的那里得知,庆王爷就要过寿辰了,皇上会奖赏他很多礼品。 出自皇家的礼品,不用想,也都是极其矜贵值钱的。 夏之初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偷盗庆王府府库的计谋! 正如苏锦书之前判断的那样,夏之初在庆王府挖了密道,趁着晚上值班的人都睡着了,他们把庆王府的宝贝从密道里搬走了。 这之后,他们又想利用死人棺材往外运送赃物。 这一步步的谋算,不可谓不周密,夏之初可是笃定这次能发一笔大财! 万万没想到,功亏一篑,他们纷纷锒铛入狱,无人逃脱。 - 庆王府失窃案告破之后,庆王爷心情大好,早朝的时候亲自在皇上跟前为锦衣卫求了奖赏。 凡是参与侦破失窃案的锦衣卫,每人奖励纹银五十两! 赏银发下来那天,秦逸之请属下吃烧烤庆功。 露天烧烤庆功这个主题是苏锦书提出来的。 这时在大越国人的认知里,所谓的烤肉就是抓了一只兔子,或者杀了一只鸡,将其内脏清理掉后,一剖为二,用木棍串好后挂在火堆上方炙烤。 但苏锦书的烧烤却不是这样简单粗暴的。 她要办烧烤party,而且是人人参与其中的集体美食活动。 秦逸之给锦衣卫下的命令是下午不办公,但全体锦衣卫都到后厨,听苏锦书的安排。 就连诸葛云睿也乐颠颠地跑来了。 老远就冲苏锦书喊,“丫头,安排我做什么?” 樱桃是个敬老的,见他胡子都一大把了,就说,“先生回去歇着吧,这边人手足够……” 诸葛云睿却不高兴了,他故意板着脸训樱桃,“小丫头这是瞧不上我干活的能力?我可告诉你,早些年,我一个人隐居山里时,抓野兔,摘野果子,我什么没干过?” 苏锦书正在调制烧烤用的调料,听到这里抬起头看向诸葛云睿,诸葛云睿讪讪然,“你……你看我做什么?再看我我说的也是实话,想当年……” 苏锦书淡淡然一句,“您也说了,那都是想当年……” 想当年您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现在呢,您是牙都要掉光了的老迈,您读书多,一定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些苏锦书没说出来的话,聪明如诸葛云睿却从她的表情里读懂了。 一时恼羞成怒,他抓起樱桃正在清洗的羊肉,“我切肉,切一斤一两银子!” 苏锦书都被逗笑了,“先生你这动不动就赚自家人钱的行为真的好吗?” “我给你钱!” 诸葛云睿这话一说,苏锦书惊呆,樱桃与顺子惊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看诸葛云睿,先生莫不是傻了? 苏锦书最先回过神来,她两眼放光,麻溜地把三盆肉都端到了诸葛云睿面前,当众宣布,“今天切肉的活儿都包给诸葛先生了,谁也不许跟先生抢活儿!” 瞧着苏锦书那被银子刺激得双颊绯红的脸,诸葛云睿有点后悔,冲动了,冲动了啊! 后厨没有竹签子。 苏锦书安排知牧他们去后山上砍竹子,劈竹子,人多力量大,一千多根细细长长的竹签子很快就做好了。 诸葛云睿把各种肉切好,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苏锦书又把锦衣卫们安排去串串儿了,猪肉串儿羊肉串儿牛肉串儿,豆腐串儿,蔬菜串儿,馒头串儿,甚至知牧闲着无聊抓的一钵子的知了,肖鹏在后山池塘里抓的小鱼儿,张卓用箭射下来的鸟儿,都被她穿成了串儿,总之一句话,在她这里就没有不能被穿成的串儿,拿来烧烤的食材! 瞅一眼诸葛云睿正跟顺子吹嘘他切的肉大小有多规则,她拿出赵大奎的采买单子,上头很清楚地记录了猪肉牛肉羊肉分别购买的数量,合起来一共有五十斤。 她笑吟吟地把采买单子递给诸葛云睿,“先生一下午切了五十斤肉,一斤肉一两银子,五十斤就是……嘿嘿,五十两银子!” 这个数字爆出来,诸葛云睿就炸了,“臭丫头,这点赏银还没在我口袋里焐热呢!” “要不先生试试当众耍赖?” 苏锦书笑得没心没肺的,“先生您在镇抚司衙门里德高望重的,真要那个啥,我一个小厨娘也是没法子的。” “我……我诸葛云睿什么时候耍过赖?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我给你!”最后那仨字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锦书一点不客气地接过了他递来的银子,“先生,您真是我的招财……额……招财神!” 险些说是招财猫。 诸葛云睿一头黑线,你是有银子花了,我口袋空了。 樱桃有点于心不忍,悄悄跟苏锦书说,苏姐姐,不然你把银子还给先生吧?我瞧着先生都要哭了! 苏锦书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可是为了成全先生信诺守诺的高尚品质,纯属于好心!”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翘起来,可又不能说旁的,只好端正了君子风范,一脸的看我看我,看我是如何视金钱如粪土的…… 好吧,苏锦书不敢再留在诸葛云睿跟前了。 她快步出了后厨,在小院儿后头的一棵树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空手套白狼,玩得不错!” 倏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苏锦书的笑戛然而止。 她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吧,是她把诸葛云睿的赏银拿走了,可那是他亲口承诺的,只要让他切肉,切一斤给她一两银子!五十斤,正好是五十两银子,她……她完全是被动接受,好不好? “大人是体恤下属的好大人,大人的赏银一定不止五十两银子,不然大人就大方一回……” 没容她说完,秦逸之就冷冷地道,“你挖的坑,他跳的,凭什么要我来填?” 苏锦书嘟嘴,“一个看热闹的,好好看你的热闹不好吗?跑这儿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说完她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走了。 秦逸之目瞪口呆。 她骂自己是狼?还大尾巴的,这小女人胆子愈发的肥了! 不过,刚刚她面对他嘟嘴,翻白眼的样子如一只在主人跟前卖萌讨巧的猫儿,让他顿感有一只小猫爪儿在给他挠痒痒,挠得他很舒服,很惬意,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自我安慰,自家的厨娘,骄纵点就骄纵点吧,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跟她计较什么? 成功完成心理建设的秦大人回到饭堂时,烧烤party已经开始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当中架着一个炭烤炉子,炉子是今天上午紧急让铁匠铺按照苏锦书手绘出来的图纸打造的,材料用是最好的,做工也不错,苏锦书去取的时候表示很满意,更是很痛快地给了铁匠师傅一百钱的打赏。 做工炉子手工才三十钱,她赏银就给了一百,苏锦书一点不心疼,反正都是衙门买单。 倒是喜得那铁匠铺娘子把家里存的腊肉送给了苏锦书好大一块,苏锦书也没浪费,腊肉切了,也给穿成串儿,此刻正在炉子上烤着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特别的烧烤香气,混合着炭火、油脂和香料的味道,这股独特的气息让人无法抗拒。 苏锦书立在烧烤炉子跟前,双目专注地盯着炉子上的食材,两只小手不停忙活,一把把竹签子叉串着的肉片,在火焰下翻飞,滋滋作响,蕉香四溢,令人禁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知牧等人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烤肉,一个个都好奇地围拢在苏锦书身边,边议论这新奇的炉子,边闻着时时都在侵袭他们味蕾的烤肉的香气,一个个都对苏锦书的烧烤技术赞不绝口的同时连苏姑娘人善心美,苏姑娘厨艺高超,苏姑娘比京都城里最矜贵的贵女都要好上一百倍的赞誉也出来了! 苏锦书听得那是脸色泛红,眼睛亮晶晶,心里美滋滋。 但某人却板着脸走过去,低低地斥道,“什么时候你们都变成伶牙俐齿的妇人了?” 此言一出,知牧等人俱是浑身一颤,做了鸟兽散。 苏锦书抬眸,直视秦逸之,秦大人,就您这追着人吵架,没完没了的劲儿,你们家家长知道吗? 秦逸之动了动唇,觉得此时该说点什么,但孤傲的性子令他很臭屁地来了一句,“好好烤,烤好了有奖励!” 本来还想发挥伶牙俐齿的特性好好回怼他一番,却听到了奖励二字,苏锦书瞬时眼睛发亮,表情变换,笑意盈盈地追问,“大人,有啥奖励?您可是指挥使大人,那出手不能格局太小了吧?” 秦逸之看她那一脸我贪财,我爱财,快拿银子来砸我的守财奴样儿,想笑,但碍着冰山大佬的人设不能崩,他只好继续板着脸,冷冰冰地道,“看表现!” “好唻,您就瞧好吧,我保证让您吃了我这顿小烧烤,绝对不再想别人烤出来的东西,让您吃了这顿想下顿,吃了一串儿想两串儿,吃得满嘴流油,心花怒放,给个媳妇都不换哎!” 苏锦书想起现代社会里马路边烧烤摊主们的即兴吆喝,她换汤不换药的来了一番现场复现。 惹得一众锦衣卫们哈哈大笑。 诸葛云睿那老朽笑得最起劲儿,险些笑岔了气。 秦逸之竭尽全力才算是憋住了笑,就这样嘴角还是清晰可见地扬起一抹笑纹很深的弧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第二十八章 失踪案1 但很快秦逸之就笑不出来了。 烧烤party的后半场苏锦书就不见了,问了正在炉子前边学边烤的顺子,说是大理寺的贺延舟大人派捕头张彪来找苏姑娘,有要紧的事儿求她帮忙! 这张彪也太不知轻重了吧? 大晚上的,他把一个小姑娘找出去干吗? 马上秦逸之又意识到,贺延舟与张彪压根不知道苏锦书是女子,她在他们面前出现时一直都是男装打扮。 “这人与人之间呐,最难避开的就是日久生情!苏丫头这样的性子,有几个能不喜欢?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在后悔,生得早了啊,不然,哼哼……” 一旁的诸葛云睿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秦逸之坐着没动。 诸葛云睿气得推了他一把,“别端着啦,快去!” 秦逸之起身,走两步,回头,一本正经,“先生,您就是年轻几十岁也没用,您没我帅!” 诸葛云睿脱鞋子砸人,没良心的臭小子,长得帅了不起啊?滚滚滚~ - 最近三个月,昌河县不断有人报案,从各个乡里赶往昌河县的游子失踪了。 昌河县是距离京都最近的县,临近秋闱,各乡镇的学子们纷纷启程赶往昌河县。 他们抵达昌河县后,有的学子给家里写信报了平安。 有的则是一去无踪,音信全无。 家里人到昌河县来找,却根本找不到,也无从找起,不得已,他们才报到了县府衙门。 县令王肯也是个从乡试到会试一步步爬上来的寒门子弟,听说游子出事,很是焦急,派出了衙役们四处帮忙寻找。 但找了几个月,没找回一个失踪的学子,依旧不时有报案,说学子失踪没了音信的! 这下把王肯吓着了。 人命关天呐,何况这可不只是一个两个人的性命,就目前报案失踪的人数总结起来看,足足有十五名失踪学子! 案情逐渐变得重大,王肯不敢耽搁,连夜派人报给了大理寺。 涉及到参考学子的性命,大理寺卿贺延舟也是立刻做出了部署,着捕头张彪带队直奔昌河县,重新查找失踪前学子们的行为轨迹,以图找出他们失踪的原因,再进一步找到人。 但令贺延舟很失望的是,张彪去了三天,奔波了三天,却一点眉目没查出来。 其间又有一户农户报了失踪案,失踪的是他的侄子赵同裕。 赵同裕是半个月前从家里出发赶往昌河县参加今年的秋闱的,在家时说好了,到昌河县后就给家里写信,可是算计着他路上时间,理应在三日后就到了,写信往家里邮寄,路上走三天,那家里人该着早于七日前收到信了,可是,左等右等,一直没信回来。 这时就有人传说,昌河县发生了很多起学子失踪案,赵同裕的叔叔赵大江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匆匆赶到昌河县来寻找的。 他足足找了三天,也去相熟的朋友家里问过,朋友说,赵同裕根本没来过? 这也出乎赵大江的意外,因为在家里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赵同裕,要他到了昌河县去朋友家里落脚,他已经跟朋友说好了,在赵同裕考试的这段时间,吃住都在他们家,费用赵大江都支付了! 据赵大江说,赵同裕是个听话的孩子,他父母早逝,作为叔叔的赵大江把他视为己出,一直很努力地赚钱供他读书,期望他能高考得中,光耀门楣,也算他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了! 可是没想到,赵同裕却在赶考的路上出了事儿,赵大江越想越后悔,他就该陪着侄子一起来的,侄子一直苦读书,根本没出过院门,对人情凉薄也根本看不明白,他身上又带着足够的盘缠,会不会是社会经验少,路上财帛露了,被人给害了啊? 赵大江哭着跪倒在县令老爷王肯跟前,求他帮忙找人。 王肯更上火了,他看看大理寺来的张彪张捕头,一脸的期待。 张彪是个行动力很强的汉子,功夫也不错,可让他动脑子查案子,他就有点不成了。 没法子,他只好连夜赶回京都求助。 回大理寺跟贺延舟商量了一下后,他马不停蹄地去了镇抚司衙门,让人通报,把苏锦书叫了出来。 在镇抚司衙门大门口,张彪也不顾众人视线,他连连给苏锦书作揖行礼,口中求道,“苏小兄弟,出大事儿了,求你发发善心,救救十六个人吧!” 苏锦书是特意换了男装出来的,但即便这样,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街行礼央求,她还是很羞窘,忙把人扶起来,问道,“张大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这还在大街上呢!” 哪知道张彪一摆手,毫不在意的说,在人命跟前,我老张的脸面根本不值钱! 苏锦书苦笑,“张大哥,我……我怕被人笑话啊!” “哦,那好吧,都听苏小兄弟的,不过,你得马上跟我走……” 张彪说着就要拉苏锦书走。 苏锦书忙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张大哥,天都这般晚了,你这是想让我去哪儿啊?” “先跟我去见大人,然后再去昌河县?!” 张彪的话让苏锦书有点犹豫。 去趟大理寺那没啥,都在京都城里,可去昌河县,虽然是只有几十里地的距离,但她毕竟是镇抚司衙门的人,擅离职守,被秦逸之知道了,后果好像很严重…… 但看着张彪很焦急的样子,她又不忍心拒绝,当下答应先跟他去大理寺衙门见见贺延舟。 这一路上,张彪就把昌河县游子失踪案详细地说给她听了。 说到最后,张彪神情黯然,眼圈泛红,苏锦书对他如此表现惊讶不已,要知道从外表看张彪可是一个身高体壮,样貌粗糙,满脸络腮胡子的混社会老大的形象,根本想不到,他竟还有同情心泛滥,泪洒衣衫的这一出。 张彪说,苏小兄弟,你是没见着那些失踪学子的家人,他们跪在衙门外头,哭得肝肠寸断啊,想想乡下百姓们的日子多艰难,可是他们为了孩子能出人头地,咬着牙省吃俭用供孩子读书,就盼着他能考好了,有个好前途,谁知道,这还没考呢,人就出事儿了,他们承受不了啊! 苏锦书低头不语。 她怎么会不懂孩子对于家庭来说,那是未来,那是希望! 孩子丢了,家就等同于散了啊! 可足足十六名学子,他们能去了哪儿呢?又遭遇了什么能让他们不顾家中爹娘,一去无踪? 到了大理寺,贺延舟的意思也是请苏锦书能仗义出手,去趟昌河县,帮助查找失踪学子。 至于镇抚司那边,贺延舟说,他会亲自去跟秦逸之说。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差役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秦逸之秦大人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猜不透秦逸之的来意。 求人当下,贺延舟尽管看不惯秦逸之的傲慢,但还是亲自迎了出去。 秦逸之进屋后,瞥了苏锦书一眼,苏锦书立时马屁精上身,颠颠地跑过去,“大人,天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啊?” 贺延舟与张彪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没好气地瞪了苏锦书一眼,那意思,你还知道晚啊?不过说出嘴的话却是,“你这个烧烤party办的不错,这是给你的奖赏!” 说着,他很行云流水地丢给苏锦书一个钱袋。 苏锦书很认真地颠了颠,重量跟之前诸葛云睿给她的那五十两银子的银袋差不多,当下惊喜万分,立时捧出一脸讨好的笑来,“老大,您英明,老大,您威武,跟着老大混,吃饱喝好前程美好!”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瞠目结舌。 脑子灵光,查案有如神助的苏小兄弟见了银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也忒市侩了。 张彪跟自家贺大人对视一眼,苏小兄弟如此爱钱,这就好办了!他们大理寺也不是没钱的门户啊,拿钱砸他啊! 当下贺延舟就把要借调苏锦书的事儿跟秦逸之说了,末了还很刻意地加了一句,只要苏小兄弟肯跑这一趟,不管能不能把案子破了,我们大理寺都出辛苦费……一百两纹银!如果能顺利破案,再给一百两! 苏锦书两眼欻欻放光,她连声追问贺延舟,“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贺延舟大手一挥,“苏小兄弟若不信,我可现在就把一百两银子给你!” “啊?那敢情……” 好字还没出口,就听旁边传来秦逸之的冷哼声。 苏锦书一激灵,坏了,还忘了这位冰山大佬了,忙跑到秦逸之跟前,星星眼望他,“大人,您最好啦,您最棒啦,您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大人……您开天辟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好,好到不能好了……” 所以,您这么好,就应该明白,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您不能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吧? 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秦逸之都被她气笑了,“你这么会说话,怎么不去书馆说书?” 当下站起身就往外走。 贺延舟也急了,忙追上去,“秦大人,十六条人命啊,破不了,说不定失踪人数还会增加,你我都是在朝为官之人,一个当官的不能为老百姓解危难,还何谈清明?” 张彪气鼓鼓的,“你今日想把苏小兄弟带走,就先把我杀了!” 这时,某人冷幽幽地丢回来一句,“也就贺大人不嫌弃你蠢笨,出门在外,别给镇抚司丢脸!” 此话一说,几个人顿时惊喜。 那人回头,见苏锦书还原地杵着,瞪她一眼,“还不快走?” “去……去哪儿?” 苏锦书不解。 “回去做些准备,让知牧跟你一起去!” “啊?为啥啊?” “因为你太蠢笨,一旦阴沟里翻了船,他也好把你捞上来!” 秦逸之没好气地道。 “是,大人说的对,我是蠢笨的大鹅,大人是天上美丽的白天鹅……” 苏锦书一溜小跑地跟上,边走边拍马屁,惹来秦逸之一记警告的眼刀子,她讪讪然,“好吧,我闭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第二十九章 失踪案2 卯时。 稍作休息的苏锦书与张彪一起在大理寺门口回合后,一起奔赴昌河县。 跟在他们身后的知牧,马背上一左一右搭了两个大包,一包装着苏锦书的日用品,一包装着大人暗示他要带的药品,零食,乃至几套用来给苏姑娘换洗的男装。 大人还说了,敢泄露苏姑娘是女子身份,那就不用回来了,半道儿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就行了。 他们赶到昌河县时已经是下午了。 县令王肯王大人亲自在衙门门口迎接,他见着张彪找来协助的破案高手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子,顿时失望之色就表现到脸上了。 苏锦书看见了,但也没说哈。只是对张彪说,“张大哥,那个最后报案的苦主还在吗?我想见见他!” “苏小兄弟,不瞒你说,他报案之后,我们已经跟他谈过不止一次,他把能想起来的赵同裕的事儿都跟我们说了。说来说去也就咱们知道的那些……” 张彪觉得苏锦书这是想做无用功。 苏锦书摇头,“张大哥,赵同裕是刚刚失踪的,与他相关联的一些行为轨迹可能比较容易查到!” 时间越久,有些属于受害者的痕迹就会越来越少。 “行,我马上带他过来。” 赵大江就住在衙门左侧的迎客来客栈,这方便他到衙门打听侄子的消息。 他坚信没有消息就有希望,铁了心留在城里等。 很快赵大江就被带来了。 他看到苏锦书,也很意外,县太爷都没破得了的案子,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办到? 看出他的怀疑,苏锦书也不生气,只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想尽快查到你侄子赵同裕的下落,就必须得好好想想,你所知的与他相关的一切事宜,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有找到他的可能!” 可能是苏锦书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的超越了她年龄的沉着与冷静,赵大江收起对她能力的质疑,很配合地把之前张彪他们问过几次的事情又一一讲述了一遍,从赵同裕离开家直至失踪,他又是什么时候抵达昌河县,他寻找赵同裕的经过,寻而不得后的报案,他都很是详尽地说了。 听完他的话,苏锦书略一沉吟,问,“赵同裕出发前,是不是已经规划好了行程路线?” 赵大江点头道,“是,路线是我给规划好的,因为他没出过院门,且一直在家里读书,并不了解外头的人情世故,所以,我就事无巨细地给他指引了路线,要他一路按照我指的路径走……我侄子是很听话的,我相信他是不会乱走的!而且,我进入昌河县前一夜,住宿在距离昌河县二十里的杨家老店,在那里我打听过店老板,已经得到证实我侄子的确是在他的客栈里住过,第二天一早离开的。” 苏锦书点点头,然后跟赵大江说,“我们会竭尽全力寻找赵同裕,你如果不离开,也帮我们一起找吧,若是发现了他的行迹,不能确定他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你不要轻举妄动,要马上通知衙门这边,你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绝不会放弃找到赵同裕!” 她的这番话让赵大江的心安定了许多,他说,侄子是他们家的独根苗,他不相信侄子出事儿了,所以他会继续留下来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不见,他就一直找下去! 送走了赵大江,苏锦书与张彪等人赶去了杨家老店。 在那里,苏锦书果然得到和赵大江说的一样的信息。 赵同裕在杨家老店住过,于第二日一早离开,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是他走时天气有点阴沉,像是要下雨,客栈杨老板曾劝他晚些时候再走,别路上淋雨了。但赵同裕说,他是到昌河县参加秋闱乡试的,再等下去怕耽误大事。 离开杨家老店直至昌河县县城,这之间再没有村落,客栈。 按照常理,赵同裕是早上离开的,短短二十里的行程,他就是走得慢,那于中午之前也应该赶到昌河县。 苏锦书他们又沿着官道一路往回赶。 走了十多里,官道左侧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山势走向不是很陡峭,但远远看去还是延绵数里出去,颇有些气势。 山脚下,有两处院落。 两处院落左右各有一大片的花圃,站在官道往下看,那花圃里花色旖旎,如某位巧手的绣娘以山河为底布,彩虹为丝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美丽画面,于路边站的久了,鼻翼间弥散着馥郁的花香,引人沉醉。 见她留意对面的花圃,昌河县衙门的捕头李成说,那两处花圃的主人,左边的是一个姓于的寡妇,跟前有一个智力欠缺的男孩,这寡妇可能因为命运多舛,所以性子很是泼辣,到她花圃里买花,讲价太厉害,她就会勃然大怒,拎了棍子往外撵人! 右边的是陈家花圃,当家的也是个女子,不过这女子未出阁,帮她打理花圃的是她的父亲,一个四十多岁的聋哑人。 陈姑娘态度好,种出来的花长得也好,那些在于寡妇那里受了气的顾客就会转而到她那里买花,她都是笑脸相迎,不但价格公道,有时候还会赠送顾客一些小花小草,引得顾客们对她赞誉有加。 “我也想买盆花,走,过去看看。” 苏锦书说着,就率先带头往官道下的花圃走去。 后头,李成诧异,女子喜欢戴花养花也就罢了,苏公子怎么也有这爱好?再说了,这边急着查案办案呢,哪儿有闲工夫去看花啊? 他看向张彪,那意思,你劝劝呗? 张彪大手一挥,“走,苏小兄弟说啥是啥,咱们只需跟上就好!” 李成有点懵,这苏小公子是给张彪灌了什么迷魂汤,咋对她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呢? 知牧也越过李成,跟在张彪身后,“你怎么知道苏小公子不是在查案子?” 啊?买花也是查案? 李成尽管满腹狐疑,但还是不敢怠慢,招呼手下跟了上去。 他们先去了右边的陈家花圃。 果然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花圃里修整一片昙花的植株,张彪冲他喊了一声,“喂,老板,买花啊!” 但他依旧背对着这边低头除草,没任何回应,显然如李成说的,他是聋哑人。 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位面戴着白纱的女子,她快步走过来,尽管瞧不见容貌,但身量却是极其婀娜多姿的,虽一身朴素的衣着,但完全遮掩不住她身上清雅迤逦的气质。 “对不住诸位公子,我爹是天生的聋哑人,听不到的。” 陈姑娘边说边看了父亲一眼,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都是对父亲的心疼。 “哦,那是我等冒失了!陈姑娘,我们想买盆花,请你给推荐推荐,什么花比较好养?” 苏锦书笑着问道。 “那就养一盆铜钱草吧,这草儿很好养,只要将它置于盛有水的瓶里,它就能茁壮地成长,而且铜钱草也是一种招财草,能助公子生意兴隆,财路亨通!” “哦?秋闱在即,不少学子都往昌河县而来,你怎知我就不是学子呢?” 苏锦书饶有兴趣地问。 陈姑娘面上白纱轻轻一颤,眼角微微上扬,显出几分俏皮,“公子言谈举止没有文人那般之乎者也的絮叨,自然非是学子!至于我为什么猜公子是行商之人,是因为小店位于官道一侧,不是有些外地经商的老板经过,他们走得累了,也会进我花圃一观,不过,他们本身并不是多在意我种的花是名品还是普通,他们多数是会买一两盆好养又有好的寓意的花草带回去……” 苏锦书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这女子倒是个心思敏锐的。 于是当下就打了个哈哈,赞了陈姑娘几句,陈姑娘就手拿了一盆水养的铜钱草,盆口用绳子给做了一个很精巧的扣子,可以将其拎在手里。 苏锦书借机与陈姑娘东拉西扯,有意无意地就提起赵同裕,问她,几天前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子不高,样貌端方,着一身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陈姑娘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没见过。 苏锦书很刻意地扫了一眼她的表情,她刚刚还笑得眼角上扬,这会儿却是敛了笑意,视线低垂,貌似在研究花圃里的蚂蚁要去哪里安家? 从陈家花圃了出来,他们又去了于家花圃。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妇人双手叉腰站在田埂上,厉声呵斥,“石头,你给老娘出来,别在地里祸祸老娘的花儿!” 李成悄悄说,她就是于寡妇。 听到脚步声,于寡妇回头,一眼就瞥见知牧拎在手里的铜钱草,顿时脸色不悦,低低地道,买都买了,想过来气老娘吗? 苏锦书快走几步,笑着跟她打招呼,“大姐,我们是过路的,瞧着您种的花长势非常好,所以就想进来一观,也顺便买盆回去!” 瞧一眼铜钱草,再看看苏锦书的穿戴打扮,于寡妇撇撇嘴,“没事儿去山上挖些野花野草来养,还不用花钱!” 苏锦书知道她这是瞧她不像出手阔绰的贵客,当下看了知牧一眼,知牧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两银子,递给那妇人,“我们公子养花全凭兴致,前一秒可能只想养个便宜的,后脚就想要养贵的,娘子若有好花,尽管给我们公子推荐推荐。” “哟哟,小妇人眼拙,慢待公子了,来来,公子请往里走,我给公子介绍几盆好花!” 于寡妇满脸堆笑。 她给苏锦书推荐的是凤仙花,她说,凤仙花喜阳,耐热,不挑土,是很好养活的一种花。 苏锦书表示满意,买了两盆。 两盆水仙花于寡妇要价一两二钱银子。 李成脸色有点难看。 昌河县治下的花娘子竟众目睽睽之下宰客,若让大理寺卿贺大人知道了,县令王大人都得跟着吃瓜捞。 不过,苏锦书的真正用意并非是买花,花一两银子若能得到与破案有利的信息,这一两银子就没白花。 两盆花卖出了十盆花的价格,于寡妇自然是欢喜的,她殷勤地端了茶水出来。 苏锦书边喝茶,边与在忙着修剪花枝的于寡妇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十日前,她问了于寡妇与陈姑娘同样的问题。 于寡妇手上动作一滞,眼神有意无意瞥过隔壁陈家花圃,“她……她怎么说的?” 她? 苏锦书一怔,但很快明白于寡妇话里的她指的是陈姑娘。 她于是笑着说,“我没问她啊。” 于寡妇白了她一眼,脸色垮了下来,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别跟我这里磨叽,走走!” 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李成跟张彪都有点恼火,刚欲要教训她几句,苏锦书却一脸平静地说,“我们确实该走了,天都快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第三十章 失踪案3 走出花圃,张彪和李成之间有了分歧。 张彪说,那个陈姑娘想都没想就说,她没见过赵同裕,这很不正常,一般人被问什么,不都是先想想再说吗? 李成则说,我倒是觉得于寡妇表现得很异常,苏公子问她关于赵同裕时,她很是刻意地往陈家花圃那边看,这举动本身就带着一种暗示,她是在跟我们说,陈姑娘不是个好人,这种让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暗示,我觉得是故意而为,她跟陈姑娘因为生意上的竞争早就有结怨,所以,她明显着是想要嫁祸于人! 苏锦书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这让李成很不满,他嘟囔着,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这就卡壳了?真是不明白贺大人怎么会把一个无名小卒派来?我们县老爷可是急得都要火上房了! 听他对苏锦书如此无理,知牧恼了,他一把扯过李成,“你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头当我们苏……苏公子的面儿浑说什么?你觉得我们苏公子办案能力不成,我们还懒得多管闲事呢!若不是贺大人央求我们指挥使大人,我们大人才不会让苏公子来呢!你再胡乱嘚啵,我们即可回京都,我管你什么大案要案的,也不归我们锦衣卫管,关我们屁事!” 他这一通怼,直把李成吓得面如土色。 他知道苏锦书是被大理寺卿贺大人派来的,但真的不知道,她是镇抚司的人呐! 锦衣卫那是怎样的一些杀人如麻的恶魔,他可是见识过,就在去年,他们原来的县令老爷被查出来是北方某小国的奸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那前任县老爷全家一百多口被锦衣卫诛杀殆尽! 那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前任老爷是外域人,是跟大越国势不两立的存在,但锦衣卫下手如此歹毒,却还是让李成等人回想起来就浑身毛骨悚然! “苏公子,我……我口不择言,求您谅解,全是因为命案牵扯到了很多百姓家庭,我……我……” 李成被唬得就差两腿一软,给苏锦书跪下了。 苏锦书微笑,说,“李捕头,你无须多虑,知大哥也是说的气话,没事儿,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为百姓解忧的,其他关于个人的得失都不必挂怀的!” 她说着,对知牧摇摇头,知牧哼了一声,没再对李成发作。 有了这一幕发生,回到昌河县县衙后,县令王大人对苏锦书也是礼遇有加的,再也没有当众对苏锦书的查案能力表现出些微的不敬。 本来苏锦书对别人的质疑是没什么特别的在意,但被人用好话哄着,总好过被猜忌,所以,虽然目前来看,案子的发展一直停滞不前,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肃穆焦灼的神情,但苏锦书的心情却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吃过晚饭,她召集几个人开了一个小范围的案情讨论会。 主题是让与会者各抒己见。 但因为对知牧这个在场的锦衣卫有了惧意,李成的发言很是不积极,实在被苏锦书逼着发表意见,也是三两句就看知牧的脸色,生怕哪里又说的不对,再被知牧训斥。 苏锦书在心里轻叹一声,再次对锦衣卫烙印在百姓们心上的恶魔印象,表示很无奈。 她很不自觉地想起了秦逸之。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百姓们心中是恶魔首领? 可再想想,他是为皇帝办事的,手段如果不狠辣,不能杀一儆百,那甭管是外域敌人还是国内一些觊觎皇位的小人,大概都不能消停了!他们一旦运作起来,发动边境战争或者是国内暴乱,那首当其冲被害的还是老百姓! 到那时,那将是一种何等惨烈的人间悲剧! 所以,万物万事有利就有弊,不能一概论之它到底是好是坏,是对是错,站立的角度不同,感受不同,认知自然就不同! 短会结束时,苏锦书对于明日的工作做出了安排。 既然大家都对落景山山脚下的两处花圃有所怀疑,那就把侦破方向暂定到那里。 那么失踪这十六个人是不是都能与她们两家花圃扯上关系呢? 这就是明日张彪与李成他们要查询的内容。 苏锦书的建议是,张彪与李成各带一队人分别查询除了赵同裕的其他十五个人,他们是从哪一个城门进城的,最好能查出他们是否去过那两家花圃,或者说,他们有没有与陈姑娘于寡妇之间发生什么关联? 第二日一早,苏锦书起来时,知牧告诉她,张彪与李成等人已经出发办案去了。 知牧问,苏姑娘,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带姑娘在城里逛逛? 苏锦书说,知大哥,闲逛就算了,咱俩可是男人! 说着她就笑了。 知牧也不好意思,他忘记苏姑娘是男装打扮了,这两个大男人满大街瞎逛当,估计会被人看成是二流子! “知大哥,你去找赵大江来吧,我有点事儿要麻烦他。” 苏锦书说道。 知牧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就去了。 很快赵大江就来了。 苏锦书这会儿已经把画纸铺好了,毛笔蕴满了墨汁。 半个时辰后,一副赵同裕的画像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赵大江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画得也太像了,甚至了连侄子眉间的几根眉毛是稍微长些粗些的,他也只是随口那么一提,就被苏锦书完美地画了出来,这画工也太神奇了。 知牧也很震惊。 苏姑娘擅查案,思维缜密,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画工如此了得,镇抚司衙门也是有画师的,而且不止一名,那些画师可是皇上从全国范围内选出来专供锦衣卫办案画像所用! 那些人不能说是全大越国画师们中的翘楚,最起码也是排名前十的。 但相比苏姑娘,他们那画作根本不值一提! 到这里,知牧对苏锦书的佩服真可谓是如长江水奔流不息,滔滔不绝了! 他竖起大拇指,连连道,苏……苏小兄弟,我们大人那日真是捡了宝了!这要是让大理寺的贺大人知道了,指定是要哭晕在墙根底下了! 苏锦书淡淡一笑,知大哥,你这样变相夸赞你家大人,他脸皮那么老厚,不知道会不会脸红? 知牧语塞,敢情我们大人在苏姑娘的心目中,那就是一个脸皮厚得了不得的人啊? 大人呐,您……您前路茫茫,还需努力啊! 送走了赵大江,苏锦书与知牧也离开了县衙。 他们去了西门。 如果赵同裕没出事儿,他一路安全抵达了昌河县,那么西城门就是他进城的必经之路。 他们到西门后找到了值守西城门的校尉,此人姓毛,是一名个子高大,相貌颇有些丑陋的男子,据说他是从边疆战场上退下来的,因为负过伤,所以返乡后被上司举荐担任了昌河县西城门的城门校尉。 这次知牧为了阻止对方轻看苏锦书,上来就直接亮了锦衣卫的腰牌。 一看是锦衣卫,毛校尉马上态度上就毕恭毕敬起来。 得知苏锦书要查问十天前值守西城门的守门士卒,他翻看了一下执勤表,马上朝外喊了一声,“张四海,你来一趟!” 随后跟苏锦书两人解释说,十日前值守西城门的正是外头在值班的其中之一张四海。 张四海很快跑进来,当苏锦书亮出赵同裕的画像,问他是否在十日前见过此人进城时,张四海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定,他没见过此人,而且十日前是他值班了一整天,他可以担保那日所有进城的人里绝对没有此人! 苏锦书问他为什么能如此肯定? 张四海略微有点小得意,说,他在西城门守了十年的城门了,他本人记忆力极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每天从他眼皮子底下进城的人,十有八九他都有印象! 至于十日前为啥他能肯定赵同裕没进城,因为那天辰时初天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们守城门的士卒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尤其是夏日。 下雨他们要穿蓑衣,蓑衣能遮雨,但穿在身上却很闷热,本来下雨天进城人少,他们是不必在城门口站岗的,可是,那天一早县令老爷就下令,四城门中其他三城门都关闭了,仅留西城门供百姓们进城出城通过。 原因是县令小舅子家中被盗,盗贼不但盗走了财务,还趁机把小舅子的小妾给玷污了,小舅子到县令夫人跟前哭诉,县令夫人就责令县令老爷必须破了这案子,找到那个挨千刀的盗贼,替自家弟弟报仇解恨! 那天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张四海就在城门守了一天,盘问进城出城的百姓,连午饭都是在城门口吃的。 他站了一天,穿了一天蓑衣,把后背都捂起了痱子,难受了好几天。 所以,他才对那天的事儿记忆尤深! 听完他的解释,苏锦书与知牧对视交流,赵同裕压根没进城,那么他的失踪就是在从杨家老店到西城门这之间的路段上发生的。 如此推断下,那落景山下的花圃嫌疑似乎更深了。 只是具体到这起案子到底是与陈姑娘还是于寡妇关联,那就得看往下的侦破证据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第三十一章 失踪案4 张彪与李成查了一天,傍晚时分赶回衙门,带来的消息却让众人有些泄气。 他们一天把十五个失踪学子查了遍,分别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在哪一个城门进城?事实显示,他们中除了有一个叫刘文林的人是与赵同裕是一个乡里来的,他们的抵达路径基本一致,但有证据显示刘文林是进城了,很安全顺利地从西城门进了昌河县。 他进城后在老字号的福隆客栈住下,交了足量的食宿费,于入住的第三日失踪。 福隆客栈的老板回忆说,他失踪那日是个中午,正好是县里赶大集,见他兴致很好的样子,老板就问他是不是去赶集? 刘文林随口否认,说他是去见两个文友,大家约好了要一起去游玩的。 那之后,他再没回过福隆客栈。 至于其他人,大多数是从其他几个城门进城的,有两个是查不出进城路径的,因为时间隔得太久,守城士卒根本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也就无从谈起他们到底是从哪里进城以及进城后的一些行为活动了。 “这样说来,落景山山下的那两家花圃与此次的学子失踪案没关系?” 知牧的语气很疑惑,问题是如果其他人都跟这两家花圃扯不上关联,那赵同裕的失踪又怎说?难道是这些人的失踪背后,根本就是多次案子,不是同一伙或者同一个人做的案?这想查清楚可有难度了! 他的话说完,众人就把目光都看向苏锦书了。 苏锦书略一沉吟,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把查案的记录留下,张大哥,李大哥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等下看看案卷,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张彪是个不太擅长运用脑力的,何况他对苏锦书也是一直都信任的很,所以,苏小兄弟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没有任何质疑,他将记录本留给苏锦书,就大步出了屋子。 李成尽管心头很失落,觉得如此拖沓下去,万一再出现什么失踪案,那不但他们王大人官职难保,就是他这个捕头也快被撸了,可是,碍着这里有一个锦衣卫,他也不敢出言不逊,只默默地离开了。 “苏姑娘,这案子太过蹊跷,要不要给老大发信号,让他加派人手过来?” 知牧看着苏锦书蹙紧的眉头,问。 “暂时不用。” 苏锦书道,“镇抚司那边也有很多事儿要做,大人也不可能会把人手都派到这边来!” 知牧觉得她说的对。 这起失踪案牵扯的是百姓,但锦衣卫是为皇家办案的,皇上一旦有什么命令,他们是会毫不犹豫去处理皇家事务,而不是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查找失踪学子! 在官场讲究的是各司其职,各为其主,镇抚司衙门与大理寺的职能本来就定位不同,所以行为也不可能达成一致。 “知大哥,你也去休息吧……” 跑了一天,苏锦书也疲累得很,她把两本记录翻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这种没有一点头绪的感觉让她更觉得烦闷。 知牧有点犹豫。 临走时老大可是说了,他必须照顾好苏姑娘,苏姑娘有一丁点的差池,那都是他失职! 苏姑娘这样愁闷,算不算他照顾不周? “苏姑娘,不然咱们出去找地方吃个饭,品尝品尝昌河县的美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是不是?” 知牧尽量语调很轻松。 “那……好吧。” 苏锦书也不是个认死理的,办案子也的确不能认死理,这条线索走进死胡同,那就得换换个路线走走,一头撞向死胡同这种行为可不是明智之举! 两人离开衙门,到了昌河县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上。 他们先找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两个菜,两盘饺子,不急不慢地吃了起来。 这条街上此时各家商户都已经亮起了灯笼,把整个街市照的灯火通明的,不少人来来往往的,热闹得很。 小馆子里就餐的人也不少,上座率有百分之八十的样子。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观赏街景。 为了打破沉闷,努力营造一个愉快的就餐氛围,知牧做起了出卖老大日常趣事的行径。 他说,苏姑娘,你不知道,老大看着总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实际上他才是个逗比好手,就有一年清明节,秦老夫人因为思念过世的家人,去庙里烧香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好多日子不能痊愈,皇上都把太医院里的最好的御医派去秦家给老夫人诊治,可是,老夫人的病始终不见好!御医说,心病还得心药治,秦老夫人这是心病,药石是治不好的,让我们老大想其他的法子! 第二天老大雇了一个戏班,在秦府后院搭建了戏台子,唱的是老夫人最喜欢听的戏,这一出戏里有一个扮相滑稽可笑的丑角,这丑角主打一个闹腾,他能翻跟斗,能窜能跳,甚至还得扯嗓子唱几句搞笑的戏词儿,惹得看戏的人哈哈大笑。 老夫人是被人抬到戏台子跟前的。 看到这丑角耍宝,老夫人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这出戏结束时,丑角去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的面貌,竟是我们老大。 他还很抓耳挠腮跟只顽猴似的给老夫人施礼,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一向端方有礼的孙子能充当一个戏子,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诙谐幽默的角色,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老人的脸上就老泪纵横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孙子这是在向她表示,只要她能尽快好起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呢! 知牧的眼角泛了红,“那天我们几个都在台下,看着老大那么努力地逗老夫人,我们都流泪了!老大一家三代都是大越国的功臣,为了守护边疆,防御敌国侵犯,老大的祖父,父亲都献出了生命!老大本来也在边疆驻守,皇上体恤秦家只剩下他这一根血脉,连下三道命令,着其返京。苏姑娘,我知道很多人骂锦衣卫是冷血豺狼,骂老大是恶魔头领,可是,我们杀的都是祸国殃民的坏人,他们该杀,我们如果对这样的人还网开一面,大越国怎么可能国泰民安?” 苏锦书没想到秦逸之还有这样的一面,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抚知牧。 好在知牧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用力甩甩头,把溢出眼角的泪甩掉,他又恢复以往的样子,说,“我们老大说了,不管别人怎说,只做好该做的事,做一个为国为民铲除邪恶的人就好!我……我觉得老大说的对,我们都是发誓要一辈子追随老大的,因为他值得我们那么做……” “嗯。” 苏锦书点点头,秦逸之这个人还真是有些让人吃惊,他看似强悍狡猾的外表下,竟有一颗如此坦坦荡荡的心,这让一直因为某事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不,已经问候到十九代的苏锦书有些汗哒哒。 吃完了饭,走在夜色下的昌河县街上,苏锦书感受到一种百姓们安然度日下的美好。 也许正是因为秦逸之他们的这种默默地付出,才有大越国百姓们如今的平静幸福吧! 那个人还真是…… 她正想着,忽然就听到几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她抬头一看,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到一处花楼跟前,这樱花楼是昌河县里唯一的一家青楼,如今华灯初上,满街繁华,也正是樱花楼里生意最忙的时候。 见她神情有异,知牧马上说,“苏姑娘,咱们去昌河边看看吧,那里据说风景也不错。” 苏锦书刚欲转身,却瞥见几个年轻男子每人手里都拎着一样东西,那东西是被蒙了一层黑纱的,影影绰绰下,那东西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就这一瞥一错楞的工夫里,那几个年轻男子就已然进了樱花楼。 “苏姑娘?苏姑娘?” 知牧见她走神,忙问怎么了? 苏锦书略一沉思,说出一句让知牧惊掉眼珠子的话,她说,“知大哥,我想去樱花楼看看……” 啊? “苏……苏姑娘,你是……” 知牧想说,你是个女的啊,女的哪儿有逛窑子的? “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苏锦书说完,人就已经快步走向樱花楼了。 因为她是穿的男装,所以樱花楼门口揽客的姑娘一瞧见她,立时就扭动腰肢迎了上来,口中还娇滴滴地道,“哎呦喂,公子,你可来了,奴家都等你一晚上了!” 从没经历过这样事情的苏锦书还是一怔,刚欲问,你认识我? 但很快女子的话就被身后疾步赶来的知牧接了,他说,“我们主子身份可尊贵,你们小心伺候,不然老子拆了你们的花楼!” “哎呀,我们哪儿敢不好好伺候公子啊……” 那女子说着就很热情地挽着苏锦书的胳膊往花楼里引领。 若不是心中有别的盘算,就这女子的热乎劲儿,早就把苏锦书给吓着了,她得马上掉头就跑。 几个人进了花楼。 苏锦书马上四下里巡视,想找之前那几个年轻男子的踪迹。 但花楼了人很多,那几个人一进来就在这些人里失去了踪影,不过,苏锦书却发现了一个更让她惊疑的现象,满大厅里的男子们,人手拎着一样东西,那东西看形状大小与之前她留意的那几个年轻男子拎着的东西差不多,看重量应该不是太重,不过却都蒙着一层黑纱,遮蔽了人的视线。 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40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失踪案5 知牧也觉得奇怪, 就问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他们为什么都拎着一个很怪异的东西?” 那姑娘撇撇嘴,十分不屑地说道, “还不是那个娇娇搞出来的名堂!” “娇娇是谁?” 这下临到苏锦书不解了。 浓妆女子还未及回答,旁边就有个男子说道, “你们是头一次来樱花楼吧?娇娇可是樱花楼的花魁, 长得赛比天仙下凡,性子也好, 对谁都是柔声蜜意的,看见了吧,我们这都是她的追崇者!” 知牧有点不服, 一个小小的昌河县花魁,再怎么明艳动人, 比得上京都十大名妓? 所以, 他颇有些鄙夷地道, “你们这么多人喜欢她一个, 有什么用?她一个人而已, 又能给你们什么?” “哼,你这人瞧着就不是有学识的, 不读圣贤书, 说出那话来也没甚底蕴!谁说我们喜欢娇娇就非得与她缠绵床榻,求得一时之欢?我们与她,那是精神上的交流, 灵魂里的碰撞,对了, 你瞧见没,我们就连喜好都是一致的, 我们都喜欢花,尤其是墨兰!” 那男子说着,还很是自豪地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那东西。 苏锦书问,你拎的是一株墨兰? “对呀,不但我,我们大家都在与娇娇精神相通的时候,拿来她最喜欢的,也是我们最爱的墨兰!每天一盆,我们日日来,这墨兰就日日盛开在娇娇的窗下……” 男子眼神里流露出得意之色,“前几天我们几个为了多买几盆墨兰,还出城去找了呢!” “就是,就是,那次出城可是让我们找到了最好的墨兰!若不是之后文林出了事儿,那次出城踏青寻兰的经历可以写书立传呢!” 男子旁边另外一个清瘦男子也插话说道。 文林? 苏锦书暗暗惊讶,她做无意状问,“你们说的文林可是刘文林刘公子?” “额?你也认识文林兄?” 清瘦男子问。 “嗯,我……我跟他是旧识,我们约好了借着这次秋闱的机会在昌河县碰面的,但奇怪的是,我来昌河县几日了,也到福隆客栈找过他,都没找到,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苏锦书稳住了情绪,问这二人。 “唉,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诡异!宋河兄,还是你说说吧!” 清瘦男子推了推一侧的胖男子,说道。 “好吧。” 叫宋河的胖男子把拎着的墨兰放下,示意几个人坐下。 大家都坐好后,有人送来了茶点。 宋河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起来,一仰脖子都喝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克制内心的情绪波动,接着就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是十天前,他们跟刘文林约好了,中午在大集旁边的小馆子会面,吃点东西后,就结伴出城,这次出城两个目的,一个是踏青游玩,另一个就是寻找墨兰。 城里花店里的墨兰来一批倾销一批,几乎到了想预订都要给花店小伙计塞红包的地步了。 这让宋河等人觉得很不爽! 他们以为花店里的墨兰非是花店老板自己栽种出来的,那么就一定在昌河县附近有花圃,花圃每日把墨兰送到花店,再由花店加价卖给他们。 所以,他们决定要找到花圃,从花圃里直接购买墨兰。 其实,本来墨兰的销售没有这么火爆,就是因为樱花楼出了一个名动昌河县的花魁娇娇,娇娇独爱墨兰,谁若是能将一盆上好的墨兰送给她,那娇娇一高兴,说不定就能与其一度春宵! 为此,几乎全城痴迷娇娇的人都到处购买墨兰。 宋河他们是从刘文林那里听说落景山山脚下有花圃的。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结伴而行,出了西城门,走出十几里地后,就真的发现了两处花圃。 “我们每人都从于家花圃那里买了几盆墨兰。” 宋河的话让苏锦书疑惑,“据我说知,那陈家花圃老板娘态度挺好的,你们为什么没从她那里买?” 宋河说道,“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先去了陈家花圃,可已经有人在买墨兰了,他不让我们买,说什么就我们这穷酸相,即便送了墨兰去樱花楼,娇娇姑娘也不会多看我们一眼的。文林兄跟那人争执了几句,那人恼羞成怒,招呼打手把文林兄打了,没法子我们才去于家花圃的,那于家花圃的老板娘好生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老板娘,我们买这么多墨兰,你就给我们多便宜一点吧?” 哪知道,老板娘当即就发作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家墨兰长得好,你不想买就滚出去,别在这里磨叽……吓得我再没敢说话……” “你认识那个在于家花圃买花的男人吗??” 苏锦书问宋河。 宋河看了一眼清瘦男子,欲言又止。 清瘦男子轻叹一声,“一开始我们是不认识他的,回城后一打听才知道,他是昌河县一霸,叫黄世忠,他把持着城里街面上的买卖,问他们收取费用,欺辱弱小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手底下养着一群打手,谁不肯听他的,他的打手就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刘文林不见了,你们是怎知的?” 知牧抢着问道。 “我们约好回去把多余的墨兰放好,一起吃饭后,送一盆墨兰去樱花楼!我们都是读书人,倒也不是非跟娇娇姑娘做那苟且之事,就是想跟娇娇姑娘近距离坐坐,聊聊,听说娇娇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呢!” 宋河又喝了一大盅茶,像是为了压制内心里的惊惶,他又说,“我与韩阳在我们常去的小馆子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都黑了,文林兄他们才来!” “他们?” 苏锦书抓住了他话里的纰漏。 “与文林一起不见了的还有李宝同,王猛,孙玉峰。他们都是我们来昌河县后结识的朋友。” 韩阳接了话茬说道。 苏锦书与知牧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四个名字,都在那十五个失踪人员名单上。 正聊着,他们周遭的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喜地喊着,是娇娇姑娘,娇娇姑娘下楼了! 苏锦书也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口。 就见一位身姿摇曳的女子,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从二楼走了下来。 她着一身粉色衣裙,精美华丽的服饰把她衬托得越发娇嫩妩媚,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得下面的男子们爆发出狂喜的呼喊,娇娇,我的小心肝啊,你可真想死我啦!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若放在市井巷间,说此话的人定会被活活打死! 但是在这里,男人发自心底里本能的野性与冲动,都在这时被风情万种的娇娇姑娘撩拨得如火如荼,他们身上属于男性的一种被后世称为是荷尔蒙的东西,已经崩溃泛滥。 现在的他们,只要能得了娇娇姑娘青睐,哪怕是一个眼神,也都能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奔向她! 女子明艳动人的眸子熠熠生辉,长睫毛如微微颤抖的蝶翼,她微笑着走近了这帮男人,恍如一只被投入进狼群的小羔羊,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男人们紧紧围拢住了。 “给我看看你们带来的墨兰,好么?!” 娇娇姑娘开口了,声音若莺啼般好听。 男人们纷纷低头,扯去遮盖墨兰的黑纱,将花送于娇娇跟前。 一盆盆盛放的墨兰聚集在娇娇身前,她立于墨兰花中,人比花娇,花衬人美! 这时,樱花楼的老鸨子慧娘出现了。 她是个身量丰腴的妇人,四十岁上下的模样,虽人老了,可是心不老,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粉,她咧着红色的大嘴笑时,苏锦书真担心她脸上涂的粉会一层层掉下来,砸到她的脚面上。 慧娘说,“还是老规矩,现在就开始投银子,谁带来的墨兰花,被投的银子数目多,谁就获胜,今晚我们娇娇就陪着谁共度良宵!” 这话一出口,群情激动。 有人开始一把把往外掏银子,分别砸向一盆盆的墨兰。 慧娘对大家的这个反应十分满意,她又说,“你们也可以组队投银子,胜利的那队人再采取划拳的方式决出胜者!” 很快,很多人就开始拉帮结伙,一起投银子了。 人多力量大,有几盆花的跟前眼见着就堆起了一座小型的银山。 苏锦书对于樱花楼这种变相的敛财方式深感高明! 如此花魁娇娇姑娘落得一个爱花花神的美名,自古文人墨客钟情山水与花草,此举会引来一大帮的有学识又有钱有闲的贵客。 贵客们在这里参与给墨兰花投银子,这就是一种竞争的小游戏,而竞争最是能激发男人的斗志,使他们在投银子的过程里尽其所有,也要打败对手! 这样疯狂情绪的操控下,男人们身上带的银子没有散尽,他们是万万不肯走出樱花楼的。 苏锦书以为,想出这点子的樱花楼老鸨子是个掌控人性与人心的高手! 宋河与韩阳倒是没有参与其中。 知牧问他们为什么不投银子?他们不是为了娇娇姑娘来的吗? 宋河苦笑,“墨兰买好之后那日晚上,我们就与文林兄他们一起组队投银子,要不惜一切把我们的墨兰投成第一名,那时我们再抓阄决出谁最终去见娇娇姑娘!可我们运气不好,又遇上了黄世忠,他阻止我们参与投银子,孙玉峰与他理论,也被他们打了,那会儿我与韩阳去了茅房,等我们回来才发现文林兄他们不见了。自那后,我们再没见过文林兄他们几个!” “我……我觉得文林兄他们一定出事儿了,害他们的就是黄世忠!”韩阳小声说道。 “既如此,你们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锦书站起身,道。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 失踪案5 把宋河与韩阳带回衙门后, 连夜对他们做出了讯问,这当中两人说的与之前在樱花楼说的基本一致,据他们所说刘文林等四人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樱花楼, 李成马上带人去盘查了一番,一个时辰后, 带回来的消息证明宋河说的不假。 那天晚上, 刘文林他们的确与黄世忠之间发生了争执,这个争执的过程里, 宋河与韩阳确实是去了茅房,两人都喝高了,在茅房方便完之后, 就地在茅房外头睡了一觉,等他们醒来, 再回到前厅, 赏花会已经结束, 刘文林等人不见踪影。 这一点, 樱花楼前厅后院的伙计都可以作证。 那么现在, 所有的破案线索都指向了黄世忠。 到底是不是这个当地一霸在一怒之下把刘文林等人带走了? 这一点樱花楼的人都说没看到。 此时已经是凌晨,苏锦书等人一夜未眠。 但案情急迫, 张彪与李成马不停蹄带人直往黄世忠的住处, 同福胡同三十二号。 对于黄世忠其人,李成是知道的。 他也是昌河县本地人,又在衙门当了十年差, 先是从一般杂役做起,一步步升为现在的捕头, 他的能力与胆识指定是比一般人要强太多。 但在苏锦书要求他们带人去抓黄世忠时,他还是面呈难色, 他说,“对于黄世忠的肆意妄为,衙门不是不知道,就连大老爷王肯都心知肚明,但每次抓了他,指证他的罪行,都会有人跑到衙门来自首,为他顶罪!弄得王大人没法子,明知道黄世忠才是真正的罪人,可是架不住为他顶罪的人咬死了他才是真正的犯人,而且那人放话,如果大人不放了黄世忠抓他,他就当场撞死……” 在大越国的律法里有一条,任何一个衙门机关在问询嫌疑犯时,如果因为用刑过度或者说是其他缘故造成的嫌疑人自杀身亡,那么处理该案的一干官员衙役都要受到严罚! 为此,没有哪一个官员希望自己在审案过程里出现嫌疑人死亡的,因为一旦有了这样的结果,丢官罢职都是小事儿,甚至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就这样,黄世忠一次次在堂审过程里无罪开释,也导致他的气焰更加嚣张,越发不把县衙与律法放在眼里,行事更加的凶残霸道! “苏公子,我们就是抓了黄世忠,可能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即便刘文林几人真被他所害,咱们也很难治罪于他!” 李成颓废地说道。 “我还就不信了,这朗朗乾坤真能容那恶人横行一世!” 张彪是个急脾气,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 “李捕头,你们只管带人去把黄世忠带回来,如果此案确实与他相关,以防他再次脱罪,我们可以把他带回京都……” 苏锦书略一思虑道。 “对,大理寺不成,就将他带回镇抚司,只要他能把诏狱里的刑具一一走过,还能矢口抵赖,老子就承认他是个人物,亲自把他给放了!” 知牧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卑劣的坏种,当即拍着胸脯道。 既然京都来的两位代表着大理寺与镇抚司的能人都如此说了,李成也二话,马上组织了一帮衙役,带上趁手的兵器,趁天色未明,悄悄扑向同福胡同的黄世忠家里。 半个时辰后,从同福胡同传回消息。 黄世忠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好像是畏罪自杀。 消息尽管大出苏锦书意外,但她还是带着衙门里的谭仵作迅速赶往黄家。 黄世忠是死在自家花园里的荷塘中,其家人说是酒后投塘自杀。 因为在荷塘旁边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旁边还有一枚极好的翡翠玉佩,遗书上点明了,玉佩留给他的儿子。其妻说,那玉佩是黄家传家宝,传到黄世忠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 黄世忠在遗书上坦陈最近发生在昌河县的学子失踪案都是他干的,因为前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学子听说了黄世忠的恶行,就编撰了一个口头的打油诗,并且经其口在全县传扬,弄得黄世忠很是恼火,曾经口出狂言,只要抓住写那打油诗的学子,就将其碎尸万段! 其府中管家说,这几天老爷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昨晚上管家给出主意,让黄世忠多喝点酒,喝得迷迷糊糊正好能睡着了。 黄世忠采纳了管家的意见,就比平日里多喝了几杯。 管家后来看他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就将其扶进了内室,安置其睡下后,管家退出后也回屋休息了。 但天明时分,府里做杂事的仆人发现了荷塘边的遗书与玉佩,大惊失色,赶紧去把管家叫起来。 管家也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找人打捞,从荷塘里把黄世忠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正一家人哀痛不已时,衙门的人就到了。 经谭仵作检验,黄世忠的确是酒后溺水而亡的。 到底是自杀还是失足跌入荷塘,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苏锦书让把黄家上下都召集在院子当中,她一一盘问。 问黄世忠妻子,她说,老爷平常在外是有些霸道,行事手段凌厉了些,但在家里,他是个很关爱家人的男人,尤其是对他们唯一的儿子,视为珍宝,向来对儿子的事儿从不耽误,前些日子有人提议把其子送入县学堂就学,他很赞成,正花钱托人办此事,按理说,他是不可能会自杀的! 问黄府管家,管家也摇头,他说出一条连黄夫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半月前黄世忠在一起外出时,于某个小村子里发现了一个长相貌美的村姑,黄世忠一眼就瞧上那姑娘,出手就给姑娘老爹五十两银子,说好了,让那老爹回去劝说姑娘给黄世忠当妾,一旦姑娘答应,马上派轿子去接,再给女方家里两百两纹银! 这几日,黄世忠情绪很高涨,急切地想入洞房呢! 管家说,老爷说睡不着时,我还调侃老爷,说他是想小村姑想得太厉害,得了相思病了,老爷还哈哈大笑说,可能是。 管家也不觉得黄世忠会自杀,若说,失足跌入荷塘,他倒觉得更合理,但问题是,昨夜他已经安置老爷睡下了,老爷的呼噜震天响,睡得极沉了,他怎么会又起来死在荷塘里? 问黄世忠屋里伺候的小厮,小厮说,老爷昨晚上的确睡得很早,而且是喝了酒的,他是一直在老爷睡房外间伺候着的,在老爷睡下的一个时辰后,他才躺到小榻上睡了,这一夜都睡得很沉,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而实际上,若是黄世忠在里屋起床,推开屋门时,他是一定会察觉的,为此,他也很是疑惑,老爷难道是从窗口那里跳出去的? 问题是,老爷在自己家里为啥有门不走,要走窗子呢? 问了一圈儿,黄家人都一致认为老爷自杀得莫名其妙,但也有八成的人以为,黄世忠可能是喝醉了,起来上茅房,经过荷塘时,失足落水致死的。 因为茅房就在荷塘后面,从黄世忠屋里出来去茅房,荷塘边的小径是必经之路。 问询完一干人等后,苏锦书缓缓沿着荷塘走了几圈儿。 这期间,只有知牧跟在落她三五步远的地方,其他人都不敢问,也不敢议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走到第三圈儿,苏锦书忽然弯下腰去,在距离荷塘很近的一个位置抓起一把东西,她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白色的帕子,把那东西很小心地包裹其中。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她发现了什么? 因为荷塘这四周李成等人都做了地毯式的搜索,别说是有什么异常的东西落下,那就是一只苍蝇想停留,都被他们给搅和飞了。 苏锦书大踏步回来了,她冷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淡淡地开口,“黄世忠的死因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他杀!” 他杀? 怎么可能? 他明明留下了遗书啊?而且经过管家与其妻的辨认,遗书上的字迹就是黄世忠本人的。 “说他是被杀的,我自有原因,这原因暂时不能透露,不过,有一点能肯定,昨晚黄府有外人进入,李捕头,你马上带人去附近查问查问,看昨晚上黄府周遭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苏锦书也没理会众人的疑惑,只着李成去办差。 李成虽有疑虑,但还是听命办事去了。 “苏小兄弟,我做什么?” 张彪求事儿做。 “张大哥,咱们再去一趟落景山花圃,我还想买几盆花。” 苏锦书此言一出,张彪傻眼,啥?这个时候苏小兄弟还要买花?这苏小兄弟不是让案子给急得脑子坏了吧?他一个爷们,老爱养花是怎么个意思? 他下意识地去看知牧。 知牧却笑道,“走啊,张捕头,我也想买几盆花带回去送给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也爱养花!” 张彪险些爆了粗口,草,你们锦衣卫都想改行当花匠啊? 一行人骑马出了西城门,直奔落景山而去。 眼见着快到落景山了,忽然眼尖的知牧惊呼,“你们看,哪里是不是挂着一个人?”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在对面的山崖边上,有一棵探出崖边的青松树树干上,似乎个挂着东西,那东西还在不住地扭动,发出救命,救命的哭喊声,听来像是个孩子。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失踪案6 “快, 救人啊!” 苏锦书不会功夫,救人的事儿她有心无力,急得直跺脚。 她话刚出口, 身边一左一右已经跃出去两道身影了,是知牧与张彪。 这两人功夫都不错, 又救人心切, 所以从马上跃下去,人落地时, 身形已经在几十米外了,再几个腾跃,就攀上山了。 李成的功夫比前头两人都逊色些, 但行动也不慢,紧随着两人就要往山上赶, 这时从前头传来知牧的声音, “李捕头, 我等救人, 你留在原地保护苏公子!” 李成应了一声, 停住身形,随后挑了几个衙役, 命他们上山协助知、张二人。 知牧与张彪两人都是行动派, 在奔赴山顶崖边期间,两人三言两语已商量好救人的对策。 到了山顶后,两人迅速取了一些有韧性的茅草, 用茅草编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将绳索其中一头栓在了距离崖边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干上, 另一头则拴在知牧的腰间。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过用了短短的须臾, 速度之快让山脚下正仰头观看的苏锦书大为惊叹。 知牧没有任何犹豫,原地弹起跃到了那株松树上。 他是有轻功的,虽不能说身轻如燕,但人落在树干上,力度掌握好了,身体随着松树枝的弹力上下跃动,护住自身的安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问题出在,他想要救的那孩子双手抓住一根树枝,他又怕又急,不住地扭动身体挣扎,这在无形中加重了他自身的重量,也直接导致树枝的承受力过大超出限度,只听咔嚓一声,树枝就从树干根部那里断裂开来。 孩子的身形陡然下坠,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锦书捂住了眼睛,她实在是不敢看紧接着要发生的一幕惨剧。 但等了一会儿,似乎再没孩子的哭声,也没听到孩子坠落山间时发出的与地面撞击的声响。 怎么回事? “苏公子,你的胆子可真小,跟个女子似的,快把手拿下来吧,孩子被救了!” 身侧的李成笑得很促狭。 “啊?得救了?”苏锦书也顾不得去在意李成的嘲笑,急急地往山上看去。 果然,看到张彪的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经李成讲述,苏锦书才知道,原来就在孩子坠落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树枝上的知牧往前一跃,就抱住了那孩子,他腰间扎紧的绳索将两人吊在了距离崖顶几米的地方…… 后来,他跟孩子被随后赶去协助的衙役与张彪一起用力拉了上去。 “想不到锦衣卫竟也能舍命救老百姓,看来以后对于锦衣卫的偏见要改一改了!” 李成由衷地说道。 苏锦书点点头,“嗯,锦衣卫与你们一样都是为国为民不断奉献的铁血男儿!” 就在这时,从坡下的跑来一个女人,她边哭边喊着,石头,石头,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能活了啊! 她跑得近了,苏锦书看清楚,是于寡妇。 山上遇险的男孩子就是于寡妇的儿子小石头。 这会儿,张彪抱着小石头已经过来了。 于寡妇一把把儿子从张彪怀里抢了过去,紧紧抱着就泣不成声了。 好一会儿,娘俩才从莫大的惊惧中缓了下来,于寡妇拉着儿子就给知牧跪下了,口中喊着,救命恩人呐,小妇人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啊! 说着,就不住地给知牧磕头。 苏锦书把她扶起来,说,“嫂子,你别这样,谁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会伸手救助的!” 于寡妇哽咽着说,“今日就是我们娘俩有福气,遇上了你们有功夫,不然换了一般人,就是想救石头也救不成了!呜呜,都是我不好,今儿个买卖特别好,买花的人很多,我忙得脚不沾地的,等把客人都伺候走了,一转身才发现他跑了!” “于嫂子的生意这么火吗?” 苏锦书有点讶异。 “还不是那家今日没开门,不然……也没这么好的生意的,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大好,经常得罪顾客,就……就……” 于寡妇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家花圃今日没开门营业?” 苏锦书惊愕。 “是啊,早上到现在没开门,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本事她这辈子都别开门,那老娘就能实实在在地发大财了!” 于寡妇心神安稳下来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泼辣劲儿。 知牧用眼神询问苏锦书,那咱们接下来咋办? 苏锦书笑着跟于寡妇说,“于嫂子,我还想再买盆花……” “买啥买啊,你想要什么花,我送你一盆,不,想要几盆我送几盆!你们救了石头,那就等同于救了我们娘俩的命,你今儿个就是把我这花圃要了,我也二话不说,直接搬家走人!” 于寡妇倒也是个真性情的,颇有江湖人快意恩仇的女侠范儿。 几个人走到于家花圃门口,往对面一瞅,果然陈家花圃院门紧闭,从围在院子四周的篱笆墙能看出来,花圃里没人,连里头那座小屋的屋门也上了锁。 “苏公子,你前脚怀疑陈家花圃有问题,后脚他就关门歇业了,他们会不会是觉察到什么,已经潜逃了?要不要我马上回去向王大人申请发通缉令,通缉陈家父女?” 李成压低了嗓音跟苏锦书说道。 苏锦书回他以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继续同于寡妇说笑,她说,“于嫂子,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在意哈,我以为陈家花圃的生意之所以比你好,其根本原因还是出在陈姑娘种植出来的花,的确长势比你家的好,而且花儿的颜色似乎也更妍丽些,这一点,你没向陈姑娘取取经,问她是怎么养的花?有啥窍门不?” 换做以前,按照于寡妇的性子,苏锦书直言不讳指出她种的花不如陈家,她定然会勃然大怒,不说抡起棍子把苏锦书打出去,也得狂喷她一通,但这回因为对方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恩人说啥那都不能恼,所以,她苦笑着说道,“这我怎么不知道啊!可我也没法子啊,我想尽了各种法子养花护花,肥料也按时用,可花就是不如他们家的!唉,这可能就是命吧,我命运多舛,就连花也不喜欢我,不好好长!至于向陈家取经,那想都不要想,谁会把赚钱的诀窍传给竞争对手啊!这可是关系到白花花的银子呢!” 她的话倒也在理。 苏锦书笑笑,说,还是我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闲聊中,苏锦书又有意无意地提及了赵同裕,还示意知牧拿出赵同裕的画像,问于寡妇见没见过这人? 于寡妇的脸色不好看,她只看了一眼那画像,就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不说话。 苏锦书也没催她,只是做闲庭信步般走向一边的花地。 在花地的一角,她拿出揣在怀里的那个小布包,打开布包后,将里头包着的土与花地里的土做细致的对比。 她布包里的土是在黄家荷塘边,黄世忠被杀现场发现的,这些土的土质与黄家花园里的土质完全不同,应该是现场杀人的凶犯鞋子上无意中沾染后,落在黄家杀人现场的。 但这些土跟于寡妇花地里的土也不同。 她又将布包很谨慎地包起来放好。 再回到于寡妇身边,她说,苏公子,你们请容我想想,最迟明日一早,我一定给你们个答复,成不? 苏锦书还未及说话,她又说,“苏公子,学子失踪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也能猜出来你们是官府的人,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两家是同行,又住的如此之近,万一我说的话冤枉了好人,那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嗯,行,我相信于嫂子是个知轻重的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冤枉好人,可也不能放过坏人呐,小石头是您的心头肉,可那些学子也是他们父母的宝贝儿,他们万一真出了事情,那毁掉的就是一个家庭啊!”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的!” 于寡妇连连点头。 从于家花圃出来,知牧手上又多了两盆花,他笑道,“要不咱们回京都前雇辆车,拉一车花回去,就当给衙门里的兄弟捎的特产了!” “嗯,可行!找你们老大报销!” 苏锦书开启坑冰山男模式。 知牧连连点头,对,对,老大有钱! 一旁的张彪很狐疑,“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手下都对其极忠诚,看你们俩这做派,传言有虚啊!” 知牧眨巴着眼睛说,“这你就不懂了,给老大挖坑,是我们向老大表现忠心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最好坑里再插些尖刀利刃,那我们老大最开心!” “你们老大傻啊,这一坑要是掉下去,那还不得扎个浑身上下血胡里拉的?就你这不弄死他不罢休的忠心,他也受?” 张彪万分不理解,锦衣卫里都是一群什么怪异的家伙? “张捕头,这就是你浅薄了,你没听说死了都要爱吗?哈哈,我们老大就很享受这种痛并快乐着!” 知牧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苏锦书也笑,不过,她很怀疑知牧是不是也穿越过来的,不然那句著名的网络用语死了都要爱,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某老大正在看文件,忽然就打了几个很响亮的喷嚏,直把一旁的诸葛云睿老先生吓了一跳,他不满地嘟哝,“秦逸之,你要就是不舍得你那枚前朝的花瓶送我,你就直说,别存了坏心眼,把我吓死,好继承我的全部遗产!我告诉你,我已经写好遗产继承书了,继承人也有了,但不是你!” 某老大眼睛微眯,饶有兴致,“那是谁?” “哼,哼,就不告诉你!” 诸葛云睿咬牙,不过,继而又捂着肚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几日吃不到她做的饭,我……我都清减了不少啊,告诉你,臭小子,你让小丫头去破那么危险的案子,万一她有个什么闪失,我……我就绝食……” 某老大眉心蹙紧,这都三天了,那案子也该破了吧?不会真如诸葛老头儿说的,她们遇上困境了? 不知怎么,他莫名地心慌。 - 落景山山外的官道上,苏锦书让李成安排了几个人,悄悄地藏匿在山中,暗中观察陈家花圃,只待陈家父女回来,立刻通知衙门。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 失踪案7 回到衙门之后, 在黄家外围做暗查的李成也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是消息是,就在黄世忠死的那天半夜有一个倒夜香的人,赶着牛车经过同福胡同口时, 看到一条飞快掠过的黑色身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眼花了, 但等他立于胡同口四下里观察时, 发现那个黑影又出现在黄家大院的院墙上,而且是转瞬就不见了。 “苏公子, 按照他的话推理,他看到那黑影时,正是黑影从院墙跃进黄家的时候, 也佐证了黄世忠的确是被他杀的!” 李成说道。 “嗯。” 苏锦书点点头,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但究竟是谁杀了黄世忠? 他的遗书其实就是一份认罪录! 但失踪的学子到底与他有没有关联?这一点还没有定论! 如果他真的是自杀, 失踪学子事件也是他搞出来的, 那此案到如今也可以顺利结案了! 问题是, 节外生枝, 有事实证明他不但不是自杀, 而且他杀的真凶也暴露了行迹,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了这一切? “李捕头, 那个倒夜香的人有没有看清楚黑衣人的样貌?黑衣人有什么以貌特征没有?” 苏锦书问道。 李成答道, “据那人说,因为黑衣人出现的速度极快,又是晚上, 他压根没看清楚黑衣人的脸,但高矮他觉得就是中等个儿, 而且动作快,应该是个练家子!倒夜香的人在胡同口站立看向黑衣人时, 黑衣人曾发出两声啊啊的叫声,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明显带着威胁,倒夜香的人被吓得再也不敢停留,赶车就跑了。直到我找到他,问他这些时,他还惊魂未定,很怕那个黑衣人会找到他,杀他灭口!” “发出声响?” 苏锦书于屋里走了一圈儿,眉心紧锁,如果说,一个坏人在干坏事被人发现,他不该骂人或者出言威吓吗?为啥要发出啊啊的声音? 如果说,坏人弄的本意就是在威吓发现他的人,那么会是什么人在愤怒的时候,不是破口大骂,也不是出言威胁,反倒是用啊啊来警告? 倏然,她明白了,聋哑人可不就是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吗? “李捕头,你马上暗中着人在四个城门处观察,寻找陈家花圃父女,一经发现,马上拘捕!”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急匆匆地前来禀报,说陈家花圃那里发生了案情,于寡妇在陈家花圃被陈姑娘用利刃刺中,现虽已经请了郎中在救治,但以为被刺中了要害,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夜,藏匿在山中暗中监视陈家花圃的捕快,根本没留意于寡妇是从她家花圃后面角落里的一处矮墙跳进了陈家花圃。 随后,就发生了于寡妇与陈姑娘之间的打斗,于寡妇虽然体力比陈姑娘要强上不少,但陈姑娘手里有利刃,于寡妇被刺中,现在于寡妇命在旦夕,陈姑娘被抓。 苏锦书与李成马上赶赴城外花圃。 到了之后,郎中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问他于寡妇怎样? 郎中道,已经尽全力,但无力回天。 这时,从里屋传出于寡妇断断续续的声音,“苏……苏公子?” 苏锦书忙推门进入。 躺在床上的于寡妇一张脸已经惨白无血色了,眼神之中也没了往日那份泼辣的神采,她无力地想要抬抬手,示意苏锦书坐过去,但手抬起在半空又颓然落下,她深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眼泪扑簌簌地滚下脸颊。 “于嫂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苏锦书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于寡妇断断续续地讲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陈家花圃。 学子失踪案她早就留意了,留意的原因不是学子们没买她家花圃的花,而是,那些学子里有人进了陈家花圃似乎就再没出来过,其中就有赵同裕。 她几乎能确定赵同裕失踪前是进了陈家花圃的,因为那天是个雨天,细雨绵绵的,她因为花圃没生意,就出门窥探陈家花圃,想看看自家没来顾客是不是因为都去了陈家花圃?一出门,她就瞧见陈姑娘跟一个年轻男子从官道那边的斜坡走下来,两人撑着一把伞,边说话边走,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于寡妇当时想,怪不得她家没生意呢,这陈姑娘都到官道上去拉顾客了,她家能有生意才怪呢! 她一时气不过,就对着两人啐了一口。 回到屋里后,她越想越生气,就搬了凳子坐在了自家门口,远眺官道,时不时地还偷看陈家花圃,她想看看陈姑娘不顾体面亲自去官道拉顾客,这个顾客到底能买几盆花? 但她从中午坐到了天色将黑,也没见那个年轻公子出来。 这倒奇了怪了,难道说,那男子与陈姑娘本来就相识,男子今日不走了,要在陈家留宿? 还是陈姑娘发现该男子身上带的银子多,起了傍上他,索要银两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怪,那天晚上于寡妇几乎一夜没睡着,时时侧耳聆听陈家花圃院门的动静,两家花圃的院门都比一般人家的大门要大,要重,所以,关门开门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但陈家花圃就从陈姑娘将年轻男子带回家,关上门后,她家的大门就再没响过,也就是说那个男子就再没从陈家花圃走出来。 第二天由于没睡好,于寡妇的精神很是萎靡,她正勉强在花圃里除草时,听到隔壁陈姑娘说,爹,昨天因为下雨没有一个客人来买花,今日天放晴了,应该会有不少客人来,你要把长势好的花搬到前面来…… 于寡妇震惊了。 昨天没客人到陈家花圃,那自己看到的那个与陈姑娘并肩而行的男子是……鬼? 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让她想起前段时间也有一两个男子到陈家花圃去,她曾因为嫉妒陈家花圃的生意好,就暗中留意过那几个男子,后来也曾疑惑过,似乎那几个男子进了陈家花圃后就再没出来过? 以前她还觉得是她错过了那些男子从陈家花圃走出来的时间。 但最后这个怎么解释? 她可是一直坐在门口,很刻意地监视,却还是没见着那男子出来? 现在又听陈姑娘否认昨日有客,她不觉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是得了妄想症? 后来,当苏锦书拿出赵同裕的画像时,她一眼就认出该男子就是那个雨天被陈姑娘带回陈家花圃后,一直没出现的。 她有心想跟苏锦书说,可想想自己也没证据,空口白牙地指摘陈家姑娘,会不会被当做是故意诬陷报复比自己生意好的陈姑娘? 思虑之下,她才说,要好好想想,请苏锦书给她点时间。 其实,她就是想亲自去陈家找找,看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个失踪不见的男子? 结果,她晚上就偷偷从自家花圃后面跳进了陈家花圃。 陈家花圃就只有一个小屋,若是藏人,那一定藏在小屋里。 但小屋前面的屋门上锁了,于寡妇就从小屋的后窗爬了进去。 这一进去,她就大吃一惊,原来在小屋的一侧墙壁那里开了一个大洞,洞口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是一节节台阶…… 她悄摸地沿着台阶下去,还没看清楚里头是什么样儿,就被从暗处冲过来的陈姑娘刺了一刀,她惊慌失措之下,于台阶上狠狠踹了陈姑娘一脚,将其踹倒后,她仓皇地逃出了那地洞,因为那匕首一直插在她身体上,所以,这一路她流血不多,也勉力挣扎着 能跑,回到小屋后,她没有从原路返回,因为陈家那个后窗的位置太高,她不受伤能爬上,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她是从陈家小屋的前面窗户跳出去的。 她这一跳出去,就被暗中监控这里的衙门的捕快发现了。 见事情有异,捕快忙冲进了陈家花圃。 于是,他们开始找郎中救治于寡妇,也抓住了被于寡妇踹晕过去的陈姑娘。 郎中救治于寡妇第一要做的就是拔刀。 不把刀拔下来也根本无法治疗。 可拔下刀子才发现她是被刺中了要害,血流如注,眼见着是救不活了。 “苏……苏公子,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是怕冤枉了旁人,不敢……妄言!如……如今,我……我只挂……挂念石头……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我死不瞑目呐……” 眼泪再次从于寡妇近乎干涸的眼眶中涌出来。 “于嫂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安置石头的!” 到了此时此刻,苏锦书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有好言安慰,以期她能走的安心一些。 “苏……苏公子,你……你是个好人,我……我信你……” 说完,于寡妇闭上了眼睛。 苏锦书又盘问了陈姑娘,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以往一直戴着白纱的陈姑娘竟就是樱花楼的头牌娇娇姑娘! 问及她父亲哪里去了? 陈娇娇始终不发一言。 李成等人搜查了陈家花圃那个地洞。 这一查,竟查出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天大案。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失踪案8 李成他们举着火把下到地洞深处, 当一只脚踩踏在地洞的地面上,火把的亮光把地洞里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时,走在最前面的衙役发出惊惶的呼喊, 旋即此人就晕了过去。 紧跟着他的另外两个衙役,虽然没有被吓晕过去, 但也吓得两股战战, 直至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李成在他们后面, 刚要骂他们怎么如此胆小,是见鬼了被吓成这样? 但他凑着火把光一看,落入眼底的场景也让他是瞠目结舌, 险些就如他的手下那样失声惊呼了。 地洞不大,内中陈设也不多, 只一张长方形桌子, 几把凳子。 这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 桌子上林林总总放了十几把刀子, 大的小的,长的短的, 薄刃的厚重的, 每一把刀的刀刃上都蒙着一层褐色的东西,当时被惊得大脑失去思考能力的李成没想到那些褐色的东西是什么,后来等案情进一步明了后, 他才意识到,那些刀子上的褐色都是人血凝固后的产物啊! 桌子上是刀, 刀的旁边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尸体本身上的皮肉已经被刀子凌割得不成样子, 不过,能看出他是男子,主要是他的头还在,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明显是在极度的惊骇之下死去的。 他们还在桌子下头的一些竹筐里发现了很多的森森白骨,白骨横七竖八地被堆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这时,忽然从地洞角落里发出一阵声响。 众人发现这惨烈一幕,还处在极为震惊的情绪下,听到一丝丝的动静也把他们吓得紧忙退后,手也下意识地攥住了腰间的钢刀! 李成终究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迅速地稳住心神,快步走到角落那里,那里也有一个竹筐,竹筐里蜷缩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只是这男人身形已然是骨瘦如柴,整个人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竹筐里,竟丝毫不能动弹,刚才是因为竹筐放置不稳,意外地朝墙壁倒去,竹筐碰在墙壁发出的动静。 “喂,你还活着吗?能说话吗?” 李成忙问那人。 那人毫无回音。 没法子,他们只好把人从竹筐里弄出来,再放到一张木板上,由两个衙役抬出去。 随后,郎中赶来给那人检查后才知,那人完全是被饿成这样的,不知道他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完全失去了力气,甚至连呼吸都是极缓慢的,若不是仔细观察,他躺在那里,任谁都觉得他是一个死人! 他可是这起重大案件里唯一的幸存者,必须马上救治,因为这案情之中很多事还要从他的口中得知! 县令王肯把全城的郎中都请到了衙门。 郎中们群策群力,想出各种法子,给此人滋补,王大人把夫人珍藏的续命人参都拿出来了。 总算在大家的努力下,那人的命被救了回来,不过,因为缺失营养太久,想要完全恢复,可能还得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 闻讯赶来的赵大江一看到那人,虽那人已然瘦脱了相,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就是他的侄子赵同裕。 赵大江哭喊着侄子的名字,极度的悲喜交加下,他几度晕厥过去。 众郎中忙得四脚朝天,既要救侄子,还要救叔叔,现场简直是不要太慌乱不堪。 案情到现在,真相已经是大白了。 害死诸多学子的人是陈娇娇父女俩,陈娇娇已经因为于寡妇的意外掺和被踹晕后,让李成等人给绑了回衙门。 王大人发出通缉令,通缉此案另外一名罪犯,陈娇娇之父陈魁。 李成与张彪等人分别带队,全场展开搜捕。 王大人跟苏锦书也连夜对陈娇娇审讯,但陈娇娇却是双眼紧闭,一声不吭,打定了抵死顽抗的心思。 王大人对她动了刑。 但她依旧是不言不语,打得狠了,她甚至怒骂王大人是狗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眼神之间,似乎对男人充满了憎恶! 这倒让苏锦书疑惑了,要知道,她被抓之前可是樱花楼的头牌。 想想那夜,那位被簇拥在众多男人里,巧笑嫣然的花魁娇娇,苏锦书觉得这女人的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 但她不肯说,旁人也无法,只能是等抓住了陈魁,再做打算。 折腾了一天又半夜,王大人累了,吩咐下去,把陈娇娇关押起来,施加手铐脚镣,万万不能让这样心思歹毒邪恶的女人再跑了。 苏锦书回到屋里,已经是凌晨了。 刚欲睡下,却从前院传来消息,说李成他们在东城门附近发现了陈魁的行踪,他们几次围捕,都被其逃走,没法子,李成只好派人回衙门求助,请王大人把衙门里的人都派过去帮忙…… “知大哥,你也去帮忙吧!赶快抓住那人,咱们也能早回京都。” 苏锦书对一直护在她左右的知牧说道。 知牧有点犹豫。 他们家大人可是说了,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苏姑娘离开他的视线! “知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想想,我在衙门后宅,那陈魁再胆子大,也不敢闯入衙门后宅吧?何况这里还有王大人的一队看家护卫的,有他们在,就是那陈魁来了,也难以对我怎样?再说了,他与我也不认识,他就是硬闯衙门,去的也是地牢,救他闺女,怎么会来后宅找我?” 苏锦书这话似乎有道理。 知牧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东城门附近帮忙。 王大人迅速安排了一队人,由知牧带领,离开衙门,赶去协助李成抓人。 他们走后,苏锦书就简单洗漱了一下,正打算去睡,却无意中发现窗户没关,夜里风凉,她几步走到窗边,打算关窗子。 窗户关到一半儿,她就感觉到后腰被一种尖锐的东西给抵住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啊啊的声音,她瞬时明白,来人正是聋哑人陈魁,而抵住她腰间的应该是一枚匕首吧? 陈魁不能言,也不耽误,直接拽着她往门口走。 苏锦书已然猜出他的用意。 她有些后悔,今晚就不该让知牧离开自己,还是小瞧了陈魁这个当父亲的对女儿的爱,他是聋哑人不假,但他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或许是从苏锦书几次带着李成与张彪他们去花圃,他就猜出了苏锦书是他们当中比较紧要的人,他此番劫持苏锦书,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她换自己的闺女陈娇娇。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他此举可谓是九死一生,哪怕是能在衙门里得逞,利用苏锦书把陈娇娇从地牢里换出来,但他若是再想带着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儿离开,那也是千难万难的,因为衙役们都在,加上京都带队赶来的张彪等人,他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但这时,衙门里的真实情况却是,他在东城门那里虚晃一枪,引得李成团团转,不得不请求支援,所以情急之下王大人几乎把衙门里剩下的衙役都交由知牧,由他带领奔东城门支援去了。 所以,此时的衙门里就是一座空衙门。 唯剩下的几个看守地牢与衙门大门的衙役,他们大多是老迈之人,根本不是陈魁的对手。 “陈魁,你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若不是你口不能言,你的前途一定不会是一个花匠!” 苏锦书被他押着往地牢方向走,很显然,地牢的方位也是陈魁一早就探测好的。 身后的人没吭声,沉默地推搡苏锦书。 “陈魁,你为什么要如此溺爱你的女儿,你知道这样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吗?爱一个孩子,真的不能连是非都不论,只一味地听之任之其肆意妄为的!娇娇她是不是被什么男人给伤了心?” 苏锦书慢慢地往前走,慢慢地与陈魁说话。 他不能回应她,但苏锦书知道,此人心智极高,她能想到的事情,他也一定能早一步想到。 她认定陈魁就是其女娇娇的帮凶,至于她为什么不把陈魁当做是本案的主谋,还是因为当王大人问及陈娇娇问题是,陈娇娇冷眼斜睨着王大人,满眼满身都在释放一种对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憎恨与嫌恶的情绪! 因爱生恨的故事,女主极度伤心之后,大概如此吧! “啊……啊……” 果然,在提及女儿时,陈魁克制不住了,低低地发出困兽一般的声音。 “唉,即便是她为情所伤,也不能因此恨了全天下的男人啊,难道她就没想想,你也是男人?你爱她如命,她也会杀你吗?” 苏锦书这话说完,抵在她腰间的匕首微微颤抖了一下,“事到如今,陈魁,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能放弃劫狱,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然……”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身后的陈魁脚步停下,他一用力将苏锦书拽在当场,然后他用匕首在地上急速地写字,很快,苏锦书就看到,豁然呈现在地面上的一行字是:娇之错,吾之过,吾愿与娇一起赴死! 苏锦书明白,这是他的誓言:能救闺女就救,救不了就一起死! 她想问陈魁,那么我呢?你俩难不成这是临时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她脑子里飞速地旋转,想要组织一下语言,试图说服陈魁,不要殃及池鱼,她可是无辜的。 但须臾她就清醒了,此人纵女逞凶,十几条性命他都毫不在意,更甭说自己这条小命了,可能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还不如他家花圃里的花,花要死,他可能会想法子挽救,而自己,只是他换取女儿的一种筹码罢了! 既如此,那还犹豫什么,跑啊! 趁着他陷入一种短暂失魂的状态,苏锦书拔腿就跑。 啊啊啊…… 身后的陈魁爆发出愤怒的嘶吼。 紧跟着苏锦书就觉得脑后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知道那是陈魁到了,想一拳打死她,还是陈魁的匕首到了,下一秒钟,自己的后脑勺上会直刺入一枚利刃? 电光石闪间,她想起一个人,那人冷冰冰的面孔上豁然是一种鄙夷的冷笑,他说,胆敢把知牧派出去,你是在找死,笨蛋!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有人劫财1 时间像是停滞了。 苏锦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都忘记跑了,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随着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苏锦书蓦然回头, 她看见陈魁倒在地上,一只手掌与一条腿上都扎着一枚小箭! 而不远处, 一个人傲然站立, 目光冷嗖嗖地注视着她,眼底的不待见, 不耐烦,一览无余。 “大人?秦大人,您怎么来了啊?” 苏锦书大喜过望, 几步就窜了过去,伸出手去, 想要与这刚救了自己小命的男人握握手! 但对方却一个麻利的闪身, 避开了她的爪子, 随后一贯冷冰冰的语调又在衙门后院响了起来, “以后, 你出门不许说是镇抚司衙门的!” “啊?为……为啥啊?” “笨成这样,我丢不起那人!” 说完, 他蓦然转身, 大踏步朝衙门前厅走去。 “不是,大人,您不能这样说啊?我要是笨……要是真笨, 那贺大人也不会请我来查这个案子啊!” 苏锦书表示不服,跟在他屁股后头辩驳。 “贺大人?贺延舟?他出了名的不聪明, 你不知道?” 对方继续保持不屑的声调与表情。 “你……一来就说人家笨,人家辛辛苦苦查案, 险些把小命丢了,哪里笨了?没有功劳有苦劳吧?这样的上司谁稀罕要谁要,我反正不要了,回去我就辞职,省了让人知道镇抚司里有我这样的,丢了您秦大人的脸面!” 说完,她气鼓鼓地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 某傲气吧啦男被小女人这一通怨怼,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嗯,那个啥…… “去面壁思过,谁让我笨呢!” 小女人还在气头上,脚下动作越发快了。 “……不想知道陈家花圃里种的花为啥长得那么艳?” 我……自然是想知道啊,好容易把案子破了,主谋帮凶都抓了,现下也可以一探案子的深处,了了她的那些小疑惑了! 她站住,但倔强的后背依旧朝着秦逸之。 “还不跟上?” 他继续往前走。 只是迈动脚步的幅度变小,速度缓下来,直到身后响起小女人哒哒哒的连跑带颠的脚步声,他才又恢复了平常的速度,嘴角也瞬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据陈魁供认,他女儿陈娇娇是被青梅竹马的学子恋人骗身骗钱之后,男人另娶高门贵女,陈家父女无奈离开故乡,辗转来到昌河县西城外,开了一座花圃。 日子慢慢过着,可陈娇娇心头对男人的恨却越积越多。 她偷偷跑去樱花楼,自卖自身,过起了白日里在花圃卖花,晚上去樱花楼戏耍男人,也被男人玩弄的日子! 起先陈魁是不知道的。 但有一次,陈娇娇以她喜欢养墨兰花为由头,把一学子骗去陈家花圃,她在花圃小屋诱惑那年轻学子,学子受不住想与她欢好,随后,陈娇娇给他下毒,把他杀死后,将其骨肉埋入了花圃中…… 隔了很多时日,陈魁发现花圃里有一处地方的花长势非常好,花也开的极其艳丽,他用手语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陈娇娇先是一怔,而后就明白过来,那花儿长得好的地方正是她将学子尸骨埋入的地方,那之后,她行为愈发的疯狂,不断地魅惑年轻学子来花圃,将他们害死后,埋入花圃。 陈魁斥责她,可她以死相逼,要陈魁保守秘密。 爱女心切的陈魁没法子,只好答应。 后来,在苏锦书他们三番两次去花圃,问询赵同裕的事儿,陈魁觉得事情要暴露,他为了护住女儿,就去黄家把黄世忠杀了,黄世忠与赵同裕他们打过架,所以,他想祸水东引,甚至在黄世忠临死前,他还以杀死黄家独子为要挟,逼着黄世忠写下了遗书。 他以为,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黄世忠一死,他的遗书就让官府认定黄是害死十几个学子的凶手了,这案子也就结了,他的女儿能保住了,万万没想到,他还是露出了破绽,同时,于寡妇的一番操作,也加速了他们父女被抓的速度! 当然,陈魁是不能说话的,他的供认都是他写下的。 他之所以答应王大人,愿意把事情真相都说出来,条件就一个,可以判定他们父女死刑,但不能折磨他女儿。 看了他供状后,众人都是后脊梁嗖嗖冒冷风啊! 这陈娇娇是心肠狠毒赛蛇蝎啊! 仅仅因为她识人不明,被一个男人骗,她就恨上了其他男人,足足杀了十五个年轻学子,这真是罄竹难书的罪行啊! 王县令写了一份加急案情总结,送去府衙,府衙那边很快有了回应,鉴于陈家父女罪行太恶劣,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所以,不必等待秋后问斩,直接斩立决! 不过,既然答应了陈魁,不折磨陈娇娇,在整个审案的过程里,没对她动过刑。 案子已经破了,苏锦书他们也该回京都了。 对于此案的另一个无辜受牵连者于寡妇的儿子小石头,苏锦书是想要把那孩子带回京都的,她一个当厨子的还怕养活不了一个小孩子吗? 但王县令特特地跑来向她请求,要收养小石头。 原来王县令与王夫人成婚十年,一直没孩子,找郎中查过,说是王县令的问题。 这些年王县令吃过的草药无数,总希望老天能感知他们两口子的祈求,给他们一个孩子。 但事实却是无情的。 他娘子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最近两年王县令也歇了求子延绵王家血脉的心思,专注衙门办案,为百姓们做实事儿,深得昌河县百姓们的尊崇。 苏锦书跟秦逸之商量了一下,也觉得王县令这人还不错,对百姓都能体恤,对养子就更会好吧? 当下也就答应了- 归途一路轻快,从昌河县回到京都是中午时分。 过城门口时,大理寺差役刘广早就在候着了,说是他们家贺大人在得月楼请客,感谢此次锦衣卫的协助。 有人出钱请客,不吃白不吃。 苏锦书与秦逸之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如此的意思。 一旁瞅着的知牧以为,自家大人与苏姑娘在吃与占便宜上还是能达到意见统一的,可喜可贺! 饭吃得自然是一片和谐美好,酒饱饭足。 不过苏锦书没吃好。 不是饭菜不好,而是被气得。 席间贺延舟就把之前承诺给她的银子拿出来了,答应昌河县走一趟一百两,破了案子再加一百两,拢共是二百两银子。 看着四个五十一两的银元宝,苏锦书眼睛都亮了。 从穿书后,她就一直做着发财梦。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有银子就有底气,有饭吃,有房子住,这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她想不喜欢,可架不住没银子寸步难行啊! 她把原主的房子折腾卖了,才得了三十两银子,这一路走来,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如今正愁没银子傍身,贺延舟就给她送来了,她已经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后了,喜滋滋地边道谢,边去接银子,却在这时,从斜插里伸过来一只手,把那装银子的盘子劫了去,苏锦书恼火,朝着那人不满地道,“秦大人,当初您也同意啊,贺大人是拿银子雇我去破案的!” “嗯。” 秦逸之甚至都懒得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就给我啊? 苏锦书再度伸出手去,为了体现与上司的友好,她很友好地笑着,“您官高位重,自然是瞧不上这点小钱的,是吧?” 哪知道,那人摇头了。 他这一摇头,苏锦书心凉半截,完犊子,他要劫贫济富。 那是我的银子啊,是我辛辛苦苦累死多少脑细胞赚来的? 没等她腹诽完,就听到秦逸之道,“功劳里有知牧一小份儿……” 知牧一听忙摆手,“老大,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没……” 话没说完,被秦逸之狠狠瞪了一眼,他吓得一个激灵,打住话茬,同时朝着苏锦书递过去一个“不好意思,苏姑娘,我帮不了你了”的眼神。 “嗯,大人说的对,知大哥也辛苦了,理应分他一份!那剩下的……” 总该是我的吧? 她脑海里迅速地盘算,给知牧一小份儿,就按五十两银子算,自己还剩下一百五十两呢?有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啥时候我在镇抚司后厨干够了,跑路资金足足的。 “我得一大份儿!” 冷面男给她丢过来一句,惊得苏锦书张大嘴险些闭不上,有你啥事儿啊?我里里外外到处跑破案的时候,你还在京都跟诸葛先生喝茶聊天呢?咋出力的时候不见你,坐享其成你倒玩得一个好不要脸? 苏锦书脸都涨红了,刚要暴起怒斥,却听对方又冷幽幽的一句,“救命之恩,你得报吧?” 额? 救命?救谁的命? 苏锦书一怔,忽然想起,陈魁绑架她时,她前面跑,后面陈魁丢匕首扎她,是秦逸之及时出现,箭射陈魁,救了她! 这……这原则上算是救命之恩! 可……我没说想报答你啊! “难道你想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秦逸之当众说这话,很让苏锦书下不来台,她不想当小人,可不当小人,银子就得没一大份儿,她不甘心啊! 她强忍肉痛,咬着牙,说道,“我当然不是小人,我……” “那就行了,我分一百两,剩下的你跟知牧平分。” 说完,冰山男抓起两个银元宝,施施然起身走了。 众人瞠目结舌。 苏锦书脸都绿了,她想骂人,骂姓秦的,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太无耻,太不要脸,可是她又骂不出来,人家秦逸之以救命之恩说事儿,要银子要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有所付出就得有所回报,与她破案拿酬劳一个理儿啊!? 她欲哭无泪,欲骂张不开口,只好暗暗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可她也很无力地明白,诅咒要是好使,那办案子就不用费劲了,大家都坐在家里诅咒案犯走路撞车,过河溺水,干饭噎死,躺床上都能被掉落的房梁砸死! 酒席散时,贺延舟悄悄又拿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给她,说是额外奖励她的。 苏锦书当然不能收。 贺大人是好人,人家这是看她不高兴,掏自家钱包哄她呢,她哪儿能那么不知大小啊! 拒绝了贺大人,她努力对贺大人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后,垂头丧气地回了镇抚司。 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有人劫财2 在宿舍遇到了樱桃和顺子。 两个半大孩子正忙着把给苏锦书晾晒好的被褥铺在床上, 看到她回来,樱桃就像是只百灵鸟似的欢快地迎向她,“苏姐姐,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你了呢!” 看着小姑娘泛动着光彩的眼睛, 满是开心的笑脸, 苏锦书阴郁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这世上并非都是秦逸之那种奸诈狡猾的家伙, 还是有好人的。 樱桃和顺子七嘴八舌地把她走后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赵大奎趁她不在,找了一个新厨子来,说那人的祖上是宫里的御厨, 传到他这一辈儿那是几代的名厨,若非是他几次三番地去请, 人家还不来衙门任职呢! 听他这一说, 诸葛云睿一下子就炸了。 他指着赵大奎的鼻子骂, “好你个赵大奎, 你这是趁着苏丫头不在, 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啊?还几代名厨,你让他做个酸菜鱼, 再熬个出黄油的小米粥, 他要是能做出来,老子就认可他这个名厨!” 那厨子一听就懵了,悄悄问赵大奎, 啥是酸菜鱼?还有小米粥怎么可能出黄油? 赵大奎捧出一脸讨好的笑,“诸葛先生, 不如这样,让名厨给您做几道拿手菜给您尝尝?” “滚犊子, 老朽就想吃酸菜鱼!会做就麻溜去后厨做,不会做就滚蛋!” 诸葛云睿一通张牙舞爪的嚷嚷,把那个名厨给吓跑了。 “苏姑娘,您是没瞧见,诸葛先生当时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瓢,立在后厨门口,硬生生把赵采买与那个厨子给轰跑了。” 顺子边说,边比划,那样子滑稽得很,把苏锦书和樱桃逗得哈哈大笑。 “臭小子,我老人家形象如此伟岸大气,怎么会如你那样虚张声势,没有风度?” 几个人正说着,诸葛云睿从外头走进来。 顺子窘。 樱桃忙替他解释,“诸葛先生,顺子哥的意思是,您把赵采买和那个所谓的名厨赶跑了,都是为了给苏姐姐留住岗位,您这是为苏姐姐,苏姐姐得领您的情呢!” 诸葛云睿看一眼苏锦书,说,”领情就不必了,今晚的宵夜你给安排安排吧,老朽为了等这顿宵夜,晚饭都没吃呢!” “晚饭没吃,是因为外头买的包子不好吃吧?” 苏锦书没客气,直接揭短。 “瞅瞅,你这丫头偶尔装个糊涂能咋滴?非这样揭人短,对你有啥好处?” 诸葛云睿被揭老底,脸倒也不红,只是背着手围着苏锦书转了两圈,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听说这一趟外差油水挺肥啊?说说,赚了多少?” 他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苏锦书就满肚子的火气,她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是挺肥,不过肥得是你家大人,有本事你揩他油去?哼,破工作,破衙门,早晚我得跑!” 诸葛云睿一愣,他颇有些不解地皱眉思索,逸之那臭小子明明是担心小丫头出事儿,才丢下手头的工作颠颠地赶夜路跑去昌河县的,听知牧说,他一去的确是关键时刻救了小丫头一命,那小丫头为啥还对他怨念这样深呢? 等等,小丫头说,这次的出差的赚头肥了秦逸之? 逸之那小子也不差钱啊?为啥还从小丫头手里抢钱? 哦…… 明白了。 联系起刚才苏锦书说的,早晚得跑路,跑路不得有经费吗? 逸之那小子抢钱的主要目的就是阻止小丫头跑路! 哈哈,老朽聪明啊,这天底下谁有老朽这样贯通南北,掌管全局的英明神武的脑子? 了不起啊了不起! 诸葛云睿想通了内中缘由,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无比大气爽快地道,“小丫头,你把宵夜做好了,我出……五两银子!” 原本打算进入去睡的苏锦书马上转身,笑得跟朵花似的,“诸葛先生,您此话当真?” “你什么时候见我老人家耍赖了?” 诸葛云睿一脸正气。 “好,今晚的宵夜交给我了,亥时初咱们一手交宵夜,一手交银子!” 两人击掌,约定达成。 诸葛云睿绕过一道月亮门,从后院门走出来,也不往那边的竹林瞧,就丢过去一句,“人我是给你哄好了,十两银子拿来吧!不过,下次你再把人惹恼了,可就不是十两银子能办好的事儿了!” 秦逸之缓缓从竹林里走出来,“不是说好了五两银子吗?” 诸葛云睿一翻白眼,老大不服气地瞥着秦逸之,“你那意思,老朽这一趟就白跑了呗?” “你不赚了一顿日思夜想的宵夜吃吗?” 秦逸之没点明他压根不是晚饭没吃,为等这一顿宵夜,他是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 诸葛云睿气得老脸涨红,喘着粗气道,”老子……老子要不是饿得没力气,真想脱鞋甩你一鞋底子……过河拆桥,不仗义!”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别让她做宵夜啊!” 秦逸之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前面走。 诸葛云睿气得两眼冒金星,好吧,是饿得浑身没力气,嘴皮子发抖说不出话来,不然他与臭小子斗嘴,什么时候输得这样无言以对? 宵夜,苏锦书做了酸辣粉。 酸辣粉的做法简单,用料也常见,但做得好了,口味却是绝佳的,心情不爽的时候吃一碗酸辣粉,保证你能胃口大开,吃完一碗想两碗,一旦吃饱了,什么不快不爽,都丢到脑后了。 樱桃把红薯粉泡软后与顺子合作,一个烧火,一个煮粉,两人搭配得宜,很快把红薯粉煮熟了。 苏锦书调了一个酸辣粉经典的汤汁。 碗里放蒜末、辣椒面、芝麻,倒入热油,激发出的香气四溢。 她又拿出自酿的酱油、、米醋、食盐、用炒干的小虾米制成的鲜味粉,将其加入红薯粉中,倒入热水,最后放入炒好的花生米、香菜末,一碗鲜辣可口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闻着扑鼻的香味儿,顺子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讷讷地说,“苏姐姐,我还头一次瞧见这样做粉条吃,真……真好吃了!” 樱桃说,“还没吃呢,你就知道好吃?” “这看着就好吃啊,还用亲口吃吗?再说了,苏姐姐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不好吃啦?你又不是没见,苏姐姐不再这几天,就前头那些锦衣卫到了饭点就往后厨跑,看到苏姐姐不在,那就跟丢了钱似的没精打采!这都是因为苏姐姐做菜太好吃了啊!” 顺子有理有据地说道。 “行啦,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俩先尝尝不就知道好不好吃啦?” 苏锦书被两人逗笑。 “苏姐姐,我还是先去请诸葛先生吧,他出钱了呢!”樱桃是个实在的姑娘。 话音刚落,饭堂的门就被推开了。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诸葛云睿,他摆摆手,“不用你跑腿了,我们来啦!” “对,我们是闻着味儿来的!” 张卓笑嘻嘻地道。 诸葛云睿歪头横了他一眼,道,“那是你!我是掐指一算,算出宵夜做好了,才来的!闻着味儿来?人又不是狗!” “哎,先生刚才咱们在前院,正议事呢,不是你说闻到……” 张卓表示不服,还要跟诸葛云睿理论,被知牧一把捂住嘴,冲着诸葛云睿笑,“都是先生消费,先生说的都对!” 哼! 诸葛云睿哼了一声,做出懒得跟你们计较的大度范儿,三步两步奔到了桌旁,桌子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那红亮辣椒油的辣香和米醋的微酸混合着姜蒜的别样鲜辣,瞬间点燃了他的味蕾。 他急忙吃了一口,就这一口,鲜香麻辣,让他禁不住一口又一口,转眼间,碗里的酸辣粉就去了大半。 他旁边,知牧等人也是边吃边赞,一个个跟饕餮重生似的,恨不能连粉带碗都一口吞入肚中。 诸葛云睿举手,冲苏锦书喊,“小丫头,太好吃了,我要吃两碗,不,三碗!” 知牧不满,先生,你也不怕撑着? 肖鹏也嘀咕,就是,还说我们不斯文,瞅瞅您那吃法,比风卷残云都得风卷残云,哪里有什么斯文? 张卓也要帮腔,被诸葛云睿一句话堵了回去,“怎么啦?银子是老朽出的,老朽吃三碗咋啦?惹急眼了,老朽要四碗,吃三碗看一碗!” 知牧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诸葛云睿摆出老流氓的痞相,歪着头挑衅仨小子,有本事你们打我啊! 眼见着这一帮老的小的,为了一碗酸辣粉都要打起来了,樱桃忙把苏锦书叫来灭火。 苏锦书目光沉着地走到诸葛云睿跟前,朝他伸出手,“先生,给钱吧!” 诸葛云睿倒也没犹豫,当着知牧几人掏兜儿,付银子,端的好一番牛气哄哄! 苏锦书回头跟樱桃说,“先生消费,先生说了算,给先生再留出两碗来!” “好啊!” 樱桃很乖巧地应了一声,麻利地又去给诸葛云睿盛了两碗。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碗酸辣粉,诸葛云睿一脸得意,龇牙冲知牧等人乐,跟老朽斗,哼,你们老大都不成,你们更嫩! 但接下来苏锦书说了一句话,瞬间让蔫头耷了脑的知牧等人乐不可支,她说,“你们可劲儿吃,做的足够多!” 吃了两碗酸辣粉的诸葛云睿,端起剩下的一碗,边往外走,边不满地跟苏锦书提意见,小丫头,你得弄明白,谁才是你的金主? 苏锦书笑嘻嘻地往外送他,“成,成,下回您再当金主,您一人吃,他们站着看!只要您脑壳儿硬,不怕走夜路被人丢砖头砸!” 诸葛云睿回头,“他们敢!” 知牧等人齐刷刷:我们敢! 诸葛云睿气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了手里的酸辣粉。 隔天早上,苏锦书正和樱桃、顺子在收拾后厨,杜嫣然来了。 她一进门,就语气不善地问苏锦书,“喂,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她态度不好,苏锦书懒得搭理她,就没吭声。 见她不说话,杜嫣然恼了,叫过身后跟着的婆子就要打苏锦书。 顺子一看不好,忙说,“杜姑娘,苏姐姐这回出差累了嗓子,说不了话,您有啥问题,我来回答!苏姐姐这回是去了昌河县办差,昨儿个刚回来呢!” “什么?她也去了昌河县?哼哼,表哥骗我……我找他去!” 哪知道,顺子好心的一句解释,倒把杜嫣然给惹得火冒三丈,她也不顾得跟苏锦书掰扯了,扭头就往前面秦逸之办公的地方跑去。 顺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樱桃看着憨厚的顺子,直摇头,“顺子哥,你不是说错什么了,你是推倒醋缸了!” 苏锦书看着樱桃无奈摇头,一脸老妈妈看傻儿子的架势,笑得前仰后合。 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八珍宴事件1 下晌, 诸葛云睿来传达了一个消息,明日是秦家老夫人的寿辰,正赶上秦府后花园栽种的桂花盛开, 秦家要办一个桂花赏花宴,京都不少身份矜贵的公子小姐都会参加, 秦家为了把贵客伺候好, 特意请苏锦书过去后厨帮忙。 苏锦书掀起眼皮,清澈的眸底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我呢,是十分愿意帮着秦大人哄他的小青梅高兴的,不过呢, 这得是出私差吧?费用呢?怎么算?” 诸葛云睿尬笑,“你这个丫头就这点不好, 人家都说看破不说破, 你咋就非得这么直接呢?” 杜嫣然去秦逸之跟前闹了一通, 埋怨他背着她与小厨娘去昌河县游玩, 说他变了心, 都是被那狐媚子厨娘给勾搭的。 秦逸之不胜其烦,命人把她送了回去。 她又去秦老夫人那里哭诉, 说表哥不喜欢我了, 表哥对我不好了,我不活了! 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直把秦老夫人吵得脑仁疼, 没法子只能依从了她,赏花宴请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过府帮忙。 杜嫣然非请苏锦书去秦府后厨帮忙, 显然用意不善。 但她深得老夫人的心,把她当孙媳妇疼。秦老夫人同意了, 秦逸之也只能答应,他知道苏锦书还在恼他抢走一百两银子的事儿,所以才用一方端砚的代价请诸葛云睿来当说客。 “我一个厨子在哪儿做饭都一样,但事关工钱,还是问明白了好!别再遇上无赖,没赚到钱不说,还得给无赖扒去一层皮!” 苏锦书啪嚓一声把手里正俏皮的一只萝卜丢水盆里,溅起的水花弄了诸葛云睿一身。 诸葛云睿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不帮逸之那臭小子跑这样的腿儿了,简直是一点好处捞不到,还受此冷待,不过,想想那枚上好的端砚,他又克制了一下情绪,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喏,这是酬劳!” 苏锦书满腹狐疑地接了那张纸,展开,豁然是:帮厨酬劳十两银子,年底结清! 末了署名秦逸之。 苏锦书被气笑。 敢情这秦逸之就是后世打白条的鼻祖啊! 他怎么好意思? 他是没钱? 明明昨天还空手套白狼地从她的牙缝里抢走了一百两银子。 “大人说,你也可以不去,不过……” 看着诸葛云睿犹犹豫豫,苏锦书明白,指定没好事,就接茬问了句,不过什么? 诸葛云睿讪笑,“不过,以后每月月例减半!” “他……他这是公报私仇!” 苏锦书怒了,拔腿要去与秦逸之理论。 诸葛云睿拦住她,“大人说的也在理啊,帮厨一天十两银子,你都不想赚,那证明你压根不缺钱,既然你不缺钱,那不如省下半月月例捐赠京都养育院,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加加营养!” 你……他…… 苏锦书气得直翻白眼,可又说不出别的来。 对方就是看准了她想赚钱攒钱的小心思,这才一步步用钱来牵制她! 她越急着赚钱,对方对她的牵制就越紧。 问题是,他给的是白条,根本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诸葛云睿拍着胸脯保证,“如果年尾大人不给你结账,老朽就替他给!老朽是读书人,读书人从不打诳语,真的!” 苏锦书看着他,像是看一只在猎人跟前保证绝对不逃跑的老狐狸,她磨磨牙,“要我去也成,我得带着樱桃和顺子,他们给我打个下手,不过,他们的酬劳得当天兑现!” “成,成!” 诸葛云睿欢天喜地地回去复命了。 樱桃一脸愁容。 顺子看着不解,小声问,桃儿,你怎么不高兴? 樱桃白他一眼,“你可真笨!你以为这回苏姐姐去秦府做帮厨,那是秦大人的意思吗?” 顺子更迷糊了,“不是秦大人的意思?那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喝了一肚子酸醋的!” 樱桃的话让顺子醒悟,他一拍脑门,转头对苏锦书说,“苏姐姐,那我俩不去了,我俩就是不赚那钱也不能让杜小姐算计你啊!” 苏锦书苦笑,“你俩去不去,能改变什么?” 樱桃嗔骂,“顺子哥,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苏姐姐点明要咱们俩去,就是为了帮咱俩赚点零花钱的,至于她,大人都让先生来请了,那是铁定得去了,不去那杜小姐又要指摘苏姐姐了!” 顺子嘟哝,“那个杜小姐心眼子真坏!” 稍晚些时候,赵大奎来了。 他得意洋洋地跟苏锦书说,大人也请他去府里帮着采买了,来后厨就是问问苏锦书,明日她要用到什么食材? “苏姑娘,秦府可是高门大户,他们府上办宴会,置办的都是名贵食材,就你那些酸菜鱼,酸辣粉,麻辣豆腐啥的都上不了台面,我可不会帮你采买这些底层老百姓吃的食材,所以呢,你还是早些盘算盘算,那些贵人们都喜欢吃什么菜,省了到时候你做出来的菜,连秦府的狗都不稀罕!” 本来苏锦书就在郁闷着呢,偏偏赵大奎又好死不死地来用言语挑衅她,她冷笑,“赵采买,你是咸盐吃多了,到处管闲事?秦府的狗不稀罕吃我做的菜,它是稀罕你?也是,你的优点多的数不清,牛粪上跳过舞,众人面前整过蛊,长得励志,气质端庄,在你背上按按,你屁股还能噗噗,不惧臭气,能文(闻)能武(捂)。人送雅号,马屁虫。” “我好心好意地来跟你商量,你却骂我,行,行,你不老实就别怪我不仗义,要是明日我买了食材你不会用而浪费了,被大人责罚,怨不得我!”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樱桃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苏锦书手一挥,“明日事明日再说,现在我困了,去睡觉!” 这一夜,她睡得无比舒坦,连个梦都没做。 前世她就有这个能力,越是压力山大的情况下,她的睡眠质量越高,记得高考前一天,别的同学都紧张得睡不着,当爹当妈的恨不能化身为催眠师,让自家孩子早早地睡,养好精神参加第二天的人生大考! 她呢,吃完饭,洗碗时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好容易把碗洗好放好,爬上床,没用一分钟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若不是社区大妈因为她没爹没妈,怕没人叫她起来参加考试,在窗根底下喊她,她能睡到大中午。 一通狂奔,她正好卡着点儿进了考场。 然后就精神抖擞地一路披荆斩棘,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如今,她是被樱桃叫醒的。 小丫头的意思,早早去秦府后厨看看,赵采买到底买了些什么食材,万一苏姐姐不会做,那问问别的厨子,也能把这一关给过了。 苏锦书有心想说,时间还早,我再迷瞪会儿? 可看樱桃与顺子都在替她担心,她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就收拾收拾拎上她那个不离身的大包袱,一起去了秦府。 秦府是很大的,几进几出,苏锦书也没搞懂。 他们是从后门直接进了后厨。 只在巷子口那里瞥了一眼,秦府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公子与小姐,个个身份都不俗的样子。 苏锦书也没多在意,那些人再有钱再有势,跟她一个厨娘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赵大奎那个神经病,能给她淘换来什么金贵得了不得的食材? 会不会做的,她没想过,任一种食材的做法,无非是煎炒烹炸,焖溜熬炖中的一种,前世她最大的喜好是破案,第二喜好就是制作品尝美食,当时所处的城市也算是一线了,什么国内的国外的美食她没吃过,没做过?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虽然屡破奇案,得奖金数目可观,但却一分钱的存款没有。 她不知道她穿越后,她的那些同事们发现她银行卡上余额是个位数,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吃穷了自己而自杀? 秦府后厨很大。 比镇抚司衙门的后厨要大上个几倍。 得了通知的秦府后厨秦管事早就让人收拾出了一个灶台,专给苏锦书使用。 他们到时,满满七、八筐食材已经放在灶台边了。 樱桃咋舌,“苏姐姐,赵采买这是买了多少食材啊?” 秦管事笑着说,“这位赵采买可是个实诚人,府里给他采买的银子,他不但一文没贪,还倒贴了些,说是今儿个运气好,在市场上遇到的都是些上好的食材,他觉得今日是老夫人寿辰,理应一样不落地买回来,做给老夫人品尝!” 苏锦书扒拉看了看筐里的食材,暗骂一句,好你个赵匹夫,为了为难我,竟把难以凑齐的八珍食材都给我买来了,你是不想贪墨秦府的买菜钱吗?你是为了算计我,你算准了我不会做八珍菜!? 不知是不是得了秦逸之的吩咐,这位秦管事一直对苏锦书照顾有加的。 苏锦书说要做的菜太多,只两个打下手的不够,他立马就派了三个婆子过来帮忙,如此,她们六个人就围着那七、八筐的食材忙了起来。 - 瀚樾轩,书房。 秦逸之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貌似很认真地在看。 屋门被一把推开,诸葛云睿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了。 秦逸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先生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急躁轻狂了?” “你不懂,少要稳重老要张狂,这是为男子之本性!” 诸葛云睿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光都要闪瞎秦逸之的眼睛了。 “说吧,又发现秦府里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好物件了?” 秦逸之索性也不看他了,视线重回到书上。 “我跟你说啊,就赵大奎那个混账东西为了难为小丫头,采买了七、八筐的食材,都是好东西啊!” 诸葛云睿说完就要走。 “你去哪儿?” “我去后厨瞧瞧啊,小丫头还是经验少,我得给她把把关,替她尝尝菜啥的,唉,为长辈者,真是替汝等小辈儿操碎了心呐!” 秦逸之刚想讽他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就听已然跨出门槛的诸葛老头儿喊,“装啥装?书都拿倒了!” 秦逸之低头一看,果真拿倒了。 他恼羞成怒,吩咐门外的知牧,“拦住先生,他得跟我去前厅迎客!” 知牧应一声,脚步匆匆追出去。 时间不长,就从院子里传来诸葛云睿的怒喊,“秦逸之,你小子心眼子比针鼻儿还小,你拦着老朽品尝美食,等同于与老朽为敌,老朽发誓,这辈子跟你不死不休!” 第040章 第四十章 八珍宴事件2 秦府后厨。 苏锦书给樱桃与顺子, 这两位好学上进的小帮工详尽地科普了什么是八珍宴。 八珍宴起源于千年前。 具体什么时代,因为大越国不是一个被记载于后世历史中的朝代,所以, 苏锦书也把具体年代给省略了。 八珍宴是指用八种珍贵的食材制作的宴席。 其中包括淳熬,淳母, 炮豚, 炮牂(zang),捣珍, 渍,熬和肝燎。 苏锦书先做的是炮豚,食材是乳猪, 做法是烤。 经过处理后的乳猪被放入炭火中,表面被火焰熏黄, 肥油像是小水滴一样滴下, 那种浸润了各种香料的异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未曾品尝, 就已经诱得人垂涎三尺。 烤乳猪是个慢功夫活儿, 慢火细细地烤,烤得表皮金黄酥脆, 肉质嫩滑可口, 一口咬下去,酥脆鲜美,肥瘦相间, 油花四溅,满口浓香。 “苏姐姐, 你太厉害了!能做出这样的美食,就算今日的客人都是贵客, 吃过城里最好馆子里的菜,也比不上您做这道工序繁杂的烤乳猪!” 樱桃此刻对苏锦书的佩服那真是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顺子使劲咽下了一口口水,强忍着烤乳猪的肉香对他嗅觉产生的莫大的诱惑,他小声地嘟哝,“桃儿,你等着,等我有了钱,也……也请你吃这样好吃的烤乳猪!” 苏锦书看他馋得都要流口水的样子,扑哧就笑了,“作为一个帮厨,吃美食还得买?你不觉得丢人啊?” “啊?我……” 顺子讷讷着说不出话来了。 苏锦书从烤乳猪里头扯下一块肉来,撕开递给两人,“尝尝吧,虽然不及外皮的肉酥脆,但口感应该也是不错的!” 樱桃与顺子狂喜。 两人把肉塞入口中,瞬时,一股子暖胃的肉香就在口齿间肆意地弥散,肉的口感鲜嫩多汁,嚼一口,真比这世上任何美味儿都来的香! “苏姐姐,我要一直跟着你当帮厨!” 樱桃竖起大拇指,连连向苏锦书表忠心。 跟着苏姐姐混,美食天天有啊! 顺子用力点头,还有我,我也不离开苏姐姐! 能随时吃到人间美味,这工作就是拿个高门大户的管家职也不换啊! “瞧你俩那没出息的样儿!” 苏锦书被逗笑。 她又做了捣珍,食材是鹿肉,而且是鹿身上的里脊肉。 赵大奎真是个好采买啊,为了算计苏锦书也可以说把京都能买到的珍贵食材他都买到了! 就他这份用在歪门邪道上的心思,若是都用来做正事儿,估计让他做宫里的采买也绰绰有余!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精明能干,但偏偏思想滑坡,能走康庄大道,他非过独木桥,因此落水溺亡也是自食其果! 苏锦书做的是红烧鹿肉。 她说,“烧鹿肉与烧猪肉不同的一点是,鹿肉提前要用花椒水浸泡,浸泡过程里要换水,泡好后,倒掉血水,顺着鹿肉的肌肉纹理切,切好后热油下锅翻炒,期间要加入食盐和黑胡椒,黑胡椒要多加一些,可以更好地去腥去膻。 烧酒与酱油也是烧鹿肉的必用调料,前者大越国比较常见,后者没有的话也可以不放,不过,没有酱油的上色,烧出来的鹿肉在卖相上会差一点。” 樱桃将事先切好的配菜拿过来,苏锦书示意她都倒入锅里。 看到苏锦书翻炒一大锅鹿肉有些吃力,顺子就把铲子接了过去,小伙子个果然腕力不错,翻炒着一大锅的鹿肉也毫不费劲! 樱桃又照着苏锦书的吩咐往锅里加水,水烧开后转小火,盖上锅盖炖煮大半个时辰,最后一步,又加了一些虾味素,一道完美的红烧鹿肉就做好了。 一盘盘的烧鹿肉散发着与猪肉不同的肉香,引得人口水直流。 樱桃与顺子因为有那两块烤乳猪肉垫底,闻着这鹿肉还不觉怎样,那仨婆子就同了,她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烧鹿肉,那贪婪的样子,吓得樱桃赶紧让顺子去上菜,别一个看不住,那仨婆子再被鹿肉给吃了! 尽管知道她们不敢,但谁敢保证她们能真的抵御住这强烈的肉香的吸引? 苏锦书又做了渍与炮牂,前者是酒糟牛肉,后者是炖母羔。酒糟牛肉相较炖母羔来说,稍微容易一些。 炖母羔工序要繁琐得多,它的用料是雌性的幼年母羊。 幼年母羊的肉质水嫩多汁,炖好了,口感更细嫩,香味更浓郁,食之与人身体有益。 这也是炖母羔一直被很多人追崇的关键原因。 苏锦书知道秦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就选了母羔身上最鲜美的一块肉,特意为老夫人做了母羔羹,这道炖母羔羹,口感更软烂,入口即化,香而不腻,是绝佳的滋补品。 顺子乐颠颠地端了母羔羹去前厅送去给秦老夫人,回来说,老夫人食用后赞不绝口,还跟秦大人说,要重赏这位厨娘,厨艺非常了得! 苏锦书瘪瘪嘴,心道,就咱们那位大人,他能把白条给我兑现了,我就感谢他了! “桃儿,你们是不知道,老夫人夸赞苏姐姐厨艺的时候,杜姑娘气得脸都绿了,哈哈,太好笑了,再让她使坏心眼子,这回知道我们苏姐姐的厉害了!” 顺子边说边捂嘴偷笑。 “就是,就是,苏姐姐是有真厨艺的,她就是想算计苏姐姐,那都没法子!” 樱桃悬着一颗小心脏总算放下了,小丫头笑得很是欢快。 苏锦书却以为,事情没这俩孩子想那么简单! 以杜嫣然的性子,她既然非把自己找来做菜,那就一定有阴谋,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苏锦书也不是吓大的,就区区一个爱吃醋爱矫情的古代小姑娘还不足以让苏锦书害怕! 最后做的是淳熬与淳母。 淳熬与淳母这二者的区别是它们使用的食材不同。 淳熬用的是稻米,搭配肉酱与其他调料一起食用,如现代的盖浇饭类似。而淳母则是一黍米为基础,黍米就是常说的黄米,这种食材做出来的食物,后期逐渐演变成肉酱浇黄米饭或者是肉燥饭! 为了区别两种食物的口味的不同。 苏锦书分别做了一些,往前厅端的时候,要顺子特意说明一下,这样客人们可以分别品尝一下。 幸亏来的早,就这样六个人还是忙了整整一上午,才把八珍宴给做了出来。 对于食客们食用后的反响如何,苏锦书并没亲耳听到,不过从顺子一趟趟兴冲冲地跑回来,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苏姐姐,我被打赏了,你看,是银子呀!” 摊开手心,果然有几块碎银子,他说,是那几位老爷吃得开心了,打赏他的! “苏姐姐,菜都是你做的,我就是跑腿儿,这赏钱该给你!” 苏锦书笑道,“一定是你腿快嘴甜,惹得客人欢心,这才拿到的打赏,和我有什么关系?” 顺子还要再说什么,她佯作生气地说,我累了,想歇会儿,你再聒噪,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这话果然唬住了顺子,他不敢再给苏锦书银子了,倒是拉着樱桃到一旁,把那几块碎银数了数,分了几块给樱桃。 樱桃不肯要,他就学着苏锦书佯作生气地说,桃儿,你要是不要,那我也不要,这银子就给了那仨婆子吧? 樱桃偷瞄一眼那几个婆子,小嘴嘟嘟着,不能给她们,她们跟我们不是一起的! “所以呀,你快拿着,咱们有福同享!” 顺子硬是把几块碎银塞到樱桃手里。 樱桃小脸都欢喜得飞起了红晕,她略带羞涩地给顺子福了福,“顺子哥,你……真好!” “嘿嘿,我好,你也好,苏姐姐好,大家都好!” 被心仪的妹妹夸奖,憨厚淳朴的顺子激动不已,他摸着头,表情里都是内心情感的流露,他对樱桃是心悦的,心悦已久的那种,可他不是个巧言善辩的,不会表达,只能用行为默默地关爱疼惜樱桃。 看着这有情有义的两小只,苏锦书只觉得这人与人之间,有情真好,情最动人,也最令人不能忘怀! 忽然,秦管事急匆匆地来了后厨,他神情很是严肃地跟苏锦书说,“苏姑娘,你做菜也太不仔细了,怎么能出那样的纰漏呢?” 厨房里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目光同时聚到了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却没在意他们的疑问,反倒看向顺子,顺子抬手摸了摸衣袋,悄悄对着她点了点头。 “秦管事,既然是我做的菜出了问题,那我就与你一同去前厅看看吧,是我的问题,我绝不推卸责任,若不是我的问题,我也不会白白受冤枉!” 她目光如炬地迎向秦管家,秦管家直觉得一种坦荡荡的豪气扑来,他下意识地放松了阴沉着的脸,态度也温和着道,“那就请苏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厨。 樱桃也要跟上,却被苏锦书留下。 只有顺子紧随其后,与他们一起去了前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041章 第四十一章 八珍宴事件3 大越国虽然已经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但这样的宴会上,男女还是分席的。 秦老夫人的这次庆寿,以赏花为主题, 请的也多是妙龄的小姐与年轻公子,说白了, 这也就是大越国贵人圈里的一次隐形的相亲会。 到这里出席的公子小姐们若是有相互看对眼儿的, 私底下与家中长辈一说,那长辈们就会行动起来, 托媒人上女方家里说媒! 这样的相亲成功率是很高的。 毕竟能出席这样宴会的人,其身份背景都大抵是差不多的,正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苏锦书刚迈进大厅, 就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抓起来, 她竟敢在我们家里弄出这等阴险的算计来, 把秦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循声看去, 愤然发话的是杜嫣然。 她们家? 她这还没跟秦逸之怎样呢, 就把秦家当成自己家了? 旁边有注重礼义廉耻的夫人小姐, 私下里相互对视一眼,掩嘴偷笑。 “是啊, 李姨娘好端端的就来赏个花儿就被人伤成这样, 这也忒……狠毒了吧?” 杜嫣然左侧坐着一位粉衣女子,此女子样貌不俗,谈吐清雅, 瞧着就是那种打小就被当做是世家宗妇培养的贵小姐! 苏锦书不认识她。 但杜嫣然接下来一句话她就明白了粉衣女子的身份。 杜嫣然说,“静茹姐, 你说的对,这对李姨娘就是飞来横祸, 你放心,事儿发生在我们府,我们一定会给苏家一个交代!” 粉衣女子是苏静茹! 苏锦书穿书的书中女主! 原身的嫡姐! 呵呵,好戏这是要上演了? 苏锦书心头莫名地泛起一层激动的涟漪,她再往地上看,地上躺着一个妇人,妇人肩胛骨下插着一把匕首,旁边蹲着一位急匆匆请来的郎中,正研究着怎么把妇人肩膀上的利刃拔下来! 等等,刚杜嫣然说这妇人是苏府的李姨娘? 李姨娘?那不就是原身的亲娘? 苏锦书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庆幸感,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一个高档次的贵人赏花会,谁会带着本府的姨娘出席? 人是苏静茹带来的,那其中的弯弯绕自然就是她策划的,当然,杜嫣然也脱不了干系,秦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踏入的地方,别说是礼部左侍郎苏恒苏大人一个妾室,那就是一些低官职的正室夫人都未必能有资格前来! 她心头警铃大作! 是上次自己的言行举止让杜南辰产生了怀疑?他与苏静茹约会时,密谋了此事,为的就是让自己与李姨娘相认,然后…… 然后怎样是另说,这李姨娘被刺一事儿又怎么个因果? 她的疑惑很快从杜嫣然对她愤怒的指责中得到了解释。 原来,之前顺子端上来的那盘子熬母里藏着一把匕首,熬母端上来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的一个婆子拔出匕首,把正在苏静茹身后伺候的李姨娘刺伤了! 行凶婆子当场被抓。 据那婆子说,她是被买凶杀人的,有人答应给她百两纹银,告诉她熬母里的机巧,让她趁人多时对李姨娘下手! 问及谁买凶的?她一开始说不知,是拿人银钱,替人办事! 后来杜嫣然要让人把她拖出去打,她连忙承认说是受厨娘主使的。 杜嫣然这才让秦管事去厨房把苏锦书抓来。 秦管事是秦府老人,见过世面,虽然杜小姐是秦老夫人的心头好,但毕竟秦家做主的人不该是杜嫣然,所以,秦管事是去后厨了,但却没对苏锦书动粗,只好好地把人请了来! “这婆子说是我买凶,那就是我啊?” 苏锦书冷笑。 “物证人证都在,岂容你抵赖?” 杜嫣然对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招招手,“把她抓起来,拖下去狠狠地打,就不信她不承认!” 几个婆子里有两个是杜嫣然身边伺候的,从杜家跟过来的,自然听她的,其余几个都是秦府的人,她们扭头看看主位上坐着的秦老夫人,没老夫人的命令,她们没动。 那俩杜府婆子朝着苏锦书逼近。 秦逸之对着知牧点点头。 知牧一步朝前,挡在苏锦书身前,冷冷地看着那俩婆子。 两个婆子哪儿敢跟知牧对阵,当下不得不退后。 杜嫣然面子被卷,跑到秦老夫人跟前,撒娇道,“老夫人,您瞧瞧知牧,他怎么还明目张胆地护着幕后主谋啊?” 秦老夫人扫了一眼知牧,知道这是秦逸之的意思,当下拉过杜嫣然的手,轻言细语地安抚,“嫣然丫头,既然人都在这里了,也不怕她跑了,多问问多查查,也是防着冤枉了好人不是?” “她怎么可能是好人?一个乡下村姑,凭着生得一张狐媚子的脸,到处勾连男人!” 杜嫣然此话一出,秦夫人的表情不好看,有修养的夫人小姐也都背地里撇嘴,这杜家教出来的女儿可不咋地啊!还没出阁呢,这就满嘴勾连勾连的胡沁! 苏锦书有意无意地看了秦逸之一眼,这一眼里都是同情与幸灾乐祸! 秦逸之的眉头紧紧地拧巴成一个疙瘩。 他怎么会不明白,苏锦书这是同情他一旦娶杜嫣然过门,秦府后宅就不愁见天鸡飞狗跳了! 哎,不是,幸灾乐祸又怎么说? 我……我不就给你开了张白条,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地想看我笑话? 秦逸之心口发闷,气得想吐血。 “说到证据,我也有!” 苏锦书有点累,看戏的心情都没有了,她从顺子手里接过一枚玉佩,玉佩材质一般,上刻着两字:灯草。 她高举玉佩,“哪位是灯草?” “灯草?你的玉佩怎么会在她手里?” 杜嫣然跳起来。 灯草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打小就跟着她了。 灯草去摸腰间,果然系在腰间的玉佩没了。 “小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灯草小脸都吓白了。 “回禀老夫人,大人,玉佩是刚才小的上这道熬母时,在来的路上从这位姑娘身上无意中拽下来的!” 顺子给老夫人施礼后,说道。 “顺子,这是怎么回事?” 苏锦书问。 “小的端着熬母往前厅走,在后花园小径上灯草姑娘拦住小的,她说,要小的去老夫人的院子取老夫人常喝的茶,小的跟她说,小的只是后厨上菜的,不知道老夫人院子在哪儿?灯草姑娘就怒斥小的,说让小的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然就打出去!小的没法子,只好把菜盘放在一边,绕过姑娘去找老夫人住的院子!与这位姑娘擦身而过时,小的不小心就把灯草姑娘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杜嫣然怒了,“你胡说,灯草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怎么会去后花园找你?再说了,老夫人喝的茶早就拿过来了,还需要你一个外人去取?你分明是为了包庇厨娘在说谎!” “表小姐,小的真没说谎!小的没必要说谎啊,玉佩又不可能是灯草姑娘白白送给小的,您说是不是?” 顺子一向憨厚,没想到,憨人也有脑子清明的一刻,他这话瞬时让众人更用质疑的目光看向杜嫣然与苏静茹。 说的对呀,如果顺子没见过灯草,那灯草贴身佩戴的玉佩在人家手里,这又怎么解释? “奴……奴婢是无意中遗失了玉佩,被……被他捡到,就……就别有用心地……” 灯草结结巴巴地解释。 但这画蛇添足的话谁会信? 在场的人谁不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尤其是女子们,后宅的那点子勾心斗角的玩意儿,哪个不是门儿清? 登时,众人都悄悄撇嘴,这杜家女可真不地道,自降身份地去冤枉一个厨娘,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了? 杜夫人也受邀前来了,看到女儿这番算计要落空,当下说道,“这一个是少女怀春,一个是少男贪慕,没准儿是……” 话没说完,杜嫣然马上领会老娘的意思,当下叫嚷道,“对,玉佩是灯草与顺子的定情物,如今他背信弃义,倒拿玉佩来陷害灯草,实在是该死!” 原本她以为,她这话能得到很多人的赞同。 不料很多人却更瞧不上她,一个堂堂侍郎府嫡小姐,为了陷害一个厨娘,真是什么脸面、素质都不要了!她难道忘记了,灯草是她的贴身侍婢,灯草行为不端,她这个当主子的会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还纵容婢女与外男私相授受,那这个当主子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杜嫣然母女还在为此举沾沾自喜,以为能一下子把苏锦书的罪名拍实了! 苏锦书忽然轻笑起来,“杜小姐,你那意思,你的嘴是金口,说出来的都是金科玉律,旁人说的就都是狡辩,是无稽之谈?那还查什么?直接让指挥使大人把我与顺子抓起来呗?只不过,我听闻指挥使大人可是明察秋毫的清官名判,他的眼底不揉沙子……秦府这里要是出了冤案,那大人可就是助纣为虐了!大人,您说是吧?” 她眉头一扬,挑衅似的看向秦逸之。 要好名声还是护小青梅? 大人您受累……选一个吧? 众人也都齐齐地看过去。 第042章 第四十二章 八珍宴事件4 秦逸之面沉似水, 眼神冷黯。 杜嫣然原地跺脚,娇喊,“表哥, 她……” 秦逸之眼神冷冷地扫过去,杜嫣然不禁周身发冷, 还没说完的话, 登时就堵在喉咙里。 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人, 那人给老夫人施礼后,跟苏静茹说,“苏姑娘, 府上的李姨娘受伤,我看还是先带李姨娘回去……” 是杜南辰。 苏静茹面色一红, 娇赧地说, “是, 杜公子说的极是, 我这就……”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 矫揉造作的样子,苏锦书膈应地摸摸手臂, 擦掉一层鸡皮疙瘩, 她道,“苏姑娘,受伤的是你们府上的姨娘, 你就不想找出真凶,还这位姨娘一个公道?再说了, 在指挥使大人的府上闹出事儿来,没查出真相就草草收场, 指挥使大人的颜面往哪里放?我虽是一厨娘,身份卑微,但也绝不是可以容小人诬陷的,今日的事儿,是我的责任我担,不是我的,我不担!” 她说到最后,声色都冷厉了几分。 苏静茹与杜嫣然面面相觑,眼底多了些惊慌。 “知牧……” 秦逸之说话了。 知牧俯身应是,一招手,几个锦衣卫进来,把那行凶的婆子以及灯草给扯了下去。 灯草被吓得哇哇大哭,直喊着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杜嫣然急得摇晃着秦老夫人的手臂,要她向秦逸之说情。 秦老夫人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只低低地劝慰杜嫣然,和着稀泥,其他任由秦逸之的人去做。 很快,就有人来报,灯草与那婆子都交代清楚了,是她们合伙算计苏锦书。 灯草在顺子上菜的途中把他截住支走之后,偷偷在熬母里藏了一枚匕首,之后,由那婆子把匕首拿出,刺伤苏家李姨娘。 问及她们为什么这样做? 她们说是受幕后主使的差遣,不得不为! 那么谁是幕后主使? 知牧附在秦逸之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秦逸之的面色骤冷,目光如刀,直逼杜嫣然与苏静茹。 两名女子根本不敢与他对视,都低着头,娇躯微微发颤。 “来人,把杜姑娘与苏姑娘送回府去,跟她们的父亲禀明今日发生的事儿……” 秦逸之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丝的温度,在场的人即便是缩在犄角旮旯里也能感受到冷风袭来的肃杀感! “表哥,我……我不回……” 杜嫣然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秦老夫人。 老夫人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明白此刻孙子将这俩小姐送回去的原因。 她们就是那幕后主使,不过,鉴于她们虽然设下圈套,却愚蠢地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追究她们,放其回家,也是给他们在朝为官的父亲留了几分薄面! 所以,老夫人对杜嫣然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道,“嫣然,你就听你表哥的安排吧,过些日子,老身想你了,再派人去接你回来!” “哦,好,嫣然……嫣然等着您……” 杜嫣然见状也意识到,今日是无法留下了,只能离去。 至于苏静茹,她比杜嫣然聪明,知道目前形势,再多说无益! 于是命下人抬着受伤的李姨娘,一起往外走,走着走着,她忽然转头看向苏锦书,“苏锦锦,你一定看得出来,你与李姨娘长得非常相像吧?” 她说完,就眼神不错地盯着苏锦书,想从她面上的表情变化看出她想要的答案,“李姨娘受伤了,她很痛,我想,如果她的女儿在跟前,一定会……” “苏小姐,你是这李姨娘的亲闺女吧?不然怎么参加赏花宴带着她,她伤了,痛了,你这还喋喋不休地啰嗦个没完?我就奇了怪了,今日我出门是没看黄历吗?怎么净是些魑魅魍魉的小人在我跟前蹦来窜去的,秦大人,你该请个道士进府驱驱邪了!” 苏锦书不屑地与苏静茹对视,话说的极其挖苦,气得苏静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甚是精彩。 “知牧,送客!” 秦逸之眼底的冷意瞬时就射穿了苏静茹,她直接被知牧等人狼狈起推搡了出去。 杜南辰于心不忍,想要近前去护着苏静茹,被几个锦衣卫狠狠扯过,丢到门外,他狼狈地打了个趔趄,险些当众摔个大马趴! 几个锦衣卫没等他站稳,就连他与苏静茹一起请出了秦府。 “顺子,走,咱们去大理寺!” 苏锦书拉了顺子也要往外走。 “站住!” 秦逸之喊住他们,“你不要忘记你是镇抚司的人!” “秦大人,我没忘啊!我牢记着我是镇抚司的人,天下人谁不知道,锦衣卫办案不顾任何人情面,宁可错抓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如今,我瞧着,并非传言那样,我被人这样冤枉栽赃,大人不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就去求贺大人帮我查出幕后主使!” 苏锦书倒也不怯弱,说完就走。 “哼,想说什么快说!” 身后秦逸之沉默须臾后,终究发声。 “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同时把这白条给兑现了!” 苏锦书一个华丽丽的大转身后,满脸笑意地把白条双手奉送到秦逸之面前。 “精神损失?” 秦逸之低声重复这几个字,看向苏锦书的目光里有疑问。 “简单来说,就是我本来好端端地在走路,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这把我吓得三魂六魄都要飞了,从那之后,我不敢再走在人前,生怕被人再偷偷推一把,这就是我受到的精神损失!我从一个无所畏惧的行路人,变成走路畏畏缩缩的胆小之人,都是因为有人从后面一推导致的,那推我之人不该赔偿我吗?” 苏锦书的解释让在场的人都纷纷惊愕,不过,转而细细思量,似乎这说法很对啊! 众人又看向秦逸之。 这位因为办案手段狠辣,处事精明能干而闻名京都的锦衣卫指挥使,到底会不会被这伶牙俐齿的厨娘绕进去,对她做出补偿呢? 这时,秦老夫人说话了,“今日,既然是为我的生辰办的宴席,出了事情,自然得由老身来处理,姑娘,你说吧,要多少补偿你的精神才能好?” 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夫人,苏锦书有点不好意思,她给老夫人施了一礼后,说,“也……也不用多少,要不就……就把白条给我兑现了就成!” 白条? 秦老夫人又不解了,看向自家孙儿。 秦逸之面色微微一红,但转瞬之后又神情冷峻,“秦管事,这事儿你来处理!” 是。 秦管事忙应下了。 秦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孙子心虚得都不敢跟她对视目光,当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里头她孙子是做了亏心事了,于是,好心地帮孙子善后,“吴嬷嬷,你拿五十两银子送与这姑娘,她厨艺不错,算是给她的奖励!” “谢谢老夫人!” 苏锦书狂喜,很认真地给老夫人再行一礼,站直腰身时,眼角余光瞄见脸色铁青的秦逸之,她暗暗得意,该,你克扣我那一百两银子,回来五十两啦!哈哈! 回去的路上,满载而归的苏锦书脚步轻快,后头一路小跑跟着樱桃与顺子,“苏姐姐,你慢点走啊!” “不行,得快走,要是他反悔了,再追上来……” 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樱桃回头看,“苏姐姐,是大人!” 啊? 真追来了啊? 苏锦书如临大敌,马上把装银子的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不觉得银子烫手吗?” 马背上秦逸之冷厉的目光落在她护在胸前的银子包上,哭笑不得,这丫头上辈子是貔貅吗?怎么这样爱财? “不烫啊,我应得的!” 苏锦书边说边往路边躲,看似想要给骑马的秦逸之让出路来,实际上那满脸的嫌弃都遮掩不住了,分明是避瘟神。 秦逸之心情很不爽。 可当街之上,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赫赫有名的执法者,他不能动手去抢那小丫头的银子包,可……一旦她攒的银子多了,翅膀就硬了,一个不留神说不定这货就展翅飞了! 虽心不甘,但还是很快与苏锦书擦肩而过。 苏锦书松了一口气。 樱桃与顺子也追上来,“苏姐姐,秦大人又不是强盗,你把银子包抱那么紧干嘛?” 啊?我…… “我不是防着秦大人,我是怕街上有小偷儿,不说了,财不外露,咱们快点回镇抚司吧!” 苏锦书拐了个弯,直奔镇抚司后门去了。 - 镇抚司衙门前门。 秦逸之沉声道,“你去查查那个李姨娘!” “大人,属下也觉得那个李姨娘与苏姑娘长得很像!” 知牧后来带人往外赶苏静茹她们时,是刻意瞥了李姨娘几眼的。 他还隐约听到苏静茹压低了嗓音逼问李姨娘,“她是不是?你说,她到底是不是?” 李姨娘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心摇头。 “再让人去了解了解那个杜南辰……” 秦逸之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在秦府,杜南辰有意无意在苏锦书游离的目光,不止一次被他捕捉到,姓杜的不是倾慕苏静茹吗?他这是想要脚踩两条船? 哼! 知牧看着自家大人眼底都迸发出杀气了,很不解,“老大,那个杜南辰得罪您了吗?” 秦逸之瞪他,“你还不快去办事,啰嗦什么?” 知牧吓得一个激灵,拨马头就跑了。 第043章 第四十三章 桃花酿桃花开1 每月初五是镇抚司衙门发饷的日子, 每个月的这一天,拿了饷银的锦衣卫们下班之后都会聚集到南城门附近的四合馆吃吃喝喝,闹腾到很晚。 通常秦逸之跟诸葛云睿也会去。 秦逸之待属下是该紧的时候紧, 该松的时候松,虽然他平常板着脸, 哪个属下见着他, 都胆怯。 但初五这天,三杯酒下肚, 知牧与张卓等人就会把气氛给挑起来,然后大家也会在秦逸之跟前说些平常不敢说的话,比方说涨薪水啦, 比方说工作危险性太大,能不能给家属们多点保障啦! 一般, 只要下属们提出的合理意见, 第二个月基本上都会在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 秦逸之这种冷着脸体恤下属, 安抚下属大后方的方式, 深得人心, 这也是整个锦衣卫再他这个指挥使的带领下能劲儿往一处使的重要原因。 这个月的初五,四合馆里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劲。 酉时末, 秦逸之看着满桌酒菜基本上未动, 他的下属们却都神奇地不见了。 一开始是一两个说是要去外头方便方便。 再后来第三个四个的也说喝多了,想出去透透气…… 小半个时辰,几桌子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在主桌旁落下秦逸之与知牧、张卓、肖鹏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不知道咋回事? 知牧说,“老大, 是不是这四合馆里的饭菜有问题,兄弟们吃坏了肚子,这才都……” 肖鹏也说,“我觉得是他们不胜酒力,出去吐了。” 张卓不屑,“你俩这话说出来,你俩信吗?老苏特么是第一个闹着要出去方便的,距离现在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我就问问你,他是觉得茅房舒坦,住里头不回来了?还有你说的,什么不胜酒力,那个孙大胖,出了名的不倒翁,别说是这样寻常的酒,那就是京都出了名的烧刀子,在他那里也是怎么喝都不倒,今天这还一坛子没喝完,咋就醉那个犄角旮旯里回不来了?” “那……” 知牧下意识地去看秦逸之。 秦逸之视线往身侧扫了一眼,诸葛老头儿也跑了,这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往常诸葛老头儿那可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而且还是紧跟在秦逸之的身边,每次结账下属来问他收份子钱时,他从来都耍赖皮,要秦逸之替他埋单! “每月四合馆聚会的事儿,她知道吗?” 秦逸之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张卓与肖鹏都一怔,老大说的是谁? 只有知牧脑子灵光一些,马上意识到老大说的那个人是苏姑娘,当下说,“头儿,您也知道,咱们锦衣卫行动第一要素就是保密……” “以后你上茅房也要保密,茅房里但凡有一个人,你就不准去!” 秦逸之腾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就出了包间。 “不是,老大,不是您规定的……” 冤种知牧急赤白脸地想解释,可人家秦大人根本没给他机会,转瞬间就连个背影都不给他了。 “脑子不灵光,就抢着回答老大的问题,被怼也是活该!” 肖鹏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张卓也摇头,“知牧,你能不能学学我俩,见情形不对就闭嘴啊!走吧,还愣着干啥?” 三人齐齐地奔出了四合馆。 他们一路小跑追到镇抚司衙门大门口,才看到秦老大衣袂飘飘先他们一步进了衙门。 又是一路追,直追到后院饭堂。 刚进院儿就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 知牧等人吸吸鼻子,满满的蕉香四溢,一下子充斥占领了他们整个思维,好香啊! 再一看,俱是傻眼,从四合馆里溜走的锦衣卫们全在这里呢! 他们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正举着酒杯,吆五喝六地边吃边喝,一副沉浸在美食当前,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理的架势。 秦逸之眉心微皱。 这时,不远处有一人朝他招手,还吆喝呢,“逸之,这里,这里……你们怎么才来啊?太慢了,吃都赶不上趟儿,你说,你们还能干点啥?幸亏我这个军师啊,是个实诚人,知道你们没来,给你们留了一点……快来尝尝吧,不用谢,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诸葛云睿指着他面前那个只剩下几片洋葱的盘子说,“逸之,你先尝尝这道油炸五花肉拌洋葱,我跟你说啊,这菜绝对是凉菜界的天花板,干炸出来的五花肉,外皮酥脆,内里肉质鲜嫩多汁,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一口咬下去,满口都是油脂的香气与洋葱的微辣,那叫一个过瘾!” 他说的眉飞色舞。 秦逸之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多嘴知牧看看诸葛云睿,再看看那盘子里的几片洋葱,随后言不由衷,“诸葛先生,您可真是军师界的翘楚啊,人家画饼用嘴,你画饼用洋葱!我好奇问问,您所谓的那香的流口水的肉滋啦在哪儿呢?” “额?这个……我这不是替着你们品尝过,也描述过其中之美妙滋味了吗?我的形容如此出神入化,你们……你们也一定仿佛品尝过了吧?” 诸葛云睿很难得的老脸微微一红,不过,转而就腆着老脸说,“真不是老朽我吃独食,你们迟迟不来,我以为是在四合馆里吃饱了呢!美食是用来享受的,不能浪费,所以我本着……” “我听闻,最近先生在博古轩得了一枚印章,材质是上好的和田玉……” 秦逸之冷冰冰地看着诸葛云睿,再冷冰冰地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诸葛云睿打了一个哆嗦,“好吧,好吧,是我不对了,我不该偷着跑,可我没法子啊,他们说锦书那丫头做了好吃的,还限量,我……我这不是想先一步赶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有的话,我再……” “那先生以为,到底有没有?” 秦逸之都要被气笑了,他这是请了个什么军师? 别人的军师讨好上司,对上司唯命是从,就他这军师,平常还算正常,但一旦美食当前,他就疯了,找不到东西南北不说,连谁是他顶头上司都忘了! “我……我来时,还……还有点,我想着先……想替你尝尝,好吃再让人去招呼你来……” 诸葛云睿的老脸终于破了厚度,泛起了红。 啪嚓! 忽然满满一盘子的油炸五花肉拌洋葱拍在秦逸之等人面前的桌子上,某小女子面色泛着红晕,仔细一看,眼都红得跟兔子精似的,她一脸的严肃,斥怼秦逸之,“你……你怎么跟你军师伯伯说话的?他……他好歹也是长你……几十……几十岁的人了,即便再使劲……使劲吃,能吃……几盘子菜?你……你年纪轻轻,帅……帅不溜丢的,让……让他老人家能……能怎么了?你啊……” 她说着,竟伸手很轻柔地在秦逸之的脸颊上拍了拍,边拍还边凑到他跟前,一张莹润娇俏的小嘴微微嘟嘟着,“你……大度一点,颜值高……品格也……也得高……高啊……” 她那小嘴在秦逸之眼皮子底下一张一合,随着这一张一合,一股带着酒气的淡雅的女子之香就萦绕在秦逸之的鼻翼间…… 他的情绪也就在这种萦绕中,急速地变幻着,先是想发火,质问苏锦书,臭丫头,你还喝酒了?谁让你工作时间喝酒的?但随着她那软绵绵的小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脸颊,他有种被人拿了鹅毛在心头某处拂来拂去的酥麻感,他很想推开她,阻止她将他的心绪给撩拨得很乱,很失控…… 可是,身体某个地方又在尽情地享受着她这种近距离的撩拨给他带来的舒畅与渴望! 众人傻眼,吃肉的、喝酒的,都举着筷子,端着酒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愣在那里。 照常理,他们老大该甩手一巴掌,再踹上一脚,把这个捣蛋的小女子给打跑踹飞啊? 全京都睡不知道,除了那位杜表妹,就没女子敢靠近距离秦老大五步以内! 更何况,苏姑娘这会儿可眼见着就要与老大脸贴脸,鼻子碰鼻子,而且,苏姑娘那小手还在拍老大的脸,这更甚于摸老虎屁股啊! “你……你真……矫情,不……不就一盘菜吗?你……吃,不够了,我……我再去做……我……我这就去做……你……你等着……不许走……” 苏锦书这会儿却忽然转身往后走,她已然喝得不少了,脚步踉跄不说,嘴里还嘟哝呢,“你……你这个人太……太不地道了,我……我都说了,马上给……给你做菜,你……你干嘛打我脸?哎呀,我……我腿好软……被你打……打坏了,我……我要……” 砰一声,她一下子撞到桌子上,吃痛地叫了一声,人也失控地往地上倒去。 “苏姑娘!” 饭堂里齐刷刷地响起一众男人的惊呼,紧跟着十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窜了过来。 在他们的手再度齐刷刷地往苏锦书这边伸过来时,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冷箭般射向他们,他们太熟悉这种凌驾于顶的气势了,顿时又齐刷刷地站住身形,由于前头的突然急刹车,后头的就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然后整个饭堂里就响起一阵哎哟哎哟的痛呼合声…… 等一帮摔得七晕八素的锦衣卫各自推搡着从地上爬起来时,他们的视线里只剩下老大快步绕出饭堂小门往后面宿舍而去的一抹衣角! 老大,他这是……这是…… 众人再度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打这位苏姑娘来了镇抚司后厨,她先是治好了老大的嗅觉,老大好容易吃饭有滋有味了,这会儿又……又治好了老大的厌女症? 老大……老大这朵冷桃花是要……开了吗? 知牧看张卓,张卓看肖鹏,肖鹏却猛然喊道,“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们留一点啊,我们都还没吃呢!” 就见诸葛云睿正扒着一盘子的油炸五花肉拌洋葱大口小口地吃呢! 三个人一起扑向诸葛云睿。 但扑了个空,等他们回过神来,老奸巨猾的诸葛云睿已经端着那盘子五花肉飞奔出饭堂。 追! 三人思维一致,动作一致,分分钟奔了出去。 秦逸之抱着喝得五迷三道的苏锦书往后走。 樱桃在一旁气喘吁吁地跟着解释,“大人,我们苏姐姐不是贪杯的人,她只是没想到,先生买来的桃花酿后劲儿太大,这才喝多了!您……可别怪她啊……” 那诸葛老儿竟敢给她灌桃花酿! 好,好!老匹夫,你等着…… 秦逸之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怀里的小丫头,脸烧得红布一样,嘴里还嘟嘟囔囔,喝,喝,好酒……好酒…… 他又好气又好笑,臭丫头,没啥酒量,你充什么酒仙娘子? “樱桃,樱桃,那个叫杜南辰的公子刚给苏姐姐送来了一包酥子糖,说是替着他堂妹赔罪的……苏…苏姐姐呢……” 顺子从后门方向跑过来,边跑边喊着。 还没到近处,他就领略到一种异样冷煞的目光的注视,不由地往樱桃旁边看去,这一看,吓得原地跳了起来,惊呼道,“大……大人,您……怎么在这里?苏……啊……苏姐姐怎么……” 他看清楚请以照顾怀里抱着的人是苏锦书后,更惊得下巴都掉了,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说杜南辰?” 秦逸之冷冷地问。 顺子机械地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后面小门那里。 “再有下回……” “不,小的不敢了!” 顺子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等他神魂归位时,秦逸之已经抱着苏锦书进了宿舍大院儿了。 “唉,顺子哥,你说你怎么就那么……” 樱桃想说,愣头青,可看着顺子吓得脸都白了,又不忍斥责他,只近前去把他扶起来,替他把膝头的土拍掉,温声说,“顺子哥,你不用怕,大人不是怪你,他……他是恼那个杜公子……” 说到这里,樱桃立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大人他对苏姐姐…… 当天晚上,云荒书院后院角落里的狗洞,一个人很费力地打外面从狗洞钻了进去,刚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拍拍身上沾染的土,就被眼前袭来的灯光闪到了眼睛,他下意识地闭上眼,须臾再睁开眼,眼前是五六个值夜巡查的老师,为首站在最前面,正用难以置信的痛惜的目光看着他的是云荒书院的院长许长柏。 隔天早上,云荒书院贴出了一则处罚公告。 内容如下:本院学生杜南辰作为学生部学长,违背条令,私自离开学院,且于半夜时分钻狗洞溜进学院,被值夜老师抓个正着。杜南辰此举极其愚蠢,属于带头违背书院规定,学院经研究,对他做出以下处罚,一,免去他学生会大学长的职责,二,取消他这个学期优秀学生的称号,三,请家长! 第044章 第四十四章 桃花酿桃花开2 苏锦书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了。 从樱桃那里得知她是被秦逸之抱回来的,顿时警觉,“男女授受不亲, 他怎么能……抱……” 樱桃忙解释,“苏姐姐, 大人是好心, 你一直闹着要喝酒,大人没法子才强行把你抱回来的, 不过,我一路都跟在大人身边,苏姐姐安心啦, 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说完,小丫头还捂嘴笑。 苏锦书老脸一红, 讷讷道, “你想多了, 我没说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事儿, 我就是……就是问问是谁做好事儿把我弄回来的, 这个人情……不是得还吗?” 人情还没来得及还,苏锦书就跟秦逸之吵了一架。 事情的起因也简单。 晌午, 苏锦书做了酱肉包。 包子开锅时, 饭堂里就坐了不少人。 最前头坐着两个人,秦逸之与诸葛云睿。 知牧等三人去查案子了,不然那仨人到了饭点得第一个赶来抢占第一排。 锅一掀开, 瞬时一股淡淡的麦香喝酱肉馅儿的鲜香就交织在一起,让人闻之垂涎欲滴。 有几个锦衣卫好奇地靠近包子锅, 香气扑鼻而来,几个锦衣卫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迫不及待地问苏锦书,苏姑娘,这包子什么时候能吃啊? 苏锦书还没说话,诸葛云睿就跳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包子能不能吃?老朽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他拿起一个包子,也不顾得包子太热,烫的他吸着冷气倒换着拿包子的手,一口咬下去,“嗯嗯,面皮软糯,肉馅儿咸香,还有大葱的鲜辣,好吃,太好吃了,吃这……简直是一种享受……” 看他一个包子很快就要吃没了,一个锦衣卫忙问,“先生,您还没说能不能吃啊?” 旁边另一个锦衣卫踹他一脚,“你傻啊,再不吃,先生就把这一锅包子都包圆了,你没瞧见,自打苏姑娘来了,咱们的诸葛先生就开始横向发展,这眼见着老大议事的书房门儿都要扩建了,不然先生都要挤不进门去了呢!” “混小子,老朽这是胖吗?老朽这是健壮,没一个健壮的身子骨,怎么给你们老大出谋划策,你们以为成天琢磨事情不费气力吗?” 一个包子下肚,诸葛云睿说话都气势十足了。 一锅包子在这一拨儿锦衣卫的争抢里,很快都没了。 等知牧他们办差回来,第二锅酱肉包也好了。 知牧与周卓他们跑了一上午,事儿也办的不顺利,这会儿生了一肚子气不说,还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还没进饭堂,就听几个同事说,今日的酱肉包是全京都最好吃的。 三人一人盛了一盘子包子,端到一旁就大口小口地吃起来。 一盘子包子下肚后,满心的颓废与满身的疲累,都消失了。 肖鹏打了个饱嗝儿站起来,跟秦逸之说,“老大,我们蹲守了一上午都没见着那小子,下午我们几个再去,我就不信逮不到那小子,逮住他,我第一件事就是先揍那混账玩意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忤逆不孝了!” 知牧说这事儿苏锦书知道,城东有一个叫衡二的男子,二十几岁,娶妻生子了,却一味地留恋青楼姬馆,没钱就问他娘要,他娘给了他也就出去瞎混了,他娘要是一时手头不宽裕,没钱给他,他拿了棍子就打他娘! 他娘身上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惨不忍睹。 老人不想家丑外扬,始终瞒着旁人,从来不说儿子的坏话。 这事儿传出来,还得说那衡二的媳妇是个好的,她早就知道丈夫打婆婆的事儿,也早就想要给舅舅送个信儿,让舅舅教训教训自家丈夫。 但老太太不让。 理由还是儿子的脸面重要,他还是年轻,等岁数大了就知道孝顺了。 这一拦,老太太就被打了五年,今年衡二的儿子都六岁了。 一日当着孩子的面儿衡二又打了老太太,老太太使劲忍着疼不叫嚷,生怕外人知道儿子这丑恶的行径。 但小孩子被吓坏了,哭着喊着跑出去叫人。 等邻居们进来,就看到老太太后背被打得一道一道的血痕,兀自趴在那里已经疼晕过去了。 这可把众人气坏了,有几个性子急的,按住衡二把他绑在树上,本意是等衡二的舅舅来处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 但没想到,舅舅还没来,老太太就心疼儿子,央求儿媳把他放了。 本来这样的事儿镇抚司衙门是不受理的。 让锦衣卫来抓一个不孝敬老娘的人,无疑是拿着棒槌当绣花针使。 但当天夜里,衡二从家里跑出去,没跑远,他去了城里颇有些名气的春月楼。 他是没钱找女人乐呵的,他穷途末路,悄悄潜进一个房间里,把一位跟楼里姑娘刚折腾完,精疲力尽的男子给抢了。 本来这也没啥。 春月楼上报大理寺,由大理寺派人把衡二抓起来,追回抢走的东西就结案了。 但衡二那货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蛋投胎,他抢的是吉庆侯府的世子,这位世子一直都好吹牛,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都喜欢随身带着,一是方便吹牛,二是显摆身份! 他那日去春月楼腰上佩戴一枚玉佩,那玉佩是先皇赏赐给吉庆侯府的,据说有免罪金牌的使用功效。 这等东西,若是真丢了,流落民间,不说,保管不好皇家赏赐之物本身就是一种罪行,就说,一旦这东西落入了歹人之手,他杀人放火后,带着此玉佩去跟大理寺卿大人说,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免罪玉佩,大理寺卿大人到底是不是要免罪于他呢? 因为牵扯到了皇家赏赐之物,所以,从内宫里就传出来皇上的命令,一定要找到那个衡二,把那枚玉佩拿回来! 皇上的话谁敢不听。 于是,秦逸之当天就派知牧等人去衡二常去的一个小寡妇家的周遭监视,一旦发现衡二的行踪,即刻把人抓住带回去。 肖鹏他们说着就要往外走。 苏锦书捧着一个纸包追了出来,“知大哥,这个包子你们带上,要是饿了你们就拿它来垫吧垫吧。” 知牧大喜,忙伸手去接,边接还边道谢,“苏姑娘,你想得真太周到了!你是不知道,我们每次干蹲守这种事儿,都是极其耗费精力的,说来也怪了,就守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却偏偏还动辄就饿了……” 苏锦书想说,我怎么不知道? 她在前世可是个刑侦队长,作为一名合格的刑侦人员,蹲守是常事,平常还好说,就夏天几个人蹲在草丛里,往往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脸上爬满了蚊子,就是不敢帮着打,因为弄出了动静,那可能就会直接导致几天的蹲守功亏一篑。 她笑着打趣,“要不要给你们带点小咸菜?” “你们不然把嫌疑犯找出来一起露营聚个餐?” 秦逸之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都是一怔,马上就意识到秦逸之说的对。 蹲守都是隐蔽的,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被茅草遮蔽,可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一旦被对方察觉,那这次蹲守就全盘皆输了。 “苏姑娘,谢谢你哈,包子等我们回来吃,可给我们留着啊!” 肖鹏等三人急匆匆地走了。 苏锦书刚欲回去收拾厨房,却听冰山大佬又送过来一句,“衙门是请你来做饭的,与本职工作无关的少做!” 苏锦书站住看他,“大人,我……我刚才是思虑不周了,酱肉包的确不适合拿到蹲守点吃,但我做什么与本职工作无关的事儿了??请您明示!” 秦逸之冷冷地扫了一眼顺子。 顺子一激灵,先不知为何,后来樱桃扯了扯他的袖子,口型提醒他,昨天后门那里杜公子的点心! 顿时,顺子领悟,挠挠头,就把杜南辰给苏锦书送点心来的事儿说了。 苏锦书眉头皱在一起。 杜南辰?那个原书里的男主角,他有时间不去勾、搭苏静茹,跑自己这里献哪门子的殷勤? 本来这事儿也好解释,苏锦书只简单说,我不认识他,他做什么我又拦不住他的腿? 但她话还没说,秦逸之就站起来了,边往外走边说,“镇抚司衙门不是闹市场,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来,如果耐不住……嗯,那就去云荒书院找他,书院大门关了他可以钻狗洞!” “秦大人,你留步说清楚,我耐不住什么?我是不是去云荒书院找他,那是我的事儿,跟旁人无关!” 苏锦书简直被气死了,不是冰山男不爱说话,更不爱管闲事吗? 他这是做啥? 我是来镇抚司当厨子的,可我又没卖给你们,我做完饭去找个朋友,探个亲戚,不碍着你秦大人什么事儿吧? 吃饱了就嘲讽厨子的事儿,也就你这小心眼巴拉的男人能做得出来! “旁人?” 秦逸之站住,回头,看她。 “对,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与我八竿子都打不到的旁人!” 苏锦书也不怯场,眼神与气势都挺住了劲儿,与秦逸之对峙。 秦逸之脸色阴沉,眼神冷冽,就是那紧抿着的唇角也在透露出一种暴怒前夕的危险! 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1 “哎哟哟, 我肚子疼,太疼了,小秦啊, 快……快给我拿纸笔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直坚持埋头将吃包子事业坚持到底的诸葛云睿忽然大叫起来。 就站在他身侧的秦逸之被吓了两跳, 其中之一跳是,什么时候他成了小秦了?这怎么像是宫里那位至高无上的主子喊身边伺候着的得宠太监的口气?第二跳是, 肚子疼不该请郎中吗?大喊大叫拿纸笔来是几个意思? “先生,你……你是要作诗?” 有感而发写一篇歌颂吃包子撑得肚子疼的诗? 秦逸之以为,没有比这个猜测更准的了。 但接下来诸葛云睿的话却还是让他意识到, 自己还是浅薄了啊,不, 许是对诸葛先生了解的太不透彻了, 对于诸葛先生来说, 命可以不要, 肚子疼可以不顾, 但我的家产必须后继有人! 因为他说的是,“快拿纸笔来, 我要写遗嘱!” 这一先生一学生还在那里计较笔与肚子疼之间的关联问题, 后头站着的樱桃和顺子却真的慌了。 他们紧忙就跑到苏锦书身侧,一左一右,站好, 然后有理有据,据理力争, “先生,我们的包子很多人吃过啊?都没什么问题啊?您……您即便是吃多了, 害得肚子疼,那也跟我们的包子没……没啥关系呀!” “先生,您是最讲理的,也是最好的好人,您可不能冤枉我们苏姐姐啊!”樱桃小美女马上懂事地开启哄死人不偿命模式,对着诸葛云睿那是一通夸啊! 诸葛云睿表示,自打樱桃来后厨帮工,今时今日,她说这几句话那是最实在,也是最贴近他人设本身的评价,必须好评,五星级的。 “不是包子的事儿……是茶!我来之前在小秦那里喝了一杯茶,那茶有问题!小秦你……你得负责……” 诸葛云睿这话一说,秦逸之冷笑连连,“我的茶有问题?别人送了我一斤顶级毛尖,你都给我顺回家了,就今天喝这点,还是你良心发现,又从家里给我拿来一捏……我用这一捏泡了两杯茶,你一杯,我一杯……你说茶有问题,那很好,我可以判定你这是想谋害我,结果殃及了自己?” “那我不管,反正是茶的问题,跟苏丫头包的包子没问题!你……你赶紧拿纸笔啊,我写遗嘱!” “你没家人,写什么遗嘱?要死赶紧死吧,没纸笔!” 秦逸之简直要被气死了,他这好端端地搅和什么? 但话音刚落,就听到啪嗒一声响,然后就看到顺子一脸尴尬地杵在那里,手背在身后,依稀能看到一张白花花的纸半边露在外头,一支笔更是好巧不巧地掉在地上。 众目睽睽,一时静谧无声。 一会儿,诸葛先生真捂着肚子走到顺子跟前,捡起那支笔,抽过那张纸,刷刷刷地一通狂草。 直到他把纸卷起来,塞入袖口中,秦逸之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留给谁了?” “不告诉你!” “你的遗产里一大半儿都是从我那里顺走的,你不告诉我?” “自觉自愿的,我也没偷没抢!再说了,那些东西现在是我的,我有权利给任何人!小秦,你可真无情无义啊,我这都疼成什么样儿了,你还关心我的财产给了谁?你对我这样,我就是留给谁也不会给你!” 诸葛云睿磨牙,看着像发狠,其实是真得疼得,额头上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了。 “来人,马上去请衙医来!” 镇抚司衙门是有衙医的,这也是为那些在诏狱里被折腾得半死不活,还的确不能让他死了的人安排的。 这会儿为诸葛先生派上用场了。 衙医很快来了,给诸葛云睿把脉的结论是,食物中毒。 衙医用银针试了包子,没变黑,包子里没毒。 茶水里也不可能有毒! 一壶茶,秦逸之也喝了,他没事儿,诸葛云睿怎么就有事?! 就在众人查找原因,只有找到中毒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时,诸葛云睿老先生终于挺不过去,疼晕了。 隔天上午,苏锦书得知了诸葛云睿中毒的真实原因,他从秦逸之那里的一个盒子里发现一颗药丸,盒子上两个字:滋补。 爱搜刮秦逸之的诸葛先生马上就认定是锦衣卫中那些擅钻营的送给秦逸之的滋补上品。 他想想秦逸之的年纪,再瞧瞧自己这满脸的沧桑,强烈地觉得还是一把年纪的自己比年轻力壮的秦逸之更需要滋补,然后他就不告而拿了! 昨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服下了。 其实今天一上午他的肚子都在滋滋啦啦的疼,他暗自以为可能是滋补药后劲儿大,所以这会儿该有这样不舒服的感觉,也就没当回事。 哪知道,他在饭堂吃这一顿包子,越吃越肚子难受,后来,眼见着秦逸之与苏锦书要打起来,他想和稀泥,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但和着和着他就疼得受不住了。 关于那颗滋补药丸,樱桃也打听出来了,是秦大人为其老祖母买的滋补药丸,男子不能吃,当然诸葛云睿老先生也用自身验证了一把,男人一旦吃了女人滋补药丸会怎样? 答案两个字,要完(药丸)! 据说,诸葛先生被救醒后,就开始耍赖。 以小秦你故意用一颗女人用的滋补药丸来设计我为主题,开展了一系列的我所承受的痛楚,都是你小秦强加的,你得赔偿我之活动! 底下人都暗暗替自家老大忧心,老大那屋里的好东西,诸葛先生没来之前,那是海了去了,先生这才来了三年,老大屋子都空了,老大容易吗?老大可怜呐! 咱们好好查案,快速办案,让老大心里多几分慰藉吧! 然后整个锦衣卫团队的办案查案进度呈现出一片向前向前的大好形势,队员们更是打了鸡血似的,不眠不休地办案子。 - 重阳节前一天,苏锦书去了城外寒泉寺。 去的原因挺简单的,苏家来了一个李姨娘的贴身小丫鬟找她。 小丫鬟说,那日在秦府,李姨娘就认出苏锦书了,只是苦于人太多,她一个当姨娘的不好抛头露面,所以才假装不认识。这回让小丫鬟来是想约她重阳节在寒泉寺见面。 苏锦书问小丫鬟的名字,小丫鬟说她叫绿萼。 苏锦书表现出一副很想与李姨娘相认相见的样子,痛快地答应了寒泉寺之约。 看着小丫鬟绿萼离去的背影,苏锦书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她很清楚,所谓的寒泉寺之约,完全是苏静茹为算计李姨娘与原身苏锦书的计谋! 这个绿萼也不是李姨娘身边的人,她在说到李姨娘时,不经意间撇了撇嘴,眼底也都是鄙夷,李姨娘虽然只是苏恒的一个姨娘,但苏恒可是最宠她的,原书中描写过,李姨娘身边有两个嬷嬷,两个大丫鬟,大丫鬟是有一个叫绿萼,但据原书描写有一回李姨娘游湖,被彭氏安排的人推入湖里,性命攸关时,是绿萼跳下水去救了她,在救的过程里绿萼头部受伤,留下了一条疤痕,后来她时常用刘海遮挡,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而这个绿萼额头光洁,没一点疤痕。 她能断定假绿萼带着自己会去寒泉寺的消息回去后,他们就会找人以苏锦书的名义暗中通知李姨娘,相约寒泉寺。 李姨娘指定是看不破这出算计的。 在原书里,李姨娘就是个长得极好,极会撒娇讨好男人,却也同时为了闺女一天天净弄出些丢人现眼事儿的人。 原书作者早就给李姨娘制定好了美貌无大脑的人设了。 苏锦书决定将计就计。 第二日中午,镇抚司衙门饭堂的饭菜都分发完了之后,苏锦书把后厨打扫问题都交给了樱桃他们,这两日那俩后厨帮工的婆子也回来了,所以,苏锦书只管炒菜,其他事宜,改刀、帮厨这两样活儿交给樱桃和顺子,后厨的卫生收拾与碗筷洗刷就由俩婆子接了过去。 苏锦书离开镇抚司衙门赶往城外寒泉寺的路上就一直在努力脑补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一系列的情节设计。 阴谋一开始就是先钓两头的李姨娘与苏锦书约好相见。 在约见时,苏静茹出现,被抓当场之后,李姨娘只能承认苏锦书是她闺女。 然后又彭氏出面,把苏锦书接回苏府。 三日后,苏恒就可以洋洋得意地去礼部尚书赵高赵大人家里亲自说媒,把女儿许给赵嫡孙了。 苏锦书打定主意,这次见还是要见一见李姨娘的,有些她不太了解的事儿,还是得从李姨娘那里得知,另外她还想问问李姨娘,能不能舍弃了苏家这所谓的宠妾的身份与享受,从苏家脱离出来,跟她过,她替原身养她老! 如果李姨娘不愿意离开苏恒,苏锦书也不会勉强,但她会告诫李姨娘,自己此番来京都,可不是想嫁什么高门大户的贵公子,那些个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纨绔,她可不稀罕,她先攒钱,再买房买地,等熬成了地主婆,她要一气儿纳三个男人,一个床上用,一个赚钱用,额,另一个摆在正厅,当有温度的摆件! 一句话,她不嫁高门,也不低就,壮大了自己后,她要寻欢作乐,哈哈! 至于李姨娘能不能被她的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吓得撅过去,那就得看她的承受极限抗言论暴击能力了! 半个时辰后,她抵达了寒泉寺。 当然她雇了马车来的,要是腿着的话,估计天黑也到不了,她还得很快回去呢,毕竟前脚那个秦小心眼还大放厥词,说她本职工作时间内,做着本职工作以外的事儿! 她可不想被他抓住小辫子。 额外给了马车车夫五文钱,嘱咐他留在原地等她回来,最多一个时辰。 第046章 第四十六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2 苏锦书没直接去跟李姨娘约好的地方。 她进了寺庙后, 先找了一个小和尚,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去后面杨柳树下给李姨娘送一封信。 信上她重新约了见面地点。 来的路上她问过赶车的车夫了, 这寒泉寺有后门,出了后门就是寒泉山山脚下。 苏锦书觉得与李姨娘约在山脚下见面, 既隐蔽又能避开苏静茹的耳目, 实在是上上选。 看着小和尚去了后院,她转身就出了寒泉寺。 她绕着寺庙的外墙走了一圈儿, 找到了后面的小门儿。 不过,有点出乎她意料的是,小门儿正对面是一座山不假, 但山脚下还有一座宅子,那宅子大门关闭着, 院子里也没一点声响, 像是座空宅。 等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有人从那小门处出来。 苏锦书一时有点狐疑, 难道是那小和尚拿了钱不给办事儿, 没把信儿给李姨娘送到? 那她是不是该马上赶过去看看? 不过,一旦她出现, 估计躲避在暗处的苏静茹就会跳出来, 抓她与李姨娘一个正着。 怎么办? 正在犹豫着,忽然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小门就被人拉开, 先后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腰间佩刀的侍卫, 他好像也没想到后门会有人,先是一怔, 而后刀出鞘,就抵在苏锦书的脖颈上了,听他压低了嗓音问,“说,你是不是那位派来的?” 苏锦书只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骤然一颗心就突突着像是要从胸口处窜出来。 她声音颤抖着,问对方,“我……我是来寺庙烧香的,你说的那位是谁啊?我压根不认识啊!” “哼!那位办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怀疑主子,处处给我们使绊子,我们也很难的!” 侍卫边说边推搡着苏锦书进了对面那座宅子。 “你别怪我,你是哪位的人,我不敢对你怎样,只能把你带到主子跟前,请他定夺!” 说话间,那人已经押着苏锦书到了院子当中。 这时,就隐约从正屋里传来一个女子期期艾艾的倾诉,“贵人,你……你不能这样待奴家啊?奴家为了与贵人长相厮守,已经把自家男人给杀了……奴家真对贵人情根深种,这辈子不求名分,只想老实安分地守在贵人身边,为奴为婢,奴家都无怨言的,求贵人成全奴家一片赤诚爱你之心呀!” 这话说得声声句句都满是情愫与凄清,听来真让人心头陡然平生一股子对这女子的同情与爱惜,连苏锦书这样的女子都如此,更不要说男人了。 果然,屋子传来一男子略带几分戏谑的声音,“你是说,你为了我敢杀人?” “嗯。” 屋子里女子语气果决。 “杀人偿命,你就不怕官府查出真相治你罪?” 男人似乎对女子接下来的回答很感兴趣,说着说着,竟轻笑数声后,又缀了一句,“果然最毒妇人心,嗯,我很喜欢!” 女子似乎备受鼓舞,当即欢悦道,“贵人,你放心,我已经报官了,县官已经带人过去查验过了,他们也认同了我的说法。” “哦?你杀了你男人,还给了官方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很好,说来我听听!” 男人的兴致更高昂了。 “我男人这次离家两月未归,我跟县老爷说,我男人因为怀疑我在家里与人厮混,夜里就偷偷回来趴在我身上试探我,我若是大喊大叫地反抗,那就是贞洁烈妇,我若一声不吭地接受,那就是外头有人了!我夜里被惊醒,发觉身上趴着一个男人,在惊慌失措下就抓了枕头下藏着的剪刀刺死了他,之后我才发现是我男人,但为时已晚!我哭求县官老爷治罪我,我还说,没了我家男人,我就活不了,他们都被我感动了,县官老爷判定我是误杀,也因为我男人对我的不信任,夜里搞突袭,才造成这种后果,所以县官老爷说了,我是无辜的,我男人是自己找死!因此放了我。” 女人的这番话说来,屋里的男人什么感受苏锦书猜不到,但她却感觉后脊梁冷嗖嗖的,这女人也忒狠毒了点吧?就为了与人厮混,谋杀亲夫不说,还巧言花语地当众诡辩,得到大家的同情可怜! 可怜呐,哪个男人遇上这样的女人也没个好下场! “你杀他时,就没看到他的脸?” 屋里男人继续发问。 他问的也是外头几个人心头泛起疑问的,他们都竖起耳朵听,到底那歹毒的女人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女人低低地轻笑几声说,“我自然是能看到他的脸的,但我却跟县老爷说我没认出他来,县老爷还信了!贵人,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 屋里男人被问住了。 “贵人若是答应把奴家带在身边,那奴家就告诉你为什么?” 女子的话像是一枚无形中的钩子,钩的男人对她以及她做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就在这时,外头院子里有一侍卫忍不住问另一个侍卫,你能猜出来吗? 这一声不高不低,屋里的人也听到了。 挟持着苏锦书的侍卫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随后朗声道,“主子,我们在门口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 “带进来。” 屋里男人的声线有点阴柔,入耳瑟瑟。 苏锦书被按跪在那个男人跟前。 男人先是在她跟前转了两圈,而后伸手去抬苏锦书的下巴,苏锦书忙躲开,男子不屑,冷哼道,“躲什么躲?跟我玩欲擒故纵吗?她就没告诉你,让你取悦我?天天跟推倒醋缸,让人跟踪,回回被我的人发现,她也不觉得羞耻,回回再来,若不是她……哼,仗着我不能把她怎样,她就这样肆无忌惮?把她拖出去,狠狠打,打完了丢去她那里。告诉她,我不能动她,但她身边的人我见一回打一回!她不怕她身边人死绝了,就继续来!”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到后来已经是愤怒了。 是。 那侍卫一把抓起苏锦书就欲将她带出去。 苏锦书却恍遭雷击! 她想质问,凭啥打我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人!我只是路过啊,求放过! 但这会儿她不能说,她不是那个人的人,一旦被证实她只是个路人甲,那她必死! 原因无他,她知晓了这男人的隐秘,包括他找了一个杀害亲夫的女人做小三儿,同时他还被人监视监控,不止一次! 这两件事儿,都是这男人的短处。 当一个人孤身一人,四面都是狼,即便你知道了狼的惊天秘密,你又能对狼造成什么威胁? 因为这个人马上就要被狼吃了,进了狼肚子,秘密也就守住了。 所以,她得装,装作是男人认为的那个人的人! 这有点绕嘴,也许换个说法就是,不管苏锦书是谁,只要她不想挨打,那就得动脑子! “别,别打我,我知道县老爷为啥相信她是误杀亲夫的!” 苏锦书指着男人身边面容娇柔的女子,说道。 “你……你胡说,你不可能……” 女子本来正在看戏,忽然被人提及,她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但转瞬即逝。 一个能手刃亲夫的女人,其心理承受能力自然是比一般人好太多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锦书冷冷地说道。 男人这时才很仔细地看清楚了苏锦书的脸,面容姣好,眼底如同一汪澄澈的泉水,让人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这一眼就是万年,一眼就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男人微怔愣,似乎在那人身边没见着有如此神采的女婢? “贵人,你不要听她胡沁,她不可能知道,她又没在场!” 那女子忙去拉男人的手臂。 男人颇有些鄙夷地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自古杀人偿命,谁都不能避免!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自行了断去陪你早走一步的丈夫,若你死不认罪,就不要怪我无情!” 男人转头看向苏锦书,“你不是她的人?” 她? 苏锦书也闹不懂这个她是男是女,但对方眼神了得,看出她的身份有假,“我……我是来后门吹吹山风的,你信不信?” “主子,她是个巧舌如簧的,不若让属下拖下去,不怕她不招!” 侍卫又把刀架在苏锦书脖子上。 苏锦书一哆嗦,跟那人说,“只要给我一盏茶的工夫,我就能还原她杀夫的经过!” “就一盏茶!” 男人发话了。 “贵人,贵人,她不可能知道……” 女人试图再度去抓男人,被男人一脚踹开,“你能见我第二次已经是大造化了,你竟痴心妄想,为此还杀了人,真是歹毒的妇人,可恨!该死!” 他这是同情因他而死的女人的丈夫? 不知道他于女子身上驰骋时,会不会想到女人丈夫头顶的一片大草原是经他全力缔造的! “检查检查她的手指甲缝隙,如果其中有黑色不明物,那就是锅底灰残留。再不然去检查她死去的男人的衣服,一定也沾染了黑色的锅底灰!” 对于苏锦书的话,女人辩驳道,“如果我男人身上真沾染了锅底灰,那你怎么确定那不是他自己弄上去的?”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苏锦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首先我能确定你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杀死你男人的,因为再身子骨懦弱的一个男人也轻易不会被一个女人杀死!你把你男人杀死了之后,用手去抹了锅底灰,涂抹在你男人的脸上,你也因此对县官大人说你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才误杀了亲夫,以此蒙混过关!当然,如果你今日不遇上我,你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但是你遇上了我,就自认倒霉吧!” 旁边有侍卫过来,强行给那个女人检查手指甲,果然在指甲缝隙里发现了一些类似锅底灰的黑色物质。 第047章 第四十七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3 “我……我平常也是要烧火做饭的。所以指甲缝里的锅底灰都是那时候弄上的, 我……我与我家男人情意深长,怎么可能害他?我……没了他都不想活了!呜呜……我那可怜的夫君啊!” 女人说着,就长一声, 短一声地悲鸣起来,眼泪也是说流就流, 貌似很伤心。 苏锦书看着她, 看着看着就笑了,她说, “我不得不佩服你这唱念做打的功夫,想必你在县老爷跟前就是这样惹他怜惜,继而判定你无罪开释的吧?” “我……我本来就没做什么坏事, 我夫君为了试探我,是他自己在脸上涂抹了锅底灰, 我惊惧之下没看出是他, 这才用剪刀刺死了他, 我……我这是误杀, 县老爷都判定无罪了, 你……你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胡沁什么?再乱说, 我就去衙门告你诬陷!” 女人恶狠狠地威胁苏锦书。 苏锦书倒乐了。 她说, “是啊,你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是不能杀死你男人的, 所以,现在要查问的是, 谁与你一起杀死了你夫君?” 说着这话,苏锦书的眼神就有意无意地看向那伫立不动的贵人。 贵人很敏锐, 觉察出她的注视后,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干涩又刺耳的声音便在苏锦书的耳边响起,“你想说什么?” 他的侍卫低下了头。 是主子派他们在半道儿截住那妇人的丈夫,将他打伤的。 原本他们还以为主子是对这妇人极其中意,所以才要助这女子杀夫,现在看来,主子让他们去袭击那男人,纯属于无聊所致!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女人犯的是杀害亲夫的罪,如果您不信,大可现在就派人去检查一下她死去夫君的衣衫,定然能有所发现!再不然,将她送官,官府的十八般刑具会让她说出实情的!”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那女人,“给你句忠告,倘若有来生,你千万不要为了情人杀亲夫,即便真杀了,也不要告诉情人,你的狠毒会让情人害怕,万一你哪一天厌了情人,再动手把情人杀了呢?” “不,我不会的,贵人,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很爱你,很想跟你在一起,我才……” 女人意识到危险,头皮发麻,不住地叫嚷着向男人诉说衷肠! 只可惜那男人根本就厌弃了她,正愁甩不掉呢! 不过,男人堆苏锦书产生了兴趣。 看着这粉面娇柔的小女人,她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透着自信与聪颖,实在是他之前没见过的另类女子,媚而不妖,慧而不骄,声音又好听,如丝丝缕缕的琴瑟之音送入他心底! 此等女子百年难遇,他断断不能放过! 当下他邪魅一笑,对着手下道,“既然她胆敢监视我的行踪,一定是有所企图,把她带回去,我要好好审审问问,她到底是何居心?受何人指使?” 是。 侍卫应声,一左一右再次挟持了苏锦书。 苏锦书心头掠过惊惶,同时脑子里也在急遽地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离开镇抚司衙门,来寒泉寺没跟任何人说过,如果她就此被这些人给怎样了,那镇抚司衙门里的人谁也不可能知道,更坏的是,看这贵人的品性,可是不咋地,那女人都为他杀了亲夫了,他呢,玩腻了一点都不可怜那女人,反倒想即刻弄死她! 这样的男人,女人在他的眼里只是一种泄欲的工具,玩得时候尽兴即可,至于女人会有怎样的结果,那是他不想知道的,甚至于,他骨子里竟还憎恶女人杀夫的行为,觉得她们歹毒,却没意识到,是他的纵容乃至劫掠迫使女人们为了一份所谓的婚外情而铤而走险! “您……您不能抓我!您刚才答应了,只要我能验证这女人犯罪的事实,您就放了我!” 苏锦书试图据理力争,唤起这男人心底里残存的一点点良知。 但她失算了。 “我答应过你?谁能作证?我是怎么答应你的??” 男人接连的拷问,让苏锦书心头窜起不安。 果然,那几个侍卫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反倒是男人发火了,狠狠踹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怒斥道,“你们聋了啊?没听见小美人说的话吗?” 几个侍卫马上抬起头来,齐声道,“回主子的话,我们刚才一直在屋里,您并没有答应任何人什么事儿,她这样说,明明就是耍无赖!” 苏锦书惊呆。 那贵人却嘿嘿冷笑,伸出手去,欲要捏她的下巴,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避开他的手,“你言而无信会遭雷劈的!” 男人忽然凑近过来,与苏锦书几乎脸对脸,他嘴角唯留着残余的笑意,说,“似乎很久了,我都没听到过有人当面诅咒我,你果然让我刮目相看呐!” 苏锦书一怔,他这样坏,还没人当面骂他? 男人马上站直身子,脸色恢复阴郁,冷声吩咐,“回府!” 是。 侍卫们应声后,有几个去拉拽那杀人犯女子,也有几个跟在男人身后,拉扯着苏锦书往外走。 苏锦书没有大喊大叫,沉默着被他们拉拽到院门口。 男人回头,看向苏锦书,“你怎么不喊?” 苏锦书给了他一个明晃晃的大白眼,赌气地道,“我不想被人拿臭袜子堵住嘴!” 哈哈哈! 男人十分畅快地大笑起来,边笑边对着苏锦书竖起大拇指,“很好,你这性子我越来越喜欢,太合我心意了!哈哈!我迫不及待想要跟你一诉衷肠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咱们慢慢地玩,直到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哈哈!” 苏锦书想爆粗口,这男人也忒自恋了吧?她对他投怀送抱? 那得山无棱,江水无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好吧,她明白,男人这是把她当做猎物了,他不焦急用武力胁迫她屈服,反倒是想要如猫戏老鼠般,把她彻底玩死,而他会在这玩的过程里体会变态的乐趣! 院门被打开。 众人都是一愣。 有人这时候开口,“下官闻听一个谋害亲夫的女人跑进了三皇子住的别院,特意带人赶来协助三皇子殿下抓住此女子!” 说话的人竟是秦逸之。 三皇子李嘉洐眼底闪过不快,傲慢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逸之啊,行啊,你来的正好,把杀人嫌疑犯带走,省了我再派人往官府里送她了!” 秦逸之微微躬身施礼道,“殿下,下官还带来了这女子的杀人证据!” 说着,他招手,命人把证据抬了上来。 掀开蒙着白单子的死者尸体,有人把尸体翻了个儿,秦逸之亲自指出在死者尸体背面的衣服上有两处清晰的黑色手指印,这两枚手指印,虽然痕迹淡淡的,但还是能从大小上看出是女子的指纹。 那杀夫的女子看到这一幕,被吓得浑身抖若筛糠,她跪爬了几步,到三皇子李嘉洐的跟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贵人呐,民妇再也不敢妄想了,求您看在民妇对您一片真心上,救救民妇啊!" 她声泪俱下,巨大的惊骇下,也忘记检点行为,鼻涕眼泪都抹到了李嘉洐的身上,李嘉洐暴怒,一脚踹在女子的心窝处,女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有人快速过来,将女人给拖走了。 “行啦,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逸之,我得走了!” 说完,他迈步就走。 身后裹挟着苏锦书的侍卫也忙跟上。 不料,这时,一个冷幽幽、慢腾腾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说,“殿下,因为这起杀夫案没有结案,所以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人都不能离开,得跟下官一起回镇抚司!” 李嘉洐脚步一滞,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逸之,“本殿下不是允你带走那妇人了吗?” “殿下,下官说的是她,她既然在本案中出现,那就得一起被带回去审问,万一她与那妇人是合谋呢?还请殿□□谅锦衣卫办案的难处,把她交由下官带走。” 秦逸之指了指苏锦书。 苏锦书的眼底瞬间扬起一抹感激之色,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却好似根本不稀得看她似的,依旧脸色平静,眼神冷静地与李嘉洐对视。 “秦逸之,你好大胆!” 李嘉洐恼怒,他指了指自己,鄙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镇抚司指挥使,是不是也想把本殿下一并带走啊?本殿下告诉你,她是本殿下的人,今日你若想带走她,除非你敢以下犯上,忤逆皇家!” 说完,他径直走到苏锦书身边,一只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胳膊,抬腿就走。 “殿下很清楚镇抚司是什么样的机构,更清楚阻拦锦衣卫办案是什么下场!” 秦逸之的声音依旧很冷,声线很平,带着威吓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竟也是平淡无奇,好像没有夹带一丝一毫的狠辣。 “秦逸之,那你可知威胁皇子是什么罪名?” 李嘉洐的声音里却都是怒火,“来人,拦住这些看门狗!” 他对侍卫发号施令。 看门狗三个字刺激到在场的锦衣卫们,他们是被老百姓们背地里骂做是给皇家看门的走狗,但为了尽忠,为了皇家利益,他们从来不在乎! 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在任务中丢掉了性命,可他们不怕,还是为了保护皇家,为了替皇上铲除异己党羽而舍生忘死! 但现在,看门狗三个字从他们拼死保护的皇子口中说出来,他们人人都感觉到了绝望与痛心! 第048章 第四十八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4 天下人人有资格骂他们狠毒, 骂他们无耻,骂他们是狗,独独皇家诸位皇子公主们不能这样骂, 因为他们正是为了帮他们保住皇位才落得千古骂名啊! “来人,抓住涉案女子, 若有阻拦, 可遵照皇上的旨意去办!” 皇上的旨意是:阻拦锦衣卫办案者,死! 秦逸之脸色阴沉, 不再顾忌。 众锦衣卫呼啦啦涌过来,把李嘉洐与其侍卫围在中间。 “秦逸之,你想造反?” 李嘉洐怒不可遏, “本殿下要禀明父皇,杀你九族!” 秦逸之面上表情波澜不惊, 他道, “下官是奉命办差, 请殿下给个方便!” “本殿下今日若是不给你这个方便, 你是不是要把本殿下也给抓了!” 李嘉洐死死地抓着苏锦书的手臂, 用力过狠,苏锦书只觉得皮肉都要被他的指甲剜下来了, 疼得动容, 脸色苍白。 秦逸之扫了她一眼,不再跟李嘉洐打言语官司,只对属下道, “做事。” 几乎就在三五息之间,几个侍卫都被撂倒了。 “反了反了, 秦逸之,你等着我……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 求得皇命下来诛你九族!” 李嘉洐咬牙切齿。 “下官友情给殿下提个醒,今日您最好别进宫,三皇子妃一早就进宫面见了太后娘娘,皇子妃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下官不知,但下官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带人来找寻三皇子,把三皇子带回慈宁宫的!” 秦逸之的话瞬间让李嘉洐黑了脸,他就知道,罗氏那混账女人一定会进宫告状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为了谋算太子之位,娶了太后的嫡亲侄女,罗氏被太后这个姑母惯得十分骄纵,时常对他冷眼嘲讽不说,还动辄就扳倒醋缸,对他的宠妾动手,罗氏没嫁进三皇子府时,他有八个宠妾,个个貌美如花,温柔似水,他李嘉洐在后宅享尽了美人环绕的齐人之福,可自打罗氏嫁进来,他宠妾怀的孩子没生出来就莫名其妙地胎死腹中了,那八个小妾也被她找了各种理由打杀了! 如今的三皇子府邸后宅,孤零零就剩下一个罗氏。 他李嘉洐有时候想亲近女人了,也不愿去找罗氏那个悍妇,看着她那张一点姿色都无的脸,他就倒胃口,哪儿还来的兴致? 没法子,他只好出来找! 可十回有八回好事儿都被罗氏给搅和了,她就像是在他身上钉上了一根风筝线似的,不管他到哪儿,她都能找到! 要不,堂堂的三皇子殿下跟女人幽会,也不会跑到寒泉寺后山的别院这样荒凉的地方来啊? “秦逸之,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李嘉洐知道,如果他不赶紧回去处理与罗氏这事儿,太后震怒,把他这个皇子给贬黜到外地,那接下来的夺嫡之争,他是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能白白娶了罗氏这个悍妇! 看着李嘉洐怒气冲冲地带人往山下而去,苏锦书刚一张嘴,想要跟秦逸之道谢,就听他冷哼一声,道,“你在工作时间办与工作无关的事儿,扣除你半年的月例,以儆效尤!” 啊? 你也忒狠了吧? 我半年都没工资进账了? 苏锦书想要辩驳,却听秦逸之又道,“你若不怕被臭袜子堵嘴,那就闭嘴!” 这话一出,苏锦书明白了,显然这位指挥使大人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观望,没有进来,若不是三皇子打算把她带走,估计他也不会出现的! 想到这里,她忿忿地磨磨牙,道,“我谢大人的提醒,我闭嘴!” 一抹掩不住的笑意浮现在秦逸之的嘴角,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出了名的冷清性子,跟谁相处都是冷冰冰的,就面对这小厨娘,他总想把她气够呛,偏偏还不敢对他怎样,只能鼓着腮,噘着嘴,一副恨不能咬死他的样子。 知牧扯扯他家老大的袖子,那意思,您图啥啊?听说苏姑娘孤身一个人出了门,派人私下里打听她的去处,得知她去寒泉寺,马上就带人往寒泉寺赶,半道儿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竟还从县官大人那里要了一个案子,说协助县老爷办案,把县老爷纳闷得都要抓墙了,啥时候锦衣卫连民间这种小小的杀夫案都要管了? 现在,您可是不管不顾三皇子的脸面,把人给扣下了,好事儿您做了一箩筐,苏姑娘想对您表达谢意,您顺水推舟受了她这份感激,再说几句关心她的话,那不就在苏姑娘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人情了吗? 可瞅瞅您都干了些什么啊? 冒着大不韪的罪名,您把她从狼嘴里救出来,却还端着个架子,说些不着调的话,惹得苏姑娘一肚子气,人家还会感激你吗? 您这不是白忙活了? 唉,这大越国天下,属下谁都不服,就服老大您! 知牧这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替着老大说几句呢,却听秦逸之道,“抓人去!” 啊?啥? 还抓谁啊? 知牧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还没完没了?! 秦逸之叫过几个锦衣卫,在他们耳边吩咐了几句,锦衣卫得令后从寒泉寺后门急匆匆进去了。 苏锦书用眼神询问知牧,还有别的案子没查? 知牧两手一摊,表示我也不知啊?! 秦逸之也没管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也率先从小门进了寺庙。 在远远地看到那棵大柳树时,苏锦书神情紧张起来。 她跟李姨娘约好见面的地方就是寺庙后面的这棵大柳树啊! 虽然她花钱雇了小和尚去找李姨娘,要更改约见地点,但从李姨娘自始至终没在后门出现过就已经证实了,那小和尚光拿钱没办事儿。 果然,那棵大柳树下有一个妇人,看她一边围着大柳树转圈圈,一边四下里观望的样子,就知道是在等人。 无疑,她就是李姨娘。 秦逸之在距离大柳树还有十几步的假山后站住了脚。 他回头看苏锦书,眼神诡异。 苏锦书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讷讷道,“大……大人,快到晚饭点儿了,我得赶紧赶回去做……做好本职工作……” 秦逸之冷笑,“现在想起你还有本职工作了?” “我……我一直记着呢!” 苏锦书尴笑。 “晚了!” 秦逸之冷冰冰地道。 “不……不晚啊,我临出来前都把准备工作交代给樱桃他们了,我……我相信他们的能力,等我回去一切就准备就绪,我只需要炒几个菜,热……热几个馒头就好了!大人,咱们……咱们这就回去吧……” “我说的是,你现在想回去晚了!你来寒泉寺做什么?你自己忘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 秦逸之的话里透着戏谑,苏锦书瞄一眼那边焦急等着自己的李姨娘,她知道自己这回又没逃过这小狐狸的法眼,他是知晓了自己的来意了。 不过,即便他知道自己就是李姨娘的亲闺女,对他也没啥影响吧?想要卖女求荣的是苏恒! 就在这时,先一步进寒泉寺的几个锦衣卫裹挟着几个女人就过来了。 为首的那个一直在叫喊,“你们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我是官家女,我父亲是礼部侍郎,你们胆敢抓我,就不怕我父亲去告你们吗?”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苏锦书从假山后探出头,往女子那边瞧,这一瞧饶是她一向机敏伶俐,也没想到,会是她! 她不禁惊疑地问秦逸之,“你……你抓苏静茹做什么啊?” “她犯事儿了!” 秦逸之给出答案。 “什么事儿?” 苏锦书也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锦衣卫办案,保密是第一要素!” 秦逸之丢她一个鄙夷的眼神,来镇抚司衙门也有半个多月了,你都没明白,锦衣卫办案,只对顶头上司负责,其他人谁想知道内幕那都是一个下场,死!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苏锦书吓得一哆嗦,好,好,我不问了。 反正我又不是苏静茹她老子,她被谁抓,关我屁事。 反过来想,苏静茹这就是报应,她挖坑对付苏锦书,却自己掉坑里了,活该! “秦大人,我是礼部侍郎苏恒的女儿,他们抓错人了,求您帮忙……” 苏静茹看到秦逸之,像是看到了救星,马上表明身份,请求搭救! 秦逸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淡地道,“聒噪!” 身后的锦衣卫心领神会,马上脱下袜子塞到了苏静茹嘴里。 天可怜见的,苏静茹是眼睁睁看着他脱袜子,团吧袜子,再塞进她嘴里的,她不由地瞪圆了惊恐的眼睛,想哭却哭不出声儿来,可能是被臭袜子给熏得,她不住地干呕,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满脸滚。 “把树底下那位也一起带回去!” 秦逸之的话把看热闹看得也跟着直犯恶心的苏锦书吓了一跳,她忙阻拦,“大……大人,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啊,你……” “没关系?你不是冲着她来的?那好,不用带走了,直接打死!罪名你们随便编一个……” 秦逸之眉角微微上扬,眼底的鄙夷一览无余,你不是很有胆吗? “别,别打她!我承认我就是来见她的!” 苏锦书为了原身的便宜娘,只能乖乖点头。 “以后你出门千万不要说是镇抚司衙门的!” 那知道,她承认了秦逸之却更来气了。 苏锦书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秦大人也真是无计可施了,她低垂眉眼,小声嘟囔,“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是个乡下丫头!” 这回临到秦逸之气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第049章 第四十九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5 这丫头平常破案挺聪明的啊, 这会儿是脑子抽筋儿了,解读不了他话里的真正意思了? 知牧无奈,只好进场启动和稀泥程序。 他说, “大人的意思是,咱们镇抚司的人想见谁还用费心思约在寒泉寺吗?你直接带几个人把那人绑到镇抚司里, 你们坐下来, 边喝茶边聊,他不香吗?” 啊?还可以这样? 苏锦书惊讶之余, 顺嘴问了一句,“那万一她身份特殊,不能擅自离府呢?” “直接带人进苏府去抓苏静茹啊?” “我不想见苏静茹, 抓她干嘛?” 苏锦书这话一说,又遭了秦逸之一个回头白眼。 她讪笑, “呵呵, 大人, 您不说了吗, 不懂就问, 不耻下问,我……我熟悉熟悉咱们镇抚司衙门的具体情况!” “抓了苏静茹, 让你要见的人来领人啊?他们要是不来领, 那第一天送他们一根手指头,第二天送两根手指头,第三天……” 别, 别说了,我恶心! 苏锦书手抚心口。 “咱们镇抚司办差求的就是一个速度, 满世界抓正主儿多费劲?换个方式,想见老子, 就抓儿子,想见儿子,那就抓老子,儿子老子都想见,那就把府里的正室夫人带来,不出一顿饭的个工夫,保证儿子老子一齐来镇抚司投案!这叫声东击西!” 知牧还在夸夸其谈,苏锦书已经觉得后脊梁冒冷风了,真太歹毒了,这镇抚司衙门里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如此的诡计多端,缺德带冒烟儿的,你们的老爹老娘知道吗? “这点子是秦大人想出来的??” 她偷偷看一眼前头昂首阔步的秦逸之,悄悄问知牧。 知牧嘿嘿笑,“不是,咱们衙门里可是有智囊先生的。” “你……是说诸葛先生?” 苏锦书想起那个大胖脸上堆满了笑的诸葛云睿,打定主意,今晚上回去给他熬粥,熬一锅全是沙子的小米粥,先把他的牙硌掉再说。 “苏姑娘,你可别误会,我们对坏人才那么做的,那些人都是贪腐,女干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若不惩处他们,那这个世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 知牧说道。 苏锦书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只有恶人磨?! 回到镇抚司衙门,苏锦书快走几步,追上秦逸之,她唯唯诺诺想对秦逸之说几句感谢的话。 秦逸之转身,“下次你再这么愚蠢,明知是个圈套,还往里头钻,我就直接让你去诏狱走一趟,脱胎换骨一番!” 啊? “不,不了,我保证以后在任何地方出现都飞扬跋扈、狐假虎威,绝不给大人您丢人!” 苏锦书忙摆手,告饶。 秦逸之微怔,怎么觉得她这话不是好话呢? - 李姨娘被带到了苏锦书的宿舍。 原身的这位便宜娘,看到苏锦书就哭着抱住了她。 “书儿,你没事儿吧?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李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娇躯直抖,竟无形中生出了一番惹人怜爱的风度,看得苏锦书大为赞叹,苏恒能独宠李姨娘,看来并非是苏恒重情,实在是李姨娘风骚又撩人啊! 苏锦书把自己怎么来的京都,一一说了一遍。 当听说宝贝闺女男扮女装,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了京都之初又因为没有路引,险些被人抓起来,李姨娘更心疼了,拉着闺女的手,说什么都要带她回苏家。 苏锦书没有直接回绝她,而是问了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娘,要是我嫁赵嫡孙,你同意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啊,那赵嫡孙是个傻子!” 李姨娘想都没想就答道。 接下来她也讲了在知晓苏恒与彭氏商定要拿她闺女替嫁赵嫡孙后,她就心下有了盘算,不但告诉他们关于老家的地址是假的,就是闺女的名字也改成了苏锦锦,她就是不想让苏家人找到苏锦书,只有那样,闺女才不用嫁给一个傻子! 但如此做,那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见闺女一面了。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想着想着就哭了,一哭就是一宿,以至于身子骨日渐变得孱弱,常常一场秋雨都能把她给浇病了。 幸好苏恒贪图她的这点姿色,见不得她生病痛苦,什么好的滋补品都给她买,也正是因为服用了百年的老山参,这才把丢了的半条命又给补了回来。 苏锦书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前世是孤儿,没父母疼,没家人呵护,在孤儿院里也是形单影只,养成了孤僻的性子,不会关心人,更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 到了这一世,她先是遇见了樱桃与顺子,俩小家伙说是真拿她当亲姐姐,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还从家里给她带好吃的。 至于衙门里的其他人,嗯,也包括那位心眼子多的秦大人,他们对她的关心呵护,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 这会儿,原身的娘,如今是她的娘亲,对她更是牵挂,心疼。 这是老天爷可怜她前世没享受过家庭的幸福,特意让她穿书一回,填补了这个遗憾? “书儿,你放心,只要我不承认你是苏锦书,彭氏他们就不能迫使你嫁给赵嫡孙!我还要找机会跟你爹理论理论,你与苏静茹都是他闺女,他怎么就能狠下心来把你往火坑里推?” 李姨娘摸了摸苏锦书的头,又笑着说,“其实你爹除了太官迷了,其他方面都很好的,对我好,也牵挂着你,他还说过,等你出嫁时要送你一份厚重的嫁妆,不输你嫡姐呢!” 苏锦书看她提及苏恒时,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而且,双颊也飞起了红晕。 “娘,我现在在镇抚司后厨干,每月的薪酬发下来足够咱们娘俩度日了,你要不要从苏家出来,到我这里来,我养活你……最起码的,你不用生气了……” 苏锦书说出了这次见李姨娘的最终目的。 李姨娘一怔,低头想了一会儿后,拉着苏锦书的手说,“书儿,你爹对不起你,但他对我还行,有几次彭氏想要磋磨我,都是他给我撑腰,他也跟彭氏摊牌了,只要彭氏能容下我,那他以后绝不纳妾了!彭氏答应了,虽然她还是讨厌我,但总算不再那么苛待我了!而且……” 李氏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作为一个女人,给他们苏家开枝散叶,他苏恒就得养活我们母女!你虽然不是嫡出,可我也得为你争一争,最起码在嫁妆上你不能比苏静茹差太多!你爹也答应我了,将来他会从他的私库里拿出一些钱物添到你的嫁妆里,绝不会让你将来的公婆看轻你!” “娘,我不是为这些钱财来的,我来找你,就是想带你走,咱们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你放心,我有厨艺,能赚到钱!” 苏锦书还想在劝一劝。 但李姨娘直摇头,她说,“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啊!我这辈子就算是卖给苏家了,可是你呢?你也是苏恒正儿八经的闺女,凭什么苏静茹有的,你不能有?我攒了不少钱了,将来你成亲时,我再拿出来,让你风光大嫁!我……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说着她又哭了。 苏锦书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趴在她的膝头上撒娇,“娘,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只要你好好的,身体康健,开开心心的……” “你这个孩子,说的我心里酸酸的。” 李姨娘对苏恒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拒绝苏锦书的打算。 原主给苏锦书托梦是要她进京都找到李氏,把她带回去,可李氏不愿意,这可不是苏锦书不办事,她觉得今晚上有必要去街头烧个纸钱,再告诉告诉原身。 娘俩聊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李姨娘要走,苏锦书也没强留,开了门往外送,却见樱桃与顺子在外头院子里等着呢。 看到她们出来,樱桃忙上前说,“苏姐姐,大人说,苏大人已经在衙门外等了俩时辰了,若是苏姐姐事儿办完了,就让我送这位夫人出去。” “他等那么久了啊?” 李姨娘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苏锦书看到了,但没说什么。 古代女子被灌输了一脑子的夫为妻纲,作为妻子是没理由让丈夫干巴巴等上俩时辰的,何况李氏还不是正妻。 “苏静茹呢?” 苏锦书想到被一起带回来的苏家嫡小姐,问樱桃。 顺子说,“苏小姐已经被放出去了。” “苏大人那么心疼闺女,就没有质问咱们为啥抓苏小姐?” “问了啊!但秦大人说了,苏小姐出现在一个犯案现场,必须被带回来查清楚,所幸她并没有参与那个案子,所以可以放人!苏大人怒斥我们是抓错了人,秦大人说,锦衣卫办案原则之一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哈哈! 苏锦书没忍住笑了。 她能想象得到苏家在得知苏静茹被抓进镇抚司衙门,全家上下是怎样的慌张? 谁不知道锦衣卫手段狠辣,进了镇抚司衙门的人,不吃点苦头怎么可能出得去? 这大概也是苏大人在衙门外头等了俩时辰的原因吧! 不过,秦逸之也算是个狠角色,竟把礼部侍郎大人晾在衙门外溜溜俩时辰,不知道怎么她打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快意,脸上的笑意也就浓了几分。 唉! 李姨娘轻叹一声,离开了。 她知道闺女与苏恒之间的仇怨结得太深了! 可她又能怎样? 在苏恒的心里,女儿不过就是他往上爬的一枚棋子,这也不怪书儿恨他入骨了。 - 第二日,重阳节。 苏锦书一大早就招呼了樱桃与顺子起来,教他们俩做了一锅重阳糕。 第050章 第五十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6 重阳糕的食材用料比较常见, 糯米粉,粘米粉,红豆沙, 水,葡萄干亦或是蔓越莓干, 或者两者兼有。 现代制作重阳糕必有糖粉。 大越国百姓做重阳糕用的是白糖。 苏锦书用的是她自制的糖粉。 用糖粉做出来的重阳糕更为香甜软糯, 口感更好。 制作过程其实并不复杂。 首先把糯米粉与粘米粉、糖粉都混合在一起,加水搅拌均匀。用手揉搓小块的面团, 过筛子筛出细粉。将模具的地步铺满,表面平整。 然后上锅,水开后大火再蒸五分钟。取出后表面铺一层红豆沙。再筛一层细粉, 整理平整后大火蒸五分钟。取出后再重复铺一层红豆沙。 最后在红豆沙上过筛一层细粉,铺平后将蔓越莓干和葡萄干撒在表层。水开后放入锅里, 大火蒸二十分钟。 随着开锅的热气在后厨里升腾弥散, 顺子连着吞了几口口水, 他很认真地跟苏锦书说, “苏姐姐, 我娘每年也会做重阳糕,可为什么她做出来的重阳糕没你做的闻起来更香甜呢?” “嗯, 我也觉得是, 苏姐姐做这重阳糕比外头点心铺子里卖的味道还要好呢!” 樱桃也说道。 “这都还没吃呢,你俩那小嘴就叭叭的一通赞,是说的真心话不?” 苏锦书被他俩逗笑了, 感觉他们都快成了她的迷弟迷妹了,只要是她做出来的饭食, 甭管是啥,这俩小可爱都是先夸为上, 怎么就那么讨人稀罕呢! “不是,苏姑娘,实话说,我老婆子在家也是做过很多次重阳糕的,真没你做的这好!” 李婆子也点头说道。 “就是就是,苏姑娘,你都不知道,这衙门后厨不知道来过多少个厨子,你啊,是厨艺最好的那个!” 王婆子也附和着。 苏锦书都不好意思了,忙把重阳糕取出来,切小块儿,每人分了一块儿,说,“快尝尝,先尝后赞,不然我总觉得你们那话都是在哄我开心呢!” 看着手里的重阳糕,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顺子一口咬下,重阳糕的香甜与软糯瞬时就占领了他的味蕾,真正是诱人口水,让人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可惜小小的一块儿花糕,顺子狼吞虎咽的,几下就吃没了。 他甚至吮了吮捏过花糕的手指,指尖那抹甜糯依旧让他很是迷恋。 樱桃看了他一眼,想说句,顺子哥,你这吃东西囫囵吞枣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啊?吃苏姑娘做的美食,那就跟赏风景,看大戏一样,你得品,慢慢品,细细品,你才能品出更美妙的滋味来! 唉! 樱桃在心底里轻叹一声,自感她在这方面是帮不了她的顺子哥了! 俩婆子也是吃了花糕后,又把手指头舔了舔,尽管这有点让人难为情,但实在是忍不住啊,太好吃了。 苏锦书从他们的表情变化里知晓这次的重阳花糕做的还不错。 当下心情也很是不错。 因为是重阳节,晚上她是准备多做几个菜的,当然少不了重阳糕这种应景儿的食物。 她盛了一盘子重阳糕,嘱咐顺子送去前头秦逸之的书房。 想了想,她托顺子更知牧说一声,就说她有事儿找他,让知牧不忙了到后面来一趟。 顺子很快回来,乐滋滋地说,“苏姐姐,诸葛先生说,他晚上自己一个人就要吃一盘子,让你给留出来,别让那些臭小子都给吃光了。” 苏锦书笑了,说,重阳花糕好吃,但不能一次多吃,不然容易积食,对肠胃不好的。 “苏姐姐,我估计先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那盘子花糕,他一个人就吃了五六块儿,秦大人他们一人才分了一块儿!知牧嫌弃先生多吃多占,连大人都不顾了,先生却回怼说,大人之前根本就不喜欢吃花糕,不似他,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这种软软糯糯的吃食!幸好大人从中调解,不然他们俩又会为一块花糕吵起来呢!” 苏锦书脑海里浮现出几个男人争抢花糕的场景,用一个词儿形容,狼多肉少。 知牧时辰不大就来到后厨。 苏锦书将他叫到一旁,低声问他花糕如何? 知牧舔舔唇,一句话概括尝后感,“还有的话,给我来一盘呗?” 实在是没吃够啊! 他眨巴着一双星星眼看着苏锦书。 苏锦书哭笑不得,只好哄他说,“晚上会让你们吃个够的,还有炒菜呢,先别急!” “那好吧!” 知牧答应了,问苏锦书找他做什么事儿? 苏锦书拎出一个木制的雕花食盒,“花糕既然先生说好吃,那应该就适合老年人吃,拜托你把这份花糕送去秦府,请秦老夫人品尝,不过,不要说是我送的,就说是大人!” 知牧接了食盒,笑呵呵,“苏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做好事儿不留名啊!” 苏锦书面上微红,她神情难得地扭捏了一瞬,“我……我是谢谢大人在寒泉寺帮我……我欠大人一个人情,有好吃的帮他孝顺孝顺秦老夫人也是应该的。” “对,是应该的。等下我一定告诉我们老大,哈哈,我们大人一定会很欢喜的。” 说完,他拎着食盒就跑了。 苏锦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那里,忽然回过味儿来,他们老大一定会很喜欢?他喜欢个毛线啊?我不过是感谢他肯帮忙把李姨娘带回衙门,给了她们母女相处的机会。 似乎知牧误会了什么啊? 想起那个杜表妹对自己投来仇恨的目光,她有点懵,很想追上去嘱咐知牧一句,千万别说是她做的,不然又要惹得杜表姑娘背地里画圈圈诅咒她了。 可想想,似乎又不妥,很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好吧,就这样吧,随便别人怎么想,她只管做她想做的就好。 知牧倒是没直接送去秦府,经过秦逸之书房时,他还是进去说了一声。 秦逸之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就微微上扬,深邃的眼底也闪过一抹宛若灿星般的光芒。 “老朽帮忙尝尝这里头的花糕,看跟咱们刚才吃的是不是一样的口味?” 诸葛云睿已经站起来,背着手,貌似不急地往知牧这边晃悠了。 “你站住!” 知牧也不拎食盒了,而是抱在胸前,眼神很紧张地看着诸葛云睿,大有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的架势。 诸葛云睿很鄙夷他这种没见世面的德行,不就是一盒子的花糕吗?就跟谁没吃过花糕似的,去年宫里赏给逸之一盒花糕,臭小子送给老朽一半儿,宫里的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简单啊,口味一流! 哪知道,还是自己浅薄了,那宫里的花糕与苏丫头做的花糕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一个软糯到极致,一个虽软也甜,就是没有那股子Q弹Q弹的感觉。 诸葛云睿不满地跟秦逸之嘟囔,“你瞅瞅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怎么那么小心眼呢?我就是尝一块儿,老夫人不会嫌弃的……实在不行,知牧啊,我给你钱,你去外头帮老夫人再买一份花糕,不,买两份,这个……就……就跟我换……” “啊?先生,你那脸皮也忒厚了,苏姑娘做的花糕,街上铺子里的能比吗?再说了,苏姑娘可说了,她送花糕给老夫人,但功劳却是给我们老大的,她还说,大人长得帅,对老夫人又孝顺,是天底下少有的好男子……” 额? “你确定这番话是苏丫头说的?” 诸葛云睿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他看看秦逸之,蹙着眉心嘀咕,“你到底做了什么过分对得起那丫头的事儿?不对呀,前几天她还因为你半道儿劫走她一百两银子而气得够呛呢?” 他的话惹起秦逸之的不满,他随之对知牧说,“还不赶紧走?” “哦,对,对,属下再不走啊,有人就要上来明抢了,为了一口吃的,啥老脸都不要了!” 这话刚说完,诸葛云睿就恼了,他骂,“臭小子,你有本事再别找老朽办事儿!哼,吃上的仇,记终生!” 知牧把重阳糕送去秦老夫人那里时,杜嫣然也在。 她也是来给老夫人送重阳糕的,嘴上说是她亲手做的,请老夫人品尝的,实际上,她长这么大连碗粥都没自己盛过,更不要说进厨房做吃的了! 看破不说破,杜嫣然有这份心,秦老夫人还是很欢喜的,她让嬷嬷拿来一对红宝石的耳环送给杜嫣然,赞她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051章 第五十一章 重阳糕与菊花酒7 就在杜嫣然暗自酝酿着怎样开口求老夫人答应让她重新住进秦府时, 知牧来了。 秦老夫人喜笑颜开,忙让人打开食盒,捏了一块重阳花糕就吃。 这一口吃下去, 瞬时就惊到,她低头仔细观察手里的重阳糕, 问知牧, “这花糕是从哪家点心铺子里买的?口味软糯,很是得我心意!回头让人去那铺子多订购一些, 送与亲朋品尝!” 知牧无奈,只好说实话,“老夫人, 这重阳糕外头铺子买不到,是后厨苏姑娘做的, 大人觉得好吃才让给您送来些!” “你说什么?这重阳花糕是那个乡下厨娘做的?那个贱……” 杜嫣然要被气炸肺了, 怎么哪儿都有那个厨娘啊?她做的花糕再好吃, 也比不过自己给老夫人送来的好, 她的花糕是京都城里最出名的点心铺子里的, 他们家的点心师傅是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每天买点心的顾客都要排队到一里之外呢! 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 杜嫣然那个贱人虽没冲口而出, 但任谁都能猜出来贱字后头是个人字儿! 距离上回老夫人过寿诞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秦老夫人以为杜嫣然被孙子那么当面不留情地赶出去了,她回去后总能检讨检讨自己的言行,知道她错在哪里?这回她要是开口想留下来, 那老夫人就顺水推舟答应! 可万万没想到,她没觉察到自己的错处, 听到那小厨娘的名字后就发飙了,她这种发飙透着一股当朝贵女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也同样是对穷苦老百姓发自她灵魂深处的憎恶与鄙视。 老百姓若是不种地,不种蔬菜,那些有权势的贵公子小姐们吃啥? 同样老百姓不砍柴,你们烧啥? 甚至老百姓不给你们倒夜香,你们很快就会被自己弄出来的污秽之物给淹没了! 是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亘古不变,也是上位者最该深刻铭记的。 秦老夫人出身也不高,祖上前三代都是种地的农夫,就她的父亲喜好读书,后来考取功名,当了官,官位扶摇直上官职三品。 秦家也是看中了老夫人娘家人品行好,又肯善待百姓,所以将其求娶回秦家。 事实也证明,秦老夫人的确是位贤内助,对内管理中馈她赏罚分明,从来不偏袒,深得府里下人们的拥戴。对外她更是贤良淑德,一言一行都有分寸,被众人夸赞。 她喜欢杜嫣然的理由也很简单,觉得她有点像年轻时的自己,虽然门第不太高,但懂得修养自身,对下人宽厚,对秦逸之关怀体贴,在老夫人看来,她是个潜在的能很好掌管后宅的当家主母。 但这两回杜嫣然都表现得让秦老夫人很震惊。 她甚至怀疑,之前杜嫣然表现出来的识大体,懂事乖巧,是装出来的? 见老夫人脸色不虞,杜嫣然就臊眉耷眼地跟老夫人说,跟手帕交苏姑娘约好了,要一起去逛街! 秦老夫人也没多留,只着身边的秦嬷嬷把杜嫣然送出去。 秦府大门口,杜嫣然回身跟秦嬷嬷道别,眼圈都是红红的,她说,“嬷嬷,我是真的很仰慕表哥,心仪表哥,可表哥对我一直都若即若离的,我很慌乱,所以才……” 才对出现在表哥身边的任何女子都一视同敌! 她慢腾腾地从秦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走了这一路,想出了这招儿。 此时此刻,老夫人对她已经有了猜忌之心,她若还是强自做出一个懂事贤惠的好女子模样,定然会更令老夫人厌烦,倒不如真性情一把,就借着青春少女独占欲爆棚,拈酸吃醋的由头,把真实的情感表达一番,她只有如此做了,才能在秦老夫人心里扳回一局! 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少女没有妒忌心? 人之常情。 是以,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也着实硬生生挤出来几滴眼泪,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秦嬷嬷是随着秦老夫人陪嫁到秦家来的,又一直没有成亲生育,她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是以,她于老夫人跟前说一句,起的作用不可小觑。 果然,秦嬷嬷笑了,她说,“姑娘宅心仁厚,老夫人是明白的,只是咱们家公子非是一般的公子,他心气高,眼界也高,一般女子不能入他眼的,他肯跟姑娘接触,允许姑娘自由出入秦府,也属实看重姑娘了!姑娘无须跟其他人计较,姑娘的好,老夫人及公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姑娘,外头日光太盛,你早些回去,晒伤了脸有人会心疼呢!” 最后这句是戏谑话,也是宽慰杜嫣然的。 杜嫣然见目的达到,忙弯腰给秦嬷嬷施礼。 秦嬷嬷再怎么受秦老夫人器重,那也是个下人,所以她忙转身,避开了杜嫣然的礼,笑吟吟地送她离开。 回到富贵苑,秦嬷嬷一字一句把杜嫣然的话学给老夫人听了。 老夫人良久才轻叹一声,道,“话说的是实话,也的确是人之常情。不过,人有时候越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言,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内心!我是挺喜欢她的乖巧的,但逸之是秦家独苗,他的终身大事必须要慎重,我闭眼前一定要给他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媳妇,毕竟能陪他一辈子的是他的妻子,而非是我这个昏庸的老太婆!以后啊,这杜家的姑娘还是不要让她住进府里来了,过年过节走动走动就行了,总归是亲戚……” 说到这里,她又捏起一块儿重阳糕,细细地品着,“把雨生给逸之派过去,他事儿多,太辛苦,雨生跟在他身边伺候,我也能放心。” “嗯,好,不过,老夫人,奴婢觉得公子那么聪明,一定能觉察出来您的用意,一半儿是为了伺候他,一半儿是为了掌控公子的动向举止,公子未必肯留下雨生?” 秦嬷嬷倒有点犹豫。 “哈哈,我的孙子我自己个儿清楚,他当然会明白我的用心,不过,他是不会让雨生回来的。” 老夫人爽朗地笑起来。 “那为什么?公子的脾气可一直都是非黑即白,绝不迁就的!” “但他不希望我这个老东西思虑过重啊!” 秦老夫人一语道破天机,边吃重阳糕边说,“就是出身太低了,不然娶个能做出如此美味吃食的妻子,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是呢,奴婢听说公子味觉上的问题就是吃了那苏姑娘做的饭菜,已经好了呢!” 秦嬷嬷一边给秦老夫人揉捏着肩,一边说道,“那日她来府里做菜,奴婢也留心观察过,她样貌不俗,处事沉稳,哪怕在被人言辞凿凿的诬陷,也能不慌不乱地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听说她还帮着大理寺的贺大人办过案子呢!” “就是这门第……唉,这世上的事儿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看老天的安排了!” 老夫人想起了早逝的儿子儿媳,他们地下有知,会不会赞成唯一的儿子娶一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呢? - 当晚的镇抚司衙门饭堂很热闹。 苏锦书做了八道菜,板栗焖鸡,香辣鱼块,毛豆烧排骨,腐竹焖鸭,腊肠炒芸豆,青尖椒炒粉肠,莲藕猪杂汤,蒜薹菌菇炒肉,每一样菜端上来时,都引得众锦衣卫惊叹不已。 这些人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但面对苏锦书做的这色香味俱佳的一道道菜还是服气了。 他们私底下甚至说,就算为了能日日吃到苏姑娘做的饭菜,他们也在镇抚司干一辈子了! 再苦再累都值了。 除了这些菜,每一桌上还有满满一盘重阳糕,软糯香甜又层次分明的重阳糕一上桌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这和他们之前过重阳节吃的花糕真的不一样啊,好看又有弹性的花糕也就只有苏姑娘能做出来。 “咱们头儿真该给苏姑娘涨薪水,就她这厨艺在镇抚司干太屈才了,换到任何一家大酒楼,给出的薪酬也得是这个数儿!” 有人竖起两个手指。 多少? 有人好奇地问。 “二十两银子!” “哎哟,一个月二十两,那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啊,谁娶了苏姑娘,等同于娶了个聚宝盆回家,日进斗金呢!” 众人都把视线落在身材好,样貌也好的苏锦书身上。 看着看着,忽然大家就觉得一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他们不由地都惊颤地打了个哆嗦,顺着视线看去,是他们的老大,正与诸葛云睿一前一后走进来,老大环视一周,显然是发现大家落在苏姑娘身上的目光过于炽烈了,顿时深邃的眸子里就弥散出一种凌人的气魄,压迫得大家都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这时,苏锦书笑吟吟地从厨房走出来,身后跟着樱桃与顺子,三人都拎着纸袋,“今日重阳节,大人特意交代我多做些重阳糕,分给大家,大家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尝尝!” 说着,他们三人就挨个儿发重阳糕。 一时间,众人感谢之声此起彼伏,都谢秦逸之体恤下属,也谢苏姑娘辛苦。 秦逸之微微点头,道,知道大家最近办案辛苦,今日除了这些重阳糕,每人再奖励一月月俸,饭后到诸葛先生这里领。” 他话说完,群情激奋,个个欢喜得鼓掌叫好。 小小的饭堂几乎都要被这帮锦衣卫的喊声给震塌了房顶。 “今儿个高兴,这是我自酿的菊花酒,大家喜欢喝酒的都不要客气!” 苏锦书让顺子搬出来一坛子酒,她先给秦逸之与诸葛云睿盛了一碗,然后又拿起一只碗,盛满酒,端在手里,“我初来乍到,一直得大人、先生以及诸位的支持帮助,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都在酒里,我先干为……” 敬字还没说出来,忽然就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随之手上一空,低头再看,那碗酒已经没了。 她愕然,刚想喊,谁抢了我的酒? 对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那么喜欢被人抱?” “我什么时候喜欢被人……” 苏锦书想辩解,却又想起上回她喝醉了,樱桃说是大人把她抱回去的,“我喝醉了也不要你抱……” “你想要谁抱?” 秦逸之眼底掠过一抹锋利,这锋利直逼全场。 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 黑熊疑案1 众人忙低头, 喝酒吃菜,就差站起来表明立场,不是我, 真不是我…… “我没想要谁抱,我喝醉了我爬回去, 我不麻烦任何人, 成吧?” 苏锦书磨着小碎牙忍住了那句,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喝酒? 酒, 最终苏锦书没喝成,气呼呼地回宿舍了。 晚些时候,她正蒙头迫使自己睡呢。 忙了一下午, 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她一口没吃, 肚子这会儿饿得唱大戏了。 有人敲门。 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睡了, 有事儿明儿个再来!” 外头没动静。 但敲门声隔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她不耐烦, 以为是樱桃跟自己闹玩儿, 就说,“樱桃你再闹, 明天我不教你做菜了。” 这一招是好学上进, 致力提高厨艺的小樱桃最怕的。 屋外果然没了动静。 她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手揉揉肚子, 扁扁的,心里多少是有点悔意的, 她一个穿书来的都市熟女,跟古代一个小青年闹什么对立面?既然现在穿回去是没啥指望, 那就得遵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要领,大家一起好好耍啊! 现在好了,她辛苦一下午,人家都吃饱喝足,还有奖赏拿,就她连个饱饭都没摊上,何苦? 正琢磨着,忽然就见窗户那里黑影一晃,她惊得一骨碌爬起来,指着那人,“你是谁?敢到镇抚司衙门来盗窃,你胆子够大……” 那人动作既轻又快,从窗口跃下后,先把灯给点着了,然后打开屋门。 “苏姐姐……” 樱桃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抱着一只小坛子。 她身后顺子拎着一个大食盒。 “苏姐姐,大人从得月楼置办了一份吃食,知道您没吃饱,特意给您送来!” 顺子边说边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吃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我……我不饿。” 这话刚一说,苏锦书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俩小家伙先是一愣,而后都捂嘴偷笑。 樱桃还不忘拉了顺子背锅,“顺子哥,你晚饭吃得不少啊,怎么肚子还咕咕叫,我觉得你这饭量越来越大了!” “是,是,我娘也说我,吃得太多了……” 顺子摸着脑袋,呵呵笑。 苏锦书脸红。 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跳窗的那位秦大人,秦大人倒也识趣,忽视她的窘态,从樱桃抱的那只坛子里倒满酒杯,“想喝就喝吧,喝醉了直接歪床上睡!” 小樱桃笑着帮解释,“苏姐姐,这可是咱们大人特意着人去秦家取回来的进贡用的米酒,喝多了也不上头……” 苏锦书更不好意思了,咋还回秦家拿酒了,这若让秦老夫人知道,还不得怀疑她这个厨娘是个酒鬼啊? “我祖母没事儿也喜欢喝点米酒,她说,米酒养人,女子最宜常饮!”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老人家当你是酒鬼! 苏锦书更窘,“我又没说什么。” “是,本大人多嘴了。你快喝吧,馋酒馋到翻脸,真是不多见。” 这话说完,一抹促狭的笑就出现在秦逸之的嘴角了。 苏锦书都不知道说什么替自己开解了,她着实不是什么好酒之徒,跟秦逸之对峙,就是……就是不习惯被人管着,喜欢跟他杠…… 东西放好,秦逸之就走了,说是回去给锦衣卫们发银子。 这一顿,苏锦书吃得很丰盛,很满意。 她一人吃了六个菜,每一道菜据说都是得月楼最好的厨子做的,口味自与她做的菜不同,不过,味道也是不错,就是在调味品上,炒菜不加酱油就好像没灵魂似的,吃起来总是觉得差点意思。 不若,我开一个制作酱油的作坊?这可是独一份的买卖,估计能红火! 她心头盘算着,开作坊最起码你得有一个作坊,还有,原材料,人工,小数量的制作,她自己能成,但想大批量生产,那就得人工了…… “苏姐姐,大人其实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早先我病了一回,我爹没钱给我治,大人得知后,让知牧送去了二十两银子,我这才被治好了!我爹感念大人的恩情,每到过年时就给大人府上送些乡下人的特产,大人收倒是收,但总是让管家给我爹银子,我爹不肯接,管家说,老夫人最喜欢吃乡下的东西,你们可以来送,但银子如果不收,那东西秦家也不要!” 樱桃说着,眼圈就红了。 顺子也点头,说,大人对他们母子的生活也挺照拂的,不然他们娘俩日子也不能过这么安稳。 苏锦书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脑海里还是那个宛若冰山似的的人的脸,但耳边却都是对他的夸与敬,更主要的是,她的心里莫名地有一丝丝的暖意在升腾…… 重阳节第二日,京都城外紫光庄园发生了一起案子。 紫光庄园是一座私人庄园,其主人据说是京都赫赫有名的钱家,钱家是做货物交易,而且是把大越国的货物运到周边外域小国,与他们的货物做交换的,用现代人的名词来概括就是对外贸易。 这种生意很赚钱。 钱家就更赚钱,因为他们几乎垄断了这起子买卖,甚至有人说,大越国的特产红果哪一年如果产出的太多了,当朝管这一块儿的官员都得花银子请钱家当家主事人的客,求他帮忙把堆积成山的红果贩运到外域销掉…… 这种送上门的买卖,自然利润是很高的。 是以,经过多年的财富积累,钱家的银子据说都可以堆一座山了。 这紫光庄园是钱家人出资建的。 占地只比皇宫少点,在全大越国可以说是独领风骚了。 很多人私下里议论,让一个商人如此嚣张建造私人庄园,是不是不太好? 但很多人反驳,那你有啥办法?建庄园的土地是人家钱家花大价钱买来的,还是某某亲王与某某侯爷两家的祖产,人家钱家出了两倍的价钱买回来,可谓光明磊落吧? 至于建造这座奢华庄园用的银子,那也是人家钱家真金白银拿出来的,你再眼红,再不忿,那也挡不住啊! 何况,通过这些年的买卖,钱家与皇家乃至当朝的一些掌管贸易的官员也是处得极其融洽,所谓的官商融洽,需要怎样做,不用说,想想也就明白了。 更兼之,这几年钱家也萌生了从政的心思,他们族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朝中为官了,虽说官位多在五品之下,但钱家有钱,这几个人想往上爬的话,多砸银子总能寻出一条路子的,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在朝为官的三品以上的大员里就有人家姓钱的,你不忿,你上火,没用,谁让你没银子铺路呢? 而且钱家子弟中如今在云荒书院读书,且成绩优异的不在少数。 这都因钱家的奖赏制度,钱老爷子早就放出话来了,凡在书院读书当年取得前十名的,奖励纹银千两,拔得头筹的万两。 起步就是千两,这恐怕那些王府侯门中都未必做得到。 一句话,钱家正处在蒸蒸日上的局势中,其家族性的发展前景不可小觑。 出事儿的就是钱家的这座从外观上看就十分奢华的紫光庄园。 这座庄园建造之后,一直作为钱家招待贵宾,拉拢各方势力的所在,以钱家人目前的地位来看,能得到他们的拉拢与招待的也是非富则贵的。 据去过紫光庄园的人说,其庄园内部的装饰装潢都堪称一流,就是庄子里各种伺候的男男女女,那也是选自各地,无不是年轻貌美,举手抬足皆是风情万种,让人一睹风貌就再也忘不掉! 重阳节那日,紫光庄园里办了一个大型的晚宴。 晚宴邀请的也都是钱家看重的人,一番的品美食,享美酒,又赏了歌舞表演后,众人相携着散去。 谁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紫光庄园,回城的路上,却被一只黑熊阻拦,那黑熊长得十分彪悍,站起来时就像是一座铁塔,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力量感,它浓密的毛发,呈现出来的黑色如同暗夜里鬼魅的影子,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掉世间的一切! 它拦住一辆马车,熊掌拍下来,车辕就断裂了。 里头坐着的是一位官员,这位官员刚开始还以为是赶车的下人不小心,把马车赶进了沟里,刚掀开车帘欲骂,却迎面就欲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对上,他还未来得及吃惊,那黑熊一个旋身,它长而有力的尾巴就到了,那像是一条大毛鞭的尾巴,擦着官员的脸就甩过去了,当时官员的半边脸就血胡里拉了。 那一夜,有八位官员被吓得当场昏厥。 其中还有一位王爷被抬回府后,引发中风,虽经过御医们的诊治,抢回一条命,但从此是瘫了,再也不能去他喜欢的紫光庄园,与美人们一起欢歌笑舞了。 一时间,紫光山有吃人的黑熊出没,被黑熊遇上不死也得丢下半条命的说法,不胫而走。 京都百姓们甚至都不敢出城了。 毕竟谁都知道,那黑熊是长了腿儿的,它万一在紫光山呆腻了,想要下山溜达溜达呢? 案子先报到了大理寺。 贺延舟让捕头张彪带人去紫光山走了一趟。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 黑熊疑案2 张彪曾经带队处理过这样的事件, 上次是一头狼,不知道怎么就从深山老林里跑了出来,咬死了山下农户养的鸡鸭不说, 还把在街上跑的小孩儿叼走了,若不是那时正值晌午, 上山做活儿的农夫们都结伴下山, 正好遇上,估计那孩子就被狼叼进山里了, 农夫们人多胆子也壮,个个举着手里的农具,一路喊着追狼打狼, 狼受惊后,松开了嘴巴, 那孩子就被仍在山道上了…… 孩子得救后, 农夫们去大理寺报案了。 贺延舟听了也很是负责, 当即就命张彪等人进山捕狼。 张彪与手下商量一番后, 发动了附近村子里的十几个优秀猎手, 猎手们常年与动物打交道,最知道怎么样对付它们。 于是, 猎手们在前, 仔细查找了狼的踪迹,就沿着狼的踪迹下了捕猎夹。 三日后,在这条狼的行动踪迹上的某一个捕猎夹, 成功地夹住了狼的一条后腿。 狼被抓住了,村民们也安全了, 他们集体去大理寺大门口跪谢贺大人与诸位捕头衙役,当时很多官员在朝堂上对这事儿很是夸赞了一番, 皇上还当即赏赐了参与捕狼的衙役。 这次,张彪照葫芦画瓢,又去找来了那十几个捕猎能手。 但让他很是意外的是,任凭捕猎能手在附近的山中怎么查找,都没找到黑熊出没的行踪路线,仿佛黑熊是在紫光庄园与山下官道之间忽然从天而降似的,甚至连它是怎么从紫光庄园外的山路上消失的,都没查出来。 这条山路被十几个猎人以及大理寺的衙役们地毯式搜索都没找到任何黑熊行走后留下的痕迹。 这只黑熊竟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 难道它练过瞬移? 张彪是个实诚人,对于百姓们的疾苦,是放在了心上,所以他遵命带人在山里山外找了三天三夜,啥也没找到。 那只黑熊也再没出现过。 若不是那瘫痪了的老王爷,还有几个被吓得厥过去的官员作证,张彪甚至怀疑,这山路上真的曾出现过黑熊吗? 又过了两天,还是啥都没找到,黑熊也没再出现过。 张彪只好带队回城。 毕竟大理寺衙门一堆事儿呢,找黑熊只是他们工作中的一部分,黑熊找不到,他们也不能总耗在山上别的事儿啥也不干啊? 紫光庄园里安静了几天,有黑熊的消息吓退了一帮来紫光庄园玩乐的有钱大爷们,可六七天过去了,啥事儿没有,再也没听说黑熊出没,大爷们享受人间美色的心又躁动起来了。 于是,在紫光庄园发出要在庄园内举行一次夜间游湖的主题活动时,憋了很多天的有钱大佬们又三三两两结伴来了紫光庄园。 □□乐,紫光庄园里的湖面上笙歌燕舞,引得众位寻美而来的大爷们十分畅快。 天蒙蒙亮时,活动散了。 众酒醉微醺,走路都得下人们搀扶的有钱大爷们先后从紫光庄园里出来,爬上自家马车后,车夫一声鞭响后,马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在清晨最后一抹暮色里,哒哒哒的马蹄声让一众的老爷们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忽然就从打头的马车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熊!有黑熊啊! 紧跟着前头的马儿受惊,扬起蹄子疯魔了一般狂奔出去。 也有的马儿则被吓得当即掉头往后跑,由于后头跟着不少马车呢,它这一掉头,就跟后头的马车撞到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车倒,好端端一条山路上就上演了一幕出人意料的惨剧。 说是惨剧一点都不夸张。 闻讯赶来的张彪看到一辆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不是倒在路中间,就是翻到了路边的沟里,翻到了沟里的人虽然摔得够呛,好歹还能艰难地从马车里爬出来,一脸血,肋骨断了几根,但小命是保住了。 可那些个倒在路中间的马车里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在马车翻倒后,惊惶未定地忙着往外爬,正是这一爬害他们丢了小命,因为不断有前头被黑熊吓得折返的受惊的马儿跑过来,它们的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这些人的身上,有人甚至脑袋都给踏碎了,流了一地的红白之物! 那些堪堪留住性命的,也浑身被马蹄子踩踏的骨头都碎了,这辈子再想站起来,估计都难了。 现场是一片惨烈,惊得张彪等人说不出话来。 问及那黑熊是否如传说中吃了人?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得清楚,仔细清点了在场的人数,发现一个人不少。 也就是说,那黑熊出现是出现了,可它就是出现而已,至于这些人与马车混乱的场景,都是因为马受惊造成的。 清理了现场,把该送医的送医,该处理尸体的处理好之后,张彪等人又开始搜查了。 这次他们甚至把用来山中追捕野兽的猎狗也弄来了。 但一无所获。 猎户从家里拿来了曾经捕获的黑熊的皮毛,让猎狗嗅了之后,衙役们就带着猎狗进山了,实指望着猎狗能闻到黑熊的气味儿,从而找到这头行踪诡异的黑熊,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猎狗漫山遍野跑了一天,什么也没找到,还把跟着猎狗追踪的差役们累得摊在地上,动一步都动不了了。 然后,在京都城内百姓们就渐渐滋生出一种谣言,说钱家造紫光庄园是毁了黑熊的老窝,过程中还打死了一头幼熊,出门觅食归来的熊妈妈找不到它的孩子,雄性大发,将所有出没紫光庄园的人视为仇敌! 它虽然没吃人,但它的出现主打一个吓死人不偿命,也让全城百姓噤若寒蝉。 随着紫光庄园日渐成为京都高层谈及色变的地方,钱家人坐不住了。 紫光庄园举办的各种奢靡豪华的宴会,不单单给钱家带来了各种势力的人脉,同时也在客人们的谈论中,他们拿到了很多隐秘的消息,靠着这些消息,钱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更为红火,钱家的子孙在官场上的运作也更如鱼得水。 但黑熊的出现,造成了诺大一个紫光庄园人去楼空的惨淡境地! 钱家走了五皇子李嘉洐的路子。 说来李嘉洐在城外也有一座别野,就在紫光庄园的隔壁,同样的占地宽阔,同样的建造豪华,只有一点不同的是,紫光庄园是供给全京都显贵们的娱乐场所,而五皇子的别墅是专门他自己用来享受的地方。 有黑熊出没后,五皇子也不敢去别墅了。 只能整日里被关在皇子府,与他那姿色平庸却脾气火爆的妻子待在一起,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酷刑! 五皇子与钱家同样急迫地想要抓住黑熊,还别墅周遭一个宁静安全,他也好继续去别墅风、流快、活。 五皇子去见了皇上,把黑熊出现后,百姓们苦不堪言的事儿讲了一遍,他又拿出来由云荒书院学生会大学长杜南辰带头执笔写给皇上的一封信,信上杜南辰慷慨激昂地夸赞当今圣上自打登基以来为了民生所做出的各种努力,用事实论述说今上是深得民心民意的好皇帝!这次黑熊出没,万民惊慌,请皇上看在百姓们的份上,派出得力的人手前往紫光山抓住黑熊,还百姓们一个晴朗世界。 洋洋洒洒三千文,两千五百字是夸皇上,赞当今天下国泰民安的,只最后五百字说明了紫光山黑熊的状况,求皇上派人抓熊! 曜武帝看了这封信后,龙颜大悦,立时宣秦逸之进宫。 秦逸之出宫后,就着手安排人与大理寺的捕头张彪联系,一边查问黑熊案的真实情况,一边派知牧、肖鹏、张卓三人带人赶往紫光山。 两日后,知牧等人把调查结果报了上来。 与张彪告诉他们的一样,他们虽然也是派出大量人手,把紫光山周遭都查了一遍,但丝毫没有发现黑熊出没的蛛丝马迹。 同样给人一种疑惑,这黑熊莫非是精怪作祟,这世间除了神仙与精怪,才能过而不留踪! 神仙是好的,断断不会化作黑熊吓人。 那么是精怪? “老大,真似乎精怪作案,那我们怎么抓啊?” 知牧犯难了。 这案子太过诡异,真的不似人作案,因为是人作案就会留下破绽,而这起黑熊案,却是大理寺与锦衣卫两拨儿大越国最有权威的侦查案件的队伍,什么也没查到! 秦逸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信鬼神?” “啊?不,属下不信!” 知牧一个激灵,秦逸之调到镇抚司衙门第一天起,就当众告诫手下,这天下的大案要案,无不是人在背后算计,天下无鬼神,即便有,他们也不屑与人作恶,只有人与人才能成为敌人,才能搅得世间无宁日! “先生,你以为此案接下来要如何?” 秦逸之转头问诸葛云睿。 “老朽以为……”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刚欲发表高见,却话没说完,被人截断了。 众人循声看去,是苏锦书。 她缓步走进书房,目光澄澈,“大人,我以为,既然两队人马在紫光山中都没查到黑熊的踪迹,那就缩小搜查范围,接下来要查问紫光山附近的村子,问问村民们是不是有人曾经瞧见过这样的黑熊!?还有……查一查紫光庄园与钱家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不然为什么黑熊专门针对从紫光庄园里出来的人呢?据我所知,从黑熊出现到现在,还没有附近村民上报说黑熊袭击他们的村寨,所以,紫光庄园与钱家,这二者可能有什么地方是黑熊针对的……” 诸葛云睿用力点头,“嗯,嗯,不错,苏丫头,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教诲……”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你教诲人家苏姑娘什么了? 诸葛云睿老脸讪然,“我……我跟苏丫头聊过很多啊,在这些聊天过程里,我潜移默化地教诲了她,怎么不行啊?” 知牧等人撇嘴。 秦逸之不忍直视他亲自请来的诸葛军师先生越来越不顾老脸的说词,一挥手,与知牧等人道,“你们马上去办,就照苏姑娘的提议!” 是。 众人应声后离开。 诸葛云睿乐呵呵地凑过来,“苏丫头,研究半天案情,老朽很是疲累,不如你去做点吃的,你别多想,我可是为大人着想,大人自从嗅觉的问题解决了,胃口也变得非常好,一个时辰进食,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唉,你是不知道,我常守着他,听他肚子叫,很是替他的身体担心啊,万一他饿坏了,那这诺大的镇抚司衙门可怎么办啊?” 秦逸之与苏锦书两人相顾无言以对。 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 黑熊疑案3 - 苏锦书做了枣泥酥。 前世苏锦书就听说枣泥酥是满汉全席的菜品之一, 也是专门为慈禧太后制作的,用红枣和红豆制成的,味道香甜可口。 此时的大越国是没有这种点心的。 当层层酥皮醇厚的枣泥酥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目瞪口呆, 这么美好的东西可以吃吗?谁又舍得下口? 可充溢鼻间的那浓郁的枣香, 引得人又不由自主地朝枣泥糕伸出了手,当下一刻, 枣泥糕吃在嘴里,细腻的口感与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绽放,仿佛置身于一大片的枣园里, 满眼满心全都是红红的枣子,这诱人的红枣子, 吃一颗就再离不了了。 苏锦书调了核桃奶茶。 一口枣泥酥, 一口奶茶, 诸葛先生足足吃了一碟子枣泥酥, 两碗奶茶。 若不是秦逸之硬把他拉走, 估计他还能再吃几块枣泥酥,奶茶么, 估计他是喝不下了。 知牧他们是在傍晚回来的。 回来后分别说了他们今日一天调查的结果。 关于紫光庄园, 是一处非营业性的娱乐场所,老板钱富贵请来的都是京都高层圈子里的一些权贵,年轻年老的都有, 大多都是与钱家生意有益的。 钱家出场地,钱家出酒菜, 钱家出供权贵们娱乐消遣的美女帅哥们,但钱家不是傻子, 请来的权贵们在与美人一夜风流的同时,他们也会参加一些烧钱的活动,什么推牌九,蹴鞠比赛,赛诗会等一些寻常的娱乐项目,在这些项目中,双方是下注的,输赢各安天命,输赢双方钱家都要抽头,一句话,甭管怎么玩,钱家都有进项。 这一点,权贵们都认可,毕竟人家钱家也付出了不少,比方说场地,比方说各色美女…… 说到美女,知牧格外介绍了一下,紫光庄园里供权贵们娱乐的美女,有是从京都青楼中请来临时客串的,也有从大越国各地搜罗买来的,更有从外域小国里雇来的异域美女,但最近,应权贵们的要求,钱富贵还撒出人手去,在附近的县里村里游说寻常百姓人家中的有姿色的妇人,花钱雇她们去庄园里举办的宴会中与权贵们饮酒作乐。 权贵们都好个新鲜,而这种用良家妇人来刺激他们潜在的欲念的法子,很受他们的喜欢,也因此他们对紫光庄园,对钱家更是有权出权,有钱出钱。 这项娱乐项目仅仅上线仨月,就给紫光庄园带来了莫大的钱财与好处。 钱富贵醉酒时,曾对人夸下海口,只要是京都权贵们想要的,哪怕是宫里秀色可餐的宫女,他都能给弄来。 “这样看来,紫光庄园在赚钱与拉拢权贵上,手段是没底线的。” 诸葛云睿说道。 “真有良家妇人为了钱去做权贵的宠儿?” 苏锦书不解,“她们的丈夫能答应吗?古代人不是都很保守,连在大街上与男人说句话都遭人诟病吗?” 知牧苦笑,“苏姑娘,你可能不了解那些贫苦百姓,她们的家里一般进项都靠着男人打柴或者是种地,这种看天吃饭的活计,万一那一年干旱或者是雨涝,就可能会颗粒无收,那个时候,别说是花钱置办衣服首饰了,那就是熬粥的米粒也剩不下……她们大人好说,家里老人孩子呢?谁舍得让她们跟着一起挨饿?” 所以,还是有一些良家妇人肯为了钱,去做这种事儿的。 至于她们的丈夫,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怎样,为了所谓的脸面,把一家老少都饿死吗? 肖鹏是带人去走访紫光山周遭的百姓人家的。 一天走下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肖大哥,你在走访里那些百姓,她们中没人发现黑熊的行踪,那么他们对紫光庄园里发生的事儿有没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有没什么情绪反应特别的?” 肖鹏想了想,忽然说,“你别说,还真有一个。” 他们是在日头快下山时走访到距离紫光山最近的一户农家的。 肖鹏拍了拍这户人家的门。 好久,才从院子里传出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家里人都死光了……” 这话让肖鹏他们一怔,还真没谁会如此狠毒地咒骂自己与家人。 当下肖鹏他们就越觉得该见这人一面。 于是,肖鹏亮出了身份,“开门,锦衣卫办案!” 门吱吱呀呀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看年纪在二十五六岁样子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到门口站着肖鹏几人,眼底神色有些惊惶,“老……老爷,您找我有何事?” 他说话也有点结巴。 肖鹏几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锦衣卫名声在外,没有几个寻常老百姓见着他们不怕的。 “你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肖鹏这问话是针对刚才男人吼那一嗓子,家里人都死绝了! “没……没什么事儿,我……我刚才是跟我娘子置气,正在气头上才口不择言的,求大老爷能宽恕则个!” 男子说着,弯腰给肖鹏他们施了一礼。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位衣着简单朴素,但气质却极佳的妇人,她年龄与男子相仿,眉眼清秀,说话声音也很好听,与这男子的脸上表情相反,妇人倒是面色平静,见着肖鹏他们先是微微施礼,而后就帮男人说,“是小妇人刚才洗碗时不小心把一摞碗打碎了,买碗很费银子,我家相公不高兴,才说了不该说的,还请诸位大人能谅解!” 小妇人尽管姿容出色,但说话时,一直很规矩地眉眼低垂,没有丝毫的轻佻举止,看着倒是一位举止行为很守妇道的良家妇人。 男人也捧出一脸笑,说,是他不好,以后再不这样了,求媳妇原谅。 这次问话,问来问去,倒是一帮锦衣卫大老爷们,吃了一嘴的这一对小夫妻撒下的恩爱狗粮! 众人在离开这对小夫妻家门口时,肖鹏才想起来,他们是来问案子的啊,怎么什么也没问? 当下几个人就又折返回去。 但这回却是锁将军把门。 问了下隔壁的老妪,老妪说,他们走后,何贵两口子就带着老娘和孩子走亲戚去了,走时还央求老妪帮他们照看门户。 主人走了,不得已肖鹏就问了这老妪,关于何贵夫妻二人的情况。 老妪说,这小两口一直都挺恩爱的,跟前有一双儿女,一个老娘,何贵种地为生,今年收成不好,又摊上他老娘得病,家里攒下的微薄积蓄全花光了,还跟左邻右舍借了钱,不过,倒是没见他们两口子闹腾,像是还如以前一样恩爱! 想起何贵那句咒骂自家的话,肖鹏问老妪,“大娘,何贵打媳妇吗?” 老妪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何贵那孩子打小我瞧着长大的,孝顺听话,性子也好,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可能打媳妇?” 肖鹏把走访何贵家的情况跟苏锦书说了。 苏锦书陷入沉思。 “你们都辛苦了,后厨做了枣泥酥,你们去吃吧!” 秦逸之是个体恤下属的,知道他们办起案子来,几乎都顾不得吃东西,见调查情况也说的差不多了,就挥手让他们去后厨先垫吧点东西。 一听有好吃的,知牧等人欢呼一声,眨眼间跑没影儿了。 诸葛云睿直摇头,“这帮小子太馋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苏锦书与秦逸之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他身上。 诸葛云睿忙辩驳,“我……我人上了年纪,为了身体主张一日多餐,一餐少用,我……我可不是馋,这是没法子……” 你一日多餐是不假! 但你一餐少食却是没影儿的事儿。 论吃好吃的,你诸葛先生比谁落后过? 在两人质疑的目光中,诸葛云睿恼羞成怒,“喂,破案子不费脑子啊,费脑子多了,不得补补啊?你秦逸之再狠心,也不能光想着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吧?老朽不过就是吃了你点东西,瞅瞅把你给心疼的……” “吃,你使劲吃,下个月我把我的月俸都给你,你一个月不都吃了,我算你旷工!” 秦逸之没好气地回怼。 晚饭,苏锦书做了炸酱面。 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黑熊疑案4 苏锦书前世很喜欢吃面, 各种种类做法的面里头,她最喜欢吃的炸酱面。 做法其实也不难。 食材都很平常,蒜瓣三个, 猪肉末三百克,一勺黄豆酱, 一勺甜面酱, 一勺蚝油,一勺生抽, 一勺老抽,当然在这里,蚝油、生抽, 老抽都统一用酱油替代,三分之一勺五香粉, 一勺糖, 清水, 黄瓜半个, 香菜、青葱, 香椿各些许,焯熟的豆芽菜, 白菜丝, 胡萝卜丝儿,外加又甜有脆的青萝卜条儿,面条若干。 水开下锅面条煮熟, 过凉水备用。 热油锅爆香蒜末,下300克猪肉末炒香, 再依次把调料添加进去,最后加入半碗清水炒至有点汤汁的状态。 炸酱一出锅, 樱桃与顺子都眼睛不眨地盯着那炸酱碗,一个说,苏姐姐,你炒的这酱太香了,就是不用来吃面,蘸着馒头吃,我也能吃下两个馒头…… 顺子马上举手,说,我……我就着炸酱能吃三四五六个馒头! 樱桃给他个大白眼,“能吃还成优点了啊?” 顺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道,“我……我这不是想证明苏姐姐做的这个炸酱太好吃了嘛!” “好不好吃的,先尝尝吧?” 苏锦书笑着给两人各盛了一碗面,又把各种菜码都平铺在面条上,浇上炸酱。 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把面拌匀了,立时开动。 这一吃就拉不住了。 樱桃吃了两碗,顺子四碗,吃到两人都揉着肚子喊好饱! 苏锦书忙把他们俩打发出去,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儿,以免因为吃太多积食,下晌再闹肚子! 看着两人边揉肚子,边在院子里对苏锦书做的炸酱面赞不绝口,苏锦书直摇头,也在心里琢磨,下次再做炸酱面,得给这俩小家伙控制一下,不能让他们吃太多,美食固然好吃,可吃太多,给胃增加负担就是适得其反,好事儿成坏事儿了。 不过,让苏锦书没想到的是,俩小家伙很快就用劳动替代了散步消食。 跑了一天的知牧他们,一进饭堂,吃了第一碗炸酱面后,那就跟饕餮附身似的,一碗接着一碗地吃,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能吃到四碗以上,这还是面没了,不然估计他们还能再塞一碗下去! 本来他们是煮了一锅面条,可是因为炸酱太好吃,面条不够了。 苏锦书不得不把樱桃和顺子两人叫进来,继续煮面条。 再煮一锅,很快又见底儿了。 然后煮第三锅、第四锅…… 直到把苏锦书准备的面条全都吃光了。 俩小家伙累得直喊,苏姐姐,我们又饿了,咋办? 还能咋办? 炸酱就馒头呗! 于是,樱桃就着炸酱吃了一个馒头,顺子是仨馒头。 一顿面食吃完,后厨这三位都累得瘫坐在凳子上,看着空了的面锅和炸酱,喘着粗气,苏锦书说,“这炸酱面以后还是少做,太累!” “可是,苏姐姐,我们好像明天再吃炸酱面啊!” 顺子也满眼期待地看着苏锦书。 苏锦书欲哭无泪,“你们不嫌累啊?” “累也愿意啊,太太太好吃了!” “就是,苏姐姐,你没看到,就连咱们秦大人都吃了三碗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咱们的这位秦大人吃东西可一向都是有节制的……” 顺子接了樱桃的话说道。 是吗? 苏锦书刚才光忙着煮面伺候那帮子大爷了,竟没留意秦逸之也吃了那么多。 当下她心里琢磨,我要不要去跟秦逸之申请一下,既然我做的饭菜他吃得挺好,给我涨涨月俸,属实应该吧? 正想着,一个小厮从前头跑来了。 几个人都不认识这小厮,小厮倒也爽利,自己介绍说,他是秦老夫人派到秦逸之身边伺候他的,叫雨生。 苏锦书不解,“那么你来是……” 雨生陪着笑脸说,“苏姑娘,我们公子说,您今天做的炸酱面太好吃了,府里老夫人一直很喜欢吃面,您若是肯的话,能不能再给做点炸酱面卤,公子知道您今日的面都用完了,面条我已经安排人回去让府里的后厨准备了……” 他的话说完,苏锦书与樱桃他们都面露苦色,这是打算因为一碗炸酱面把人给累出个好歹来啊? 雨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看出他们几个不太情愿,当下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小银元宝,恭恭敬敬地递给苏锦书,“苏姑娘,我们公子说了,不让您与几位白白辛苦,这点银子您拿着……” 那银元宝不大,但五两是有了。 苏锦书一看到银子,顿时全身疲惫都烟消云散。 她甩甩袖子,颇为豪气地道,“能为府上老夫人服务,那是我等的幸运,银子就不必了吧?” 话是如此说,但她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笑嘻嘻地接了雨生的银子,三个人个个眉开眼笑,有银子赚,累瘫也值了。 当下又是一番的炸酱,准备配菜,半个时辰后,炸酱与配菜都弄好了。 雨生千恩万谢地拎着食盒走了。 三个人这才又完全放松地瘫坐在凳子上。 苏锦书说,“这五两银子,咱们仨均分。你们呢明日也出去给家里爹娘买点好吃好用的,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樱桃与顺子说什么也不肯要那么多银子。 没法子,苏锦书只好又装作生气了,才硬生生塞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这也让俩小家伙乐得欢天喜地的,要知道他们在镇抚司后厨帮厨打杂,拿到的月俸也不过才一百文钱而已。 这一顿炸酱面他们就多赚了一两银子,那可是一千文钱,足足抵了他们十个月的月俸,他们怎么可能欢呼雀跃? 顺子甚至扒拉着手指头算,“咱们隔三天吃一顿炸酱面,老夫人每次都跟着吃的话,那每次咱们都能多拿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啊?这……这也太多了吧?” 樱桃笑他,“顺子哥,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啊?老夫人怎么可能每次都跟着 咱们一起吃面?再说了,咱们后厨也不可能三天就做一次面啊?” “哦,说的也是。” 顺子讪讪然,不好意思了。 “一个月多赚十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不吃面,吃别个,万一老夫人也喜欢吃别个呢?” 苏锦书笑着哄俩孩子开心。 “对,对,苏姐姐,你可真是我俩的贵人啊!” 樱桃亲热地抱着苏锦书的胳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 秦府老夫人足足吃了一碗半炸酱面。 若不是秦嬷嬷拦着,估计那剩下的半碗也吃光了。 “主子,面好吃,您一次不能贪吃太多,会不舒服的,实在不成,明日咱们继续让苏姑娘给您做炸酱面,您继续吃……” “嗯,这着实好吃,是老身这大半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面劲道爽滑,酱香浓郁,面的韧性与酱的浓香完全融在一起了,吃进嘴里啊,这舌头尖儿都感觉到被香味包住了,每一口都吃得畅快熨帖!” 秦老夫人毫不吝啬对炸酱面的溢美之词。 转而又轻叹一声,“这苏姑娘还真是有手艺,若不是出身……唉,不知道谁能娶了这姑娘,那这辈子在吃食上,指定是日日吃得欢快,活得有滋味啊!你说说,阿逸那小子打小吃东西就挑,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现在倒是听说日日都在衙门后厨吃得美美的,鱼娘,你说,万一那苏姑娘嫁人了,夫家不同意她继续在衙门后厨干,那阿逸不是又不能吃得好了?那可咋办?” 还能咋办?就您这话说的,法子只有一个,让公子娶了这苏姑娘,公子这辈子不就能日日满足口腹之欲,活得有滋有味了?! 秦嬷嬷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直说,只是劝着,“实在不成,咱们花大价钱把这位苏姑娘雇到府里来专门给公子与您做菜,那不管她是不是嫁人,您与公子不都能吃上好吃的了?”“嗯,这倒也是个法儿!” 老夫人点头,可转而又嘟哝,“万一他夫家不乐意她出来做事呢?” 秦嬷嬷心道,您这话让奴婢怎么接? 她只能啥也不说,因为接下来她只有实话实说,公子娶苏姑娘,苏姑娘成了秦家妇,那一日别说三餐了,就是五餐六餐,只要您想吃,她就能随时满足您! 但这话她不能说。 说到底,还是得老夫人自己悟! - 第二日早上,知牧来后厨叫上苏锦书,说大人要去紫光山查案,让她跟着去游山玩水。 苏锦书撇嘴,他这如意算盘打得,恐怕是想让她跟着查案吧?说什么游山玩水,不过是怕她一旦查出什么眉目了,问他要赏钱吧? 真小气! 她心里虽对这位老大很是瞧不上,但看在昨晚他买炸酱面花了五两银子,她就只当买一碗面赠送一次查案了。 这也是因为她着实很喜欢查案子,随着案情展开,剖丝剥茧般把真相找出来,这个过程其实真论起来,比吃美食要来得更享受! 一行人骑马离开京都城,半个时辰后,抵达紫光山山脚下。 第056章 第五十六章 黑熊疑案5 抬头看紫光山, 山势并不十分陡峭,但山景却极其不错,绿树葱茏, 野花遍地,偶尔一声接一声的鸟鸣, 宛若那俏皮少女的歌声, 清脆,悠扬, 在山谷间回荡,很是楚楚动人。 半山腰处,两座华宅掩映在绿树琼花之中, 如某位画中大家挥毫泼墨而成,十分的别致显眼。 “怎么是两座宅子?” 苏锦书不解。 “苏姑娘有所不知, 与那紫光庄园相毗邻的是当今五皇子的别院, 曰长情苑。” 知牧给出了解释。 苏锦书不屑地撇撇嘴, “怪不得这案子能惊动了皇上, 原来是影响了这位风流人物来这里消遣, 寻乐啊。” 知牧没吭声。 默认就是赞同。 谁知道,秦逸之却回头冷冷地瞪苏锦书, 面上略显愠色。 苏锦书蹙眉, 实话实说,“大人,您不是吧?我就发发牢骚, 您就这样维护您的后台老板?” 秦逸之脸色更臭,冷冷的腔调又刀锋般袭来, “一,他不是风流, 二,他也不是我的老板!锦衣卫的主子是当今圣上,我们唯皇命行动,诛杀一切引得龙颜震怒之人!” 他的话里后面那句听命于皇上,苏锦书能懂,但前一句,他说五皇子不是风流,就上次见到那位与民妇纠缠不清的五皇子还不风流? 苏锦书表示费解。 知牧凑过来,小声道,“苏姑娘,我们大人的意思是,他不是风流,是下流!” 啊?哈哈!哈哈! 苏锦书先是一怔,而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拍秦逸之的彩虹屁,“大人,您可真是我苏锦书前所未见的高人,长得高,功夫高,颜值高,说话水平高,您伟岸形象高得都不太真实了,能和您一起是人类简直是我的荣幸!” 这下临到秦逸之愣怔了,她……这是吃了什么,把个嘴甜成这样? 看他发愣,苏锦书摇头晃脑地就又加了一句,“我确定今晚上肯定没有月亮了!” “你怎么知道?” 秦逸之疑惑,这丫头的脑思路转的也太快了吧,这怎么又说到月亮上了。 问题是她怎么就知道今晚上没月亮? “因为月亮的光辉都被大人您给遮盖住了啊!” 苏锦书看着他,一双澄澈的眸子里都是俏皮的笑。 你…… 秦逸之竟感觉到面上微微发热,他瞥了一眼知牧他们,那几个货正使劲憋着笑,眼见着都要憋出内伤来那种。 “你们三个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山顶去,谁落在最后,谁回衙后自去领十板子!” 秦逸之的话顿时让知牧、肖鹏、张卓傻眼了。 咋看热闹还能看出一顿板子来? 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知牧可怜兮兮地用眼神向苏锦书求助。 苏锦书刚欲张嘴,就听秦逸之又冷冷地道,“谁求情谁就与他们一起爬山!” 苏锦书两手一摊,用嘴型告诉他们,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们啦! 知牧等三人无法,只好一起快步往山顶奔去。 秦逸之此举让苏锦书想起那句话,伴君如伴虎,这家伙在皇帝跟前久了,连皇帝的性子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翻脸比翻书都快,形容的就是他吧? 以后啊,还是得跟这位阴晴不定的秦大人保持距离,以免伤及自身。 她满脑子琢磨秦逸之的脾气怪异,脚下就慢了,秦逸之走出老远,回头看小女人歪着个小脑瓜,脸上表情时而懊悔,时而惊惧,时而嫌恶的,猜着他刚才处罚知牧他们的举动吓着她了,当下缓了缓语气,道,“等下你先去问问那几个妇人,看她们到紫光庄园来陪客人,是出于自愿还是有人胁迫她们的?” 哦。 苏锦书模棱两可地哦了一声,不敢再瞎想,忙加快步子,跟着秦逸之进了紫光庄园。 锦衣卫办案,紫光庄园的守门也不敢阻拦,就任她们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内院。 刚转过月亮门,就听到有一个妇人在说话,“钱管家,我们家里真的急需要银子,我婆婆病得厉害,您看看能不能让我尽快来陪客人啊?就是打赏的银子我拿分成也行!” “是啊,钱管家,您就帮帮我们吧,我家男人从腿伤了不能走道儿之后,家里就没钱了,若不是我能来这里陪客人,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 另一个妇人说话中略略有些哽咽。 “唉,你们都缠着我也没用啊!黑熊的事儿闹开了之后,客人哪儿敢上门啊?这庄园里几日都没酒宴了,你们就是来了,也没银子赚啊!” 钱管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两撇小胡子,瘦削脸颊,瞅着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奴才头子,很是奸猾。 “那黑熊实在是太可恶了!” 有妇人气咻咻地骂。 其他妇人也都只有叹息的份儿了。 苏锦书等人走过来。 钱管家一看秦逸之等人的装扮就知道是锦衣卫,忙近前施礼,“不知道诸位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你去把庄园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等下我会问他们一些事情!”秦逸之不喜这管事,将他支开了。 七八个妇人见到锦衣卫,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你们不用怕,我们是来破黑熊案的,你们若是想把黑熊给抓住,那就得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苏锦书看了秦逸之一眼,压低了嗓音,“大人,不然您带人去问庄园里的人?我这里跟她们聊聊?” 她的言外之意,您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在这里,她们光顾着害怕了,哪儿还敢说实话? 秦逸之点点头,临走还是把两名锦衣卫留在当场,只是嘱咐他们站在稍远地方候着。 苏锦书心头微微一漾,她知道他是怕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看着几个妇人尽管衣着朴素,有的衣服上甚至打了补丁,但个个都算是年轻,姿容不俗,这可能也是庄园会选她们到这里伺候客人的主要原因吧。 “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苏锦书和声细语地问。 妇人们相互看看,都没言语。 苏锦书让庄园里的下人给上了点心,咸菜,米粥。 她指了指面前的凳子,“你们坐下吧,咱们边吃边聊。” 妇人们都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坐。 苏锦书无奈,只要学着锦衣卫寻常时候跟百姓们说话的语气,道,“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坐下,乖乖吃饭,吃完了我有话要问。” 这话带了几分凌厉,把几个女人吓得忙不迭地坐下,个个低头喝粥,吃咸菜。 却谁都没动那几盘子点心。 苏锦书捏了一个点心,咬着吃,问,“你们怎么不吃点心?” 她们不说话。 那两个锦衣卫恼了,大声呵斥,“苏姑娘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然鞭子伺候!” 那几个妇人被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才瑟缩着问,“女……女大人,这点心我们能不能带走?家里老婆婆实在是……身子骨不好……” “嗯,可以。” 苏锦书着实觉得她们可怜了,说话的语气也尽量和缓,“等下我会让庄园拿一些粮食,你们带回去,点心也可以带走,只要你们的回答让我满意,还有赏银可拿!” 这话说完,几个妇人眼睛都亮了。 其中一人眼神急切,“您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您!” 苏锦书问了她们几个问题,她们都如实回答,果然如知牧他们调查的那样,她们是山下农户家中的,只是因为家长贫寒,老人生病,小孩子年幼,丈夫呢又或病了,或伤了,或赚钱太少养不了一大家子的吃喝,她们只好抛头露面地出来做这营生。 “你们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苏锦书问。 “我们总得活着啊!” 一个妇人眼含着泪说道。 苏锦书面有戚戚然,但又深感无力,她一个穿书过来混古代的小妮子,想帮她们,着实妄想,就是她自己想要安稳度日,不也得看秦大人脸色,与苏家人斗智斗勇,与这世上的魑魅魍魉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忽然想起一事儿,就问其中一个妇人,“你们谁的丈夫叫何贵?” 几个妇人都摇头否认。 “你们不都是山脚下村子里的吗?” “是,我们都是。何贵是跟我们一个村子,但他不可能让他娘子来做这等营生!” 其中一个稍微瘦一点的妇人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 苏锦书再问。 “因为他们两口子感情非常好,何贵拿着他娘子李氏疼如掌上珍宝,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与李氏纠缠不清?” “那他们家境如何?” “这个……” 妇人先是想了想,后来又说,“何贵爹在世时,是个出了名的木匠,一年到头给人家做木匠活儿,家境挺好的,后来他爹染病去世,他们家虽然家境不如以前,但总的来说比我们这几个都强吧,不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他爹赚下来的银子总还有存项吧?” “哦,那李氏长得如何?” 另外一个妇人笑着说,“那可比我们强多了,加上何贵对她又好,总给她置办衣裳首饰的,她是我们村那些闲着没事儿瞎说话的男人们嘴里的俺村第一美人呢!” 是吗? 苏锦书若有所思,“你们来山庄陪客人,就没遇见过李氏?” 几个妇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齐齐地摇头,答,没遇见,一次也没。 既如此,那何贵一家为何会在锦衣卫上门查问后,匆匆与李氏回娘家? 而且宠妻狂魔何贵,为何会说那句,家里人都死绝了的话? 他是不爱李氏了,还是李氏做出了什么事儿让他痛心憎恶,可是又无计可施? 问完了话,苏锦书自掏腰包给了她们每人一两银子,让钱管事准备的粮食与鱼肉也拿来了,点心自然也给她们都带上。 妇人们千恩万谢地走了。 苏锦书与秦逸之碰面时,知牧等三人也回来了,个个跑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秦逸之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纹,他依旧板着脸,问,谁最后到山顶的? 三人齐声,“回大人话,我们一起到的。” “哦?那就一起回去领打!” 啊? 知牧都要哭了,他求助的眼神再次看向苏锦书,苏锦书着实有些不落忍,忙近前一步,“大人,这个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说说看?” 秦逸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接下来的事儿还得知大哥与张大哥、肖大哥他们去办,打板子的事儿能不能往后拖拖?不然把他们打得不能走路了,我接下来要他们去做的事儿,换成别人我也不放心啊!” 苏锦书的话听来很有理。 知牧忙说,对,对,苏姑娘的吩咐只有我们能办好! “是,请大人往后拖拖吧,板子我们挨定了,就是能不能查完这个案子再打?” 张卓也说。 肖鹏直点头央求。 “既然你们在苏姑娘那里还有点用,那这顿打就……就先往后拖拖,不过,利息是要给的,这个案子办完后,你们自动去领十五板子!” “是,属下遵命!” 三人齐齐地应下。 至于十板子变成十五板子的事儿,他们三人以为,只要苏姑娘在,拖了一次还可以拖第二次呢,反正镇抚司衙门案子有的是,一个案子办完了,接着办下个案子,大人办案需要苏姑娘,苏姑娘办案需要我们跑腿儿,那……挨板子的事儿就无限地往后拖拖吧…… 至于挨板子的数儿在不断增加,那也没啥,总归是挨上了才是挨上了,没挨上,那不就是个数字吗?! 苏锦书跟秦逸之讲了从几个妇人那里问出的关于何贵与李氏的信息。 她以为何贵有问题。 李氏吗,她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何贵很在意的事儿,所以才从被宠到被骂? 有疑问,就得去落实。 秦逸之吩咐知牧带人去李氏娘家周遭监视,看何贵与李氏之间到底如何? 肖鹏则去了山脚下的村子里,边在村里查问,边监控何贵家,只等何贵一家回来。 至于张卓,他带人守在紫光庄园附近,继续寻找黑熊的行踪。 第057章 第五十七章 黑熊疑案6 回到衙门, 天近晌午。 很意外,赵大奎在后厨没走。 前几次赵大奎算计苏锦书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给反收拾了,赵大奎对苏锦书那是又恨又无法, 只能是咬着牙,每次采买回来放下东西就走, 尽量不跟苏锦书碰面。 事有反常必有妖! 苏锦书也没搭理他, 就自顾自地去准备做午饭。 看到采购里的食材有羊肉,苏锦书打算烙饼, 炖羊汤。 不过,想要把羊汤做好,炖出来的羊汤就必得呈现乳白色, 这样的羊汤喝起来,口味香浓, 没有羊肉的膻味儿。 按正常步骤, 想让羊汤呈现出这样的浓汤颜色, 那就得把羊肉满满熬, 脂肪在汤水中加热乳化了, 所以才会呈现出好看的乳白色。 如此下来,熬羊肉的时间就得加长, 往往长达几个小时, 这会儿显然是时间不充足。 但擅长吃又擅长琢磨的苏锦书却又几个小妙招,能让羊肉在短时间内就被熬炖出一锅好喝的羊汤来。 苏锦书的诀窍之一就是在熬炖羊汤时,锅里一定要同时加入羊蹄子。 羊蹄子含有打量的胶原蛋白, 受热后胶原蛋白析出渗入水中,使得汤汁浓稠。 但有一点得注意, 加入的羊蹄子不能过多,过犹不及, 汤汁过于浓稠,就会太腻,影响羊汤的口感。 时间不长,满后厨里就弥漫着羊汤的香气了。 赵大奎这时一脸涎笑靠了过来,“苏姑娘,你这羊汤熬的好啊,就这做法,这鲜香,估计京都最好的酒楼也做不出来。”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 滚! 碍着大家都是成年人,苏锦书不好在樱桃与顺子跟前把赵大奎给贬得太过,那个滚字没出口。 赵大奎眼中闪过一抹恼恨。 但想想自己的来意,他忍下了。 “苏姑娘,我这边有个外快,你要不要赚?” “赚你的外快?与虎谋皮,你觉得我有那么蠢?” 苏锦书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 “不是我,是有人托我雇苏姑娘去做菜,那人宴请贵客,贵客呢,又是吃遍了京都各大馆子的人物,着实对吃食上要求太高,没法子,那人四处寻找这方面的能人,我就想到了苏姑娘您了,您做的菜,菜品新颖,做法独特,要紧的是色香味俱全,我向那人推荐苏姑娘,那人立马出了这个价……” 他竖起了两枚手指。 “二十两银子?” 苏锦书语气轻蔑。 她苏锦书会为那三十二十两银子跑去给这个家伙的朋友做菜? 能与他做朋友的人决计不是什么好货色。 “苏姑娘,您说错啦,如果是二十两银子,我怎么好意思来找您?” 赵大奎依旧竖着他那两根短树杈子般的手指头,在苏锦书面前晃。 苏锦书一怔,撇羊肉沫子的手顿了一顿,她迟疑道,“难道是二百两?” “对喽,就是二百两银子。” 赵大奎脸色的得色露了出来,“苏姑娘对我呢,还是不太了解,我赵大奎在京都厨艺圈子里混这些年,能力……” 他自吹自擂的话没完,就被苏锦书打断,“你确定不是包月,就只是做一次菜的价格?” “嗯呢,是的呀,我确定就是做一次菜二百两银子。” 赵大奎用力晃动着他那肥硕的脑袋,“苏姑娘,您这样的厨艺,就我心里认为哈,二百两银子做一次菜,那是起步价,想要包月,啧啧,那可着京都能包得起您这身手的,估计凤毛麟角!” “对方是什么人?” 苏锦书问出这话就证明她是有所动心的。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但警觉之心她还是有的,尤其请她去做菜的人是赵大奎这货色。 “是京都圈子里的有钱人!苏姑娘,您想想,这诺大的京都有钱人多多啊,不说那些朝中新贵,那就说一些老牌子的有权有势的人家,拿出二百两银子请个好厨子做顿菜,这样的手笔对他们来说不算啥! 就上回咱们秦大人府上庆祝秦老夫人生辰,您也瞧见了吧?就那些食材,是一般人家能置办得起吗?其中哪一样的价格不超过二百两银子? 所以,苏姑娘,你信我一句,咱们跟谁置气也不跟银子置气,你我都在衙门做事,这一个月的月俸多少,我不用说,您也门儿清!您瞅着这衙门上上下下,个个穿得体面,吃得顺口,那都得靠着银子支撑,没有银子,看他们如何风光?那么他们风光就靠着衙门发的那点子月俸吗?他们说是,您信吗?” 这一番话,赵大奎也可谓是掏心掏肺地说出了他这些年混镇抚司的心得体会,不能说是实诚话,但也算是点睛之语了。 “我考虑一下。” 苏锦书说道。 “时间定在明天中午,苏姑娘要是肯去的话,晚上让顺子给我送个信儿就成。” 赵大奎说完就走了。 “苏姐姐,你信他的话吗?我觉得他是个坏人。” 樱桃一双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心。 苏锦书笑了,戳戳她的额头,“你啊,再不许皱眉了,会变老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开开心心就好了,大人的事儿不用你担心!” “可是我爹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樱桃说着说着莫名脸红了。 苏锦书猜,她爹后头还有一句,大姑娘都是要嫁人的! 午饭知牧他们没回来吃。 但羊汤也没剩下。 镇抚司衙门那位用来镇宅的诸葛老先生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羊汤,边喝边赞,就这羊汤拿到全京都任一家酒楼,都必须是主打菜式,会被抢破头的好汤! 秦逸之没说什么,不过也默默地喝了一大碗羊汤,吃了两张小饼。 看他的样子不像满意也不像不满意,就口感……一般吧。 苏锦书顿感心情不美丽。 不过,她也不是那矫情的人,所谓百货中百客,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天上的厨神也不可能做出来的菜让人人都满意,倒是她此刻被赵大奎抛出的那二百两银子的诱饵弄得颇有些心神不宁。 赚吧,总觉得好事儿没那么简单就来了。 不答应吧,又觉得万一只是单纯的做菜,有钱不赚王八蛋,她不是傻? 下午没事儿的时候把她目前所有的家当都细细地点数了一遍,卖原主房子那三十两银子早就花没了,目前她剩下的就是上回在秦府赚的,老夫人打赏的,给大理寺查案得的那五十两银子,以及这几天秦逸之派雨生来买吃食赚的钱,合起来是一百三十八两,数了几遍都是这个数儿。 她有点泄气。 一百多两银子距离一千两银子还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打听过了,想在京都买一个小院子,还不是主要地界,都最少得一千两银子。 她是打算置办个小院子,不管将来原主的娘是不是会从苏家搬出来与她一起住,她都要买个房子,有自己的房子住才会安心,这镇抚司衙门的差事也不会干一辈子,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那去哪儿?这就得有个住处了。 所以,置办房产是首要。 那么赚钱就是首要之中的首要了。 可赵大奎的钱会那么好赚? 如果菜做完了,他不给钱? 不过,她想到了一法子,傍晚时分,她叫来顺子,让他去跟赵大奎说,她可以答应去做菜,但做菜的地方得是在酒楼,她选择一个公共场合,就避免了被人算计。而且,她要先拿到工钱。 她可没说要对方交一半订金。 她要的是全部。 如此,做菜的地方在酒楼,那就不怕被什么心思歹毒的人囚在后宅厨房脱不了身。 先把工钱足额拿到手,那就保证了不被人白嫖。 如此安排,她觉得这笔钱还是可以去赚的。 她这番谋算,就顺子听了,也笑着说,苏姐姐,如果赵大奎连这两个条件都答应的话,那这钱可以赚,而且赵采买也算做了平生第一件好事儿。 苏锦书哈哈大笑,“那是他没遭遇到我,早遇到他早就回头是岸,天天做好事儿了。” 但之后的事实证明,她这次有点狂傲,也有点轻敌了。 晚上,知牧他们派人回来汇总了这一天的侦查结果。 何贵村里那边没什么动静,何贵一家没回来,村民们对于黑熊的了解也如前面说的那些一般无二。 李氏娘家那边,她和何贵在娘家人面前表现得倒也是恩爱,两人一起打水做饭,下午何贵还去了趟城里布庄,给他老丈母娘扯了块布做衣裳,老人在门口与邻居说话时,夸何贵是个好女婿,对女儿好,对她也好。 至于紫光山上坚守的那一批人,送回来的消息也没啥变化,黑熊没出现,上山去的人除了紫光庄园里的人,再没其他人了。 不过,五皇子别墅那边倒是有个情况。 有几个五皇子府的侍卫抬了一张梳妆台送去了别墅那边。说是他们主子特意着人打造的上好的红木材质的梳妆台,贵着呢。 究竟五皇子李嘉洐为啥要在一处五皇子妃从来不去的别墅里安置一张如此上好的梳妆台,是有点值得深思。 不过,深思后的结果就是,五皇子是想要金屋藏娇呗! 这跟要查的案子无关,所以,对这条信息,大家也就是听听,再流露出一个对五皇子鄙视的表情出来,再没啥异议。 去给赵大奎送信儿的顺子回来了。 他说,赵大奎不但答应了苏锦书提出的两个条件,还当即让顺子带回来了两百两银子的银票。 定好了明日中午做菜的酒楼是,得月楼。 第058章 第五十八章 黑熊疑案7 第二天, 苏锦书刚过巳时就去了得月楼。 走之前,她把镇抚司后厨这边的活儿都安排好了。 两个婆子做的活儿与之前一样,打扫卫生, 摘菜洗菜。 往常都是樱桃与顺子给苏锦书帮厨,切菜, 烧火, 这回,苏锦书把中午要炒的两个热菜亲自切好, 把每道菜要用的配菜与调料也都准备好了,具体做法,之前她做的时候也都教过俩孩子了, 这会儿,就嘱咐了几遍, 要他们按照之前的做法来做就成。 她还准备了俩拌菜。 一个凉拌三丝, 一个香菜拌鸡丝, 以防提前拌出来会口味不好, 她把两个凉拌菜要用的调料都各自配好了, 三丝与鸡丝也都预先切好,一切准备就绪, 到吃饭前, 樱桃只需要把菜与调料混合一起拌好就成。 樱桃有点不放心,想跟她一起去。 苏锦书笑着说,这大白天朗朗乾坤的, 我去的又是得月楼,那可是公众场合, 他赵大奎就是想算计我,也没这个胆子吧? “可是……” 樱桃还是不放心。 “好啦, 你一个小姑娘弄得跟个老人似的,啰里啰嗦的,我可是你苏姐姐,谁敢欺负?” 苏锦书笑着拍拍她的肩。 “那好吧。” 樱桃只好同意,她也不太放心顺子哥一个人留在这里,顺子人不坏,但脑子反应慢,万一大人那边有啥吩咐,苏姐姐不在,顺子再办砸了,那苏姐姐回来不是要被大人骂吗? 就这样,苏锦书一身男装打扮就去了得月楼。 报上名字后,得月楼的马管事立刻就捧出一脸的笑来,“原来是苏姑娘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真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儿呢,瞧瞧这扮相,又俊又爽利。” 苏锦书笑着说,您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干活的,穿男装也就是为了出门方便。 马管事表示理解。 从他的神态举止上看,应该是得了谁的吩咐,要他善待苏锦书。 如此,苏锦书也就不做他想,进了厨房忙乎去了。 之前她已经跟赵大奎报过菜名了,也把需要的食材都告诉了他。 所以,食材这方面,酒楼准备的很充足。 苏锦书做了八道菜。 羊皮花丝,羊皮煮熟后,切成条儿,凉拌。 逡巡酱,将鱼肉与羊肉打成肉泥,调和在一起制成的肉酱。 乳酿鱼,用羊奶烧制整条鱼。 葱醋鸡,字面意思,把鸡蒸熟之后调以葱醋。 箸头春,较小块儿的煎或者烤制的鹌鹑肉丁。 遍地锦绣鳖,是以甲鱼为主料,配以鸭蛋黄和牟油烹制而成。 汤浴绣丸,以肉末与鸡蛋做成丸子,制成绣球状,然后加入鸡汤煨成。 最后她做了一道点心,单笼金乳酥,寻常蒸饼的做法,不过用料中加入了乳脂,出笼后色泽金黄,酥香可口而得名。 这几道菜做完,得月楼的大厨都惊了。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开始他们看苏锦书不过是也个年纪不大的后生,就他能做出什么好菜来?但万万没想到,苏锦书不言不语地就给做出了这些个色香味俱佳的菜来,不说别的,就其中她所表现出来的刀工,对用料多少的掌控上,甚至于烧火时油温的控制,那都是了如指掌的。 得月楼的邢老板悄悄问苏锦书,“姑娘,有没有意来我们这里做总厨啊?” 苏锦书笑说,“可以啊,只要秦大人放人,我立马跳槽。” 一提秦逸之,邢老板没话说了,讷讷了几句,就去前头忙了。 这大越国天下,谁敢明目张胆跟指挥使秦逸之挖墙脚,那简直就不是找死那么简单,那是找生不如死呢。 菜做完,苏锦书要走,马管事匆匆跑来,“苏姑娘留步,有人要见您。” “谁?” 苏锦书眼皮子狂跳了几下,隐隐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是礼部侍郎苏大人府上的李姨娘,她在二楼等着见您呢!” 马管事的话果然验证了苏锦书的不安,不过,她面色不变,冷冷道,“你去告诉苏静茹,我公事很忙,没空儿陪她演戏。” 马管事为难,“苏小姐说了,您要是不去,那保不齐以后您再想见李姨娘就得换地儿了。” “什么意思?” “她……她说是阴曹地府。” 马管事劝道,“要不您还是上去看看,这可是人命关天,在有钱人的府里,嫡小姐是主子,姨娘是奴婢,主子打死一个奴婢,赔钱了事,何况这位苏静茹小姐那可是侍郎大人的眼珠子,平常就护犊子得很……” 苏锦书一边暗骂苏恒不是人,一边笑苏静茹,她有病还是咋的?她就是能逼着李姨娘与自己相认,又能怎样?逼着自己嫁给尚书大人那个傻孙子? 她苏锦书是那么好就范的人吗? 有心想不管一走了之,但原主托付自己照顾她的亲娘,万一李氏真的被苏静茹给祸祸死了,那自己不是有负原主吗? 她去了二楼牡丹厅。 进门就瞧见了好几个熟人。 五皇子李嘉洐,原书中男主杜南辰,女主苏静茹,赵大奎。 “苏姑娘,你还不赶紧给咱们尊贵的五皇子殿下跪下行礼?你可别说我没帮你,今儿个雇你做菜的可是咱们大越国最尊贵的五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这容貌,这品行,那可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也就是我心眼好,把你介绍过来做菜,不然一般人,她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跟五皇子这样近距离地一睹贵颜啊!” 赵大奎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蹦跶过来,好一通哔哔。 苏锦书就给了他一个白眼,连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至于李嘉洐那里,她也根本不看。 只是冷冷地看向苏静茹,“我娘呢?” “哈,你终于肯承认了,你就是李姨娘所生的那个孽……” 苏静茹话没说完就打住了,她倒不是怕苏锦书,只是孽种一词儿太过污耳,当着李嘉洐的面儿,她怕失了她京圈贵女的风范。 苏锦书倒也没回避,只冷笑道,“苏静茹你这是当众赞你爹?他能耐啊,生了好几个孽种!” “你……苏锦书,你敢口出狂言污蔑父亲,你……” 苏静茹果然勃然大怒。 苏锦书不屑道,“话是你说的,我不过是把你不敢说出来的,说出来了而已!难不成你当在场的诸位都是傻子,听不出来你在自赞自美自己个儿是孽种?” 苏静茹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怼过?当下冲口而出,“苏锦书,你嚣张什么?等父亲把你嫁入赵家,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候可不要谢我哦,我也是成人之美!” “赵尚书?” 五皇子李嘉洐幽幽地开了口。 杜南辰忙暗暗扯了一把苏静茹的衣袖,示意她闭嘴。 苏静茹还恼呢,看着苏锦书这样欺负自己,他一言不发是怎么个意思?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杜南辰只得小声道,“如果能攀上五皇子不比拉拢赵尚书要好太多吗?” 苏静茹一怔,啥意思?五皇子对苏锦书有…… 她下意识地去看五皇子李嘉洐,只见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苏锦书身上,眼底那抹笑意都已经遮掩不住了! 苏锦书这个乡下来的贱丫头,她怎么就能入得了五皇子的眼? 对比杜南辰,苏静茹忽然觉得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她悻悻地搅着手里的帕子,眼底诸多的不甘。 “回殿下话,苏大人一直想把苏姑娘找回家,其实也是因为给她相看了一门好姻缘,不过,依着在下看来,这门姻缘实非……” 下头的话杜南辰没再说。 李嘉洐冷啧了一声,“看来苏大人的眼光可有问题。” 他转而又问苏锦书,“你的意思呢?也想攀高枝?” 苏锦书回他以冷笑,“苏大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说李姨娘是我亲娘,至于我爹……他早死了!” 啊? 苏锦书你大胆!你忤逆! 苏静茹觉得此刻她还要纵着苏锦书,那她还是苏家嫡亲的大小姐吗? 当下她就让手下婆子扯了苏锦书打耳光。 李嘉洐一个眼神,身侧两个侍卫一脚踹翻了一个婆子,两人就势立于苏锦书身侧,其中一人厉声呵斥,“这位姑娘是殿下的人,我看谁敢对她无理!” 第059章 第五十九章 黑熊疑案8 苏锦书笑了, 转而朝着俩侍卫很俏皮地眨眨眼,“好啊,既然咱们关系这样铁, 那我命令你,马上把这两个人按住打一顿!” 她手指向杜南辰与苏静茹。 侍卫蒙蔽, 忙看向他们的主子。 杜南辰则吓了一跳, 忙说,“苏姑娘, 我这也是一片好心!” 苏锦书冷笑,“好心?你一个豺狼哪里长了心?” “苏锦书,你大胆……” 苏静茹又要贬斥苏锦书, 被苏锦书冷冷地截断话茬,“我再大胆也比不过你苏家嫡女, 号称京都名门淑女, 结果呢, 跟杜家连议婚都不曾, 却成天与杜南辰腻歪在一起, 你也不怕人家戳断你那好爹的脊梁骨!而且,苏静茹, 我再一次警告你, 别跟我攀什么亲戚,我娘是你们家姨娘不假,但我却与你们家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停了一下, 她又说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 以后你再敢欺负我娘,我保证这辈子都不让你消停了!” “苏锦书,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李姨娘已经被我关进地牢了,只要你不肯答应我的要求,回去我就让人把地牢口给堵上,你娘就是死了,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养了一个不顾忌她的好闺女呢!” 苏静茹越说越得意,到后来,甚至脸上的讥笑都丝毫不遮掩了。 但下一秒钟,她就尖叫了。 因为摆在桌子上的一个酒坛子,不知道怎么就飞了过去,好巧不巧地砸中了她的额头。 她惊呼一声,仰面摔倒。 在场众人皆惊。 “姓杜的,回去给你那便宜丈母娘彭氏带个话,如果她不立刻马上把我娘从地牢里放出来,那她就做好跟着苏恒一起去不毛之地流放的准备吧!你还告诉她,届时我保证不会让她在路上出意外,我会让她安安全全地抵达不毛之地!” 苏锦书这是告诉彭氏,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杜南辰看着苏锦书,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倒是一旁的李嘉洐忽然就抚掌大笑,“好,这个性痛快!我喜欢。” 苏锦书扭头看他,“殿下,我劝你再别满大街跑了,就您这见了女子时不时就要喊喜欢的性子,很容易被人敲黑砖头!” 几个侍卫见她竟敢嘲讽五殿下,顿时都伸手要拔刀。 李嘉洐一摆手,呵退了他们,“你痛快我也不啰嗦了,对你,我志在必得!” “呵呵,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对你,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苏锦书也不客气,直抒胸臆。 李嘉洐笑得更开怀,就好像,他这一回把之前二十几年从没挨过骂,他心有不甘,今儿个是特地跑得月楼挨骂来的,而且,还越被骂越开心! 苏锦书见过渣男,但这种又渣又贱的货色,她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见。 和这种人说话,简直都拉低了她的品位,于是,她转身要走,却在这时,几个侍卫跃到她身前,“殿下没发话,你不许走!” 苏锦书扭头看李嘉洐,“朗朗乾坤,你想干嘛?” “本殿下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本殿下为你准备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房间,并且,那里还附带了一个设备齐全宽敞明亮的小厨房,住在那里,你想做什么吃的就做什么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名贵食材,只要你想用,就没有得不到的!” 李嘉洐的话满是诱惑,“当然,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娘一起住在那里,只要本殿下在,谁再也不敢把你娘如何!” 苏锦书冷笑,“你这是想金屋藏娇?” “哈哈,是,聪慧!” 李嘉洐毫不吝啬他的溢美之词。 苏锦书不怒反笑,“五殿下,你这样不顾身份地强囚良家女子,你家五皇妃知道不?你也说了,我很聪慧,那今日即便我走不脱,但我也可以想个法子把你金屋藏娇的事儿告知五皇妃,你说,你家五皇妃会如何?” 打蛇打七寸! 李嘉洐这个在京都处处横行的皇子,偏偏娶了一个背景深厚的皇子妃,这皇子妃动辄就对他家法伺候,他还不敢还手,谁让人家五皇子妃的姑姑是当今的皇太后呢! 李嘉洐的脸色不好看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苏锦书,“我李嘉洐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还真得不到!” 苏锦书一把抓住一个盘子,将盘子往桌子上用力一磕,陶瓷盘应声碎裂,碎片掉到地上,但一枚三角形的尖锐陶瓷碎片却被苏锦书抵在了脖子上。 “贞洁烈女本殿下见得多了,无非……” 李嘉洐话没说完,就见苏锦书握陶瓷碎片的手微微一用力,她雪白的脖颈上就见了一条血痕…… 你……你…… 李嘉洐被吓住了,他想发火,可又怕激怒了苏锦书,她再一用力,那陶瓷碎片割断她的脖子,好端端一个绝世美女就香消玉殒了。 可,他眼见着这样的美女,吃不到,将她放走?那也不是他风格啊! 他给站在苏锦书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当即明白,以掌化刀,就要把苏锦书砍晕。 千钧一发之际,屋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竟是贺延舟与张彪。 贺延舟先对着李嘉洐施了一礼,而后说明来意,“殿下,下官与张捕头是来得月楼抓嫌疑犯的,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下官把嫌疑犯带走!” “哦?那本殿下倒要问问贺大人,你所说的嫌疑犯是谁?” 李嘉洐的脸上已经是怒云密布了。 但贺延舟就好像没看见似的,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就是他!” 他指着苏锦书说,“这个小子是我们大理寺最近在查的一起案子的涉案人,我们已经抓他几日了,幸亏今日有人密报,说这小子在得月楼出没,我与张捕头这才急匆匆赶来!” “哼,你既然是来抓嫌疑犯的,怎么就来了你们两个?” 李嘉洐怒斥。 “回五殿下的话,此人虽然是涉案犯,但其本人没武功,也不是强悍之人,别说我们俩了,就一个张捕头就能把他擒拿了!大理寺其他人也都去追捕逃犯了……” 贺延舟说话间,就慢慢地朝苏锦书那边挪动。 李嘉洐火了,“本殿下今日就不让你带走她,你能如何?” “殿下,我们是在办案,大越国律法有规定,任何人不得阻拦官员办案,否则一并把那人……” “哈哈!好啊,贺延舟,今日本殿下就一动不动,任凭你来抓,你有胆子就动手啊!” 李嘉洐张狂地哈哈大笑。 贺延舟一贯俊美冷静的脸上显出一抹愠色。 但碍着对方的皇子身份,他只能是压了压火气,继续劝说,“殿下,这个人的确是与一次案子相关联,我们带他回去审问,有可能就一举把案子给破了,还请五殿□□恤百姓,体恤我们办案不易,将人交给我们带回去!” 他这话说完,就与张彪两人一左一右向苏锦书靠过去。 “贺延舟,你好大胆!竟敢跑到本殿下面前来抓人,今日本殿下就跟你杠上了,这个人是本殿下瞧上的,别说是你,就是锦衣卫那个姓秦的……” 他话音未落,忽然就从门外传来冷幽幽的一声,“殿下以后还是莫要如此挂念微臣了,微臣害怕做噩梦!” 说着,秦逸之缓缓地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锦衣卫。 他也不客气,进门一挥手,那十几个手下就把五殿下李嘉洐的侍卫给推搡到一边去了,这十几个人把苏锦书围了个密不透风。 秦逸之这才目光冷森森地扫向李嘉洐,沉声道,“巧了,这人因为涉嫌我们镇抚司正在查的一起案子,微臣要将他带回去审问!” 说完,再没给李嘉洐第二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贺延舟身边,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贺大人,有空儿去镇抚司喝茶,我请!” 贺延舟看了一眼苏锦书,隔空朝她点了点头,而后应承秦逸之,“多谢秦大人,有空儿我一定拜访!” 两人擦肩而过,一番不远不近的客套,竟给旁人看出一番英雄惜英雄的豪迈来。 十几名锦衣卫用人墙把苏锦书给护着离开了牡丹厅。 怒火万丈的李嘉洐追出来,怒骂,“姓秦的,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 “五殿下,等到了那天再说吧!” 秦逸之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 李嘉洐气得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怒骂,废物,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滚滚,都给老子滚! 侍卫们噤若寒蝉,任他打骂,却一个也不敢躲,不敢跑。 房间里,杜南辰与苏静茹两个人面面相觑,额上都沁出了冷汗,是吓得。 秦逸之不愧是活阎王,竟敢直面皇子,一句话,说把人带走就带走了,堂堂的五皇子殿下竟也就只有跳脚骂街的份儿! 秦逸之太可怕了! 不过,如此可怕的秦逸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一个小厨娘呢? 苏静茹一手捂着受伤的额头,一手紧紧攥成拳,指甲都要生生抠进肉里了。 怎么办? 这个乡下来的苏锦书似乎与母亲派人了解的情况不一样,不是说她见识短浅,贪财爱男色,只要使些手段,不怕她不就范吗? 她看看杜南辰,低低地道,“辰哥哥,怎么办?” 眼看着把苏锦书嫁给赵家那个傻子不成,献给五皇子,半道儿又被秦逸之给截胡了,那下一步怎么办? 赵家那边还等信儿呢! 五皇子这里好事儿没办成,似乎给得罪了。 杜南辰沉默不语。 苏静茹不由地拉扯了他一下,“辰哥哥,你在想什么啊?此事到底怎么办啊?” 杜南辰被她拉回了现实,只含糊地安慰了几句,阿茹,没事儿,你放心先回去吧,以后还会有别的法子的! 苏静茹急得眼圈都红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明日我爹爹就要给赵家回信儿了,若……若那个贱丫头不能嫁过去,那我就要……你……你难道变心了,不想与我在一起了吗?” “哎呀,阿茹,你别急啊,我没说不跟你在一起了啊!” 杜南辰看着她一脸慌乱,急的又跺脚又流泪的狼狈样子,忽然想起刚刚苏锦书面对五皇子的逼迫,气场丝毫不输,一言一行没有一点惧意,相反她用一块陶瓷碎片就把五皇子给拿捏住了! 都是女子,差别怎么这样大呢? 这是浮现在杜南辰脑海之中的一个疑问。 但他的脸上丝毫不能显出异常,他依旧如往常那样轻言细语地哄了苏静茹,趁着五皇子发飙时,两人匆匆离开了得月楼。 在他们走后不久,从得月楼里就跑出去一个人,那人是五皇子身边的小厮,他驾车出了西城门,直奔五里之外一个叫李家庄的村子。 半个时辰后,秦逸之得到从何贵娘子李氏的娘家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李氏刚见了一个从京都赶到李家庄的小厮,那小厮与李氏耳语几句后,李氏当即就坐了他的马车离开了李家庄。 她离开后不久,出门帮丈母娘干活的何贵回来了,听说李氏走了,当下神色大变,不听丈母娘的劝说,也匆匆离开了李家庄。 第060章 第六十章 黑熊疑案9 留在何贵家附近监视的人很快就来报说, 何贵回家了,但就他一个人,老娘跟妻子孩子都没回来, 他回来之后好像很焦急似的跟左邻右舍打听李氏的下落。 邻居们都说没见到李氏回来。 何贵又匆匆走了,这次他径直去了紫光山。 到了紫光庄园门口, 他一直在徘徊, 几次似乎想要去敲庄园的大门,但走过去, 又停住了。 后来,天色将晚,他就又悻悻地往山下走。 这时, 他丈母娘家来人了,说他娘子回去了, 让他也回去。 何贵一听大喜, 忙急急地跟着那人去了。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 锦衣卫也暗中跟了他一天, 一无所获。 镇抚司衙门, 晚上十点,黑熊疑案案情分析碰头会, 地点秦逸之书房, 参加人物,百变不惊,从得月楼回来就脸色不佳的秦大人, 老惦记着吃,还吃得有道理, 有口福的诸葛云睿老先生以及知牧、肖鹏、张卓三人,列席参加的从得月楼回来就一直被秦大人冷眼相待, 冷言嘲讽的后厨小厨娘苏锦书。 “老大,我觉得这个何贵的确有问题!” 知牧率先说话。 “对,他如果没问题,他娘子出去了,他哪儿也不去找,干嘛非去紫光庄园?” 肖鹏也附和。 “问题是,那几个去紫光庄园陪客人的村妇说,没见过李氏去紫光庄园。” 苏锦书蹙眉,同时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根本没跟她目光对视的意思,只很是风度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把目光落在诸葛云睿身上,这让苏锦书想起现代悬疑电视剧里的那句经典台词,元芳,你怎么看? 老元芳果然捋着颌下的胡子,很有智慧老人风范地道,“曾经有这样一个案例,在一个不大的小镇上,有一户人家建造的房子是两层的,这两层房子位置是临街的,每天主人站在窗口那里观赏风景非常好,所以他就在外头的窗台上养了一些花花草草。 但是某一日早上他起来发现,他养得那些花草都不翼而飞了。 这让他十分的恼怒,到处问,就是没人站出来承认盗窃了花草。 想了一日,那人想出一个法子,他对外声称他丢失的花草其中的一盆是他研究出来的独特品种,这种花草若是能再养上个一年两载的,就会成为一种非常珍贵的花草!所以,他愿意出高价把他的那些花草买回来,价格是一盆花一百两银子,只要盗花的人把花草送回来,他保证支付银子,而且绝不会追究对方盗窃花草的行为! 三日后,他的那些花草都被送了回来。 当然,他是不会支付对方一盆花一百两银子的好处的,他的目的就是抓住盗窃花草的人,他的这个策略之所以成功,就在于他看透了人性的本能,那就是贪财。盗窃花草的人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把花草卖掉,赚个百八十文钱,但后来听说,这些花草能换回来几百两银子,他当然会选择后者,虽然后者有点冒险,但钱财当前,他鬼迷心窍,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而他所中的圈套,也就是那花草主人用了一招引蛇出洞!” 诸葛云睿说完这个故事,知牧与肖鹏几个相互对视,而后齐齐地问,“先生,这与咱们的案子有啥关系啊?咱们的案子里嫌疑的是黑熊,即便你用这招引蛇出洞,那黑熊也得懂人语,它会贪财吗?” 诸葛云睿白了知牧他们一样,撇撇嘴,“你们呐,出门不要说是秦小子的手下,我替他丢不起那人!” 知牧几个一听有点急,咋啦,我们就丢老大的人啦?我们说的没错啊,咱们讨论的是黑熊,不是花草! 苏锦书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懂先生的意思,我也觉得引蛇出洞这个法子可行,不然咱们这样苦等,那黑熊也未必能出来啊?” 秦逸之点点头,当下沉声对知牧等人说道,“你们马上去查清楚,经常去紫光庄园的在朝为官的大人们的名录,要无一遗漏,明早之前把名单交给我!” “啊?是。” 知牧等人看看外头已经黑透了的天色,知道今晚上是甭想睡了,但老大既然吩咐下来了,那他们这些个不擅长动脑的,就只好跑断腿了。 看着那仨小子飞奔出门,诸葛云睿哈哈一笑说,“这仨搅和的总算走了,苏丫头,走吧,咱们几个去后厨找点吃的吧?你是厨娘,好吃的放哪儿你都清楚!唉,这查案子,开碰头会,脑子用的厉害,老朽这一把年纪,脑子用多了,得进补啊!” 苏锦书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无奈地看着已经出了书房,义无反顾往后厨奔去的诸葛老先生,无奈地竖起俩手指头,“给他补二十两银子的!” 苏锦书笑颜如花,“好啊,要说可着这全京都,论起对下属体恤关心的,您秦大人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说他是第一!” “哼,你少给我戴高帽,我问你,镇抚司衙门到底是缺你吃了,还是却你穿了,你跑外头赚外快?” 秦逸之冷哼一声,质问苏锦书。 苏锦书讪笑,“大人,您批评的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苏锦书,你要是想攀五皇子的高枝,你告诉我就行,我可以给你保媒拉纤,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就五皇子妃,那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她那醋坛子里淹死的可不止仨俩与五皇子有染的女人了!” 秦逸之这话顿时让苏锦书不悦了,她本来还满脸陪着笑,这会儿却板起脸来,白了秦逸之一眼,“秦大人,您看人有问题,与我何干?” 说完她就走。 我看人有问题? 秦逸之有点糊涂,忽地想到诸葛云睿,他明白了,她这是在说,你寻了个智囊老先生回来,这老先生都快把你的家搬空了,你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您这眼光可不咋地! 而她也暗讽,她的眼光没他那么差! 意思就是说,她才看不上五皇子那种货色呢! 弄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秦逸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纹,阴郁了一上午的心情,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一早,知牧他们就把全部参加过紫光庄园宴会的在朝为官的官员名单交了上来。 “先去通知紫光庄园,今晚起继续在庄园里举办宴会,再拿着这名单,挨家挨户告诉他们明日起,继续到紫光庄园参加宴席,谁若敢不去,我会奏明皇上,罢官罚俸!” 秦逸之道。 “如果紫光庄园不肯执行,那就抄没钱家家产!” “如果那些官员们不肯答应继续去紫光庄园参加宴会……” 秦逸之话没说完,知牧就抢答道,“老大,我明白,立马查抄他们家!” 诸葛云睿在一旁直摇头,他点指着知牧,“小崽子,老朽告诉你,脑子是个好东西,你真得有一个!” 知牧不快,“先生,您这是骂我没长脑子呗?” 秦逸之寒了脸,“如果那些官员不肯答应继续参加宴席,那就每人每天收取他们一千两的替身费,替他们参加紫光庄园的宴会,直到抓住黑熊为止!” 肖鹏等人叹为观止,替身费?老大,您有一个生财有道的好脑子,真的! 不过,所谓替身费,那么替身从哪儿来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黑熊疑案10 不大会儿, 镇抚司衙门就传出一条消息,衙门雇几十人参加今晚紫光庄园的宴席,要求每个人替代某一官员出场, 出场费一百两银子,案件结束之后, 参与者名单将会被记录在册, 作为以后提拔任用的基本要素! 当然,因黑熊一案的特殊性与危险性, 此次招募并非是硬性规定,纯属于个人自愿参加。 消息一经传出,报名者蜂拥而至。 在镇抚司办案, 那次行动没有危险? 黑熊固然危险,但相较起不会算计不会背后放冷箭的野兽来说, 往往那些擅于背后伤人的小人乃至恶人更危险! 以往办案哪儿有什么奖励, 都是拿朝廷俸禄的, 死伤会有衙医给治疗, 但补助就没有了。 这回不但有补助, 还可以在以后升迁时作为一种筹码,他们当然会报名! 甚至到后来, 有个百户也报名了, 他们大半都是些年纪处在不尴不尬的阶段,今年能获得升迁,那就算是此生圆满, 一旦升迁无望,这辈子就注定职业生涯会以百户这个职位而告终! 谁没个进取心? 就算不为了升迁后的福利与俸禄, 为了面子,那也得尽力搏一搏! 此次就是个机会。 因为黑熊疑案, 因为五皇子的关系,已经上打天庭,皇上知晓并且亲自布置下来的任务,一旦在这次案子里能露那么一小手,何愁不升官? 小半个时辰后,几十人的名额就报名结束。 之后还有不断赶来的锦衣卫,听说名额满了,个个都懊悔得跺脚,恨自己爹妈给他们生了两条小短腿儿,跑在了别人后头。 秦逸之也没亏待这帮弟兄。 他已经让人分头去那些官员府上,取了一套他们穿戴的衣裳,要求是,衣裳要新,从没穿过,而且必须是昂贵的布料制成的,若有官员府上没这种衣裳,那就用现银抵,一套衣裳纹银三百两! 那些官员哪儿敢不给衣裳,三百两银子啊,都可以在京都城某个犄角旮旯里买个小院子了。 秦大人对下属们说了,这次任务结束后,他们身上所穿的衣裳可以自行处置。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欢欣不已,这套衣裳即便是拿去当铺也能当不少钱,这可是额外的一笔收入,他们怎么可能不对老大发自肺腑府佩服敬仰? 苏锦书却在一旁悄悄地噘嘴,什么人啊,转手就一个人赚了九百两银子,还把博取人心的话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真是只贪财的狐狸! “大人,不若这案子咱们就别破了。” 她凑过去,一脸促狭的笑。 “哼,你以为那些多余的银子我自己装腰包了?” 不然呢? 苏锦书那小嘴都要撇上西北天。 “容贵妃马上就要庆祝生辰了,作为皇上直辖下的府衙,你以为镇抚司不用表示表示吗?” 秦逸之倒是很耐心地给解释了一句。 皇上的宠妃庆生辰,你去表示,还不是你赚了个好脸? 她继续撇嘴,以此显示她不服! 秦逸之看着她那噘嘴,翻白眼的样子,真想大手伸过去,在她那巴掌大小的脸上,来一通揉搓,看她还敢不敢对自己用这样的表情了? 但他还是强压下不耐烦,继续道,“容贵妃生辰之后就是镇抚司衙门成立百年纪念,每年都有锦衣卫在执行任务中牺牲,朝中虽然给了他们一些抚恤金,但毕竟有限,对于有些上有老下有小的锦衣卫,他们是家中的顶梁柱,一旦他们倒下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家走向了破败!我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今年我会邀请牺牲的锦衣卫家属来衙门中参加庆祝,并且拿出一笔钱来设立一个专门的账户,这个账户专门用来对于那些因锦衣卫牺牲而无法生计的家庭进行救助!” “大人还可以拿出一定的银子成立一个技术学院,雇些个工匠作为任课老师,教授那些失去锦衣卫的家庭里的男丁们学习一定的技术,所谓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他们能有一技之长,也就会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大人,那样比您给他们银子资助他们买米买面更有意义!” 苏锦书也不撇嘴了,双眼熠熠闪光。 在现代社会她就做过义工,在一些个技术学校里教授孩子们学习技术,让他们掌握一门生活技能,远比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吃喝更有意义! “嗯,这个法子好!” 秦逸之面上难得的有了笑意。 他看着苏锦书那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忽然就有种想要摸摸她额头的冲动,手抬起来在半空,却忽然又听小女人欢快地说,“大人,如果你真建立了这样的学校,我可不可以去当先生,教授他们厨艺,您要知道,厨艺一旦学得好了,进入哪个酒楼饭馆,拿一份丰厚的薪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她边说边对着秦逸之眨啊眨巴她的大眼睛,那意思,快答应我吧,我是这样的积极地想要当一名合格的厨艺老师! 秦逸之尴尬地收回手,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再没下文了。 苏锦书不解,他这什么意思? 开办技术学校的点子可是我想出来的,你就算是谢我的点子,也该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难道他是嫌弃自己厨艺不精? 不对呀,自己做的饭菜,治好了他味觉上的顽疾,并且他现在顿顿去饭堂吃饭,每次都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那……就是他想讨要贿赂? 这…… 苏锦书暗戳戳地把自己给琢磨恼了,什么人啊?这是吃拿卡要习惯了? 当下她跺跺脚,刚准备问,你要多少好处才肯答应我去当厨艺老师? 就听秦逸之道,“先把案子办完!” 之后他就带人走了。 苏锦书也想跟去,给他恶狠狠地瞪回来一眼,“留下做宵夜!” 好吧,您官大,您嘴也大,您说啥是啥! 苏锦书颓然地回了后厨。 也不知道今晚锦衣卫们什么时候回来,既然是准备宵夜,苏锦书想了想决定做臊子面。 先把臊子做出来,放炉子上用小火煨着,至于面条也擀好了,等他们一回来,现煮都来得及。 不然早早把面煮出来就坨了。 做臊子需要的食材有猪肉,胡萝卜,土豆,香菇,豆腐,木耳,韭菜,西红柿,葱姜。 调料有酱油,胡椒粉,盐,虾味素。 做法其实也不难,肉切末,其余食材切丁,韭菜切段,葱姜切沫。 锅里放油,豆腐丁煎黄后盛出备用。 锅里再放油,炒肉末,再炒葱姜,然后分别放入西红柿,胡萝卜等食材翻炒,之后加酱油等调料,倒入开水和煎好的豆腐丁,中小火十分钟,出锅前放入韭菜段。 如此,臊子就做好了。 食用时,把面条煮好,浇上臊子汤即可以大快朵颐,享受一顿不同于其他面条吃法的美食之旅了。 秦逸之他们是在快半夜时才回来的。 这时,苏锦书已经坐在饭堂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了。 秦逸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小女子一手撑头,困得跟鸡啄米似的小脑瓜点啊点的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开门声吓着她了,她于半梦半醒间猛地一撤胳膊,脑袋就猝不及防地往桌子上磕去…… 就在她的额头马上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说不定会被磕碰出一个大包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垫在了桌面与她的额头之间…… 意料中的一头撞桌面的疼痛没有发生,倒是觉察出某人掌心里的暖暖的温度。 她诧异地看看他的大手,再摸摸自己的脑门儿,懵懵懂懂地来了一句,“对……对不起大人,我……我也不知道您的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硌疼了吧?我……我给您吹吹吧!” 说着,真就低下头,嘟起小嘴,对着他的掌心吹气,边吹还边嘟囔,我娘说过,若是磕了碰了,不要哭,不要闹,吹吹就好啦! 秦逸之像是被雷击了似的,愣在当场。 苏锦书还叨叨念念地,“大人,您的手掌好大啊,握一握一定很暖和,很有力,不过,您掌心里有不少茧子,这一定是练功练的吧?疼不疼啊?呼呼……” 她更大口大口地吹气,就像是要安抚安抚他过去掌心的疼痛似的。 秦逸之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某处喷薄而出,而后直接奔了四体百骸,直达咽喉,双颊,脑瓜顶! 随后跟进来的诸葛云睿与知牧他们看到的一幕就是,他们难得一笑的指挥使大人,这会儿一只手被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捧到嘴边,不断地对着他掌心吹气,小女子表情认真而疼惜,令人看着,恍惚是未来的指挥使夫人,见着自家夫君那因为练功而生了茧子的手,既心疼,又自豪的样子! 视线往上,他们的指挥使大人这会儿则是老脸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红晕不断地扩大,直至耳根后。 面红耳赤就是此刻大人的真实写照! 至于为啥面红,是害羞?还是源于某种对心仪女子情愫的体现,知牧他们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诸葛云睿老先生第一个回过神来,他马上转身,喊了一声,“哎呀,走错门了,饭堂不在这里……” 众人恍然,个个附和,对,对,这大晚上的,眼神不好使,连饭堂门都走错了! 就在一帮人打算为他们的指挥使大人的秀恩爱现场清场时,后头传来他们大人一声冷幽幽的话,“眼瞎了,鼻子也坏了?” 你们平时不是闻着饭堂的香味就来了? 怎么这会儿进了饭堂还闻不到宵夜的香气吗? 秦逸之这话既是斥责,也是自救,把自己从尴尬的境地中挽救出来。 堂堂指挥使大人,京都百姓们口口相传的活阎王,怎么能与一个小女人手拉手,做些……嗯,吹气就不疼的游戏呢? 这简直都不单单是诡异,而是……惊天大瓜。 这个瓜一旦在京都传出,想必能惊掉一城人的下巴吧? 其实,秦逸之当时并不明白,为啥他一个冷静理智的成年男人,竟会陷入一个小女子给他吹手心的话幕中,很久以后,当他与佳人手挽手,肩依肩走在夜幕下的湖边时,他内心里满是顺理成章和自然美好,那时他才猛然醒悟过来,其实,吹气这种幼稚的稚子行为,在某种情动,心动,意动的情景下,即便是一个堂堂男儿,也照旧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第062章 第六十二章 黑熊疑案11 但很快, 指挥使大人的窘状就被一碗臊子面给解决了。 当一碗碗臊子面被樱桃与顺子端上来,呈现到诸位锦衣卫们面前时,直接冲击他们鼻翼的是一股肉香、酱香与酸辣鲜香的混合气味儿, 这一股独特又诱人垂涎三尺的味道,将众人的思绪很快就从瞧老大热闹的事儿上拉回了人类生活的本能中, 那就是美食当前, 不吃不是男子汉呐! 一口面吃进去,就连不善辞令的肖鹏都啧啧称赞, “面条劲道,臊子红艳,酸辣开胃, 汤鲜味正,真真是别具特色, 忙了一晚上吃碗这面, 浑身又有劲儿了, 老大, 接下来还有什么任务, 您尽管吩咐!” 诸葛云睿点头,“嗯, 不错, 苏丫头,你这面若是拿到边疆前线去,估计将士们几碗面下肚, 大大地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啊!” “先生, 您就盼着点好儿吧,前年边疆那起子不要脸的外敌入侵, 被咱们头儿给打得落花流水,虽说保住了国土,百姓们也得到安宁的日子过,可老大的味觉给毁了,这好不容易被苏姑娘的饭菜给治好了!我但愿啊,边疆永远都安定无战事!” 知牧总算找到怼诸葛云睿这老先生的话头了,当下怼了一个没商量,直把诸葛云睿气得胡子抖得厉害,“臭小子,我是盼着边关有战事吗?我就是比喻苏丫头的面好吃,吃了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充满斗志!” 若不是这面太好吃,诸葛云睿就将面扣知牧头上了,让这小子断章取义,气老子! “好好吃你们的吧,面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秦逸之总算是平复了心情,冷着脸说了一句。 众人齐刷刷地抬头看他。 秦逸之脸上发热,若不是碍着他一向冰山大佬的人设,他都想挨个儿敲他们的脑瓜崩,我这段时间是不是脾气太好了,把你们惯得都敢取笑我了? “老大的脸不红啊?谁说老大脸红来着?是谁?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你!” 知牧是个玩心不死的家伙,这话一出口,旁边诸葛云睿老先生那一口面条险些喷了出来。 须臾老先生抚着心口道,好险好险! 其他人都兀地低下头,哧溜哧溜吃面,看样子是吃面,听动静也是在吃面,实际上,个个都笑得双肩乱抖,不能自已了。 “知牧,说说你今天晚上在紫光山上发现的情况!” 秦逸之的脸蒙上了一层寒霜,目光也冷嗖嗖的,看得知牧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咕咚一口把嘴里的面吞了下去,讷讷道,“老大……老大,食不言寝不语,能不能吃完了……” “不能,你刚才不是聊得挺起劲儿吗?” 秦逸之主打一个报仇不隔夜,脸色更阴沉。 咳咳! 知牧终于明白,他这是一句话戳中老大的要害了,老大假公济私要报复,他一个当下属的只能生生承受了,不然还能怎样? “没……没发现,黑熊压根没出现。” 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摊上事儿了。 果然,秦逸之冷笑道,“忙了一晚上,你什么也没发现,还有脸吃面?” “啊?面……面不能浪费啊,苏姑娘说,浪费是犯罪。” 知牧情知不妙,三口并做两口,划拉划拉碗里的面,连带着肉丁,胡萝卜丁,豆腐丁,都不顾一切地扒拉进嘴里,完事儿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讨好地冲苏锦书笑,“苏姑娘,明日一早还吃不吃这面了,要还吃的话,我一早……” “你现在就去紫光山巡视,一旦有黑熊消息,马上派人回来禀报!是派人回来,不是你回来,没结案前你就长期驻扎紫光山!” 啊? 知牧像是看恐怖怪兽一般看着秦逸之,而后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老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 “闭嘴,吃饱了没?吃饱了马上执行!” 秦逸之哪儿给他认错的机会,当下黑着脸,道。 “我没吃饱……” 知牧小心地说道。 “不饱也滚!” 好吧,我去巡山。 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的知牧终于垂头丧气地带人离开了。 肖鹏跟张卓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默默地为知牧点了一根蜡烛,兄弟,真不是哥哥们不救你,实在是你作死都作出天际了,吾辈爱莫能助啊! 苏锦书悄悄对秦逸之翻了个大白眼,这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可真够呛! 忽然她想起刚才她给他手心吹气的情景,不由地就后怕连连,他以后不会找机会也报复自己吧? 问题是,她自己都闹不明白,她那会儿是怎么了?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完全不应该发生在她与一个冷面阎王之间啊? 苏锦书,你不对,你有玩火自焚的趋势,再不悬崖勒马,你后果很严重! 偶一抬头,却正好与秦逸之的目光对上,她讷讷着,“我……” 原是想跟秦逸之解释解释,她之前就是没睡醒呢,脑子迷迷糊糊的,行为也不受控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记我仇,更别秋后算账哈! 哪知道,人家冷傲如秦大人根本就没看到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转头与诸葛云睿他们一起讨论起案情来。 这之后,苏锦书了解到,他们伪装成各位朝中大臣模样坐马车抵达紫光庄园后,先后下车,进庄园,个个是迈着官步,虚张声势地谈论着各种关于赌钱啊,女人的话题,十成十地把那些官员演绎成了贪官的嘴脸。 从他们进入紫光庄园后,庄园里就响起了丝竹声,女子与男人调笑声,以及下人们来回酒席间传菜,不时有官老爷骂下人,把他的酒碰洒了,把他的衣裳弄脏了…… 总之,紫光庄园又如之前那些夜晚一样,恢复了纸醉金迷的日常。 秦逸之与诸葛云睿立于半山腰浓密的树影中,自上而下观察着紫光庄园与山下官道之间这一条道路上的动静。 据很多被黑熊吓晕过去的官员们陈述,他们昏过去的地点就是在那条山上与山下连贯的车道上,这条车道两边都是绿树,枝繁叶茂的,谁也没看清楚那黑熊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一句话,等大家发现黑熊时,它就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官员们的马车跟前,没有扑咬的动作,只是低低地发出一声嘶吼,就把马车夫连带着车里被酒灌得七荤八素的官员吓晕过去了。 有些官员甚至被吓到失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经过大半夜的观察,没有丝毫黑熊出没的痕迹。 夤夜时分,紫光庄园里的宴会也散了。 一干的官员们从庄园里走出来,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马车驶离,徐徐地往山下而去。 这时候,就在那条车道两侧的树影背后,隐藏了一双双注视着车道上行驶着的马车周遭的情况,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人就会从树影后冲出来,管它是黑熊,还是灰狼,他们一拥而上,一人一刀,准把黑熊身上戳出个马蜂窝来! 但,黑熊没来。 众人在马车离开紫光山,上了外头的官道,走出去老远后,这才偃旗息鼓,打道回府。 第一晚,一无所获。 这在意料之中,可又让人不由地想,那黑熊难道是成了精了,会揣摩人心,知道这是在用计诱它呢? 第二天晚上,行动照旧。 不过,有消息传来,说今日的朝堂上,一伙儿大臣们在皇上跟前哭诉,锦衣卫办事儿太费钱,一晚上替身费就一千两银子,他们实实地心疼肉疼肝儿也疼了。 曜武帝也没客气,直接指出,你们去紫光庄园一掷千金,把黑熊都招惹来了,你们这是引起天怒熊怨了,镇抚司衙门案件堆积如山,可如今也不得不因为你们,而撇下一切查察黑熊案,你们还叫苦?打从今晚起,替身费涨价两千银子,不接受你们自己去参加紫光庄园宴会! 啊? 一干的官员们彻底不敢哔哔了,个个擦着一脑门的白毛汗被皇上从大殿里赶了出去。 水涨船高,当晚锦衣卫们的替身费也就涨到二百两银子一位。 几十个锦衣卫齐齐地跑到秦逸之跟前,小心翼翼地商量,“老大,要不咱们把这案子挂上半年吧?一晚两百银子,半年一百八十天,啧啧,这得赚多少银子啊!” 秦逸之给了他们一个冷厉的眼刀子。 众人登时做鸟兽散。 这天临近傍晚,在监控李氏娘家的锦衣卫那里倒是传来一个消息,李氏跟何贵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袭击,但奇怪的是,袭击他们的人并不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只是出其不意打晕了何贵,对于李氏,他们没动她一指头,反倒是将她请上了马车,马车急速离开。 肖鹏一边派人给衙门送信儿,一边亲自带了几个人尾随着马车而去。 天黑透了,替身的官员们又开始坐马车,进紫光庄园品美酒,享受美人儿在怀的温情时,肖鹏匆匆赶到紫光山山腰上,与秦逸之汇报,李氏乘坐的马车原本是直奔紫光山这边来的,但半道儿被另外一辆马车拦截,两辆马车上的人碰头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氏乘坐的马车就拐弯奔向京都城,进城后,那马车去了一个地方,五皇子府。 “老大,属下已经暗中查问过了,五皇子并没有在府里,而驾驶那辆马车的车夫正是五皇子妃身边使唤的一个嬷嬷的男人张环,张环一直都在城外的庄子上,不知道怎么这会儿就出现在城里,还拐了李氏乘坐的马车回了五皇子府?” 哼! 还能是为什么? 五皇子妃大抵是察觉到了五皇子与李氏有关,才派人暗中把李氏给拐进府里的! “老大,这似乎跟咱们查的案子也没关系,不若就不管了吧?” 肖鹏说道。 “马上找到五皇子,告之他李氏被拐进府一事!” 秦逸之蹙眉,冷幽幽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如灿星。 “属下已经到处找了,但没发现五皇子的行踪。” 肖鹏是个办事谨慎的,早就猜出老大会吩咐这事儿,就顺道在城里找了一圈儿,五皇子喜欢去的青楼妓馆,酒楼茶馆,都没发现五皇子。 没找到? 秦逸之抬头看向远处与紫光庄园紧挨着的五皇子别院,目光沉沉,“走,去别院。” 一旁的张卓有些迟疑,“老大,我亲自在这里守了十二个时辰,没见着五皇子的马车上山啊?只有咱们安排的替身官员们的马车经过……五皇子他总不能插翅膀飞进别院的吧?” “再带你的人下去数数那些辆马车的数目,看看能不能与我们名单上的官员马车对上?” 秦逸之说话间人就迈步往下走了。 “啊?老大,您的意思是,五皇子学我们扮做官员的样子,乘坐马车进了紫光庄园?不对呀,他如果进了紫光庄园,庄园里头我们那些个人呢,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张卓更迷惑了。 这时,肖鹏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他拍了张卓肩膀一下,戏谑地笑着说,“张卓,你猜庄园与别院之间有没有一条密道?!”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黑熊疑案12 密道果然有。 经张卓查实, 就在庄园管家的住处与别院里五皇子的卧室之间的地下,被人挖了一条可供两人通过的密道。 这一刻,秦逸之他们则在别院正门前, 叩打门环。 很快就有一个中年人把门开了一条缝隙,那人头探出来, 问, 你们做什么?这是五皇子别院! 言外之意,识相的赶紧滚! 真真是宰相门前五品官呐! 不过是五皇子府的一个守门的下人就对全城人都惊惧的锦衣卫如此不客气! 很显然, 他仗着五皇子皇子龙孙的势,根本没把这帮腰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放在眼底。 “你这个混账东西,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赶紧去通传, 镇抚司衙门指挥使大人请求见五皇子,有要事!” 若不是门缝太窄, 肖鹏就要抬脚过去, 把狗仗人势的混账玩意给暴踹一顿。 那人看了一眼面前的秦逸之, 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人间活阎王, 登时吓得两腿都打颤了, “小……小的这就去传……” 他狼狈地跑了。 时辰不大,里头急匆匆出来一个人, 此人说他叫吴可, 是五皇子别院的管家。 吴可把秦逸之等人迎进去,一边陪笑,一边引领他们往后院走去。 五皇子李嘉洐在卧室里接待了秦逸之。 他很懒散地斜靠在一张软塌上, 看到秦逸之,也没正眼瞧他, 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下官来给殿下讲个故事。” 秦逸之也没客气, 直接一屁股坐在软塌对面的椅子上。 “本殿下忙得很,没空儿听你编故事。” 李嘉洐做错要赶人的姿态。 “这个故事殿下还是听听得好。” 秦逸之不紧不徐地说道。 “秦逸之,你别以为父皇信任你,你就在本殿下跟前大放厥词,本殿下告诉你,你再信任那也是外人,本殿下是皇子龙孙,父皇绝不会因为你的几句废话就真得苛责他至亲的儿子!” 李嘉洐一脸的嚣张跋扈,高高在上。 秦逸之面上依旧不带一丝一毫的表情,“殿下,故事的起因是一个会做菜的姑娘,那姑娘被殿下瞧见两回,殿下就起了贪色的心思,想要霸了那姑娘,谁知道,在得月楼姑娘硬是从殿下的阴谋算计中脱身而去,这让殿下您怒火攻心,欲壑难填!” 索性,秦逸之也不跟李嘉洐废话,直接讲起了故事。 “秦逸之,你胡沁,本殿下怎么可能瞧上一个做菜的厨娘?来人,把他……” 他的话没喊完,吴可就一脸急色地跑进来,“殿……殿下,不好啦,锦衣卫把咱们院里的侍卫都给打倒了……” “什么?二十几个侍卫都被放倒了?” 李嘉洐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冷冷地回了他一个确认无误的眼神后,又接着说,“所以,您让人去把何贵之妻李氏接到了别院,你与她在别院厮混了一下午,晚上因为你答应五皇子妃回府陪她吃饭,所以,你只好让人把李氏送回了她娘家,与找了她一下午的丈夫何贵碰面。这几日,本来因为黑熊案子,你不敢再到别院来,可这两日紫光庄园又开始举办宴席了,你就又心痒难耐,于是,派人去李氏娘家接李氏……” “你……你怎么……” 李嘉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秦逸之,想了又想,猛地站起身来,“吴可,派去接李氏的人走了多久了?” “回殿下话,有快两个时辰了。” 吴可回答。 “两个时辰?” 李嘉洐吃惊了,从李氏娘家到紫光山不过十几里路的样子,就是用爬的,两个时辰李氏也该爬到紫光山了。 李氏出事儿了? 李嘉洐蓦地目光盯着秦逸之,“姓秦的,你为啥要抓李氏?即便她与我怎样,那也不关你们镇抚司的事儿!赶紧把她放回来,不然本殿下去父皇那里告你,诱人良妇,意图不轨!” 秦逸之表情未变,但目光里的李嘉洐就是个跳梁小丑,他为曜武帝叹息,怎么李家会生出如此的不知廉耻的祸害! 秦逸之足足看了李嘉洐好一会儿,看得李嘉洐心底发毛,脚底板有一股子凉意直往上奔。 而后他抖着嗓子说,“难道……难道李氏被……被……” 秦逸之难得地展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笑容,对着李嘉洐竖起大拇指,“殿下,您英明,猜对了!” 李嘉洐脸色大变,他惶惶地大喊一声,“吴可,备车,回府!” 五皇子府,后宅,相思湖湖畔。 李氏浑身湿淋淋地躺在草地上,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已经没了呼吸。 她死了? 她怎么死的? 李嘉洐看着这个前天还跟自己在别院的床上温柔相待的女人,彻底怒了。 他转头怒视五皇子妃高氏,“你……你说,人是怎么死的?” 高氏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她身侧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出来,恭顺地给李嘉洐施礼后,道,“奴婢翠竹回殿下话,皇子妃听说李氏绣活儿不错,就打算将其雇进府做绣娘,李氏也答应了,就在她拿着皇子妃赏赐给的一个银元宝打算出府回家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湖边这里,然后一不小心地失足落水……” 失足落水! 好一个失足落水! 李嘉洐怒极反笑,他点指高氏,“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我要与你和离!” 这时,高氏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姿容并不出色的脸上显出一抹不屑的讥笑,“你跟我和离?好啊,我这边已经写好了和离文书,你只需要在上头签字,然后我让人拿到大理寺记录,咱们之间就彻底没关系了!不过,李嘉洐,你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你的路并不好走……你现在之所以还能耀武扬威地在别院里跟女人鬼混,都源于我高氏的一忍再忍!” 恍惚是被雷劈了,李嘉洐木呆呆地立在那里,好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语声幽幽道,“秦大人,人已经死了,你想怎么查就继续查啊,别客气,本殿下拭目以待你的最后结果!” 说完,他掉头就走。 “秦大人,不好意思,让你看了一出精彩纷呈的戏码,不用谢,你们可以走了。” 高氏面上的疏离已经毫不遮掩了,她下了逐客令。 “皇子妃,人命关天,既然李氏是死在你们府里的,那事情到底如何,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接下来,请皇子妃跟随我去镇抚司,好好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清楚!” 秦逸之看着高氏心生厌恶,但话还是要说明白。 高氏的后台是当今太后,太后宠她如珠似宝,不到万不得已,秦逸之还不想对她动粗。 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到衙门,一旦能从她嘴里审出事情的真相来,那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就算太后想要包庇她,那也要考虑能不能挡住大越国天下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所以,高氏今日必须到衙! 秦逸之给肖鹏使了一个眼色,肖鹏与张卓两人近前,一左一右立于高氏身侧,只等他们老大一声号令,他们就能把高氏给裹挟着带走。 高氏冷笑,“秦大人,你不就是想要个凶手吗?张林!” 她朝着一众的下人们喊了一声。 一个瘦弱的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走了出来,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打杂的下人。 高氏指着他道,“老鹰头,你跟秦大人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李氏推入水中淹死?” 老鹰头听了这话竟丝毫不慌不乱,他只趴在地上,给高氏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奴才死有余辜,但奴才的家人是无罪的,还请主子怜惜……” “老鹰头你放心,咱们主子什么时候对咱们不好了?只要你忠心为主子办事儿,主子定然会厚待你的家人!” 那个叫翠竹的丫鬟替着高氏回答了老鹰头。 老鹰头哈哈大笑,冲着秦逸之等人道,“我承认是我杀了李氏。” 秦逸之的眼底都要冒出火来了,高氏这是明目张胆地雇人顶罪,她当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好惹的吗? “老鹰头,你为什么要杀李氏?你与李氏有仇?” “回大人话,小的根本不认识李氏,怎会与她有仇?”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回大人话,皇子妃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李氏竟胆敢魅惑我们主子爷,还把皇子妃气哭了,小的不能再熟视无睹了,小的要报恩,所以就替皇子妃杀了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老鹰头的话粗略一想,没有瑕疵,十成十主打一个报恩杀人的线路,这条线上,杀人不过是其中一个小细节。 “秦大人,这个杀人凶手你可满意?不满意也没关系,我可以让另外的人随你走……” 此刻高氏的脸上得意之色正盛,衬托得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院子的下人们齐齐地喊,小的杀了人了,请大人治小的的罪! 秦逸之的脸上依旧一点波澜都没起。 而张卓几个却都愤怒地攥紧了拳头,眼底迸发出来的愤怒之火都要喷到高氏高氏的脸上了。 “既然你们是团伙作案,那就一起带走!” 秦逸之这话一出,众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些下人。 “秦逸之,你好大胆,你可知我是……” 高氏勃然大怒。 “带走!堵上她的嘴!” 秦逸之眼神如刀般射向高氏,高氏此刻才感觉到害怕,她忙不迭地推着翠竹,“快去叫殿下来!” 翠竹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一个锦衣卫给提溜走了。 嫌弃她大喊大叫,锦衣卫还把一只臭袜子塞进了翠竹的嘴里,恶心得翠竹直呕,却因为嘴被堵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高氏直觉得胃口里一阵翻腾,接着就有股子秽物从口中喷出,登时周遭弥散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 肖鹏不屑地嘀咕,这皇子妃是吃了粑粑了,吐得这样臭气熏天? 高氏恼怒,想要张口骂人,却一转眼瞧见肖鹏做了一个弯腰脱袜子的动作,当下被唬得闭了嘴。 眼看着高氏被秦逸之带走,李嘉洐才从隐身的竹林后走了出来。 “主子,奴才要不要派人进宫跟太后说一声?” 吴可试着问。 李嘉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混账奴才,你是谁的人?” 吴可忙磕头求饶,“爷,您是奴才的的主子,在奴才的心里,只有您这样一个主子!” “今晚发生的事情,若是有人走漏风声出去,尤其是让宫里知道了,本殿下定斩不饶!” “是,奴才遵命!” 吴可跪爬在地上,暗戳戳地琢磨,他家这位爷,见了美人儿可能会心疼几分,但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的! 所以,悄悄把五皇子妃被抓的消息放出去,可能会被五皇子打一顿板子,但不至是死! 可如果瞒下这消息,一旦皇子妃回来,她不会把五皇子如何,定然会把他吴可千刀万剐了! 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黑熊疑案13 秦逸之把高氏带回去之后, 当即就进行了审问。 但高氏仗着在后宫中掌权的太后姑母,对秦逸之只是冷眼嘲讽,并且放话说, 你今日胆敢对我动刑,来日我一旦出去, 等着你的将是满门抄斩的大祸! 秦逸之听了沉默不语。 高氏以为他怕了, 当下就得意洋洋地道,“李氏死了, 你要凶手,我便给你个凶手,如今凶手已然招供, 你再想设计害我,那是妄想!我劝你早点把我送回去, 我可以宽宏大量, 对你此举不予追究, 但你若继续纠缠, 那后果自负!” “即便凶手是老鹰头, 他也是受你指使!” 秦逸之冷冷地说道。 “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老鹰头会指证我是背后主使吗?秦逸之,你没证据, 哈哈, 能奈我何?” 高氏愈发的嚣张跋扈,丝毫不把这镇抚司衙门的诏狱当回事。 在场的锦衣卫都十分的恼火。 自打有了诏狱,但凡进来的无人不胆战心惊, 冷汗淋漓,也就这个女人如此张狂, 实在是让人生气。 但高氏说的也没错。 老鹰头是自己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可能他的确是把李氏溺死的凶手, 可没有高氏的命令,他是不敢的。 这时,雨生匆匆跑来,他在秦逸之耳边说了几句,秦逸之略一犹豫,而后转身出了监牢。 地牢门口,苏锦书等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她不肯招供?” 秦逸之语气里带着一丝的惊疑。 “换我是高氏,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幕后主使。” 苏锦书笑笑继续说,“她有太后这个大佬撑着,才不会怕你,更不会招供,她也吃准了你不会对她动刑,一旦动了,那在太后那里,她更有理了。” 秦逸之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苏锦书又说,“我有法子让高氏承认是她下令让老鹰头杀了李氏。” 秦逸之眼睛陡亮,足足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冷幽幽地开口,“说吧,什么条件?” 苏锦书缓缓地举起五根手指,“事成之后,我要五百两银子!” “哼,你这是想跑路?” 秦逸之心中一股邪火陡然升腾,这个臭丫头,她心心念念地想离开镇抚司衙门,是这衙门的风水不好,还是衙门里的某人让她厌弃? 他眉心紧紧地蹙起,一抹阴鹜在眼底闪现。 “跑?我会因为苏恒想把我卖进赵尚书府而跑?秦大人,你也太小瞧人了吧?如果苏恒言辞凿凿我是他女儿,那他拿出证据来啊?他拿不出证据,我就不是他女儿,那他就没理由强逼我嫁人!而且,就算他是我亲爹,除非他绑了我,否则,我是绝不会嫁给赵家那个傻子的!” 苏锦书会错意了,以为秦逸之是认为她害怕被迫嫁人,所以想筹集跑路经费。 你…… 这下临到秦逸之懵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多余,既然她不想跑,那自己还担心什么? “不过,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要买个小院儿,老鼠都有自己的窝,我娘要是被苏家那狠毒的娘俩欺负得狠了,我就可以把她接出来住,我虽然是镇抚司的厨娘,可我也不能一辈子都住镇抚司衙门的宿舍啊!” 苏锦书振振有词。 额,这个似乎可以有! 秦逸之点点头,“如果这次你让高氏认罪,小院儿我送你!” “我不要,我就要五百两银子!” 苏锦书坚持,眼神闪啊闪,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要你的东西,万一被你那青梅竹马的小表妹知道了,来找我的麻烦,我可就要吃瘪了。 我苏锦书做人做事,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绝不为你秦逸之那一座小院儿而折腰! “嗯。” 秦逸之倒没再坚持,点点头。 - 苏锦书进入牢房时,高氏正在指着牢头的鼻子大骂,“你个混账东西,我让你给我倒杯茶水来,你这是用树叶子泡得茶吗?苦涩难咽!” 牢头辩解,“小的平常喝得就是这茶啊!”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等着,等我出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把你这狗头给取了!” 高氏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苏锦书端着一杯热茶徐徐走了进来,瞬时整个监牢里就充溢着一种淡而雅致的茶香,这茶香像是一种游弋着的气息,悄然袭入高氏的鼻翼,让她不禁吸吸鼻子,表情略带着一丝惊讶地问苏锦书,“你是谁?” 苏锦书淡笑,轻轻把茶杯放在高氏面前,她坦然道,“皇子妃,我是镇抚司后厨的厨娘,这会儿来呢,是想问问皇子妃午饭想吃什么?我也好去准备!” “什么意思?” 高氏有点楞,秦逸之对她这样客气,那意味着宫里太后姑母知晓这事儿了,派人给他施加压力了? 一定是这样的。 如此一揣测,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得意,施施然端起那杯茶,放在唇边呷了一口,而后赞道,“果然不错,是好茶!你回去告诉秦逸之,这茶我很喜欢,让他给我装个三斤五斤的,回头给我送去府里!” 苏锦书很爽快地应了,“皇子妃喜欢喝这茶,是我们衙门的荣幸,别说三斤五斤了,就是十斤八斤的,我们也送得!” 哈哈! 高氏哈哈大笑,点指苏锦书,“嗯,很好,你是个识时务的,本皇子妃很喜欢,午饭你好生给我做,吃得我满意了,我临走可以问秦逸之把你要了,一起带回府去,跟着我可比在这阴森森的镇抚司衙门好太多了,至少能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我一时兴起,还能让太后姑母给你赐个好人家嫁了!” “那我就谢谢皇子妃了!” 苏锦书佯作欢喜,忙施礼感谢。 高氏更加洋洋自得,心中原本对苏锦书还怀着的一点戒心,也都放下了。 “皇子妃,我听说有不要脸的小三儿都跑您府上跟您这位原配挑衅了?” 一边问高氏中午想吃的东西,一边苏锦书很八卦地说了这话。 高氏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李氏是昨晚上被她弄死的,就是府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衙门后厨的厨娘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皇子妃,您还不知道吧,现在京都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您是仁义大度的原配,对五皇子也是情意深深,偏生就有那不要脸的小三儿施展了妖媚之术爬上五皇子的床,还不甘心,又跑去皇子府跟您挑衅,您……受委屈了!我们都替着您叫屈呢!” 苏锦书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高氏磕磕巴巴,“你……那些百姓们真那么说的?” “是啊,全城都嚷嚷得沸反盈天啦,还有人打算去皇城外敲登闻鼓,请皇上出面为您主持公道呢!皇子妃,您受的苦啊,我们……我们都感同身受,恨不能替您去杀了那小三儿呢!” 苏锦书满眼里都是愤懑,看着真就好像恨极了小三儿李氏。 “你……你们想杀了李氏?” 高氏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当然想啊,她不但坏了女人的清白,还对您这样好的人造成了伤害,我们都恨不能杀了她后快呢!皇子妃,您告诉我,李氏现在在哪儿?您放心,只要我把李氏的所在宣扬出去,不用您亲自动手,那些暗中一直在谋划着杀李氏,替您出气的百姓们也能帮您把她给处置了!” 苏锦书的话让高氏大喜,但她强压了情绪,面色淡淡地问,“你们就不怕官府的人抓你们,杀人毕竟要偿命的!” “皇子妃,您忘记有个词儿叫法不责众!我说了,是众人想杀小三儿李氏,黑暗中,百八十个百姓一起攻击李氏,谁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她?就是大理寺卿贺大人想要找杀李氏的凶手,也难以下手,毕竟一百多人呢,总不能因为李氏一人,就杀了这一百多人吧?再说了,是这李氏先不贞不贤的,杀她不该吗? “那到最后,这个案子应该是不了了之的?”高氏的狂喜都掩饰不住了。 “对呀。我现在可以跟您说实话,即便是您亲手杀了李氏,那只要我们全城百姓一起为您写申诉书,再交给皇上,请求他判您无罪,皇上也会答应的。” 苏锦书满脸自信的表情影响了高氏脑力的发挥,她顺着苏锦书的思路,越想越觉得对,古人不是说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当然自己并不是要谋逆篡位,自己只是会在全城百姓们的支持下,让皇上宽宥自己…… “其实,皇子妃,我倒真的希望是您杀了李氏。” 苏锦书忽然说道。 “为……为什么?” 高氏已经完全被苏锦书的话吸引了。 “您想想,一旦五皇子知道您把他外头的女人杀了,他以后还敢再在外头养女人吗?而且,那些暗戳戳想要爬五皇子床的女人们,知道了您盛怒之下杀死她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那她们还敢觊觎五皇子吗?您杀了一个李氏,得了此生的五皇子后宅的安宁,难道不划算吗?” 高氏的眼睛亮了,她甚至很激动地抓住苏锦书的手,“你真觉得五皇子一旦知道此事,他再不敢在外头乱来了?” “当然啦,五皇子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呢,他的一言一行都受众臣的监督,因为他的放浪,而死了人了,他如果还不思悔改,那他就不怕皇上会把他赶出京都?” 苏锦书不着痕迹地把高氏的手推开,心里膈应得不行,可还得继续维持脸上的镇定与眼底的睿智。 “可毕竟是出了人命,杀人偿命,我……” “皇子妃,您忘记啦,您有全城百姓们的支持啊!” 苏锦书像是喊口号似的喊了一句,“皇子妃威武,皇子妃杀小三儿无罪!” 高氏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让秦逸之来,我有话要说。” “皇子妃,我先回去给您准备午饭,您跟秦大人聊完了,就可以开饭了!” 说着,苏锦书就欲转身离开。 高氏在她身后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锦书回头,一脸狗腿笑,“皇子妃,您可说过了,等您出去时,您要跟秦大人讨了我,带我回皇子府的!” “哈哈,好!” 高氏这回安心了。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一个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世人都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简而言之,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一旦有人跟你示好,如果她一定有目的,她说她是好心,她没任何企图,那你就万万不能信任她,因为她肯定目的不纯! 但如果,她有求于你,那她一定会真心实意地替你着想,为你谋划,因为,你一旦得利,她也就能从你这里落得好处! 这样怀着目的来的,才可以重用,才可信! 这叫制衡。 双方都是因为利益而相互利用,相互帮助,这样的关系才能长久。 至于最后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跟秦逸之讨要了这个小丫头,那就得看自己心情了。 高氏冷冷地看着苏锦书窈窕的背影,回想起她清丽的面容,她眼底的冷意就更深了,她又不傻,会把一个外室李氏打杀了,再弄个妖媚的狐狸精进府,在五皇子的眼皮子底下转悠吗? 为了能牢牢地把五皇子禁锢在自己石榴裙下,过河拆桥又怎样? 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 无风不起浪1 - 高氏供认是她指使老鹰头把李氏推进湖里溺死的。 在供认之前, 她讲了自己的条件,要秦逸之亲自把她所供述的内容告知五皇子,并且把李氏的尸体送到五皇子跟前, 让他好好瞧瞧李氏死的多惨! 秦逸之答应了。 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五皇子那货就是个混账, 不是他在外头乱来, 能害死李氏吗? 李氏是五皇子妃杀死的,这消息一经传出, 相信不管是当今圣上还是满朝文武,都会哗然的! 可怜高氏这女人,却还在沾沾自喜, 自以为她此举能镇住五皇子,断了他再往外头寻欢作乐的念头! 呵呵, 陷入感情旋涡里的女人是最蠢的! 不过, 秦逸之第二天还是让人把李氏的尸体送回了何家。 没有依高氏说的那样, 送去给五皇子看, 五皇子那种人不会对一个因他而死的女人动什么情的, 相反他只会愤怒,愤怒高氏的行为让他丢了颜面。 果然, 如秦逸之预料的那样, 当听说高氏派人半道儿把李氏截回府后杀了,他气得连连咆哮,愚蠢, 蠢女人,本殿下真是瞎了眼, 娶了这样一个灾星进门! 他很清楚,接下来等着他的是皇上的责骂, 众臣的不齿,乃至全大越国百姓们的唾弃! 现在他马上要做的是,赶紧进宫去求太后,他可不是为了救高氏,而是为了让太后在皇上面前帮自己说好话,避免他因此事被皇上赶出京都! 至于高氏,李嘉洐真想重金贿赂秦逸之,让那蠢女人去死吧! 去何家送李氏尸身的锦衣卫回来说,何贵见到李氏死了,当即就高喊着扑在尸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李氏…… 李氏的婆婆也闻讯赶来,见到媳妇的死尸,悲伤过度昏死过去。 众邻居七手八脚地掐人中,把她救醒,老妪捶胸顿足,哭着骂自己,说她拖累了何贵夫妻,不是她生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李氏也不必去做那种事儿,更不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邻居们都陪着落泪。 但也有人问何贵,李氏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会死了? 也有人问何贵母亲,她说的是啥意思?李氏去做了哪种事儿? 何贵母子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李氏的尸身默默滴流眼泪。 何贵央求了左邻右舍帮忙,当天就买了薄棺,把李氏葬了。 “老大,李氏已死,咱们还有必要监视何贵吗?我瞧着他伤心得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有什么精神了!” 张卓说道。 “继续监视。” 秦逸之再看了一眼肖鹏与知牧,“你们俩今晚上带齐人埋伏在紫光山,尤其是紫光庄园里与庄园外头的车道上,都要秘密布控,如果黑熊出现了,一定要将他抓住,但记住一点,切不可伤其要害!” “啊?抓熊还不能杀熊,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知牧的箭术很好,尤其练过夜行眼,在晚上,他几乎能做到箭无虚发! 本来他们还商量着,只要黑熊一出现,那知牧就立刻用箭射它的眼睛,眼睛是人与动物们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射中,对熊将是致命的。 届时张卓等人再一涌而出,用绣春刀将其斩杀! 现在老大竟说,不能伤了熊,那抓捕起来就不易了。 秦逸之板着脸,“你们那么多人,还捆不住一只熊?” “可是……” 知牧犯难了。 “还不快去!” 秦逸之一声低吼,三人皆吓得滚出老大书房了。 几人出了院子,颇有些无措地往外走。 经过回廊拐处,苏锦书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知牧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欢悦着喊了一声,苏姑娘! 肖鹏与张卓也心领神会,个个都很是欢快地跟苏锦书说话。 苏锦书也没啰嗦,直接问,“大人是不是不让你们伤了黑熊?” “苏姑娘,你神算啊!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一头畜生,折腾了我们这些天,我们杀了它,也算是出了口气啊!” 知牧很是不解地说道。 苏锦书眉眼里都是俏皮的笑,“可能在大人的心目中,这起案子里最坏的不是那黑熊吧?” “最坏的不是黑熊?” 三人都诧异了。 苏锦书没有解释,只是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知牧。 知牧不解,打开盒子,往里一看,先是一怔,而后就顿悟,满脸堆笑地弯腰给苏锦书施礼,“苏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知某佩服至极!” 苏锦书侧过身子,避开他的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也是偶然想到的,你们快去吧,不然一会儿大人又要恼了!” 她实在是不太习惯被人当面赞什么聪慧过人啊,貌美如花啊,当然如果真要夸的话,夸后者,她可能更喜悦一些! 苏锦书忙把秦逸之这尊大佛搬出来。 果然,效果很明显,知牧等人立刻撒丫子跑了。 一道身影从树影中闪身出来,“你这算狐假虎威?” 苏锦书只觉得一种兜头笼下的冷意袭遍全身,她呵呵尴笑两声,“大人威武,全衙门的人都知道啊,还用我提吗?” “哼,狡辩!” 秦逸之说着要走。 “大人,高氏认罪了吧?您承诺的银子什么时候兑现啊?” 苏锦书想起最紧要的事情了。 这两日她都去西城门附近的小巷子溜达过了,有几个要出售的小院子,但价格都比她想象得高,看起来眼巴前想有个窝的梦想是实现不了了! 不过,她以为,自己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刑侦队队长,拥有一颗非凡的脑袋瓜,只要对衙门的案子上上心,多帮着办几个案子,那不愁拿不到奖励。 “哪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兑现了呢?” 哪知道,那位身材颀长,样貌出众,性子冷硬的指挥使大人说出了这话。 苏锦书傻眼。 “你……什么时候心情会好啊?” 对方没回答她,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余下整整一下午,到天黑,苏锦书都坐在饭堂里看着屋顶发呆。 樱桃与顺子虽觉得他们的苏姐姐今儿个有点奇怪,可看苏姐姐那不同以往的严肃表情,谁都不敢近前来问问,她到底是仰望着屋顶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 想怎么能让那阴晴不定的死冰山大佬心情愉悦呗! 苏锦书愁啊愁,愁到极致,想到一句名言:若想抓住男人的心,那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自然,她不想抓住秦逸之的心,但抓住他的胃,让他吃的满意了,他是不是就心情愉悦了呢? 对,这个法子,靠谱! 她一下子跳起来,倒把樱桃吓了一跳,她磕磕巴巴,“苏……姐姐,你……咋啦啊?” “我?好极了啊!樱桃,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羊肉了?" 苏锦书想到了一样好吃的,她敢保进山抓黑熊,吹了半夜冷风的秦逸之回来,吃到这东西,定然会欢心满意的。 “苏姐姐,我……我干啥?” 顺子也猜不透苏锦书怎么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欢悦是什么意思,索性他是个懂得迷途知返的,猜不透就不猜了,干就完了。 苏锦书打发他去搬几个冬日里用来取暖的铁炉子来。 古代没有燃气,也没电,想要吃锅子,就只能是用这种铁炉子,把锅直接架在生了火的炉子上,边添炭火边大快朵颐。 对,她要做一顿火锅。 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人能不被火锅给征服了的! 准备工作就此开始。 荤菜:羊肉切成薄片儿,毛肚,鸭肠等…… 素菜:土豆、藕片、青菜、红薯粉等。 配菜调料:干辣椒、干花椒、洋葱、蒜头、香料、姜、大葱。 最后她又亲自准备了油碟作料,大葱、香菜切碎,香油放一旁备用。 一切都备齐了,她长舒出一口气,洗了手,准备去一旁坐下歇会儿。 樱桃看看这满桌子准备好的生羊肉,蔬菜等,有点傻眼,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苏姐姐,你不准备把这些东西炒了吗?” “对啊,不炒了!” 苏锦书故意板着脸继续说,“大人欠了我的钱不还,这次我就让他吃生的冷的,吃得他坏了肚子,跑两天茅房,直跑得爬不上……” 炕字还没出口,就听到饭堂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首先进来的人一脸阴沉,犀利如刀的眼神冷嗖嗖地射了过来。 苏锦书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急速转换表情,夸张地喊道,“大人威武,这么快就把案子破了?您太厉害了,是我等楷模,我们以后一定向您学习,学习您千辛万苦也要查出真相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学习您……” 这一通马屁没拍完,就被打断了,“就把你那生的冷的端上来吧?” “大……大人,我们苏姐姐不是要给您吃生的冷的,是正在夸您呢,夸您厉害,就是……就是吃坏了肚子,还不忘断案子,您……您……” 樱桃想要挽救一下她的苏姐姐,只可惜,这丫头不善于说谎,说到后来自感尴尬,没词儿了。 “哈哈,就是,就是,大人您劳苦功高,声名赫赫的,我哪儿敢给您吃生的冷的啊,您稍候,马上就有热乎乎香喷喷的好吃的来了!” 苏锦书忙一把扯了樱桃往厨房去了。 她可不能把这丫头留在饭堂里,小丫头太实在了,再说下去,什么都要说漏了。 厨房里,锅里温度上来之后,她拿了一大块牛油放进锅里,牛油很快就在锅里融化,一股浓郁的油香就在满屋子弥散,做火锅锅底非牛油不可,牛油在汤底中浮于表面,不仅能保持汤底原有的温度,而且经过牛油滋润的食物,看起来油亮温润,入口更是鲜香异常。 牛油炒好之后,放入之前准备的干辣椒花椒香料若干,大火煸炒,炒香后再加入酱料,食盐调味,然后加入大量的水,煮开后小火再煮一会儿,一锅香辣的汤料就做好了。 这时前面饭堂里早就被一股子的浓香给充满了,知牧几个等不及跑到后头去看,却见牛油锅底汤色红亮,鲜香四溢,引得人不住地吞咽口水,恨不能马上就开动。 炉子已经在饭堂里架好,并加入了炭火生着了。 一个满是红亮汤汁的锅子被放在了炉子上,很快锅里的汤料就翻腾起来。 苏锦书给他们做了一个示范,她夹起一块牛肚,丢进锅里,滚了一滚,很快就熟了,她将牛肚再夹起来,放入油碟中沾了沾,然后放入了口中,瞬时一股子辣香与牛油的浓香交织在一起,占据了她的味蕾,让她重新感受到在现代社会吃火锅时的痛快与畅意,不由地嘟嘟着小嘴,很享受地啧啧道,“久违了,火锅老朋友!” 抬头看知牧他们几个还看着她,忙说,“吃啊,还愣着做什么?” 真是一声令下,几十双筷子同时夹菜,放锅里搅,再夹起菜,入口,嚼着,赞扬声此起彼伏,“好吃,太好吃了,苏姑娘,你怎么做到的,把这些生的冷的东西弄得这样好吃啊!” 也有几个被辣的不住地吸气,但越辣吃起来越过瘾,也就越忙着夹菜,放菜,再夹菜,入口,然后吸冷气,赞苏姑娘……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被这些锦衣卫糙老爷们忙叨了一个多时辰。 直至他们吃得不能再吃,用知牧的话说,那羊肉都撑得到了嗓子眼了,再吃一丁点,就得被撑吐了! 众人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再恋恋不舍地看看那锅里还香气四溢的汤料,齐齐地道,“苏姑娘,这锅汤留着,明儿个泡馒头吃,一定也极好吃!” “好,明日早起我擀面,你们过来用这锅子煮面吃,口味也极好哟!” 古代没有方便面,只好用手擀面替代了。 苏锦书暗戳戳地偷瞄一眼秦逸之,一顿火锅下来,这冰山大佬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无风不起浪2 “苏姑娘, 今天能把黑熊案给破了,全靠着你的那支箭啊!” 吃到差不多了,知牧说起了今晚上他们去紫光山抓黑熊的经过。 出乎人意料, 黑熊戌时半就出现了。 而且他出现后行动十分敏捷,目的性也强, 从车道两边的树林里跃出来后, 就直奔紫光庄园。 紫光庄园守门的老头儿一看黑乎乎的大熊奔着自己这边就来了,他心下大骇, 想跑,但两腿都软得跟面条似的,就在他几乎与黑熊都要脸对脸时, 他两眼一黑,就被吓昏死过去了。 但黑熊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 从他身边一跃而过, 撒开蹄子就奔庄园里头去了。 这几天, 紫光庄园里真就假模假式地在举办宴会, 一应好吃的好喝的, 都摆在桌子上。 陪男人吃喝玩的女人自然是没有的。 没那个女人肯为了钱就不要命了。 为了能让酒宴办得更贴近现实,诸葛云睿出主意, 让衙门里几个身量瘦削, 个子不高的锦衣卫打扮成了女子的模样。 替官员们出席紫光庄园宴会的锦衣卫们就与他们同僚里长相与身量都酷似女子的男人喝得迷迷糊糊的。 在黑熊冲进来时,宴会上的人被吓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也没人说话。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黑熊真的出现了! 就在他们错愕的空当儿黑熊忽然就扑向了距离它最近的一个人, 它锋利的爪子狠狠地在那人的肩膀上抓了一把,瞬时那人就痛得喊叫起来。 这一声喊叫也把众人给惊醒了, 大家忙就拿出兵刃来与黑熊周旋。 不料那黑熊竟身形十分的灵活,腾挪跃跳,左奔右突,竟比一般人类都要来的快速敏捷,很快就有七八个锦衣卫被它抓伤,就在它把一个人扑倒,朝着那人张开了嘴,谁都知道,黑熊最致命的一招就是舔舐,它的舌头都是带着倒钩刺的,只要被它舔舐过,那人的皮肉必将会撕掉一大片…… 快,救人! 有人大声怒吼,但危险就在顷刻之间,等众人挥舞着绣春刀朝着黑熊砍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命悬一线时,一道破空的声响传来,只听扑哧一声,黑熊的后腿被一支箭给射中了。 黑熊疼得发出闷闷的哀嚎,但这一箭却激怒了它,它撇开了那个倒地的锦衣卫,反倒是疯狂地冲向四周围攻它的人,嘴里竟发出清晰的人声,“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群衣冠禽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娘子,我要杀了你们……” 黑熊……会说人话? 这场景顿时把所有人给惊呆了。 很多人脑海里甚至想到了,难道这是一只成了精的黑熊?怪不得他们几天几夜在紫光山附近设伏,都没抓住它! 很快,那只黑熊就四肢踉跄着,身形也东倒西歪的,像是喝醉了一般! 有脑子回神快的锦衣卫就喊,“快,这黑熊不成了,杀死它!” 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同时有人断喝,“不许伤他!” 众人循声看去,是秦逸之带着知牧等人到了。 秦逸之他们到了跟前时,那黑熊已经倒在地上,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发现四肢无力,就连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了。 知牧说,“何贵,我射中你的箭尖上涂了药,这药会让你睡几个时辰。” 听了他这话,黑熊虽有不甘,但却也无奈,只能合上眼睡去了。 “苏姑娘,你那支箭不但让我们抓住了黑熊,破了黑熊疑案,还救了何贵的命,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知牧由衷的赞道。 诸葛云睿老先生老规矩地捋着胡子,一脸的自豪得意,“我教出来的,不错吧?” 肖鹏给这位总爱抢功劳的老先生一个大大的白眼,“先生,箭尖儿是人家苏姑娘给去掉的,涂药也是人家苏姑娘想出来的两全之策,有您什么事儿啊?” “废话,不是先生我的一言一行影响苏丫头,她能在关键时刻发挥脑力,想出好办法吗?苏丫头,你告诉他们,是不是这个理儿?” 诸葛云睿据理力争,胡子都翘起来了。 “是,您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您了不得着呢!” 苏锦书笑道。 “看看,这就是差距!瞅瞅你们几个臭小子,在我身边也待了有年头了,你们可曾学到我的一点皮毛?笨不承认自己笨,还嘚啵嘚啵的有脸呢!” 诸葛云睿气势更足了。 “这次办案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放假一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后天早上到衙之后一切事宜听副指挥使唐轲的安排!” 秦逸之的话及时地把众人斗嘴斗上瘾的劲儿给截断了。 “老大,您要出门儿?” 知牧等人不解地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点点头,但再什么话也没说。 知牧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张卓说,“老大,我们几个都跟去还是……” “你们谁也不用跟着。” 秦逸之说着站起身,甩甩袖子,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老大这是要去哪儿?办秘密差事? 问题是他身边没人跟着能行吗? 知牧几个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就连诸葛云睿也收敛了嬉笑,跟苏锦书摆了摆手后,急速地跟了上去。 第二天,秦逸之真没到饭堂吃早饭,不过那个叫唐轲的副指挥使倒是来了。 他因为有差事去北疆三个月,这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衙门厨房来了个了不起的小厨娘,既会做美食,又能破案子,顿时来了兴致,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到了衙门后,正遇上百户赵亮,他像是早就在等着呢,见到唐轲马上就行礼,道,“指挥使,您可回来了!” 唐轲眼睛里有光闪了闪,神情也愈发的愉悦,不过,还是低低地训斥道,“是副指挥使,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漏字儿?” 赵亮四下里瞧了瞧,见周遭没人,压低了嗓音,“在属下心目中,您就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唐轲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虽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温和地问他,“这段时间衙门里怎样?听说办了件惊动皇上的大案?” “是,昨日刚结案的黑熊疑案!” 赵亮说着,不过转而又压低嗓音,“这起案子足足用了七八天才结案的,而且那些个大臣们被……那位敲了竹杠,都纷纷私下里议论说咱们镇抚司衙门哪里是在办案,分明是在想法子敛财呢!” “呵呵,办案就是这样,难免会触动一些个人的利益,不过,一夜千两银子,也的确是贵了点。” 唐轲这种先褒后抑的做法,赵亮早就习惯了,他捧出一脸狗腿笑说,“嗯,属下也觉得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锦衣卫而从众大臣的口袋里抠钱,实在是……有失咱们镇抚司的颜面。” “哦?这怎么个意思?” 唐轲快速走动的步伐慢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扭头看赵亮。 赵亮再度看看四周,依旧没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唐轲跟前,“说是要筹办一个技术学堂,专门给那些牺牲的锦衣卫家属提供技术辅导,让他们学会一技之长,养活他们的家人。” “什么?办学堂?镇抚司衙门难道是慈善机构?本来锦衣卫人手就不够,还得腾出人手来办学堂,讲授技术?” 唐轲的脸上陡然蒙上一层阴霾,“他这也太任性妄为了。” “就是,还不是仗着他秦家满门忠烈,被皇上重视?可这样躺在功劳簿上胡来,真的好吗?” 赵亮也做出一副忿忿的样子来迎合唐轲。 唐轲想了想,道,“这事儿既然还没宣布出来,那就说明他还没考虑周全,没事儿,等他跟我商量时,我再劝他慎重!” “是,您的话他当然得听,您在镇抚司衙门可是老人,比他都老!他作为一个空降的镇抚司指挥使,还不是……哼,若不,这正指挥使的位置就只能是您的!” 赵亮继续发挥拍马屁的功能。 唐轲的脸色再度黑了一层,但却见着前头有人,两人也再就没说什么。 等他们到了饭堂,里头几乎已经坐满了。 唐轲讶异,“这倒奇了,你们这些懒货过去不是不愿意起早到衙门吃早饭吗?” 赵亮讷讷,“我不常来的,这个小厨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调理我叔几回了,我见不得她这路蛮妇!” “是吗?她能把你叔赵大奎都给治了?哈哈,好,是个有趣儿的。” 哪知道,唐轲竟哈哈笑起来。 赵亮脸上发烧,陪着笑脸,“是,您说的对。她……她人不咋地,做的饭还是可以的,不然这帮人也不会一大早就来吃了。” “那咱们就尝尝!” 唐轲说着,径直往前走,走到饭堂最前排,此时那里已经没了位置,但早一步到的锦衣卫见到他,忙站起身来行礼后,端着饭碗往后走,将前排的位置让给了他。 唐轲大辣辣坐下。 赵亮立刻就颐指气使地朝厨房喊,“里头的厨娘出来,唐副指挥使到了,赶紧端饭来啊!” “唐副指挥使,您来了啊?” 顺子应声出来,先把锅放在炉子上,又给唐轲施了一礼,“副指挥使,这锅里是昨晚吃火锅的汤,今早苏姐姐擀了面条,用这汤一煮,味道别提多好了,您尝尝?” 他边用筷子翻搅锅里的面条,边很详尽地给唐轲做了解释。 唐轲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你们这是让我吃你们剩下的?” 啊? 顺子本来还十分自豪地夸着苏锦书是如何厨艺了得的,突然被唐轲这一声斥问,顿时就没了词儿应对。 “就是,你们这也太不拿唐指挥使当回事了?唐指挥使出差三个月,辛辛苦苦的,这一回来你们就给他上剩饭剩菜,这是几个意思?不想在衙门后厨混了就早点滚!” 赵亮可找着借题发挥的机会了,当下就振臂高呼,一脸的你们摊上事儿了,不给个合理解释,我保证你们会倒大霉的架势。 顺子被吓坏了,嘴里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我们不敢……” “你们不敢?我瞧着你们可是太敢了!就昨天那么多人的筷子在这锅里搅啊搅的,今早上,你这不是让唐指挥使吃你们的口水吗?让那个厨娘出来,害怕了不敢出来了?哼,平时在别人跟前不是挺嚣张的吗?” 赵亮这就是杀人诛心,暗指苏锦书仗着秦逸之的势狐假虎威。 “是谁家养的狗,不好好在宅子里看家护院,跑镇抚司饭堂里来乱咬?” 门帘一挑,唐轲眼前一亮,一个身量窈窕,样貌出色,虽是一身粗布衣衫,但依旧遮掩不住她身上那迤逦婀娜的风姿,随着她挑帘子的动作,那一抹初升的日光就洒落在她身上,给她身上蒙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更令她本就嫩白娇俏的姿容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虽挑帘子后的话是骂赵亮的,不好听,但落在唐轲耳中的却是宛若莺啼般动听的声音,她眉心微蹙,脸呈恼意,但却无形中增添了一份灵动与俏皮! 好,好一个貌美的小厨娘! 唐轲看着看着脸上就流露出一种欣赏与贪慕的情绪来。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无风不起浪3 “副指挥使, 您瞧见没,这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厨娘,我就纳了闷了, 咱们镇抚司衙门一贯都是讲究法度规矩的地方,怎么就能容得下这样一个横竖不讲理的小女人胡闹?” 赵亮边说边去看唐轲, 希冀着从他那里得到支持, 将这个欺负过他亲叔几回的小厨娘,直接就给赶出去得了! 他就不信了, 那秦逸之再满意这丫头,还能为了她跟唐轲翻脸?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给他仗胆子的人, 此时却是笑容满面,“那就是苏锦书?嗯, 不错, 厨艺不错, 人长得更不错, 我们镇抚司衙门一大堆的老爷们, 就少你们这样的妙龄女子,过去站在高处往下一瞅, 黑压压一大片的锦衣卫, 这回你来了,那就是群山绿中的一点红,妖冶得很呐!” 唐轲说到兴奋处, 都险些要鼓掌欢迎了。 他掉头一看赵亮那恨戳戳的样子,顿时扯了他一把, “赵百户你怎么回事?作为一个百户你手底下也带着一帮兄弟,你难道不明白攘外必须按内的道理?苏姑娘这饭菜做好了, 引得大家都来吃,这是把镇抚司当家了,那以后家里有事儿,他们能不能着急吗?人家苏姑娘这是在帮咱们这些当头头儿的,你还在一旁煽阴风点暗火,你安的什么心?” 啊? “副指挥使,属下……” 赵亮卡壳了,看看板着俏脸的苏锦书,再看看不太高兴的唐轲,他磕巴了半天,好容易吐出一句,“属下,属下刚才是跟苏姑娘闹着玩儿,听闻……听闻苏姑娘脑力非凡,所以想……想试试她的应急能力!” 一脑门汗,他也不敢去擦。 “这又不是招募锦衣卫,用得着你考验书姑娘吗?闲的!” 唐轲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后,转而再看向苏锦书,却又是一脸上位者的温和的笑,“苏姑娘,你跟我说说,你这个火锅面是怎么回事?” “没空儿,我锅上熬着汤呢!” 苏锦书见唐轲自养的狗被他自己收拾了,也没了继续跟他说下去的兴致,丢下这句后,兀自掀帘子回了厨房了。 “副指挥使,您看她这……” 赵亮又想挑唆,却见他的这位顶头上司,嘿嘿一笑,道,“有个性,我喜欢!” 您喜欢? 您这意思是想把她弄回家去给您当第七位妾室? 呵呵。我瞧着难! 赵亮暗暗腹诽,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狗仗人势地呵斥顺子,“你还不帮副指挥使把面盛出来?再给我盛一碗!” 顺子是个胆小的,刚才赵亮那牛哄哄的阵势把他吓坏了,生怕这位全衙门出了名的阴险狡诈的副指挥使把他们的苏姐姐给害了,却没想到,一见到苏姐姐本人,这位唐副指挥使就变了脸,竟也夸赞起苏姐姐来了? 他……这……不会是想暗中使坏吧? 顺子心中还是忐忑,麻利地给这两个大麻烦盛了面,而后就急急地回了后厨。 这会儿樱桃已经在小声地跟苏锦书介绍起唐轲其人了。 唐轲是镇宁侯府的庶子,他娘张氏生养了一儿一女,女儿唐汝玫五年前大选入宫,如今是曜武帝最宠的娴妃,曜武帝夸唐汝玫是贤惠知礼,端正大度,为世间不可多得之淑女! 因此娴妃的父亲唐德仁被皇帝破格加封为镇宁侯! 因为这次加封,满朝文武都上奏章说不合乎律法规则,但曜武帝一意孤行,非要如此,到后来众臣不得不屈从! 所以,张氏在唐家虽只是个妾室,可母凭女贵,唐德仁不但做主让他掌控唐家中馈,而且还屡屡做出宠妾灭妻的行径,他的正室妻子王氏出身名门,其父亲兄长都曾是掌管边关几万人的大将,但后来在对敌战争中都战死了! 曜武帝也褒奖了王家,可如今的王家男丁稀少,能替着王氏说话撑腰的父亲与兄长都故去了,家里只剩下一门的老弱妇孺,即便唐家如此行径让王家老夫人一怒寻上唐家来质问唐德仁,但唐德仁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说,如果王家是在忍不下去,那他就与王氏和离了吧? 如果王氏单单自己一人,和离她是愿意的。 但她也有一儿一女,她实在是不舍得将一双儿女撂在唐家,被张氏苛待! 如此,她只好忍了下来。 所幸嫡长子唐修鹤聪明过人,学业一直非常优秀,后来顺利地考取了进士,如今在礼部任职,虽然官职仅仅是一个六品,但其脑力与才学都是异于常人的,礼部尚书都很是看好他! 王氏之女唐汝钰也是一位品貌与才学俱佳的女子,在京都的贵女圈子里是人人称赞的好姑娘。 她与唐修鹤打小就受到王氏的教导,三观极其端正,对于父亲唐德仁与唐轲仗着宫里娴妃的势力,屡屡做出一些欺压百姓的举动,很是不屑,但他们母子三人在唐家属于不被看重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如唐轲那样胡来! “苏姐姐,你不知道,就咱们这个唐副指挥使可是全京都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家里光妻妾就有七位了,暖床丫鬟更是不知道多少,可他在外头还是成日里花天酒地!就这回他所谓的出去办差仨月,其实,我听那些锦衣卫私下里议论,他就是听说北边一个小县的县令之女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姿容,他就进宫寻了他那娴妃姐姐,娴妃又给皇上吹了枕边风,于是,他就打着出外办差的由头去了那小县,也不知道那位县令之女是不是惨遭他蹂躏了!” 樱桃越说越气愤。 “苏姐姐,我瞧着他刚才看你的眼神也不地道!你可要加小心呐!” 顺子接了话茬说道。 “就是,秦大人不在,这衙门里就他官儿最大,万一他要对苏姐姐做点什么,苏姐姐,那可咋办啊?” 樱桃急得眼圈都红了。 苏锦书却笑了,“行啦,事情没发生,咱们就别先担心了,我又不是面团,可以任由他搓圆捏扁!” “可是……他官大啊!” 樱桃还是不放心。 “要不,苏姐姐,你高假吧?等秦大人回来,你再回来,有秦大人在,他怎么都不敢太欺负人的,好歹秦大人比他官儿大。” 顺子难得地开动脑筋,想出了一个主意。 “嗯,我看行!秦大人只要回来了,咱们就不怕了,秦大人可不管他家里是不是宫里有人,再说了秦大人家世显赫,一门忠烈,老夫人都是一品诰命夫人,还跟太后娘娘是知己呢!” 樱桃的眼睛眨啊眨滴看向顺子,小表情里分明在说,顺子哥,你越来越聪明了呢! 被心爱的姑娘夸赞,顺子两眼都亮晶晶的。 “好啦,做事吧,我哪儿也不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比智谋,你们觉得我会输给他吗?” 苏锦书真被俩小家伙给感动了,这是从心底里把她当一家人了,不然能如此绞尽脑汁地帮她防患于未然吗? 可她怕登徒子唐轲吗? 还真不怕。 她前世在现代社会里当刑侦队长那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白骨精,什么精英男,什么总裁大佬,什么社会大哥,见着她一个姑娘当刑侦队长,初见时无一不是质疑,轻蔑,可后来怎样?几个招式下来,苏锦书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她这个刑侦队长可不是捡来的,那是实打实靠着雷霆手段,睿智头脑赢来的。 唐轲吃完一碗面,啧啧称赞,临走甚至拿出一个银元宝,说是给苏锦书的奖励。 苏锦书一脸冷淡地拒绝了,“谢谢副指挥使的认可,我拿的是镇抚司衙门的月俸,做的也是分内之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奖励!” “喂,我说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你可知道副指挥使是什么身份?” 狗腿子赵亮又跳了出来。 苏锦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赵百户你吃饱了?” 赵亮一怔,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吃饱了。” “那就赶紧回去做您的分内之事吧?” 苏锦书说道。 “我……什么分内之事?” 赵亮不解。 “看家护院啊!” 苏锦书这话差点把赵亮气死,他颤着手指着苏锦书,“你……你找打!” “你凭什么打我?难道在镇抚司衙门里容不得人说实话,说真话?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在为当今圣上办差时,满嘴谎话,欺君罔上!赵百户,你可要好好想想,你这犯的是什么罪?” 苏锦书不畏不惧,声音不疾不徐,直把赵亮给说的哑口无言。 他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承认,镇抚司衙门里不让说真话,他赵亮给当今圣上办差是谎话连篇啊!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哈哈!赵百户,走吧,你说不过她,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 一旁瞧热闹的唐轲看着苏锦书与赵亮对阵,苏锦书一个脏字没有,却将赵亮损成狗,还堵得他不敢跟她继续对峙,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了诛九族的大坑里! 唐轲乐得哈哈大笑,连连赞了苏锦书后,把赵亮给拽走了。 回去的路上,赵亮悻悻地说,副指挥使,您也不帮属下说几句,那小厨娘实在是气人…… 唐轲阴笑,“你这百户都干了好几年了,一直得不到升迁,你知道为啥吗?” 赵亮看向他,摇头。 “因为你笨啊!你连个小女人斗嘴斗不过,你想想,你在仕途上还能有什么进展?” 唐轲看他如丧家犬,起了怜悯之心,毕竟他平常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一条狗,所以指点道,“遇上这样的女人,你不能光耍嘴皮子,你得来实际的!” 赵亮疑惑,什么实际的? “用你的魅力征服她啊!女人就如同猎物,只要你在精神上把她们征服了,那她的身体乃至全部都会是你的,到时候你打她,她都不会走的,甘心情愿地给你暖床!哈哈!你啊,学着点吧!” 可能是被打击得狠了,赵亮这回胆子大了,竟就回怼了一句,“属下不成,征服不了这野蛮的厨娘,那您行?” “嘿嘿,你就拭目以待吧!” 唐轲流露出满脸淫邪之色,压低了嗓音道,“只要想想那小厨娘的小蛮腰,饱满的小胸部,啧啧,老子今晚上是睡不着了!” 第068章 第六十八章 无风不起浪4 接下来几天, 唐轲都准时到饭堂吃饭。 他还总是故作溜达,进厨房,跟在苏锦书身后说些夸赞她美貌与厨艺的话, 其用意十分的露骨,越发让樱桃与顺子都暗自替着他们的苏姐姐捏了一把汗。 唐轲还时不时地拿来一些精巧的银饰品。 他倒也算是看出苏锦书的性子, 知道如果直接把首饰给她, 她肯定不收。 所以,他想了一个噱头, 奖励制度。 苏锦书做一日三餐,每一餐他都来品尝,品尝后觉得色香味俱佳, 那就奖励厨房众人每人一件银饰品。 当然,最先让苏锦书挑。 苏锦书没拒绝, 只冷冷地丢过去一句, 樱桃, 你帮我挑一件吧! 唐轲的银子还不知道从哪里贪来的, 不要白不要! 再说了, 就是她真的觉得膈应,不稀得用, 那就给樱桃啊, 或者给顺子带回去给他娘佩戴也是好的呀! 就这样,连着三日,厨房里每个人都拿到了银首饰的奖励。 那俩婆子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后了, 原本还觉得她们是镇抚司衙门里的老人,干嘛要听一个小毛丫头的话啊? 现在他们可不这样想了, 只要苏姑娘能带着他们一起赚外快,那苏姑娘再小也是她们的恩人, 得好生敬着! 樱桃与顺子更不用说了,对苏锦书的感激之情时时刻刻体现在日常的工作中,比方说,顺子每日早上都要提前小半个时辰来,帮苏姐姐把灶火点着了,再烧一壶水,给苏姐姐泡上一壶茶。 茶叶是顺子问诸葛云睿老先生要来的。 那老先生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一开始听顺子说,要问他要茶叶。 他当时就跳起来,“顺子你说,你是不是耍钱了?问我要好茶拿出去卖了抵账?臭小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在外头胡作非为,让秦大人知晓了,真把你从镇抚司赶出去,你可别哭!” 顺子忙解释,不是,不是,先生,我是想泡茶给苏姑娘喝的,耍钱我哪儿敢啊,不用秦大人,我娘就把我打死了! “哦,是给苏丫头啊,那得来点好茶!” 诸葛云睿这才放了心,取了些上好的茶叶给了顺子。 上班后的苏锦书,喝着温度适中的茶水,笑着跟顺子说,“你去跟先生说,晌午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让他记得来吃!” “哎,好!” 顺子乐颠颠地跑去通风报信了。 晌午的红烧肉一端上来,诸葛云睿就惊喜了,这道红烧肉饱满的色泽熠熠生辉,犹如一块块精心雕琢出来的红色宝石,晶莹剔透,光彩夺目。他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丰富的口感仿佛在舌尖上跳舞,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滑嫩的肉块浸透了浓郁的汤汁,再配上酸甜适度的糖醋调料,令人的味蕾根本就停下来。 “嗯,不错,真是不错!苏丫头,都不是我老先生夸你,在厨艺界,你是这个!” 诸葛云睿毫不吝惜地竖起了大拇指。 苏锦书倒也不矫情,呵呵笑着说,“您喜欢吃也就算对得起您那壶好茶了!” “苏姑娘喜欢喝茶?你早说啊!我那里有宫里赏下来的极品毛尖,等下午我让人回家取些来送给你!” 唐轲一脸自认为魅力横生的笑,边说边走了进来。 “谢谢唐大人,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苏锦书当即回绝。 “瞅瞅,小姑娘这还跟我客气?我作为镇抚司衙门的一……第二把手,关心下属那是应该的。” 唐轲继续走温情暖男路线,就差当众抓住苏锦书的手,哄她说,小美人儿,你说,你想要啥,只要你说出来,我定然满足你! “喂,小唐子,你这人从早就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好好听人说话,苏丫头说了她不喜欢喝茶!” 诸葛云睿一脸嫌弃地瞪唐轲。 唐轲讪讪然,“诸葛先生,我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她不是还……”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品茶那也是要看心情的,心境不好,什么好茶也难以下口!” 诸葛云睿说着,就站起身,指了指后头的顺子,“小子,跟我走,回去再给你苏姐姐取点茶叶,好茶啊,得知音品。” “哎,是。” 顺子欢天喜地地跟着去了。 唐轲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走进苏锦书,眼神阴沉,声音也没了温度,冷而不屑,“我能瞧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女人我见多了,跟我这儿玩欲擒故纵呢?差不多得了,惹恼了我……” “惹恼了唐大人,您会怎样?开除我?可雇我的人不是您!算计我?您确认您智商比我高?哦,对了,您可以让人暗中给我穿小鞋,那就来吧,万一那小鞋没穿我脚上,砸你脑袋上了呢?” 说完,她就回了后厨。 唐轲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想这就冲进后厨,把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弄回去好好磋磨一番,让她小瞧他这个副指挥使?!可饭堂里很多埋头吃饭的锦衣卫,众目睽睽,他就算上头有人,那也不能太过分。 “副指挥使,您放心,我有法子对付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赵亮适时地过来,凑到唐轲耳边,嘀咕了这句。 “嗯,好好办,办好了,这一期的升迁名单上你排首位!” 唐轲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副指挥使,此话当真?您对属下这样看重,属下一定好好办差,绝对让您满意!” 赵亮也不吃饭了,忙不迭地跟上,一路拍着彩虹屁。 隔天,苏锦书去厨房,就瞧见正一样一样把食材从筐里取出来的樱桃与顺子,两人都嘟着嘴,看着像是被人欺负了,不高兴。 “樱桃,顺子,你俩怎么了?” “苏姐姐,那个赵采买太坏了!” 樱桃都要哭了。 “他又对你动手动脚了?樱桃,你别哭,我这就找他去!” 苏锦书气得不行,转头要走,却被樱桃一把拉住,小丫头直摇头,“苏姐姐,不是,我跟顺子哥来的时候,他就走了,我们生气,是他采买的食材,你看看菜叶子都黄了,还有这些黄瓜,软哒哒的,根本就不是当天的!” 要来的果然就来了。 苏锦书回想起昨天唐轲那脸色,以及赵亮追在他身后表忠心那狗腿样儿,就知道,赵大奎这样做是被他侄子赵亮给唆使的。 “就这点事儿?菜不新鲜,那咱们就吃肉,继续红烧肉,昨天诸葛先生不是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吗!” 苏锦书笑着安慰俩小家伙。 顺子的脸都皱巴成包子了,“苏姐姐,他没买肉。” 没买肉?买的菜还都不能吃? 这个该死的赵大奎坏的还真彻底! 苏锦书做的油泼扯面。 她和面时加了一些细盐,这样扯出来的面更劲道。 面和好后擀成牛舌状,盖好东西醒面小半个时辰。 面醒好了之后,直接抻开,此时的面延展性很好,很容易拉扯。 这时顺子已经把锅里的水烧开了,苏锦书把扯好的面放进锅里,煮好之后捞出,放入樱桃切好的葱花蒜末,撒些芝麻与辣椒面,用滚烫的热油泼上。 瞬时满屋子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气,这股子香气里有面的麦香,辣香,蒜香,葱油香,各种香混合在一起,袭入鼻翼间,足以诱得人垂涎欲滴! 苏锦书又从那筐菜里捡了一些还算青绿的菜叶子,用煮面的热水焯了一下,放在面条上头,樱桃手脚麻利地煎好了一些鸡蛋饼,鸡蛋饼黄橙橙的地与青绿色的叶子交相呼应,煞是好看。 最后再加入一小勺盐,一小勺白糖,半勺醋,半勺酱油,一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油泼扯面就做好了。 结果晌午的油泼扯面又获得众人的极高评价。 知牧与肖鹏、张卓几人出城办事,本来可以在外头吃饭,衙门也是给报销伙食费的,但是这三人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在吃午饭时回来,就是为了能吃上苏姑娘做的饭菜。 一人三碗扯面,这三人吃得是饱饱的,也美美的,一个个喜笑颜开地跟苏锦书说,“苏姑娘,你这厨艺太高了,就简简单单的面与几片青菜叶子,就被你给做成让人欲罢不能的美食,真太好吃了,自打你来了,我这饭量跟体重一并见长啊!” “就是,就是,我昨儿个回家我娘还说,我胖了不少呢!” 张卓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我媳妇都说我越来越壮实,她很喜欢呢!” “哈哈,那你媳妇晚上可不能放过你这壮实哥了!” 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唐轲没来饭堂吃饭。 “苏姐姐,我看到赵百户来了,他站在门口,往里瞅了一眼,看到满饭堂吃饭的人,就脸色很臭地走了。” 顺子脑子转的慢,但眼神足够好使,就赵亮那气急败坏的神情,他瞧着就乐滋滋的。 “哎呀,他回去之后,跟副指挥使肯定会想出更坏的法子对付苏姐姐吧?” 樱桃又忧心忡忡了。 “小丫头没事儿总蹙着眉,会变老的!” 苏锦书笑着戳戳她眉心,“怕什么,他还敢找人打我??不就在后厨搞点事情吗?不怕,有肉就吃肉,没肉那就吃别的,还能被他给拿捏住了?” 但让苏锦书也料想不到的是,唐轲真就不顾脸面,把事情做狠了,接下来三天,赵大奎没买肉,尽管苏锦书并不怕这个,不用肉做饭菜,坚持几天不重样,她还是能做到的,但长此已久,锦衣卫们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啊,他们可都是天天在外头奔波劳累的,就指着吃点荤菜补补气力呢! 第四天,苏锦书扒拉了一下赵大奎采买来的食材,皱眉想了一下,跟樱桃说,“你们熬点粥,凉拌小菜我都做好了,再煎些鸡蛋饼,我去街上办点事儿。” 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无风不起浪5 刚拐出月亮门, 迎面就遇上一人。 “哈哈,小丫头,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诸葛云睿的胖脸上都是开心的笑。 苏锦书斜睨了他一眼, 嘟哝,“您倒是笑得开怀, 我这边都快揭不开锅了!” “走, 老朽陪你上街逛逛!” 只见诸葛云睿一身便服打扮,分明是早就猜到苏锦书会来专程在这里等着呢。 苏锦书大感意外, 她清亮的眸子眨了眨,继而就俏皮地说道,“先生, 你是不是趁着大人不在,又顺了他什么好玩的东西往家走啊?那咱们可不能同行, 我怕被人说成是与你同伙!” “与我同伙怎么就不好了?” “您得了东西, 我得了恶名, 与您同行, 我傻了不成?” 边说她边往衙门外走。 “小丫头, 你这有啥说啥的毛病可真不好,你得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额?不对呀, 我什么时候顺过那臭小子的东西了?我有读书人的风骨……” 诸葛云睿还在辩解, 苏锦书却已经离了镇抚司,往东街去了。 东街市场,是京都最大的市场, 这里有各色各种的商家,从小到一根针, 大到一辆马车,一座观音石雕像, 一应具有。 苏锦书站在东街市场入口处。 身后脚步声传来,“苏丫头,你慢点不成?老朽不比你们年轻人,我这老胳膊老腿儿……” 嘘! 苏锦书转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诸葛云睿忙四下里瞅了瞅,乖乖闭嘴。 “先生……今儿个的事儿能不能成,可全靠你了,不对,是明日之后咱们镇抚司的员工们能不能吃到荤菜,就全靠你了!” 苏锦书压低了嗓音,说话时眼神直往一处瞄。 诸葛云睿捕捉到她目光的着落点,稍一沉思,就大概猜到她的用意,呵呵笑着说,“我没告诉你吧?没进镇抚司衙门之前,我可是跟着一个戏班子跑码头来着,说到演技,老朽敢称第一,小丫头你啊,只能屈居第二了!” 苏锦书眼睛亮如灿星,“那最好不过了。” 她指了指距离此处十几步远的黎家肉铺,在诸葛云睿的耳边嘀咕了一番。 诸葛云睿听了就笑得见眉不见眼了,竖起大拇指,“丫头,好好努力,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堪堪能比上我!” 苏锦书瘪嘴,鄙夷。 您就是镇抚司衙门的师爷,这师爷还根本就是不在编的,是秦逸之私人雇了你,由他本人给您发放月俸。 我苏锦书再不济,那也是个在编的厨子,研究各种美食,满足自己味蕾的渴求,顺道儿再破个疑难杂案啥的过过瘾,这小日子想想就觉得畅快! 两人对视一眼,相□□点头,齐齐地迈步往黎家肉铺走去。 肉铺门口有肉案子,案子跟前一个彪悍健硕的男人正忙着剔骨,他手法很灵活地把一根猪腿骨从肉里剔出来,大越国人是不太喜欢吃大骨头的,都觉得那骨头棒子干巴巴的没肉,啃着光磨牙了。 是以,这男人把骨头与肉分离得很彻底,等那跟大骨棒跟猪身脱离开时,苏锦书瞧着那根大棒骨上几乎没什么肉,不由地就暗自佩服这剔骨的屠夫,怎么技术就那么好? 想到技术,她忽然想起之前跟秦逸之提及的那个为牺牲锦衣卫家属办技术学校的事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屠夫也是一种手艺活儿啊,到时候想法子把黎屠夫请去授课! 老远黎屠夫就跟诸葛云睿打招呼,“先生,您也来逛市场啊?吃肉不?我给您拉一大块肉,您拿回去焖肉吃呗!” 诸葛云睿当即就手捋胡子,面呈祥和,一副有深度学问人的样子,他缓缓摇头,说,“多谢啦,但我是在镇抚司衙门里头吃住的,用不着自己在家里单开灶火!” 苏锦书也偏头看着黎屠夫,对他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这时诸葛云睿满是兴奋的声音响起,“苏丫头,咱们晌午吃的红烧肉可太好吃了,那么一大盆,你做起来一定很辛苦吧?” “诸葛先生,您的意思我昨天做的卤肉,前天做的四喜丸子,都不好吃?” 她边说还边佯作生气,跺脚叉腰,立于黎家肉铺摊子前头,背对着黎屠夫,很是不满地跟诸葛云睿抗议,“先生,这几天的肉多新鲜,多好吃啊,您怎么就觉得不好吃呢?难道是我的厨艺退步了?哎呀,不成,等下回去我得告诉赵采买,让他明天弄半头猪来,我要一猪五吃,什么炒肉丝啊,炖肉汤啊,红烧肉,干炸肉丸,鸡蛋菠菜肉泥羹……” 一口气她点了十几道以肉为主食材的荤菜。 “嗯,这回老朽是得夸夸赵大奎那小子,他越来越擅长采买了,采买回来的那鲜肉,啧啧,让人吃了一顿想两顿,吃了三顿想四顿,吃了四顿想……” 苏锦书哭笑不得,敢情您老先生这是戏精上身,跑这儿超常发挥来了? 黎屠夫去过镇抚司衙门的,知道诸葛云睿是镇抚司衙门里的师爷,也听闻诸葛云睿深受秦大人器重,是一位智多星,所以,他对诸葛云睿的话深信不疑。 他这时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他往屋里吼了一嗓子,“他娘你出来看摊子,我出去一趟!”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屋里出来,“老三,你去干嘛?” “哼,找人算账!” 黎屠夫说完,头也不回拎着菜刀往祥和胡同去了。 “赵大奎就住在祥和胡同,哈哈,这下他可有的忙了!”诸葛云睿使劲憋着笑,在眼睁睁看着黎屠夫拐进祥和胡同,两人这才脚底抹油,赶紧溜。 “不是我说,苏丫头,你可坏得狠呐,这一招敲山震虎,直接就把赵亮安排给你的祸事转移到他亲叔叔身上了!就是不知道赵大奎那老混蛋,跟黎屠夫拼菜刀,谁赢谁输?不然咱们跟上去瞧瞧?” 诸葛云睿兴致满满。 苏锦书白了他一眼,“先生,你觉得要是赵大奎看到咱们俩,他再是个笨蛋也能想到,这是咱俩把黎屠夫鼓捣去的,那这一出戏咱们不是白演了?我是无所谓啊,反正清粥小菜也能度日,就是不知道那位无肉不欢的……是不是愿意清汤寡水地过日子呢?” “那……自然是不愿意啊!” 诸葛云睿立马紧走几步,追上苏锦书,“苏丫头,咱们反正已经出来了,要不我去买点肉,你给我炒个荤菜?好歹,我刚才帮着演戏了,这演戏的工作可不是轻巧活儿……” 苏锦书真是被这个贪吃的小老头给逗得没了办法。 拎着一大块羊肉回了衙门。 苏锦书做了个葱爆羊肉。 这道菜很多人会做,但真正能做羊肉嫩滑,鲜香不膻,汪油包汁,食后回味无穷并不容易。 首先将羊肉切成薄片,放入碗里,将酱油,食盐,料酒喝玉米淀粉混合均匀惊醒腌制。 入味跃小半个时辰,同时把大葱切段,姜切成丝,放一边待用。 然后就是这道菜中的关键步骤~调汁儿,酱油,白糖,淀粉和清水混合均匀。 锅里放油,油量也要多一点点,待油热后,放入切好的姜丝喝干辣椒,煸炒至香味四溢。 接着放入腌制好的羊肉片,迅速翻炒,等羊肉炒至变色,再把刚才调的汁儿倒入锅里,翻炒均匀,确保每片羊肉都裹满了鲜香的调料。 继续翻炒,直至羊肉熟透,拿盘子出锅即可。 这回吃了葱爆羊肉的诸葛云睿倒没像以前那样赞不绝口,反而是皱着眉,像是有什么事儿一直让他想不通似的。 “先生,是不好吃?” 苏锦书问道。 诸葛云睿摇头,而后就用略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苏锦书,苏锦书更不明白了,这老先生又咋啦? “苏丫头,咱们说好了,在老朽余生以后你不许离开镇抚司!” 苏锦书讶异,为什么? 不料,顺子抢答了,“先生是怕苏姐姐走了,他就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美味了!” 诸葛云睿有点不大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心心念念地想好吃的,为了这点口腹之欲,甚至想牵绊住人家姑娘的一生,这也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他想了想,“苏丫头,不然这样,我认你做干闺女如何?” 苏锦书不屑,“您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当了我干爹,就能名正言顺地让我做好吃的孝敬您了?!” “我……我也不白吃呀,你想想,我没儿女,那天我死了,你可以继承我的遗产啊!” “先生,您越说嘴上越没把门的了!什么死啊活得,多不吉利!” 苏锦书试图阻拦他。 但诸葛云睿却长叹一声,道,老朽早把一切看开了,人都有一死,谁也不能例外!我平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年轻时满天下乱跑,为了所谓的抱负理想,到了如今这年纪,腿是跑不动了,也就脑子还能偶尔地活泛活泛,姓秦的臭小子傻不愣登的,老朽略施小计就把他给糊弄住了,这不就算是给自己晚年找了份饭辙吧! 不知道怎么,苏锦书忽然觉得心酸酸的,看着面前这个身量不高,胖的有余的老先生,也着实狠不下心来拒绝,只好应下来,“成,在您有生之年,即便我要离开镇抚司也带上您,走哪儿带哪儿,让您一日三餐都能吃到我做的饭!” “那可太好了,我要写遗嘱,你就是我的遗产继承人。” 诸葛云睿两只小眼睛欻欻地亮了。 “免了!您那点从别人那里顺来的东西,还是您自己个儿留着吧,我可不要!” 苏锦书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好啊,苏锦书,你竟敢私自在后厨祸祸食材,做小灶,你可知道,这是名副其实的贪墨镇抚司后厨的银两!” 赵亮从门外走进来,眼神跟浸了毒似的,冷冷地盯着苏锦书。 第070章 第七十章 无风不起浪6 诸葛云睿叹声气, “赵百户,你这是从哪儿弄了一身邪火回来?你怎么就知道苏丫头在私自在后厨开火?你去大门口问问看门的老耿,我与苏丫头从外头回来时, 是不是手里拎着一大块肉?” 赵亮一听诸葛云睿语气不善,忙解释说, “诸葛先生, 我……我这也是忠于职守,看着咱们镇抚司衙门的内财不外流啊!” “好一个内财不外流!我昨天晚上吃多了在院子里溜达着就去了大门那里, 与守门的老耿在值班房内闲坐聊天,我好像看到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袋子里装的是啥,我原本是猜不出来的, 谁知道老耿那家伙年老昏聩, 竟一头与那人撞上, 结果那袋子里装的东西就撒了一地, 我瞧着像是四五盒子点心! 我寻思着, 咱们衙门什么时候变成点心铺子了?后来,还是经老耿提醒, 我才想起来, 咱们衙门每天晚上都要从城里的点心铺子订购点心,给值夜班的锦衣卫们做夜宵的,赵百户, 你说,这个人拎着的那些点心, 是不是就是值班夜宵?他这样把大家伙的吃食拎回家,算不算内财外流呢?” 诸葛云睿酒足饭饱, 也就生了溜溜这坏痞子的心思,当下接了顺子奉过来的茶,呷了一口后,慢腾腾地说了这番话。 赵亮的脸色泛白,眼神不敢与诸葛云睿对接,只讷讷地道,先生说的我……我压根不知道! “是吗?那等下我去问问老耿,看他还记得昨晚那往外夹带点心的货是谁?” 诸葛云睿看赵亮的眼神愈发的鄙夷了。 敢做不敢当的货,你学学老朽我啊,我虽然时不时顺点秦小子的东西,可架不住我是跟秦小子要的,他不好意思不答应,我则很好意思拿回家! “先生,您忙……忙得很,不用亲自跑一趟了,我……我这就替着您去问问老耿!” 赵亮说完就跑。 刚到门口就跟一个人撞上了,那人拎着两只篮子,篮子里不知道装得什么,看起来挺重的,他踉跄着刚欲迈门槛进来。 “哎呀,这是谁那么不长眼?你跑什么跑?赶着去投胎啊!” 赵大奎骂骂咧咧。 赵亮惊呼,“叔,怎么是您?您拎着什么东西啊?”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往赵大奎手里拎着的俩篮子看去。 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叔,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采买鲜肉,让苏锦书被别人指责,最后无奈地主动辞职!” 赵亮惊惶之下,彻底忘记了他此刻的身后苏锦书与诸葛云睿以及樱桃顺子他们,正用一种无法掩饰的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赵大奎咣当两声就把沉重的篮子丢地上了,他气急败坏地跟赵亮喊,“臭小子,你冲谁嚷嚷呢?为了你,你瞅瞅老子都被人打成猪头了,你还在这里吆五喝六地埋怨老子,再敢气老子,回去家法伺候!” 赵亮等人这个时候才看到赵大奎满脸青肿,眼窝子都被人打黑了,像是一只独眼的黑熊,身上的衣裳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就这幅形象估计他若是不说自己是赵大奎,别人还以为这是一头直立行走的猪呢! “叔……这……这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啊?” 赵亮大惊失色。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混账东西黎屠夫,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咱们镇抚司衙门这几天一直在吃肉,说我拿了他的好处,说好了去他那里采买肉的,可我却买了别人的,所以他拎着菜刀上门找我算账,幸亏我躲得快啊,不然那老小子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一通乱砍,险些就把我剁成饺子馅儿啊!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被这莽夫欺负上门,我……我还没还手之力,你说说,我养了你这样一个当锦衣卫百户的侄子,有屁用啊!” 赵大奎说得激动了,脸部表情太丰富,以至于牵动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哎呀哎呀的直叫唤。 苏锦书与诸葛云睿对视一眼,两人都憋不住想笑,可又怕被赵大奎与赵亮知道始作俑者是他们,以增加不必要的玛法,他们就使劲忍着,估计这赵家叔侄再不走,他们都要忍住内伤了。 好在赵亮只是短暂失去了理智,等回头瞥见饭堂里的几个人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当下忙扶着赵大奎说,“叔,走,去前头,我有上好的外伤药膏,给您敷上点,很快就能好!” 赵大奎还要说什么,被赵亮死拖硬拽的弄走了。 饭堂里的几个人总数是不用憋了,个个都捧腹大笑。 “哈哈,赵大奎,你也有今天!” 顺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瞧着平常耀武扬威的赵大奎此番被打得如此惨,他就打心眼里往外愉悦,不要脸的老东西,再让你觊觎樱桃?你跟老不死的,活该! “不过,咱们这几天根本就没做过荤菜啊,那黎屠夫是听谁说咱们厨房有肉呢?我知道赵采买一直都是从黎屠夫那里买肉的,为此黎屠夫每个月都给他好处呢!” 樱桃眨巴着大眼睛,很是不解,为啥平常赵大奎与黎屠夫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谁那么能耐三言两语就把这两人给挑唆得打起来了啊? “甭管是谁,咱们都要感谢她!” 顺子说道。 “嗯,是,这个赵采买真的太讨厌了!” 樱桃点头。 诸葛云睿激动得胡子都要翘到头顶上去了,他很主动地用手指着自己鼻子,示意樱桃和顺子看。 樱桃诧异,“先生,您鼻子难受?是不是感染风寒了啊?” 顺子则张口就道,“先生,您是想说,您的鼻子灵光,能闻到晚上苏姐姐要做的荤菜的味道,对不对?” 对你个头啊~! 诸葛云睿气得直翻白眼,这俩小家伙怎么就这样笨?他不过是想让他们知道挑唆的事儿是他一手演绎的,你们想夸就直接夸我得了! 但事与愿违啊! 他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顺子与樱桃纳罕,先生这是怎么了啊? 苏锦书笑笑不语。 镇抚司衙门后厨有规定,每个月的十五,所有人可以在下午回家去,算是休半天假。 至于厨房里留个把人就成,实在有想吃饭的,那就弄点清粥小菜,馒头对付一口即可。 十五当天傍晚,从前头传来消息说,今晚上有去百里之外的小县城执行任务的,晚饭估计吃不上,回来可能晚点,要厨房早做准备。 想到那些锦衣卫一下午时间奔波百余里的往返,不说办案子,那就是这一路颠簸也足够辛苦的,所以苏锦书就没准备清粥小菜与馒头,而是包了时蔬三鲜馅儿的馄饨。 用赵大奎带回来的新鲜瘦肉,鲜虾去头去壳去虾线,白菜大葱切碎后挤出水分,胡萝卜一根,鲜玉米粒,木耳泡发后切碎,鸡蛋两个,盐少许,酱油,香油,把这些食材调料都混合到一起,朝着一个方向搅拌,直至肉馅儿上劲儿,完全将各种食材融合其中,时蔬三鲜馅儿就做好了。 另外,她又取了一个大盆,盆里放入切好的葱花儿,香菜碎儿,倒入一点点油,香油,虾味素也要少许。 接下来她就把面和好了,擀成薄片切成馄饨片儿。 馄饨是现包现煮味道才好。 所以,直等到亥时初,办差的锦衣卫们虽还没回来,但估计也快回来了。 苏锦书就起身,从饭堂回了厨房,准备先把馄饨包好,想必等她包好了,办差的锦衣卫也该回来,那时候在烧开的锅里一煮,三五分钟就能吃上鲜香味美的时蔬三鲜馅儿小馄饨了。 她要去拿馄饨皮,刚一转身,就觉得脑后一阵冷风袭来,她察觉到异常,刚要闪避,却猛然腰肢就被人给抱住了。 紧跟着一张喷着浓烈酒臭气的嘴巴就贴到了她的脖子上,“小美人儿,你一个人在等我?良宵一刻值千金,来来,咱们好……好好亲热……亲热……” 说着,他就用臭嘴去拱苏锦书的脖子,脸颊,直把苏锦书给恶心得一阵胃口翻腾,她用力憋住一口气,不去闻那股子刺鼻的酒气,同时双手也使劲去掰唐轲箍在她腰间的两只手。 但她的手劲儿根本就抵不过唐轲的。 她努力了好一会儿,唐轲箍住她腰肢的劲道反而是更紧,更用力了。 苏锦书并没有焦急,她在现代社会是当刑侦队长的,近身搏击这样的经验很丰富,一些防身的招式她是很清楚的,穿书过来后,因为原主的这具身体十分的羸弱,所以很多防身术都不能练,甚至她想锻炼锻炼,跑上个三五公里,但刚跑出去一公里,整个人就喘的厉害,不得已,她只好暂时放弃,只能等这具身子骨硬朗些之后,再练习那些招数。 此刻,她没时间来练习怎么对付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硬碰硬肯定不成,她力气相比唐轲,简直差得太玄虚。 那么只能用巧劲儿。 想到这里,她猛然抬起双肘并伸前与肩平,接着身体略向右转,用右肘猛击唐轲肋部,在骤然的剧痛中唐轲哎呀一声松开了环抱她腰肢的双手,苏锦书马上用右手抓住唐轲右肘上方位置,左手抓住其右手腕,用力将唐轲拽起,从头背后摔下…… 这一招肘击接背摔,苏锦书运用起来如行云流水般,十成十地把四两拨千斤运用得完美无缺,致使得意洋洋的唐轲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小……小美人,你……你这是跟谁学的?很……很不错,我们接……接着来,我……我就喜欢你这样不服收拾的小……小辣椒……” 唐轲被摔得七晕八素,但嘴上却还是不忘占便宜,同时眼底那贪婪的欲望都溢出来了。 苏锦书忍住要近前去狠狠踹他几脚的冲动,现在厨房里没旁人,刚才她能一击得逞,完全是因他的大意,他压根没估计到一个弱弱的小女人,会把他摔了! 但如果再让他靠近,那脱困的胜算就微乎其微了。 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 苏锦书掉头就往厨房外头走。 却没想到,她刚迈出去一步,左腿的脚腕子就被唐轲给紧紧攥住了。 “你放开我!” 苏锦书忙撤回右腿去踹唐轲,她狠狠地踹了几脚,但都被唐轲巧妙地避开了去。 怎么说唐轲也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在拳脚功夫上,他是抵不过秦逸之,但比起一般的锦衣卫,他还是能打的。 苏锦书这会儿额头急出汗来了。 脚腕子被制住,那就无法行动,结果就是堕入对方的魔掌中! 苏锦书弯下腰去掰唐轲攥着自己脚腕子的手,但怎么都掰不开,这还不算,唐轲趁着她弯腰的空当儿,一把将其抱住,接着她挣扎的力度,他竟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同时,他狠狠地一把将苏锦书贯入自己怀中,抱得紧紧的,“小美人,你够辣,够狠,爷更喜欢你了!” 此刻的唐轲酒也醒了,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宛若愤怒的小母兽般的女子! 拿下她! 这是唐轲此刻心底里抑制不住地□□着的呼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071章 第七十一章 无风不起浪7 就在苏锦书万念俱灰, 想要学着古人咬舌自尽时,却感觉身上一空,紧跟着就听到一声痛呼, 像是什么东西被人丢了出去,然后狠狠地砸到对面墙壁上, 再咣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苏姑娘, 你没事吧?” 知牧出现在苏锦书的面前,虽能看出他面带关切, 但眼底隐隐着的仍是一股沸腾的怒火。“苏姑娘,你不要怕,现在没事儿了, 再没谁敢欺负你!” “是,苏姑娘, 是我们来晚了, 让你受惊了!” 张卓与肖鹏也出现了, 两人的神情与知牧差不多, 都是又怒又关心的。 碍着男女大防, 知牧等人并没有伸出手去扶苏锦书,只是在一旁很仔细地打量她的周身上下, 想要看她是不是哪里受伤? 苏锦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浑身痛,跟唐轲较劲时,她的身体被硬生生拖在地上摩擦, 当时情形万分危急,她并觉不出痛来, 但这会儿随着身心都放松了,周身火辣辣的痛就袭来了。 “我……没事, 谢谢你们。” 苏锦书倒吸冷气,艰难地坐到了凳子上。 “要不还是让衙医来瞧瞧吧?” 张卓说道。 “对,我去找。” 肖鹏说着就要走。 被苏锦书拦住,“不用了,我……我没事,都是些外伤,休息休息就好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下的唐轲身上。 他被盛怒之下的知牧三人三拳给打飞了,后来又狠狠地撞到墙上,这会儿跟摊烂泥似的昏死过去了。 “苏姑娘,你放心,等老大回来我们一定会让老大给你主持公道!老大没回来这段时间,我们三个会守着你的,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 知牧的话得到了张卓与肖鹏的赞同,两人也齐齐地点头,“对,我们轮班护着苏姑娘,你安心就是。” “白天就不用了,樱桃和顺子他们都在,他不敢……” 苏锦书没有脑残地拒绝知牧他们的好意。 她太了解原主的这副身体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整个就是个羸弱的病秧子,虽她来自现代社会,对一些搏击对打的招式都没忘了,可架不住这个身体根本就不适合练习拳脚,她若是强行练习,估计她能自己把自己给送下去轮回去! 还是得加强营养,把身体养的棒棒的,然后练功,报仇! 小女子报仇五年不晚! 她暗暗地磨牙,发誓。 “那他怎么办?他醒来后会不会给你们小鞋穿啊?” 现实的问题还是要考虑的,知牧等人坏了唐轲的好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反正就没你这事儿,他也不会善待我们,因为我们是秦老大的人!” 知牧丝毫没在意。 “可今天你们把他打了……” 苏锦书还是有点担心,这里毕竟是古代,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知牧他们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官职,只是秦逸之的左右手。 “谁说我们把他打了?他是做好人好事弄的,我们的好副指挥使到后厨来,发现房顶漏了个窟窿,他就很大度地帮忙上去补洞,洞补好了,他一高兴就忘了还在梯子上头呢,结果就失足从高处摔下,摔成这样了,唐副指挥使这种关心下属的工作环境,不顾危险帮忙修厨房的行为是值得我们全体锦衣卫学习的。” 知牧话音刚落,张卓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坏笑来,他说,“你们等着我去找他们来,让他们现场向唐副指挥使学习……” “哈哈,说的对。” 肖鹏乐不可支地捂住了嘴。 “我回去换换衣裳,回来给你们煮宵夜吃。” 苏锦书站起来,浑身还是痛,但心里却是敞亮的,她穿书到这样一个悲催的角色上,虽然看起来运气不太好,但遇上了知牧他们,这帮心善功夫好的大哥们,她觉得应该庆幸。 “苏姑娘,你不用回来忙了,休息吧!” 知牧忙劝阻。 苏锦书挤出一抹笑来说,“我没事,不算太疼,馄饨我也都包好了,煮一下就成。” 苏姑娘,你…… 知牧的眼圈红了。 这姑娘是个实心眼的,人美心善,对工作认真热情,这是一个多么值得人称赞的好姑娘啊,可唐轲那混蛋,他怎么就下得去爪子? 他气得狠了,几步过去,狠狠踹了唐轲一脚。 昏迷中的唐轲发出一声轻哼,而后缓缓地睁开眼,看到面前对他怒目相视的知牧,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情,他怒了,“知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下黑手!来人……” 他这一喊顿时有了回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议论纷纷的人呼啦啦就从外头涌进了厨房。 知牧淡定地开口,他说,“副指挥使,您这行为真的很值得我们全镇抚司衙门的人学习啊!” 额? 你……什么意思? 唐轲惊了,之前他做了什么,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环顾一周,没见着苏锦书那个臭丫头,她去哪儿了啊?老子被人打成这样,都是因她而起,老子得…… 他这思绪还没飘完呢,就听到知牧那里对着急急赶来的一帮置办的锦衣卫讲述得泡沫横飞,“哎呀,诸位,诸位,你们是不知道啊,就咱们副指挥使,平日里那是位多么高贵,多么爱干净的人呐,可就是咱们副指挥使这样的人,他来到后厨,发现房顶有漏洞,马上就搬了梯子爬上去修理,房顶很快修好了,副指挥使一个高兴,就失足从上头摔了下来,瞧瞧把我们副指挥使摔的呀,唐副指挥使,您哪儿疼啊?衙医呢,有没有人把衙医请来啊?” “真是不凑巧,衙医今天告假回家了!”肖鹏从外头跑进来,一脑门汗,“我追了几条街也没追上,后来才听说咱们这位衙医住在城外李家庄!没办法我把城里最有名的郎中请来了……” 肖鹏侧身,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药箱。 唐轲此刻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知牧他们这就是故意的,给他戴上一顶助人为乐的高帽子,让他不能当众责难苏锦书,更不能以后对他们公报私仇,不然大家都会说,唐副指挥使也忒没良心了,那天他从房顶上摔下来,若不是知牧三人发现得早,熬一晚上,副指挥使有命没命都不一定呢! 眼见着这仨痛打他的人,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就他的恩人? 草,这上哪儿说真相去? 因为这真相他唐轲就是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口啊! 这真是实打实吃了个哑巴亏! 让唐轲没想到的是,等着他的是更狠的“治伤”! 也不知道肖鹏从哪儿请回来一个江湖骗子,虽是一脸我是名医的高傲样子,但诊治起来却跟闹着玩儿似的,他原本就摔得腿疼,腰疼,头疼,但这人根本就是哪儿疼按压哪儿,使出吃奶的力气的那种按压,直把唐轲给按得惨嚎连连…… 就这样知牧还在旁边友情解说呢,“瞅瞅咱们副指挥使,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毅力啊,摔得这样重,之前还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忍着,我知道,他是怕咱们知晓他的真实伤情,替他担心,为他难过!郎中啊,您可是名医啊,您得好好给我们的好副指挥使治治伤,只要您能把我们副指挥使治好了,诊费您放心,只有您要不出口的,没我们副指挥使拿不出手的!” “好唻,有您这话,我就尽全力,拿出看家本事给您们这位好官治伤!” 郎中爽快地应了,然后也更用力地给唐轲治疗。 唐轲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这人给按压成渣渣了,他也知道他此刻即便说,这郎中是知牧他们找来故意折腾他的,众人也不会信,因为知牧又会说,瞅瞅我们的副指挥使,就是怕我们担心,他这是想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也不要麻烦郎中! 他气得要吐血。 他的目光在围观的人中逡巡,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赵亮。 本来赵亮是很想挤到前面来的,可不知道怎么了,那些人就是把圈子围拢得密不透风的,任他怎么用力都挤不进来! 他想对他们动拳脚,可看看周遭这几个人,功夫都在他赵亮之上,没法子,他只好在圈外转磨磨,干焦急。 “赵……赵亮,你过来!” 唐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喊了这句。 “让开,都让开,副指挥使喊我呢!” 赵亮扒拉众人,众人还不想散开,赵亮就怒了,“你们不听副指挥使的话,以后是不想在镇抚司衙门当差了?” 这话起了威吓作用。 那些人看看知牧,知牧对他们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才散开,不过也有人不服气地回怼了赵亮一句,“你要舔领导马屁,别挂链上我们,我们这也是认真地向副指挥使学习,离得远了,怎么能看清楚副指挥使那坚强的意志,顽强的生命力,还有……” 此人话没说完,赵亮一脸恼恨地推开他,奔到了唐轲跟前。 他蹲在唐轲跟前,“副指挥使,您感觉如何?” 我感觉如何? 你再晚点过来,我全身的骨头都要被这个江湖郎中给磋磨成渣渣了! “送我回府,马……马上!” 唐轲银牙紧咬,说了这话。 江湖郎中这会儿站起身来,擦了一下额头上也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汗珠子,“我的诊费呢?为了你们这好官儿,我可是下了血本了,瞅瞅把我累的!” “那还能让您白受累啊?我们好心善良的副指挥使也不是那样的人呐!是不是副指挥使?” 知牧一脸仰慕又崇敬的笑,望着唐轲。 唐轲抑制住想要当即踹掉知牧门牙的冲动,给赵亮使了个眼色,赵亮忙冲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碎银,递给了郎中。 郎中拿手里掂了掂,撇撇嘴,“您这副指挥使出手也不大方啊,真难为了我刚才那玩命似的救治你……” 你是玩命似的按压我,恨不能一下子就把我给按死吧? 唐轲怒得眼珠子都红了,胸口激烈起伏,眼见着下一刻他就要暴怒,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且之前知牧给他头顶上硬戴上了一顶高人设,高品格的帽子,这帽子的重量把他给压制得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打骂了! 他艰难地伸手在自己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十两银子的小元宝。 郎中一把将元宝抢了去,边用牙齿咬咬试试真假,边说,“谢谢清官大老爷,以后您再被摔成这样的机会,一定让人去寻我来,我保证给您治得明明白白的!” 那个滚字就在唐轲的嘴边滚来滚去,可他强忍住了,只对着那郎中摆了摆手。 郎中欢天喜地地拎着药箱,走了。 有人抬来了一个椅子,赵亮把唐轲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平日里那几个跟着唐轲混的锦衣卫主动过来帮忙抬椅子。 就在走出后厨那一刻,唐轲低低地跟赵亮吩咐,“找人跟上那郎中,我要杀了他!” 第072章 第七十二章 青梅竹马杀人案1 苏锦书是瞧着知牧与肖鹏他们两天没来饭堂吃饭, 打发樱桃去前头问诸葛云睿,才得知知牧他们遇上难事儿了。 事情的起因是按照惯例,这个月月底镇抚司要把整整一年在破案过程里立过功, 又爱岗敬业的锦衣卫名单报上去,申请皇上批阅后, 给与这批人提拔。 之前也上报过几次提拔升迁的名单, 但那时候因为秦逸之在镇抚司,他的雷霆气势与碾压一切的气场足以将整个镇抚司衙门里的人镇住, 因为提拔一事并没有闹出什么别的妖蛾子,也的的确确是因为功而提拔,因勤勉而奖赏! 但这回里里外外都在传言, 说此次升迁提拔做主的人是唐副指挥使。 于是有些人就动起了歪心思。 这当然是他们都太了解唐轲是怎样的一个贪得无厌又极喜人拍马屁的人。 首先第一急于在唐轲跟前表现的人自然就是赵亮。 他本来就是唐轲一系的,所以自打秦逸之这只镇衙的大老虎不在家, 唐轲这只猴子粉墨登场, 在衙门里作威作福, 赵亮这狗腿子自然也就立马摇着尾巴跑去讨好了。 唐轲被知牧三人打了一顿, 赵亮雇了马车将其送回家, 甚至在唐宅门口,他于马车前卑躬屈膝, 无视唐宅下人们仇视他的目光, 将唐轲一路背了进去。 这马屁拍的也是没谁了。 他于是得了唐轲一个许诺,近期只要他漂漂亮亮地破一个案子,那就把他的名字加到升迁名单上去。 赵亮大喜过望, 立马把自己派人跟踪那个郎中事儿一五一十向唐轲汇报了。 那郎中那晚从镇抚司衙门出来后,径直回了秦府。 而且, 赵亮的人偷偷使了银子跟秦府的一个下人打听,那下人说, 那人根本不是郎中,他就是秦府后院厨房一个揉面蒸馒头的,整个秦府所有人吃的馒头都是由此人揉出来的,他蒸了十几年的馒头,因为揉面把手劲儿给练大了,秦府上下的下人无论哪一个跟那假郎中挑战掰手腕,都无不铩羽而归! 唐轲在听完他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是愤怒的,他想起来那郎中在他伤处狠命地揉捏,却原来他压根就不会治伤,而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大块的面团在搓圆揉扁啊! 气死老子啦! 他就把案几上的茶壶茶碗全摔了,“秦逸之,你不就仗着皇上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得了比我高一点点的官儿,你就如此的陷害我?姓秦的,你我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唐轲也上头有人!” 赵亮劝他,“副指挥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放心,只要我升了千户,手下人多了,总能想法子给姓秦的找点麻烦,让他办些冤假错案,到时候就是皇上也不能再包容他!” “嗯,好好干,这回就是你的机会来了!” 唐轲拍拍赵亮的肩膀,以示鼓励。 但他很快就问赵亮,“这几天我在府里养伤,知牧那几个混蛋怎样了?” 赵亮立刻大诉委屈,“指挥使,您是不知道啊,就那几个混账以为把您打了,那他们就露脸了,得意洋洋的在衙门里到处传扬您的坏话,他们甚至说,您瞧上了后厨小厨娘,酒后要霸占,却因为醉酒得太厉害,直接撞南墙,把自己撞成重伤了!您听听,他们这都说的什么啊?您是一身功夫的指挥使,就是全衙门里的人走路不长眼会撞南墙,您也不会啊,再说了,您就是撞了南墙,能把自己撞这么惨吗?” 唐轲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什么叫我会撞南墙?我有那么倒霉的运气吗?还有关于那个小厨娘,我堂堂的唐家子嗣,我姐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我会瞧得上一个刷碗做饭的臭丫头?” “对呀,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辩驳的,可他们都不肯信!现在衙门里的人基本上都被知牧他们洗脑了,都认定您是先想霸人家小姑娘,后来又自作自受地把自己险些撞残废了!有人甚至背后骂您,说您是活该呢!” 赵亮这一张嘴,把全镇抚司衙门里的人都说成了唐轲的敌人,唐轲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他几乎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去把风放出去,就说我很看重知牧与肖鹏他们几个,已经发话了,只要近期他们顺利破获一起案子,那这次的升迁名单上就有他们!” “啊?指挥使,您这……这哪儿是报复他们啊,您这是实打实地把他们往上提拔啊?” 赵亮对唐轲此举很是不理解。 唐轲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可真是个蠢货! 但眼前是用赵亮的时候,他于是耐下性子,给赵亮解释了一番。 他放出这话目的有俩,一个是收拢人心,你也说了,知牧他们在衙门内外说我坏话,可我呢,知道后不但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反而是允诺给他们升职,你说,衙门里的那些人知晓后,会不会对知牧他们背地里宣扬我的那些坏事儿产生怀疑? 第二个在这升迁的风口浪尖上,我把知牧他们推出来,只允诺他们几个人破案就得到升迁,你说,那其他的人会不会妒忌他们?那些人你还不了解?心眼子比针鼻儿都小,平常看似跟知牧他们几个称兄道弟,一团和气,但一旦涉及到升迁这等影响他们月俸与前途的事儿,他们还会跟他们拉帮结派吗? “哦,指挥使,我懂了,咱们就是要利用这次机会把衙门里的人心所向给它正过来,让那些人都朝向我们,站在我们这边,那样的话,即使秦逸之回来给知牧他们撑腰,终抵不过悠悠之口,只会让他们失去锦衣卫们的信任与忠心!” 赵亮一拍脑门,兴奋地对着唐轲竖起大拇指。 “行啦,少拍马屁,赶紧回衙门去看看有什么案子比较难办,又有什么案子比较好办,你一样找出一起,过来报于我听!” 唐轲暗暗吐了一口气,腹诽,你姓赵的要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我还用这样费劲巴拉地跟你解释半天吗? 很快,赵亮就拿回来两起案子。 第一起案子,街上一个地痞诬赖一个小孩子,说小孩儿篓子里的一百铜钱是偷他的,他把小孩儿告了。 这案子一看内容,就是笨如猪的赵亮都明白怎么审理后查出真相了,真相就是那地痞的确诬赖了小孩儿,想要讹掉小孩儿的钱。 用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倒了清水的盆子,至于大太阳底下,让人把篓子里的铜钱都丢到清水盆里去,在日光的照耀下,时间不长,就瞧见那清水盆上面飘了一层油花儿! 看到这层油花儿就能断定一百钱是小孩儿的,因为小孩儿去肉铺买肉,他篓子里的这一百钱是买肉的屠夫找给他的。 屠夫整日卖肉,手上沾了油污,再反复地接顾客给的买肉钱,找顾客零钱,于是这些铜钱上就沾了不少的油渍,这些油渍经热天的盆中水一蒸发,自然就泛起油花来了。 而那地痞却说,银钱是他从布点买布后找的零钱。 谁都知道,卖布的最怕油,好端端的布一旦被抹上油渍,那就卖不掉了,或者只能降价。 由此就真相大白了。 这种案例在古代一个断案神手的记录手册上都有,赵亮再不着调,那也看过这样有名的案例,所以,这案子极其简单。 第二起案子,说的是一个男人收到以前青梅竹马写给她的信,约他在某客栈某房间见面,男子是入赘到他夫人家里的,夫人是个母老虎,对他轻蔑又暴力,所以,他时常会想起温柔似水的青梅竹马,这天夫人又因为小事儿打了他,把他额头都打出血来了,他极度心寒之后,就去赴了青梅竹马的约。 谁知道,他在见了青梅竹马,倾诉一番衷肠后,从客栈离开刚回家,却被上门的差役抓走了,说他杀了一个叫九娘的女人,因为在那女人的贴身衣兜里发现了他写给她的回信,信上说,他会于今日某时某刻去客栈见她,而仵作也验看过了,那女人的确是死在男人在信里特意标注的那个时间! 客栈里的人也作证说,这男人的确是在那个时间点儿去了客栈二楼,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个房间,但从他走后,客栈里再没一人进也没一人出,至于男人说的,那个他约定去见的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根本就没见到她下楼离开。 人证物证都证明男人就是杀人犯! 但男人却始终不肯认罪,一直喊冤,即使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也哭喊着我是冤枉的! 大越国的律法规定,只要嫌疑犯不肯认罪,并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那就不能断定他是凶手! 审讯了几日了,这男人很硬气,哪怕被打得昏死过去,醒过来依旧喊冤。 很多人都觉得他可能是真冤! 可再怎么查,都没有两个同时出现的女人,这就让案件迟迟不能破获。 命案必破,这可是大越国的规定。 “好,太好了,你把第二个案子交给知牧他们,就说我说的,只要他们破了此案,那我保他们一起升为百户!” 唐轲暗暗磨牙,好知牧,好肖鹏,好张卓,这回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敢打我唐轲,是什么后果! 当然,他同时也给知牧他们设下了圈套,放话出去,若是他们破不了这等小案子,那就不配在镇抚司衙门办差,他唐轲这里可不留废物! 一句话,办成了升官发财,办不成立马滚回家去。 - 得知消息后,知牧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知道唐轲这是趁着秦老大不在,他要拿他们开刀了,当然主要还是报那日被打之仇! 大理寺的张彪捕头来跟知牧他们交接案子。 原来这起案子最初是上报到大理寺的,但大理寺查了很多日子,什么都查不到。 张彪摸着脑袋说,“我是一大半儿相信丁世鼎没有杀人的,可无奈他杀人的证据俱全啊,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反证他没有杀人的蛛丝马迹,听说你们衙门里的赵百户在寻找疑案难案,我们贺大人就把这案子提交给你们来侦办了,想不到,原来是你们几个接手了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赵百户想要破大案难案,为自己积累往上爬的资本呢!” 第073章 第七十三章 青梅竹马杀人案2 知牧苦笑, “张兄,难道这起案子你就真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张彪摇头,“咱们曾在一起共事过, 虽不是过命的交情,但也是朋友吧?我就跟你说句实话, 若这起案子我真能查出个眉目来, 破一起命案会得到一笔赏金,我会白白放过这获取钱财的机会?难不成我是傻?” 肖鹏忙说, “张捕头,我们这也是被案子乱了章法,你是怎样的人, 我们都很清楚的。” 知牧也觉得自己那话说的有点不合适,忙赔上笑脸说, “张兄, 别在意, 我这也是愁啊!赵亮那混蛋……” 他还要接着说, 被张卓一把拉住, 他这才打住话头,但脸上之色依旧是忿忿的。 张彪也看出来了, 赵百户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不然为啥要寻这样一个疑难案子转交给知牧他们侦办?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子,只好抱歉说, “我回去也帮着查查,一旦有消息, 马上派人来告诉你们!” 知牧三人都连连感谢。 三人垂头丧气地拎着案件相关的资料回了镇抚司。 刚进衙门,就遇上顺子, 他说,“知大哥,苏姐姐请你们几位过去,有事儿商量。” 几人一怔,但也没耽搁,马上与顺子一起去了饭堂。 “知大哥,你们办案很辛苦吧?喏,尝尝我做的核桃杏仁酥。” 苏锦书笑吟吟的端了盘子点心放在知牧他们几人面前,樱桃则端来了一壶茶。 亲手给他们倒茶,再度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知牧几人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忙捏了一块核桃酥,低着头,吃着点心,闷声不说话。 苏锦书说,“顺子去前头打听过了,关于赵亮要侦办的那个案子,简单是简单,几乎都是烂大街的案情了,但若是想在这简单的案子上办出一点点的迥异来,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意思? 知牧不解,目光茫然。 张卓与肖鹏也似乎没听明白,不过,很快张卓就回过味儿来,“苏姑娘,你的意思是,虽然赵亮要办的案子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案子,如果横插一脚,那简单马上就变得非凡!” 苏锦书笑着点点头,“唐轲既然想逼着你们与赵亮比,看谁破案的速度快,那咱们就给赵亮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当众出糗,到时候看唐轲有没有脸再把赵亮加进升迁名单里。” “那要怎么办?” 三人脸上的愁云惨淡消失不见,异口同声地问。 苏锦书压低了嗓音,对他们细细地说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很快,知牧三人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当天下午就传来消息说,赵亮已经知道谁才是那吊钱的主人了,要在衙门后堂开审。 开审前,知牧三人也回来了,与其他人一起到后院围观赵百户审问与案件相关的人,用以查处谁才是那吊钱的真正主人。 首先,赵亮就命人前去把那小孩儿与小痞子一起叫到后堂来。 人很快被带到。 赵亮急于破案去向唐轲邀功请赏,所以上来也不啰嗦,直接问那小孩儿周炳坤,“周炳坤,你说那串铜钱是你的,可有证据?” 周炳坤虽只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但可能是印证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俗语,他在四五岁就踩着板凳上锅做饭,只为爹娘从山里回来能吃顿热乎的饭菜。 自从父亲过世后,他就与娘亲相依为命,他娘为了能让他吃的好点,就去了有钱人家里做了绣娘。 但好日子不长,他娘就病了。 浑身上下都很疼,一日日她被疼痛折磨得瘦脱了相,甚至发展到后来,她连走路都做不到了。 他娘躺倒在床之后,小周炳坤不得不去山里打柴,再挑到城里去卖,卖了的钱给他娘抓药。 这日,他拎着攒了很久的铜钱去了城里,先后在米铺买了米,布店里给老娘置办了一身新衣裳,经过肉铺,想起母亲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荤腥了,他走过去买了二斤肉。 肉铺老板回找给她的就是涉案的那串铜钱。 周炳坤说,“大人,小子拿着那串铜钱往家走,却半道儿被他拦住,非要说小子偷了他的一串铜钱,大人,小子真的是个本分的人,从小受家母教诲,绝不敢偷取人钱财的,求大人给小子做主啊!” 说着说着,小周炳坤的眼圈就红了,眼中满满的泪水,看起来相当的可怜。 赵亮做出一副十分同情周炳坤的样子来,指着那个地痞刘三儿骂道,“你这坏痞子,竟敢欺负小孩儿,看本百户不把你痛打一顿,给小孩儿出气!” 刘三儿一听顿时叫嚷起来,“大人,您怎么能听小孩儿的一面之词呢?那铜钱分明是我的,我丢了铜钱,还要被大人痛打,这世上还有如此的事儿吗?求大人给草民主持公道啊!” 刘三儿这一嚷嚷顿时惹来了围观群众的议论,有些不了解刘三儿人品的就说,大人不审案子,先打人,似乎不对呀? 也有人说,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可这个人说的也有理,万一真是那小孩儿为生活所迫…… 一时间,大家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赵亮其实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如此,他再漂漂亮亮地把真相揭露出来,那不是更有面儿吗? 见场面闹腾得差不多了,他大声喊道,“既然你个地痞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百户就让你瞧瞧什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来人,端一盆清水置于太阳光底下,本百户要让事实教会这地痞做人!” 很快,有人端来了清水,置于太阳光底下,此时阳光正好,很快就把一盆水晒得有了温度。 赵亮瞥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都对他此举大惑不解,就更加的得意洋洋,他甚至都预见到了接下来,当真相揭开,众人对他大加赞赏的情景。 “把那串铜钱放进清水中!” 他胸有成竹地命令道。 有人听命行事。 “刘三儿,你这个臭地痞,竟敢当着本百户的面前说谎,你等着,等本百户把真相揭露出来,看你还怎么狡辩?哼,对于你这种坑害乡里的臭地痞,本百户一定会严惩不贷!” 赵亮的话让刘三儿后脊梁不住地冒冷风,他面色惨白,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盆清水。 大家与他都是一样的表情,都暗自猜度那串铜钱在清水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赵亮估摸着时间,一炷香后,他果断地道,“你们大家看看,这清水的表层是不是浮萍着一层油花儿啊?” 众人目光一直都聚焦在清水盆中呢,大家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但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仍是没看出那盆清水发生了什么变化? “百户大人,清水……似乎没变化?” 与赵亮走得很近的锦衣卫陶刚压低了嗓音,说道。 什么? 赵亮大惊,他甚至直呼出声,“不可能!那清水表层必须漂浮一层油花儿,那油花儿会证明铜钱是周炳坤的,因为铜钱是周炳坤从肉摊子老板那里拿到的!” 意外加震惊之下,赵亮把他从案例典籍上看到的揭秘真相的过程给说出来了。 “可是,大人,真没油花儿啊?” 陶刚再度使劲揉揉眼,盯着那水盆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跑到水盆跟前去看,依旧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大人,许是属下的眼睛有问题,要不您亲自去瞧瞧?”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赵亮也只好如此了。 他快步走到那盆清水跟前,两个眼珠子使劲盯着看,但看来看去,看得他额头都沁出汗珠子了,却还是没看出那盆水有什么油花儿? 他心中顿时慌得一批! 这不应该啊! 怎么回事? 他转头,厉声呵斥周炳坤,“你是不是跟本百户说谎了?你那钱根本就不是屠夫找给你的?” 周炳坤当即就哭了,“大人,小子真没说谎啊,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问肉摊子老板啊!” 他声音刚落,就从围观百姓中传来一人粗粗的声音,“大人,草民就是肉摊子老板,草民可以证明这小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串铜钱的确是草民找给他的!” 他的回答,当即引起百姓们的惊疑,众人把目光都看向赵亮。 赵亮在众人目光灼灼的逼视下,慌了手脚。 “百户大人,不然您换个法子审审?” 陶刚悄悄地给他支招儿。 赵亮都想打人了,他哪儿还会别的招儿啊,就这招儿还是从案情典籍上照葫芦画瓢的,如今他是完全没法子了。 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百户大人,百姓们说啥的都有。 有人说,这镇抚司衙门里的当差的不都很厉害吗?我听说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黑熊疑案都给他们破了,怎么就这样一个小案子,他们反倒没法子了? 这人的问题马上就有人解答了,他说,“你们都不知道吧,破黑熊疑案的可不是这个赵百户,这人呐,啧啧……” 他话没说完,表情却是很鄙夷的。 很多人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看向赵亮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不屑。 赵亮直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不,让人把这些多嘴的百姓打出去? 可这些人分明都是他故意差人找来见证奇迹的! 如今奇迹没有,怎么收场? “案情有蹊跷,改日再审,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还好陶刚是个多少有点脑子的,冷着脸出声儿把围观百姓给驱散了。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 跪在那里的周炳坤与地痞刘三儿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又齐齐地看向赵亮,刚欲说话,却被赵亮粗暴地挥手打断,“你二人是不是背地里商量好了,来这里让本百户出糗的?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 在场的几个锦衣卫都知道,赵亮这是恼羞成怒了! “大人,冤枉啊!” 周炳坤与刘三儿两人都叫起冤来。 赵亮更烦,他怒斥道,“我瞧着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了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欺骗本百户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陶刚看赵亮这是真恼了,无法只好招呼俩锦衣卫过来,刚欲拖拽周炳坤与刘三儿去受罚,却听一直冷眼看着的知牧说道,“赵百户,你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罚他们两人,是想制造一起冤假错案吗?” “我没有,分明是他们……” 赵亮话没说完,却被知牧打断,“赵百户,你为了能升迁,办案如此搪塞马虎,传扬出去,你就不怕?” 说到这里,他略略低沉了声音,“就算唐副指挥使信任你,但他会不会为你豁出去面子掩住悠悠之口?” 知牧这话的潜台词是,你背后那靠山未必肯为你出力,即便他真的肯帮你,可你不要忘记了,他还不是镇抚司的一把手! 想起秦逸之那冷森森的目光,以及他处罚犯错的锦衣卫 的雷霆手段,赵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当下只好对陶刚说,“把他们关押起来,待本百户找到证据再另行审理此案!” 说完,他气咻咻的拂袖而去。 知牧与肖鹏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被带下去的周炳坤回头看向知牧,知牧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周炳坤紧绷的小脸,瞬时也放松下来,顺从地跟着陶刚下去了。 第074章 第七十四章 青梅竹马杀人案3 回到后厨, 知牧几个把赵亮审案子的过程告诉了苏锦书。 “苏姑娘,你是没见着啊,就赵亮那脸色跟吃了屎一般, 咽不下,吐不出来, 憋得都要抓狂了, 可笑死人了!” 张卓边说边学着赵亮一脸窘态,呆立当场的样子, 直把大家都惹得捧腹大笑。 笑罢,苏锦书问,“小炳坤如何?赵亮不会让人暗中折磨他吧?那孩子可是他与母亲的支撑, 万万不能有闪失,不然他娘也不能活了!” “苏姑娘, 你放心, 既然那孩子向着我们, 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受苦楚?” 就在一个时辰前, 知牧按照苏锦书说的去找了周炳坤, 给了他一串铜钱,跟他说, 只要他把原本那串铜钱与这串调换, 那案子结束后,不但这两串铜钱都是他的,而且他还会额外再得五两银子! 如果就是这些银子, 周炳坤是不会答应的。 但知牧承诺,只要他把铜钱调换, 那他们就会给周炳坤的母亲找一个好郎中,诊治她的病, 而且所需一切诊金都由知牧支付! 为了母亲能早日解除病痛,周炳坤答应了。 于是就出现了堂上的那一幕,丢入清水里的铜钱根本没被飘出油花儿。 苏锦书这个主意,一下子就打乱了赵亮的如意算盘,让他手中一个简单的案子却变得复杂起来。 “就是,那是个好孩子,我们得护着他,已经暗中派人守着呢,赵亮真敢对那孩子下手,我们几个不会袖手旁观,撑着这锦衣卫不当了,也不能任由赵亮欺负人!” 肖鹏接了知牧的话说道。 “嗯。” 苏锦书点点头,但眉心依旧紧锁。 知牧三人知道她是为第二起案子忧心,不由也收敛了嬉笑的表情,看向苏锦书。 “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苏锦书说道。 小半个时辰后,苏锦书等人出现在迎客来客栈里。 接待他们的是迎客来客栈的老板张来喜。 张老板是个看上去就很憨厚的胖胖的男人,看年纪已近不惑,见谁都是先笑再说话,“几位官爷,您们又来了啊?” 为了这个案子,张彪曾经带知牧等人来现场查看过,不过一无所获,所以张老板因此也记住了知牧他们几个。 知牧道,“张老板,我们再来瞧瞧现场,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好,好,有什么需要官爷们尽管跟小的说,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去办!”张来喜眉眼间一闪而过一抹厌恶,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被知牧等人发觉。 苏锦书瞥了一眼这胖胖的和气老板,没说话,点点头,随着知牧几个往楼上走。 因为她是男装打扮,所以张来喜也并没对她多加留意。 几人走到楼梯口,刚欲迈步上台阶,却从旁边一个小门那里跑出来一个五六岁大的稚子,他张扬着一双手臂扑向张来喜,“爹爹,我娘呢?我娘怎么不见了?” 张来喜一把抱住他,很疼惜地扯了袖子给他擦擦汗,语声柔和,“宝儿,莫急,你娘去外祖家了,过两日便回来了!” 张宝儿瞬时嘟嘟起小嘴,很不乐意地,“娘去外祖家为啥不带宝儿,宝儿也要去外祖家里。” “宝儿乖,宝儿听话,你娘很快就回来了!” 张来喜说着就将他抱起来,边走边哄,“爹去给宝儿买糖果吃,宝儿听话等娘回来!” “宝儿要吃棉花糖!” 张宝儿终究还是小,眨眼功夫就被哄得忘了找他娘了,欢喜地拍着两只小胖手。 “嗯,好,咱们就买棉花糖!” 张来喜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抱着孩子走向门口。 苏锦书回过头,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张老板,宝儿娘是什么时候回的娘家?” “啊?”张来喜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戳中了心,磕巴了一下,这才回说,“我……我家娘子是前日回娘家的。” “是不是老板娘的老娘有什么事儿啊?那日一大早我到店里她就不在了呢!” 一旁正收拾卫生的小伙计嘴快地插了一句。 “干你的活儿吧,话那么多!” 张来喜狠狠地瞪了那小伙计一眼。 小伙计面呈尴尬,忙低下头干活,不敢说话了。 张来喜也慌忙抱了孩子出去了。 知牧几人看看苏锦书,疑惑她怎么会关注张来喜的娘子。 苏锦书略一思虑,就摇摇头,招呼几人上楼去了。 楼上的案发现场虽然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情景,明面上没被收拾过,这也是张彪嘱咐过张老板的,案子不破,现场不能打扫,这间客房不能租赁给旁的客人。 张来喜似乎是按照张彪说的去做的。 没收拾,没出租。 但苏锦书还是发现了一些细微末节的地方,被人刻意地做过收整了。 比方说地上的脚印,按照张彪给出的第一案发现场侦破记录中所写的,现场有几人的凌乱脚步,有男有女,因为凌乱所以根本无法判定出现在这个房间的脚印是几个人的?同时也更不能判定这几个人的脚印到底是发生在案发之前还是之后?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大越国这时的侦破手段比较落后,现场的侦查全凭着一双眼睛,到底是人眼,能看出细微处端倪的着实不易。 但这些关于脚印的描述,此时房间地面上都没有了。 明显地面被人拖过,干干净净的,不染纤尘,倒是他们几个进来时,因为没有现代的脚套,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苏锦书有点无奈,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现场勘查,注定是一无所获了。 看出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神色,一旁的知牧挠挠头骂道,“死赵亮,这次老子若是破不了此案,脱了这身皮,回头也得找个机会给丫的套麻袋狠揍一通!” “对,老子早就看姓赵的不顺眼了,他娘的仗着有唐轲的势,在镇抚司里横行,哼,套麻袋后再丢丫的黑砖头……” 张卓的话没完,肖鹏就接上了,“老子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苏锦书扑哧笑出了声,“知大哥,你们几个干脆就一刀结果了他,何须费那麻烦?” “哼,姓赵的太坏,让他轻而易举死了,太便宜他了!”知牧咬牙。 “既然让他死是便宜了他,那咱们就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岂不是最好的报复?” 苏锦书的话瞬时令三人兴奋起来,“苏姑娘,你的意思是你找到漏洞,可以破了这案子了?” 苏锦书苦笑,“暂时没有。” 她虽跟几人说话,但视线一直在屋子里逡巡,而且注重在一些不太让人注意的角落,诸如床幔下面,桌椅板凳之下,墙角之处…… 知牧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泄气。 屋子里陷入安静。 苏锦书走到屋子里的后窗跟底下,推开那扇不大的窗子,窗外是一片菜地,菜地明显是不久前被人翻整过,泥土松弛,一角种了些青葱苗。 “知大哥,你去问问那小伙计,这菜地是什么时候被翻整的?” 知牧应声去了。 “苏姑娘,你怀疑丁世鼎所说的青梅是从窗口跳出去的?” 肖鹏问道。 “既然我们假定丁世鼎不是杀人犯,那他的话就有一定的可信度,他是收到青梅的信才来赴约的,他说他见的是青梅,后来却因为另一个房间里的九娘被杀而牵扯进杀人命案,那么我们首要第一就是找出他的青梅,青梅是人,人就不可能遁地,不能飞天,那么就必然是走着离开客栈的!小伙计与老板均说案发后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没见着有女人从楼下大门离开,那此青梅要么从这个窗子里跳出逃走,要么就是……” 说到这里,苏锦书打住,似乎没想好青梅消失的第二点是什么? 张卓接道,“要么是小伙计与老板在说谎?” 苏锦书点点头,“对,从始至终,关于青梅的莫名消失,一直都是张老板与小伙计的说辞,今日那小伙计的话分明是说,他那日晚上不住店里,那么如果我们假定青梅的存在,而且她也不是从后窗逃走的,那明显就是张来喜说谎了!” 肖鹏与张卓两人顿时如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张卓说,“肖鹏你在这里保护苏姑娘,我去安排人十二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张来喜,这老小子明显是给咱们画了一个圈圈,然后咱们全陷入其中,如坠迷雾中,幸亏苏姑娘头脑清明,思路清晰,三言两语就将我们给扯了出来!” “但这毕竟是咱们的假定,没有证据,即便张来喜真说了谎,他不承认,咱们也拿他没法子!” 苏锦书眉心微蹙。“张大哥,你询问一下迎客来客栈的周遭邻居,看他娘子的娘家是何处?再安排人去暗中查看,他娘子到底是不是回了娘家?” 肖鹏震惊,“苏姑娘,你……是在怀疑他娘子?这怎么可能?如果那个与丁世鼎暗中约会的人真是张来喜的娘子,他这可是头顶一片大草原啊,怎么可能还会为他娘子遮掩?这完全不在情理之中啊?” 苏锦书眼神之中掠过一抹凌厉,“在所有的案件之中,一切的不可能如果到最后,再无任何破绽可寻,那么最不可能的也就是最可能的,这是查明一些疑难案件的唯一思路!” 对她这貌似绕口令的话,张卓与肖鹏都不能彻底理解,但出于对苏锦书神断的信任,他们二人还是按下了所有的疑问,各自忙各自的了。 第075章 第七十五章 青梅竹马杀人案4 知牧很快回来了。 据小伙计说, 客栈后院的菜地已经好久不种菜了,但那天一大早他去后院拿烧柴,就发现菜地被翻整过了, 他还纳闷呢,谁那么勤快, 起了个大早翻整菜地? “小伙计还偷偷跟我说, 老板与老板娘是老夫少妻,老板娘年轻貌美, 性子骄横,每日里除了花钱,客栈里的事儿什么都不干, 就这样还成日里跟老板闹,嫌弃老板赚钱少, 不能让她过上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呢!” 知牧正说着张卓也回来了, 他倒也是个调查的个中好手, 短短的时间里, 他就从迎客来客栈左右几位邻里那里带回来关于老板娘宁氏的全部信息。 宁氏年方二十有三, 十七岁嫁给张来喜,张来喜足足大她一倍的年纪, 娶了这样的如花娇妻, 张来喜着实是得意了一阵子,对娇妻也是宠溺得很,做到了有求必应, 尤其是宁氏生下其子宝儿后,张家有后, 张来喜就更对她宠如眼珠子,几十年的积蓄全都用来给妻子购买首饰, 锦衣华服,甚至连铺子里雇的干活的伙计,也专职伺候宁氏。 小伙计伺候宁氏吃喝,张来喜就亲自给娇妻揉肩捏背,宁可客栈里的生意不做,也要让娇妻欢欢喜喜的。 街坊邻里当着张来喜的面儿都说他是好丈夫,好男人,背地里却嘲讽他是几辈子没捞着女人了,把个宁氏宠上了天。 宁氏的娘家是很贫苦的人家,在离京都城六十里外的山根底下一个小村子,家里父兄靠着进山打柴,进城卖柴度日。 宁氏嫁给张来喜时,张来喜给了宁家一笔不菲的彩礼。 后来还应宁氏的要求给宁家翻新了屋宅,时不时的宁家哥哥还来客栈跟张来喜要钱。 一个小小的客栈再怎么客满赚钱,也经不起宁氏与宁家人如此的挥霍,加之张来喜在宁氏过门后,注意力都在宁氏身上,客栈的经营也不怎么上心,所以,客栈如今情况十分的糟糕。 有几家邻居甚至拿出了借据,都是张来喜以周转为由跟他们拆借的款项,最少的一笔有上百两银子之多,其余也都是二百两,甚至五百两。 众人都对借钱给张来喜有些懊悔,对于债台高筑的迎客来,邻居们都时刻盯着,生怕张来喜会因为还不起大家的银钱而关门跑了。 “我似乎记得张捕头调查的案卷里有写丁世鼎是丁家寨人?” 苏锦书问。 “对,是丁家寨,他也是因为家贫才被迫给郑家当了上门赘婿!他那娘子郑氏是个悍妻,不好招惹,常常把丁世鼎打得鼻青脸肿的。” 知牧回忆着说道。 “知大哥,宁氏娘家所在的村子叫什么?” 知牧摇头,“众人都说她是边远小村子来,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村子里的人?” “我马上去问张来喜!” 知牧说着,就欲往外跑。 “知大哥,马上把张来喜控制起来,问清楚宁家的所在后,肖大哥你辛苦一趟,把宁氏带回来……” 略一沉思,她又对张卓说,“张大哥,你带人去郑家,把郑氏也一起带回衙门!” 郑氏? 知牧三人大吃一惊,“苏姑娘,这事儿跟丁世鼎的妻子有什么关联?” 苏锦书表情淡淡的,“如果我预料不错,这起案子跟她脱不了干系!” 话到如此,她又低声在张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张卓的表情随着她的话变得很惊愕,但也还是很快领命而去。 - 戍时,有人给唐轲送信说,知牧等三人已经把与青梅竹马杀人案事件的嫌疑犯都带回镇抚司,准备夜审。 正好赵亮也在唐府,他正愤懑地跟唐轲汇报铜钱案的审问中,如何出现了意外,脱离了以往案例记载的案情走向,口口声声骂着,都是知牧他们暗中捣鬼,他这才把简简单单一个小案子审得支离破碎,毫无头绪的。 唐轲问他,拿到了知牧他们暗中捣鬼的证据没?? 赵亮语塞,良久才蹦出来一句,“反正这事儿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不然好端端的审案过程不可能出现纰漏!” 唐轲若不是因为屁股上的伤势,动一动牵扯全身的痛感,他早就跳起来暴打一顿这个蠢货了! 在镇抚司办案这么久,他难道就弄不明白,即使你想陷害谁,那也得把人证物证都给弄齐备了,不然空口无凭的,你诬陷谁能成功? 正在这时,镇抚司来了知牧他们要夜审的消息。 赵亮失声惊呼,“不可能!那案子大理寺查了那么久都没一点头绪,他们才两日不到就把案子查清楚了?指挥使,这里头一定有猫腻!说不定他们是临时抓了替罪羔羊作为案子的嫌疑犯,就是想糊弄过去,拿到升迁的名额。” 唐轲也有些不信。 他不信赵亮的办事能力,但对他的坏心眼还是很清楚的,他给知牧等人找来的案子一定是最有难度的。 贺延舟胜任大理寺卿后,大理寺的办案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样一个让贺延舟都束手无力的案子,知牧等三人这么快就理清思路,抓到嫌疑犯? 知牧三人忽然就有了这样神速的办案能力!? 不可能! 那么赵亮说的,或许就有可能,那三人为了尽快破案,拿到升迁名额,抓了替犯! 半个时辰后,唐轲被赵亮扶着赶到了镇抚司衙门大堂。 见他来,众锦衣卫忙行礼。 知牧请唐轲坐到大堂正中,被唐轲婉拒了,“这起案子的经办人是你们,审问自然也该是你们,如此揭露了真相,抓住真凶,才算你们独立办完此案,我也才好将你们的名额加入到升迁名单中去!” 知牧也不客气,跟肖鹏与张卓对视一眼后,三人一起坐到了大堂后面的椅子上。 有人给唐轲搬来了椅子,置于堂下一侧,赵亮马上将随身带来的厚厚的羊毛垫子放在椅子上,这才扶了唐轲坐上去。 就是这样,屁股一挨椅子那一瞬间,弄疼了伤口,还是让唐轲倒吸冷气,龇牙咧嘴。 他咬咬牙,忍着坐稳当了,强撑着副指挥使的面子。 赵亮在一旁拍马屁,“指挥使,您忍忍,等属下一会儿抓住他们的把柄,将他们抓替犯的阴谋揭穿,给您出出气!” 唐轲闷哼一声,没稀得搭理他。 “把青梅竹马杀人案的嫌犯之一迎客来客栈的老板张来喜与其小伙计李二带上来!” 知牧瞅了一眼用镇纸压在桌子上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气势十足地开了口。 “指挥使,我百之百可以确定他们这是糊涂官办糊涂案,目的就是想蒙混过关!这起案子是丁世鼎去客栈见九娘,随后杀她的案件,与那客栈老板有啥关系?那张来喜就是个老实本分开客栈的,他怎么可能是这起杀人案的嫌犯?” 赵亮几欲兴奋得要跳出去驳斥知牧等人。 唐轲心中也是疑窦丛生,但还是耐着性子,瞪了赵亮一眼,“且看看他接下来要如何?” 赵亮讷讷应是。 “张来喜,那起人命案子发生后,你是怎么做的?” 知牧厉声问张来喜。 张来喜一脸憨厚老实,他连声喊冤,“官爷呐,小的就是个开客栈的,那天傍晚有个男人来了,说是去楼上找人的,小的没做多想就让他上去了,半个时辰小的亲眼见他下来,匆匆忙忙的,小的跟他说话,他都没理会!小的到这时也没多想,到了亥时就关门睡下了。谁知道,第二日早上,伙计去房间里催客人起床,怎么叫那房中女客也不见答应,伙计下楼找小的,小的觉得蹊跷,也跟着上楼去叫门,但迟迟不见女客开门,没法子,我们就把房门砸开了,然后就发现那女客死在了床上……小的吓坏了,马上去街上找来了大理寺的差官,经过仵作的检查,断定那女客是被人勒死的。后来差官问小的与李二,除了那个叫丁世鼎的男人,从下午到晚上,是否有女人从楼上下来?小的与伙计李二都没见过其他人,所以就否认了!官爷呐,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您们的!这起案子虽然发生在小的客栈里,可是真的跟小的无关啊!” 说到后来,张来喜竟声泪俱下,一副我蒙受了天大冤枉的架势! 与此同时,在大堂外听审的一些个百姓,也都议论纷纷,他们都说张来喜是个老实的,若说他为了宠妻不惜血本,但若说他杀人,大家还是觉得他不敢。 “李二,我问你,你晚上是住在客栈里还是回家?” 知牧并没再追问张来喜,反而把注意力看向伙计李二。 李二回说,“小的晚上睡在客栈前厅靠近门口的桌子上。” “那么案发当日早上,有什么异常?” 知牧又问。 “回官爷,小的起来后就开了大门,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时老板娘在不在?” “回官爷,小的每日起来先要给老板娘准备热水的,但案发前日老板说老板娘回娘家了!所以从前日早上开始小的就再没见到老板娘。” “那你去后院发现什么变化了没有?” “回官爷话,小的去后院抱柴火发现一直没耕种的菜地被翻整了,而且种了半垄葱苗儿!小的心里还纳闷,老板这是什么时候翻整菜地的?难道是凌晨就起来了?” 知牧这时呵呵冷笑,他转向张来喜,厉声呵问,“张来喜,李二这个问题你回答一下吧?” 张来喜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子,他忙不迭地擦拭,而后磕磕巴巴地道,“官……官爷,小的……小的那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才起来翻整的菜地……因为最近生意不景气,小的想种点菜,省下去买菜的费用!这……这根本就是很平常的事儿,不值得大惊小怪啊!” “是吗?那好,我再问问你,你是否确定案发那天晚上到第二日早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从楼上下来,其中也包括你的妻子?” 知牧问道。 张来喜点头如鸡啄米,“是,是这样的,我家娘子案发前一日就回娘家了,不信您可以问问李二。” “那么好,车夫孙立作证说,寅时中,你去找他,让他送你家娘子宁氏回娘家,可是属实?” 张来喜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胡说,我娘子回娘家了,怎么可能找他雇车?而且小的那晚根本没离开客栈,如果离开守在门口的李二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把宁氏带上来。” 知牧一声令下,有人把宁氏拉扯了上来,她边走边疼得哎呀哎呀地叫唤,众人将视线落在她脚上,才发现她的脚踝处红肿不堪,竟是崴了脚的。 “娘子。” 张来喜见到宁氏,本能地想要去搀扶她,被旁边的锦衣卫一脚踹倒,“老实点!” 张来喜只好又悻悻地跪在那里。 宁氏银牙紧要,狠狠地用眼刀子剜了张来喜一眼,低低地骂了一句,“你个怂货!” 张来喜欲辩解,“娘子,我没有……” 但被知牧大喝一声,“把他的嘴巴堵上!” 有人拿了破布堵住了张来喜的嘴。 “宁氏,我来问你,你嫁给张来喜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知牧问道。 宁氏不屑,“他一把年纪,那种事儿都力不从心,我凭什么心甘情愿?不过是家境贫寒,为了给家人换一份彩礼,这才嫁与这蠢人!” “那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丁世鼎?” 知牧这话一出,宁氏身子一震,神色间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她就做出一副娇蛮任性的习气来,道,“官爷,小妇人可是很单纯的乡间女子,何来心心念念之人?” “哼!你不肯承认有用吗?丁家寨任一村民都知晓你与丁世鼎打小就是邻居,你俩一起长大,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那一年的乞巧节,你还亲手做了表明心意的香囊当众赠与丁世鼎,丁世鼎将那香囊一直当宝贝似的珍藏,这一点丁世鼎的原配妻子郑氏可以作证,她言说,从与丁世鼎成亲后,就一直见丁世鼎把香囊戴在身上,任凭她怎么打骂他都不肯摘下来!” “官爷,在年幼犯痴傻时,谁都可能做出一些个蠢事,即便如此,那丁世鼎此番杀人,也跟小妇人无关啊?小妇人冤枉啊!” 宁氏双手拍打着地面,叫屈连连。 “住口!” 肖鹏吼了一嗓子,把宁氏吓得不敢闹了。 知牧又说,“据丁世鼎供述,他是接了青梅慧儿的信去迎客来客栈相会的,他并不知道你就是迎客来客栈的老板娘。他到了之后你与他说,你已经嫁人,他也娶妻了,所以你们之间的情意就该断了,要他把香囊还给你!他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把香囊还给了你!之后他就离开了!” “官爷,小妇人早一日回娘家了,并没有见他,更没见到什么香囊!他明明与九娘私通,怕被妻子发现,想与九娘分手,九娘不肯,他这才杀了九娘,这跟小妇人没关系啊,小妇人实在是冤枉啊!” 宁氏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坚持喊冤。 “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没有拿到你与丁世鼎见面的证据,怎么会将你带来?” 知牧边说边看了一眼镇纸下的白纸,让人把车夫孙立带上来。 他见了知牧亮出来的香囊,供述说,他送宁氏回丁家寨后,归途中天光大亮,他因为口渴停下车去路边河中喝水,回来发现车后厢里遗落一个绣有并蒂莲花的香囊,香囊一角绣有一个小小的宁字,他猜测是宁氏丢失的,就打算去客栈归还,但回城的路上又遇上有人搭车,他忙着去拉脚,就把这事儿忘了,直到今日锦衣卫找到他,问询宁氏的事儿,他才想起这个香囊。 “宁氏,香囊分明就是丁世鼎还给你,你还没来得及销毁,就遗落在孙立车上,你还有何话辩解?” 知牧大声呵斥。 宁氏被骇得身子微微发抖,但她还是狡辩说,“官爷,即便……即便小妇人与丁世鼎有前情,小妇人的确是找他要了香囊,但……这也说不明不了小妇人是案发那日见的他啊?小妇人……实实地冤枉啊!” “大胆宁氏,事到如今,你还在满嘴狡辩,案发后你凌晨逃回丁家寨,还连连叮嘱你的哥哥对外就说你是前一日回去的,你不是心虚是什么?可惜你那哥哥骨头太软,还没等用刑就把实情说了,他说你是案发当日早上回去的,你慌里慌张,形迹可疑!分明是丁世鼎那日见了你,你们却诬陷他见的是九娘,把杀九娘的罪名嫁祸到他的头上,借以替真正的杀人犯开脱!” 知牧的话顿时让宁氏冷汗淋漓。 一旁的张来喜更是身体抖若筛糠。 “官……官爷,小的……小的娘子与丁世鼎之间的事儿是过去情,小的早就知晓,并不在意,小的怎么可能设计陷害丁世鼎?” “张来喜,宁氏自然不会再与一个赘婿有什么瓜葛,但她要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你一旦给不了她这样的日子,她可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受苦?你为了满足宁氏的各种欲望,已经债台高筑,邻居们对你早就颇有微词,数次找你要钱,你为了钱,一定会铤而走险!” 知牧的话顿时让张来喜大惊失色,瘫软在地。 知牧也不跟他废话,又着人把丁世鼎的妻子郑氏带上堂、 郑氏是个五官粗鄙,体态壮实的妇人,她上得堂来,第一句话就说,大人,那丁世鼎就是个混账,自打作为赘婿进入我郑家后,一直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这回又为了私情杀人,求官爷把他严办,最好这会儿就砍头! 知牧冷冷地看着她,“郑氏,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丁世鼎还育有一子吧?你即便念在儿子的份上,也不该无情如此吧?” 郑氏振振有词,“官爷,小妇人是个恩怨分明的,丁世鼎犯法了,杀人就得偿命,而且,他早就与小妇人分居而卧,从事实上讲,他已经不是小妇人的夫君了,所以,小妇人坚决地举报他,他不是人,他是禽兽,他实实地该杀!” 这彪悍的妇人说到后来,竟声音越来越大,毫不掩饰她得意洋洋的心态。 知牧无比厌弃地斥道,“你可真是个毒妇!来人,把张廷姚带上来!” 一听张廷姚这个名字,郑氏明显身体一哆嗦,神情有异色,但须臾后,她强自镇静,并不去看被带上来的张廷姚。 张廷姚身上有伤。 带他上来的锦衣卫解释说,他们去张家抓张廷姚时,刚到门口就遇到欲要出门的张廷姚,还没来得及问他话,张廷姚做贼心虚,撒腿就跑,在抓捕其过程中,他的反抗遭到了锦衣卫的痛击,于是他就伤痕累累了。 “而且张廷姚已经交代了,是他早就与郑氏私通,郑氏为了达到与他长期苟且的目的,就设计了一个连环杀人计谋。” 抓捕张廷姚的锦衣卫说道。 “张廷姚,你还不老实交代?” 知牧怒斥。 张廷姚当堂交代了什么是连环杀人计谋。 这个计谋是郑氏想出来的,她因为丁世鼎如此珍爱那个香囊,查出来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宁慧尔,郑氏去找宁慧尔,也就是已经嫁给张来喜的宁氏,给了她一笔银钱,让她约丁世鼎到客栈,同时也以张廷姚的名义把其妻九娘约到客栈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宁慧尔为了彻底销毁自己与丁世鼎相识的证据,硬从丁世鼎手里把定情香囊要了回去,万没想到,就是这个香囊暴露了她与丁世鼎的约会事实!案发前日张来喜就把宁氏藏匿在楼上隐秘之处,并告诉李二宁氏回娘家了,自此创造宁氏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案发当日二楼只住了九娘一个客人,丁世鼎见宁氏的同时,张来喜去另一个房间把九娘掐死了,之后,他又让宁慧尔从后窗离开客栈,宁氏跳窗时崴了脚。为了销毁宁慧尔从后窗跃到菜地留下的足迹,张来喜还连夜翻整了菜地,他与宁慧尔所做种种,就是为了给伙计李二造成从丁世鼎离开客栈直到关门,再没任何一个妇人从楼上下来的假像! 之后,张来喜与伙计的这番证言,就顺利推翻丁世鼎所说他去客栈见的是宁氏而不是九娘,彻底将其钉死在九娘之死的案子上! 郑氏就是想一石两鸟,既除掉了其夫丁世鼎,又将其情郎张廷姚的妻子九娘杀死,她与张廷姚就能从此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此案中她虽没亲手实施杀人,却是背后主谋,罪行恶劣,被判与张廷姚,张来喜、宁慧尔一起入狱,等候秋后问斩。 丁世鼎被当堂无罪释放。 他跪倒在知牧等人跟前,连连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丁世鼎,你最应该感谢我们的唐副指挥使,不是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我等绝对不能如此迅速地侦破这样一个迷雾重重的疑案!” 知牧索性拿起镇纸下的那张纸,照着上头读出了最后一行的字迹来。 这张纸上所写的内容,都是关于审案的过程,要怎么问每一个案犯,怎么与他们唇枪舌战,其中所用的招数都一一写得清清楚楚。 因为苏锦书只是一个后厨厨娘,她是不能出现在大堂上审理案情的,所以她给知牧等人写了这样一个备用的提示。 丁世鼎也是个听劝的,当即就掉头对着坐在椅子上,已经被屁股上的痛折磨得脸色十分难看的唐轲一通磕头跪谢,高呼他是青天大老爷,还说要回去给他供奉牌位,日日烧香为他祈福! 唐轲强忍着没有骂人,虚虚地应付了两句,拂袖而去。 看着他与赵亮颇为狼狈的背影,知牧等人捂嘴笑起来。 张卓还好死不死地喊了一嗓子,“唐副指挥使,案子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请您别忘记了把我们三人的名字加入到升迁的名单中去啊,属下回家去给您供奉牌位,感谢您八辈祖宗啊!”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第076章 第七十六章 将计就计1 青梅竹马杀人案结案后第三天, 京都城传出一个消息,当今礼部尚书赵高的孙子回故乡酉州探亲遭遇不测,死在了酉州赵家老宅外的街上。 据说赵嫡孙是在清晨被起早卖菜的农夫发现, 他全身赤果,趴在地上, 诡异的是他的脸部正对着一个小水坑, 前一天夜里的确下了雨,街上也的确有一些个被雨水迸溅而行成的小水洼, 这样的小水洼都没有一般水盆大小,至于水洼里的水,一个大海碗足以盛得下。 就这样一个小水洼把赵嫡孙给活活呛死了! 没错, 就是呛死! 酉州衙门一老一少两名仵作很认真慎重地为赵嫡孙做了尸检。 赵嫡孙被发现时颜面淤血发绀,肿胀。颜面部、两眼球、眼结膜有瘀斑性出血。尸冷缓慢, 内部器官淤血, 出现大量尸斑, 而且显著地分布, 伴有尸斑出血点。 综上所述, 可以明确地得出结论,赵嫡孙就是被一个小水洼诡异地给呛死了。 京都人都知这位赵嫡孙虽然年过二十, 是个成年人, 但其智力发展却不尽如人意。 简而言之,这嫡孙是个身披华服,身份矜贵的傻子。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赵嫡孙为啥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街上裸、死? 有传言说, 伺候赵嫡孙的丫鬟被赵家打得皮开肉绽,非要其为赵嫡孙的死陪葬, 因为她没有照顾好赵嫡孙,导致他死在外面, 还死的如此蹊跷,丢脸! 赵尚书惊闻噩耗,当即就昏死过去。 他虽已经到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年纪,可赵家子嗣单薄,他儿子妻妾成群,却独独只生了赵嫡孙一个,也因此这位赵嫡孙是个傻子,但依旧被赵家人视为珍宝。 原本赵高正谋算着给宝贝孙子娶妻,只要孙子媳妇进门,与孙子有了夫妻之实,那就能怀孕,给赵家诞下子嗣! 赵高甚至做好了,前脚为孙子娶妻,后脚再给他纳上个十房八房妾室的准备。 可现在全完了。 赵家要断子绝孙了。 赵高醒过来之后,愤怒异常,他立刻派儿子赵富贵去了酉州。 临行前咬着牙交代儿子,你此去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了我赵高的孙子,一旦找到此人,我要将其碎尸万段,不,把他的子嗣都给活剐了! 赵富贵于五日后抵达酉州,酉州县令亲自到城外迎接,不过在失子之痛打击下的赵富贵,并没有给酉州县令好脸色,他甚至对其破口大骂,骂其是个废物县令,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酉州县令百口莫辩,碍着赵尚书的身份地位,他压根不敢回一句,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儿。 不过,旁边的一众衙役却冷眼瞪着赵富贵,心里默默地问候赵家的祖宗十八代,赵家嫡孙又怎样?他们衙门上下一天到晚忙着为百姓出力办事,那都忙不过来,还要去保护赵家嫡孙? 衙门又不欠赵家的,凭啥啊? 但衙役们看县令都不吭声,他们也就只有铁青着脸,怒视赵富贵的资格了。 赵富贵在酉州待了月余,每日都到县衙去问案情如何?抓住凶手没有? 在赵富贵乃至整个赵家看来,赵嫡孙是绝对不可能被一个巴掌大的小水洼给呛死的,一定是有人将其头按入水中,使其被呛死。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一个月,酉州县衙上上下下都为赵嫡孙之死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有人为此挨了板子,可也就什么都没查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给赵富贵带来一个消息,说锦衣卫指挥使秦逸之去彬州办差,正路过酉州,秦指挥使那可是查案的神断,如果他肯出手相助,那赵嫡孙被呛死案个中缘由,一定能很快被查个水落石出。 赵富贵马上亲自去酉州驿站请求拜见秦逸之。 秦逸之果然在驿站。 他身边只带着一个随身的叫雨生的小厮。 在听闻赵富贵拜见时,秦逸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见。 赵富贵没有死心,他奉上千两银票,请求见秦逸之一面。 小半个时辰后,秦逸之接见了他。 赵富贵虽然认识秦逸之,但这种认识也仅仅局限于两人在京都城某些达官贵人府上举行的宴席中的点头之交。 所以,在见到这位令京都百姓闻之色变的冷面阎罗,赵富贵两腿微微发抖,不过,为了替意外死去的儿子报仇,他还是强承受着来自秦逸之身上那股强烈的威压,说出此行的目的。 秦逸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一句,“在酉州发生的案子,自然得在酉州解决,我此行是替圣上办事,如今事情完结,我得回京复命。” 看在那千两银票的面子上,秦逸之没直接丢给他三个字,没时间。 “秦指挥使,我父亲……” 不得已,赵富贵搬出了他那在礼部任职的老爹。 结果秦逸之当即黑脸,冷笑连连道,“你父亲若是聪明,就不会要求我来查这个案子!” 赵富贵大惑不解。 秦逸之的耐心几乎耗尽,但他还是说,“你可以传信于你父亲,问问他为官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尤其是贪墨朝廷银两,如果你的父亲确定他的确是两袖清风的好官,那么我回京复命后,连夜赶回酉州,查明赵嫡孙死亡真相,给你们赵家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秦逸之就端茶送客了。 直到从驿站出来,赵富贵都一直是个糊涂的。 查我儿子的案子,为啥要问我爹是不是清官? 陪同他前来酉州的赵家管家赵石,在闻听赵富贵把见秦逸之的点点滴滴都讲了一遍后,身体不由打了个冷战,他面呈丧容地说道,“大公子,咱们此举大错而错啊!” 赵富贵茫然,“你觉得一千两银子不能让秦逸之满意,所以他才不肯痛快的帮我们?” 赵石带着哭腔说,“大公子,咱们家老爷经不起细查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富贵也不由地惊出一身汗,对呀,要差儿子的死后的真相,那就难免会查赵家的事,一旦杀儿子的人是与赵家有仇的?是赵家收了他的银子,没给他办成事儿,他恼羞成怒,追到酉州报复,杀了他儿子呢?? 老爹背后做的那些事儿真被锦衣卫查出来了,那死的可就不止一个赵嫡孙,赵家上下满门怕是要保不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酉州县令是个草包,他查不出杀人凶犯,锦衣卫又不敢求,那……那……” 赵富贵脸色惨白。 “唉,只能给老爷去信,看老爷怎么个意思了。”赵石无奈地叹了一声。 五日后,赵富贵接到他老爹赵高的回信。 信里把赵富贵骂了个狗血喷头,直言他怎么生了如此一个愚蠢的东西,谁让你去招惹锦衣卫的?咱们躲他们都躲不起,你倒好,赔上一千两银子,送上门去让人查赵家一个底儿掉! 老子会晚节不保的,蠢货! 信的末了,赵高咬牙切齿地交代赵富贵,让其立刻把赵嫡孙在老家安葬。 赵富贵虽然对上门去求秦逸之很是后悔,但还是没料到他老爹竟会害怕得连孙子的尸身都不让运回京都,一向疼孙子如珠似宝的赵尚书,竟绝情到连孙子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 就这样,第二日,赵家撤了案子,把赵嫡孙安葬了。 赵富贵回京都的当天夜里,赵家大门开了,一辆豪华马车从府里急速驶出,趁着夜色直奔东城而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东城某一栋豪宅门口,赵家的马车停下了,赵尚书从马车里下来,四下里观望一番,见夜色浓浓,没人留意这边时,他悄然拍响了豪宅大门上的门环,很快旁边小门开了,出来一人,与赵高交谈两句后,躬身将人迎了进去。 小门旋即关上。 就在这时,有人从豪宅门前走过,他轻声地自言自语,五皇子府门口最近似乎冷清不少啊,之前可是日日笙歌到半夜呢? - 秦逸之在怼回赵富贵第二日就启程回京了。 他与雨生一路快马加鞭,于三日抵达了。 一番洗漱后,秦逸之在秦府见了诸葛云睿与知牧等人。 第077章 第七十七章 将计就计2 听到知牧说及唐副指挥使与赵百户联手算计他与肖鹏、张卓三人, 派给他们一起大理寺都啃不下的案子,逼着他们短期内破案,一旦失手就要主动请辞, 秦逸之脸上表情没变化,只淡淡地道, “是她帮你们了吧?” 如果案子没破, 这三人此刻大概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大理寺都断不清的案子,这仨小子能破了, 显然是背后有人帮助。 那个人,无疑是苏锦书。 “喂,秦小子, 你怎么断定帮他们的不是老朽我呢?” 诸葛云睿表示服天服地都不服秦逸之这话。 秦逸之冷笑,“这样的热闹你不瞧够了, 肯会出手吗?” “呵呵, 真是的, 你不懂看破不说破是美德吗?” 诸葛云睿翘着胡子直哼哼。 “老大, 这回苏姑娘可是受苦了!” 知牧这话瞬时让秦逸之蹙紧了眉心, 他冷言冷神地,“说。” 张卓抢知牧一步, 把那日唐轲如何酒醉闯入后厨, 趁着没人之际,对苏锦书动了龌龊心思,若不是他们仨赶到及时, 恐怕苏姑娘就难脱狼爪了! “老大,您是不知道, 姓唐的心狠手辣,苏姑娘在他的魔爪下越是挣扎他越是下死手, 我们虽然关键时刻赶到把苏姑娘给救了,但苏姑娘被他欺侮得遍体鳞伤,任谁瞧了都忍不住疼惜呢!” 知牧咬着牙,把当时苏锦书的样子描述了一番。 只是碍着男女大防,他自然没好意思说苏姑娘当时衣衫被唐轲撕破,□□半露,腿上也是被急色的唐轲抓挠得道道血痕…… 但他越是不说,却越是让秦逸之多想。 他腾地站起身来,迈大步往外走。 “老大,你去哪……” 被他吓了一跳的知牧话没问完,就被诸葛云睿堵住了嘴。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这问题问得着实多余。 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都一时不知怎么办? “咱们要不要跟上保护大人?” 张卓问道。 知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三人就齐齐地看向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此时却是捋着胡子,嘴里啧啧出声,良久才说,“我觉得你们仨还是该去唐府门口瞅着,万一秦小子杀将过去,你们也好拦着点……” “拦着干嘛?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冲进唐府,先老大一步把唐轲那混蛋给阉了。” 张卓是个行动力永远要快于脑力的,这话说完,人就欲拔刀了。 知牧与肖鹏两人也跃跃欲试。 诸葛云睿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能不能阉了唐轲,老朽不知道,但你们老大将会亲手为你们收尸倒是一定的,去吧去吧,早作死早投胎,省了你们几个日日在老人家面前晃动,害我眼晕!” - 镇抚司衙门后宅员工宿舍。 苏锦书正似睡非睡,忽然就察觉到窗外有人。 她猛然睁开眼,果然一人高大的身影映照在月色皎皎下的窗户上,她的心蓦然一颤,心底里某种柔软的弦被无声地撩拨而动。 “谢谢你!” 她知道是他。 白日里知牧他们几个来饭堂吃饭,就七嘴八舌地说过,他们老大下晌要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辰。 “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窗外之人语声冷冷。 “不管怎样,都谢谢你,这之后我那便宜老娘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苏锦书有点无奈,这样的秦逸之平时太高高在上惯了,连对旁人施恩,都施得云淡风轻,根本不需要对方记这份人情。 “你身上的伤如何?” 他的话又让她心头一震,想起那日被唐轲囚于身下,她于生死一线,脑海里曾闪一念,如果他在,唐轲怎么敢欺负她? 她终究是不能免俗地任他进驻心底了吗? 这个疑问一起,她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大越国,她一个小小厨娘竟敢肖想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这…… 想及此,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继而平静了心绪,“谢大人关心,我没事了。” 不诉苦,不请求帮助,一句我没事了,这是打算息事宁人? 秦逸之眉心凝住的痕迹愈发深刻,他紧抿着得唇线用力上扬,在宛若刀刻斧凿般凌厉的面容上,形成一种近乎压制不住的戾气与滔天的怒意。 “这事儿没完!” 冷冰冰地丢下这话后,随着窗户吱呀一声被掀开一条缝隙,一枚透明的琉璃盒子顺着缝隙滑落到苏锦书枕畔,“一日两次,三日便好。若做不到按时擦用,本大人亲自为你擦敷!” 啊? 苏锦书吓得忙道,不,不麻烦大人了,我保证按时擦用…… 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朦胧中。 苏锦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着手心里的琉璃盒子,玉容膏三个字跃然于月光中,她是知晓这玉容膏的,宫里贵妃娘娘们御用的好东西,他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知他是好意,但他能不能说话不那么刻薄?行事不那么霸道? 好好说话,就那么难? 月色如水的夜晚,苏锦书失眠了。 问题严重的是,她竟找不出令她失眠的理由,愁人! 让苏锦书有点始料不及的是,她想要把与唐轲之间那一章翻篇,但对方的姐姐却不肯了。 唐轲受伤的缘由被其母张氏知晓后,一份哭诉的信火速就送进了宫里。 - 三日后,宫里传来消息,娴妃娘娘要回娘家省亲,皇上为显示对娴妃的看重与恩宠,命京都城里各大行政部门,分别派出一名技艺高超的厨子于娴妃娘娘回唐家当日,到唐府后厨各为娴妃娘娘做一道菜,这道菜将由随行娘娘出宫的御膳房的主厨尚善正邱大怀、娴妃娘娘、民间厨神马一勺,御史大夫彭阳一起品尝后做出评判,最优者不但能得到黄金千两的赏赐,还会得到由皇上御赐的象征着厨神界顶尖高手的金牌一枚。 得此金牌者,会免死罪一次。 但此次厨艺比拼采取了末尾淘汰制。 一旦在比拼中分数最低,将会被原单位驱赶,从此也不能再在厨艺界竞聘。 一句话,胜王败寇。 得知消息后的苏锦书明白,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她想罢手,但对方却是执意要让她在京都厨艺界出糗的同时,再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 这时,赵大奎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顺子接过他背上的菜篓子,打眼一瞧,顿时惊呼失声,“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赵采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谁说什么也没有?这不是……还有一袋排骨嘛?” 说完,他也十分沮丧地直挠头,磕磕巴巴地给出了什么也没没回来的解释,“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使坏,把菜市上的鸡鸭鱼肉都买了个干净,就这点排骨还是我赖在黎屠夫摊子前撒泼打滚才硬逼着他把留出来给他儿子吃的排骨卖给了我……苏姑娘,我真不是故意使坏,实在是菜市上无货可买啊!” 被苏锦书教训了几次,赵大奎逐渐吗明白了一个事实,想在镇抚司衙门后厨的这个采买位置上待的更久一点,靠着他那个混账侄子是不成了,得好好跟这位厨娘苏姑娘拉近关系。 所以,他最近老实了很多。 但越是想在苏锦书面前表现,似乎现实就越捉弄他,这不,厨神比拼在即,他竟没给苏姑娘带回来丰富的,可挑选的食材,典型的失职,他没吓得汗流浃背,已经是胆子大了不少了。 “嗯,明白。” 苏锦书面上没什么变化,眼神澄澈得像是一汪凝聚着春日里绵绵细雨的湖,虽不见丝毫涟漪,但却也因了这份春意,令人与她对视一眼,就像是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似的,瞬时整个身心都透着愉悦与清爽。 “多谢苏姑娘的体谅!” 赵大奎都要感动得给苏锦书跪下了。 幸好顺子这段时间了解苏锦书的脾气,知晓她最不喜见人时不时下跪,他及时出手扶住了赵大奎,“赵采买,苏姐姐说不怪你,就是真的不怪你,你无需多虑的!” 赵大奎这才战战兢兢地擦着汗离开了。 眼看着就要出发去唐府了。 秦逸之走进后厨,他身后跟着知牧几个。 “娴妃闹这一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唐家的人凌晨就去了城里各大菜市场,把所有的鸡鸭鱼肉等上好的食材都买走了,赵大奎是不是空手而回了?” 秦逸之环顾了一眼厨房,边边角角都看尽了,也没见到过什么食材,顿时眉头蹙起,心中暗骂一句,唐汝玫,老实地当你的娴妃不好吗?非要仗势欺人,好,很好,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大人,赵采买只买回了一点排骨。”樱桃小嘴都撅起来了,苏姐姐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总有些坏人算计她,她真是打心眼里心疼苏姐姐,可她人微言轻也没什么本事,真不知道怎么帮苏姐姐? 秦逸之回头看了一眼。 小厮雨生马上近前一步,将一个大菜篮递于苏锦书,“苏姑娘,这菜篮子里的食材是……” 他话没说完,就感受到来自他家公子眼神之中的凌厉,急忙改口道,“这些都是我们府里的采买……从……从城外农户家里买来的,苏姑娘,您看看,是不是得用?” 苏锦书的视线落在菜篮子上,果然一篮子的鸡鸭鱼肉,甚至连各种配菜都囊括其中,不可谓不周全! 她视线顺着菜篮子往下,落在秦逸之脚上的那双靴子上。 鞋底怎样她看不到,但在鞋帮下边,有一圈儿被湿土沾染,脏污得让人怀疑,这穿靴之人还是那个被镇抚司衙门上下都了解的有洁癖的锦衣卫指挥使秦逸之大人吗? 但,此靴子的主人的确是秦逸之。 苏锦书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她很不在意地道,“大人也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所以即便我肯为她备下满汉全席,恐怕她也不会让我拿到比拼的头名,既如此,那我就不做那枪头鸟,只简单地炖个排骨好了。” 秦逸之脸色不好看,“你倒是想得简单,恐怕你这排骨炖得太平平无奇了,依旧会受制于她,在京都厨艺界坏了名头!” 见苏锦书沉默不语。 他复又用略带着些许不满的口气说道,“你这是逃离镇抚司衙门的心不死,妄图就坡下驴,离开这里?如果你真铁了心要离开镇抚司,那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本指挥使判你个渎职之罪,打一顿丢出去就是了!” “我渎职?您有证据吗?真是的,明知我这里眼见着被人算计得连饭碗都保不住了,您还一味地说风凉话,若不是那盒玉容膏真得很好用,我真怀疑您与那些人是一伙儿的,这是把我往他们挖的坑里推呢,真是的,厨娘遇见指挥使,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苏锦书说完,一扬手,带着樱桃与顺子走了。 “公子,您……您一大早骑马去城外各处搜买这一篮子食材,就是为了帮苏姑娘脱困的,可您……您说话就不能软和一点吗?” 雨生哀愁地瞅着这一篮子食材,无比地替着他家公子焦急。 追姑娘,真不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违心的话,把人家姑娘惹急眼了,您再有情有义,那也无济于事啊! “你把食材送回家去,让后厨做了,给祖母尝尝鲜!” 秦逸之说着就往外走。 “公子,您要去哪儿啊?老夫人早上嘱咐了,要您午饭回家吃,表姑娘要来……” 雨生追了两步,喊了这话。 “以后她再来,你第一时间阻止我回府。” 秦逸之的话从前头传回。 - 唐家后厨。 来自京都城里各个行政单位的名厨们正相互交流着。 礼部后厨的主厨孙不李表情纠结地说道,“唐家给我们礼部后厨送来的食材是十只活鸡,宫里那位这是想吃炒鸡??” “老孙,你就知足吧,你知道给我送来的是什么嘛?一缸活鱼啊,我这些年做什么菜都没问题,独独做鱼不怎样,这不是逼着我被淘汰吗?” 刑部后厨的主厨李见璋一脸愁容。 孙不李一听来了精神,他压低了嗓音跟李见璋商量,“老李,不然我们把食材换换?我擅长做鱼……” “好啊,我正有此意。” 孙不李与李见璋一拍即合。 很快,厨房时其他来自各部门的主厨们也都忙着跟别人换食材,以求把自己最擅长拿手的菜式给制作出来。 有人也凑过来看苏锦书带来的排骨,试图跟她换,但被她拒绝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量窈窕的穿着粉黛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环顾了一周,继而语带轻蔑地道,“谁叫苏锦书?请吧,我们主子娘娘要见你。” 第078章 第七十八章 将计就计3 “苏姐姐还要做菜呢, 能不能等做完了菜再去?” 樱桃壮着胆子近前,尽管她被这位宫装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傲慢与强势给压制得惴惴不安,但她还是站出来挡在苏锦书身前, 试图保护她。 “哪里跑出来的贱婢?滚开!”宫装女子怒了,扬起手要打樱桃。 手腕子却在这时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给狠狠扼住了, 苏锦书冷冷地看向她, “我跟你走!” “若不是主子娘娘还在等着,我就……” 宫装女子用威吓的眼神瞪着樱桃。 樱桃瘦弱的小身板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但她还是弱弱而又坚定地道,“苏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语气很弱, 但心意坚决,想对苏姐姐不利, 先打杀了我!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 你以为主子娘娘是什么猫儿狗儿的都会见吗?苏锦书, 别再耽搁了, 让主子娘娘等急了, 你罪不可恕,至于她, 碾死她, 比碾死只蚂蚁要容易的多!” 宫装女子出言威吓,语气里那股子恶毒狠辣,令在场那些终日行走在京都各大行政部门, 见惯了或奸佞,或狠毒, 或无情的人,都冷汗涔涔地退后数步。 “樱桃, 你就在这里等我。” 苏锦书微笑着摸摸樱桃的头,凑近她耳际,轻轻安慰,“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苏姐姐……” 樱桃被宫装女子吓到了,身体抖若筛糠,却还用力抓住苏锦书的衣角,恍惚她一松手,苏锦书就会一去不回似的。 “你听话,在这里等我!” 苏锦书轻轻将她的手掰开,继而随着那宫装女子往前院走去。 樱桃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纷纷滑落。 樱花苑。 这里是唐汝玫进宫前住过的院子,只不过,当时最为一个庶女,她的院子很小,伺候的人也只有四个。 如今,这里的占地范围比之前大了不止几倍,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有二十多人。 “娘娘,你瞧着这院子的装修还可心不?你父亲为了让你回来省亲住的舒心,花费不少银子,请了能工巧匠把这院子重新整修过,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来自南方,是上好的品种呢!” 唐德仁的妾室张氏作为娴妃的亲娘老子,一早就在唐家门口迎接。 这让围观宫里娘娘回娘家省亲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唐家这行事作风可真是没尊卑啊! 即便唐汝玫不是唐德仁正妻王氏所生,那也是她的嫡母,她归宁回来,理应嫡母在大门口迎接,而非是一个妾室! 京都市井间不断有人传说唐德仁宠妾灭妻,从今日这情景看来,的确如此! 但这种事儿,唐德仁不在乎,当今圣上不追究,旁人又有什么管的必要? “多谢父亲!” 唐汝玫笑容若花。 唐德仁的大胖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娘娘喜欢就好,只要您欢喜,微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是,是,老爷说的对。娘娘喜欢就好!” 张氏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这些年,作为一个妾室,她一直心有不甘,可她又有什么法子,谁让她不是唐德仁的原配呢? 但如今女儿是皇上的宠妃,她荣耀地返家,不但让世人不敢小觑唐家,更让唐家人乃至唐德仁,都不敢对她不敬! “弟弟的伤如何了?”唐汝玫忽然发问。 张氏一怔,旋即就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娘娘,轲儿这回可吃苦了啊!都是那个……那个贱人害得……我可怜的轲儿啊……” “哼,一个小小的厨娘,竟有胆子害我的亲弟弟,我今日定要她……” 唐汝玫话没说完,外头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如意姑娘回来了。 “让她们进来!” 唐汝玫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凌厉。 苏锦书施礼后,立于一旁。 “就是你害得我弟弟受伤?” 唐汝玫厉声质问。 “回娘娘话,唐副指挥使意欲对民女不利,民女不从,在与唐副指挥使纠葛之间,误伤了他,民女实实地不愿意那样,但当时的情景逼得民女不得已而为之,素来听闻娴妃娘娘通情达理,善良公允,一定不会因此追究民女……”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锦书实话实说后,给唐汝玫扣了一顶高帽子,如果她还要对自己动手,那她就违背了自己刚才吹捧她的那些话,证明她是个睚眦必报,狠毒自私的恶女人。 “你这个坏女人,打伤了表哥,还在这里信口雌黄,真真是不要脸!” 斜刺里冲出来一个艳装女子,她几步到了苏锦书跟前,扬手就对着苏锦书的脸扇了过去。 她这举动又快又意外,导致苏锦书虽然一直怀着小心,但却着实没料到,当着娴妃的面儿还有人这样冲出来对自己下手。 她错愕之下,身体往旁边一闪,脸避开了,但那女子的一巴掌却结结实实地拍在她的肩膀上,隐隐的痛感袭来,苏锦书蹙紧眉心,“娴妃娘娘,关于唐副指挥使那日之事,民女以为还是不被外人知道的好,但娘娘此举是想要私设公堂吗?如果是那样,民女无话可说,但只要您不弄死民女,民女就会对全京都的百姓们讲出堂堂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是怎么色令智昏,饥不择食,对民女一个厨伸出狼爪的?希望到时候,娴妃娘娘会以有如此龌龊的弟弟而深感骄傲!” “你……你在威胁本妃?” 唐汝玫气得银牙紧要,手中的白瓷杯啪一声摔在地上,碎片炸开,有几片迸溅到苏锦书的脚上…… 苏锦书缩了缩脚,忍住了脚上传来的刺痛,她抬起头,看着不可一世的唐汝玫,“娘娘深受皇上宠爱,都是因为娘娘的善解人意,多情大度吧?若是您回家省亲一日,就喊打喊杀,私设公堂,一旦被皇上知晓……” 唐汝玫冷笑连连,“你果然是个人物,都如此地步了,还敢出言威胁本妃?这屋子里的都是本妃的人,本妃今日就是打杀了你,他们也不敢出去乱说,倒是你,一个不被亲生父亲喜欢的女人,死了就死了,怕是连个收尸的都不会有吧?” 苏锦书不疾不徐,“娘娘,有一件事儿,您似乎忘记了,民女可是从镇抚司衙门走出来的,衙门后厨也就仅仅民女一个厨娘,若是晚膳民女没回去做,恐怕全衙门的锦衣卫都会知道,民女是因何消失的?” “你……你……” 唐汝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攥着手边的茶壶,狠狠掷向苏锦书。 苏锦书往旁边一闪,避开迎面砸来的茶壶。 “贱人,你竟敢躲?” 唐汝玫震怒,大声呵斥。 “回娘娘话,民女这的确是为了娘娘好,您让如意姑娘当着二十几个来自各衙门的主厨把民女带走了,民女回去若是面上有伤,瘸腿崴脚,恐怕那些人当面不说,回去也会谈及娘娘欺凌民女,对娘娘贤良淑德的名声很是不利!” 苏锦书说话时一直目视唐汝玫,在她灼灼清亮眸子的注视下,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唐汝玫,竟心生了几分胆怯。 “娘娘,那就打她一顿,直接把她丢出去,就跟那些人说,她自身染病,不得已放弃厨艺比拼了!” 那个扇苏锦书耳光的女子又站出来咄咄逼人地道。 唐汝玫没说话,似乎在心底里盘算什么? 苏锦书冷冷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敢问姑娘姓名?可是与民女有仇?” “哼,当我怕你啊?我告诉你,我爹是驻边将军林光耀,我乃是林家嫡长女林婉儿!至于我与你之间,仇深似海,你不但害得唐轲哥哥受伤,还污他名声,今生今世,我与你不死不休!” “哦,原来如此,林姑娘说的极是,今生今世我与你不死不休!” 苏锦书深深看了林婉儿一眼,将这个恍若疯狗似的恋爱脑女人的相貌记在心里。 这时,外头有人来报,秦指挥使有事儿要见苏锦书。 秦逸之! 唐汝玫磨着后槽牙,想起进宫前,在尚书府举办的赏花宴上,她避开了众人耳目,悄悄等在尚书府后院的竹林边,与正在竹林里散步的秦逸之偶遇,她款款近前,语声娇柔,眼神流波,“秦大人,好巧!” 秦逸之斜眼看过她,冷冷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要再制造偶遇了!”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彻底将一颗系在他身上的芳心给打了个粉粉碎。 即使唐汝玫进宫数年,得到皇上的宠溺,午夜轮回,每每梦醒,她还是会对梦中那个追而不上,求而不得的男人恨意满满,却又爱得更深入骨髓。 此刻,这个曾对她冷言冷语的男人,却为了把一个卑微的厨娘,不惜自降身份,前来女子后宅? 良久,唐汝玫才把心头升腾着的那股愤懑之气压制下去,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冷冷地挥手,“送她出去!” 苏锦书转身要走,却听背后娴妃娘娘轻蔑地说道,“你最好放弃参加厨艺比拼,不然你会输得很惨,从此彻底地从京都饮食圈消失!” “娘娘,不战而退是懦夫,民女恰恰不是……” 苏锦书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娘娘,您别气恼,这个叫苏锦书的婉儿记住了,以后婉儿与她算是结下梁子了,定要她好看!” 林婉儿信誓旦旦。 娴妃娘娘道,“婉儿,你的性子这样好,这样善良,以后若真跟轲儿……那是唐家之福呢!” “娘娘,您……您又笑话婉儿了。” 林婉儿面色绯红。 - 通向后厨的小路上,秦逸之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大人,您找我有事儿?” 苏锦书的被瓷片迸溅过的脚面疼得难忍,她走路的动作略略有些不自然。 “脚怎么了?” 秦逸之没接她的话,反倒是弯下腰,稍往上掀起她的裙摆,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白袜子上有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大人,我没事!” 苏锦书去拽裙摆。 “你的能耐哪里去了?跟我叫板的本事没了?一个小小的妃子就把你吓得没了样子?真丢镇抚司的脸!” 不由分说,秦逸之将苏锦书拉到一旁的凉亭中坐下,他则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看盒子的外观,是玉容膏。 “大人真是个仔细的人,时时刻刻都带着玉容膏啊!” 苏锦书的话惹来秦逸之的不满,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低沉的嗓音道出两个字,闭嘴! 他能说,自从她出现在镇抚司后厨,他就有了怀揣玉容膏的习惯了吗?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小女人的性子实在是个粗枝大叶的,又惯不会屈从与人,所以才时常会受伤…… 她的小脚白嫩如藕,敷药时,滑腻细柔的触感,让他心头狂掀起惊涛巨浪,把他用二十几年的冷漠与傲然铸立起来的坚固堡垒,瞬息崩塌。 好容易给她敷完药,他又掏出一双白袜子,套在她脚上,“这是我的,有点大,你……你凑合着……” 一抹嫣红浮现在苏锦书的双颊,她讷讷,“大人,这样……这样不好吧?” “那你想怎样?赤着脚还是继续穿着这双被血染红的袜子?” 他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旋即站立起身,掉头就走,“你出来代表的是镇抚司衙门,是整个锦衣卫队伍,是本大人,以后别人打你一耳光,你两耳光的还回去,别人骂你一句,你骂尽她祖宗十八代,总之,你若是再敢于人前被人欺负,被我知道了,回去等着挨板子吧!” “我还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吗?” 苏锦书无端被斥责,很委屈地嘟哝。 秦逸之蓦然站住,凌厉如刀的目光盯着她,“皇上跟前美女如云,却只有一个秦逸之,你以为我罩不住你?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万一这次厨艺比拼,她故意让我淘汰,我……我是不是就得离开镇抚司啊?” 苏锦书心底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安的。 从刚才与娴妃的交锋来看,弄不好她的这次省亲那都是为了对付她,替她那好弟弟唐轲出气的! 真在京都厨艺圈丢脸了,以后不能继续当厨子了,那她要靠什么养活自己,对了,她那梦想中的四合小院,岂不是都要成为泡影了? “镇抚司衙门我说了算!” 秦某人气势万丈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回到唐家后厨。 其他的主厨都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 “苏姐姐,你回来了啊?”樱桃跟只欢快的小狗儿似的跑过来,抓住苏锦书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苏锦书周身,直看到她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异常,她这才欢乐地说道,“太好了,苏姐姐!” 苏锦书这时暗暗地感谢秦逸之了。 若不是他坚持给她的脚伤敷药,换了染血的袜子,恐怕被樱桃发现,又要哭鼻子了。 她最怕樱桃哭鼻子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真是让人又怜惜,又心疼,恨不能把那个害她伤心落泪的人拖出来打一顿! 所以,苏锦书希望自己不是那个让樱桃落泪的人。 “好啦,咱们该做菜了。”苏锦书说着就走到了灶台前,很诧异地发现,灶台上竟没铁锅? 这是怎么个意思? 一旁打下手的唐家后厨管事过来,屁笑肉不笑地说,“苏姑娘,我们唐家的规矩,厨子做菜,需要什么样的锅子,都得去后勤处领取,他们都已经去领取过了。”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敢情一顿饭做十道菜,用四种锅,短短的做饭期间就要到后勤处领取四次锅? 唐家后厨的主厨估计都不是炒菜被油烟呛死的,而是被这一趟趟拿锅累死的。 唐家后勤处,距离后厨不远不近,也就是穿过一道月亮门,再经过一条回廊,回廊的尽头就是后勤处。 唐家后厨的管事把苏锦书引领到回廊那里,就托说还有事儿,转身离去了。 苏锦书在回廊尽头,找到了挂着后勤处小牌牌的院子。 她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奇怪地发现小院儿不知为什么很是泥泞,像是昨夜骤降暴雨,独独把这个小院儿的地面给打湿,经过那些厨子的踩踏,越发显得很不堪。 苏锦书拎着裙摆,迈步进院。 即便她很小心地踩着那些个铺设在泥泞小院里的青石板,偶尔也会一脚踩空,踏在泥水中。 正对大门的是正屋,正屋屋门开着。 苏锦书左右看看,没一个人。 她不知道跟谁领取锅具,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不得不迈步进屋,从那些锅里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个。 很快,她找到了需要的锅子。 迈步出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屋子,屋子地面上她踩了泥水的脚印清晰可见。 她神情迟疑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妥? 可思虑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看看天色,感觉时辰不早了,她急忙就抱了锅子回后厨了。 第079章 第七十九章 将计就计4 苏锦书做了一道山楂炖排骨。 这道菜里排骨入味后非常好吃, 尤其是有了山楂的加持,多了一些酸爽甘甜,一口咬下去, 唇齿间还留有一丝丝的果香,那感觉真让人食而不腻, 怎么都吃不够。 做法也很简单。 全程苏锦书都对樱桃做了讲解。 “先把排骨焯水, 期间加入一些白酒,更好地祛除腥味儿。山楂去籽, 洗净备用。葱姜蒜各少许。樱桃,把我准备好的调味拿出来。” “哎。” 樱桃应声,从菜篮子里把酱油, 八角,香叶, 冰糖, 料酒都取了出来。 苏锦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 打开, 里头装着一些干桂花。 “樱桃, 烧火。” 苏锦书把刚娶回来的锅子放到灶台上,很快樱桃就把锅烧热了。 “锅里加油, 小火炒化冰糖, 倒入排骨中火翻炒,炒出焦糖色,因为咱们加了山楂, 所以冰糖的用量要减少,反之则多加冰糖。” 樱桃一边烧火, 一边仔细地听着苏锦书的讲述。 这时,苏锦书拿过各色调料, 一起加入锅里,最后又倒入了热水。大火煮开后,加盖小火炖煮半个时辰,再放入干桂花,大火收汁后,出锅。 看着盘子里焦糖色的排骨中夹杂着一些个红润润,圆鼓鼓的山楂,那些个主厨们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李见璋说,“姑娘,你是镇抚司衙门后厨的,了不起啊!” 苏锦书被逗笑了,她问,“李主厨,您这话说的,我是镇抚司衙门后厨的怎么就了不起了?您即便要夸,也该夸我这道菜做的好吧?” 李见璋晃着大脑袋,“不,不,我就是夸你厉害!你一个小姑娘能在镇抚司衙门后厨待住了,这就让我等刮目相看呐!” “就是,就是,我们听闻镇抚司去了个姑娘做主厨,一开始还都等着看你能不能在那里待够一天呢,想不到你竟待了快一月了,这大出我们意外啊!” 孙不李也点头附和。 “嗯呢,我们还为此打赌了呢,结果都输了,就烧火的那小子赢了!” 翰林院的主厨叫严孝真,看起打扮真有点书生的样子。 苏锦书一下子就好奇起来,她笑嘻嘻地问严孝真,“严师傅,那我倒真该见见这位烧火的小伙子,他可是唯一一个支持我的。” 严孝真一脸尴尬地说,“这个……这个倒不必了,因为我们全后厨的人都押你待不上三日,按照押宝的规矩,总要有一个押你吧?那个烧火的小厮是我以主厨的身份逼着他押你能待够三日的,当时他还嘟囔说,我是以大欺小呢!结果,那臭小子一次赢了二十两银子,乐得都冒鼻涕泡儿了!” 严孝真的话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苏锦书也笑了,说,那我更应该见见他了,他虽是被迫营业的,可毕竟是因我才赢钱了,他是不是该分我一半啊? 众人又笑。 “不过,从这道菜看,姑娘能在秦阎王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还是有些能耐的。” 李见璋的话引得大家一起点头。 苏锦书笑笑,给大家施礼,“多谢前辈们的鼓励了,以后有时间你们都到镇抚司衙门后厨来,我给诸位炒几个菜,请您们品尝!” “好啊,那敢情好,不过……” 孙不李先是点头答应,而后又犹豫着说不下去了。 苏锦书是何等聪慧的人,知道他们是怕秦逸之,笑着说,“后宅有小门儿,可以请诸位走个后门,秦大人多是在前院的,诸位是不会与他碰上的。”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 几个大厨纷纷应诺。 - 看着面前桌子上摆放的二十几道菜品,娴妃唐汝玫笑着赞道,“看起来还是民间出高手,这些个菜,是我在宫里见不到的,不用尝,看着这卖相就令人垂涎呢!” 御膳房的主厨尚善正邱大怀指着那道江米酿鸭子说道,“酿鸭子的烹饪过程里,对火候的掌控很关键,炖煮时间过短则鸭肉不够酥烂,过长则鸭肉散架,江米的煮熟程度也要适中,既要保证江米的软糯,又要避免糊化,看这道菜的火候掌控就非常好,口感一定很好。” “嗯,我瞧着那道烩三样不错,能看出做菜者厨艺非凡。” 御史大夫彭阳说道。 民间厨神马一勺则看好那道炝虾仁儿。 众人说到这里,都看向娴妃。 娴妃给了如意一个眼色,如意领会,将一盘山楂炖排骨端到娴妃跟前。 唐汝玫夹起一块排骨,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后,赞道:“你们都尝尝这道排骨,真是香而不腻,甜酸爽口啊!” 听她这话,尚善正也加了一块,品尝后,也是赞不绝口。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口感不错。 唐汝玫能给自己做的山楂炖排骨点赞,这大大出乎苏锦书的意料。 按照唐汝玫一贯的做人做事态度,她不该把苏锦书做的菜贬得一文不值,难以入口吗? 她这一出戏码,演的是真是假? 难道是她不知道这山楂炖排骨是苏锦书做的? 二十几道菜,他们一一品尝,做出了点评后,经过他们的讨论后,得出最终的结论。 第一名是做江米酿鸭子的刑部后厨主厨孙不李。 第二名是刑部后厨的李见璋。 如意手里拿着一份书写着名次的白纸,眼神落在纸上,读完了第二名,她要读第三名时,眼睛禁不住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的卡顿引来了娴妃的不满,她冷冷地斥了一句,“如意,怎么不读了?” “是,奴婢这就马上读……” 如意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后,马上接着读到,“本次厨艺比试,取得第三名的是来自镇抚司衙门后厨的苏锦书!” 苏锦书很难置信地看向唐汝玫。 照着之前唐汝玫见到她时,又嘲讽,又摔杯子的那架势,她该给自己评定一个最末等奖,让自己以后再不能在京都厨艺圈里继续混下去啊? 这一改常态地给自己第三名,又是怎么个把戏? 虽然她对自己做的菜很有把握,可唐汝玫搞出了个厨艺比拼,目的不就是害自己,替着唐轲报复吗? “苏锦书,你还愣着做什么?谢恩啊?” 宫女如意满脸满眼的嫌弃,斥责苏锦书道。 苏锦书忙给唐汝玫施礼致谢。 “苏锦书,你能告诉我,你能在镇抚司衙门后厨待住了,诀窍是什么?” 娴妃唐汝玫冷幽幽的眼神像是沁了毒,死死地盯着苏锦书。 苏锦书淡淡地道,“回娘娘话,民女认为,民女厨艺一般,做不出珍馐美味,能在镇抚司衙门待下,是因为秦大人以及诸位锦衣卫大人的包容与宽厚。” “呵呵,秦大人?你确定说的那人是秦逸之?他有包容心,性子宽厚?” 娴妃冷笑连连。 “是的,秦大人的确是一位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他对民女很照顾,民女心里感激得很呢!” 苏锦书一脸的我从不撒谎,秦大人就是一位好大人,尤其是对我,好得不得了呢!怎么样?你羡慕嫉妒恨吧? 唐汝玫怎么会不明白她话里透出来的挑衅,她气得银牙紧要,但想想很快就会把这臭丫头给打入地狱,永不能翻身,她还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愤怒,反倒说,“嗯,千里马需要伯乐,既然你遇到了秦大人这样的伯乐,那以后就好好做事,别让秦大人失望!” 这一番话说的,她几乎咬碎了银牙。 苏锦书再度施礼,客客气气地说了句,是,民女会的。 唐汝玫都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她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因为太过慌张,他被门槛绊了一下,狼狈地摔了进来。 “你这个狗奴才,没见着娘娘在这里吗?你慌里慌张的惊了娘娘,你那脑袋还保得住吗?” 作为娴妃的贴身大宫女,如意马上指着那小厮一通臭骂。 小厮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说,“娘……娘,是奴才的错,奴才是……是被吓着了,才这样的!后……后院死……死了一个人,她……她的脑袋被割了,不翼而飞……满是鲜血的床上只……只有一个身子……太……太吓人了。” 这一番话,满堂皆惊。 “你可查出来了,死的是谁?” 唐汝玫脸色极其难看,她怒问小厮。 小厮结结巴巴地说道,“唐……唐管家说……说,死的人是……是林家大小姐林婉儿!” “你说什么?” 唐汝玫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指点着那小厮,满面的怒意与震惊。 小厮浑身战栗如筛糠,不知道是被后院那没脑袋尸体,还是被唐汝玫这震怒的样子吓着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从衣着与身材上看,是……是林家大小姐林……林婉儿,她死了,脑袋不见了。” 唐汝玫一下子又跌回到椅子上,她沉思须臾后,厉声道,“去报大理寺,请他们来查,查到凶手,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替婉儿妹妹报仇!” 趁着唐家上下都在自查,寻找杀人凶手时,苏锦书一把拉住那个前来报告的小厮,塞给他一些碎银,压低了嗓音问,“小哥,那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是在后勤处。” 小厮本来不敢回答,但低头瞧了瞧手心里的银子,他贪心顿起,瞧瞧周遭的人没留意他们的,就告诉了苏锦书。 后勤处? 苏锦书想起满院子的湿泥,以及自己踩踏在屋里的泥脚印,不由地浑身一震,隐隐的她觉得有些不妙。 看她傻傻地愣在那里,以为是被吓坏了,小厮有点于心不忍,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跟她说,“我们唐管家说了,林小姐死的那屋子里有泥脚印,那脚印一直延续到林小姐的床边,若非意外,那个踩出泥脚印的人就是凶手!你又没去后勤处,不用怕的。” “你们唐管家还说了,凶手是个女的,对吗?” 苏锦书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冷冷的话让小厮很是吃惊,“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唐管家的确说,看那脚印的大小,凶手就是个女的。” 呵呵。 好戏又要上演了。 苏锦书无奈地在心底里轻叹了一声。 第080章 第八十章 将计就计5 不出苏锦书的意料, 在如意带人去后勤处查看一番后,她回来先是眼神如刀般地剜了苏锦书一眼,紧跟在娴妃耳边嘀咕了几句, 娴妃就厉声斥道,“来人, 把苏锦书抓起来。” 众人皆惊, 眼神齐齐地落在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在心里轻叹一声,接着无奈地道, “娴妃娘娘,您这是何意?民女罪犯哪条?” “哼,苏锦书, 你残忍地杀害了林小姐,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娴妃没说话, 如意就一脸鄙夷地说道。 苏锦书没理会她, 目光直视唐汝玫, “娴妃娘娘, 捉贼拿赃, 您就凭着一串泥脚印就断定人是我杀的,是不是太武断了?而且, 去后勤处拿锅这事儿, 也是你们唐府的规矩,我也是遵照规矩而行,再说了, 我去后勤处时,那里空无一人, 这一点,我相信其他几位主厨也能作证!” “哼, 你还真是能狡辩!” 唐汝玫冷哼一声,转头问孙不李等主厨,几位主厨尽管对如意指证苏锦书杀人颇为不信,但他们也是很纳闷,为啥拿锅要去所谓的后勤处,孙不李说,“苏姑娘,锅不就在厨房后头的小屋里,那里有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为数不少的锅?我等都是从那里取锅的!” “苏锦书,你还有何话可讲?” 唐汝玫冷笑。 “一定是你记恨林小姐对你说的那些话,所以才故意借着拿锅的机会找到她,并杀了她,现在的杀人现场还有你留下的泥脚印,你还在这里狡辩,你当我们娘娘看不到,还是当唐府人都是傻子?” 如意趁机大肆地指责苏锦书,一脸的得意。 苏锦书能觉察到在场的人视线都在她的脚上停顿,很明显她的鞋底周遭有一圈的黄泥痕迹,她知道不用与现场的泥脚印测量,那泥脚印就是自己留下的,她也能猜到对方的操作,一定是在她从所谓的后勤处取了锅具之后,就派人把林婉儿的尸体送到那里,然后以此栽赃嫁祸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林婉儿的身份也非一般人,看她竭力追捧唐汝玫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二人之间无仇! 为了嫁祸自己,唐汝玫真能杀了林婉儿,得罪她爹林大人? 且不说,她最终到底能不能嫁祸自己成功,即便成功了,她也因此得罪了林大人,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唐汝玫会做吗? 苏锦书眉心微蹙,陷入沉思。 但唐汝玫却不容她多想,她怒斥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杀人凶手绑起来,押送大理寺!” 唐府的几个壮实的嬷嬷立刻就从四面往苏锦书这边围拢过来。 苏锦书并未挣扎。 她似乎很认命地由着几个嬷嬷将她捆绑起来,吆五喝六地押着她往外走。 唐汝玫的嘴角掠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如意更是压低了嗓音说道,娘娘,这等粗鄙的贱人,即便您当场把她打杀了,大理寺也不敢说什么,您身后可是有皇上撑腰呢! 唐汝玫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得色,但还是缓缓地做宽厚仁和的样子说道,皇上自然是明察秋毫,知晓本妃的性子,但这等恶女如此卑劣的杀人行径,总要公告天下,让百姓们引以为鉴! 一句话,她嫁祸苏锦书可不单单要她的命,还要她死的声名狼藉。 苏锦书直觉得心底生凉,好一个歹毒的恶妃! 但此刻她在唐家人的重重包围之下,再做抗争,都是枉然,只盼着大理寺卿贺延舟贺大人能接手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清白。 几个婆子推推搡搡地拽着她向外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冷得直掉冰碴子的声音在周遭人的耳际响起,“怎么娴妃娘娘这里是私设公堂了?遵照我国律法,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更没有枉顾律法的特权!” 唐汝玫周身一个激灵,虽没见到说话人走进来,但她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那个曾让她倾慕,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他……他此刻为了帮姓苏的贱人,竟当众给她扣下了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 他……他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 “主子,怎么办?” 如意慌慌然,她也知道来者是令全京都人都闻风丧胆的秦阎王秦逸之。 “慌什么?” 唐汝玫低低地斥了她一句,接着脸上就恢复了镇静,她目光直接又冷然地对上大步进来的秦逸之,“秦大人,你说的这话本妃听不明白,苏锦书杀人证据确凿,本妃将她绑起来押送大理寺,这有什么不对?说起来枉顾律法,本妃倒是觉得秦大人你作为堂堂的锦衣卫首领,这是想要袒护你们镇抚司衙门后厨的一个小小的厨娘?” “就凭几个泥脚印,断定不了苏锦书的杀人证据!” 秦逸之没打算跟唐汝玫啰嗦,直抒观点。 “她记恨林婉儿对她出言不逊,暗藏杀机,寻机杀人,杀人动机有了,出现在杀人现场的证据也有了,就凭这两点,林婉儿就是她杀的!” 唐汝玫振振有词。 众人里也有人觉得娴妃娘娘说的没错。 林婉儿先前的确是跟苏锦书起过冲突。 这种冲突的确是可以成为杀人动机。 苏锦书这时也恍然过来,为什么之前林婉儿会忽然跳出来,对她大加指责,大声谩骂,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原来用意都在这里啊,这一早就是唐汝玫给她设下的套儿,这个套儿并非只简单地想把她从京都的厨艺圈里赶出去,而是将她一举钉死在杀人犯的罪名录上! 唐汝玫,最毒妇人心啊! “那么……” 秦逸之再度冷冷地开口,但他已经不去看唐汝玫,而是给身后的知牧一个眼神,知牧大踏步近前去,一把将两个试图阻拦他的唐府嬷嬷推开,动作麻利地把捆绑苏锦书的绳子解开。 “秦大人,你这是想做什么?” 唐汝玫几乎都要拍案而起了。 她气得两颊通红,眼神淬了毒般阴森,“秦逸之,你别忘了,这次的厨艺比拼可是皇上给本妃的恩宠,你带人来搅了这次的比拼厨艺会,就是……” 以下犯上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秦逸之冰冷的眸子就扫了过来,“娴妃娘娘,皇上是要您在府上办一个厨艺比拼,可也没让人把这里演变成杀人现场啊?” “我没有。” 情急之下,唐汝玫连尊称都忘记了,直着脖子跟秦逸之叫道,“分明是这个苏锦书包藏祸心,把好端端一个厨艺比拼大会弄成了这样血腥的场面,本妃抓了她送官,是对林大人一个交待,也是对皇上的一个交待!” 秦逸之怎么会听不出,她口口声声把皇帝抬出来,分明就是想让他顾忌皇上威严,不管苏锦书的事儿。 “娴妃娘娘既然想给皇上一个交代,那下官倒是想问问娘娘,死尸没头,仅凭着她身上所穿的衣衫与林小姐相同,就断定死的是林小姐?那好,今日只要您能拿出实证来证明死的人的确是林小姐,林小姐也的的确确是死在你们府上所谓的后勤处,那下官就听娘娘的,将苏锦书送大理寺!” 秦逸之这话掷地有声,句句落地如冰锥击打在厚厚的冰上,迸裂出无数道细细的裂痕,就在众人的耳际炸响后,整个冰层就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唐汝玫。 唐汝玫的心在发抖,虽然她脸上竭力保持平静,但心头却惶惶然。 “你……到底想怎样?不会是堂而皇之地想把苏锦书放了吧?她此刻可是唯一的杀人嫌疑犯!” “皇上对娘娘看重,自然对唐家也甚是关切,如今唐家出了人命案,镇抚司衙门遵圣命,会彻查此案,此案中苏锦书是不是真凶?三日后,我自会向皇上禀明,至于苏锦书本人,她是镇抚司的人,镇抚司会在此案未破前,将其人囚于镇抚司,三日后水落石出,她真是凶手,我会亲自将其抓起来,如果不是……” 说到这里,秦逸之的眸子再度扫过唐汝玫,他冷冷地继续道,“届时唐家给她一个说法。” 你…… 唐汝玫气得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她怒而站起,手指着秦逸之想说什么,可是又一句话说不出来,直至眼看着秦逸之把苏锦书带走。 手边的茶壶茶碗悉数被唐汝玫扫落地上,摔了粉粉碎。 她几乎是咬碎了银牙,吩咐道,“回宫,本妃要立时面君!” 其后传到秦逸之耳边的消息是,皇上并没有见唐汝玫,只是派人给她的寝宫里送去了一些不轻不重的礼品,说是安抚她受惊的心,让她稍安勿躁,等候镇抚司衙门三日后给出的查案结论。 秦逸之冷笑,“她以为她是谁?” 随后,他又问肖鹏,“林家如何?” 肖鹏说,“林家此刻倒是哭声一片,林夫人也闹着去见皇上,但被人拦了下来,这会儿林夫人正去拜见相识的御史夫人,说是要御史大人弹劾您包庇杀人罪犯!” 这次秦逸之倒是没说什么,沉思了一会儿,他吩咐知牧,“她恐怕是没吃饭,你去外头馆子里弄点吃的回来,跟她说,我会亲自查这个案子,她就老实地在后厨待着,案子未查明之前,她不许离开衙门!” “老大,属下相信苏姑娘没杀人……” 肖鹏是个能动手就不动脑的,觉得秦逸之这是要囚禁苏锦书,顿时觉得不忿。 “你个笨蛋,大人这是怕苏姑娘离开镇抚司被人算计!” 知牧忙扯了他一把,替秦逸之解释。 “哦哦,原来大人也相信苏姑娘啊,我还以为……” 肖鹏摸着脑袋,一脸讪笑。 “你以为个棒槌啊!” 知牧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把肖鹏给拽走了。 “林家这次可是下了一盘好棋啊!” 诸葛云睿脸上难得的露出肃然的表情,捋着颌下胡子,说道。 林家?! 秦逸之喃喃这两字,良久,他道,“我们是为皇上办事的,其他人爱怎么就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儿,但他们敢动我的人,就不成!我会让他们想办的事儿,想达成的目的都成泡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081章 第八十一章 将计就计6 就在这时, 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外头大门口林家夫人正一身素缟,带了一群人, 哭嚎着要镇抚司衙门把她闺女的尸身还给她。 “大人,她口口声声说, 她闺女是死在咱们镇抚司衙门中公人手里, 所以咱们才昧了良心包庇杀人凶犯,把她闺女的尸身扣在衙门不归还林家!” 禀报的锦衣卫说道。 “这位林夫人的行径好生蹊跷, 想来她也算是一名官员夫人,从她那丈夫那里耳濡目染也应该懂得一些办案的流程,她闺女死于非命, 她爱女心切难道不该忍下悲痛,求我们尽快破案, 抓住凶手吗?她全然不顾其他, 在大街上闹腾个沸反盈天, 竟是为了拿回她闺女的无头尸身?”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直摇头。 “她越是急着拿回去, 我便越是让她不能得逞!你去跟仵作说, 让他必须仔仔细细地把尸身检查一遍,看看这个尸身从上到下有什么破绽?” 秦逸之吩咐手下说道。 那锦衣卫得令后速速离去了。 “这尸身未必是那姓林小姐!” 诸葛云睿话音刚落, 就听到有人接了话茬说, “无头女尸的确不是林婉儿。” 随着话音进来的是苏锦书。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齐齐地看向她,眸底皆有疑问。 虽说他们也怀疑此女非林女,但苏锦书能如此肯定地说出这话, 就表明她已然是证据在握了。 “第一,此女尸肤色很黑, 与林婉儿那白嫩的肤色有异。第二,凶手为了防备我们察觉这女尸有假, 不但砍去了女尸的头颅,还把她的双手也砍掉了,人的五官可以作为判定一个人到底是谁的依据,但一个人的手更是她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林婉儿是大家闺秀,自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的手一定是白皙柔嫩,此尸身上的手却和脑袋一起给砍掉了,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让人一下子就猜到,这尸体有问题。第三,我与仵作一起检查了女尸的脚,她的脚底板一看就是走过很多路的样子,有很明显的老茧,林婉儿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做派,怎么会是这样的脚?”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咱们知道此女尸不是林小姐,那么死的是谁?林小姐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诸葛云睿是完全赞同苏锦书的断定的,问题是林婉儿此时是死是活?她又在哪儿呢? 苏锦书一脸笑,看向秦逸之,“大人一定有法子找到林婉儿,您领导下的锦衣卫,那可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对不对?” 尽管秦逸之知道苏锦书这话里有讨好追捧的成分,大多是为了哄他派人去查找林婉儿,帮她在无头女尸案中脱身,但还是觉得熨帖,恍如大热天喝了一杯冰镇酸梅汤,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甚好甚好。 “天热,我家祖母没胃口,我得回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锦书接过去,“大人,您忙您的,我这就带着樱桃去秦府,给老夫人做饭,保证老夫人胃口大开,安然度夏!” “嗯。” 老谋深算的秦大人点点头,嘴角扬起笑意,小丫头很上道啊! 外头隐约传来吵闹声,看样子那林夫人闹得愈发厉害了。 秦逸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把张卓叫了进来,对他吩咐几句后,张卓匆匆离开。 一个时辰后,镇抚司衙门大门口,已然围拢了很多人。 林夫人的表演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境界了。 她对着众人哭哭唧唧地道,“可怜我家女儿,花儿一样的年纪,这还没出嫁呢,飞来横祸就把她的小命给夺走了,她爹在边疆驻守,我一个妇道人家把闺女拉扯大不容啊,现在我那闺女好端端地就把命丢了,这让我怎么跟她爹交代啊!” 一边说,一边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她眼角都擦得通红,碰一碰都疼,可惜眼底依旧是没眼泪可流。 “听说林大将军可是个骁勇善战的,这几年一直驻扎在边疆没回来,他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忍受了边疆常年征战之苦,他是咱们大越国的大英雄啊!” “对呀,对呀,咱们可得帮着林夫人把女儿找回来,决不能让林大将军在边疆流血奋战,林家却还在京都受苦!”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了。 大家各抒己见,褒贬不一,可见人心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正说着,就听到人群外头有一个小厮喊着,夫人,夫人,您快回家吧,出大事了。 林夫人还声泪俱下地讨伐秦逸之呢,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下意识地扭头往后看…… 喊她的是林家跑腿儿的赵石头。 赵石头与她对视上后,马上喊道,夫人,您快回家看看吧。 但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影响了林夫人的听力。 她侧耳听了一下,依稀听赵石头在说,夫人,饭好了,回家吃饭呐。 林夫人狠狠瞪了赵石头一眼,若不是碍着人多,她说的话赵石头未必能听到,她早就喊他滚了。 回过头,她继续讨伐秦逸之,镇抚司衙门。 赵石头真急眼了,他也不顾得被旁边的人指责,奋力扒拉着人往里挤,边挤边喊,夫人,不好啦,府里出大事了…… 赵石头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林夫人终于听到了。 她斥责赵石头,“是家里的事儿大,还是替你们大小姐讨要一份公道重要?” 赵石头挤得满头大汗,不敢看林夫人,但嘴里还是嘟哝着,“夫人,您再耽搁一会儿,连舅老爷那边都要遭殃了啊!” 林夫人一怔,舅老爷?我大哥怎么了? 赵石头不得已只好凑到林夫人跟前,尽量压低嗓音,“夫人,公子输了一大笔钱,被赌场的人扣下了,他们上林府追债,您不在家,他们就……就搬府里的东西,这会儿咱们府里都快被他们搬空了……” “什么?他们怎么敢?我们林家可不是一般……不对,这跟舅老爷有什么关系?” 赵石头哭丧着脸,“是舅老爷带着公子去赌场的。” 林夫人的脸绿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走。 但此刻她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众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硬是将林夫人围在当中,不容她脱身。 林夫人急哭了。 这回是真的。 眼泪噼里啪啦掉的时候,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秦逸之从里头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若莅临人间的神,冷漠高傲,威严不羁,他的目光缓缓在众人头顶上掠过,众人都有被凄风冷雨吹过浇过的感觉,不由地集体打了一个寒噤。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围观的人各自向后退了几米,把其中的林夫人与其府中下人给显现了出来。 赵石头等人腿一哆嗦,险些跪在秦逸之脚下,个个瑟缩着想,秦阎王太可怕了,瞅我一眼,冷嗖嗖的。 林夫人也身子微微哆嗦,她强撑着对赵石头说,“你个蠢材,府里被人□□,你不去大理寺告状,跑这里干嘛?” 赵石头语带哭腔,“夫人,小的先去的大理寺,可人家大理寺看门的说,今儿个他们衙门集体休沐!” “堂堂大理寺衙门竟就没人值班?你没说是林大将军府上有事儿?” 林夫人恼怒。 “小的说了,可那看门的说,管你姓林姓李,我们贺大人说了,天塌下来镇抚司顶着,关大理寺屁事儿?” 赵石头说道。 “对,对,这事儿镇抚司衙门也能管。” 林夫人转身就对秦逸之说道,“秦大人,我们林家被人□□,请你立刻派人过去,把那些闹事儿的混账泼皮抓进大牢!” 她这话说完,围观的那些百姓中有人点评,“可惜林大将军林大英雄竟娶了一个没皮没脸的夫人。” “是啊,这位夫人的脑子怕是不好使……” “就是,哪儿有前脚骂人,后脚求人的,她这都二皮脸了。” 众人议论纷纷。 “张卓,你带人去林家……” 秦逸之开口了,声音冷如冰霜。 众人惊愕,秦阎王不是出名的睚眦必报吗?林家这位夫人在衙门口骂了他小半天了,他都不在意? 最喜的还是林夫人,她得意地想,镇抚司衙门又怎样,秦阎王又怎样,不还得给我们林将军面子? 如此一想,她张嘴就道,“快点去,把那些作恶的都抓起来,敢动我们林家的东西,打死他们都不为过。” “你带人去林家,提溜了林公子送去云荒书院,问问那院长,他是怎么把林公子一个好端端的上进青年教导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 秦逸之话说完了,全场鸦雀无声。 最先爆发的是林夫人。 她当然知道云荒书院院规上明白地写着,禁止学生参与赌博,违者立时开除。 林公子能进云荒书院,那还是林大将军亲自给皇上写信,求皇上帮忙的。 皇上看了信后,让秦逸之查查这位林公子的品性,结果用四个字总结为,一塌糊涂。 但林大将军是重臣,他驻守边疆,向来没求过皇上,皇上不得已派秦逸之亲去云荒书院,跟院长疏通,院长是个秉性刚直的文化人,一开始是说什么不答应,言之,想进书院必须参加考试,不然免谈。 秦逸之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院长都不松口。 秦逸之也恼了,带人直接把院长的儿子关进了镇抚司的大牢,丢给院长一句话,林公子进来,你儿子出去。 非是秦逸之仗势欺人,皇命难为,他也是不得已。 三日后,林公子正式入云荒书院。 如今,林公子赌博一事若真在书院里闹开,那他必然就得给开除了。 林夫人扑通一声跪在秦逸之脚下,“秦大人,都是小妇人的错,您就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子上……饶了我儿吧?” “哼,林将军在边疆拿命博来的面子,都被你们母子轻而易举地丢光了!林夫人,你选择掺和进来之初,就该想到有今时今日,其他都不必说,镇抚司衙门是奉天命行事,你写信问问林将军,他敢不敢扯了我锦衣卫为你们林家看家护院?” 说完这话,他转身回了衙门。 随后张卓带了十几个人往林家所在奔去。 不要啊! 林夫人见事不好,扯了一嗓子后,拔腿就在后头追,边追边跟身边的家丁喊,“快,快去拦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把公子抓去书院啊!” 几个家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应声,更不敢去阻拦张卓他们。 那可是让全城百姓都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啊,腰挎的绣春刀可不是吃素的,一刀劈过来,小命休矣啊! 此情此景,林夫人气急败坏地大骂,“你们这帮狗奴才,回头就把你们发卖了……” 家丁们对一对眼神,脚步越发缓了下来。 卖了就卖了吧,总比掉了脑袋好。 林夫人就这样孤家寡人地一路哭嚎着赶回林府。 林家院子里一片狼藉,屋里空空荡荡,上个月刚斥巨资购置的上好的红木家私都给搬光了。 林夫人还没来得及心疼,就见两个锦衣卫三下两下把林公子给绑了,推搡着他往外走。 “儿子!不要抓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林夫人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张卓一个眼神,一个锦衣卫飞起一脚把林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踹飞了,可怜那嬷嬷健硕的身子足足有一百八十斤,但在锦衣卫的脚下如同一枚被秋风刮落的落叶一样飞出去,迎面撞在墙壁上,发出轰的一声后,摔落在地,然后她就一动不动了。 很显然,她昏死过去了。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被吓傻了。 林夫人张着大嘴,想骂不敢骂,想哭不敢哭,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锦衣卫把林公子给带走了。 林家院子里一片死寂。 良久,有丫鬟战战兢兢地凑到林夫人跟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夫……夫人,他……他们都走了啊!” “哎呀,我的老天啊,我这日子没法儿……” 一声哀嚎没完,林夫人两眼一黑,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了。 “夫人……夫人……” 一干的丫鬟婆子喊着哭着,乱哄哄一片。 好容易林夫人清醒过来,她先是目光怔怔地看着周遭的人,看着看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后一声宛若鬼叫般的哭声就迸发了出来,“哎呦呦,我的儿啊,你们……你们快去把公子抢回来啊,呜呜,老爷,你回来吧,儿子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啊!” 她这刚嚎了没两句,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姑奶奶,姑奶奶,您快点回去看看吧,我们家老爷他……他被打了啊!我家公子也不见了……” 林夫人定了定眼神,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的人是她娘家哥哥身边一个叫柱子的小厮。 “谁打的?” 她声音嘶哑着问。 “赌场的人去家里抢东西,老爷去阻拦,他们七八个人把老爷按在地上打,直把老爷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柱子的话让林夫人欲哭无泪。 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7 处理了林家的事儿后, 秦逸之着手安排人。 “知牧,你带人去唐家把案发当时所有在后厨的人都逐一查问,事无巨细, 不管谁说了什么,你都要记下来, 回来把查问记录交给诸葛先生, 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案情的蛛丝马迹?” 知牧领命而去后,诸葛云睿捋捋胡子, 眨巴眨巴小眼睛,刚要对苏锦书说话,秦逸之冷冰冰丢过来一句, “她没空儿,她要去给我祖母做吃的。” 额? 我不过是想让苏丫头没事儿的时候给我做点心吃, 又不耽误给老夫人做饭? 诸葛云睿腹诽。 但瞄一眼秦逸之的脸色, 阴沉, 老阴沉了!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两人的眉眼官司, 苏锦书哪儿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她笑嘻嘻地说, “大人,我傍晚从您府上回来, 会做点宵夜, 到时候您是去饭堂吃,还是我让顺子给您送到书房?” 诸葛云睿立时就乐了,几乎都要抚掌大笑了, 碍着秦逸之在跟前,他还得维持一个头脑睿智, 受上司尊重的老智囊的面子,他收敛了下神色后, 假意不怎么在意苏锦书的说法,反倒是跟秦逸之说,“大人,老朽觉得您真该好好给这丫头上上课,咋就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做吃的做吃的,她这是当咱们镇抚司衙门里都是饭桶吗?” 秦逸之白了他一眼,“先生如此不满意苏锦书,不然换给厨子?” 啊? “不,不,老朽没……没不满意啊,就是……就是……” 他还是没把那句闲扯淡说出来,不过,倒是话锋一转,“老朽跟去唐家吧,万一唐家人不配合,老朽也好给知牧那小子撑撑腰!” “哦,那也行,左右倚老卖老是你的强项,唐轲那货脑子不如你灵光,应该能掉你坑里。” 秦逸之这话导致诸葛云睿原地思考了三秒钟,这混账指挥使是在骂我吧? 人都安排出去了,苏锦书禀了一声,“那大人您忙,我走了。” 不料,她人没到门口,身侧冷风袭过,再抬头,秦逸之已经在屋外了。 苏锦书讶然。 “我胃口也不好。” 外头传来秦逸之云淡风轻的一句。 - 苏锦书在秦府的后厨里发现了槐叶,想了想,她做了槐叶冷淘。 才青槐的嫩叶,捣出汁后拌入面粉,揉成面团,再制作成细面条煮熟。 把煮熟的面条放入冷水浸透,再捞进蔑盆中,浇以熟油拌匀后,将其存入井中。 半个时辰后,有丫鬟来后厨取为老夫人和公子的饭食。 趁着樱桃去井边取蔑盆时,苏锦书打开包袱,从里头拿出一罐梅子粉。 这梅子粉是她前几日闲暇的时候做的。 一旁的丫鬟好奇,问及梅酱做法。 苏锦书也不藏私,就将制作梅子粉的详细法子告诉了她。 每年五到七月份,采摘成熟的梅子果实打碎晾晒,把风干的梅干加上盐和紫苏,研磨成梅子粉。 这时候樱桃把蔑盆取回来了,同时还拎回来一罐子的井水。 苏锦书从蔑盆里盛出一碗槐叶面后,放入细细的黄瓜、火腿丝,调味品,如此一碗槐叶冷淘就做好了。 然后她又用井水冲泡了梅子粉,制成了一碗清凉解暑的梅子酱。 “如果老夫人喜甜,你就再往梅酱里加点白糖,口感更好。” 苏锦书嘱咐丫鬟。 丫鬟青瓷笑盈盈地应下了,连连夸赞说,“公子今儿个一进老夫人的屋子就夸赞姑娘的厨艺非凡,说这一顿饭老夫人定然胃口大开,老实话,我在旁边听着还不太信呢,总觉得公子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现在亲眼见了,姑娘的厨艺果然不一般,这槐叶冷淘,还有梅酱,瞧着就好吃,就凉快,老夫人这回真得要吃得开怀了!” “嗯呢,不瞒姐姐,我家苏姐姐的厨艺,整个镇抚司衙门的人,那都是吃服了的,每天用饭时,饭堂里都人满为患呢!” 樱桃更是毫不客气的自卖自夸。 苏锦书笑道,“青瓷姑娘等下若是没事儿了,就来后厨吧,我给你留一碗面,梅酱也还有,你来尝尝口味怎样?” “真的吗?我也能吃吗?” 青瓷大喜过望。 “当然,做出来的吃食就是给大家吃的,我做多了,老夫人跟公子吃不完,剩下的总不能浪费吧?” 说着,她朝着青瓷顽皮地眨眨眼。 青瓷激动得眼圈一红,险些喜极而泣。 苏锦书赶紧说,“青瓷姑娘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嗯嗯。 青瓷欢天喜地地去了。 回府衙的路上,秦逸之盯着苏锦书看了好一会儿。 苏锦书都被他看得心底里发毛,汗毛马上要倒竖起来时,他幽幽地开口,“才做一顿饭的工夫,你用什么法子收买了青瓷?” 整个秦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身边的有个叫青瓷的大丫鬟,又聪明又会来事儿,深受老夫人的信赖,不过,也因了老夫人对她的专宠,青瓷可不是谁都瞧得上的。 偏生今日,她就瞧上了苏锦书,一顿饭的工夫,青瓷在老夫人跟前足足把苏锦书夸了半个多时辰,夸到最后老夫人都乐了,说,“青瓷,要不是你对我忠心,我都要怀疑你是镇抚司衙门后厨厨娘安插到我身边的人了!” 一屋子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老夫人对苏锦书的厨艺也是十分称赞的,当时就定下了明日还要请苏锦书进府做吃的。 “我哪儿敢收买老夫人身边的人。” 苏锦书心里对这个一向心思深沉的老大好一顿问候,“槐叶冷淘做多了,我分给了青瓷姑娘一碗。” “哼,都是吃货。” 秦逸之一愣,而后冷冷地道了一句,接着就甩开大步往前走。 引得苏锦书与樱桃两人不得不一溜小跑跟在后头。 等到了衙门口,她们才一前一后追上了秦逸之,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 秦逸之瞥了一眼,道,“为了收买人心,把面都给青瓷吃了?” 就差直接丢出俩字,活该! 苏锦书不敢说啥,但心里还是默默地画了个圈圈,诅咒老大明天没时间吃好吃的。 结果,一语成谶。 第二日晌午,秦逸之果然没跟苏锦书一起回秦府。 知牧在唐家查问后,找出了一些端倪。 先是唐家宴客那日,为了攀龙附凤,整个京都的达官贵人来了十之五六,这些人里又有七八成的是站五皇子的。 看到这个结果,秦逸之的脸上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接着,诸葛云睿又在唐家拿到了所有参与宴客的客人的名单。 本来唐家是不肯交出这份名单的。 尤其是唐轲,他对知牧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到唐家来撒野?唐家可是皇亲国戚,碾死你,比碾死只蚂蚁还要简单,即使你……你身后的……哼,也不敢把唐家怎么样!” 这话明摆着就是冲着秦逸之去的。 知牧干焦急,没法子。 唐轲可是镇抚司衙门的第二把手,他虽然不是自己的直接领导,那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跟唐副指挥使之间,那可是查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在唐轲大肆把知牧骂了个狗血喷头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唐副指挥使,您也骂了小半个时辰了,歇歇吧,本来身上就有伤,这才把嘴给累瓢了,那……那您身上可就不剩下什么好地儿了!” 是诸葛云睿。 他一派有文化有涵养的大孺般,边捋着胡子,边走了进来。 唐轲眉心一跳,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怎么来了? “原来是诸葛先生啊,您可是稀客,来,来,快给先生倒茶。” 唐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诸葛云睿摆摆手,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麻烦了,老朽不是来喝茶的。不过,老朽还真听闻副指挥使府上有好茶,就那个什么上好的一千两银子一两的,啧啧,喝起来一定很不错,老朽心向往之,只可惜今日老朽是跟知牧来办公差的,可惜了,可惜了……” 他把头摇的跟只假惺惺的老狐狸似的。 唐轲暗暗地磨磨牙,恨不能扑上去撕咬这老东西,但他可知道,诸葛云睿非是一般人。 他不但是秦逸之的智囊,那还是皇上指派给秦逸之的,深受皇上信任的。 他若是进宫见皇上,那连腰牌都不用,直接就能闯宫门而入,守门的侍卫谁都不敢拦着。 这样的老货,唐轲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那明面上也是得给几分薄面的。 “来人,把府里新购进的上好的一千两银子一两的茶给诸葛先生装上二两。” 唐轲肉疼,二两可就是两千两银子的,他拢共也就得了八两好茶。 “哎呦呦,什么三两二两的,副指挥使,您这一下子就给老朽五两好茶叶,老朽……老朽受之有愧啊!” 诸葛云睿乐得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什么?五两?你那只耳朵听老子说,要给你五两茶叶啊? 唐轲气得当场就要发疯。 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8 却听老狐狸又说, “副指挥使,你是不知道呀,就上回圣上召见老朽, 圣上跟老朽谈及副指挥使,圣上说, 诸葛啊, 你对唐轲了解多少呢?老朽想都没想说,皇上啊, 您可算问对人了,草民对副指挥使那可是了若指掌啊,不说别的, 就说副指挥使对老朽那可是绝对的尊重,出手又大方, 不管他得了什么好的, 都想着草民呢, 草民对副指挥使大人的崇敬之情啊, 那可是如滔滔江水般延绵不绝呢!” “真……真的?皇上真问我了?” 唐轲的头顶好像开了一个天窗似的, 他被诸葛云睿巧取豪夺的怒火转瞬间就从这扇小窗子散去了个无影无踪。 “那还有假?皇上还问老朽,那唐轲对朕的忠心如何啊?” 诸葛云睿笑得见眉不见眼。 “先生, 诸葛大先生, 您……您怎么说的?” 诸葛云睿可是秦逸之的人呐,唐轲真怕这老东西嘴皮子一哆嗦,就把他平日里狗仗人势的事儿都给说出来, 那可就毁了啊! “嗨,副指挥使大人, 老朽还能怎么说啊?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啊?你……你……” 唐轲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他虽是纨绔,但到底还是个男人, 他深知皇上也是男人,是男人对女人就不可能始终如一,也就是说,他那娴妃姐姐,并不可能一辈子得皇上的恩宠,所以,他想要一辈子高官厚禄,那还得自己通过努力也好,手段也罢,在皇上面前多露脸,他姐再吹吹枕头风,他才能高官得坐,一世无忧。 他此刻真是怕诸葛云睿那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皇上信他,那不就要迁怒自己了吗? “副指挥使大人,你的脸色可不好啊,这么苍白,是不是伤情加重了啊?您可得好好养着,不然老朽在皇上跟前替您说的好话,不就白费了吗?" “你……你说什么了?” 唐轲冷汗涔涔,这老货是故意吊着耍我呢! 可要命的是,他偏生还心甘情愿被他吊…… “老朽说,皇上啊,您可得了一个好官啊,就我们副指挥使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那都是办案第一,您就是下令抄他的家,他都毫无怨言的。” 诸葛云睿说着,就笑眯眯地看着唐轲。 就仿佛在问,副指挥使,老朽在皇上跟前说的这话,没毛病吧? “咳咳,说的……好,先生的大恩,唐某铭记于心。” 唐轲在心里骂了诸葛云睿一个千折百回,但嘴上还得连连道谢。 “知牧,你忘了是来干啥的?还愣着做什么,快接了唐副指挥使给拿出来的宴会名单呐!” 诸葛云睿指了指唐轲的手,一脸肯定的说道。 唐轲杀了诸葛云睿的心都有了。 但他却不得不磨碎了牙,和血往肚子里咽,“把名单拿来。” 很快,唐家下人就取来了那日参与宴会的名单- 此刻,这名单就在秦逸之的手里。 诸葛云睿说,“老朽与知牧研究了一下这名单,分别派人查问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在案发当时相互作证,折腾一圈儿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相互的证人,但其中有四个人,没证人证明。” “哪四个?” 秦逸之问。 “嘿嘿,大人,老朽也没想到,这随便一查竟就查出两出好戏来!” 诸葛云睿一脸坏笑。 秦逸之知道,每次他脸上出现这表情就意味着某个人又要出糗了。 但苏锦书还命案缠身呢,他脸上不显,但心里还是焦灼的,于是,也就没打算任凭这老家伙插科打诨卖弄他的小聪明,当下脸色愈发冷沉,“说。” 诸葛云睿满心扒人八卦的心思戛然而止。 他也意识到,苏丫头还命悬一线呢,他是有点嬉闹过头了,当下收敛神情,说,“其一人是御史王长海的夫人刁氏,她在案发时间段没有人证,她说去茅房了,实际上已经查明她是去跟情人幽会了。哈哈,大人,您知道她那情人是谁?” 见他还要卖关子,秦逸之啪一声把茶杯拍桌子上了。 “好吧,好吧,我说,这刁氏原来是跟咱们唐副指挥使的二叔搞在一起,两人平时见面颇为费劲儿,所以,宴会这日两人就偷偷去后院的竹林中幽会了,所以,案发时他两人都不在宴会大厅里,还碍着面子,不敢当众相互作证。直到后来,老朽跟他们说,如果没人证明他们无辜,那就要抓走,他们这才说出了实情,哈哈哈!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事儿一说,咱们平时嘴皮子利索,言辞犀利,抓住朝中某位大人的短处就攻击的御史王大人,瞠目结舌,脸憋得紫黑紫黑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拂袖而去了!而那位唐家二叔,则被他的夫人给挠了个满脸花,现场那叫一个乱啊,好戏,好戏啊!” 诸葛云睿自己说自己乐,乐不可支。 秦逸之继续板着脸催促,“还有两个。” 跟诸葛云睿一起去唐家的知牧眼见着老大那脸色难看到极点了,急忙扯了一把笑得癫狂的诸葛云睿,近前一步道,“第三人叫孙尚东,说名字大人可能不知道,但提及他之前在咱们镇抚司衙门犯的一起案子,您就知道了,三个月前,宰相大人过寿诞当日府里失窃一尊玉观音,案子报到咱们这里,张卓带人去抓贼,但到了之后,咱们的人把参与寿宴的宾客都给搜身了,却没有搜出失窃的玉观音,要知道那玉观音的大小如一个婴孩般,即便有人想藏匿在身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在查问案情的时候,宰相大人府上的管家发现一个参加寿宴的宾客带来的礼物竟是一枚大树根,据送礼之人说,这树根是他在山中发现后,精雕细琢了一个老寿星,特意带来给宰相大人祝寿的,众人仔细观察那根雕,竟怎么都瞧不出寿星的样子,勉强能将其看做是一只老猴子,宰相大人过寿,竟有人给他送一个非人非猴的大树根,这把管家气得当即就把那人给打了出去,那人倒也是个小气的,即便被呵斥,被打,还是抢着把自己的猴子树根带走了。” 听到这里,秦逸之点点头,这事儿他的确知道,而且当时听张卓回来一说,他就说,既然在寿宴上的人都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送树根寿礼的人。 张卓立时就带人去把那人抓了来。 那人就是孙尚东。 当然,也把那枚大树根带来了。 经过一番查问,并仔细检查过树根,结果是一无所获,孙尚东无罪开释。 宰相大人府上的玉观音到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孙尚东又是混进唐府的?” 秦逸之问。 知牧笑,“是,他不但混进去了,还把现场的人偷了个七七八八,当日唐府出了人命案,在现场丢失银钱首饰的人,谁都不敢多事,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各自回家了。属下等去盘问时,他们才说起此事。属下当时就想到孙尚东,按照他的长相问及那些参与宴会的人,其中有人想起,他的确见过孙尚东,而且孙尚东还一派大气地给他敬酒,说什么,多谢多谢,在下代表唐家先干为敬!当时那人还以为孙尚东是唐家远亲呢!结果,敬完酒不久,那人就发现丢了钱包。不过,娴妃在前,那人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 “孙尚东抓回来了?” “回大人话,的确抓回来了,而且是人赃俱获!属下带人去的时候,他家正屋的桌子上竟大辣辣摆着宰相大人府上失窃的玉观音,至于参与唐家宴会的客人丢失的财务,都堆放在他的卧室里,一样没少。” 知牧说到这里,也笑了,说,“属下已经拷问过孙尚东了,他说,他那日在宰相大人寿宴上,之所以能顺利地把婴孩大小的玉观音带走,都是借用了他带去的那枚大树根根雕,他那大树根根雕是个空心的,他瞅准机会把玉观音塞在树根里,又故意跳出来,激怒了管家,管家把他赶走,他也就顺利带走夹带了玉观音的树根。后期我们的人虽去他家里查找过,之所以没发现那枚树根有问题,是因为这小子太狡猾,他制作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根,一个空心一个实心,窃取玉观音得逞后,回到家他立刻空心树根连带玉观音藏到朋友家中,我们去查看的是实心树根,自然就无法找回玉观音。” “这货倒是个有脑子的。” 秦逸之听到这里,也无奈地赞了一句,脑子这样灵光,做什么不好非做贼? “扣住这小子,以后我有用。” 他说道。 是。 知牧应声。 “第四个人我来说。” 这会儿诸葛云睿抢着说。 秦逸之白了他一眼,“再八卦就把你变成八卦。” “是,是,老朽保证不八卦了。” 诸葛云睿正色道,“第四个叫林峰,其父是林夫人的亲大哥,林家在京都经商,他家皮货铺子在京都还是挺出名的,据说全国都有连号,不过,这个林峰却是个纨绔,仗着家里有点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问过唐家管家,请他去的正是唐轲本人,唐轲与林峰是在青楼结识,两人臭味相投,结为异性兄弟。林峰在案发当时不但不在现场,无人证明行踪,而是自案发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此刻林家上下也是在翻天覆地地找他。” 秦逸之思虑片刻,对知牧道,“你马上着人寻找林峰,一定要赶在林家之前找到他。另外,给丐帮送信儿,让他们全城暗查案发前几日,京都达官贵人府上有没有丫鬟身死,不管死因如何,都上报。” 知牧离开后,诸葛云睿问,“你是怀疑咱们从唐家带回来的那具无头女尸是一个丫鬟?” 秦逸之点点头,“一般百姓人家若是有女子枉死,一定会报案。既然到今日大理寺那边都没接到报案,那这无头女尸的身份就一定很卑微,最大可能就是有钱大户人家的丫鬟。” 诸葛云睿点点头,继而他又说,“林家此举是表明他们彻底站队五皇子,不知道林将军是不是知情?如果他也认可林夫人此番做法,那……” 秦逸之摆摆手,“他们争他们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听圣命,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诸葛云睿再度点头,刚准备说点别的,就见屋门被推开,苏锦书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瞬时一股子引得人流口水的香味儿就满屋子散开了。 诸葛云睿再也不顾得跟秦逸之说话了,几句迎上去,将木盘子接了过去,“你这丫头,怎么才来?老朽这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都是给你查案子累的,你可得多做点好吃的。” 秦逸之瞪着诸葛云睿,暗暗气得想揍人,这老东西是忘记刚才为了别人的糗事,他笑得胡子乱翘吗?他那么嘚瑟,是担心苏锦书吗? 明明最担心她的是自己好不好?虽然自己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可心底里实打实的关心啊! 他眼神掠过苏锦书。 苏锦书此刻满面笑意,对着诸葛云睿深施一礼说,“累着先生了,小女子在此谢过了,好吃的一定会有。” 秦逸之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等着她谢过诸葛云睿再来谢自己,他客气话的腹稿都打好了,他会亲手将施礼的她扶正,然后大气又文雅地说,不用跟我客气,咱们……嗯,都是一个衙门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但苏锦书压根没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很认真,很详细地给诸葛云睿介绍起那盘子香得让人垂涎三尺的点心。 “嗯,嗯,好吃,又软又甜,入口即化,太适合我老人家吃了,啧啧,这盘子都是我老人家的了,嗯嗯,苏丫头,你专门给老朽做点心吃,老朽再怎么费神费力帮你查找真凶,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着,那老东西竟就当着秦逸之的面儿,把那整整一盘子的点心端走了。 他……端走了? 就这么端走了?! 他没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个……秦大人吗? 秦逸之先是目瞪口呆,而后眼底的熊熊怒火燃烧起来。 他腾地站起来,欲要去追拐了点心跑的诸葛云睿。 苏锦书忙拦在他身前,笑着说,“大人,您不用担心,您那份儿我给您留着呢。” 啊……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不是诸葛老头儿那么贪嘴!” 秦逸之尴尬地站住,又尬笑着坐下。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贪嘴也不算毛病的,吃好了身体才能好,也更有精力做事!” 苏锦书这番话说完,秦逸之没接话,不过,苏锦书好像也并不指望他接话,只又继续说道,“我今儿做的是戚风蛋糕,这蛋糕软糯适口,的确适合老年人,我已经让顺子给您府上老夫人送去了。” “谢了。” 秦逸之端起手边凉了的茶,抿了一口,说道。 “老夫人对民女也很好的,民女不过去府上做了一顿饭,她老人家就让青瓷姑娘送来了十两银子,还望大人帮民女谢谢老夫人。” “嗯。” 秦逸之点头。 这时,樱桃端着一盘子被切割成一个个方块的戚风蛋糕走了进来。 蛋糕摆在当前,看样子平平无奇,但闻着确实香喷喷的。 苏锦书又端过来一杯热茶,“大人,您尝尝。” 秦逸之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唇齿间都是一股子香甜,他几乎没怎么嚼,那蛋糕就在嘴里软化,直至吞咽下去,嗓子眼里也都是香糯软甜的气息,他这些年都没怎么贪恋过任一种点心,总觉得喜食点心的大多都是闺阁女子,堂堂男儿最适宜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但此刻,他却觉得就这戚风蛋糕拿了上好的红烧肉与二十年的杏花陈酿,他也不换。 看他吃喝得差不多,苏锦书道,“大人对林婉儿的失踪怎么看?” 这话就表明,在苏锦书的心里,那具无头女尸肯定不是林婉儿。 既然死的不是林婉儿,那林婉儿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其一,林婉儿根本没有与娴妃唐汝玫狼狈为奸,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娴妃的人囚禁起来。其二,林婉儿就是参与的人,那她就是故意躲起来的。 这两种情况,苏锦书更偏重后者,原因无他,就冲着案发当天,林婉儿在娴妃跟前跳出来对她大肆指责谩骂就能看出来,她是故意的,故意与苏锦书起争执,以给外人一种两人人前起争执,人后苏锦书寻机杀人泄愤的印象。 “你以为该怎么找她?” 秦逸之喝了一口茶,眼神再度落在剩下的蛋糕上,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吃两块?可小丫头在跟前,吃太多,会不会让她笑话? 当下正犹豫不决,就听苏锦书说,“这戚风蛋糕虽好吃,但大人一次不能吃太多,您之前味觉受伤过,想要彻底养好,还得在饮食上小心,太过甜腻的东西不利于您的味觉恢复。” 她眼神示意,一旁的樱桃很乖巧地将木盘端走了。 秦逸之眼底流露出几分的不舍。 “樱桃,你去给大人泡一杯梅酱来,那东西能帮助大人消食。” 苏锦书说道。 想起酸酸甜甜的梅酱,秦逸之眼底的不满消失了,沉沉嗓音,语调又恢复日常的冷肃,“查找林婉儿也不需格外动用人力物力,只要死的无头女尸不是她,她早晚能蹦出来。” 苏锦书险些被他这话逗乐了,“大人,那位娴妃娘娘可是给咱们破案期限的,如果在这个期限里林婉儿没找到,无头女尸他们就可以咬死了是林婉儿,那我可就真的要替无头女尸偿命了!” 秦逸之一怔,是啊,他怎么忽略了这个? 谁让林婉儿如此可恶地帮着唐汝玫算计他的人,他对林婉儿厌烦至极,所以才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案发后,锦衣卫已经把整个唐府都给搜查了一遍,没找到林婉儿,那就说明林婉儿是在案发时偷偷离开的唐府,既然是一场阴谋,她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离开。刚才我已经让顺子去过唐府后门了,他使了点银子,跟看管后门的小厮攀了点交情,那小厮说,案发当日,唐轲的结拜兄弟林公子从后门离开了,他带走几筐水果,说是唐轲送他的。” 苏锦书看看秦逸之,两人视线在一刹那碰触,而后又急速地避开。 须臾,秦逸之喊了肖鹏进来。 着他去唐家后门附近查问,看有没有人看到那日载着一车水果的马车去往哪个方向? 肖鹏领命而去后,秦逸之又对苏锦书说,“案情不明这几日,你不用再往秦府跑了,我安排两人听你使用,你只需做好了吃食,让他们送去秦府即可。” 苏锦书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毕竟对方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她若是真不管不顾地派了侍卫当街杀了自己,即便当今圣上知道了,也不会舍得处置他的爱妃。 相较唐汝玫,她苏锦书的小命连蝼蚁都不如。 她点点头,“嗯,都听大人安排。” 她苏锦书可是个惜命的,穿书过来,还有好多事儿没实现呢,她可不想无辜枉送性命。 第084章 第八十四章 将计就计9 第二天用早饭时, 苏锦书去饭堂里走了一趟,没见着秦逸之与诸葛云睿,连知牧他们几个也没来, 问了下吃饭的锦衣卫,说大人跟先生去宫里了, 知牧他们几个办案去了。 苏锦书眉心紧蹙。 她知道这起案子很是棘手。 在现代, 想要查明无头女尸是不是林婉儿,只需要做一个DNA检测就可以了。 但这里是古代, 只要林家咬死了无头女尸就是林婉儿,旁人还真是没法子,毕竟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她身体上有什么特性,别人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 他们才会把林婉儿藏匿起来。 只要在期限里找不到林婉儿。 娴妃唐汝玫再给皇上吹吹枕头风, 把她苏锦书这个凶手定罪了, 午时三刻一问斩, 那她就彻彻底底成了冤死鬼了。 见她不开心, 樱桃和顺子也闷闷不乐,两人收拾完了饭堂, 小声嘀咕了几句, 顺子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顺子兴冲冲地赶回来。 “苏姐姐,我打听到了。” 樱桃抢先苏锦书一步问道, “顺子哥,你打听到什么了?是不是大人把凶手抓住了?” 顺子一怔, 摸摸脑袋,破有点为难地说道, “破案哪儿有那么简单啊!我……我是把六子与栓子他们几个聚到一起,他们都在京都城里大户人家里当下人,我就问他们知道不知道那家大户人家里最近死过丫鬟?好巧不巧的,六子跟我说,他们林府刚死了一个叫红英的丫鬟,我仔细问过六子关于红英的胖瘦高矮,他说的,都跟咱们衙门后面那具无头女尸差不多……” “真的?” 樱桃大为惊喜。 她虽然单纯,但也能想得通,只要查明无头女尸不是林家小姐,那苏姐姐杀害林小姐的罪名就不存在了。 “真的。” 顺子用力点头,不过,转而神情又变得有点萎靡,他说,“六子说红英的尸身被她爹娘接回去了,已经掩埋了。我……我觉得,这个红英未必跟后面那个无头女尸是同一人,不然她的爹娘接回去的难道只是一个脑袋?这……这哪家的爹娘会答应啊?还不得早跟主家闹起来了?” “嗯,说的也是。” 樱桃也蔫蔫了。“顺子哥,敢情你出去这么久,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啊?” “顺子,你有没有问过红英爹娘的住处?” 苏锦书忙问。 顺子摇头,“六子说他不知道,不过,他也说了,这两天红英的爹娘总往林家跑,头一回去,林家的大管家很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去,小半个时辰后,红英爹娘欢欢喜喜地出来,手里多了个包袱,隔了几天,他们又去林家了,这回拿走的包袱虽然没上回的大,但两人表情还是很得意的,直到第五次他们到林家,也就是昨天晌午,林家管家不但没出来见他们,还吩咐人把他们打了,并跟他们说,再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呵呵,看起来,这个红英的命挺苦的。” 苏锦书叹息,穿书过来后,见识过太多被亲生爹娘发卖的女孩子,她们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被主人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过着悲催的生活。 作为曾经的一个现代女子,她真是很想为这里的女子们鸣不平,只可惜,人微言轻,她只是一个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本身就没啥出路,还谈什么为她人争长短?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 “顺子哥,你……你快想想法子啊,帮苏姐姐找到红英的爹娘。说不定咱们后院那个无头女尸真是红英呢?” 樱桃见苏锦书叹气,她很是心疼,忙催促顺子。 顺子挠挠头,犹豫着说道,“可是……他们都是红英的爹娘,怎么……怎么会愿意让死去的女儿尸首两分?” 他看看樱桃,又看看苏锦书,“六子说,昨天红英爹娘被打得鬼哭狼嚎,但他们说了,还会再来找林家,他们的闺女不明不白死在林家,林家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不然就去报官。” “樱桃,你看家,顺子,你跟我走。” 苏锦书听到这里,嘱咐了樱桃一句后,带着顺子就往外走。 很快,他们就来到林家所在的胡同口。 果然老远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胡同门口有不少人在朝里头张望。 苏锦书问一个看戏的老妪,这是怎么了? 老妪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神情,说,这里头住着林家,林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他们家的姑奶奶高嫁了一个将军,所以,林家人一直都很得意,出出进进来往的人也都是有钱有势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被一对老夫妻缠上了,那对老夫妻说他们的女儿给林家当丫鬟,死了,林家连五十两银子的赔偿都不肯给,他们来讨要公道,还被打了,所以,今天他们带了家里的族兄族弟,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来闹,林家也不甘示弱,派了一帮家奴院工出来,两帮人见面就打了起来。” “哦,那也怪不得这对老夫妻,毕竟他们的闺女死了。” 苏锦书也做出一副很八卦的样子来。 “也不能全怪林家,林家一开始是给了钱的,但这对夫妻人心不足,隔几天就来要,直把林家要恼了,不肯再给,这不,就打起来了。” 老妪摇着头说。 围观了一盏茶时间后,就有官府的差役来了。 很显然林家与这些差役是相识的。 林家管家拉着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些话,又偷偷塞了银子,那差役就过来驱赶那对老夫妻以及他们的亲戚,那对老夫妻及他们的亲戚本来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根本不会打架,这会儿被林家家奴已经打得鼻青脸肿了,本来还想拉着差役告状叫苦,却被差役厉声呵斥,说他们此举是聚众闹事,意图到林家入室抢劫,林家宽宏大量,不向官府告他们,已经是仁善,他们再不赶紧滚,就要去衙门挨板子了。 那老夫妻等人原本只是想来讹诈林家钱财,压根不敢到官府去,所以,被差役这样一吓唬,就哀嚎几声,相互扶携着往胡同口来了。 苏锦书与顺子悄悄跟在了他们后头。 一直跟出了城,在一个叫葛家庄的村头。 苏锦书吩咐顺子回去喊人来。 顺子不放心,“苏姐姐,不然咱一起回去,喊了人再一起来吧?” “不成,我得在这里守着,万一红英爹娘被林家吓破了胆,意图逃走,那我们就没法儿从他们这里找到红英……” “可是,大人不让姐姐离开衙门的。” 顺子犹豫着不肯走。 “你不肯听我的吗?耽误时机,他们万一跑了,这案子破不了,我可就真得为那个假林婉儿偿命了!” 苏锦书不得已往重了说。 顺子被唬的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多话,撒丫子就往回跑。 苏锦书躲在村头的那棵大槐树后头,直至看清楚红英的爹娘是进了距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院后,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打算就躲在树后,留意红英家的小院儿即可。 没想到,她先前吓唬顺子的话一语成谶了。 大概也就过了半个时辰,红英家的小院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紧跟着红英的爹娘就从里头一前一后出来,每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裹,红英娘四下里看看见没人,就压低了嗓音跟红英爹说,她爹,咱们还能再回来吗? 红英爹边锁门,边低低地斥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货,咱们已经从林家那里得了三十两银子,有这些钱,咱们到哪儿都能吃饱吃好!可惜,林家只能诈出这点银子了,堂堂的林家忒小气了,哼,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换来三十两银子……太便宜了。” “就是就是,红英还没出阁呢,又能干,我……” 红英娘说着就要抹眼泪。 被红英爹狠狠捶了一下,“晦气!你再哭哭啼啼,老子就一个人走了,把你留在这里被官府抓!” “哎呦呦,你个挨千刀的,闺女被你害得那么惨,只剩下个……” 说到这里,红英娘忽然就打了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也打住,眼神里透出来十分的恐惧,连着脸色也惨白如纸,颤抖的手一下子就抓住她男人的胳膊,“她爹,我……我腿软了。” “没用的东西!” 红英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而后扶着她,两人就相携着一起往村外这边走来。 他们这是真要跑? 苏锦书有一刹那的慌乱,不知道到底是继续跟踪他们,还是拦着他们不许他们离开个葛家庄? 第085章 第八十五章 将计就计10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 忽然就从巷口另一头冲出来一帮人,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棍棒,杀气腾腾地就奔红英爹娘而来。 红英爹娘再迟钝, 也在回头一瞥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人时,明白他们是来干嘛的。 顿时红英娘吓得浑身哆嗦, 别说跑了, 那就是喊救命都做不到了。 “死老婆子,你还愣着做什么, 跑啊?” 跑出去几步的红英爹回头对着红英娘大喊。 “我……我跑不了了,她爹,你……你跑吧……” 红英娘说完这话, 两眼一黑,身子就软软地倒下了。 眼见着那些人到了跟前了, 红英爹也不顾得别的了, 撒丫子狂奔。 但他毕竟上了年纪, 怎么能跑得过身后那些练过功夫的打手。 没跑出去百米, 就觉得身后一阵凉风袭来, 而后后背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回手一摸, 手心里都是黏黏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竟满手的血。 啊? 这……这…… 他仓皇失措之下,脚下一顿, 险些就摔倒在地。 但就是这样,他的奔跑速度也明显地慢下来, 很快就有三四个 穿着紧身衣的打手跑到了他前头,将他的前路截断, 面露狰狞的冷笑,一步步呈现围拢态势逼近红英爹。 “你……你们这是想干嘛?我……我再也不去找林家了,我……我这就跟老婆子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了。求你们饶了我吧!” 红英爹颤着声儿说道。 “哼,现在害怕了?晚了!我们家老爷说了,杀了你,你包袱里那些从林家讹诈来的钱都是我们哥几个的。” 其中一个打手桀桀冷笑着说道。 “那不是讹诈!我没有讹诈!你们林家无端端地害死了我闺女,还让她尸首两分,这……这是林家承诺给我的报酬,我……我就是……就是多要了一份,这……这也是情理之中啊,我们两口子只有在这一个闺女,她死了,我们老了没人行孝,那……那还不的多要点银子傍身吗?我们真……真没想讹诈林家的真的,求你们……” 红英爹说着就要给那人跪下。 那人却冷冷一笑道,“谁家的银子你们也敢要?你们闺女为林家死,那是她的荣幸!行啦,我们老爷知道你们闺女没了,身边没人养老,所以好心让我们几个来送你们一程,下去跟你们闺女团圆吧!” 说着,那人一个眼神出去,立时红英爹身后一个打手就把一把明晃晃的刀举了起来。 下一秒钟,即将红英爹就会人头落地。 “你们住手!” 苏锦书从树后跑出来,大喊着奔过来,“我乃是镇抚司衙门的,这朗朗乾坤之下,你们胆敢行凶,就不怕锦衣卫灭你们九族吗?” 焦急之下,她也只好往夸张了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镇抚司衙门的人马上就到了,这两人是……是我们秦指挥使大人点名要的人,你们真杀了他们,秦大人是不会饶了你们的,我保证你们会死的比他们两口子更惨,你们可别忘记了秦大人可是名副其实的秦阎王,他……他杀人如麻……他凶狠残暴……你们……怕不怕?怕不怕?” 打手们相互对视,有一个胆小的被唬得声音都发抖了,“头儿,锦衣卫咱们可招惹不起,银子是好东西,但有命赚没命花,也没啥用啊?” “就是,就是,我们……我们老两口可是秦大人的远房亲戚,你们敢对我们动手,秦大人会……会杀了你们……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红英爹竟还是个市侩的,深谙狐假虎威的套路。 但他的这番话却恶心到苏锦书了。 吃人肉,喝人血? 这么恐怖,秦逸之才不会呢! 是以,她回头瞪了早就躲避在她身后的红英爹一眼,低低地呵斥,你再敢乱说,我就不管你了。 “啊?不,我不说了,你说,你说死他们。” 红英爹可不敢得罪苏锦书,此刻她就是能救他命的那根稻草。 打手中带头的那个先被苏锦书嘴里的镇抚司衙门吓了一跳,别说秦阎王了,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他们几个也难以对付,不由地就心生退意了。 但红英爹的那句你说死他们,给这头目提了个醒儿了。 是啊,对面就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再加上一个年老昏聩的老头子,她俩能做什么? 锦衣卫是挺吓人的,但只要他们动作麻利的,将这几个人快速地除去,然后鸟兽散,任凭他什么镇抚司衙门,也未必能查出来是他们做的吧? 想到这里,他低低地跟身边几个打手说了几句。 那几个打手皆是有些犹豫,但打手头目冷冷的一句,“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吗?” 几个人面呈惊骇。 即便他们现在退回去,放了这几个人,林家能饶了他们吗? 林家老爷手段虽不及锦衣卫,但杀了他们几个解恨的手段还是有的。 进一步是死无葬身之地,退一步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倒不如此刻拼了,杀了这几个人,大家各自跑,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于是,打手头目一挥手,几个打手再也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了,疾步冲苏锦书与红英爹就扑了过来。 “啊?啊?你不说锦衣卫很快就赶到了吗?怎么还不来啊?救命,救命啊!” 红英爹真被吓得三魂六魄都要没了,他声嘶力竭地喊。 但整个一个村子里,谁都没出来,就连平常有生人进村就会狂叫的狗狗们,也集体沉默了。 天地间似乎陷入一片死寂。 此刻的苏锦书也暗暗惊呼,不好,看样子这回是真的要枪打出头鸟了! 她苏锦书穿书过来,还没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置办下一处小宅院,享受一个小小宅女在古代混日子的福气呢,这怎么就死了? 唉,命不该绝,偏偏毁在多管闲事上啊! 在那枚闪着寒光的刀劈向自己的时候,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祈祷,老天有眼,就让我再次穿回去吧,谢谢啦!我回去就请一尊菩萨,日日上香供奉!南无阿弥陀佛!!! 嘡一声! 似乎是金属物件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 苏锦书纳罕,难道我真的即将再次穿越回去,所以对方即使拿着刀砍我,也好像砍在金盔银甲上,伤不到我分毫? “菩萨显灵了啊?太好了,我要穿回去,买房子,当包租婆……哈哈,我又能品尝到极品的猫屎咖啡,对了,对了,还有香喷喷的奶油蛋糕,极品七分熟的牛排……” 就在她闭着眼睛,回味着前世吃到的各种美食,口水肉眼可见地溢出嘴角时,耳际传来一个阴恻恻中又带着几分鄙夷的声音,“喂,梦该醒了!” 啊? 苏锦书瞬时有种被一种极其冷寒的水浸泡,淹没之感,她吓得一个哆嗦,险些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觉得腰间多了一股力量,将她紧紧地箍住,而后,她整个人就被提升了一个高度。 她懵懵懂懂地睁眼,正与一双冷到极点的俊眸对上。 “大……大人?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扭头四下里张望,没有牛鬼蛇神,没有待要炸人的油锅,也没剜人心的血腥场面,她讷讷,“我……没死?” 没死,就代表着她穿不回去,那……那我的猫屎咖啡,我的七分熟牛排,我的华丽衣衫,我的现代生活…… 都没啦! 想到这里,她心里难过不已,眼圈也瞬时红了,眼泪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往外涌。 这下秦逸之被惊着了。 他打从认识这小厨娘,甭管怎么为难她,她都没哭成这样,这是受了极大委屈了? “你……哪儿疼?他们对你做什么?你说!” 秦逸之眼底不禁流露出焦急又担心的神色,同时转头看向那几个业已被擒住的打手。 打手们这也是第一回见到传说中的秦阎王,刚才看他望着那女子的样子,神情很有几分温情,还以为传说有假,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秦阎王,也太夸张了吧? 但此刻,他一个冷冰冰,宛若利箭般的眼神扫过来,几个人瞬时如同坠入万年冰窟之中,任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法从这种被死神一刹那囚住的绝望感觉中解脱出来。 “我们……我们真没做什么,我们不敢啊……姑娘……姑娘,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们……我们没对你怎样啊……” 打手头目竟被得哇哇大哭。 空气中渐渐地弥散开一股子尿骚味儿,有锦衣卫捂着鼻子,很是厌弃地说,“老大,你一个眼神就把他们吓尿了,都是怂包,他们应该不敢对苏姑娘做什么?苏姑娘许是……” 许是被吓坏了,见着大人您,这是撒娇呢,您就趁机抱一抱,安慰安慰,保证往后关系能前进一大步。 当然,后头这席话是不能说到明面上的,大人那么聪明,一定能领会到的。 不过,似乎他还是高估了他们的秦大人。 “刀给你!” 情商超高的秦逸之大人,说话间就把自己的绣春刀递给了苏锦书。 苏锦书正沉浸在不能穿回去的苦闷中,咋见一把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怔之下退后一步,“干嘛?” “有仇不报非君子!杀了他们!” 秦大人语出惊人。 苏锦书眼泪都给吓回去了,“你……你让我杀人,杀人不得偿命啊?” “你们都给我背过去。” 秦逸之一声令下,他的手下都齐刷刷地转过身,背对着苏锦书。 苏锦书站着没动。 “他们看不到了。” 秦逸之以为她是忌惮自己呢,就硬把刀塞进她手里,然后也背过身去。“动手吧。” 苏锦书此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切了。 她目光所及,那几个打手早就吓得软成一滩泥,不住地在那里央求她放过他们呢。 砰一声。 秦逸之等人就听到这样一声响动,他诧异地转头去看,他的绣春刀被扔在地上,那几个打手被吓死过去。 苏锦书则迈开大步往村外走。 “你去干嘛?” 他喊。 “去给你做一锅巴豆丸子汤!” 苏锦书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丸子汤?听起来不错? 这丫头是知道自己出宫就听手下说,她私自离开衙门去跟踪红英爹娘了,他一听就急眼了,立时就带人追来,还好赶到时正是时候,他都不敢想,他若来晚一步,打手那一刀砍在她娇嫩的身上…… 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也许就成为名副其实的秦阎王,在这人间杀尽魑魅魍魉,用一颗再也无法去爱的冷硬之心,将这京都打造成堪比地狱的人间炼狱。 还好,她没事儿。 还好,他还能吃上她亲手制作的丸子汤,想想就温暖,想想就腹中饥饿。 “不过,大人,属下怎么觉得丸子汤里似乎不该有巴豆?” 知牧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 “巴豆丸子汤!听起来就好喝,又不是给你做的,你啰嗦什么?” 秦逸之真是打心眼里鄙夷知牧他们几个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个个没媳妇,也不知道怎么混的,难道他们就不想喝一碗热乎乎,新鲜出锅的巴豆丸子汤? 秦逸之飞身上马,马儿一路轻快地跑到苏锦书身边,他一弯腰,将人原地捞起来,置于身前,虽然马背上负重更多,但马儿却似更欢喜一般,扬起四蹄,一股烟般将知牧他们甩出去老远。 第086章 第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11 晚上, 苏锦书真做了丸子汤,丸子是海鲜虾仁丸,汤, 当然是好汤,没巴豆。 不过, 通过知牧这个现场直播小喇叭的通告, 今晚上胆敢去饭堂喝这碗用意明确的汤,也就他们的秦大人。 当然, 诸葛云睿老先生也磨磨蹭蹭地跟去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秦逸之慢斯条理,安之若素地把一碗汤喝了个精光,丸子也吃了, 甚至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跟樱桃说,“再来一碗!” 樱桃不好意思地说, “大人, 我们苏姐姐说了, 好汤不能可着您一个人, 还是得给别人留……留一点的。抱歉哈!” “不……不用给我们留, 都给大人,大人吃饱了, 我们也都饱了, 真的,老朽不是客气,是真心关心我们大人, 这日理万机的,多忙多累啊, 多喝一碗汤是应该的。” 诸葛云睿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我……” 樱桃拿起秦逸之的碗刚要往后头走,却听厨房传来苏锦书的声音, “晚膳不易多用,一碗足以,大人请回吧!” 秦逸之对着诸葛云睿耸耸肩,两手一摊,很现代的来了一句,“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喝,实在是人家不给,那先生就自求多福吧?万一……我那里备有止泻药,份量足够两人用的,先生就跟本大人一起一起吧!” 诸葛云睿胡子都气歪了,好事儿你不跟我一起,喝巴豆汤你想起跟我一起了? 老人家我本来身子骨就薄弱,哪儿经得起……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更好的婉拒的词儿,一碗冒着热气的丸子汤,嗯,巴豆丸子汤就摆他面前了。 “先生,请用吧?” 苏锦书亲自端来的。 “不是,苏丫头,那小子有错,你也不能气撒我身上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诸葛云睿一脸可怜巴巴。 “您老人家不一直说,大人能如此精明地办案都是您指导的好吗?既然他是您教出来的,那……” 子犯错,师之过! 您别客气了,请享用吧? 苏锦书就眼看着诸葛云睿一口一口地把汤喝了。 “顺子,送先生回去……啊,不,还是把先生送茅房去占个位置吧,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关键时刻还真跑不过某人那大长腿。” 苏锦书的话说完,诸葛云睿真觉得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了。 哎呦呦,我这上哪儿说理去哟! 顺子扶着诸葛云睿往外走,诸葛云睿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走出饭堂,顺子问,先生您打算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占坑去呗!真是的,这一遭我算是被某人给连累了,赶明他府里书房那些好东西十之五六……不,十之七八都得是老朽的。” 顺子使劲憋着笑,要不是苏姐姐给他下了禁声令,他真的要告诉诸葛先生,我们苏姐姐说了,买巴豆多贵啊,为您跟大人去买巴豆,那是钱多了吗?她又不傻! - 晚些时候,收拾完厨房,苏锦书正打算回宿舍休息,却见知牧跑来。 “苏姑娘,咱们衙门今晚有行动,大人请您一起去,届时帮着分析分析案情!” “他干嘛不请诸葛先生去?我一个小厨娘,又不是他的智囊!” 苏锦书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顿,目下镇抚司衙门最紧要在办的案子就是关于她杀害林婉儿的无头女尸案,连夜行动,这是查明林婉儿的去处了?不对,那个叫林峰的明显跟案情有关,他的失踪有下落了? 虽然心头是极其想跟去的,但想想白日里秦逸之竟要她杀人,他到底是啥意思?想让她杀人罪名成立,然后就地伏法?还是小瞧她的胆量,故意用杀人来吓唬她? “呵呵,诸葛先生去不了了,他为了占坑,在茅房里蹲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来是被人抬出来的,这会儿衙医还在给他按摩腿呢。” 知牧说着说着就捂嘴笑起来。 “你们大人呢?他就没去占个坑?” 苏锦书也险些给逗笑了。 诸葛老头儿,真是傻得可以! “我们大人说了,您貌美心善的,不至于。他还说……” “说什么?” 知牧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磕磕巴巴地道,“他还说,巴豆太贵了,您不舍得买……” 他……他竟看扁了我? 我……下回一定…… 苏锦书气得不行,但还是听知牧说,“苏姑娘,您要是不去会后悔的。因为这回咱们是去看戏的,一场好戏。” 他说着,还故作神秘地笑了。 苏锦书的好奇心给他这意味不明的笑给挑起来了,也不顾得矜持了,丢下围裙就跟着知牧跑了。 衙门大门口,一干锦衣卫都上马等候了。 头马上端坐的是秦逸之。 见她出来,秦逸之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意思,你过来。 苏锦书想起从城外回来时,他当众把自己丢到马背上,这一路被他箍在怀里,男女授受不亲,他难道不懂? 她看向知牧。 知牧三步两步跳上剩下的一匹马的马背上,对着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苏锦书想想,转身要回衙。 却听身后某人淡漠的声音响起,“真不想看看?出发!” “等一下!” 苏锦书咬着牙走向他,“你确定这出戏好看?万一不好看……” “你做巴豆丸子汤,巴豆我买。” “成交。” 苏锦书话音刚落,她双脚就离开地面,下一瞬,没等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紧紧箍在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中,心头骤然就荡起一圈涟漪,她的脸渐渐地变得热乎乎的,幸亏是晚上,没人看得出来此刻她心跳加速,双颊绯红…… “心怎么跳那么快?是抱的不够紧,你害怕堕马?女人的胆子真小,没法子……”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在这话说完,他手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身躯在马背上掉了一个儿,然后原本她是背对着他坐着的,此刻,她却莫名其妙地变成趴在他怀里,两人的胸口对胸口,心跳对心跳,她挣扎,抬头,想要骂他,却对上他宛若隐了星辰般的眸子,冷冷的星光下,熠熠闪亮的恍惚是他对她默默地诉说…… 透着……透着那么一股子让她无法闪避的脉脉! 他……他还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秦阎王吗? 苏锦书呆呆地与他对视,心头扬起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原来一眼万年,是……是真的啊! 秦逸之的马在距京都城三十里的一个叫毛家庄的小村子停下了。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此刻门扉未完全关闭,一辆马车停在小院儿门口,有人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连连嘱咐搬东西的人,“你们都加小心呐,这东西都是给那位千金小姐置办的,只要过了今晚,咱们公子成就了好事儿,好处少不了你们的,但是你们必须保密,明日日头出来之前,你们敢往外泄露一个字,别说公子饶不了你们!” 几个下人忙低头应下。 从马上下来,苏锦书的脸一直热到烫手。 她是被秦逸之抱下马的。 众目睽睽,当着那些锦衣卫,揽着她的腰肢,抱下来还不肯放下落地,说什么,坐在马背上太久,她脚麻了,得缓一会儿才能自己走。 那你倒是放开她,让她自己走啊! 他……他就一路抱着她,从停马的地方走到小院不远处的树后,这才将她放下。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一道儿了,这会儿更好像要跃出胸腔似的,任凭她怎么深呼吸,一二三,四五六,都无法平静下来,只好背靠着大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良久,好歹她的心跳恢复了,对方却掉过头,一脸平静如凉水地看着她,“你就不想知道,咱们为啥到这里来?” 我……我一路都想问你来着,可你把我紧紧箍在怀里,还逼着我头埋在你怀里,你让我怎么问?我心跳如鼓,根本没心思问你! 她竭力忍住骂人,只狠狠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想说就说,不想说闭嘴。” “再等一会儿,等戏演到精彩处,你就知道了。” 他还在故作玄虚。 苏锦书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熬巴豆丸子汤,巴豆肉包子,巴豆炒辣椒,巴豆…… 小半个时辰后,小院儿外头马车上的东西已经搬完了。 小院里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林峰,你弄来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怎么和我在林家卧房里的东西一样?” “嗯,我这都是为了能让林小姐你住在这里舒服,才不惜重金按照你原来屋子里的东西打造了一套,嘿嘿,怎样?我对林小姐还是诚意满满的吧?” 林峰的声音有点尖细,若不是知道他是个爱逛窑子的男人,还以为他是宫里出来的呢。 “哼,你献的哪门子的殷勤?我来你奶娘这里住,不过是为了配合娴妃娘娘,助她成事儿而已,不过住几日,你折腾什么?丑话说头里,这些东西都是你自愿置办的,我可没要求你这样做,别等我走时,你再讹诈我林家银子,我可不会答应!” 林婉儿不屑地说道。 “哎呦呦,我的林大小姐,您可小瞧我林峰了,为了我心爱的女子,这点银子我还是花得起的!” 林峰这话一下子惹恼了林婉儿,她啪一声就把小几上的茶盏推到了地上,厉声斥道,“林峰,你说话注意身份,我林婉儿可是林大将军嫡女,身份有多尊贵,你这等商家之子也敢肖想?” “是,是,您身份尊贵,您能了不得!” 林峰依旧满脸堆笑,“之前呢,您这样说,可能我得服气,我一个商家之子,的确是高攀不上你,我姑父也指定不会答应你嫁给我,但是,现在你在这里,与我孤男寡女一室,你再说什么身份尊贵,别人听了会笑掉大牙的!婉儿表妹,我的林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狼入虎口会是什么结果吗?表哥我可是想了你不止一日两日了,如今,可是你自投罗网的,怪不得我啊!” “你……你敢!林峰,我……我要告诉我爹,我娘,我娘会打断你的腿的。” 林婉儿惊惶起来。 “只要能得到婉儿表妹就是打断我的腿,那我也是甘之若饴的。” 林峰一步步逼近林婉儿。 “来人呐,救命啊!” 林婉儿大喊着,想要跑出屋子,但是屋门已经被人从外头锁上了,而且这个小院儿是林峰奶娘的,里里外外也都是林峰的人,谁会救她? “婉儿表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太喜欢了!喊,大声喊,你越喊我越兴奋,等下在床上会让你越舒坦的!哈哈,婉儿表妹,等明日咱们就回林家,跟姑母说,我要娶你……这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姑母跟姑父一定会高兴的。” 林峰边说边开始撕扯林婉儿的衣裳。 林婉儿的尖叫不断地响起,就在小院儿上空,刺穿了茫茫夜色,传出去老远。 但村子里恍惚没人住着似的,没一点动静。 “看起来,林峰是把一村子的人都给买通了。他是吃定林婉儿了!” 苏锦书听着林婉儿那凄厉的惊呼,有点……嗯,于心不忍。 “她可是不惜名节来设计陷害你,你这是想做滥好人?” 夜色中秦逸之的眸光冷得让人心寒。 “我……没有。” 好吧,以德报怨的确不是我风格,但此番咱们是来听林峰阴谋得逞的墙角吗? 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回避吧。 想到这里,她挪动着步子,想要回到停马的地方。 好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秦逸之长手臂一伸,就把人给捞回来了,箍在身前,他低下头,唇凑在她耳际,随着一股他有意无意地呼出来的热气扑了她一脸,她那狂热地跳着的心又加速了,她试图推开他,他却压低了嗓音道,“林婉儿那么想出风头,咱们不得成人之美吗?” 苏锦书明白了,他所谓的戏还没到精彩处,那就是想看林婉儿出糗的时刻,他……这也太…… “哼,设计害我的人,没将她碎尸万段,都便宜了她。” 他于她耳际磨着牙道。 你……你的人,我……我什么时候成你的…… 苏锦书刚要面红耳赤地反驳,却见他对不远处隐匿的知牧用了一个收网的手势。 然后,小院儿紧闭的院门被无情地一脚踹开。 一干手持着火把的锦衣卫冲进小院儿。 原本还想反抗的林家小厮,被前头的锦衣卫三下两下踹翻了。 “所有人进屋……” 看好戏去! 秦逸之的话意犹未尽,但所有人都领会了精神。 于是,大家齐刷刷地涌进屋子。 第087章 第八十七章 将计就计12 屋子里已经凌乱不堪。 为了躲避林峰的侵扰, 林婉儿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碎瓷片散在地上,桌椅被掀翻, 就连床边的帷幔都给撕扯下来。 林婉儿蜷缩在床里一角,衣衫被撕碎了, 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就是这样在听闻有人踹门那一刻,不知道林峰是真的太过怜爱他的这个表妹, 不顾林婉儿的撕咬挣扎,他扑在她身上,勉强用他近乎半裸的身体遮蔽住林婉儿袒露的一些重要部位。 他的这个举动, 让林婉儿羞愤欲死,可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能将他一把推开, 那样自己这样不堪入目的样子就被那些锦衣卫给看了个正着。 她在极度悲愤与羞恼之下, 放声痛哭。 “表妹, 婉儿表妹, 你莫哭,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等下我就亲自去林家向姑母提亲!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保证再不胡来了, 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好疼!” 他越是这样絮絮叨叨地说,林婉儿越是伤心欲绝, 因为她如今也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就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她对唐府唐公子的爱慕向往之情,都将成为泡影。 可她明明是因为想亲近唐轲, 才会去讨好娴妃娘娘,才答应设计陷害苏锦书。 现在,她如果有勇气,那就立时一头撞死! 再不然,她就只剩下一条出路了,那就是嫁给此刻这个让她打小就讨厌的表哥,与他从此一个屋檐下成为一对怨偶。 撞死,一定会很疼,还会流血,她……她如花般的容貌会因为沾染了鲜血而变得面目狰狞,她……她光是想想就浑身寒颤,她不要死,她还不想死啊! - 毛家庄林婉儿与其表哥林峰不堪入目的一幕,很快就在京都城外传播开来,更有说书的艺人抢流量,直接将这一出无头女尸案的始发由来以及最终真相编成了一出戏码,题目就叫《自作孽,林大千金害人不成终害己,不可活,某大贵妾仗势欺人事败露》。 这戏码的题目可谓是开了大越国有说书段子历史的先河,通俗易懂不说,还题意深刻,直接揭露千金与贵妾狼狈为奸,陷害无辜百姓,只以为只手遮天,无人能查,谁知道,镇抚司衙门秦阎王不惧权贵,执意查案,让小人无所遁形,丢人现眼。 至于这出戏里那个无辜被陷害的人,说书先生们并没有点透她的真实身份,不过都在话里话外将其夸成是降落凡间的仙女一般的人物,据说,此仙女最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乃是人间女子们的表率,是一位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同一时间,林府。 林夫人走到林婉儿所住的院子外头,看到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压低嗓音问,婉儿还不肯吃东西吗? 两个丫鬟忙不迭地给她施礼后,回答,是,小姐一直哭闹,说……说要真逼着她嫁给林家表公子,她就死! 唉! 林夫人重重叹了一声。 她何其希望女儿嫁给林峰? 林峰虽是她亲侄子,可那孩子是怎样一个心性,她作为亲姑姑怎么会不知道?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虽眼前没成亲娶正妻,可她房里的暖床丫鬟都已经七八个了,林府上下都悄悄议论说,恐怕府里稍稍有点姿色的丫鬟,个个都没逃过公子的魔掌吧! 婉儿心气儿高傲,样貌出众,在京都贵女圈子里一直都是拔尖的人物,如今让她嫁一个混账东西,她怎么可能愿意? 可不愿意怎办? 那日在毛家庄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就把事情给泄露了出去,婉儿近乎半裸与林峰相拥在一起,这种事儿被京都权贵人家知道了,哪家还会主动来求娶婉儿? 婉儿倒是可以寻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嫁了,可是,让闺女自此去寒门受苦,她宁愿将其嫁回娘家,即便婚后林峰不着调,她大哥大嫂还是会厚待婉儿的,婉儿依旧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至于婉儿心中所属,事到如今,那都是妄想罢了! 事情败露之后,作为这起子事件的始作俑者唐家,一直连打发个人来安抚安抚婉儿都没有,仗着娴妃娘娘的势力,他们这是打定主意,利用完了就让婉儿自生自灭吗? 想及此,林夫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暗暗咬牙,恨唐家太无情,但她又能如何? “婉儿,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娘可怎么办啊?” 林夫人进门后,几步到床边,抱住在哭个不停的女儿。 “娘,你帮帮婉儿,婉儿不嫁林峰,死也不嫁啊!” 林婉儿反手紧紧抱住她娘,哭得伤心欲绝。 林夫人心里绞痛,可她又能帮什么? 只好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婉儿,你表哥虽然有点缺点,但心肠还是不坏的,不然那么锦衣卫闯进门,他不会不顾一切抱住你,给你遮丑……” “娘,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女儿就是毁在他手里,他若是不起色心,女儿帮娴妃娘娘达成心愿,女儿就能嫁进唐家,娴妃娘娘首肯了的啊!” 林婉儿猛然推开林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娘,你是不是因为林峰是你亲侄子,你故意纵容他这样算计女儿,逼着女儿嫁回你娘家去?呜呜,你……你不是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娘……呜呜,你们不要逼我,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 林夫人直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她深知此刻她说什么,婉儿也听不进去,踉跄着起身,想要回去歇会儿,给婉儿点时间,让她想想此刻自己面对的境遇,再与她劝说,熟料,刚一起身,就听到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什么人在后宅乱闯?不知道大小姐要静养吗?” 林夫人勃然大怒。 “夫人……不好啦,一帮锦衣卫闯进来,说是要拿小姐回去审问!”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进来,话音刚落,他人就被随后闯进来的锦衣卫一脚踹开,那人厉声道,“锦衣卫办案,捉拿无头女尸案案犯林婉儿回镇抚司衙门审问……这是缉拿令!” 一张轻飘飘的纸丢在林夫人面前,林夫人大惊失色,“这……这不成啊,我女儿什么也没做啊,杀人的不是她,你们不能抓她!” “她虽没亲手杀人,但是她参与其中,陷害无辜,如今她必须要承担后果!” 说完这话,就有两个锦衣卫抢先一步,一左一右将林婉儿给提溜起来。 此刻的林婉儿早就吓得目眦欲裂,心惊胆战,都忘了哭了。 眼巴巴看着闺女被人抓走,林夫人在经过一刹那的愣怔之后回过神来,她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拉扯着锦衣卫,“你们放了我女儿,我家老爷是守疆大将军,他有功,你们不能对我们这样,让将军寒心!” “哼,你如今还提及将军,这是让他面上蒙羞!我们秦大人已经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边疆,信里把林婉儿如何巴结权贵以无头女尸案设计陷害无辜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林大将军接到信,如你等这样不明是非,袒护嫌犯,我们秦大人将会写奏折弹劾他,有功于社稷,并非是他纵女行恶的理由!” 带头锦衣卫一番话,恍惚是一盆凉水将林夫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深知林家有如今的地位,都是林将军拿命博来的,可她与女儿如今这番作为,不说彻底将林将军的以往功勋都给败光了,也会在皇上那里,在京都百姓们心目中,抹下无法消除的一笔黑。 她松开了手。 任凭林婉儿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里被锦衣卫带走。 她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 宫里,乾清宫。 曜武帝狠狠将手里的一则手稿砸在地上。 秦逸之站立一侧,低眸看着地上的那则手稿,那是如今在京都各大说书场畅销的一出戏码。 这则戏码上含沙射影地指明那个与林婉儿携手陷害无辜百姓的贵妾就是当今圣上宠溺的娴妃娘娘,甚至有些胆大的说书人坦言,如果贵妾身后的贵人继续纵容此贵妾行凶行恶,那大越国的将来岌岌可危,贵人如此宠溺一个女人,让驻守边疆为大越国拼死的将士们如何感受? “朕成了一个荒淫无度的暴君吗?” 曜武帝厉声喝问秦逸之。 秦逸之沉默不答。 “秦逸之,你告诉朕,朕真的是这样的皇帝吗?” 曜武帝执意索要答案。 秦逸之稍稍犹豫之后,将一份奏折送了上去。 曜武帝快速地阅览奏折,奏折上详尽地书写唐家人仗着娴妃受宠,在民间如何嚣张,霸占人土地,宅院,甚至欺男霸女,尤其是唐轲,甚至拉着一帮手下去城外以农夫们做靶子围猎,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他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给他银子买棺材就作罢! 如今唐家的资产在京都的权贵之中,不能说第一,也是前三名。 试问,唐家就有一个唐轲在镇抚司衙门做副指挥使,每个月的月俸都是有数的,他们唐家如此迅速的崛起,兴盛,凭着什么? 唐家如此,对外却声称是当今圣上的支持,说他们跟皇上是一家,老百姓活该给他们欺负,谁让他们是天子的亲戚呢? 没及看到最后就龙颜大怒,他大喝一声,“先帝用血汗创立下的疆土,朕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它!来人,速速查抄唐府,把唐轲抓进天牢……” 盛怒下的曜武帝顿了顿,眼前浮现娴妃温柔娇俏的模样,但他终究是一国帝君,从小就被父皇教育,绝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当断不断,那不是仁善,那是愚蠢,是为帝君者不能为之的大忌。 “将娴妃打入冷宫,永世不能离开。” - 消息传回镇抚司衙门。 苏锦书正在给秦逸之盛海鲜粥。 第088章 第八十八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 没穿书之前, 苏锦书最喜欢喝的粥就是海鲜粥,没有之一。 也因此,她专门去买海鲜粥的铺子里打工一个月, 算是偷师学艺吧,她最终还是掌握了做一碗巨好吃的海鲜粥的精髓所在。 首先, 想要做好海鲜粥, 所需食材必须是最新鲜的,新鲜的虾, 新鲜的蘑菇,鲜玉米,胡萝卜, 青豆,蔬菜碎。 其次, 做法里最要紧的是, 热油煸香虾头, 之后加三碗水煮开捞出虾头, 加入玉米粒与青豆, 香菇,大米, 煮至大米熟透, 再将虾仁与蔬菜碎倒入其中煮熟,加盐与调味品即可。 这一锅海鲜粥,满满都是料, 鲜美浓郁,软糯好喝, 实在是养胃佳品。 眼见着秦大人喝光了一碗海鲜粥,又把小碗推向苏锦书, 四目相对,男人眼底冷星璀璨中隐含着一抹渴求。 须臾,苏锦书败下阵来,她拿起小碗,盛粥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你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激怒唐家背后的人……为什么?” 唐家之所以在京都城里兴风作浪,绝对不单单是靠着娴妃的势力。 娴妃不过是一个宫里的女人,虽被皇上宠,但若说,她可以长袖善舞到将其势力从宫里扩大到整个京都城,那是没人会信的。 但唐家偏偏能在京都横行这些年,一无功名,二无功绩的唐轲还能堂而皇之地当上炙手可热的镇抚司衙门副指挥使,这所有的一切,都非是唐家能做到的。 无他,唐家背后有人支撑。 或者说,支持唐家的是一股暗势力。 这股不能见光的势力,举力将唐家推在风口浪尖上,他们要做的是让唐家所为挑衅京都百姓以及当今圣上的底线,他们想要以此达到能在京都圈子里,在皇上跟前,在整个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目的! 如今,秦逸之一己之力将唐家铲除。 也就意味着他向背后的那股势力宣战。 “值得吗?” 将一碗鲜香的海鲜粥放在秦逸之面前,她低低地问。 “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 秦逸之淡薄的一句后,继续低头喝粥。 苏锦书耳边响起那夜,他将唇附在她耳际,轻轻地一句,“敢动我的人,没将其碎尸万段,已经是便宜她了。” 她愣愣地呆立当场,渐渐的,如美玉般无暇的双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猛然转身,深怕精明如他,察觉到她此刻想到那句话时的羞怯与兴奋,不料,身体转的太快,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出糗。 却在这时,腰间多了一股强有力的束缚,带着一息她业已熟悉的气息与他与生俱来的霸道与温情,他与她身体紧紧相触,气息交融,心灵相通,耳边又是低低地的一声,“脸红了?那也不许逃!你逃不掉。” 那股炙热的来自他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脸颊,颈项,骤然引发她心底的暖流,带着百脉汇入大海般的激情澎湃,于四体百骸中奔涌…… 时间恍惚在这一瞬定格。 她竟发现,自己贪婪地渴望这一刻就与时间一样无穷无尽地停滞。 直到他嬉笑着在她耳边呢喃,“还站不稳么?要不要我将你抱进去?” 你……不要! 她恼羞成怒,用力挣脱开他,转头娇嗔,“秦大人,请你自重……” 他笑得一脸痞气,“嗯嗯,苏姑娘说的好,自重,自重,我们一起自重……” 哈哈哈! 瞬时,他的话引发一屋子的哄笑。 什么时候饭堂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就餐的锦衣卫。 苏锦书饶是再厚脸皮,此刻也只能是捂着脸,狼狈地逃回厨房,关上后厨的门,她身体靠在门板上,手按住胸口,不然,她真怕这一颗上蹿下跳如孙猴子大闹天宫般的心能冲出她的胸腔…… 无头女尸案将在京都圈里势力不可小觑的唐家势力拔根而起,娴妃在打入冷宫的翌日就用一根白绫了结了此生,曜武帝听闻后,只摆摆手,让人将其尸首送出宫去,至于最终娴妃或是被弃于乱葬岗,还是被残存的唐家族人收敛,曜武帝就不管了。 宫里新进一位佳人,其容貌,其性情都在娴妃之上,深得帝心。 至于林家。 林大将军从边疆写罪己书,快马加鞭送进皇帝的案头上。 他在罪己书中坦言对妻子,女儿管束不严,以至于他们竟心生了恶念,做出此等祸事,他深知责任不可推卸,请求皇上严惩重罚。 曜武帝很大气地宽宥了林将军,说他护国有功,至于其妻女的罪责与他无关!要他继续安心驻守边疆,朕当信臣之忠心! 也因为林大将军这封罪己书,皇上再度大方地宽恕了林婉儿。 鉴于她也是被坏人拉拢蛊惑,好在只是个参与者,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所以,免于对她的牢狱惩罚,放回家去,要其与其母于林府之中面壁思过三月。 三月之后,林婉儿下嫁其表哥林峰。 没有曾经林婉儿期待的风光大嫁,只是林峰府上来了一乘小轿,林府这边开了中门,林婉儿一袭红衣,被林峰抱入轿中,一行人又悄悄地将轿子抬回了林家。 之后有些知情人感叹,这京都贵女圈里出了名的两位贵女,其一是曾经的娴妃唐汝玫,落得一个吊死的结果,其二林婉儿倒是保住命,还嫁人了,只可惜,嫁人当日鬼鬼祟祟的,其情形竟不如寻常富贵人家纳妾来的隆重! 可悲可叹啊! 更可谓,天地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无头女尸案了结后,随着盛夏的到来,大越国也进入了梅雨季。 京都已经连着下了三天雨了,虽说是小雨,但雨势一直不急不躁,绵绵不绝的,让人觉得潮湿闷热,十分的不爽利。 如此,人的胃口也就更差了。 苏锦书作为掌管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每日早上醒来第一要琢磨的就是怎么让全衙门的人吃饱,吃好,不然因为没胃口吃不下饭食,个个都蔫头耷了脑的,别说是查案办案了,那就是按时来上班都不容易做到。 看看外头还在下着的小雨,苏锦书轻叹一声,去了厨房。 赵大奎已经到了。 他一脸愁容,看到苏锦书进来,忙迎上去,恭顺地说道,“苏姑娘,这雨下的农夫地里的蔬菜都淹了,今日的早市上根本没什么卖的,我好歹跟几个相熟的农夫那里抢买了一点黄瓜、大蒜,香菜来,您瞅瞅,这点子食材,您……您也就只能煮个清汤面,拍个黄瓜了,这可怨不得您厨艺不好,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唐轲出事后,直接影响了赵大奎的侄子赵亮。 在查处唐轲以往种种恶行时,拔出萝卜带出泥,作为他身边狗腿子的赵亮,他在唐轲很多恶事中都是帮凶的存在,所以,赵亮不但被废了百户的官职,还直接给判了五年牢狱。 对于赵大奎,平日里虽然仗着赵亮的势,在后厨跋扈一些,甚至对樱桃有觊觎之心,但好在他只有贼心没贼胆,尤其是苏锦书来了后厨后,连着几日设计修理他,他也逐渐意识到,想要在后厨当这个采买,那就不能跟他侄子赵亮一样作恶,所以这段时间很是消停,不再给苏锦书找麻烦。 怎么处置赵大奎,秦逸之是征求过苏锦书意见的。 苏锦书想了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亮是赵亮,赵大奎是赵大奎,现在赵大奎既然安安分分的,咱们就没理由把他跟赵亮一样论处!左右后厨也是需要一个采买的,就让他继续干吧! 亏了苏锦书这番话,赵大奎这个采买也得以继续下去。 因此他对苏锦书那是服气得五体投地,若不是苏锦书年龄太小,估计他都要跪地给她磕头认干妈了! “今天咱们不吃面。” 苏锦书否认,大热天,衙门里的锦衣卫出来进入的办案,动辄就是一身汗,出汗多了,人的身体就比较虚,再顿顿用清汤面来填肚子,要不了几天,估计这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都得趴下。 “那吃什么啊?” 赵大奎很纳闷地看看筐里那点子黄瓜,香菜,不由地问了一句。 “吃什么苏姐姐心里有盘算,你啰嗦个什么劲儿啊?” 樱桃白了赵大奎一眼,掐着小蛮腰,怼了他一句。 赵大奎赔笑,“是,是,樱桃说的对,怪我多嘴了。我……我把西瓜放井水中浸着,等下苏姑娘做完了饭食,吃块冰镇西瓜解解暑。” 他说着拎起装着几个西瓜的背篓就奔井台边去了。 瞅瞅他把熊样儿,还怀疑苏姐姐的厨艺!我呸! 樱桃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苏锦书笑了,这小丫头如今对自己维护得很,谁说自己坏话她都要回怼,倒好似小鸡仔护老母鸡的架势,看着让人忍俊不住。 苏锦书做了凉皮。 想着做好凉皮,最主要的是洗面,昨晚上临睡前,苏锦书已经把面洗好了,经过这一夜的沉淀,面盆里面与水已经是泾渭分明。 她将面水倒入另一个瓷盆里,剩下的面筋用上酵母发酵后,要上锅去蒸,蒸熟了的面筋出现就像是蜂巣一般,处处都是孔洞,切成小块儿备用。 然后,就要上锅蒸凉皮了。 锅里加水烧开,蒸盘上刷一层油,舀一勺面浆薄薄地铺满整个蒸盘,水开后下锅上盖,大火蒸一分钟掀开盖子刷油,把刷过油的凉皮取出来至于一旁的空蒸盘里,接着蒸下一张凉皮。 半个时辰后,蒸盘里就有了一摞的凉皮。 最后一步,把预先制作好的蒜水,大料水以及醋,麻酱相混合,搅成细腻流动的状态。 食用时,拿出两张凉皮切成宽条,置于大碗中,捏几块面筋块丢进去,倒入搅好的麻酱,黄瓜丝,用筷子将其全部搅拌。 晌午用餐时,饭堂里一个说话都没有。 这样安静的用餐,还是头一回。 樱桃与顺子虽然先一步尝过凉皮,对这种酸辣爽口的吃食赞不绝口,可还是被当前出现的这种境况唬得不轻。 “樱桃妹妹,以往苏姐姐做了吃食,他们都是边吃边赞,叨叨个不停的,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姐姐做的凉皮他们不喜欢吃?” 顺子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问樱桃。 “顺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苏姐姐做的吃食,什么时候不好过?哼,他们……他们不喜欢吃,那是他们没口福,是他们嘴巴不好使,他们……” 樱桃其实也对这种意外状况很是不解,可再怎么她都是坚定的苏姐姐的支持者,苏姐姐做的吃食,天下第一,谁都比不过,如果谁说不好吃,那是他瞎了狗眼,是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他心存不善,是个大混蛋…… 砰砰! 这时,厨房的窗被敲响了。 顺子一怔,刚把临近饭堂的小窗口打开,就从那里挤过来好几个脑袋,他们七嘴八舌地道,“我们刚才吃的那好东西还有没有?再给我们来一碗,不,来两碗,太好吃了,这是我有生以来夏天吃得最可口的美味儿……” “可是……” 顺子刚想埋怨他们几句,好吃你们吃的的时候一声不吭啊?害得我多想…… 但话没说完,那些个锦衣卫就以为他想说,凉皮不够,当下就有人急急地掏出银子丢进小窗,“我买,能买几碗就买几碗,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这回我可得吃饱了,不然下晌哪儿有劲儿出去办案啊!” “就是,就是,小兄弟,你跟苏姑娘说,我下个月的月俸都给她了,让她日日做这爽口的吃食,太过瘾了!” 另外的人也纷纷表示要拿银子买凉皮。 顺子哭笑不得,“不用你们的银子,我这就给你们盛凉皮,苏姐姐说了,管饱。” “好哦,苏姑娘……厨神仙子!”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然后整个饭堂就回荡着这种呐喊。 秦逸之跟诸葛云睿一起进来时,险些被他们的喊声震聋了耳朵。 厨神仙子? 这是个什么称号? “都说快点来,你不听,非缠着老朽说些乱七八糟的,害得老朽来晚了!真是的……” 诸葛云睿嘟哝着,三步两步超过秦逸之,抢先一步端了一碗凉皮吃起来。 这一吃,直把胡子都给吃的翘起来,辣乎乎,酸溜溜,凉飕飕的吃食,简直都把他吃得精神抖擞,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神采奕奕了。 “嗯……秦……秦小子,你……你要是不能把苏……苏丫头娶回家……我……老朽就……就跟你断交……老朽还要到皇上跟前,举报你昏庸无能,是个棒槌!” “我能不能娶她回家,有你什么事儿?” 秦逸之也对这凉皮的口味十分赞,虽然竭力想要保持以往吃饭时矜持有度,不疾不徐的风度,但还是架不住凉皮太爽口,他一咬牙,把风度丢一边了,学着诸葛老儿那样大口小口,不停地往嘴里扒拉凉皮…… 凑空儿还怼诸葛老儿一句。 “废话,你把她娶回家了,老朽就打算住你家了。” “凭什么?” 秦逸之佯怒。 “我……我不白住,我光给你干活,不要月俸,只要能天天吃到这丫头做的饭,我心愿足矣!” 诸葛云睿把凉皮碗里最后剩下的汤汁都喝得光光的,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唇,“都怪你,害我来晚了,凉皮没了。” 秦逸之看看自己也空了的碗,也有点后悔。 真来晚了,不然,他也能再吃一碗。 看着这两位那一脸的不舍与懊悔,樱桃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大人,先生,我们苏姐姐先前往秦府送去了不少凉皮,不然您们回府去瞧瞧,万一……” 话没说完,一老一少就撒丫子跑了。 顺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直摇头,“美食当前,人人平等啊!” 一样的狼吞虎咽,一样的不顾斯文! 顺子摇头晃脑学着文人墨客说话的样子,把苏锦书逗乐了,她不由地替着秦老夫人担心,这一对饿狼进宅,可别吓着她老人家呀! - 临近中伏,京都的雨水终于是告一段落,但也因此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天热,大街小巷都被日头烘烤着,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老百姓们都不愿意出门。 镇抚司衙门里,这段时间竟难得地消停下来。 没什么要紧的案子砸到头上,锦衣卫们就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衙门里阴凉的树下,或是聊天或是下棋,日子倒也闲适。 一早秦逸之上朝去,还没回来。 闲不住的诸葛云睿也跑出来,跟锦衣卫们下棋。 他脑瓜子灵,又饱读诗书,一肚子鬼点子被皇上认可。 单单有一样,他不成,就是下棋,他是出名的臭棋篓子。 全衙没人愿意跟他下棋,棋风不好,动辄悔棋不说,还埋怨对方不尊老敬老,跟他一个老人家下棋都不知道让个车马炮啥的。 他拖着知牧跟他下棋。 知牧说了,陪你下棋也成,一局十文钱。 “你还给我银子啊?知牧,你是个好的……” 诸葛云睿大喜过望。 “想得美!我陪你下棋一局你给我十文钱,不然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谁伺候你!” 知牧瘪嘴,翻白眼。 “你这个……”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乱翘,想要骂人,却又怕知牧跑了,更没人陪他玩,不得不咬咬牙,跺跺脚,成,就一局给你十文钱! 姓秦的那小子回来,让他报销! 如是盘算着,两人就下起棋来。 眼见着诸葛云睿输了三局,知牧跟他要银子,他没好气地说,“我出银子,你都不能让我一让,真不是东西!” 花银子买输,这算怎么回事? “不玩了!” 诸葛云睿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指着围观的一帮锦衣卫斥道,“你们这些混小子,衙门里也没案子要办,大热天的你们不乖乖在家里凉快,跑衙门里来干啥?” “我们是来饭堂吃饭的,吃完了就走。苏姑娘做的饭,一顿不吃,都后悔半辈子!” 锦衣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今天没吃的,走走,都回家去吃。” 诸葛云睿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知牧他们好过,索性就做出一副赶鸭子出门的架势,张罗着往外撵人。 “有案子了,都原地待命。” 秦逸之冷冷地说着,从外头进来。 “案子?什么案子?没听说哪家权贵闺女跟人私奔了啊?” 诸葛云睿一句话惹得众锦衣卫哈哈大笑。 秦逸之瞪了他一眼,“再乱说,这个月的月俸你就别想拿了!” “啊?别啊,老朽刚被知牧那小子讹了三十文……” 诸葛云睿追在秦逸之后头,豁出去老脸直央告。 “不是,诸葛老头儿,我什么时候讹诈你了啊?分明是讲好……” 知牧在后头也是一脸的愤懑。 “让你贪小便宜了,跟他玩,他输了钱,还不得记你八辈子啊!” 肖鹏和张卓两人都笑起来。 书房里,秦逸之一句话,险些惊掉诸葛老头儿的下巴,他说,“礼部右侍郎李修鹤在其城外的别院里被杀了。” 第089章 第八十九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2 “右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大员, 这样的人物被杀,当今圣上一定是龙颜大怒吧?” 诸葛云睿敛了脸上的嬉闹神情,面带忧色说道。 “嗯, 不过……” 秦逸之停顿了一下,似在犹豫, 但很快他就接着说, “今天在朝堂上已经有人指出杀人嫌犯了。” “哦?是谁?” “左侍郎苏恒。” 这话把诸葛云睿惊得忙起身去把屋门关上了,“这事儿苏丫头还不知道吧?” 秦逸之点点头, “前日就在朝堂上,因为云荒书院的事儿,苏恒和李修鹤大吵了一架, 若不是皇上出言喝止,他们两人当场就动手了。苏恒临走前还咬牙切齿地道, 他一定不会让李修鹤好过……让李修鹤回家去洗洗脖子等着他的刀子……” “就因为一场争执, 苏恒的几句狠话, 那些朝廷官员就指证他是杀死李修鹤的嫌犯?”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 很是狐疑。 “苏李二人早就不睦, 这在朝廷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礼部尚书赵高告老还乡在即,他之后, 接手尚书一职的会从苏李二人中选取, 如今李修鹤一死,苏恒就没了竞争对手,他爬上礼部尚书一职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所以, 苏恒是有杀人动机的。” 诸葛云睿摇摇头,“老朽虽没跟苏恒打过交道, 但苏丫头如此聪慧,难道苏恒就是个蠢的, 他就想不到,一旦他对李修鹤动了手,那别人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秦逸之思虑片刻,将知牧与肖鹏叫了进来,“你们二人立刻带人去李家郊外的别院,将杀人现场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落下。” “是。” 二人应声,刚欲走,却听到一个女子说道,“大人,我也想跟去看看。” 看着走进来的苏锦书,面上没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此刻内心里是怎样的情绪,“嗯。” 没等苏锦书致谢,秦逸之高大的身影已经领先于她,走了出去。 “他也要去?” 苏锦书一怔,看向一旁的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一脸无奈,“别问老朽,老朽已经猜不透那小子的心思了。” 又是两人同乘一骑。 苏锦书都要窘死了。 虽然这一路,她都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的脸是深埋在他胸口的,只要不抬头,就对不上他那双染了星子的眸,都说秦阎王眼底蕴着前年的冰封,不管怎样柔情似水的女子都无法在他眸子里停留…… 可她怎么觉得他眼底燃着一团火,她一旦望进去,就会被那炽烈的火焰焚成灰烬。 到了李家别院门口,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从马背上跃下。 落地很稳,他却还不肯松开她。 她挣扎,他低低地取笑她,“心跳如鼓的时候,脚下一定不稳当,我可不想看你当众摔个狗啃泥!” 你才狗啃泥,你全家都狗啃泥! 苏锦书一把推开他,“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哦,说来也是,你比三岁孩童是大一点。” 你…… 苏锦书真是纳了闷了,什么时候她跟这位秦大人说话,就跟秀才遇到兵似的,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 杀人现场。 李修鹤是面朝下趴在别院书房的。 他的后背上扎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大摊血在他身下像是一条蜿蜒蠕动的蛇,将周遭的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李家人都聚在书房外头的小院里,李夫人安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风韵犹存,此刻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流,她就这样幽幽怨怨的落泪,并不似一般百姓人家的妇人,死了男人,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忌颜面。 她默默地落泪,默默地让人心生怜惜。 她与李修鹤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在云荒书院读书,已经派人去叫了,女儿颖儿只有七岁,正小脸上写满惊惧地依偎在母亲身侧。 李修鹤有两个良妾,都是小吏之女,虽只是庶女,但身份却是清清白白的,她们肯进李家给李修鹤做妾,很明显是为了通过跟礼部侍郎联姻,给娘家父亲、哥哥们铺一条升官的路。 两个小妾各自生养了一个女儿,都比颖儿大,这会儿正拿了帕子拭泪,但其风度倒也颇似她们的嫡母,只轻轻地啜泣着,并没有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李夫人,是谁发现李大人遇刺的?” 知牧他们在屋里查看时,苏锦书坐到了李夫人对面,眼神温和地看向安氏。 安氏看看苏锦书,疑惑她的身份。 没听说镇抚司衙门里有女官啊?! “苏姑娘是我的助手。” 秦逸之淡淡的一句,诠释了苏锦书的身份。 安氏略惊,全大越国的人都知道,镇抚司衙门里有位不近女色的秦指挥使,他什么时候改了脾气,把女子放身边当助手了? “她问你的就是我要问你的,你据实回答就可。” 秦逸之这话里已经带了些许的不耐了。 安氏瞬时觉得后脊梁冒冷风,秦逸之冷冷地睨了她那一眼,给她的感觉,比第一眼看到自家老爷惨死的画面更来的惊惧。 “我家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从前日退朝回府后,就命人给他收拾了东西搬到别院来住了,他有一个习惯,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来别院住几日,安静地住几日后,他再回去心境就好了,所以这次我也没多想,就让他来了。” 安氏说着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我要是知道有人会害他,我就该让小厮跟着他的。” “你的意思是李大人每次来别院,都不让人跟着?” 苏锦书问。 安氏点头,“是,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吃饭时我会让人送过来,他吃过了,就打发人回去。”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李修鹤虽死在书房,但看书房里的陈设摆件,都好端端地摆在原来的地方,甚至他书桌上的茶杯茶壶也都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甚至他自己本身,除了后背插着的那枚匕首,其余地方均没有被伤过的痕迹。 问过小厮,说他早上来给老爷送饭时发现外头大门没在里头上锁,大门是虚掩着的,甚至书房的屋门也是被人随手带上的,并没有撬开的痕迹。 这说明,杀了李修鹤的人,应该是李修鹤认识的人,而且,不管是外头的大门,还是书房的屋门,都是李修鹤给开的,他是亲手把杀他的人放了进来。 那人是怀着杀意来的,他趁着李修鹤推开书房的屋门时,从袖口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一刀刺入,刀尖直没入前胸,李修鹤连惊呼都没发出一声,就那么朝前趴到地上死了。 “夫人,有没有从李大人那里听说他最近与何人有纠葛?或者说,他有什么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仇人?” 苏锦书继续问。 “老爷向来不会跟我说起朝堂上的事儿,他说,后宅夫人管好府里事务就成了,朝堂上的事儿说了我也不懂!可前日他怒气冲冲的回来,就说要去别院静思,我就私下里问了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小厮说,老爷跟人在朝堂上吵架了,还因此被皇上呵斥了,那人还威吓我家老爷,说早晚得杀我家老爷泄恨。当时我……我并没有多想,老爷是个男人,男人在外头与人偶有争执,也不算事儿,双方恼火之际,说些狂傲的话也不算啥!可是……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威吓我家老爷的人真对他下了死手啊!秦大人,苏姑娘,我已经查问清楚了,前日跟我家老爷争执的是礼部左侍郎苏恒,他……他一直与我家老爷不和,这段时间为了争尚书一职,他数次在外头说我家老爷的坏话,还说什么,他的能耐远在我家老爷之上,尚书一职理应是他的,我家老爷若敢跟他争,他必然会出手段……他……他苏恒就是杀人凶手,秦大人,苏姑娘,求你们帮我家老爷报仇,把恶人抓起来啊!” 说着,安氏就站起来给秦逸之与苏锦书重重施了一礼。 她的身后,李家上下都跪在当院,都哭诉着,“求大人,苏姑娘,缉拿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秦逸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锦书的脸上。 从安氏提及苏恒,他就在观察苏锦书的面部表情变化。 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了,依旧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变化。 她冷冷清清的表情,显现出她平静无波的心境,就好像她压根没听到安氏说的苏恒两字,也似乎她真的跟苏恒一点关系都没有。 勘查完现场,知牧等人把该带回去的物证都带了回去。 仵作虽在现场已经做了检查,但在案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李修鹤的尸身还是得带回去。 “张卓,你带人去苏家,查清楚苏恒昨夜在李修鹤被杀的戌时末,他的不在场证明。” 秦逸之吩咐道。 张卓带人走了。 秦逸之扭头看看苏锦书,问完安氏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即便回来同乘一骑时,他故意更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她也恍然未觉似的任他为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迈进衙门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苏锦书摇头,脸色凉凉薄薄的,“苏恒没有作案时间。” “你怎么知道?” 秦逸之不解。 “昨晚戌时末,他和我在银湖畔的茶楼二楼。” 苏锦书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第090章 第九十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3 秦逸之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他冷冷地道,“看来还是给你的活儿太轻松了。” 所以你才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去见你那便宜爹?! 他的不满显而易见。 苏锦书不作声。 秦逸之冷哼一声, “想给他作证,你自己去跟诸葛老头儿说。” 他转身要走。 她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 满脸不耐烦, “你又……” 话没说完,却见小姑娘眼睛里已经聚满了泪水。 “怎么了?” 他的心都恍惚在看到她眼泪那一刻被揪成了一团, 反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的冷漠悄然褪去,“我刚才话说的重了, 你至于哭吗?” 他掏出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眼泪。 她一直沉默着, 任凭他擦, 但不擦还好, 这一擦, 就好像把一个沉寂已久的泉眼给挖掘了出来似的, 眼泪直往外涌。 他眼神里的疼惜与焦急渐渐地被慌乱给替代了。 “苏恒拒绝让你认祖归宗了?别哭了,我有法子让他答应……” 苏锦书知道他是误会了, 误会是她去找苏恒, 想要苏恒答应她回苏家。 她别开头,避开他的帕子,抬起袖子, 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苏家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傻, 胡乱认什么祖宗?” 眼见着她的泪水止住,情绪也稳住了, 他这才一颗心落回了原位,“那为什么见他?” “是我娘让人送信儿来,要我戌时去林泉湖畔的茶楼等她,她有事儿跟我说,我就去了,可我娘压根没来,就苏恒一个人在那里,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既然尚书家的孙子已经死了,那我别在京都待着了,早点回乡下去吧!” “这个老匹夫!” 秦逸之的脸色黑如锅底。 苏锦书惨然一笑,说,“从茶楼出来我遇上了我娘身边的丫鬟,她还喜滋滋地问我,我爹跟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商量认祖归宗的事儿?是我娘求了苏恒好久,让他答应我回归苏家的,他被我娘缠得不耐烦了,就答应跟我相见。我娘很欢喜,以为他见了我,我就能回苏家,回她身边,她压根就没想到,她死心塌地给他当妾,受尽委屈去爱的一个男人,是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渣!”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在眼底打转。 他近前一步,再想要给她拭泪,她却很刻意地避开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听清了。 不由地就怒火从心头窜起,苏恒那老混蛋,他是人渣,他该死,我却不是啊,我跟他不一样啊! 他瞪了她一眼,很想斥她一句,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真的好吗? 但她嘴上说不在乎苏家,不想回苏家,但苏恒冷漠无情地赶她走,根本没当她是自己亲闺女,这种轻视,这种冷漠,还是让她伤心了。 他不舍她伤心,那些伤她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倒说,“你是……镇抚司衙门的人,就这一个招牌,你就可以在京都横着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能动手就别动嘴,打坏了,打残了,让他来镇抚司领药费。” “嗯,谢谢。” 苏锦书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感激之情。 -- 这一上午,后厨的所有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但没人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苏锦书的心情不好。 前院,书房。 “雨生,你去找顺子……” 找顺子的同时顺便看看她心情好些了没有。 秦逸之眼睛盯着书案上的文件,但一个字也没看进眼底,他就纳闷了,衙门里的文书换人了吗?不然以往写的文件字迹工整,言语通顺,今天怎么越看文件上的字都跟蝌蚪似的弯弯曲曲的,还上句跟下句根本就说的不是一回事,任他看了好一会儿,硬是看不出来文件上写的是啥意思? 邪火直冲脑门,“来人,去把文书找来!” “行啦,你别找人家文书了,人不冤吗?好端端的一份文件,被你涂得前言不搭后语……” 诸葛云睿已经偷偷观察秦逸之好一会儿了,那脸色就跟乌云压顶似的,真把文书叫来,估计文书得被他训哭了。 秦逸之这才低头去看,不觉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他在文件上涂涂写写,硬生生地把一个个完整的句子,给断得乱七八糟。 “说,到底咋啦?” 诸葛云睿一把把无辜的一摞文件搬走了。 秦逸之把苏恒与苏锦书见面,苏恒逼着苏锦书离开京都回乡下的事儿说了。 “苏恒这老混蛋,这是想卸磨杀驴啊!”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又翘起来了,一双小眼睛更是迸发出异样的光,苏丫头真回去了,他还能吃到好好吃的吗? “秦小子,都说咱们镇抚司衙门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从来不听旁人的话,一意孤行,顽固不化……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听听民声?老话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了,他们觉得谁是坏人,那百分之八九十啊,他就是坏,还是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那种!” 现在可以说,满朝堂的官员都私下里议论,杀了李修鹤的就是苏恒,要知道,李修鹤死了,苏恒连努力都不用,直接就能接了礼部尚书一职,这就是杀人动机。 秦逸之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头候着的知牧张卓等人说道,“李修鹤被杀一案,惊动朝野,皇上命我们尽快破案,经过诸葛先生的走访查问,杀人嫌疑犯苏恒已经浮出水面,你们即可带人把苏恒带回来!” 知牧几个领命欲走,却又听秦逸之冷冰冰地道,“锦衣卫办案拿人,铁面无私,谁敢拦着,杀无赦!” 知牧几个相互对视一眼,集体秒懂了老大的意思,是说,不用管苏家跟苏姑娘的关系,对犯罪嫌疑人要拿出锦衣卫的威严来,别让他苏恒小瞧了! 半个时辰后,苏恒被带到了镇抚司。 往常锦衣卫办案拿人,即便那人是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在回来的路上,只要恶人不搞事情,那锦衣卫们就不会对他动手,左右回到镇抚司也是要过堂的,关起大门来,十八般刑具可劲儿对恶人造。 这叫关门打狗,不坏了锦衣卫名声,还能把狗给打得服服帖帖,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但这回他们去抓苏恒,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首先,苏恒被打了,当街打得鼻青脸肿那种,百姓们有人嘀咕,说锦衣卫忒狠了。 知牧大声道,“这人位高权重,却对亲生闺女不仁不义,逼着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结果傻子死了,他就使阴招,逼着闺女回穷乡僻壤的老家去自生自灭,都说虎毒不食子啊,这老东西连头野兽都不如,我不打他,我对不起这身官差的衣裳!” 其次,苏恒是赤着脚一路被拖拖拉拉弄来的,脚底上早就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血迹斑斑了。 疼得他龇牙咧嘴,先是叫骂,锦衣卫胆敢抓他这个朝廷重臣,是瞎了眼,等他写折子给皇上,定然把整个镇抚司衙门都给封了。 张卓鄙夷地冲他啐了一口说,“今上可是仁君,最见不得不顾亲情,枉顾血脉的事儿,告御状?成啊,等到了镇抚司,老子就给你笔墨,让你写折子……” “我……我没有……” 苏恒想要辩驳,他没有不顾亲情,枉顾血脉,他对府里的嫡女庶女都可好了…… 但忽然他想起那晚,在茶楼上,那个满脸倔强与刚毅的小丫头,丢给他冷冷的一句,“我与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是离开京都,关你什么事儿?” 那……个也是他闺女。 从苏家到镇抚司衙门,这一路,苏恒走得很艰难。 赤着脚,脚底都是血泡,身上被百姓们丢了臭鸡蛋,烂菜叶,好端端的一位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跟只被打了的落水狗似的,到了秦逸之面前。 “秦逸之,你凭什么抓我?” 苏恒对着秦逸之怒吼。 秦逸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凭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吗?” 苏恒一怔,“你……你不能听别人乱说,我没有杀李修鹤。” “你没杀?那好啊,你告诉我,昨夜戌时末,你在做什么?有什么证人证明?” 我…… 苏恒犹豫了,但同时也明白了,今天为什么那一队带自己来的锦衣卫要当众说他枉顾亲情,是个卑劣的父亲,原来,这都是秦逸之的安排啊! “秦大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你还派人抓我,这一路都在侮辱我,你……你欺人太甚,我要告御状!” 苏恒气得暴跳如雷。 秦逸之继续走冷漠路线,看着苏恒又跳又骂的好一会儿,直把姓苏的累得气喘吁吁,他这才幽幽地开口,“既然你拿不出不在场证明,还如此张狂,不肯认罪,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知牧与张卓立刻走过来,架起苏恒就往外走。 苏恒大惊失色,不断地挣扎,“你们要做什么?秦逸之,秦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真没杀人,我有不在场证明,她能给我证明,不信你问苏……” “太聒噪了!知牧,你能不能让他闭嘴啊??这通嚷嚷,老朽的耳朵都给他震聋了!” 诸葛云睿适时地截断苏恒的话。 知牧脱下袜子就塞苏恒嘴里了。 一阵酸爽的味道直袭来,顺着咽喉往下,直至胃部,然后分分钟,恶心反胃干呕,这感觉直把一个几十年都高傲的苏大人给整的老泪纵横,嘴里呜呜啦啦着,“人……人证……苏……锦……” 一刻钟后,被打了三十板子的苏大人被提溜了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091章 第九十一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4 秦逸之冷冷地看着他, 语气凉薄地开口,“苏大人为官多年,应该知晓我们镇抚司衙门是做什么的吧?既然了解, 那本官奉劝苏大人一句,作为一个人, 自持比一般百姓要有才能的人, 就要做一些有人情味儿,有自知之明的事儿, 不然,苏大人接下来能摊上什么事儿,本官可保证不了!” 这话一说, 苏恒顿时冷汗涔涔,他的气势全无, 瑟瑟地看着秦逸之, “秦大人, 我……我真是冤枉的, 您也知道我与李修鹤同在礼部为官, 官职还是同品的,尤其是当下, 我更不可能杀他啊, 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而且,我昨夜戌时末是有人证的,我……” “苏大人, 给你个忠告,你要谨言慎行, 除非你这副身板是铜铁打造!” 秦逸之的话不疾不徐,却尽透着威吓。 苏恒不禁浑身一哆嗦, 他脑子里急速地在琢磨,秦逸之一定是知道昨夜戌时苏锦书跟自己在一起,但他阻拦自己把这事儿说出来,是不想此案把苏锦书牵连其中? 可苏锦书只是出来做个人证,案情如何走向,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啊? 再说有秦逸之坐镇镇抚司,只要他护着,就没人敢对苏锦书怎样?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阻拦苏锦书站出来替自己作不在场证明? 仿佛看透他此刻内心里的狐疑,秦逸之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一句,“你不配!” 恍若被这句话剥皮抽筋,苏恒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但在秦逸之鄙夷的目光注视下,他讷讷地耷拉下脑袋,再不敢想当然地以为苏锦书是他闺女,为着这份血脉相连,她也该为自己作证! 苏恒被关进镇抚司衙门大牢,苏家就乱套了。 彭氏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她让人找来苏静茹商量怎么办? 苏静茹倒是冷静很多,她思虑片刻后问道,“母亲可知父亲是不是真杀了李修鹤?” 彭氏直摇头,“我哪儿知道啊,你父亲向来不在家里说朝中的事儿。” 她愁眉苦脸。 “那父亲跟母亲在一起说话时,有没有流露出安排咱们日后生活的诸多事项?” 苏静茹再问。 彭氏想了想,肯定的说,没有。你爹对有些话是很忌讳的,你说这个,有点类似于交代后事,他不可能说……他认为那是不吉利的…… “那就好。” 苏静茹站起身来,吩咐一旁候着的婆子,“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阿茹,你说什么好啊?你父亲都被关进大牢了,好什么好啊?再说了,此刻正是我们苏家的多事之秋,你一个姑娘家要出去做什么啊?” 彭氏因为害怕,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苏静茹拉起彭氏的手,眼神温柔又坚定地说,“母亲,您想想,如果父亲真的决定要做这样害人的事儿,他一定会事先把咱们母女安排好,不然真得来了恶人;他鞭长莫及,咱们可能就出事了。所以,女儿觉得父亲一定没杀人。” “我也相信你父亲没杀人啊,可是,秦阎王不信啊!” 彭氏都要急哭了。 “母亲,您再好好想想。如果秦阎王真的要杀我爹,根本就不需要在押解我爹去镇抚司时,那几个锦衣卫找茬打了我爹……” “那怎么办啊?” 彭氏欲哭无泪。 “母亲,您稍安勿躁,就秦阎王抓了我爹,却两日没审问我爹,这就说明他们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证明我爹杀了人!” 苏静茹竭尽全力地给彭氏分析苏恒的这起案子。 “那他们怎么不放了你爹啊!” 彭氏面上出现了喜色,女儿分析的头头是道,说明什么? 说明我彭氏生出来的女儿不一般! “既然,他们没实证证明我爹杀人,那我们就找出实证来证明我爹没杀人!” 苏静茹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狠厉,“来人,把小石头找来。” 很快小石头就来了。 “小石头,昨晚我父亲去了哪里?” “回大小姐的话,老爷去了林泉湖畔的一家茶楼。” 小石头的话瞬间让彭氏母女眼睛一亮,“老爷在茶楼待到什么时候?” 小石头低下了头,似乎在犹豫着是不是该说? 苏静茹一个青花瓷的茶盏砸向小石头她厉声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小时候生了疥疮,险些死在街头上,是我父亲看到奄奄一息的你,把你带回府,从此你就生活无忧了!现在父亲出事了,被关在镇抚司,生死未卜,你却还在这里推三阻四,不肯把实情说出来,你这是想害死我父亲吗?” “不,我没想害老爷,老爷救了我一命,恩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小石头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苏静茹等的就是他这话。 当下她说,“那你就告诉我,我父亲昨夜戌时是跟谁在一起喝茶?” 小石头眼神游离,躲闪,硬是不敢同苏静茹对视。 苏静茹怒斥道,“狗奴才,我父亲落入镇抚司衙门的大牢,就是羊入虎口,咱们不赶紧想办法搭,难道等着父亲被砍头吗?” 小石头被苏静茹近乎呐喊的话给吓着了。 他嗫嚅着说,“老爷去了林泉湖畔的一家茶楼。” “和谁一起?” 小石头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和老爷见面的是苏锦书。” 啪一声! 彭氏把手边的茶盏掷在地上,她自己则恨恨地骂着,“我就知道,李氏那个贱人成天在老爷耳边吹枕头风,为就是把苏锦书带回苏府,我……我不许,只要我还有口气在,他们就休想得逞!” 苏静茹握着彭氏的手劝慰,“娘,当下的紧要是先把父亲救出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他啊!” 彭氏被女儿一句话说的六神归位,是啊,苏家如果没了苏恒,什么锦衣玉食,什么绫罗绸缎,全都没了。 于是,她反过来安慰苏静茹,“阿茹,你不要怕,人在世上走,哪儿能不遇上坎儿啊,在坎儿面前,你就记住,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闯过去。” 苏静茹点点头,“娘,你放心,再等两年,女儿长大,有了靠山,一定会回来为您出这口气!” “嗯,好,娘就知道,没白疼你!” 彭氏喜滋滋地说道。 她没发现,一抹阴郁狠辣从苏静茹的眼底掠过,她算计苏锦书,可不单单是为了彭氏与苏家,她其实就是单纯的看苏锦书不顺眼。 凭什么啊,她苏锦书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在京都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别人苏静茹也不会管,就杜南辰,那个她寄予深爱的男子,有几次,她亲眼目睹他的目光在苏锦书身上痴缠,那样子的杜南辰,她从没见过,可是却如此渴望得到,因为瞎子都能明白,只有一个女人深深地驻扎在男人的心里,男人才会用那样脉脉的眼神去看那女人。 还有传说中的秦阎王,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怎么自打苏锦书去镇抚司后厨当了厨娘,他的不近女色病就不治而愈了? 他时时处处地护着苏锦书,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甚至在苏静茹所在的贵女圈子里都在传,冰山指挥使大人这株高岭之花正含苞待放…… 苏锦书,我不会让你事事如意的! 她暗暗切齿,脸上却露出一抹关心母亲身体的孝女神情,“娘,我这就去苏锦书,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她如果不出面给父亲作证,她就是十恶不赦的恶女,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直到现在,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积压在内心里的那股子郁闷,总算寻得了出口,被释放了出去。 她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彭氏的声音,“阿茹,以往可能是我们对李氏与苏锦书太苛刻了,她记恨我们在所难免,这回事关你父亲的性命,你一定放下态度,好好求她,只要她肯作证,她要什么都给她……” “好。您也累了,休息休息吧!” 苏静茹应声说道。 苏静茹去了云荒书院。 她是去找杜南辰的。 此时此刻,她很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扑入那怀抱,从此不再孤单寂寞,冷。 杜南辰很快就出来见了她,他上下打量着她,温声细语地问,“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有事儿你说哈。” 看着面前玉树临风般的男人,苏静茹心头的酸涩,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她的眼泪瞬时就如同不要钱似的,扑簌簌地从双颊往下落。 第092章 第九十二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5 “阿茹, 你怎么了?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心里难受得紧啊!” 杜南辰关切的话语就在苏静茹的耳边响起,他虽然焦急, 却碍着在书院门口并不敢真的跟苏静茹有什么肌体上的碰触,所以就只是慌乱地在一旁来回走动, 犹如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苏静茹尽管是低头拭泪, 但却也能看到杜南辰的一双脚在不停地走动,那是焦急的表现。 他焦急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 心疼自己! 苏静茹的嘴边泛起一抹喜悦的笑意。 但在她兀自偷偷窃喜时,自然看不到在杜南辰的目光深处时时隐现一种异样的惶惶。 “辰哥哥,你愿意帮我吗?” 苏静茹忽然抬起头, 一双眸子如同一汪碧水般流光溢彩地看着杜南辰。 杜南辰点头,“自然愿意, 不过……” 他正满脑子里搜罗着推拒的说辞, 却听苏静茹说, “辰哥哥, 镇抚司衙门诬陷我父亲杀了李修鹤, 但实际上我父亲在昨夜戌时末是与苏锦书在一起的,哦, 辰哥哥可能早就忘了谁是苏锦书了吧?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娘罢了……” 这话带着分明的试探, 同时跟苏静茹的目光一起砸向杜南辰。 杜南辰干咳一声,“咳咳,那是当然, 这段时间在我心中一直只装着阿茹的,这一点阿茹你是都知道的啊!” “嗯, 我知道呀!” 苏静茹做娇羞万状,低眸, 绞着帕子,声音宛若莺啼。 “阿茹,如果这不是在书院门口,你猜我想做什么?” 这话就充满了十成十的挑逗了。 苏静茹心头小鹿乱撞,声线都颤抖了,“辰……辰哥哥的心思我……我怎么猜得出来?” “那不然我就孟浪一回?” 耳边的男声里都是调侃,直把苏静茹给撩拨得面红耳赤,刚欲不顾一切地扬起小粉拳,打这个孟浪得让人心焦的冤家,却听杜南辰说,“好啦,阿茹,不玩笑了,你想我怎么帮你?就是这几天书院要考试,我可能在时间上……” “辰哥哥,不需要耽误你太久时间的,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去一趟林泉湖畔的茶楼,见一个人……” “见谁?” “就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苏锦书。” 苏静茹说完就貌似失言似的,急忙抬头看着杜南辰解释,“我……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对不起辰哥哥,我不该说她是野丫头,可她怎么对我的,你都很清楚啊?她几次三番地算计嘲弄我,我……我作为嫡姐,骂她一句野丫头,不……过分吧?” “不过分!她的确举止粗鄙,很没个女子的章法,换她是我妹妹,我早就揍她了!” 杜南辰这话说的很贴心,让苏静茹听了十分受用。 “还是辰哥哥理解我,懂我,辰哥哥,谢谢你!” 苏静茹心满意足,眉眼里都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欢喜。 两个人离开云荒书院往林泉湖畔而去。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所以二人并没有乘坐苏家的马车,而是一路边说话,边缓缓而去。杜南辰时不时说些书院里学子们之间的趣事,直把苏静茹抖得捂嘴笑个不停。 经过一处荒院时,正讲着笑话的杜南辰忽然说,“哎哟,阿茹,真不好意思,我……我有点肚子疼,可能是要……要……” 话说到这里,苏静茹已经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一个年轻男子当着喜欢的女子说出要如厕的话,肯定是逼不得已,实在忍不住了。 所以,苏静茹做十分的善解人意状,“辰哥哥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好,阿茹真是个好姑娘。 杜南辰说完就跑进了荒院。 苏静茹立在原地,脑子里晃过的画面,都是今天她在书院门口见到杜南辰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的话里,动作里都是对她的关心与呵护,他……真是自己的良人! 天赐良缘啊! 脑子里出现这四个字时,她的脸红得发烫,暗暗骂自己一句,真不知羞! 她目光朝着荒院看去。 这是一处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的宅子,宅门都掉了半边,院子里杂草丛生,时不时院墙角落那里会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让她不得不毛骨悚然地想起老鼠来,顿时有些慌张,生怕下一刻老鼠们就朝着她扑来…… “辰哥哥……” 她刚小声喊了一句,就见一个身影从荒宅的后院走了出来,正是杜南辰。 苏静茹的面上呈现出惊喜,“辰哥哥……” “是不是被这荒宅吓着了?” 杜南辰很体贴地抬手将其额边的乱发别在耳际,轻声细语地问道。 “嗯,你……你一直没出来,我就……担心辰哥哥了,毕竟是荒宅,没人……” 苏静茹低着头,任由一颗心随着杜南辰的动作在无规律地狂跳。 “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再说了,这是大白天。” 杜南辰笑道,“我若像阿茹这样胆小,将来怎么护住妻女!” “你……你怎么就确定有女儿?” 嫁给他,苏静茹倒觉得没啥悬念,但一般男人不都喜欢儿子吗?她之前闲着无聊时脑海里还天马行空地想过,如果她婚后生下女儿,那杜家,杜南辰会不会不喜? “我喜欢女儿啊,如阿茹一样长得又乖巧,又懂事的女儿!” 杜南辰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 “哎哟,我不跟你说了,总是取笑我,谁……谁说你女儿会长得像我?辰哥哥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羞怯地捂着脸往前跑了。 杜南辰的眼底掠过一抹冷漠与厌烦,但说出嘴的话依旧是缠绵动人的那种,“谁说我女儿与阿茹没关系?万一她喊阿茹是娘呢?” 他用的是万一,这是一个万事儿皆有可能的含义,可惜的是,苏静茹已经被他挑逗得失去思考能力,只顾着装柔弱,演娇羞,根本不会去多想这个男人的真是内心到底是怎样的? 两人出现在茶楼时,苏锦书已经到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 又是她那便宜娘李氏让丫鬟去央求她来的。 李氏也知道苏恒被锦衣卫抓了,还知道他在大街上被锦衣卫捉弄打骂,顿时一颗心又乱了,正好彭氏让人喊她去正屋,她惶恐不安地去了,却见到一位和颜悦色,神态与举止都不似之前的苏家正室夫人。 她竟还让人给李氏搬来了凳子,要她坐下,说两姐妹要多来多往,多聊天感情深。 这一出直把李氏弄得又尴尬,又惊惧,心头暗暗想,难道彭氏是记恨以往老爷偏宠自己,所以,这回趁着老爷不在府里,她是要……打杀了自己? 至于进门又热情地招呼,又搬凳子,许是先礼后兵? 李氏低着头,后背惊惧的冷汗涔涔而下。 彭氏也没再多的啰嗦,直接就把锦衣卫把苏恒抓去,指控他在昨夜戌时末杀了同朝为官的李修鹤一事说了。 “啊?老爷杀人?” 李氏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不,不,老爷可是文官,他……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 “是啊,妹妹说的极是,我也觉得人不是老爷杀的!” 彭氏一句妹妹叫得十分顺溜,就好像以往他们就是这样称呼一样。 李氏不由地浑身震颤了一下,眼神错愕地看着彭氏,“夫……夫人……” “莫非你瞧不上我?” 彭氏截断她的话。 “夫人何出此言?” 李氏觉得她是做梦未醒了。 “不然,怎么我都称呼你是妹妹了,你却喊我夫人,这样有距离感,我实在是觉得以往亏待了妹妹,所以妹妹才不屑与我做姐妹?” 彭氏竟还十分诚意地弄出一脸愤懑又疼惜的表情。 李氏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彭氏施礼后,又颤着声儿喊了一句,姐姐! “嗯,妹妹,快坐吧,一家子不需要这些礼节上的客套。” 彭氏就差跳到李氏跟前,手挽着她的手跟李氏高唱一曲姐妹情深了。 “妹妹,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说是那个李大仁是昨夜戌时末给杀的。我听了心头十分不安啊,咱们家老爷昨夜戌时末……也不在家啊,你说,他被抓,是不是因为他不敢跟锦衣卫说,他昨夜戌时末,跟谁在一起啊?” “啊?戌时末?” 李氏再度跳起来,目光里先是惊惧,后是窘迫,最后却是懊丧,这一连串复杂的表现,无疑是落入了彭氏眼底。 “妹妹,现在可是救人当前,别的什么顾虑就放一放吧!” 彭氏怂恿她。 “我……我求老爷答应阿书进苏家祠堂,老爷……老爷答应见阿书一面,我……我真不知道昨夜会有凶杀案啊?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让老爷在戌时末去见阿书……夫人……不,姐姐,我……我真的害了老爷了吗?” 李氏哭了起来。 “哎哟,妹妹,你快别哭了,你不但没害老爷,你还是救了他啊?” 彭氏一拍大腿,笑着把吓跪了的李氏扶了起来。 李氏见鬼似的看着彭氏,想说,夫人姐姐,你这是被吓糊涂了吧? “妹妹,你想想,老爷如果戌时末是和阿书在一起的,他怎么还有时间赶到东城李家杀了李修鹤?” 啊? 李氏略一琢磨,马上就明白过来,一人不可能同时做两件不同的事儿,何况林泉湖畔距离李修鹤府上还是一个西城,一个东城,南辕北辙。 “妹妹,你赶紧让人去喊阿书,把她约在林泉湖畔的茶楼,阿茹去跟她商量一下怎么救她们的父亲!” “夫人……您说什么?” 李氏惊喜交加之下,泪水涌出眼眶。 “唉,妹妹,这是事实啊,阿茹跟阿书她们都是老爷的好女儿!” 彭氏貌似语重心长,她握着李氏的手,轻轻安抚,“以往是姐姐多心了,还请妹妹多多谅解则个!” 说着,竟还诚意满满地给李氏施了一礼,李氏吓得忙双膝一软,跪在了彭氏跟前,“夫人……不,姐姐,是妹妹的错,姐姐处处都好的。” “好,那咱们就不说客套的了,现在还是的抓紧时间救老爷出来的!” 彭氏眼中掠过浓重的阴霾,但嘴角仍然浮着亲和力十足的微笑。 “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喊阿书……” 李氏提着裙摆,急急地跑出了正院。 身后追随着的是一双宛若锋芒般的眸光…… 这就是苏锦书出现在茶楼,等着与苏静茹见面的始末由来。 杜南辰能和苏静茹一起来,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也不在意,爱谁来谁来,反正她有一定之规。 “苏锦书,父亲出事儿了,你知道吧?” 上来苏静茹就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仗着有杜南辰在身边,她在气势上更觉得胜了苏锦书一层,所以语气愈发的嚣张跋扈。 “知道啊。” 苏锦书倒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反而随了一句,而后又态度平静无波地追加了一句,“苏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早就出事儿死了的事儿?” “啊?苏锦书,你……你这样咒父亲,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苏静茹简直都要跳到苏锦书面前,指着她鼻子叫骂了。 苏锦书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外头亮的耀眼的阳光,嬉笑成句,“实话实说的要遭雷劈,那谎话连篇如你苏大小姐的,是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哦,可能苏小姐正向往着,毕竟身边有人渣相陪,刀山火海不过是成就一出男盗女娼的大戏罢了!” 第093章 第九十三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6 “苏锦书, 你……你敢污蔑我,我……我就不该来见你,你这个……” 按着苏静茹的设想, 只要她稍稍对苏锦书表示一下好感,苏锦书就该哈巴狗一样扑过来, 跪在她面前, 涕泪横流地央求她的原谅! 但事实是,苏锦书这是压根没想要向她低头啊! “苏静茹, 有两点,你记住,我与你们苏家, 与苏恒没一丁点关系。” 苏锦书冷冷地说完这话就欲走。 “苏锦书,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在乎, 你……你就是个蛇蝎女人.” 苏静茹被气炸了, 早就忘记此刻在一旁还有个杜南辰呢。 杜南辰眉心微蹙, 表情似乎很痛心, 他看着苏锦书, 缓缓地道,“苏姑娘, 即使苏大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就是一个路人,如果某一时间你知晓他不是杀人犯,你也会这样袖手旁观, 任其被冤枉而被杀吗?” 苏锦书看着杜南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杜公子果然对苏静茹情有独钟,苏家出事儿, 大概很多人都避而远之,唯你杜公子还守在她身边,杜公子这种至情至性的做法,我深受感动!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是个路人被冤枉杀人,我一定可以伸出援手,到衙门为其作证!但苏恒不行,我绝不会为一个自私的小人作证,这话,你们听明白了?明白了就死了这条心。别再来烦我!”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从这二人面前离开了。 “苏锦书,你……你站住……你这个不孝的……” 苏静茹在后头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千金大小姐的风度。 杜南辰则眉头皱得更紧,口中喃喃自语,这就是天意,天意啊! “辰哥哥,怎么办啊?我父亲怎么办啊?” 苏静茹眼泪涌出了眼眶,面容凄楚。 杜南辰拉起她的手,目光坚定又疼惜,“静茹,你放心,不管苏大人是不是杀人犯,苏家最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护着你的,你不要难过,不然我心也很不好受的!” 辰哥哥…… 苏静茹情绪激动得扑入他怀里,“辰哥哥,你说我父亲真的杀了李修鹤吗?” “这个……唉,静茹,我也不知道,不过,作为男人,我……我倒是可以理解苏大人,李修鹤的确是成为阻碍苏大人向前进一步的绊脚石,只要他死了,那苏大人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呜呜,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这样做了,我该怎么办啊?” 苏静茹在杜南辰的怀里哭起来,她本来是不相信父亲会杀人,可是连辰哥哥都这样说,他是男人,他能理解父亲,那……那就说明父亲有可能为了尚书一职不择手段地杀了人啊! 她被杜南辰紧紧揽在怀里,他的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像是在哄一个无助的孩子,她揪紧的心忽然就松弛下来,父亲真杀人了又怎样?她还有杜南辰,她的辰哥哥是会继续护着她,疼着她的…… - 苏锦书镇抚司衙门的路上遇到了大理寺的捕头张彪。 张彪急匆匆地骑马往城外奔。 看到苏锦书,他吆喝着马儿停住,“苏姑娘,你去哪儿?” 他是才从知牧那里得知苏锦书是女儿身的,有用知牧的话说,张彪那嘴巴张得大大的,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他还连连拍打自己的脑门,直呼,对啊,对啊,只有姑娘心思才会那么细腻,考虑案情时才会想到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想不到的地方,哎呀呀,可惜,可惜了…… 知牧问他怎么可惜了? 张彪摇摇头说,可惜现在才知道她是女子,如果早知道,那他就该撮合他们贺大人与苏姑娘,啧啧,只要苏姑娘成了我们贺大人的枕边人,那大理寺再有什么案子,有苏姑娘相助,破案不是分分钟就搞定的事儿吗? 知牧当时就喷了他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们贺大人论相貌,论才能,论胆量气度,哪儿有我们指挥使秦大人好啊?我们秦大人到现在一个劲儿地撩,都没撩动苏姑娘的心呢!还你们贺大人,省省吧! 所以,从那之后,只要张彪遇上苏锦书,那满脸的崇敬之情,满嘴的夸赞之语就没停过。 “苏姑娘,我老远就瞧着你,瞅瞅这左左右右的一帮人,个顶个的粗鄙无知,就苏姑娘你有如仙子般鹤立鸡群,太出挑了,太优秀了……” 苏锦书额头冷汗涔涔,她尴笑,“张大哥,你这是换工作了,改说相声了?” 张彪也笑了,摸摸后脑勺,“我这是实话实说嘛……” “张大哥,你要出城去?” 看他一身精装打扮,背着包袱,身后还跟着俩差役,一看就是要出远门。 “白城出了一起案子,贺大人派我等前去查案。” 张彪说道。 “白城的案子怎么会提交到大理寺,难道是他们查不了?” 苏锦书好奇心大作,大越国规矩,案件发生,都由当地主管部门查勘,如果,当地主管部门查不清,没法子解决,才会提交到上级主管部门,上级主管部门如果还查不了,那才会上报京都大理寺,请求援助。 张彪点头,表示认可苏锦书的话,不过,他像是很谨慎地四下里扫视了一眼,见四周没人留意这边,才压低了嗓音跟苏锦书说道,“苏姑娘,你有所不知,白城遭遇水灾,庄稼颗粒不收,百姓们都给饿死了不少,可与白城紧挨着的桐城也是同样下大雨,但却并没遭遇水灾,主要原因是桐城的水渠修造做的好,成功地把雨水疏导引流,没有殃及庄稼,百姓们也因此避过这次天灾!” “那看起来是这个白城在水渠修造上出了问题?” 苏锦书兴趣浓郁,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张彪再度满眼的敬佩之情,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苏姑娘,话说的一针见血啊!” 苏锦书面红,“张大哥,我想听听下头的。” “好,好。” 张彪再度摸后脑勺,不过,他接下来的话震惊了苏锦书,他说,“经皇上派去的人查勘,发现白城的水渠修造漏洞百出,用料都是假冒伪劣不说,还偷工减料,明明白城上报的参与修渠工程的百姓足足几百,也从财政领取了几百人的修渠费用,可是,有关人士在民间暗访后得知,参与修渠的百姓根本没拿到薪酬,那么一大笔的修渠费用哪里去了呢?皇上就命一位叫罗志鹏的水利通判查察白城水渠修造的猫腻,但就在罗志鹏接了皇命后的半月后,他就被人杀死了!” 张彪的话说到这里,直摇头,“我听说,这位罗志鹏是个清官,当官数年,一直都是带着妻小租房住,从来不参与同僚们之间的宴请,对于一些官场黑幕更是嗤之以鼻,这样的人死于非命,对于一些贪官来说,那是快事一件,可是对于百姓,对于朝廷,都是极大的损失!皇上听闻他被杀,当即震怒,立时就要大理寺参与查察此案,一定要查明罗大人的死因,抓住杀人凶手,还罗大人一个清白!” 原来是这样! 苏锦书也点点头,哪朝哪代都会出现一些忠心爱民的好官,可很多这样的好官都会被恶人所害,最终成为历史长河中永垂千史,被后人赞颂的人物,可是,对于他们的家小来说,可能他们能平安康健,才是最好的。 “苏姑娘,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白城可是一个好去处……” 张彪眼神熠熠发亮。 “呵呵,张大哥,我是一个厨娘啊,镇抚司还有一帮人等着我给做饭吃呢!” 苏锦书心里痒痒的,可想想秦逸之那张板着的脸,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还是算了,好奇害死猫! “要不……” 张彪貌似在极力想怎么解决镇抚司衙门的餐饮问题,忽然他一拍大腿,“苏姑娘,不然我求贺大人,让我们大理寺的厨子去镇抚司顶你的班,你去白城?” “那大理寺人的吃饭问题咋办?”苏锦书觉得张彪这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不可取。 “管他们呢,反正我去白城了。” 张彪嘿嘿笑道。 苏锦书也被逗笑了,不过,她很快敛了嬉闹神情,思虑片刻说,“张大哥,白城的水利工程牵扯到全城百姓,肯定被很多人关注,也就是说,在百姓中,一定有人清楚的案情始末,只是他们都惧怕那个在暗处杀人的恶人,所以,张大哥,你若是想查清此案,不妨暗访!” 她上下打量过张彪,一身标准的大理寺差人的打扮,腰间佩刀,皮靴在脚,周身上下都是一副三观颇正,正气凛然的样子! 他就这个样子去了白城,不但查不明背后杀人的是谁,可能还会被百姓们骂,与那个背后的恶人一样是徒有其表的人物。 “暗访?” 张彪不解。 “张大哥,你与这两位差官,换了衣装打扮,偷偷在白城街头打探,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苏锦书说道。 “哦,哦,好。”张彪尽管没琢磨透苏锦书话里的意思,但苏姑娘给出的查案路子一定是最好的,他也要学学苏姑娘,把这起杀人案查个水落石出,让知牧那帮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们刮目相看,省了他们每次遇到他们大理寺的差役都视而不见,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 回衙门,在大门口遇到秦逸之。 他带着知牧、肖鹏等人出门,像是要去办事。 瞥了一眼苏锦书,秦逸之没说话,径直往前走。 苏锦书暗暗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前脚刚迈进镇抚司,身后就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那么稀罕苏家人,见了一个又一个,不弱此刻就去大牢里跟那位姓苏的大人相认,抱头痛哭,好好诉一诉衷肠吧??!” 这话说的,话里话外就跟丢过一只刺猬似的,伸手摸摸哪儿都扎手。 苏锦书讷讷,“我……我娘派人来……” “那就先去苏家认你娘,跟她抱头痛哭,再娘俩一起到大牢跟姓苏的大人抱头痛哭……” “得得得!秦大人,您是卡带了吗?左一个抱头痛哭,右一个抱头痛哭的,您说的不累,我听都听累了!大人,做饭时间到了,我得进去做事了,您还是跟您的杜表妹一起抱头痛哭吧!” 说完,她甩甩袖子进衙门了。 知牧与肖鹏两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世上竟还有人如此调侃他们的老大,这……这老大不得暴跳如雷啊? 两人都下意识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嗯,不安全,又退了一步,嗯,好像还差点意思,又退了一步,这个距离,似乎老大的暴怒不容易殃及他们了。 不过,等了须臾,就在他们紧张地注视着秦逸之的面部表情,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时刻准备着老大一爆发,他们掉头就狂奔时,他们的老大嘴角诡异莫测地竟浮出一抹笑意…… 笑?? 老大不是该怒,该发飙吗? 怎么能笑呢? 难道是怒极反笑? 就在二人一头蒙,决定不了,到底是跑还是跑的时候,听他们老大嘟哝了一句,她这是吃醋了? 啥? 老大说的是啥? 知牧与肖鹏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而后两人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秦逸之,“老大,您说什么?” 秦逸之目光看向他们,眼角也有笑纹,“她是吃了杜嫣然的醋了吗?” “啊?哦?对,对,老大,苏姑娘最后那句话,的确是醋意满满的,您……您的确有点撩到苏姑娘了……真的,我俩敢保证,您只要再稍稍使点劲儿,苏姑娘一颗芳心就归属您了,再没贺大人的事儿了!” 知牧说道。 “贺延舟?他竟敢……” 秦逸之眼底的笑意渐渐被一抹恼色蒙蔽。 肖鹏扯了知牧一把,用眼神骂他,你药吃多了啊,这个时候提什么贺大人啊? 这等同于把一个正在做美梦的人粗暴地叫醒,还踹了他一脚说,你那是在做梦,傻乐什么啊! 意识到错误的知牧马上补救,“老大,您是不知道,就张彪那个货,查案子不成,一度想改当媒婆,见谁都拉着人家,要给他们贺大人做媒呢!贺……贺大人并不知情的,是张彪知道苏姑娘是女儿身后,说,要是早知道,就把苏姑娘介绍给贺大人了……不过,老大,当时属下就回怼张彪了,属下骂他是乱点鸳鸯谱,我们苏姑娘早就心有所属了,有他们贺大人啥事儿!” “嗯,说的好,下个月月俸涨二两银子。” 秦逸之说完就上马欲走。 “老大,我,还有我,我当时也在,也出力……” 肖鹏追上来也积极争取涨月俸。 秦逸之不屑道,“耍嘴皮子的事儿,用你出什么力?知牧怼张彪浪费嘴皮子,我给他二两银子是补补嘴皮子的,省了话说的多了,嘴皮子磨没了,那我镇抚司衙门里不是少了一个长舌夫!” 眼见着老大的骑马奔去的背影,肖鹏笑得肚子疼,“哎哟,哎哟,长舌夫!知牧,恭贺你得此佳号!哈哈,哈哈……” 知牧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不满地嘟哝,老大你也是,夸人没你这样的,咋……还……长舌夫? 知牧长舌夫这个雅号,苏锦书是在衙门诸人用晚饭时听说的。 在绘声绘色讲述此雅号得来的经过时,樱桃数次笑得不能自已,说不下去,还是时不时在顺子的辅助帮忙下,才把整个雅号的来历说明白了。 苏锦书没想到,自己走后又发生了这么些事儿,当即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转而又面上微袭上绯红,他不是秦阎王吗?不是不苟言笑吗?哪儿来的废话,还长舌夫?他是打算给知牧配一个长舌妇? 真是的,上司的没个上司样儿,属下没个属下样儿,镇抚司衙门改行集体说相声得了! 她腹诽,暗暗在心里把秦逸之他们几个编排了一番。 还没编排完呢,就见饭堂门被推开,长舌夫当事者知牧就迈步进来了,他急匆匆的,进来就快步到了苏锦书跟前,“苏姑娘,我们老大派我回来带点吃的去……” “哦?” 苏锦书疑惑,想问怎么大人这个点儿还在哪儿办案子?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她没权限管秦逸之的行踪。 “苏姑娘,我们大人是在办一件鬼案!” 知牧压低了嗓音,面呈诡色地说了这句话。 第094章 第九十四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7- “哦?” 苏锦书似乎没听懂似的哦了一声, 表情沉静如水。 倒是旁边的小丫头樱桃一脸惊惶地追问,“知大哥,大人是亲自去抓鬼吗?哦, 怪不得京都人都喊大人是阎罗王。” “对,我娘说过, 鬼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阎罗王!” 顺子也点头附和。 “去去,俩小孩子懂什么, 一边玩去。” 知牧这话里有说不出来的失落,他看看苏锦书,嘴巴张了又张, 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苏锦书, “苏姑娘, 你……你就不怕鬼吗?” “不怕。” 苏锦书实话实说。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子, 饱读现代书很多年, 对于鬼鬼神神之说, 她是不认可的。 “果然还是苏姑娘胆量非凡!” 知牧并不知晓苏锦书是穿书来的,他只认为苏锦书是胆子大, 女子中的翘楚, 所以在连连赞叹几句后,说,“苏姑娘, 我们老大今晚上要留在冯家庄园,但他现在很饿, 所以派我回来拿点吃食去。” “冯家庄园?听起来很富贵的人家,大人带人去帮他们抓鬼, 他们都不肯请大人吃一顿吗?这也太抠了吧?” 苏锦书大惑不解。 呵呵! 其实是…… 知牧窘迫地挠挠头,“就麻烦苏姑娘了……” “不麻烦,我本来就是镇抚司衙门的厨子,做点吃的不算啥。” 只是对于你家老大这样矫情又不讲理的人来说,他有现成的冯家庄园晚餐不吃,偏要人颠颠地跑回来拿吃得,这种行为就是公报私仇,报复我之前惹恼了他。 真是小人中的阎罗王牌战斗机! 哼! 要不要煮点巴豆粥? 苏锦书转身往厨房走,边走边琢磨,厨房某个角落里的罐子里还装着大半罐子的巴豆没用呢! 半个时辰后,苏锦书将几份煎饼果子递给了知牧。 “这算是我家乡一般百姓们吃的速食,也不晓得合不合大人的口味,因为担心费太多时间,会耽误大人抓鬼,所以只能做这个了……” “这吃食有一股特别的麦香啊!” 知牧嗅了嗅,双眼放光,“苏姑娘,这……这里头有没有我……我的份儿?我晚饭虽然在冯家庄园吃了,但……苏姑娘做的好吃的,实在是让我闻着就肚子咕咕叫啊!” 樱桃扑哧就笑了,“知大哥,苏姐姐自然不会少了你那一份,你就放心吧!”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知牧心满意足,拎着食袋就往外走。 让苏锦书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和樱桃、顺子把厨房收拾好,打算回宿舍睡觉时,知牧又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 苏锦书纳闷,“知大哥,你这是夜跑锻炼呢?” “我……我锻炼啥啊,我……我回来是……是问问还有没有吃食啊?” “我给你们五个人每人带了一份煎饼果子啊。” 苏锦书惊讶地看着他。 “您是不知道,我们老大也知道为啥今晚上胃口特别的好,一个人吃了两份煎饼果子,我与肖鹏、张卓三人没法子,正打算三个人分吃两份,一个没看住,诸葛先生就又偷吃了一份,没法子,我们三个正委屈吧啦地打算三个人分食一份时,老大说,反正这一份你们仨也吃不饱,倒不如让给我和先生,我们俩将这一份分吃了……” 苏锦书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秦大人的胃口这样大了吗?她刚来的时候,他不还因为中毒,伤了味蕾,吃啥啥不香吗? 一人吃两份半煎饼果子,这算不算是小号的饕餮? “就这样,你们三个人啥都没吃到?” 苏锦书语气颇为同情。 知牧耷拉着脑袋,嘴角下撇,那样子太可怜了。 “顺子哥,你看到没,咱们俩太幸运了,摊上苏姐姐这样的上司,不管有啥好事儿,苏姐姐都紧着我们俩,可不像大人和先生那样,为一口吃的,把下属给欺负得都要哭了。” 樱桃悄悄在顺子耳边说。 顺子忙一把将她拉远点,压低嗓音,“樱桃妹妹,你这话可不能让咱们大人和先生听了去,他们俩那性子……啧啧,都是……那样的人……” 樱桃眼巴巴地看着他,“顺子哥,他们是怎样的人啊?” 其实已经明白顺子话里的意思,但顺子那句隐含的话还是勾起樱桃的好奇心。 “睚眦必报!顺子是说,他们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苏锦书一边迈步进了厨房,一边替着顺子解答了樱桃的问题。 “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啊?” 樱桃持续迷糊中…… “就是被他知道,咱们说他坏话,他就会给咱们穿小鞋,让咱们日子不好过!” 苏锦书继续把睚眦必报的含义普及给樱桃。 樱桃倒是表情更迷糊,“我觉得大人跟先生也不是……那么坏……” 顺子定定地看着樱桃,心头有个声音在呐喊,看看这就是我善良又好看的樱桃妹子,多好的妹妹啊,我一定要攒很多钱,娶樱桃妹妹…… 出于一种坏心思,苏锦书这回给知牧三人做的是鸡蛋灌饼。 鸡蛋灌饼相对煎饼果子,最根本的区别在于饼上,煎饼果子顾名思义用的是煎饼,做出来的成品煎饼酥酥脆脆,香喷喷的有一股麦香,入口不说煎饼果子里的菜怎样,就单单饼来说,香的掉渣就是最具体的形容。 但鸡蛋灌饼用的却是软饼,将一张软饼放在刷了一层油的平底锅中,稍稍油煎之后,饼就会鼓起一层,将这一层挑破,倒入一个搅好的鸡蛋,再重新油煎另一面,煎好的面饼中包上各种青菜丝,火腿丝,继续煎熬数分钟后,将起卷起来,就可以食用了。 煎出第一个鸡蛋灌饼,知牧就抢去了,他说,太饿了,太饿了,我也不拿回去吃了,就在这里吃…… 言下之意,拿回去指不定进了谁的肚子呢! “知大哥,大人不会再跟你抢的。” 樱桃调皮地笑着说。 “我们老大的高深莫测,我可猜不透!” 保险起见,还是在这里吃吧,老大,对不住了,我先吃为敬! 吃着鸡蛋灌饼,知牧就把今夜他们要查的案子碎碎念给苏锦书听。 “苏姑娘,你是最近才来京都的,所以你不知道近郊冯家庄园的事儿,这冯家啊,最早是承包山林,种果树的,他们家祖上有种植果树的独特技能,所以,经由冯家种出来的果子,那都是进贡的,价格自然就非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后来,冯家几乎垄断了大越国全国的水果买卖,他们家财富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所以,他们的家主在京都近郊买了一块地,这块地背靠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山,被几个风水先生赞说是近百年来最好的风水宝地!” 苏锦书不屑,“看来,冯家找的那几个风水先生都是冒牌货。” 知牧不解,“这话怎说?” “知大哥,你想想,若是真如风水先生说的那样,冯家庄园风水好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这起子鬼案又是怎么回事?” 樱桃是个小机灵鬼,马上想到这些。 知牧挑挑大拇指,赞道,“小樱桃啊,你跟着苏姑娘,这是也学会了查案子吗?了不起,真事了不起啊!” 樱桃脸红,“我这都是乱说的。” 苏锦书摸摸她的头,笑说,“恐怕案情就是照着樱桃说的那么进展的。” 她眼底赞许的目光给了樱桃很大的鼓励,她涨红了小脸,歪着脑瓜儿,冥想了须臾后,又说,'我听我们家邻居二大爷,他是个老说书先生,他说过很多故事,都是借着鬼的名儿,引出各种是非的,我有一回问二大爷,他就不怕吗?他说,这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哪儿还会变成鬼魂存在,什么好人飞升成仙,坏人下十八层地狱,这些说辞听来很痛快,说起来也极其解恨,但每一期案子说到最后,揭露的真相都是鬼是人装的,目的就是为了害人,所以逐渐的大家都谈鬼生变!” 苏锦书诧异,“樱桃,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这观点可跟二十一世纪的差不多了,樱桃这小脑瓜够超前了! 樱桃不好意思,“这都是说书的老先生告诉我的,我哪儿想得出这些啊!” 顺子和樱桃去收拾厨房了。 知牧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 冯家庄园的主人冯翔三年前失踪,至今没找到他的下落,生死未卜。 他的夫人罗氏带着儿子与几个下人住在诺大的冯家庄园里。 冯家在城里另外有宅子,本来这城郊的庄园也只是冯家两口子带着孩子去消暑度假的地方,他们一家子主要还是住在城里的老宅。 可自从冯翔在庄园里走失后,罗氏就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庄园里,她说,担心老爷哪一天找回来,没第一眼见着他们母子,他一定会伤心的! 本来冯家一直都很平静,没什么波澜。 但最近罗夫人忽然发现,似乎有人在晚上进入过冯家庄园,还在冯翔的书房里翻找过,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发现第一回,就严令府里的几个护卫三班倒,十二个时辰不间歇地巡逻,护院。 但一点用都没有。 整个内外防范得固若金汤的冯家庄园又再次失窃。 逼得罗夫人没法子,只好听管家的,去外头找来了风水先生,看看宅子里某处是不是停留着啥不该停留的东西。 这一查,就查了三天,到底风水先生天天板着脸,沿着庄园围墙下来回走动有什么用处,谁也说不准! 不过,正应了那句病急乱投医,冯家不差钱,所以几乎把全城的风水先生都给请过了。 这些个风水先生给出的说法,那真叫一个花样百出,让人听到后来头晕目眩,跟喝大了酒一样,歪歪斜斜到了家后,鞋子都没换,径直倒在沙发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罗夫人实在是没法子了,就亲手写了一份诉状,求当官的大人将隐藏在他们家宅子里的鬼鬼祟祟都给抓起来。 大理寺先后派了两拨人去冯家庄园,就让人在见鬼的那个屋子里睡,以期大理寺的差人能将那只鬼给抓住。但让大家都始料不及的是,当夜住进闹鬼的屋子里的那俩身强力壮的男人,无一个幸免的都出了事。 前头那个被吓得死过去,虽然在三天后醒来,却完全被吓傻了,嘴里只会嘟哝,有鬼,从画里走下来了,鬼……鬼…… 后头那个虽没被吓死过去,但吓尿了裤子,从此连夜路都不敢走了,从赫赫有名的贼大胆,变成了胆子比女子都要小的胆小鬼。 “你家大人今晚上打算亲自一人住进闹鬼的屋子!?” 苏锦书问知牧。 知牧难以置信地在苏锦书面上逡巡一遍又一遍,“苏姑娘你真不觉得害怕吗?那鬼都有人看见过呢!” “你家大人都与鬼同眠了,我在这里,距离那鬼少说隔着八条街,我怕什么?再说了,鬼怕恶人,只要他敢来,我就敢拿菜刀砍他,这把刀可是打从我干爹那里继承来的,干爹说,作为一个厨子,能丢命,不能丢菜刀!” 苏锦书说着要起身去忙。 知牧突然问,“苏姑娘,你觉得今晚上我们老大住进那间屋子,会不会有危险呐?” “你们老大是谁?”苏锦书语气平淡地问。 额? 老大是老大啊,如假包换的老大,这有啥可多想的。 苏锦书也没说话,径直与知牧对视。 好一会儿,知牧一拍脑门,“苏姑娘,我知道啦,我都知道啦,果然这世上没鬼,谈鬼的都是别有用心的人!” 第095章 第九十五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8 这会儿, 苏锦书把另外两份鸡蛋灌饼也做好了,顺子在一旁协助打包好后,颠颠地送到知牧跟前, 知牧伸手去接,顺子却摸摸头, 一脑门疑惑地小声问, “知大哥,你刚才说, 你知道这世上没鬼,谈鬼的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是啥意思啊?你怎么就知道这世上没鬼的?我们苏姐姐刚也没说啥啊?” 知牧嘿嘿乐, “你不会也忘了,我们大人有一个气势万钧的雅号吧?” “啊?” 顺子被问住。 樱桃在一旁拽拽他衣角, 小嘴比了一个口型阎——罗——王! “哦, 哦, 我知道了, 不管这起案子里背后作祟的是人是鬼, 今晚他遇上秦大人,那都是死路一条!” 顺子的思路豁然打开。 “那可不, 我们老大……嘿嘿, 人鬼通吃!” 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显得他家老大胃口太重, 当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老大不惧鬼神, 更是天下恶人的克星,老大威武!!” “知大哥, 这起案子里的那幅画,你看到过没?画上画得是什么?” 苏锦书打断知牧喊口号没完的架势,蹙眉问。 “额?那幅画我们几个都看到了,也没啥惊奇的,就是一幅寻常书生们常爱画的山水风景画。” 知牧说道。 刚说完,还没等苏锦书再问他什么,他就恍惚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说,“苏姑娘,画是没啥惊奇的,但那俩前去办案的人,他俩都说,当夜他们看到的是一幅场面很混乱的画,那个从画上走下来的好像是一个参与狩猎的人,因为他的手中拿着弓箭。” 苏锦书不解,“为什么说那人好像是参与狩猎的?” 知牧挠头,“我们大人也纳闷啊,但问那两个人,他们都异口同声如此说,说那画面很模糊,画面上景物与人物都不少,但就是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能看清楚那个从画里走下来的人手里拿着的是弓箭,是因为他从画里走下来后,就一直往那俩办案的人跟前走,走得近了,他们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是弓箭。” “看不清墙壁上挂着的画面,而且从画里走下来的人,一直走向他们,走到近处才看清楚他手中的物件,如此种种说明,那个房间很大?所以,对面墙壁挂的画才会让人瞧不清楚?再不然是那俩个人当时被吓傻了,所以眼神不好使了,这才看东西模糊不清?” 苏锦书开始在饭堂里走来走去,她眉心微拢,脸色凝重,像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她自己本身压根不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忘我地用心思虑这个事实到底是真是假? “苏……苏姑娘,我觉得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明一下子。” 知牧不好意思地打断苏锦书的思路,说道。 苏锦书站住,看他,并没发问。 知牧讷讷地道,“你说的第一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那个房间很小,只是一间厢房,整个屋子里就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与对面墙壁也只有一张小桌子的距离,所以,压根不存在,睡在床上的人瞧不清对面墙壁上挂画的现实!至于第二种情况,那两个前去办案的人,都以为遇到的是鬼,所以他们一瞬间被吓傻了有可能,但本城最著名的郎中给他们检查过了,结论是他们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谁也说不准。” 苏锦书倒也没在那两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上的深究,她只是沉思片刻后问知牧,“那两人对于从画上走下来的鬼,走向他们时,都提过那人越走越近吗?” “是啊,所以他们以为自己看到的事鬼,不然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屋子,就算出现一只鬼,那也能三两步就到了木床跟前了,根本不用走那么远……” 苏锦书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就在知牧猜不透苏锦书到底是在琢磨菜谱还是案情,打算拎着鸡蛋灌饼溜走时,苏锦书抬起头,一双水眸深处漾开一抹诡异莫测的笑纹,她说,“知大哥,你告诉大人,那个房间里有两幅画,一幅近的山水画,一幅远的狩猎图……” “啊?有两幅画?不,不可能啊,苏姑娘,我进去过那个房间,那房间里只有一幅山水画……” 知牧的话被苏锦书打断,“知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意思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告诉大人即可,你去吧,我们也该关门休息了。” 她指了指外头的蒙蒙夜色。 知牧一头雾水地走了。 樱桃和顺子也很懵。 知大哥说的很明白啊,那个闹鬼的房间很小呀,按理那么小的房间,从东到西走一遍,大概也用不了几步,为啥那鬼却要走得越来越近? “除非鬼是从外头走进来的,不然不可能越来越近?” 樱桃眨巴着大眼睛说。 “樱桃妹妹,你说的太对了!” 顺子不善思考,但追随樱桃妹妹的脚步,他是一贯坚持的。 两人齐刷刷的眼神看向苏锦书。 苏锦书微笑,点头,“那只鬼的确不单单只经过了那个小房间。” 啊? 哦。 好吧,我们不明白。 樱桃和顺子两小只在月光下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倒是把周公给想来了,两人齐齐地打了个哈欠,各自道晚安回宿舍歇了。 - 第二天早饭,苏锦书烤了胡椒饼。 这种胡椒饼是裹着肉馅儿的。 鲜香的葱花,切细的火腿肉,调成咸中带甜的味道,再掺上胡椒粉,搅拌成馅儿。 饼皮用的是发面,不过,这里头关键的一步是要另外加入一些油酥。 油酥的加入会使饼面不过分的酥脆,又不会很硬难咬。 烤制的方法在现代直接烤盘里一摆,烤箱里一放,届时再翻个面儿继续烤制,时间到,烤饼也就好了。 但这里是古代,别说没烤箱,那就是苏锦书可以找了工匠照葫芦画瓢地打造一个,可是没电,烤箱也就只是个铁箱子。 好在之前苏锦书让人帮做了一个铁皮桶性质的炉子。 木炭把炉子烧热,铁板烧红,取出炭火后把饼贴在缸壁上,经过一盏茶的时间,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胡椒饼就呼之欲出了。 烤饼的过程中,顺子那边锅里的小米粥已经熬好了。 樱桃也没闲着,耍了耍刚练就的刀功,切了小半盆的土豆丝,苏锦书趁着饼在炉子里烤制时,简单做了个酸辣土豆丝。 吃饭时间一到,进饭堂的锦衣卫们就又惊喜地发现,他们的早餐品种又多了一个叫做胡椒饼的美食,这种饼吃起来,外皮酥酥的,肉馅儿香香的,一口咬下去,首先味蕾就被激发开了,那种弥散在嘴里各处奇异的香,乃至咽下去,到了胃口里的舒坦,满足,都让这帮办起案子来,日夜都能不眠不休的糙爷们们连连感叹,只要头儿允许他们在镇抚司衙门饭堂里吃饭,他们不要工钱都行! 究其原因,办案子为赚银子,赚了银子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既然在苏姑娘的小饭堂里,他们一步到位地满足了口腹之欲,那还要银子做啥? 苏锦书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 她不住地看向窗外。 从这边的窗子能看到通往前院的月亮门。 “顺子哥,都这般时辰了,怎么知大哥他们还没来饭堂吃饭啊?” 樱桃瞥了一眼她家苏姐姐深蹙的眉心,扯扯顺子的袖子,冲着外头努努嘴。 顺子领会精神,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推开通往饭堂的小门,“刘大哥,咋知大哥、肖大哥,他们今早上没来吃饭啊?” 他问一个相熟的锦衣卫。 这个锦衣卫三十多岁,是个红脸膛的汉子,叫刘群。 “知牧他们昨夜随大人办案还没回来呢。” 刘群话音刚落,就被旁边一个细高个儿男子抢了话头,他叫痩许,顾名思义,人比较瘦,又姓许,为啥有这绰号,因为锦衣卫中还有一个姓许的,人比较胖,人送外号胖许。 痩许说,“对了,对了,你们听说了吧,咱们老大昨晚上破了个鬼案,抓了一只鬼,据说那只鬼还是从画里走下来的呢!” “真的假的?痩子,你知道内情,说说说说……” 胖许急忙问。 “之前你们不都知道,冯家入住郊外别墅后,主人冯翔失踪,冯家宅子闹鬼,地方官府与大理寺先后两次派人晚上住进闹鬼的鬼屋,试图抓住那只鬼,结果,这两人都被吓到了,他们说有一只从画里走下来的鬼,咱们大人昨夜正是带人去抓那只画中鬼的。我听有兄弟传回来的消息说,当晚老大亲自住在那间鬼屋里,半夜真有一只鬼从画中走出来,他拿着弓箭走到大人跟前,试图吓唬大人,哈哈,他可不知道,咱们大人是赫赫有名的阎罗王,专门管鬼的,然后这只鬼三下两下就被大人给抓了,据说,大人还意犹未尽地押着那只鬼,进入密道找寻半天,想要找到更多的鬼呢!” 痩许说的泡沫横飞,众人听罢都直摇头,有的说,那只鬼也是倒霉,他怎么就撞到阎罗王手里了呢?活该! 正在这时,饭堂的门被推开,进来一帮人,带头的正是秦逸之。 顺子与樱桃忙把给他们留的胡椒饼,小米粥,以及开胃小菜端了上来。 这几个人也是饿坏了,一通胡吃海塞后,个个喊着,还是咱们饭堂的饭食好吃啊,比起冯家准备的什么排骨汤面,这才是人间美味。 苏锦书瘪瘪嘴,不咸不淡的丢过来一句,“我这点子地方小吃,可比不得家大业大的冯家用当归枸杞熬制的排骨汤面,各位这口是心非的能耐该不是跟人学的吧?” 这话里指的人是谁? 知牧几个面面相觑,不过,转瞬,大家都把目光落在秦逸之身上。 秦逸之吃了仨胡椒饼,一碗粥也见了底儿,本来打算再吃点,却心里也明白,他再不站出来说点啥,估计下一顿,他吃的可能就是吧豆汤了。 于是,颇为不舍地放下筷子,清了清嗓音,他缓缓开口,“辛苦了,我讲个故事犒劳犒劳你?” 这里的你,当然也是有所指的。 众人再齐齐地望向苏锦书。 苏锦书面上微微一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这起鬼案能顺利破获,其实还是要感谢你。” 这里的你,指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苏锦书心如撞鹿,扭捏着拿眼神瞪了他,一会儿犒劳,一会儿感谢的,真啰嗦,赶紧步入正题。 秦逸之从她眼底看出了浓郁的期待之色,心下顿觉得愉悦,“原本我也纳闷,那么小的一个屋子,怎么就看不清一幅画?看见一只鬼走来还得用越走越近来形容呢?但你让知牧带给我的那句话宛若醍醐灌顶,我一下子就找到案子的怪异之处到底在哪里了?” 第096章 第九十六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9 这时, 顺子悄悄拉拉樱桃的袖子,“樱桃妹妹,苏姐姐带给大人的那句话你还记得不?” 樱桃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小手指戳戳他眉心,低低地说, “你忘啦, 苏姐姐说,那个房间里有两幅画, 一幅山水,一幅狩猎图。” 顺子挠挠头,“可知大哥说, 他进过那个房间,里头墙上只挂着一幅画。” 樱桃也有点懵, 只好说, “别说话, 听大人讲故事。” “我仔仔细细地搜查了那个房间, 在唯一一张木床的下头, 找到一个机关按钮,按动那按钮, 原本挂着山水画的墙壁忽然就往两边打开, 豁然出现一个更大的房间,在那个房间正对面的墙壁上,我发现了一张狩猎图……” 秦逸之接过苏锦书递过来的茶杯, 呷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入夜,我在木床上等着那只鬼来, 先是听到一阵机关打开的声响,而后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那张狩猎图后面走了出来,他走到木床跟前,对我施用了迷、药,我幸亏事先有准备,服下了解药,并没有受到迷、药的伤害,但我依旧假装被迷。药所困沉沉入睡,那人就开始在屋里四处翻找,原本我打算等他找到他想要的,再将其抓住,但无奈他是个笨鬼,找了快两个时辰,都一无所获,眼见着天快亮了,他打算要遁走,我这才出手将其擒住!” “那……大人,他是人是鬼?” 樱桃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逸之难得地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道,“世上本无鬼,庸人自吓之!” 知牧抢着说,“苏姑娘,你猜我们在那密室中意外地找到了一个什么人?” 苏锦书淡淡道,“庄园的主人冯翔。” “啊?苏姑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牧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也瞪得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凡一件案子,不是为情,那就是图财!冯夫人美貌,那只鬼来了几次却没去惊扰她,那就说明他不是劫色来的,不为色,那就是财咯!冯庄主是住进庄园后失踪的,前前后后找了俩月都人信全无,那就说明他人要么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要么就是被人囚禁,不得与家人联系,既然你说在密室里找到一个人,那不是冯翔还会有谁?” 苏锦书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压根没丝毫惊讶。 知牧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道,“苏姑娘,我觉得你是咱们大越国最聪慧的女子,没有之一!” 众人也都点头,表示认同此说法。 说来说去,这其实真如苏锦书猜想的那样是一个贪图钱财的故事。 冯翔年轻的时候曾出去游历过,在这个过程里有一回被人偷了钱袋,身无分文地被痛打了一顿,醒来后他认识了一个叫孙常的男人,孙常说是他在山中打猎,发现被丢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冯翔,他心善,就把冯翔背回来,请了郎中诊治。 冯翔感恩孙常的救命之恩,对他坦诚了家中情况。 别的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就是有一回冯翔和孙常喝酒,酒到酣时,半醉的冯翔提及他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个隐秘,是他的太爷爷,早年间曾出海去经商,回来时途径一个异域小国,与那小国的一个贵女相恋,两人好了大半年,临回国时,那贵女赠送冯太爷爷一船的奇珍异宝,这一船奇珍异宝被带回来后,为避免被人知晓后遭祸,冯太爷爷就在庄园下头挖了一个密室,专门存储这些奇珍异宝,并留下祖训,不到冯家绝境时,不允许打开密室,他将开启密室的钥匙放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几代人下来,关于秘钥的下落,只冯家当家人一人知晓…… 俗话说,祸从口出。 孙常本来就是个心思歹毒的小人,当初也是看昏迷的冯翔虽然浑身是血,但衣着打扮却是很华丽,这才救了他,也是想着冯翔对他能有所回报。 没想到,冯翔一番酒后真言,打开了他的贪婪之心。 他趁着冯家一家人盛夏避暑搬到庄园,偷偷把冯翔打晕后,弄进了密室地窖。 但不管他怎么折磨冯翔,冯翔都不肯把秘钥所在的位置告诉他,没法子,他只好趁夜装神弄鬼地从密室里出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秘钥。 后来被冯夫人发现端倪,就又是请道士杀鬼,孙常又不是真鬼,当然不怕道士,在他数次把上门抓鬼的道士打的屁滚尿流后,冯夫人不得已报官,请衙门派人抓鬼。 孙常先后两次把前来抓鬼的衙役吓跑之后,正沾沾自喜,万没想到,他遇上了秦逸之,这个京都城里人人闻风丧胆的秦阎罗! 于是,甭管他是人是鬼,都只有束手就擒了。 抓鬼故事讲完了,众人散去。 饭堂里只剩下苏锦书与秦逸之。 秦逸之把一张银票递给苏锦书。 苏锦书没接,偷拿眼睛去瞄,小声嘟囔,“十两八两银子还用开张银票?” 她猜着这次帮冯家抓鬼,又救了冯翔本人,冯家不可能不给酬劳。 既然在办案中,她给提了关键性的意见,那秦逸之这是想用小恩小惠打发她?! 但视线落在银票上的数字后,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秦逸之,“不会……是假的吧?” 那张银票上豁然写着一个数字,一千两。 “不要?” 秦逸之冷冰冰地睨了她一眼,继而就准备收回银票。 “要,怎么不要!假的我也要……” 苏锦书一把将银票抢了过去,拿在手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一双眸子里都是星星点点的喜悦之光。 “这是冯翔感谢我帮他抓鬼给我个人的酬劳。” 秦逸之冷幽幽地开了口。 苏锦书瞬时一颗心拔凉拔凉,抬头怒视他,啥?你这不是给我的,是故意拿我跟前来炫耀的? “你可以用这笔钱去买一个小院儿……但……” 他话锋一转,惹来苏锦书的白眼,就知道这一千两银子不会白白送给她! “不好意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您的银子请您拿好,早饭时间已过,秦大人,您好走不送!” 说完,她银票往他手里一塞,掉头就欲回厨房。 “买来的小院儿写你的名字,整体所有权归你……” 身后他不急不缓地说着。 她诧异地愣在原地,难道是我耳朵出现了幻听? 他的意思,这笔钱买的房子归我? “但小院儿里必须有我一个房间……” “啥?秦大人,您也是饱读诗书,您也深知礼义廉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一个孤家寡女,好容易置办一个小院子,咋还得给您留个房间?这要是传扬出去,您阳间阴间横着走,那是啥流言蜚语的都伤不到您,可我呢,娇柔可人的小女子一枚,好端端的家里留一个大男人住,那成什么了?” 她气的咬牙切齿,见过不要脸的人,就没见过这样耍赖皮的阎罗王! “怪不得诸葛先生说你那脑袋瓜子里但凡能想点正经的,这日后镇抚司衙门破案都会顺顺当当!你当本大人是什么人?在你院子里留个房间给我,那是我为了一旦遇到什么案子,想要连夜跟诸葛先生,知牧他们商量,总得有个地方吧?再说了,你就不想在下次的案子里出个馊主意,赚点外快?既然,你不想赚钱,那算了,只当我没说,银子给你,你一个人买个宅子,孤独终老去吧!” 那张银票又被丢回来,同时秦逸之高大的身影也来了个华丽快捷的转身,大踏步他就往外走了。 “哎,不是……我……” 苏锦书压根没想到秦逸之在她未来的小院里保留一个房间的用途是为了商议案情,顺便也让她赚点外快! 无论什么年代,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苏锦书前辈子连同这辈子,都有一个根本的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跟钱过不去! 当下,她三步变走两步,快速追上秦逸之,拦在他面前,“大人,秦大人,我同意了,我家小院儿里绝对有您一个房间,您放心,即便房子太小,我睡狗窝,我都会把唯一的房间留给您的!” “当我愿意住进你那老破小似的。” 秦逸之一脸嫌弃地嘟哝着走了。 老破小? 谁说我要买一个老破小啊! 苏锦书后知后觉地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跳脚。 但现实打脸总是极快的。 当苏锦书拿着那张新鲜得到的一千两银票和她这段时间挖空心思赚来的三百九十九两银子去房屋中介,与热情似火的中介小伙计攀谈了一会儿之后,她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一个残忍的现实,就她手里这一千三百九十九两银子,也就只能买一个老破小的小院儿,而且位置还得是偏离京都城中心繁华地段的,至于偏到哪里,用中介小伙计的话说,其实南边水月巷也挺好的,名字好听吧,住得左邻右舍也都是极好,届时您住过去,想买水,买米,修缮个房子啥的,不需要跑多远,只站在门口一吆喝,保证有人争着抢着过来帮您把这些事儿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咋一听,还以为是她苏锦书长得美,魅力大,一呼百应,到哪儿都有人帮着扶危解困呢! 其实际是,南城水月巷周边住的都是生活在京都底层的人,他们中有专门给上门送水的,沿街卖米的,盖房子的工匠,打家具的木匠,铁器加工的铁匠,乃至理发刮胡子修脸,走街窜巷卖针头线脑的,这些人干着全京都最出力的活计,却拿着微薄的薪酬,日子过得就不用说了。 苏锦书被中介小伙计拉到水月巷实地查看了一番,还真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居住的什么人都有。 离开时,她琢磨了一下水月巷这个名字,不由地叹气,相对这里住着的老百姓们来说,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不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吗? 垂头丧气地回了镇抚司衙门。 经过前院秦逸之书房,秦大人正站在屋门口跟诸葛云睿说话,看到她,诸葛先生调侃了一句,“苏丫头,你可以啊,这才来京都几天,马上就要成为有宅子的地主了,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到城外去置办一片地,做个有宅又有田的富人啊!” 哪知道,苏锦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径直旁若无人地从其两人跟前经过,失魂落魄地回后院了。 诸葛云睿讶异,“这不对啊,这丫头怎么不回怼我了?” “怼你,你给钱啊?” 秦逸之狭长的眸子睨着那个有点颓废的身影,这丫头是被现实给打击了吧? “知牧,你去大理寺打听打听,他们最近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 “啊?是……属下这就去。” 知牧一怔,心说,头儿这是咋啦,好端端的消停日子不过,去帮大理寺? 知牧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句,“先跟贺延舟谈好价格,价格低了,不伺候。” 诸葛云睿摩拳擦掌,“对,大理寺有的是银子,不赚白不赚,我最近刚想去古董一条街买个青花瓷的尿盆……” “没你什么事儿,又不是女人,你用什么尿盆啊?” 秦逸之没好气地瞪了诸葛云睿一眼,吩咐雨生,“去跟苏锦书说,让她快点做饭,等下有案子要忙!” “唉,不是,你……” 诸葛云睿明白了,大理寺的银子还没坑来,不过,这没坑来的银子却已经有主儿了,那银子姓苏。 第097章 第九十七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0 雨生从后院回来时, 脸上不乐呵。 秦逸之一眼瞥见他,心就不明缘由地紧了一紧,他故作沉着地继续看着案头的文件, 但嘴上却一如往昔般冷声,“你这是跟顺子打架了?” 雨生跟顺子年岁相当, 一直玩得不错。 “顺子才没心思跟我打架呢。” 雨生蔫蔫地说道。 “说。” 秦逸之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们都猜着是不是公子你给苏姑娘气受了?苏姑娘今日心情可不好了, 从来没这么不好过,顺子跟樱桃都很担心, 怕……” “怕什么?” “怕苏姑娘万一被气得晕倒了!” 秦逸之腾地站起来,他急急地绕过案桌,迈大步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头儿,有大案……贺大人专程来跟您商讨……” 价格两个字他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只是讷讷地往一旁闪避, 把他身后的贺延舟给让了出来。 “什么案子能劳动贺大人亲自前来?” 既然老贺你亲自送上门来了, 那就不要怪我宰客了! 秦逸之说着, 又转身回去, 坐在了案桌后头。 贺延舟也没等他让,就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知牧说你们镇抚司衙门这段时间缺钱?” 贺延舟一开口, 秦逸之的眸子闪着犀利的刀锋就甩到知牧身上了。 知牧骤然浑身发冷, 他嗫喏着解释,“我没说镇抚司缺银子,我就说……就是说, 想让咱们镇抚司协助办案得……得费银子,银子少了我们……我们不干。” 贺延舟笑得嘲讽, “行啦秦大人,咱们都是为百姓解忧, 为皇上办事的,既然殊途同归,那就不用拐弯抹角了,直接点,你们镇抚司接了这个案子,我们大理寺出钱,至于钱的数目,只要你们不狮子大开口……” 说到这里,他嘴角溢出的笑就跟玩味了,跟只拿爪子按住老鼠的猫,得意又嚣张。 秦逸之想一脚把这货踹出去。 他冷冷地盯着贺延舟看了好一会儿,就在贺延舟被他瞧得后脊背生凉,下意识地做好在他狂怒之前逃离这间屋子的准备时,秦逸之森森地道,“说案情。” 贺延舟神情一怔,疑惑地看向秦逸之,“你……你这是答应了?” 秦逸之再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的时间很贵,你耽误一刻钟,就要多花银子……” “哦,好,好。” 贺延舟是存了来看秦逸之笑话的,全京都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竟差手下去大理寺申请有偿破案,这让他质疑秦逸之的用心? 现在看来镇抚司的确是缺银子了! “秦大人,就在今天,云荒书院的副院主张松蒿被杀了。” 贺延舟语出惊人。 但凡是大越国人就没有不知道京都有个云荒书院的。 同样谁都知道,能进入云荒书院学习,只要你不是刻意躺平了,啥也不学,一般都能有出息,最起码考个秀才是没啥问题的。 每年大越国春闱秋闱的前三名必然会出自云荒书院。 这也是京都城里不少达官贵人削尖了脑袋,托关系,花银子,都要想法子把自家子嗣送进云荒书院的原因。 说起来,云荒书院的学子之所以能在考试中取得可喜的成绩,很多人都认为那是疏远你副院主张松蒿的功劳。 十年前,张松蒿本身就是殿试的探花,不过此人官运太过曲折,他高考得中的当天,他的父亲因为太过高兴而猝死,不得已张松蒿只好回家为父亲守孝三年。 三年后,等他出了孝期,再想在朝廷中谋取个一官半职时,已经物是人非。 当年看好他的恩师,也因为犯罪被罢官,关进大牢。 他也因是恩师的弟子,被朝廷嫌弃,虽因为他三年守孝,并没有与恩师联系,但他的仕途还是受影响了,他被掌管人事的官员相互推皮球,持续了一年的光景,他带的银钱花光,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堂堂大越国探花竟要沦落到沿街要饭的地步了。 他于京都长街上黯然喟叹,时也运也,我张松蒿究竟做了什么恶事,让老天如此愚弄?! 就在他饥寒交迫时,他得知云荒书院招聘授课先生。 他急忙前去应聘。 就这样他在书院一干就是十年,这十年时间里,他兢兢业业授课,对学子循循善诱,激发他们的潜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在考试中发挥出其最大的能力! 书院年年成绩都非常出彩,连当今圣上都说,满朝文武,出自云荒书院的没有一半,也大过三分之一了!云荒书院,了不得! 为此,皇上还专门召见了书院的院主孙衡苪(bing),并御赐了云荒书院一块圣上亲笔御书的匾额。 从此书院就更是风头无量,成为大越国最有名气才气的书院。 院主孙衡苪虽然没有官职,但他在朝中大臣们的心目中,那是值得巴结的人,因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书院的,书院的入学考试非常难,只要考试不及格,哪怕是少一分,都不会被书院接受,只能是回去复习一年再来考。 张松蒿在这十年里从一个教书先生升职为副院主,完全是凭着真才实学,教出很多品学兼优的学子,他因此得到孙衡苪的重用,提拔为副院主。 成为副院主的张松蒿更为尽心竭力,他是一个很认真传统的授课先生,严格按照书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办事,不管学子出身是什么,只要他敢违背学院的规章制度,张松蒿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责罚,甚至劝退。 也因此,他在书院里得了张黑脸的美称。 黑脸,包公特征也! 包公办案大公无私,管他驸马还是皇子,一视同仁,铡刀伺候。 而张松蒿虽没包公威风,但其严苛也让学子们每每想及就不由地肝儿颤。 他死了,死在自己房中。 “是中毒而亡,他倒在地上,一旁有摔碎的茶杯,桌子上的茶壶里验出砒霜……” 贺延舟说道。 “是他杀??” 秦逸之问。 贺延舟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是自杀!他死前发现妻子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有染,他写了休书,并将其弟赶出了家!他妻子求他原谅,他怒斥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这是活生生地要把我逼死啊!其妻得了他的死讯后,嚎啕大哭,说都是她害死了他,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她与其弟却让他颜面扫地,不得已饮鸩而亡!” 秦逸之不满地瞪贺延舟,“既然是自杀,你来我这里作甚??” 他刚欲端茶送客,却听贺延舟说道,“但书院的院主却坚决否认张松蒿会自杀,他说,张的妻子与其弟的事儿,张在酒后与他说了,他劝解张,张说,他本来想要杀了那两人泄恨,但想想年幼的孩子,再想想故去的爹娘,那两人一个是他的孩子的娘,另一个是他父母留在这世上的牵念,若他真的杀了他们,再自杀,他就会对不起孩子,对不起爹娘,同时还搭上自己,这太不值得了。孙院主说了,张的死一定有蹊跷,如果大理寺不肯查出真凶,他就去告御状,请皇上派人查出真相!” 说到这里,贺延舟忽然拍案而起,“哎呀,我好糊涂啊,如果我坚持张松蒿是自杀,那孙衡苪就会去求皇上彻查此事,皇上就会把案子交给你们镇抚司来查,我就不信,你还敢问皇上要好处费?哎呦呦,我走了,案子暂时不管了……” 他快,知牧比他更快,他黑塔似的堵在门口,皮笑肉不笑,“贺大人,咱们不都说好了,有偿破案,至于酬劳多少,你来跟我们老大商讨吗?这还没商讨出个结果,您可不能走!” 贺延舟还没开口,就听秦逸之冷飕飕地来了一句,“知牧,贺大人怪忙的,让他走吧,不过,你得去贺大人那里走一趟!” “啊?为啥我要去?" “啊?为啥他要去?” 知牧与贺延舟几乎是同时惊呼出意思相同,人称有所不同的话。 秦逸之脸上平静的神色骤然改变,他阴霾的眼底射出两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贺大人,破案可以不要钱,都是为当今圣上解忧!可是,你颠颠地跑来,缠着我与你聊天,耽误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你不觉得你该为你耽误我时间而买单吗?知牧,你告诉贺大人,我陪人聊天半个时辰多少银子?” 知牧暗戳戳竖起两个手指头。 贺延舟释然,“哦,二两银子啊,我给你,给你,只当是被狗咬了……请郎中花银子了。” 知牧讪笑,“贺大人,啥二两银子啊,您打发要饭的呢?是两千两银子……” “啊?两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 贺延舟大惊失色。 “抢大理寺?这个提议还行!” 秦逸之点头,难得地给了知牧一个笑脸。 知牧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敢情老大会笑啊,笑得还那么帅气…… “秦逸之,你疯啦,抢大理寺?” 贺延舟看鬼似的看着秦逸之。 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1 秦逸之阴恻恻地冷笑, 道,“贺大人,你再继续口无遮拦, 我就可以到圣上跟前告你诬陷!届时,你们大理寺要支付的赔偿金额, 恐怕……” 恐怕就是天文数字了。 原本富庶的大理寺要因自己而变成破落衙门了, 自己会成为大理寺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 想及此,贺延舟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但声音却依旧保持嫌弃的调调,“我这就要去云荒书院,你愿意就一起……” “老大, 既然贺大人盛情邀请,那您就勉强与之前往吧?唉, 谁让整个大理寺就找不出个善用脑的来呢?” 知牧这话透着一股欠揍, 还非揍死他不可的气息。 贺延舟恨得牙根痒痒, 若不是张彪带人去白城调查罗志鹏被杀的案子, 他手边无人可用, 他何苦来镇抚司衙门受气? “去也成!” 秦逸之倒没做出什么勉强为难神色,只是冷冷地在贺延舟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 “什么意思?”贺延舟不解。 “一千两银子的酬劳, 你手头要是方便的话, 先支付……” “什么?现场还没看,案子能否破了,还未知, 你竟要我先给银子!秦逸之,你们镇抚司衙门这是穷疯了?” 贺延舟都要被气笑了。 “知牧, 你跟贺大人去一趟……” 跟贺大人去取耽误我时间的两千两银子。 秦逸之云淡风轻地邪魅一笑,“我乐得清闲。” 有偿破案一千两银子, 隔岸观火两千两银子,那头便宜,他贺延舟又不是傻子! 可问题是,他总觉得他马上支付一千两银子,和傻子其实没啥两样。 但形势比人强,他不给银子恐怕是难以从镇抚司衙门里走出去。 恨恨地把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甩给秦逸之,贺延舟气呼呼地道,“我先走,你……你们别跟着我……” “老大,贺大人这回真气得狠了,都不肯跟我们一路同行了。” 说实话,知牧有点同情贺大人。 贺大人真是个好官,负责任,又心肠不错,就是……就是手下不怎么给力,那真怨不得贺大人,真的。 “算他跑得快。” 不然这一路还不得再坑他个千八百两的? 秦逸之说着,把刚得来的银票递给雨生,“告诉她,这是这起案子的预付款,让她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现场。” “是。” 雨生欢天喜地地拿着银票去后院了。 他倒是不明白苏姑娘为啥心情不好,但是人没有不喜欢银子的,苏姑娘身边没什么亲人护着,手头银子多了,不也底气更足吗? 时间不长,苏锦书就匆匆赶来。 她刚张嘴问,“银票怎么回事?”秦逸之就淡淡地道了一句,“案子破不了,银票还得退给人家。” 你…… 苏锦书有点恼,想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肯参与破案?还有,即便我参与了,也未必一定能破了这案子! “命案必破。” 对方冷冰冰地丢给她四个字后,先一步迈着大长腿走了。 知牧看看老大的背影,再看看有些纠结的苏锦书,想悄悄告诉苏姑娘,他们老大挖空心思坑贺大人的银子,就是为了帮她,可他那恍惚背后长了眼的老大幽幽地传回来一句,“知牧?!” 这带着威吓的两个字,把知牧吓得一激灵,忙追上前去,“老大,属下先行一步,追上贺大人,与他谈谈如果咱们熬夜破案的话,加班费怎么算?” 秦逸之没阻拦也没赞同,任由知牧带人骑马狂奔去了。 “大人,贺大人是好人,你别……” 别太祸害他了,怪不落忍的。 苏锦书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顿觉得手里的银票沉甸甸的,眼前恍惚出现贺延舟被秦逸之宰了一刀后,那满面的苦涩与愤懑。 “看好水月巷的院子了?” 秦逸之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瞬间让苏锦书收敛起同情贺延舟贺大人之心。 不管是穿书前的现代社会,还是穿书后的大越国,买房置地那都是大项目,大工程,谁不想住的宽敞些,院子的环境好一些,水月巷是全京都最差的地段,她是打着将来在这小院里养老的目的的,年轻时怎么都好凑合,可一旦岁数大大了,就想要个安静无忧的生活环境,很显然,水月巷不合适。 想要合适,那就得加钱! 她低头瞅瞅手里的银票,银票上的数字一瞬间替代了贺延舟苦哈哈的脸。 贺大人,对不住了! 她在心底里默念。 等她心里的这些小纠结逐渐散去时,她人已经被秦逸之从马背上轻轻松松地抱了下来。 后知后觉,她双颊绯红,嗔一眼身后的男人,那么喜欢抱人一起骑马,你……你不如养只猫,抱着猫骑马……额,我疯了,跟猫比? 她的脸愈发的烧红。 这下连秦逸之也纳闷了,低低地问,“骑得快了,冻着了?” 说着,手就探上了她的额头。 她跟避洪水猛兽似的,一下子跳开去,“没有,我……我是热的……” 热的? 秦逸之嘟哝了一句,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枚玩味的笑,“我又没对你怎样,你乱想些什么?” 这话的潜台词是,你是不是在我怀里想入菲菲,然后才把自己搞得很热? 苏锦书无言以对,转身就进了书院大门。 秦逸之嘴角的笑却愈发浓郁,小女人这是恼羞成怒了?为女子者但凡害羞,那便是被人说中心思,恼,不过是她诸多小心思的遮羞布罢了! 也许,自己该做点什么?当揽她入怀时?! 看到苏锦书时,贺延舟眼前一亮,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女子周身打量,他想起张彪的话,大人,咱们的眼神都不咋地啊,那苏锦书分明是个女子,嘿嘿,长得非常好看的女子,咱们没看出来,可惜啊,不然当时就该与秦逸之撕破脸也得请她到咱们大理寺…… 当时贺延舟还想骂张彪,你眼神不好,你全家眼神都不好,本大人的眼神亮着呢! 现下,他默默地在心里骂自己,太眼瞎了,不然能错过这样一个聪明又美貌的……姑娘吗? “苏姑娘,为了这起案子,姓秦的坑了我们大理寺一千两银子呢!你别忘了跟他要报酬……” 他好心提醒。 苏锦书面上的热度再次升上来。 这回真的是良心发现,同情贺大人。 她讷讷,“贺大……贺大人,张大哥还没回来吗?” 她是知道张彪带人去白城了。 也猜着贺延舟费了真金白银请秦逸之破案,是因为大理寺人手不够。 “还没呢!那家伙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给我传回来消息说,他正便装在白城暗访呢!这都几日了,他那暗访也没个结果……” 贺延舟对张彪颇有微词。 苏锦书有心想说,是我给张彪出主意,让他低调进白城,悄悄从百姓中查问案情线索,可又怕贺延舟觉得她多管闲事,害得他无人可用,目的就是帮着秦逸之赚大理寺的银子,问题是,这银子此刻还在她手里,对这烫手的银子,她……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冷嗖嗖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贺大人,你早来一步原来不是为了破案……” 是为了跟美女聊天! 贺延舟老脸一红,气咻咻地道,“银票给你了,案子怎么破,是你的事儿……” “那你来干吗?” 秦逸之不客气地质问。 “我的银子是不是被无能的人坑了,我总得瞧着吧?” 贺延舟带着了十成十气愤的话把秦逸之逗笑了,他转而跟苏锦书说,“听到了没?贺大人的意思是,本官带你来破案,那就是个错误,纯属于坑他银子呢!” “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延舟急赤白脸地想要跟苏锦书解释,但这会儿从张松蒿屋里,也是从命案现场走出来一人,他躬身对秦逸之施礼道,“大人,属下已经简单地对尸体做了检查,死者的房间里没发现外人的痕迹,他用过的茶杯里有鸩毒,一旁桌子上的茶壶里也有,但具体这鸩毒是他自己放入,还是被别人放入,有待调查,不过,就死者死前屋子里没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来看,他大概是自杀!” 贺延舟也点头附和,“我们大理寺的仵作也对死者做过检查,得出的是一样的结论。” 秦逸之眉心皱起。 自杀? 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就因为被自己亲弟弟给绿了? 按常理,亲弟弟给亲哥哥戴了绿帽子,一经发现,羞愤自杀的人不该是亲弟弟吗? 事实是亲哥哥自杀了? 若说张松蒿是因为文人的自尊与面子而自杀,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就真迂腐到,被亲弟弟与亲老婆携手背叛后,对他们俩不做丝毫的报复,而是自杀给他们俩腾地方? 这怎么看都觉得不符合人性啊?! “你怎么看?” 秦逸之这话没指名道姓,但分明是有所指。 可是,没人回应他。 他转头一看,身后没人? “她呢?” 他问知牧。 知牧摇头,“刚才苏姑娘往外走时,我想跟着,她没让,只说这院子里空气太闷了,她要去外头走走。” 院子里空气还能太闷了? 秦逸之与贺延舟两个大男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颇为别扭地错开目光,但两人面上都是一副极其相似的窘态。 很显然,他俩大男人一见面就掐,被人家苏姑娘一个小女人给鄙视了。 第099章 第九十九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2 一个时辰后, 苏锦书回来,递给秦逸之一张纸,“首先能确定的是张松蒿不是自杀, 而是他杀。” 秦逸之眼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但转瞬即逝, “哦?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张松蒿茶水里的鸩毒是一种管制品,以他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的身份, 他是拿不到的。而且,我已经去书院后勤处查问过了,他们书院正常的教学是不会牵扯到这种鸩毒的, 由此可见,这种鸩毒是凶手从外头带来的。” 苏锦书的话让贺延舟连连点头, “是, 我们大理寺的衙役已经仔细搜查过张松蒿的居所, 没有发现鸩毒。” “所以, 我查问了一番, 得知这三人与张松蒿曾有过节。” 苏锦书指了指秦逸之手里的那张纸。 贺延舟也凑过来,往秦逸之手上看。 那知道, 秦逸之一个快步闪, 避开他,“这是案情机密,外人不得窥视。” 贺延舟气得险些跳脚, “我是外人?我是外人!?” 他声音都罕见的颤抖了。 “案子既然交由我们镇抚司来查,在案子被破之前, 任何非镇抚司之外的人无权过问案情。这是我们镇抚司的规矩。” 去你的规矩! 若不是自知打不过秦逸之,贺延舟真想扯了这厮去一个宽敞的地方与他单挑! 但想想他高超的武艺以及睚眦必报的手段, 他觉得自己不能当着苏锦书面前与之撕破脸,否则难堪的只会是自己,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的。 秦逸之本来还想再气气贺延舟,但发现苏锦书俏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来,当下干咳了一声后,道,“仵作已经查明这种鸩毒名字叫绿幽,只在京都城里官属药铺出卖,肖鹏已经赶去了。” 苏锦书心下稍稍有点惊讶,明明他一直在跟贺延舟斗嘴,似乎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案子上,却不料,他竟也察觉张松蒿可能是他杀,所以先一步把肖鹏派去官属药铺查问绿幽鸩毒了! 正说着,肖鹏急匆匆赶回来。 “大人,属下已经查明了,这种绿幽鸩毒的有效期限为半年,近半年之内,只有一个人去药铺买过绿幽。” 肖鹏的话顿时引起在场几个人的兴致。 肖鹏也不敢吊两位大人以及苏姑娘的胃口,当下接着说,“前去药铺购买绿幽的人是王淮!” 王淮? 贺延舟嘴里轻轻重复这个名字。 秦逸之眉心微皱,显然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稍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地道,“原来是他!?” 王淮,礼部郎中,正五品,此人是右侍郎李修鹤的手下,其人是从科举考试中提拔上来的,没有后台,为人踏踏实实,在礼部的工作也是任劳任怨的,李修鹤曾不止一次当众夸他,赞他是为官者表率,从不走歪门邪道,乃是当今朝廷中的勤奋者。 但可惜的是,王淮年逾四十,这些年虽然很努力,政绩不错,但官位一直没达到升迁! 这倒不是作为其顶头上司的李修鹤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不肯提拔他。 只是这里头有个无奈的现实是,朝廷官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把某人提起来,就必须有人腾出位置来,不然就算是熬死,也挪不了窝。 私下里,礼部的诸人都为王淮觉得惋惜,干得漂亮,得上司嘉许,可还是升不了。 本来这次老尚书要告老还乡,礼部两位侍郎苏恒和李修鹤,甭管谁往前走一步,那作为后来者的王淮也能跟着往上挪挪,众人都看好王淮,觉得他这回是等得云开月明了。 谁知道,又有人带来一个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部消息,当今已经明确表态,老尚书前脚告老,后脚就把一位外放的官员空降到礼部任新尚书。 偷偷连升迁酒都请了的王淮,再度陷入尴尬境地。 很多人都背地里嘲讽他,许是上辈子做了十分缺德的事情,才会这一世在官途上如此婉转曲折! “王淮5日那天在哪儿?” 贺延舟的眼睛亮了,前头还有一个李修鹤被杀案呢,这个王淮不就有十分充分的杀人动机!只要李修鹤死了,甭管当今是不是会给礼部空降一位尚书,作为李修鹤下属的王淮都有升迁的机会,而且,这机会非他莫属。 他突发奇想的这样一问,在场很多人不解。 张松蒿是今天上午巳时中被杀的,这会儿大家都在张松蒿的被杀现场,贺大人这问的莫名其妙的。 “这个……” 肖鹏也很不解贺大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到底是啥意思,不过,他案子办的多了,自然懂得,查问某人时,他与案件相关的一些事情必须要问清楚,即便后来发现与案件没任何关系,那也得问,省了在案情办理过程中,还得来来回回找此人查问,届时,对方烦,办案人也浪费时间与精力。 所以,尽管贺延舟问的没来由,他还是可以回答的,“回贺大人,在下倒是问过王淮,他说购买绿幽鸩毒是为了验证其功效,至于他最近的行踪,他是主动跟在下坦露的,他这个月初一起就休了年假,回白城老家探亲了,在下赶到礼部时,在大门口与其遇见,他刚刚从白城返回,家还没回,因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所以进城后先赶到礼部。” “他……” 贺延舟刚问了一个他,肖鹏就再度道,“谨慎起见,在下从礼部赶回来的途中经过西城门,已经问询过西城门守门官,他言说,王淮王大人的确是巳时从外地赶回来,他是带着一妻一妾一起回的老家,在西城门门口,他与妻妾的车队分两路,妻妾回府,他则赶往礼部衙门。” “原来是这样。” 贺延舟听罢,心情有些低落。 原本他还以为能在张松蒿这件案子的办理过程中,发现李修鹤的被杀真凶!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锦衣卫办差真的是有一套,比如肖鹏此事,秦逸之只是派他去管属药铺查问绿幽,他却不但把购买过绿幽的人,以及此人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都查了个清楚。 这一点,张彪做不到。 唉! 贺延舟在心底里叹了一声,他有点艳羡秦逸之,手下能干这者居多不说,还多了一个擅长办案的苏锦书,这姑娘别看纤弱,却睿智大气,其思维能力,办事手段,不但在女子中,那就是与一般男人比,也强了不知多少! 想及此,他越发地嫌弃秦逸之,与苏姑娘相遇那日,若不是姓秦的横插一杠子,他就把苏锦书带回大理寺了。 他可不会让苏锦书去大理石后厨当厨娘,他会把她奉为上宾,那时,他大理寺还会有破不了的案子吗? 可惜,可惜啊! 想着,他看向苏锦书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热切与向往,若不是还有点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当众挖镇抚司的墙角,但私下里呢? 苏姑娘喜欢什么呢? 投其所好,她会不会改投到大理寺门下? 这会儿,他愈发盼着张彪赶紧回来,白城的案子破不了就破不了吧,先回来把苏姑娘的喜好弄明白,他必须得从镇抚司挖人! “贺大人,你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忽然,一片乌云压顶,贺延舟只觉得阴风阵阵,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接了一句,“案子没破,我往哪儿走?” “案子已经转到镇抚司衙门了,贺大人请回。” 秦逸之面色不善地挡在贺延舟与苏锦书中间,毫不客气地截断了贺延舟看向苏锦书的目光。 “不行,本官……本官不能走,本官是金主,银子花了,本官总得看看破案过程里,你有没有消极怠工!” 贺延舟说完这话老脸就红了。 堂堂大理寺卿自称是金主,还是花银子雇人破案的金主,这传出去,他可真把大理寺成立以来这两百多年的光耀都给嚯嚯光了。 “哦?” 秦逸之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后,道,“你不走,我们走。” “喂,案子不破了啊?你……你怎么能走呢?” 贺延舟在后头紧追慢赶。 “案情机密,恕不透露!” 秦逸之冷冷地丢给他八个字,出了书院大门。 大门口,他当着贺延舟的面儿,揽着苏锦书的纤腰,与其一跃上马,随后目光冷傲地扫过贺延舟微微变色的脸,扬长而去。 “他……他怎能……” 怎么能与苏姑娘同乘一骑? 男……女授受不亲啊! 贺延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想冲远去的秦逸之大喊,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打住,他既不是镇抚司衙门的人,又非是苏姑娘的什么人,他根本没立场质问放肆无礼的秦逸之? 可……可他真觉得胸口骤然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少年进士及第,十八岁就被皇上任命七品官,在任三年后,他政绩卓越,受当地百姓爱戴,所在小县城人人安居乐业,甚至出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情况,他也因此被皇上重任,连升几级,任职大理寺卿! 这些年,他为人为官都很顺利,也很上进,私下里,他也有些小得意,觉得他就是大越国男子中的翘楚,是真正的英才! 可…… 可此刻,他被突然袭来的挫败感击得晕头转向,甚至,好久他都没提起力气上马。 呆呆地望着那一骑绝尘的背影,他的眼前出现那姑娘睿智灵动的眸子,像是匿了盛夏的夜里,最闪亮的星子,熠熠闪闪,明明灭灭,他的心也随之恍恍惚惚,飘飘摇摇,失了方向。 - 苏锦书在云荒书院查到三个人与张松蒿有矛盾。 第一个叫王长勇,是书院的先生。 王长勇与书院院主孙衡苪有亲,是其妻之弟,为人学识泛泛,却缠着其姐,非到书院任先生。 孙王氏娘家只有这一个亲弟弟,未出阁时就对他很是宠溺,所以在数次给孙院主吹枕头风后,孙衡苪无奈,只好将其接纳,但并没有让王长勇任职主要功课的先生,而是让其在书院后勤处任职,因他是院主内弟,后勤处的人对他也都是惟命是图。 王长勇也就仗着姻亲的关系,对书院的事儿处处横插一脚。 别人都对他的做法敢怒不敢言,但张松蒿却不给他面子,总是当众怒斥他,王长勇曾几次和张松蒿当众争执,也很多次背后与人饮酒时口出厥词:姓张的混账,早晚有一天老子会将他收拾了,再让他多管老子的闲事儿,院主都管不了我,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不止一人听过他这样说。 是以,苏锦书认为他有杀害张松蒿的动机。 第二个人叫赵宝林。 这人是书院学子,其父赵大人在兵部任三品官,赵宝林仗着其父的势力,在书院里拉帮结伙,霸凌一些家世普通的学子,能进入书院学习的学子都是积极上进的,尤其是一些寻常百姓家里的子嗣,他们背负着父母的希望,花光父母每月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只为将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为父母争气。 可是赵宝林却时常对这些弱势力的学子非打即骂,他甚至将其中胆小的学子堵在茅房里,不许他们去上课,在云荒书院里的学子都知道,一旦旷课多过三次,那就会被书院劝退! 想想父母的期望,想想未来的前程,这些弱势力的学子多时候都会给赵宝林下跪,把生活费都给他,哪怕他们自己没钱吃饭,只能混个水饱,那他们也咬着牙坚持…… 张松蒿是有一次在上课时间去茅房,遇上一个学子蜷缩在茅房一角哭,他问及缘由,这学子本来不敢说,但因为加上这回旷课,他已经三次了,想想说不说,他都会被书院劝退,该学子就把赵宝林对他,对其他胆小学子的霸凌说了。 张松蒿一听就怒了。 书院里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害群之马存在呢? 他马上去把赵宝林找了出来。 当众与那学子对峙。 学子也是认定他会被赶出学院,所以大着胆子与其对峙。 赵宝林再怎么否认都没用,因为许是被该学子的行为鼓励,其他曾把他霸凌的学子也站出来,声诉其霸行! 张松蒿将这事儿上报给院主孙衡苪。 孙衡苪也没耽搁,立时将赵大人找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后,让赵大人以身体有恙主动退学的由头将赵宝林带离书院。 这是变相的开除。 书院与孙院主都没明说,也仅仅是给赵大人留了一点颜面。 赵宝林临走前曾说,张松蒿你记住了,敢如此对待小爷,小爷一定会要你好看,你就洗净脖子好好等着吧! 赵大人也深感丢了面子,回去后就将赵宝林打了一顿。 据说,赵宝林对张松蒿几乎都是恨入骨髓了,扬言一定会杀了张松蒿泄恨。 第三个人的名字,是杜南辰。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3 杜南辰本来是张松蒿十分看重的学子。 虽然杜南辰的家世在书院学子中不显尊贵, 但其学业成绩很优异,被各科先生夸赞,曾经在月考, 年考里取得骄人的成绩。 私下里,院主孙衡苪与张松蒿也曾谈论过书院里前几名的学子, 展望过他们的前程。 杜南辰也是被他们看好的其中之一。 张松蒿跟孙衡苪都认为, 杜如果能坚持下去,继续努力上进, 前途是大好的。 但杜南辰走下坡路了。 诱使其走下坡路的人是苏静茹。 为了跟苏静茹相约,杜南辰数次偷偷从学院跳墙而出,在被张松蒿抓住几次后, 他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地收买了书院后门看门的, 借着书院举办蹴鞠大赛时, 把苏静茹带进了书院看热闹, 苏静茹是做男装打扮的, 本来人多, 闹腾,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但天公不作美, 那日烈日当空竟下起了大雨。 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雨,让苏静茹的女子身份曝光。 忙着避雨的学子们大多没瞧出苏静茹是女子,但作为成年男子的张松蒿却一眼就发现周身被淋了个湿透的宋静茹, 清晰无比地显现出她女子的窈窕身段,他震怒, 在打发人把宋静茹送出书院后,把杜南辰关进了小黑屋。 原本按照书院的条条框框规则, 杜南辰是要被开除的。 但院主孙衡苪有惜才之心,在与张松蒿等几位先生商议之后,做出决定:杜南辰留院查看,三个月为期,如果这三个月里,他继续放浪形骸,不顾学子风范,那就立刻开除。 这样的处理结果,按理杜南辰是要感激书院院主与先生的,可是,张松蒿通知他,说他在书院的这些表现,将会写入他的学子档案。 这让杜南辰大惊失色。 他忙央求张松蒿,就看在他成绩不错,还能在将来的考试中为书院争光的份上,把他档案里这些不好的污点都给抹去。 张松蒿对他的答复是,这是不可能的!书院之所以没直接将他开除,也是怜才惜才,但他必要通过这件事儿记住了,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决不能读着圣贤书,却背地里做些让圣贤们面上无光的事儿! 在数次央求无果的情况下,杜南辰曾对同班同学说,他一定会让张松蒿知道自食恶果! 秦逸之的视线从纸上转移到苏锦书的脸上,目光玩味而冷清,“苏家还真是出人物。” 先是当爹的苏恒对亲生女儿狠毒决绝,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恨不能将其发落到深山僻壤里,任其自生自灭! 后又有所谓的贵女圈里的苏静茹,为私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云荒书院的底线,说起来,这对父女的性子,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都荒唐愚蠢不自知! 苏锦书目光淡然无波,“大人没什么事儿了,我回后院了。” 身后,秦逸之吩咐张卓,“请那位苏大人去水牢待两天,苏大人既然来了,咱们镇抚司大牢里的各个妙处自然都要让他体会体会……” 是。 张卓应声而去。 苏锦书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出书房。 “秦小子,你让姓苏的镇抚司几日游终生难忘,以后……” 以后万一他成为你老丈人,你就不怕被他报复?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假意好心提醒。 秦逸之瞪了他一眼,“当我不知道,今日你在衙门里干的好事?” “我……老朽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你知道啥?” 诸葛云睿的胖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他竭力辩驳,不过,声线磕磕绊绊的,透着一种心虚。 “你在苏恒身上抹了糖水,把一箱子的蜜蜂放进了他的牢房里……” 秦逸之的话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让诸葛云睿听不出他的喜怒。 “他说他想喝蜂蜜水,老朽这也是帮他……喝最原汁原味的……咳咳,蜂蜜水!” 诸葛云睿说着自己都笑起来,“哈哈,秦小子,你是没见着,现在的苏大人,不但人胖了一圈儿,周身的肌肤也变得好有特色……哈哈,谁让他净欺负苏丫头,那么好的女子,原本该有一个尊贵的身份,生活无忧无虑,可她却过得那么辛苦,一个人跋涉千里赶到京都来,却险些被她亲爹给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他那心怎么就那么狠?这一回,老朽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他狠,还是蜜蜂狠……” 秦逸之无语。 什么蜜蜂狠? 还不是你这只老狐狸最狠! 短短半个时辰,苏恒就被蜜蜂蛰得满身满脸的泡,又痒又疼的泡,把他折磨得不住哀嚎。 “老朽觉得还是你秦小子最狠!” 诸葛云睿想想,被苏恒自己抓挠得血糊糊的身体一旦被丢进水牢里…… 且不说他身上又红又肿的地方会因为水的浸泡而流血化脓,就是水中的那些水蛭,也会闻着血腥味儿而来…… 额! 好恶心! 诸葛云睿压根不敢去想象苏恒被水蛭如何的画面,他忙端起一杯热茶,几口下肚后,擦擦汗道,吓死老朽了,老朽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儿……阿弥陀佛…… “你没做过坏事?你确定?” 秦逸之不急不缓地说道。 “恶整坏人,是替天行道,根本不能算老朽做坏事!老朽这叫以毒攻毒,不然怎么把那些都坏到脚后跟的家伙挽救回来?” 诸葛云睿辩解得理直气壮。 秦逸之懒得跟他继续扯皮,索性拿起书案上的文件看,“你闲着无事,去给水牢里倒点盐……” “还是你狠!” 诸葛云睿不得不竖起小手指,点赞秦逸之。 秦逸之看都不看他的小动作,全部心思都用到了案卷上。 入夜,水牢里传出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的惨叫,扰得整个镇抚司衙门跟捅、了疯狗窝似的,一夜都没消停。 第二天,樱桃与顺子各种顶着一双熊猫眼来了后厨。 看到苏锦书,两人一起看向她。 脸上没有疲色,眼中没有红血丝,就连走路说话,都与之前一样。 “苏姐姐,你昨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 樱桃不解地问。 “听到了一点儿,后来就没再听到了。” 苏锦书的话让樱桃更闷呼呼了,后面地牢那边闹腾了一宿,她也就瞪着俩大眼睛,伴着那惨叫声熬到了天亮,可姐姐怎么说,先前听到,后面就没听到? “苏姐姐后来一定是睡着了,所以没再听到那声音。” 顺子说话之前,养成了动脑子的习惯,他想了想,说道。 樱桃纳罕,“果然苏姐姐和我们这样寻常的人不同,那么难听的声音下,她都能睡着……哎呀,我就不行,我好……困啊……”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顺子也紧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樱桃没好气地说,“顺子哥,你没事儿学人家打哈□□啥?怪难为情的!” 顺子想辩解,我没有学你啊,就是……就是没睡好,想打哈欠! 这时,地牢看守老李头过来去早饭。 樱桃马上迎上去,笑嘻嘻地问,“李爷爷,昨晚上你们地牢那边是不是把狼招来了啊?他叫唤了一晚上,我……我一晚上没睡着,现在好困啊……” 没忍住,她又打了个哈欠。 “哪儿来的狼啊,你这丫头尽胡说。” 老李头接过顺子转入食盒的包子,好奇地问。 老李头压低嗓音,“告诉你们,昨晚上那位前天被抓起来的苏大人,被丢进水牢了,他身上有伤痕,又被蜜蜂蛰了……” 苏锦书盛小菜的动作滞了一滞,但随后就动作自然地继续盛小菜。 樱桃和顺子却有点傻眼了。 苏大人是苏姐姐的老爹,这一点他俩都知道,当然,苏大人不是个好爹,他们也知道。 可再怎么不是好爹,那也跟苏姐姐有血缘关系,那位苏大人都悲惨到这种地步了,姐姐就不会担心吗? 看了苏锦书好一会儿,没见着她流眼泪或者是拿出银子给老李头,让他关照关照牢里的苏大人。 没有,啥都没有,连个同情的眼神,苏锦书都不想给苏恒。 那是个渣爹,放在现代社会,他那副尊容是要被发到网上,让万千网友狂喷的。 吃晚饭时,知牧、肖鹏、张卓他们几个回来了。 趁着吃饭的空当儿,秦逸之在饭堂听取了他们跑了一天的结果。 他们是奉命分头是调查与张松蒿被杀一案有相关的嫌疑人的。 “头儿,我带人到了王长勇家里时,他正跪祠堂呢,身上被打得到处都是伤,他说是跪着,其实就是趴着,以头触地,因为他腿被打血糊糊的,根本不敢碰触地面。他嚎得跟杀猪的似的。我问了一下他们府上的下人,说是王长勇借着酒醉把上门走亲戚的他家表哥的未婚妻给糟蹋了。这货是昨晚上干的坏事,裤子都没提起来就被抓个现行,他老爹,他表哥,二人混合双打,直险些把那坏胚给打死了!打完就丢祠堂了,祠堂门口三四个婆子守着呢,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王长勇这不在场证据,还真是大快人心。 肖鹏说,“头儿,我是在三河县县衙找到赵宝林的。” 他的话惹得众人惊疑,赵家在京都,赵宝林怎么会去了三河县呢? “他没挨王长勇那么多打,但下场比王惨多了。” 肖鹏接着就把他从赵家,乃至三河县县衙得来的各种关于赵宝林的消息说了。 赵宝林的外祖在三河县。 他被书院开除后,就被他老爹给发配到三河县了。 原本想着,三河县是小地方,不似京都繁华奢靡,赵宝林去了之后,能收收心,好好做个人。 万没想到,赵家高估了赵宝林的惹祸能力。 他先在外祖家老实了几天后,出去喝大酒,不知道怎么就结识了几个绿林道上的,与那几个人称兄道弟的,后来据说是那道上的有个女的,长得花容月貌的,把他就给收服了,在那女贼的撺掇下,他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偷从里面把县衙的大门给打开了。 以女贼为首的那些人,一夜之间,把县衙后院的银库搬了个精光。 银库里收着朝廷刚刚下发的赈灾银十万两。 早上,看银库的发现银子都没了,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三河县的县令是赵宝林的亲二舅何萧峰。 何县令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样数额巨大的一笔赈灾银不翼而飞,就是他失职,无能,按照律法是要丢官罢职,甚至砍头的。 就在何县令被吓得身体抖若筛糠时,赵宝林笑嘻嘻地进来了,他说,二舅,你怕啥啊,这事儿我不说,我那帮好友不说,朝廷也不知道,等来年,您被上头提拔了,您一走了之,丢失库银的错就让后来的县令担着就好了啊! 何萧峰原本还打算悄悄找几个亲信,让他们去街上查访,一定得小心,不能走漏风声,不然他就是灭顶之间灾! 听赵宝林这几句话,何萧峰目眦欲裂,狠狠一拍桌子,“孽障,你快说,是谁把库银偷走了??库银现在在哪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4 赵宝林根本没当回事, 反倒继续自吹自擂道,“二舅,你甭担心, 我早就安排好了,库银好好的, 都留着咱们一家人将来享用呢……” 眼见着他这是油盐不进, 何萧峰何二舅是真急眼了,一挥手, “把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给我绑了,先……先打三十大板……”解解恨再说。 当下,衙役们也什么都不顾了, 要知道,一旦库银找不回来, 县令老爷罢官, 他们这些手下也要受牵累, 丢了差事可能都是好的, 万一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那得冤死。 三十板子下来,直把赵宝林给打了个皮开肉绽。 几个人将他抬回来, 丢到何县令脚跟前, 他兀自还在那里哀嚎,二舅,我……我可是赵家单传, 我娘是你亲……亲姐姐,你竟这样往死里打我, 我……我回去告诉我娘……呜呜,不, 我现在就去告诉外祖父,他……他定然会将你…… 他话没说完,却被何二舅狠狠踹了一脚,他磨着牙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这是想要害死赵家与何家两家子人啊!这回,就是你外祖来了,也得揍你,小畜生,我……我可告诉你,你现在不马上把库银的事儿给我说清楚,我……我再让人打你八十板子……” 八十板子?! “姓何的,你好狠毒啊,你这是想打死我赵家的独根苗啊!” 赵宝林又怕又疼,可也没法子。 何萧峰又踹他一脚,扯了他的衣领子,怒斥,“你说不说?老子没空儿跟你这儿磨叽,等事情传出去,你伙同女贼盗窃国家库银,你小命儿就保不住了……” 见舅舅真生气了,赵宝林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那女贼一伙儿的下落,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们绝对不会跑的,就等我回来跟你说一声,然后我们就一起寻一个好地方过好日子呢…… “你……你个蠢材……” 何萧峰真是打死都不信这是他那姐姐的亲儿子,这简直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货啊! 当下他亲自带队去某个客栈抓那女贼头儿。 但哪儿还有女贼的影儿? 经过问询客栈老板,那老板说,女贼一伙人来的时候赶了十几辆大车,等赵宝林一走,她们二话没说,结账就走人了。 算计着时间,她们一伙儿最少也走了半个时辰了。 何萧峰站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却从脚底处往上直窜凉风。 他咬咬牙,怒喝一声,“追!追上这些贼人,把库银拿回来,本官奖赏你们每人百两纹银!” 他当县令一年俸禄也不过才一百五十两。 手下的衙役们也都明白,这时候的何县令那是被逼上绝路了,如果追不回库银,那何家能不能有人活在世上都难说了。 于是,众人齐声高呼,定不辱命! 为了赏银,也为了各自的差事前程,这些衙役们也是铆足了劲儿,骑马一路狂奔,追那装着十万两银子的大车了。 许是何家祖宗保佑,也得益于老天开眼,因为前一天刚下了一场暴雨,在城里没啥感觉,可到了郊外,那行路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土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不说,有的地方竟还直接就路面塌陷下去。 这样的路况下,那装着库银的十几辆马车根本就走不快。 何县令与众差役追了三十几里路,就远远地看到一行人赶着马车,正徐徐往前走,时不时还传来女子的吆喝声,“快点……加快速度,不然官……” 后头的话听不清楚,但何萧峰此刻整个身心都处在绷紧之中,前后一联想,马上就猜出她后头那句话是,不然官差追上来,咱们就跑不了了! 他直觉得热血上涌,高喊一声,女贼哪里跑! 然后一马当先就率人追了上去。 他们出动了衙门所有的衙役,还从县里一些大户家里找了护院的武师来助力,一行人浩浩荡荡分两路,一路赶去前头,将女贼们的前路截断,后面一路直接堵在女贼们的后头,两股人直将女贼一伙儿给围追堵截了个严严实实。 “经过双方一阵打斗,女贼们寡不敌众被何县令抓了。”肖鹏说着说着没忍住就笑了,“大人,您是不知道,就到了女贼被关进县衙大牢里,那个蠢物赵宝林还冲着何二舅喊,舅……舅,我就说她不会跑的,我是她爷们,她听我的呢!当场把个何县令气的甩了他几耳光,打得他牙都掉了。赵宝林闹出这事儿被他爹赵大人知道后,也是吓个半死,忙修书一封给何二舅,信上道,将逆子关进大牢,别放出来了……这位赵大人就差说句,把他宝林儿放出来,恐怕他赵大人、何二舅,还有赵家何家上下百多口子都要被关进大牢了。所以,张松蒿被杀时,赵宝林被关在三河县大牢里呢。” “杜南辰呢?” 比起赵宝林与王长勇,杜南辰是个聪明的,成绩能在云荒书院拔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不会如赵王二人似的愚蠢,而且还因为蠢不自知,闹出笑话,这才不能出现在杀人现场吧? 秦逸之如是问道。 “他巳时中跟我在林泉湖畔的茶楼……” 苏锦书说道。 众人皆把视线看过去。 苏姑娘面无表情,眼神冷清,“苏静茹求我给苏恒作证,他是陪同苏静茹一起去的。” “看来后厨的活儿太轻快了。” 不然你会有时间见这个那个的人吗? 秦逸之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厉,“明日起,后厨没活儿,你就到前面书房……打杂!” 这话一说,众人齐齐地低下头,耳观鼻,鼻观心,恨不能找到地缝钻进去。 老大敢让苏姑娘打杂,这是……是又想喝吧豆汤了? 知牧琢磨,不然我把衙门里的茅房租下来,辞了锦衣卫的差事,在茅房门口收费? 他几乎能确定,自家老大若再继续这样口无遮拦下去,那他一定会是茅房的至尊缴费客户! “行啊,都听大人的。” 苏锦书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了。 在场的人都瞬时感受到来自秦大人与苏姑娘的气势威压,他们想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却又听苏姑娘道,“我是巳时中再茶楼见他们俩的,他们是步行来的,按照书院到林泉湖畔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在巳时初就从书院出来了,这个时间段,张松蒿被杀……” “所以,杜南辰虽然有杀人动机,可是却没时间?而且他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人!还两个证明人!” 秦逸之说到最后,脸色都阴鹜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了。 “回大人话,属下已经去问过苏静茹了,据她说,她是不到巳时去云荒书院找的杜南辰,两人在书院门口说了几句话,往林泉湖畔走时就已经巳时初了。因为苏大人的被抓,苏静茹心情不好,所以这一路走来,杜南辰一直都在劝慰她,两人边说边走,行走速度很慢,原本一刻钟能走到,他们却用了小半个时辰,巳时中赶到茶楼,这一点与苏姑娘说的完全符合!” 知牧把调查来的结果一五一十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明白张松蒿被杀一案进入了僵局。 能找到有作案动机的人,却找不出他们作案的证据,也就是说,他们有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案子查到现在,等同于前面所做功课,所费心思,都化为乌有,他们接下来要么将案件搁置,以待以后出现别的端倪再继续查下去,要么就得从头看案卷,勘查现场,并从这两件事里查出蛛丝马迹,再重新定位犯罪嫌疑人。 正在这时,外头有锦衣卫来报,大理寺的张捕头从白城回来,寻他们家贺大人。 张大哥回来了? 苏锦书面呈喜色,这边的案子陷入死局,众人士气低落,她倒是希望张彪能带回来破案的好消息,让大家也振奋振奋。 哼! 某人冷哼一声,悄摸地瞪了那小女人一眼,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回来了,她惊喜什么? 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家嫩嫩的帅脸,狐疑,难道她喜欢张彪那种毛孔粗大,肤色黧黑的款? 那……样的话,他不若跟圣上申请一下,去趟南方海边,吹吹海风,晒晒日光浴,也换个款儿? 苏锦书焦急张彪带回来的好消息,根本没理会秦逸之电光石闪之间的情绪变化,倒是明察秋毫的贺延舟贺大人敏感的鼻子闻到了满屋子的醋味儿,再看看秦逸之那张臭脸,顿时心情舒畅不少,他放弃了跟张彪回大理寺再谈及白城案子的打算,直接让人把张彪召唤进来。 张彪风尘仆仆的,几天不见,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更跟乱草似的,他先给自家贺大人以及脸色貌似不好的秦大人施礼。 “张捕头,白城的案子查得怎样?” 贺延舟问。 苏锦书也十分好奇地看着张彪。 张彪对着她抱拳道,“回大人话,多亏苏姑娘给属下出主意,要属下低调进城,便装查案,属下依令行事……” “案子破了?” 贺延舟这一天在镇抚司衙门,别人的地盘上,受气良多,这会儿镇抚司查的案子陷入僵局,大理寺的案子如果能破了,那他岂不是可以直接扬眉吐气地甩秦逸之几条大街? 那知道,张彪却挠挠头,神情有些异样地道,“案子……没破……”贺延舟的心直沉谷底,罗志鹏场! “大人,案子虽然属下还没破,没抓住凶手,但是案情已经有眉目了。” 张彪的话又激起了贺延舟的兴致,他立刻催促道,“那赶快说说,案情到底怎样?杀人嫌犯可知道是谁?” 他以为张彪已经查出真凶是谁,只是捉拿真凶时,真凶跑了。 跑了不要紧,他马上就可以发海捕文书,全大越国追缉凶手,不怕他不落网。 “回大人话,杀人嫌犯应该就是礼部派去白城督促修造水利的都水使许承源。” 张彪的话再次让贺延舟皱眉,什么叫应该是啊? 你到底有没有拿到他杀人的证据? 可碍着这里是镇抚司衙门,他不想让锦衣卫们看清大理寺的捕头,所以强压下不满,继续问,“你是怎么查出许承源是杀害罗志鹏的凶手的?” “回大人话,属下进了白城后,就一直是便装暗访,通过这几天在白城百姓们中间调查,罗志鹏是个好官,他在修造水利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因为上级拨下来的修造水利的费用被人挪用,他甚至把自家房子给卖了,只为给参与修造水利的百姓们发薪……这次礼部为了督促白城水利修造,着都水使许承源带着款项赶去白城,可是,老百姓们都说,这个许承源真不是个好的,他伙同当地县令,将修造水利的银子给贪墨了,这导致水利修造停止,眼见着雨季来临,罗志鹏为了保白城百姓在雨季时不受水祸,自己从家里拿银子出来,继续修造水利!结果,这时候什么事儿都不干的许承源反倒跳出来,说罗志鹏是沽名钓誉,是祸害百姓,还要给圣上写奏折,让皇上把罗志鹏的官给罢免了!也是被他这一席话给激怒了,原本就十分耿直的罗志鹏当即说,你要是敢跟皇上诬告我,我就把你与县令勾结贪墨水利修造的银子一事儿,上报天庭,让圣上知道知道你等这些吃着人饭不拉人屎,拿着皇上的银子,不真心为皇上办事,为百姓解忧,算什么官?” 张彪说到这里顿住,环顾四周,他那满脸的表情都在写着,接下来还用我说吗?罗志鹏罗大人豪言壮语地回怼了许承源之后,他就被杀了,这许承源不是凶手谁是? 这一刻,贺延舟想原地遁走。 他实在觉得在秦逸之面前丢尽了大理寺的颜面,不由地呵斥张彪道,“你所谓的杀人嫌犯应该是许承源,敢情是你自己通过罗志鹏与许承源一番争执得出来的?证据!咱们办案结案,那都是需要证据的,你能带人跑到许承源跟前说,你应该是杀人犯,所以我得抓你吗?” 张彪讷讷,“大人,属下这回真动脑了,觉得许承源逃不了,就是他杀了罗志鹏,因为通过走访民间,属下发现,这位罗志鹏罗大人那真是一位好官啊,不但百姓们喜欢拥戴他,那就是县城里的乡绅、有钱人,读书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啊!他为了百姓,修造水利,自己都睡大街了,这样的人,谁若还想害他,那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想要被大水淹死?但是许承源不同,他不是白城人,白城是不是遭水患,他根本不在乎……” “你……你住……” 贺延舟火大,刚想痛骂张彪后拂袖而去,但一个嘴字没出口,就听苏锦书说,“贺大人,我以为张大哥分析的有道理……” “啊?你……你觉得他说的对?” 贺延舟的脸上先是尬笑,而后就满脸堆笑,自信心满满,“对,对,苏姑娘说的极对,我也认为这一趟张捕头没白跑!” 众人都暗暗地瘪嘴,敢情这位贺大人是个没主见的,前一秒还恨不能把张彪给打出去,后一秒听了苏姑娘的话,立时就换了态度,这一届变脸练得实在是精彩!啧啧! 秦逸之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儿,“贺大人,你这是跑镇抚司衙门登台献技来了?” 贺延舟老脸一红,但一时又想不出回怼秦逸之的话,索性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接满面春风地对苏锦书说,“苏姑娘,你觉得白城一案,案情是不是如张彪猜想的那样?” 众锦衣卫齐齐地咂舌! 瞅瞅人家大理寺卿大人探案都用上了猜想了,果然好手段,了不起,咱们锦衣卫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呀呀!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5 苏锦书给了张彪一个鼓励的眼神, 对方立刻就挺直了腰杆,一脸傲然,就差高喊一声, 我之所以办案子脑瓜子如此好使,那都是苏姑娘教授的, 苏姑娘可是有大智慧的。 收回目光, 苏锦书道,“两位大人, 乃至在场的诸位,无论谁办案子,查凶手, 有哪个敢说,他不是打从猜测上来的?先根据现场状况以及出现在现场的人做猜测, 调查, 然后再将其带回来, 曰, 嫌疑犯。正如张大哥所言, 那位罗志鹏罗大人无论是官品还是人品,那都是有口皆碑的, 如此一个好人, 一位好官,谁会害他?但他又确实被杀了!这杀人凶手就只能是与他有事关性命的矛盾的人!有人贪墨修造水利的银子,性格耿直的罗大人要举报那人, 那人眼见着官位不保,脑袋瓜子要掉, 他能不急?不起杀心?” 说到这里,她再度看向张彪, 张彪已经愉悦得快要手舞足蹈了,他见缝插针接了苏锦书的话茬,“对,对,我就是根据这些暗访的信息断定许承源杀了罗志鹏。” “那你怎么不抓他啊?我发现你们大理寺办案就是这样拖沓,抓不住凶手吧,你们拖就拖,眼见着凶手都浮出水面了,那还犹豫啥,抓回来,先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再说。” 知牧实在是见不得张彪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德性,人家苏姑娘不过就是随意指点了他几句,瞅瞅把他给美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苏姑娘可是我们镇抚司衙门里的人,你搞搞清楚好不好? 张彪当即却蔫了。 贺延舟也不解,“你倒是继续说啊,许承源呢?跑了?” “不……是,是跑了。” 张彪话都颠三倒四了。 贺延舟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再说话,却听张彪有气无力地说,“我查了,许承源早在半月前就回京都了,罗志鹏被杀时,他不在白城。” 啥? 一屋子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快嘴知牧悻悻地道,“真是邪了门子了,最近咱们俩衙门里遇到的案子咋都这样怪异?查着查着明明凶手就是那人,无论从常理上,歪理上都是他,可是,他就是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还都是异地证明!似乎也就李修鹤李大人被杀那起案子,那位被抓的苏大人不同,细究起来,他是有不在场证……” 知牧话没说完,就被秦逸之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苏恒被抓,的确秦逸之是用了私心的,他的私心就是恶惩这位苏大人,谁让他做人夫君不知珍惜,做人父亲更没一点人情味儿,前脚欺负了那丫头,后脚就要她给他作证,他哪儿来的大脸? 呸! 他是不要脸! 在心里狠狠地将苏恒骂了一通后,秦逸之对于公报私仇抓了他的事儿,认定为除恶扬善,为天下百姓做好事! 她也是百姓中一员嘛! 但现场有大理寺的人,一旦被谁听出点眉目来,再去外头传扬开来,谁知道了都没事儿,他秦逸之都罩得住,但万一被他上头的大BOSS知道了,问责下来,他是要费神费力去找补的。 知牧当然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所以赶紧禁言,退到后面一侧去了。 不料,苏锦书忽然望向他,神情极度严肃,“知大哥,你刚才说的什么?” 被她这突兀的一问,知牧先是一惊,以为她是知晓了头儿抓苏大人的内幕,当即紧张无比地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却知道苏锦书根本不关心苏恒的破事,他瞪了知牧一眼,道,“问你什么你就答。” “我……我刚才说李修鹤大人那起……” “不是这句。” 苏锦书摇头。 “不是这句?那是前一句?我说,最近大理寺与镇抚司遇到的案子都很怪异,明明查出了凶手其人,可是他却偏偏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还是异地证据……” 知牧歪着脑袋,好容易把原话又给复述了一遍。 苏锦书眼睛一亮,她回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个案件。 “我想起一件事儿,讲给你们听听。” 她缓缓说道。 在场有的人心下微有不满,案子都查不下去了,咋苏姑娘还有心思给大家讲故事呢? 不过,在场的两大衙门的大领导都面色不惊,平心静气地洗耳恭听苏姑娘讲故事,那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还有什么不满的? 索性搬凳子,上瓜果点心,大家都坐下来,开个故事研讨会得了。 当然,瓜果点心他们是妄想,两位大领导容得了苏姑娘,人家姑娘长得好,脑子也好使,还会破案子,做美食,被领导器重那就对了,他们有啥啊,糙爷们一个,长得粗枝大叶的那怪不得他们,父母给的,问题是除了能喊打喊杀,跑得快点,抓坏人敢玩命,别的,他们会啥啊? 时间的关系,苏锦书也是长话短说。 某朝某地忽一日,有人发现其妻死在家中,是被人害死的,然后呢,就有人举报说,这个丈夫有问题,他在外头有了相好的,没少盘算着休妻,娶新人! 但其妻念着孩子还小,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就对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忍了。 而且她告诉丈夫,想要休妻,除非我死。 他们两夫妻之间的事儿,其妻也告诉过她娘家人,所以,她这一被杀,娘家人就去告了这个当丈夫的,说他是杀妻凶手! 但经过调查发现,其妻被杀那日,丈夫在外地出差,而且其妻死的那个时间段里,他正与几个同僚喝酒,一时都没离开过。 但娘家人一直深信他是凶手,所以去衙门一趟又一趟,恳求大老爷能还他们家女儿一个公道! 大老爷也很为难,尽管随着案情调查得越来越清晰,他也认为这个当丈夫的有很明显的杀人动机,可事实是,人家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据啊! 大老爷是位好官,也遵循着命案必破的信念,为这起案子那也是寝食难安的。 一日,他再度研究案情好一会儿,实在是把案子里的蛛丝马迹都拿出来,细细地研究了一番,还是能认定是男人杀了妻子,但就是苦于没证据! 他心情无比烦闷,就从书房走到花园里,准备散散步,纾解纾解心中的抑郁。 正在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说他的同窗故友王强王大人来访。 这位王强与大老爷是同科进士,两人成绩差不多,后来都被任命为七品县令,分别到不同的县城去任职。 两人相见很是高兴,大老爷便命人在花园里摆下宴席,与这位王强同饮。 喝着喝着,问及王大人为何来本地,王大人长叹一声说,他是为了一起杀人案来的,他说着,还直言,这起正在破的案子是他任职以来遇到的最怪异的案子,杀人的凶手明明是被杀女人的丈夫,可是,他丈夫却信誓旦旦说,他在妻子被杀时根本不在现场,他在顺城! 顺城就是那位大老爷任职的所在地。 大老爷顿时惊呼起来,“你也遇到这样的案子了?” 他马上把自己正在破的这起杀人案说了一下。 两位县令都被惊住了。 “接下来,他们酒也不喝了,马上拿出两起案子的卷宗,仔细地对比研究,然后他们发现,这两起案子竟是换人杀妻! 即,这两个没人味儿的男人相互交换杀了对方的妻子,然后还彼此都有了不在杀妻现场的证据。” 苏锦书的话说完了。 现场气氛先是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而后张彪与知牧等几人同时喊起来,“苏姑娘,你的意思,这……这两起案子也是换了凶手的?” “不,是三起案子!” 秦逸之的话更让大家吃惊了。 三起案子? 另外一起是什么? “在李修鹤被杀一案中,王淮虽然是最大的得利者,李这个礼部侍郎死了,那他就会往上升一级,圣上已经给礼部空降了一位礼部尚书大人,肯定不会再调来一位侍郎,所以,只要李修鹤死了,顶替他位置的只有王淮!他有明确不可推卸的杀人动机。但是,他也在李被杀时,不在京都!他回白城探亲了。” 秦逸之的话说到这里,一根筋如张彪也觉察出不一样的意味来了,他试探着说,“难道是王淮去白城杀的罗志鹏罗大人?” “查!马上去查王淮、许承源以及杜南辰这三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秦逸之与贺延舟几乎是同时对自己的属下发出了行动指令。 几乎是瞬间,两大衙门里的办差人员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狂奔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了。 唉! 贺延舟长叹一声,目光热切地看着秦逸之,“秦大人,跟你打个商量啊?” 这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希冀与恳求。 这还是这两人相识以来,他们之间最和谐,最温和的聊天开始模式。 “不商量。” 那知道秦逸之根本不配合。 “喂,秦逸之,我也没说都要啊,我就……就要一半儿,隔三差五的,你让她过去溜达溜达,指点指点我那几个……” 都是他的兵,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众承认,他那些个兵啊,智商时而在线,时而不在线,他这个当老大的,再聪明,再能干,那也不能做到事事亲躬啊! “不行!” 对方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贺延舟急眼,“三分之一……半个月去一趟也成。” “……” 这回人家秦大人都不搭理他了,给了他一个没门儿的冷眼刀子。 贺延舟有点怒了,但他想想大理寺案头上那些积压的案子,强忍下对秦逸之破口而出的狂喷,语气继续走谦和有礼线路,“一个月一次,不能再少了。” “十年一次也不行。” 这下彻底把贺延舟激怒了,他怒指着秦逸之,“姓秦的,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的,你衙门里有奇才,怎么我们大理寺就不能借用一下?再说了,你说不允许苏姑娘去我们大理寺指点工作,苏姑娘就不能去啊?苏姑娘,我贺某人跟你商量个事儿,只要你每个月到我们大理寺去溜达个三趟五趟的,我……我们衙门就按照规定,给你开……开一月五……不,一百两银子的俸禄……你要不要考虑则个?” 最后一句,贺大人几乎都是哀求的语气了。 他堂堂大理寺卿,先在秦阎王那里碰钉子,再跟苏姑娘这里被拒,他颜面何存啊? “啥?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的俸禄给我?成啊,成啊,不用考虑,我同意!”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苏锦书觉得她必须答应,不答应,那就是愧对老天,愧对祖宗,好吧,尽管她那姓苏的祖宗委实不咋地! “别忘了你的身份。” 秦逸之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苏锦书一个激灵,我啥身份?我不就是镇抚司衙门后厨的一个小厨娘吗?我答应贺大人去大理寺溜达,又没说非得白天去,我可以晚上吃完了饭,只当是饭后散步消食了,我溜溜达达就去串大理寺这个门子了! “非工作时间,谁都管不了我干啥吧?”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秦大人就算已经把苏恒折腾得半死不拉活的,那也不能阻止我赚银子的决心跟脚步。 苏锦书也懒得跟秦逸之矫情了,只转头对贺延舟,笑颜若花,“贺大人,您是我的贵人,遇上您我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这话说完,诸葛云睿撒腿就跑了。 阎王爷发怒,方圆三五里之内,寸草不生,人丁不旺,谁不跑谁是傻子! 果然,一阵阴风浮动,一道黑黢黢的高大身影伫立在苏锦书面前,挡住了她与贺大人眉宇间涌动的相见恨晚之情!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6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他几乎是咬着牙, 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句话,旋即,苏锦书就觉得浑身冷嗖嗖, 像是忽然被什么怪异的力量将她一把抓起来,丢进了一座千年冰窖之中。 “不是, 秦逸之, 你想干嘛?杀人灭口啊?我告诉你,我可是朝廷命官, 是……是必须要保护一方百姓的大理寺卿……你敢……敢的话,我……我就告御状……” 贺延舟怎么都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恶阎王会当众发飙, 他虽是强力忍着不马上如诸葛老儿那样跑了,但声音里还是夹杂着掩饰不住的颤音。 “滚!”秦逸之冷冰冰地丢给他一个字。 贺延舟有点蒙圈, 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滚去哪儿?” “告御状!” 秦逸之一字一句道。 贺延舟傻眼, 这货真是地狱恶魔啊, 连圣上都镇不住他了, 咋办? 苏姑娘身子骨那样娇柔,不会让他盛怒之下给团吧团吧直接扔了吧? 关键这事儿是他挑头儿的, 他不能害了苏姑娘。 所以, 贺大人咬咬牙,鼓鼓勇气,绕开一步, 从秦逸之这座黑暗之山的遮挡下走了出来,立于两人一侧, “秦大人,我说了, 这事儿就处于商榷之中,这不苏姑娘……还……还没去大理寺吗?你……你这样对待苏姑娘是不对的,万一吓坏了她,那……那这样出奇的珍宝,你们镇抚司也没了……” 他磕磕绊绊地把意思表达完,再恋恋不舍地看了苏锦书一眼,心道,看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暂时先保住苏姑娘不被这阎罗王祸害了为上上策! 当下又对着苏锦书抱拳施礼,道,“苏姑娘,秦大人说的也有理,你是镇抚司的人,大理寺若是想外调,还是得秦大人同意,以后……以后遇着难解的案子,我大理寺若是想要求助姑娘,定然会按照流程,上镇抚司来请秦大人与苏姑娘协助的,刚才是……是在下唐突了,秦大人,你脾气不大好,一点子小事儿,别发火,火大伤身,真的,我上回就是因为一个案子的案犯太嚣张,发了大火,结果伤了嗓子,几天说不出话来,后悔不迭呢!” 这一番絮絮叨叨的话说下来,贺延舟脸都涨红了。 他也是堂堂大理寺卿,官职说不上高,可也是管辖着一方的治安,被治下的百姓们称呼一声贺大人贺青天! 虽知道,今日遇上这蛮横不讲理的活阎王,他为了护住苏姑娘,不得不如此低声下气地与之商量,他心头怎么能没有气? “哼!” 秦逸之却似乎并不领情,只冷哼一声,低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苏锦书也没想到,秦逸之的反应如此之大。 她怎么了? 人家贺大人怎么了? 她不就想多赚点银子,贺大人不过是想借她之手多破个案子,这有错吗? 瞅瞅这位满身戾气,恨不能把让他不痛快的人都丢去下地狱似的,真是一个专横跋扈的……阎罗王! 她想要反击他几句,可看看贺大人那为难的脸色,只能作罢,阎罗王正在气头上,别因一时嘴快,再祸及贺大人。 当下她也灵巧地从秦逸之的身前转到一侧,对着贺延舟福了福,“贺大人,以后若是有用得着锦书的地方,请张大哥来招呼一声即可,锦书不要大人的银子,只当学大人一样为百姓们排忧解难了!” “啊?真的?好,好……”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苏姑娘不要银子,那就不算大理寺聘请镇抚司的人,有本事你秦逸之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苏姑娘身边…… 秦逸之的脸冷若冰霜。 他再想说什么,但苏锦书却已经是施施然走出书房,去了后院了。 “你……还不走?” 秦逸之冷冷地扫视过贺延舟,道。 “我不能走,既然此番破案是我们大理寺花银子雇了你们镇抚司协助,那我就得在这里等着看看,我们大理寺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得用在刀刃上……” 一句话,我打不过你,就膈应死你! - 两个时辰后,镇抚司与大理寺两方办案人员先后带回了关于这三起案子事关嫌疑人杜南辰,王淮与许承源的消息。 先能确定一点的是,杜、王、许这三人是相识的。 提及他们的相识就得说说京都中一处有特色的青楼妓馆—红颜堂。 说起这红颜堂的特色,就不得不提一提他们堂里的红牌蒂雅姑娘。 这蒂雅姑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域美人儿,这美人儿虽不会说京都话,但其脑力以及在风月场合的行事手段,都会是大越国寻常女子所能比拟的。 杜、王、许三人都是这蒂雅姑娘的裙下之臣。 原本三人还是情敌,见面就相互嘲讽,但经过数日,在蒂雅姑娘的周旋之下,这三人竟就好得跟亲哥们一样,见面不但不掐,反而相互按照岁数做了排序,王淮最大排老大,许承源是二哥,最小的就是杜南辰,他虽还只是个秀才,没功名在身,但胜在颜值养眼,又知道疼惜女人,所以在蒂雅姑娘眼里,杜南辰还是挺合心意的。 三人在蒂雅那里见过数次后,相互之间的一些小心思也就坦露出来了。 比方说,杜南辰最近遇到了难事,他们书院里那个老正统的副院长张松蒿非要跟他作对,把他的不良行为记录在案。 而王淮也很是悲凉地哀叹,他这辈子的仕途看来就此打住了! 许承源是最坐立不安的,罗志鹏一旦将举报他贪墨修造水利银子的折子递到了当今的龙案之上,那别说是官位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未可知。 那一日,许承源如丧家之犬从白城赶回来,心情烦躁,忐忑不安,又不能对别的同僚诉说,于是就约了杜南辰与王淮在红颜堂蒂雅处见面饮酒。 他本意是一醉解千愁,总好过他现在这样日夜不安。 一番推杯换盏后,他长吁短叹地把自己的困境说了,连连痛骂罗志鹏就是个小人,是该千刀万剐,你想当沽名钓誉之辈,你自己当啊,干啥非管着别人是不是捞银子?三年越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都是官场暗地里的潜规则,打破了头当上一官半职,不为捞银子,难道为一个清官的虚名? 席间许承源大骂罗志鹏,骂着骂着却又痛哭起来,说今日有酒喝,说不定明日就得进大牢了…… 王淮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诉说了自己的苦楚,他在礼部辛苦努力了这些年,功绩有,人缘也不错,单单在岁数上吃了亏,他如今年近不惑,再苦熬十年,就该申请辞官养老了!可他不甘心啊! “那李修鹤挡在我前面,他不死,我生不了职啊!” 杜南辰喝着喝着,也有点上头,不觉嘟哝道,“不然咱们就杀了他们,看他们还敢阻拦我们的前程吗?” 这话一出,三人齐齐地惊在当场,八分酒意也瞬间去了五分。 “大人,他们三人就在小女子闺房中谋划了相互交换杀人的计划,王淮去白城杀罗志鹏,许承源在云荒书院杀张松蒿,杜南辰杀李修鹤,他们说,因为彼此杀的都是与自己没一点关系的人,所以即便是最了不起的神断也查不出一点端倪来,虽然他们可能会被查出来与死者有嫌隙,可死者被杀时,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再怎么也不会把他们判为杀人凶手的!” 红牌女蒂娜字正腔圆地把那日杜南辰三人在她处商量这个杀局时所说的话,一一复叙,惊得被抓的杜南辰与王淮、许承源三人目瞪口呆。 杜南辰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美得风情万种的女人,颤着音儿,“你……你不是不懂大越国语言吗?” 蒂娜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一脸媚笑,“老娘亲口告诉你,老娘不懂大越国语言了?” 杜南辰怔住,仔细想想,还真没听蒂娜如此说过。 “你为什么要装哑巴?” 他持续惊骇。 “呸,你个蠢货,这都不懂?老娘就是懒得跟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交流呗!既然老娘不说话都能赚的盆满钵满,老娘才懒得在你们身上浪费语言呢!” 蒂娜说完,站起身来,给秦逸之施施然一礼后,道,“大人,你长得不错,如果你去红颜堂,本姑娘倒是可以破例为你开口唱一曲……” 杜南辰几人气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他们去,青楼女都懒得搭理他们,秦逸之这个活阎王去,她倒肯为之高歌了? 有蒂娜这个人证,杜南辰与王淮、许承源三人都不得不低头认罪。 秦逸之又问了他们一些事情,无非是一些弥补案情侦破的漏洞。 比方说,许承源是怎么进入管束严格的云荒书院的,杜南辰供认说,他与苏静茹赶去林泉湖畔茶楼见面的路上,经过一处荒废的院子,他跟苏静茹说要去方便一下。 进入荒废的院子后,他急匆匆地跑回了云荒书院的后院。 原来,这荒废的宅子后头就挨着云荒书院的后门。 他为了跟苏静茹私会,花银子从看守后门的管事手里拿到了进出后院的钥匙,虽然这把钥匙在他被张松蒿发现行踪诡异后就收了上去,但他事先早就托人另外仿制了一把钥匙,他正是用这把仿制的钥匙打开了书院后门,将杀了张松蒿的凶犯许承源放了进去,然后他又急急忙忙跑出了荒废的宅子跟苏静茹回合一起去了林泉湖。 至于王淮杀罗志鹏,王淮本人就是白城人,他与罗志鹏本来就相识,曾经是一期的考生,他回白城后,假借偶遇,约罗志鹏一起喝酒,事后两人半夜两人离开酒馆,在街上他将罗志鹏杀死。 杜南辰得以顺利杀了李修鹤,还是因为他从苏静茹那里得知不少关于李修鹤的特点,比方说,他遇上不高兴的事儿就喜欢去城外的宅子独处,这里的独处是绝对的独处,不带一个下人与妻子儿女,连饭食都要家人送过去。 那一晚,杜南辰借着李家下人给李大人送饭的时候,偷偷溜进宅子,暗暗藏匿在院子的角落里,等下人将李大人用完的碗筷带走后,他才悄悄走到大人书房门口敲门。 李大人以为刚走的下人还有别的事儿,没任何犹豫就打开了门。 杜南辰谎称是闻听李大人的学识渊博,为人为官清廉睿智,这才星夜前来拜见。 李大人心情正郁闷,见有人夸自己,态度还很是诚恳,当下就动了心思,想邀这年轻人长谈,如此解解心头烦闷。 怎料想,他一转身回屋就被杜南辰从后头刺中要害,死于非命。 如此,三起震惊朝野的案子一起结案,由镇抚司与大理寺联合书写的结案报告,被火速送往当今的案头,曜武帝阅了案卷后,十分震怒,当即下令杜南辰、王淮、许承源三人斩立决,杜家、王家、许家虽然不至于因此株连九族,但这三家家产没收充公,五十年内三家子弟不得参加科考! 消息传出,满京都哗然。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替换1 早朝后, 曜武帝在御书房见了秦逸之。 问及破案过程,秦逸之说了苏锦书讲的那个故事。 “臣就是根据苏姑娘的这个故事想到这三起案子可能是三人交换杀人,异地作案, 由此突破口出发,案子也才得以破获!” 他恭敬回答。 “苏姑娘?就是你们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听起来, 她可比你先想到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不然也不会讲那个故事给你听!” 曜武帝眼神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逸之。 秦逸之点头, “是,她的确很聪慧。” “这个小女子可是不简单,朕觉得最近有多起事件都与其有关。” 秦逸之不禁后脊梁冷风嗖嗖, “皇上,她厨艺不错, 脑瓜也好使, 是个可用之人。” “是吗?那爱卿是不是心悦于她啊?” 曜武帝这时真的是在笑。 秦逸之微微犹豫后, 毕恭毕敬地跪下, “回皇上话, 臣的确是心悦她,只是一直没与她说, 她胆子小, 臣怕她没有准备,被吓着。” “那倒是巧了,就在昨天, 有人到朕这里来,问朕要这个姓苏的女子, 这事儿你怎么看?朕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呢?” 曜武帝的声音里带着十分的玩味与嘲讽。 “皇上不会答应他。” 秦逸之没丝毫的停顿,直言道。 “哦?你倒说说, 朕为什么不会答应他?” “回皇上话,臣与苏姑娘都是您可用的一把刀,我们这两把刀,只能听命于皇上,这是我们的宿命!” 秦逸之的话说完,曜武帝哈哈大笑。 “看起来啊,还是秦爱卿你最了解朕,朕的确是很欣赏你的这位苏姑娘,不舍得将她交付其他人,当然,朕也十分的欣赏爱卿你,你心悦的人,朕怎么可能让别人染指!” 秦逸之再度跪拜,谢恩。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别让朕失望。” “是。” “这几日弹劾你的折子在朕的案头上都堆满了,说你徇私枉法,无故将礼部侍郎苏恒关押进镇抚司的大牢里,还对他用了刑!秦爱卿,朕瞅着你可不地道哟,前脚瞧上苏姑娘,后脚就抓了她爹,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曜武帝像是忽然起了八卦之心,饶有兴致地看向秦逸之。 秦逸之神情自若,“皇上,这位苏大人做人做事都有问题,他先是弃苏姑娘于乡下,任其自生自灭,后又为巴结上司,意欲将苏姑娘许配给一个傻子,幸好那傻子短命,被一湾水呛死,苏姑娘这才得以脱身。发现苏姑娘不能为他所用后,又驱赶苏姑娘离京,苏姑娘十几岁年纪,却总是被亲爹坑来害去,臣实在是气愤,正巧在李修鹤大人被杀一案中,苏大人有杀人动机,臣就将其扣在镇抚司查问,其实,不是公报私仇,臣与之也无仇,臣后来想了想,臣这样的行为,应该就是受了皇上的影响,觉得仗剑天下,行侠仗义,乃大英雄本色,所以,臣闲着无事,也就悄摸地替皇上您仗义了一把!” 哈哈! 曜武帝这次笑得不能自已。 “秦爱卿,朕发现,你可比之前幽默多了,好,很好,这都是那位苏姑娘的功劳,朕必须要赏!” “臣替着苏姑娘谢皇上。不过……” 曜武帝一怔,顺着他的话问,不过什么? “不过,能不能不赏银子??” 秦逸之做出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来。 “哦?那朕赏她什么?” 苏锦书是个女子,升官肯定是不行,银子不要,那就只能赏物件了! “皇上,她……她很可怜的,没爹疼,没家……” “哈哈,秦爱卿,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都敢在朕面前帮她要宅子了!” 没家,可不就是缺房子?! “好,朕成全你们!” 曜武帝用了个你们,秦逸之的脸微微发烧,好在他并不敢一直抬头与曜武帝对视,所以,脸红之事,也就他自己知道。 秦逸之走后,从御书房送出一道圣旨,“鉴于礼部侍郎苏恒因家事操劳太辛苦,皇上特批苏恒停职半年,以观后效。” 孙公公不解,“主子,您赏赐苏锦书一座宅子,已经是破例了,怎么还要罚苏大人?” “秦逸之说她没家,朕给她一套宅子,她没爹,朕不可能赏她一个爹,但朕可以替她教训教训她那狠心的爹!这天下事,朕最瞧不上的就是坏心眼的爹,闺女都是爹的心头肉,怎么还能厚此薄彼呢?他该罚!” 孙公公明白了。 既然秦大人与苏锦书都是皇上的刀,想要刀锋利,就得常磨刀,这些小恩小惠就是磨刀的必需品! 皇上对苏锦书赏赐的圣旨送到镇抚司衙门时,苏恒正由其管家苏德搀扶着,从大牢里出来,走到院子里。 不得已他们也远远地跪在后头。 孙公公宣读圣旨后,苏锦书像是被天上啪叽掉下来的馅饼砸到了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不快点谢恩领旨!” 秦逸之在旁边提醒她。 她这才接了圣旨,谢了恩。 当知道皇上给她的宅子就在镇抚司衙门后面的一个叫猫耳的胡同里,而且是个两进的宅子,她喜形于色,“这个地角可是京都的中心地带啊,这里的宅子都是寸土寸金的,我在西城平民区那里买一个小院都得一千两银子,那在这里,别说两进,就是一进,也得……二、三、四五六七千两银子吧?哎呀,皇上太大方了……” 她倒是爽快,又跪倒在地,向着皇宫所在的地方,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口中喊着,皇上您这样好心眼,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健康快活啊! 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连送圣旨的孙公公都忍俊不住,挑起兰花指,指着秦逸之道,“秦大人,你果然好眼力!这位苏姑娘真是不错,可盐可甜的,嗯,真是好玩极了!” 苏锦书不解,“孙公公,我谢恩,关我们秦大人什么事儿啊?他眼力好在哪儿?” 孙公公刚要说话,却瞅见秦逸之对着他暗暗地摇头,他马上心领神会,“杂家只是……只是觉得秦大人眼力好,所以才招了苏姑娘到镇抚司来当厨娘啊!苏姑娘也是机遇好,遇上了秦大人这个伯乐,不然怎么会被皇上赏赐一座宅子住啊?” 事儿倒也的确是这么个事儿,不过,我要是不帮着他破案,那也捞不着皇上的赏赐! 说到底,这宅子还是我自己用脑袋瓜儿赚来的,关他眼力什么事儿啊? 苏锦书在心里默默地反驳。 就在这时,孙公公一眼就看到跪在人群后头的苏恒了。 他走到苏恒跟前,“苏大人,既然你也在这里,那杂家就顺便把皇上给你的圣旨念了吧!” 苏恒接了圣旨后,瘫软在地。 停职半年,这与罢官快没啥区别了。 皇上说他是忙于家事,被家事所累!? 这……这是在谴责他没有处理好家事? 他家里哪一样是他没处理好的? 也就在对待苏锦书上,他……他是有点自私了,可是,她也报复他了啊,她不肯出面给他作证,害得他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吃尽了苦头,险些老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这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她所受的伤害吗? 可是这一切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她告了御状? 不,不可能! 那么就是秦逸之,是他将这一切都上报了皇上,皇上这是明显的偏瘫苏锦书,为了给她出气,这才用停职来惩戒他! 想到此,他在苏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苏锦书面前,“书儿,跟为父回家吧,之前都是为父的错,为父在这里给你道歉,你就原谅为父吧!” “苏大人,你一口一个为父的,你为谁父?满口的莫名其妙,你是在牢里得了失心疯吧?看来还是皇上圣明啊,一猜就猜着你病得不轻,所以才让你停职休息的!” 苏锦书冷冰冰地说道。 “书儿,你说吧,为父到底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苏恒也是豁出去了,当众如此说道。 “哦?苏大人竟有此决心?那好,我的条件有三个,只要苏大人满足其一,那我就立刻听你的,你说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言为定。” 苏恒也振奋了精神,貌似打定主意,今日非给苏锦书当这个爹不可。 “第一,镇抚司衙门茅房里的屎你品尝品尝?第二,早市炸油条摊子上的油锅你试试油温?第三,山上猎户设下的尖刀陷阱你跳一跳?苏大人,你觉得哪一个是你心仪的?选一个吧?” 苏恒呆立当场,颤抖着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哼,苏恒,你记住了,从今天到永远,你与我都没任何关系,别再妄图在我面前演什么亲情戏,我嫌难看!” 苏锦书说完,刚要走,却听一声娇斥,“苏锦书,你怎么能这样跟父亲说话?你不肯给父亲作证,害得父亲受苦,你简直就不配为人,你不孝不仁,该遭雷劈!” 苏静茹跑进来,看见苏恒被折磨得一身伤,走都走不了,气得咬牙切齿,扬手就要打苏锦书。 被秦逸之一把抓住腕子,轻轻一个用力,就将她推向苏恒。 苏恒却在苏静茹还惊魂未定时,甩手给了她一巴掌,“滚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父亲,你……你怎么能……” 苏静茹的眼泪瞬时就滚落下来。 往常她每次在苏恒跟前哭,苏恒都会很心疼地哄她。 但这回,苏恒却是冷冷地对一旁的苏家下人道,“还不把她给我拖回去!” 是。 苏家下人不由分说将挣扎的苏静茹拉走了。 “书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先回去了,以后我会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很疼爱你的,你跟静茹都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会一视同仁的。” 说完,他十分落寞地在苏管家的搀扶下走出了镇抚司衙门。 稍晚些时候,大理寺的张彪张捕头,送来了两千两银子,“秦大人,我们贺大人说了,这里有一千两银子是给你们镇抚司衙门的,这是说好的破案经费!另外一千两,是给苏姑娘,没有苏姑娘的帮助,我们白城那起案子也不可能会破。” “嗯,算你们贺大人有良心!” 秦逸之冷冷地夸。 张彪浑不在意他的态度是不是欢迎,而是笑呵呵地跟苏锦书说,“苏姑娘,这个月十八我过生日,兄弟们想在大理寺后院聚聚,知道苏姑娘厨艺好,特来邀请你过去给掌个勺?” 看秦逸之要说话,张彪又抢着说,“我们聚会的时间是在晚上,你做好这边的饭,再过去大理寺就成!嘿嘿俺是个粗人,不会说啥好听的,但邀请你的心是诚恳的,你……也不大好意思拒绝俺呗?!” “成,张大哥,你放心,就是天打雷劈我也会过去的。” 苏锦书边说边转头看秦逸之,天打雷劈都拦不住我,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拦得住? 秦逸之气得都要颤抖了。 但大男人的傲娇必须得保持,他转身往回走,冷冷地丢过来一句,你有本事现在就离开京都,看有没有人拦你? “想得美,我才不走呢,我现在在京都那也是有产业的人了!咋,把我赶走,你想继承房产啊?!” 苏锦书回怼。 “哈哈,苏姑娘,真有你的,你这话头子厉害啊,老张我服了!” 张彪见秦逸之吃瘪,哈哈大笑。 既然是去大理寺做饭,苏锦书就想跟张彪商定一下菜谱,她好早做准备。 张彪压低嗓音,“苏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初八啊,其实是我们贺大人的生日,他家在外地,也没娶妻,我们这些手下商量着给他过个生日,厨子也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去就成!你可是断案高手,哪儿能让你辛苦做菜啊!” “哦,是这样啊,那也成,到时候我再给带两个特色菜,大家一起边吃边聊,乐呵乐呵!” “得了,就这样说定了。咱们不见不散。” 张彪任务完成,乐颠颠地走了。 屋里。 秦逸之站在窗前,注视着张彪刚与苏锦书嘀嘀咕咕地说完,目送他的背影,他眉心微蹙,“派知牧去查查张彪的生日,是不是这个月十八?” 诸葛云睿:“不是,你真打算把苏丫头当笼中雀养啊?你可别囚得太紧了,逼着她飞走了。”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 秦逸之又怎么会不知道,沙子越握越紧,漏得越快越多的道理,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与贺延舟靠近,张彪真过生日的话,贺延舟肯定也会去,那他就不痛快。 他心情烦躁,难道我是……不自信了? 知牧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想马上带人去把大理寺拆了,让那个心怀鬼胎的贺延舟睡大街! 这个月十八大理寺衙门里没人过生日,贺延舟的生日倒是在这个月的初八!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替换2 初八那天下午, 苏锦书提前小半个时辰把晚饭做好了。 她打算开溜。 走到前院,遇上了知牧,问她去哪儿? 她说出去办点事儿。 知牧挠头, 嘟囔,“你们今天怎么都那么怪, 白天不出去, 这都快晚上了,倒要出去办事儿。” “我们?还有谁?” 苏锦书不解。 “我们老大啊, 刚刚老大出去,我也是这样问的,老大也说出去办事儿, 苏姑娘,你俩不是约好的吧?”知牧笑得很玩味。 苏锦书立即否定, “这个时间点儿大人出去办事儿指定是佳人有约!我呢, 是去我那个宅子瞧瞧, 他们装修的速度怎样了?” 皇上赏赐她在猫耳胡同的宅子, 虽说里头装饰都是现成的, 家具也都是八成新,但对于苏锦书来说, 终究是穿过来后的第一套宅子, 有些地方,她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修一下,比方说卧房里的一些家具摆设, 她不太喜欢过于厚重的,靠着记忆, 她画了一些现代社会她家里的床,衣柜的图, 找了木匠,这几日正加紧打造呢! “哦,那是得多去瞧瞧!” 知牧表示理解。 别了知牧,走出镇抚司,苏锦书脑海里忽然横亘出一个疑问,秦逸之真的是佳人有约了?佳人会是他那多情的杜嫣然表妹吗? 他爱约谁就约谁,管我什么事儿? 很快,苏锦书就将脑子里关于秦逸之的一切信息都驱赶了出去。 两个世界的人,个性不同,经历不同,所处位置也不同,她还是消停点,好好当厨娘,偶尔破个小案子,拿点小钱,等搬进自己个儿的宅子,每天忙完了回去,热一壶小酒,炒俩菜,月下独酌,一杯又一杯,想想就美滋滋! 刚到大理寺门口,早就等在那里的张彪就迎上来,“苏姑娘,你可来了,咱们贺大人都等焦急了,催促我出来瞧了三四趟呢!” “贺大人……可真热情。” 苏锦书有点接不上话茬。 她不傻,尤其经历过现代社会,关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她虽说没实际操练操练,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贺大人与她有意,她这时候再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可就跟她与秦逸之之间一样,贺延舟虽然出身没秦逸之那么世家大族,但也是外地的高门大户,她一个没爹疼,有娘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的近似孤女,才不会去攀什么高枝呢!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这一世真的非要嫁人,那她就嫁一个小商贩或者是小书生,一夫一妻,再养上俩娃,平平安安,愉愉快快地度过此生! 所以,在张彪提及贺大人是急切地盼着她来时,她的脸部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 张彪偷瞄一眼,有点失望。 他琢磨着,苏姑娘对贺大人,要么是不敢想,要么是不愿想,左右他们贺大人八成都没戏! 难道苏姑娘瞧上了那活阎王? 要不要给苏姑娘提个醒儿,活阎王阴森可怕,生人勿近? “张大哥,后厨在哪儿?” 早就打算要做两道特色菜给贺大人庆寿,但如果提前在镇抚司后厨做好了,拎到这边,口味就差了些,所以,她准备好了食材,准备拿到大理寺的后厨制作。 张彪被她喊回了魂儿,忙带着苏锦书去了后厨。 苏锦书要做的两道菜分别是,花开富贵蒜蓉虾与年年有余八宝饭。 大理寺后厨的掌勺大师傅姓马,人称马大勺。 其名字的来由是因为马师傅惯常用一柄大炒勺,这枚铁质的大炒勺,比一般的炒勺要大上一圈儿,但因为保养得当,整个铁锅无论是锅里还是锅外都是光滑干净的,一点油烟的痕迹没留下。 这柄炒勺大,也重,但拿在身材壮实的马师傅手里,就跟玩具似的,那勺颠得如同蝴蝶似的上下翻飞,很是有功底。 马大勺一看到苏锦书来,满脸堆笑,“苏姑娘,快里头坐,早就闻听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上来就夸,弄得苏锦书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马师傅,您是前辈,晚辈不敢托大的!” “苏姑娘,你可别客气,咱们厨艺界可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厨艺高为上,你厨艺比我好,那就是我的前辈!” 马大勺是个实在的,一句话把张彪都逗乐了,“马大勺,你一个四十多岁的,称呼人家姑娘为前辈,把人家都叫老了!” “哦,说的对,是我唐突了。” 马大勺紧忙道歉。 苏锦书笑说,没什么的,老不老的,我也不是很在意。 这话倒让马大勺与张彪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认同了一个观点,这位苏姑娘不一般,果然不一般! 听说苏锦书要做花开富贵蒜蓉虾,马大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主动请缨给苏锦书打下手,如学子般恭恭敬敬地站在苏锦书旁边,为她切菜,递盘子。 幸好苏锦书把所用的食材在镇抚司后厨都切好了,不然劳动这位前辈帮忙打杂,那真说不过去了。 这道菜所用食材不多。 虾去头留尾,虾身用刀对半切开,虾尾尾端不要切断。 粉丝用热水汤软,晾过后沥干水分铺在盘子里,豆腐切薄片摆放在粉丝上。 切好的蒜末泼热油激发出香味儿后,加入料酒、酱油。 马大勺见到酱油表示很惊奇,问这是何物? 苏锦书照实说,这是酱油。 马大勺端起酱油碗闻了闻,一股异样的鲜味儿扑鼻而来,他大为惊喜,问及从哪里购买的,苏锦书有点尴尬,来京都后第一天,她就曾经有个念头,要多做点酱油,若不开个酱油铺子也成,可是,事儿一桩接一桩的来,她竟忘记了酱油这回事。 马大勺听说是她自制的,立刻佩服之情溢于言表,搓着手表示,以后若是苏姑娘这种酱油制得多了,一定卖给他一点,他先谢过了。 说着,竟就真的一躬到底。 苏锦书忙不迭地答应,只是也说,因为工夫实在有限,所以酱油什么时候做好,未知。 两人说话间,苏锦书又往蒜碗里加了盐和鲜味素,搅拌均匀,料汁就做好了。 把切好的虾尾部放开切面朝上,摆放在豆腐上。 淋上调好的料汁,撒上红辣椒碎儿,上锅蒸一刻钟。 时间到,一开锅,蒜蓉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火红的开背虾,在蒜蓉的衬托下如同一幅艺术品,惊艳四座。 “苏姑娘,你这厨艺,在大越国,若甘居第二,老马敢保证,就没人敢称第一!” 马大勺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剩下的一道年年有余八宝饭,做法不难,但糯米、紫米、红豆、莲子都要提前一晚泡发,糯米要泡到用手轻轻一搓就可以搓碎,不然影响口感。 红枣洗干净对半切开去核,碗里刷一层油,底部摆上红枣、红豆、葡萄干、莲子,再铺一层糯米一层红糖,再铺一层红豆、莲子加一层糯米压紧,再一层豆沙馅儿,再一层糯米压紧,倒入清水刚刚过米就好。 制作八宝饭时,苏锦书并不避讳马大勺,反而是把步骤一一讲解给他听。 在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她还强调如果不如此做,结果会怎样怎样! 感动得马大勺就差磕头拜师了。 他坦言,咱们干厨子的,靠的是手艺吃饭,所以,没有哪一个厨子不把自己的手艺给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收徒也多是收自家人,有的厨子甚至规定自己的厨艺是传男不传女,为的就是怕把厨艺传给女儿,女儿出嫁后,本家的厨艺就外传到女婿家了。 比起苏锦书,马大勺真是觉得他们那点子厨艺还拿着当宝贝似的不外传,简直丢人! 苏锦书笑笑说,可能我志不在厨艺,所以,才没有把这点子技能当回事! 马大勺又是一惊,“苏姑娘你是个厨娘,怎么还说自己志不在厨艺呢? 苏锦书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说,女子嘛,最终还是要嫁人的,一旦嫁人夫家若是不允许她抛头露面,那厨娘这事由估计就做不成了! 马大勺哈哈一笑,“对,对,女子还是要嫁个乘龙快婿比一辈子当厨娘要好!” “我倒是觉得,苏姑娘最好还是一直在镇抚司后厨当厨娘比较好!”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苏锦书不用看来人的脸,就知道谁来了? 问题是,他不是与佳人人约黄昏后了吗?没事儿跑人家大理寺后厨来溜达啥? 马大勺却是抬头一看到来人是传闻中的秦阎王秦指挥使大人,当即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涔涔。 看看这情形,苏锦书暗忖,这回搬新宅,要不要找人画幅秦逸之的画像,挂在正堂镇宅?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在这里遇到本大人?” 见她低头不语,明显是不欢迎自己,秦逸之的火气有点上涌。 “如果苏姑娘不高兴,那秦大人你是不是会马上走?” 又一个清冷孤傲的声音响起,这回连马大勺都一下子听出声音的主人是他们大理寺卿贺大人了。 他偷瞄了一眼苏锦书,想问问,苏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这两位大人很有点相互看不顺眼,马上要掐架的阵势? 苏锦书心里想得是,早知道他来,我还不如去视察视察我的新宅子呢,总觉得今晚上这顿饭会吃得波澜壮阔的! 要不,我再做点好吃的,堵住这俩的嘴?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替换3 秦逸之倒也没空着手来。 他拎来了两坛子九酿春, 这可是进贡的好酒,若非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即便是皇上赏赐了此酒, 他都未必拿出来公然去饮! “苏姑娘,我怎么瞧着秦大人这来者不善啊?!” 连糙汉子张彪都瞧出端倪来了。 果然, 秦与贺一碰上, 就互甩眼刀子,你一句嘲讽, 我一言鄙夷,把整个席面上的气氛都要撩拨到刀光剑影的境界了! “贺大人,这一碗酒, 本大人祝你鹏程万里,别摔下来!” 秦逸之端起一碗酒, 对着贺延舟挑衅。 贺延舟是文官, 酒量泛泛, 而且向来觉得只有莽夫才会一碗接一碗的喝, 没文化劲儿的。 可今日, 他忽然就觉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也未尝不是一种痛快, 痛快地跟秦阎王斗,跟他刀来剑往,实在是人间一大乐事。 于是, 这二位就跟棋逢对手似的,先较酒量, 后又较破案技巧,到后来, 连其风度,其穿戴,其言行都要拿出来论一论,论得两人唾沫横飞,现场一大桌子席面,硬是没几个人敢动筷子。 直到两坛子九酿春没了。 再看这两人东倒西歪地趴在桌子上,就这样还侃呢,秦逸之道,“贺延舟,我……我跟你说,比起酒量,你……你不如我……真的,我就是故意来灌醉你……你的……你小子蔫坏……蔫坏的,我的人……是你肖想的?” 苏锦书只想去捂他的嘴。 这都什么屁话? 她怎么就是他的人了? 活阎王不要名节,她可还要呢! 知牧与肖鹏、张卓三人也瞧着不大好,忙近前去,连拉带拽地把人给弄走。 快出大理寺大门,本来都醉的蔫头耷拉脑的某阎王,忽然抬起头,眼底精光四射,他盯着知牧,“你……留下!” “是,属下遵命。” 知牧应声。 兄弟仨相互看了一眼,都替着他们家大人觉得惆怅,又稀罕人家姑娘稀罕得都玩命拼酒了,可跟人家姑娘说话时,那嘴刀子啊,怎么就不能钝一点呢? 他走后,张彪也安排人把他们贺大人送回卧房休息去了。 好端端的一次生日宴就这样被不速之客给搅和了! 张彪本来也是个好酒的,但打从秦逸之来,他就一滴酒都没喝,贺大人可怜呐,好不容易想借着过生日,攒了一肚子想跟苏姑娘说的话,得,一句话没来得及说,这都成醉猫了。 “苏姑娘,瞧瞧这事儿弄得,本来还想请你来一起乐呵乐呵呢!” 张彪不大好意思地说着。 “这不是挺乐呵的吗?宾主尽欢!” 苏锦书笑道。 呵呵,好吧,也可以这样说。 张彪能说啥! 话说,他觉得这事儿之后得把大理寺全衙门上下都查一查,是哪个快嘴的货把大人初八过生日这绝密的信息给透露了出去?明明那天他去镇抚司请苏姑娘时,还放了个烟雾弹,以他这个月十八过生日为由! 苏姑娘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能说出去的,只能是大理寺衙门里的哪个说话不走脑子的! 唉,家贼难防啊。 他叹气。 “张捕头,我……我能不能拿点吃食回去给我小侄子?” 后厨里做事的一个叫兰姑的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拿吧拿吧,多拿点,白倒了也浪费。哦,对了,苏姑娘做那两道菜别糟践了,那得给……” 给贺大人留着。 贺大人醒了,瞧着菜品解相思也是好的呀! 张彪觉得,以他一个粗老爷们都要为自家大人考虑到如此地步,真的是尽心竭力了,至于其他的,真得他家大人自己个儿想辄努力了。 瞧着兰姑收拾了俩肉菜急忙忙地出门去,张彪有一搭无一搭地跟苏锦书聊天。 “这个兰姑啊真是个可怜人!爹娘早逝,只有一个哥哥刘大,刘大原配攮子染病身亡后续娶了个彪悍的娘子于氏,趁着刘大跟着他老板去外地跑生意,她把兰姑给嫁了出去,说是嫁,其实跟卖差不多了。 镇子上一个有名的混汉鳏夫董咸给了于氏十两银子,就强行将兰姑从刘家接了回去。 成亲两年,因为一直没有身孕,董咸先后两次打断兰姑的肋骨,三次将其小腿骨踹断,兰姑一直都生活在地狱之中,她还不敢回娘家与刘大说,因为董咸说了,她生是董家人,死是董家鬼,若是她敢多嘴,他不介意杀她一个再拉上她哥与侄子这俩垫背的。 兰姑是个胆小的。 她害怕因为自己再给大哥小侄子惹祸,所以一直忍着。 董咸见她懦弱至此,就更肆无忌惮,有一日喝醉了酒,竟要兰姑脱了衣裳,给他那些个狐朋狗友观看,每人因此收费五百钱。 兰姑不肯,他就打得她头破血流,甚至去掐兰姑的脖子,逼着她妥协求饶。 就在兰姑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她的眼前出现一片透彻的空明时,她恍然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弱者与强者的区别,你能豁出去,你就是强者,反之你就是弱者。 她在思维陷入一片混沌时,手摸到了一样东西,想也没想就对着身上的董咸砍去。 那是把切熟肉的刀。 这天董咸买了几斤熟肉回来,准备招待他的狐朋狗友的。 董咸死了。 兰姑砍了一刀,他的脖颈都险些被砍断了,只剩一点皮肉连着…… 下刀之狠,见者无不震惊。 左右邻人甚至怀疑兰姑砍董咸时,是被鬼魅附身了,不然那么一个逆来顺受的软弱女子,怎么会一刀砍死壮如一头牛的董咸? 兰姑嫁给董咸所遭受的一切,邻人都看在眼里,没谁不同情兰姑的,背地里都恨董咸,盼他早死! 由里正出面写了请愿书。 几千人按了血手印,为兰姑请愿,求县令大老爷能查明真相,给兰姑一个公道,她真得不是生性残忍,而实在是被逼的忍无可忍了! 试想,不管是谁,被逼着扒光了衣裳,给众粗汉展览,大抵都是会发疯的。 县官也是个体察民意的,当然也懂众怒不可犯的道理,董咸犯了众怒,死也就死了。 最后,兰姑被判无罪。 不过,兰姑碍于董家在当地还是有不少亲戚,怕他们会报复,所以就随哥哥一家搬至京都。 也是巧事,那个判她无罪的县官因数次办案有功,被皇上提拔至大理寺任职大理寺卿。 当然,他就是贺延舟。 贺延舟到了京都后,偶然在街上遇到寻找工作的兰姑,问及其现状,兰姑露出窘态,只说,在各处打散工,说到住处,她闪烁其词,说住在河边。 贺延舟命张彪尾随她,发现她被嫂子于氏赶出家后住在河边搭的一个简易窝棚,窝棚里有一个食盆,盆里的食物早就馊了,她还勉强食之。 “贺大人念其命运不济,要我把她带到大理寺,安排在后厨打杂,还收拾出大理寺后院的一间小屋给其容身。唉,这兰姑真得是吃尽了世上的苦头,可怜呐!” 张彪直摇头叹气。 苏锦书来自现代,最耿直的观念就是男女平等,女人生不生孩子,生男生女,都是值得尊重的,怎么能因为她没有怀孕就如此作践她? 而且,兰姑的不生,并不一定就是她的原因,许是董咸无能呢?! “你们贺大人是位好官!” “嗯嗯,苏姑娘说的对,我们大人的确是好官!” 张彪没想到,讲了兰姑的故事,竟在苏姑娘心里给他家大人添了几分好,顿时欣喜不已。 两人正说着,兰姑回来了,她低着头走进后厨,寻一个角落蹲下,无声地哭泣。 张彪看看苏锦书,苏锦书看看张彪,两人都一头雾水。 “兰姑,你咋啦?谁欺负你了?你没报俺老张的名儿吗?” 张彪虎胆英雄附体,大声问。 “张捕头,没人欺负我……” 话是如此说,但兰姑眼泪就没停下过。 张彪急眼,“你到底咋啦,说说,说!” 可能也是被张彪吓着了,兰姑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侄子小石头不见了,我嫂子说,孩子失踪几日了……” “孩子失踪了?那赶紧让你哥找啊!” “我哥出门做事去了,仨月没回来了,家里一直都是我嫂子在主事,嫂子说,小石头不听话,混跑出去,丢了也是活该!” 越说兰姑的眼泪涌得越快,她哽咽着道,“小石头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是不会没事儿跑出去的,他……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张大哥,能不能求您帮忙找一找啊?我……我活到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就盼着他能康健地长大,他是我们老刘家的一条根呐……” 说到最后,她终是没克制住,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我让兄弟们出去打听打听,你别哭了。”张彪人长得粗糙,但实际上却是个性情中人,最怕女子哭,这一哭,他就乱了。 当下也没耽搁,直接叫了几个兄弟一起出去找小石头了。 苏锦书回镇抚司衙门的路上“偶遇”知牧。 她把小石头的事儿跟知牧说了,知牧也答应回去让锦衣卫出面帮忙找找,如此,苏锦书的心也才稍稍好受些。 前世的孤儿身份,让她一直觉得不能多管闲事,做人做事管好自己就成,后来当了警察,她在办案过程里,一日日把她的心肠磨炼的更冷更硬,虽说也会为一些受害者的遭遇动容,但却从不会陪着流眼泪,不知道怎么,今日听了兰姑的故事,她真心觉得,作为女人在这世上的不易! 她同情兰姑,也想她的小侄子能安全归来。 但查案子久了,她的第六感似乎总与不详连在一起,隐隐的,她觉得小石头回不来了! 真的有那么一天,兰姑会怎样? 唉! 她连连叹息着进了镇抚司衙门,正低头走着,却撞到一个硬物上,不觉啊的惊呼,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宛若晴空碧洗般的眸子,那眸子里冷清的天,冷清的云,冷清的情绪,让她整个人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大……大人,您酒醒啦?”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替换4 “你当我是贺延舟那怂包啊?我根本就没醉!不过……” 他冷眼上下打量, 最后视线落在苏锦书那双隐隐着暗伤的眼睛上,“他给你气受了?” 他不是把知牧留在大理寺护着她吗? “您不也说了,贺大人不如您……” 只有您秦大人能给我气受, 别人呐,都待我好着呢! 这话不能说出来, 但她一个瘪嘴, 瞥眼的神情把意思也都带出来了。 秦逸之有点生气,我喝了那老些酒, 回来后都因为牵挂你睡不着,你倒好,总不把我往好处想, 你都对吗? 想法是有的,但说出嘴来的却是, “赶紧回去歇着吧, 明天得去趟慈幼局的募捐会出个差。”说着他把一张请柬塞到她手里。 我去慈幼局?干嘛? 她不解, 紧跟了他几步。 他冷幽幽丢回来一句, 当然是做菜!还能干嘛?慈幼局又没丢孩子, 再说了,慈幼局就是丢孩子了, 该去处理的也只能是大理寺, 咱们镇抚司有的是正事要忙。 这时,两人都没想到,秦逸之一语成谶, 慈幼局这一场以京都贵人圈里贵人发起的募捐,其背后的真相千疮百孔, 发溃发臭,令人作呕! 两人一边往里走, 秦逸之就一边给她科普关于京都慈幼局的一些情况。 慈幼局,在大越国是一家专门针对未成年孩子的慈善机构,其效用类似现代社会的孤儿院亦或者福利院。 而京都的这家慈幼局又与别处的不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目前生活在这家慈幼局的孩子有一半多都是大越国军中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遗孤! 剩下的一部分是在朝廷为官的文官,他们因意外丧生留下的孩子,也有些是当官的犯错被斩,他家里的妻子与成年的子女关进教坊司,幼小的则送进慈幼局。 也就是说,京都这家慈幼局里基本上是没有平常百姓家的孩子的! 这些被送进慈幼局的孩子,他们的父辈祖辈都与京都各个官署里的很多官老爷有些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所以某一天,当贵人圈里的某位贵人发起倡议,为慈幼局的孩子们募捐,让她们在慈幼局的生活更好时,得到很多人的拥护! 今年慈幼局募捐的发起人是五皇子妃! 是她? 苏锦书意外了一下下。 那个天天只想把五皇子别在自己裙带上的高氏,她有这觉悟? “呵呵,她当然是想不出这样又出风头又光彩的主意!” 秦逸之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最近有言官上书说某皇子纵妻纵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在黑熊疑案中五某皇子妃指使身边下人杀了无辜女子,仅仅在大牢里呆了三个月就被某皇子以其妻身染恶疾为由接回了家。 某皇子妃的五年牢狱,竟就用短短三个月了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某皇子夫妻此举是公然挑衅大越国先帝亲自督办的律法,是以那位言官请求皇上追查此事,别让天下百姓寒心,说大越国律法的严酷只是针对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看起来五皇子这次是要狠狠出一把血了!” 苏锦书心里想的是,活该!就李嘉洐那种好色又虚伪的,能破产了才好呢! “银子不用他出!你以为他想把高氏从牢里弄出来啊?他巴不得她把牢底座穿呢!” “是皇太后?” 高氏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女,她不舍得高氏受苦,自然会逼五皇子去操作,五皇子现在大概是后悔死了娶高氏,可他已然上贼船,半道想下来怎么可能? 夜色中秦逸之给了苏锦书一个肯定的眼神。 “能不能不去?” 说实话,苏锦书懒得去伺候这样一帮眼高于顶,看谁都不顺眼的权贵们,诸如苏恒,想想就觉得他那样品质的人都能当官,可见当官的光鲜亮丽衣着下面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与肮脏! “皇上点名要你去。” 秦逸之淡淡道。 苏锦书一怔,随后就明白了,从她接受了皇上那套院子起,她就是皇上的人了,再清晰一点说,她在皇上眼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刀一根刺,总之,皇上让她去做什么,她只能无条件服从! 否则,皇上就不会是她的倚仗,那她可能已经被某个虎视眈眈盯着她的恶魔害了或者是吃了。 “谁想算计我?” 她于夜色中的声音没有一丝颤音。 秦逸之看看她,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也不隐瞒,“某皇子。” 第二天的早饭是皮蛋瘦肉粥与烧麦。 大越国目前还没有皮蛋。 熬粥用的皮蛋是苏锦书自制的,吃起来Q弹Q弹的,简直不要太好吃。 苏锦书自己是喜欢喝咸粥的,所以皮蛋瘦肉粥不能说是她的最爱,也是最爱之一! 人都是这样,因为喜欢才会花费时间与精力去研究。在前世她就吃遍全国各地的瘦肉粥,从中获得可取之处,又加之经常操作演练,所以她制作的皮蛋瘦肉粥,用当时警局那些同事们的话说,真是绝绝子! 先把粥熬上。 开始准备配菜:三颗小油菜洗净切碎、葱姜切丝、猪里脊肉切丁放少许淀粉和酱油腌制,皮蛋切丁。 锅里放少许油五成熟后放入葱姜炝锅,火不要太大容易糊。 放入腌制的肉丁翻炒至全熟,倒入皮蛋一起翻炒,停止加柴火后,倒入切好的油菜碎,借锅子的余温翻炒油菜。 最后一步,把炒好的菜倒入粥里,加一点食盐后,将其搅拌均匀,一锅味道鲜香,口感清爽不腻的皮蛋瘦肉粥就做好了。 今早的另一种吃食烧麦,制作有点费时间,第一,得处理糯米,糯米需要浸泡2个时辰以上,然后蒸熟。 第二,瘦肉剁成肉糜,香菇切丁,混合酱油,食盐,香油,白糖,食用油炒熟,备用。 这时就可以把馅料和糯米混合在一起了。 第三,制作面皮,过程与饺子皮相似。 第四,包烧麦,将擀好的面皮放在手心,放入适量的糯米馅,用虎口轻轻收拢边缘,形成烧麦的形状。 将包好的烧麦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一刻钟,直到烧麦完全熟透。 开饭时,那些蜂拥而至的锦衣卫们都傻了,看着不同于往常的皮蛋瘦肉粥就够新奇了,偏生盘子里还有一个个苏姑娘称之为烧麦的东西! 那些饱满且光滑的烧麦,犹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静静地躺在蒸笼里,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轻轻咬一口,香滑的面皮和丰富的馅料立即在口中绽放,让人陶醉其中。 再配一口鲜香适口的皮蛋瘦肉粥,众人真是觉得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一早上,整个镇抚司饭堂里夸赞苏锦书厨艺的声音不绝于耳! 更有甚者,流着泪跟苏锦书请求,苏姑娘,我能不能买点这个粥与烧麦,我娘病了,一直没胃口,吃不下去饭,看着她一日一日的消瘦,我真的很心疼,要是她能吃到苏姑娘做的这些好吃的,一定会胃口大开,病也能好起来的! 苏锦书还没说什么,心善的小樱桃就眼圈红红的递给那锦衣卫一碗粥,八个烧麦,她说,大哥你拿回去吧。这是我的那一份……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一顿饭吃出了美妙的滋味,更吃出了孝道与善心,众人无不庆幸能在镇抚司做事,更天大的好运摊上了苏姑娘这样一个极好极好的厨娘! 发生这一切时,秦逸之就在当场,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默默地品尝着特别的粥与烧麦! 烧麦,这个名字很好听。 饭毕他回到前院书房,知牧进来听命。 他缓缓开口,“去跟管事的说,这个月起,苏锦书的月俸为每月50两银子,谁有不服的……让他滚!” 知牧笑:“头儿,你放心吧,你这个决议大家举双手双脚赞成,现在你让谁离开镇抚司,那等同于杀他全家,他能和你拼命!” 知牧领命而去。 “秦小子,你确定跟皇上要苏丫头的是五皇子?” 诸葛云睿问。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保不住她了。” 秦逸之长身玉立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时不时蹦跶着飞起的鸟儿,眼底的阴霾一点点浓郁。“他太小瞧我了!” “皇上在防备着他?” “皇上正值壮年,当然不想他的儿子有非分之想,偏生他的五个儿子里五皇子是最聪明最有野心的那个,圣上也是不得不防。呵呵,自古皇家无亲情,有的只是利用与背叛!”秦逸之冷笑。 “皇上不会答应李嘉洐把苏丫头给他,怕苏丫头会成为他的羽翼,助他成事!可万一,五皇子真做出了成绩,皇上想重用他培养他,那苏丫头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做父亲的赠送儿子的一柄利剑!那时候我们就得眼睁睁看着苏丫头陷于虎狼之穴了!” 诸葛云睿不无担忧地说道。 “那就让他不成器!” 秦逸之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诸葛云睿都微微一凛,悄然退后两步,臭小子一提及苏丫头就变成地狱阎罗般,周身都是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啊! 他有点替五皇子担心了,担心他会死的很难看! “传令下去把我们在慈幼局的暗桩拔起……”秦逸之眼睛微眯,她是我的,李嘉洐,你死都得记住这一点!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替换5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这个暗桩能在慈幼局匿了这些年, 你很清楚她的重要性,现在就将她拔起,实在是浪费。” 诸葛云睿大感意外。 他虽也喜欢锦书那丫头, 可大男人志在大业,为一个女子而改变计划, 影响大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该怎么做我很清楚, 你安排去吧。” 秦逸之冷傲之气不减。 “行吧,我来之前就说好了, 一切唯你马首是瞻,十年时间辅助与你,为的就是还你老子爹的人情!既然你执意如此, 那就照你说的办。至于你小子将来会前程锦绣,位高权重, 还是功高震主被砍头, 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他说完拂袖而出, 再无他话。 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秦逸之望向窗外的目光里都是固傲的冷然与霸气! —— 苏锦书寅时中就起来了, 先和樱桃他们把衙门里的早饭做好了。 肉馅小馄饨, 外酥里嫩的小油饼,两三样小咸菜, 来就餐的锦衣卫们个个吃的尽兴, 夸苏锦书这小馄饨做的味儿美,问及做法,苏锦书也不隐瞒, 坦然告之。 在这道小馄饨里,葱和姜必不可少, 因为,把姜和蒜切成小片状, 葱切成葱花,一起捣碎,成混合泥状。 锅烧热,放入食用油,将捣碎的葱、姜、蒜放入锅中,大火炒至10分钟,改中小火,将葱、姜、蒜熬至发黄,关火,出锅备用。 肉馅中加入蛋清、姜末、盐适量、料酒、酱油,搅和均匀。 包馄饨。将适量馅料放入馄饨皮中,先对角捏一下,然后再把左右两边的角捏到一起。 煮沸的猪骨汤,放入葱花,紫菜,虾皮,备用。 煮馄饨时在沸水中稍放一点盐。 将汤中放入事先熬好的葱、姜、蒜料,放入煮好的馄饨就可以食用了。 饭毕,知牧来说慈幼局的周采买来了,要见苏锦书。 苏锦书与其见了。 这位周采买身量长得敦敦实实的,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张弛有度的微笑,这样的人被称为是笑面虎。 “周采买,我们苏姑娘向来不出公差的,我们衙门里这几百口子人时时刻刻都离不了她做的饭食,这次是皇上请我们苏姑娘跑一趟,知道你在慈幼局上上下下都是个说得上话的,还请你多照拂我们苏姑娘七.八,日后有用的上我们锦衣卫的只管说!” 周采买去别家打交道,都是别家人先介绍他,到镇抚司反过来了,先把苏锦书上头有人,镇抚司有撑腰的讲了一遍,里里外外都在威吓他,对苏锦书加点小心,不然镇抚司这上下几百口子够他喝一壶的。 “知牧,咱俩真不能处了,说点什么事你至于这样曲里拐弯的吗?” 张卓是个直性子,听知牧跟周采买这一通啰嗦早不耐烦了。 他镗琅琅拔出剑来,一剑把一枚树枝切了下来,然后瞪着圆鼓鼓的眼睛问周采买,“爷们,知道我这啥意思不?” 周采买一脑门的汗也不敢擦,磕磕巴巴,“知……知道……” “很好,记住啦,照顾好我们苏姑娘,树杈子切下来树照活,你那脑袋没了,可啥都没了!” 张卓很慎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和知牧走了。 走出去老远,还听两人讨论呢,知牧说,凡事你得一步步来,我这叫先礼后兵! 张卓,老子不管那些,谁让老子尊重的人不痛快,老子就让他不痛快,咋啦,老子就这么耿直! 知牧反驳,你那样有啥乐趣?杀个人多简单,手起刀落,可你有啥意思?还是猫捉老鼠一般好玩,既可以杀人,又能玩! 张卓:知牧你变坏了。 知牧:我这也是太无聊了,拿他练练手……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不再听见,但周采买的那汗就没停过。 他看看苏锦书,大胖脸上都笑得比哭难看了,他说,苏姑娘,要不你……别劳您大驾了,我自己花钱雇几个厨子把您的这趟差事出了? 惹不起惹不起,他试着想躲! 苏锦书面色上略有歉意,“周采买,他们平常喜欢说笑,逗你呢,你别在意。再说了,周采买你在慈幼局也有年头了,没点本事,你能干得这样体面风光?” 装啥啊! “呵呵,那就听姑娘的。”周采买点头,说起来也是怪事,说完这话后,周采买汗不流了,话不磕巴了。 苏锦书笑赞,周采买您这收放自如的劲儿,没有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吧? 周采买也不尴尬,大胖脸上再度浮现出温和有度的笑,一般一般,彼此彼此! 知牧他们和周采买打这一通机锋,苏锦书知道都是秦逸之授意的,他就是想让她知道,慈幼局明面上看着是个充满对遗孤们爱的地方,实际上不亚于龙潭虎穴,他是要她加小心。 当然威吓周采买那些也是真威胁,一旦苏锦书在慈幼局出了事,甭管什么事,锦衣卫都不会饶了姓周的。 准备好了东西都放工具箱了,顺子拎着箱,樱桃看家,苏锦书跟顺子就往外走。 “苏姑娘,等下出去我在胡同口雇个马车,慈幼局在城外,靠走的可不行。”顺子碎碎念道。 好。 苏锦书表示认同。 一出镇抚司大门,就感觉大门口的气场不对。往常只要没啥事,就门房这几位推牌九,掷骰子,玩的风生水起的,今天,大门口没人,门房那几位跟被钉子钉住了似的,个个站的笔直,垂手肃立! 突突突,一阵马儿打响鼻的声音传来。 苏锦书寻声看去,一头高大的白马,一位高个子男人,一人一马,白发白衣,“过来。” 白衣人发出召唤。 突突突! 白发马打响鼻呼应。 你俩这儿练默契度呢? “大人我得去慈幼局出差,不……同路。” 她对顺子使眼色,顺子秒懂,“是,我马上去胡同口雇辆马车。” 他往前跑了几步,被秦逸之拿鞭子捆住,扯了回来,“箱子给我。” 他也不再哆嗦,一手提箱子,一手揽佳人腰,跃上马背,马儿就撒欢跑起来。 顺子咋办? 她想朝后看,被他按在怀里,“他有自己的法子。” 他有啥法子啊,没马又没车的,从这儿一路跑去城外慈幼局,那得什么时候? 她没好气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也去,你还让知牧和张卓去嘚啵那一通?虽说他用意是帮她的,可她就是个厨娘,去慈幼局也是做菜不是参军打仗,他至于吗? “我在募捐会场上……” 他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解释了一下。 他是怕她在后厨怎样?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撇撇嘴,反对他这样把她保护的密不透风,她要是真那么无用,也来不了京都。 他低头看她,没说话,但嘴角的嘲讽之意渐浓。 她还想再怼他几句,忽然明白过来都是孩子才会不服气,愿跟人互怼,她过去不这样啊,怎么遇上了他,整个心态就变年轻了,爱跟个孩子似的与他较真? 额? 好像恋爱中的女子也很孩子气,也喜欢跟对方撒娇斗嘴? 我撒娇,跟他? 莫名的,苏锦书打了个寒噤! 紧挨她的人疑惑道,冷吗? 说着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顺手把自己外袍的拉过来包住了她。 她动了动,以示挣扎反抗。 到但对方反倒更紧地抱住她,他的下巴还抵在她头上,轻轻呢喃,听话,裹紧了别着凉,我会…… 后头他说的什么,马儿恰巧这个时候打响鼻,她没听清。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昏昏欲睡中,觉得有人揽住她腰肢,从马上跃下,接着她的小脑袋被人从怀里扒拉出来,“到了。” 她懵懵懂懂的刚站稳,就看到对面一道大门,门上书:慈幼局。 “这人谁啊,怎么和秦指挥使一起来的?” 四周有议论纷纷。 “对啊对啊,还箍在秦指挥使怀里,她这是赖上了?”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开,“你们不知道啊,她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什么都不是,仗着有点姿色,去撩拨指挥使,不要脸!” 苏锦书转头,目光凌厉,“苏静茹,杜南辰与你恩爱一场,他死了,于情于理,你不该给他陪葬吗?” “你……你胡说什么?杜南辰是杀人犯,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给他陪葬?” 苏静茹气的小脸煞白,说话还往一旁的贵妇身边凑了凑。 那贵妇是五皇子妃高氏。 “苏静茹,我发现谁和你走得近谁就要倒霉,你难道是怨鬼附身?”苏锦书边说边给高氏行了一礼,民女给皇子妃请安,愿您身体康泰,不招小人! 这话诛心,把个苏静茹气的发抖,可还得忙不迭给高氏解释,“皇子妃,她污蔑我,杜南辰的事儿和我没关系,我们之间本来也没确定婚约,他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不是……不是……” 丧门星仨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总不好自己咒自己吧,一焦急她眼圈都红了,伴着那张肌肤盈白似雪的俏脸,真有点我见犹怜。 高氏长得差强人意,所以打小她就不待见长得漂亮的女人。 但她纵着苏静茹凑近她,是有目的的。 想想她还有大用,高氏语态傲慢地对苏锦书道,“你是静茹的妹妹,再怎么也是一家子血脉,少说几句你姐姐的坏话,别人也会夸你懂事,识大体的!” 苏静茹脸色得意,紧跟高氏身后,像极了她养的一条宠物狗,就差摇尾巴了。 “她很好,不需要别人觉得她懂事识大体。” 秦逸之的话慢悠悠传来,倨傲,不羁,让人听了心里都冷嗖嗖的! 再看他身侧的苏锦书,神情一样的冷傲,一样的贵气,与秦逸之竟很相配!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替换6 “贵人驾到, 有失远迎,求皇子妃恕罪则个!” 院长隋五娘原是宫里的女官,后来到了适龄出宫的年纪, 她不愿意出宫嫁人,就求了主上的恩典, 到慈幼局当了院长。 隋五娘本来早早在门口恭候五皇子妃她们, 但院里一位叫何秀的助养妈妈忽然急急地找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震怒,这才嘱咐连翘在门口等着,她去去就来。 是以她出现时正遇上五皇子妃和秦逸之大人在唇枪舌战, 你来我往呢。 她忙近前去给皇子妃请安,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了。 高氏来之前就被五皇子千叮咛万嘱咐, 别惹事, 让你发起这场募捐就是为你男人我露脸的, 可千万别逞一时之气, 露脸搞成丢脸! 并用了一晚上与高氏研讨床上文学, 通过亲身教学指导,成功地令高氏□□, 哀怨娇羞地吟唱了好几个曲目! 于是, 早上醒来的高氏对着五皇子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五皇子一把抱住她,我的心肝儿,只要你将募捐办得漂亮了, 十次!我给你十次这样的…… 五皇子妃这才忍着浑身不适,但心情极好的召集了一帮财大气粗的妇人小姐们往慈幼局来了。 所以, 五皇子妃不想节外生枝,也就顺着隋五娘架的梯子下来了。 她率一帮人进了慈幼局。 慈幼局前院并不大, 绕过福字屏风后,迎面是正房五间,两旁各有三间厢房,隋五娘介绍说这个前院是作为办公区来用的,正房五间是院长办公室以及卧室两间,其余三间是助养姑姑的办公室,两侧厢房是作为助养姑姑的宿舍待用的。 不过有些助养姑姑家是城里的,她们晚上不值班时都会回城里的家。 “皇子妃,后院才是孩子们学习玩耍的地方,本来您善心有爱,来了就想马上看到孩子们,可五娘有点关于此次募捐的一点小问题,要报与五皇子妃,请皇子妃莫怪五娘办事不周,实在是有点意外的小状况,必须报于您知。” 隋五娘是个极其通透的,看出来高氏脸色白里透着一抹妖冶的红,眼光暗淡,在宫里混过十年的隋五娘当然能猜出来这高氏此刻跟一条被晾在沙滩上很久的鱼,她是没兴趣做别的。 所以她再次不动声色地给犯困的高氏递过去一个绵软喧腾的枕头。 一个时辰后高氏醒来。 补了这个小觉,她顿感心情舒爽,脸上的笑也就真实了不少。 把隋五娘叫进来,问了下院里多少个孩子,衣食住行怎样?还故作厉害的对隋五娘说道,这些个孩子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万不可慢待他们,银钱上也不用省,没有了就派人告诉我,我们五皇子说了,他会出钱出力,保证让这些孩子过得幸福! 隋五娘点头应下,当然夸赞一番高氏人美心善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时,高氏的奶嬷嬷安嬷嬷进来,脸色略带鄙夷的说道,“主子,苏姑娘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跟您说。” 一听这话,识趣的隋五娘忙施礼告退。 高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姑姑常在我面前提起五娘,说你可是个通透人,凡事啊都知道轻重!” 隋五娘倒也没犹豫,再度躬身施礼,“太后娘娘谬赞了,五娘就是个宫里出来的闲散人,没什么别的大心思,混吃等死罢了!” 高氏神情微微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话里话外都想拉拢她,还抬出了太后娘娘,她这是不给面子? 刚欲发作,却听安嬷嬷轻声提醒,“主子,募捐的时辰快到了。” 言下之意,收拾隋五娘以后再说,别耽误了五皇子的大事。 高氏强压不悦,随意挥挥手,示意隋五娘退下。 她刚走,帘子挑起,苏静茹期期艾地走了进来。 高氏眉心皱了皱,嫌弃之心更甚,当我是五爷那样的见了你这狐媚子就走不动道儿吗? 不是对苏静茹另有安排,她早就让人打出去了。 “皇子妃,静茹越想越觉得难受,苏锦书说的那话,传出去静茹就没法儿活了!静茹斗胆请皇子妃做主!” 高氏的内心思想活动还没结束,苏静茹就扑通跪在她跟前,寻死觅活的这是打定她不给她出头她就不起来了? 高氏膈应得想吐,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我要是不给你出气,你就不肯乖乖听话了?” 她话的尾音里已经带了五分愠怒了。 “皇子妃,臣女不敢!” 她略略抬头,瞥见高氏的表情,果然如传言里说的那样,这位五皇子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想想她要自己做的那事,苏静茹忽然觉得自己既然要认她这个主子,为她舍下尊严“与苏家的面子,求她惩治苏锦书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看你敢得很呢!” 高氏轻蔑地撇撇嘴,“我也不是非得用你!” “是,皇子妃得用的人很多。但臣女的家世合适,身份相当,更要紧的是臣女的容貌长到了那人的审美上……” 她就差说一句,那人就稀罕我这样娇媚可人的小家碧玉。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里。 良久,高氏哈哈大笑,“怪不得苏大人被停职了还稳坐府中,却原来倚仗的就是有两个颇有能耐与胆识的闺女啊!嬷嬷,把静茹服起来吧,这样千娇百媚的人儿,跪的久了,膝盖受伤,有人会心疼的!” 苏静茹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恨恨地说,“她才不是我阿爹的女儿,她就是个野种!” 高氏与安嬷嬷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的不屑一闪而逝,一个高门大户出来的闺阁女子开口闭口又是野种又是贱人的,真不是高氏因为她的狐媚容貌不喜欢她,而是她就透着那么一股让人瞧不起的小家子气!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高氏耐下性子开口问。 “皇子妃就把她找来,然后交给我任我处置!以后,臣女定唯皇子妃马首是瞻,粉身碎骨绝不推辞!” 苏静茹咬牙道。 “好,一言为定!” 高氏端起茶杯。 苏静茹忙起身,“皇子妃,臣女谢您成全!”说完退走两步后,才转身步出屋去。 啪一声! 高氏的茶杯拍在小几上,杯底碎了,茶水撒了一地。 “她这是仗着有几分容色要挟本妃吗?” “主子,您何必为这样一个下贱胚子动气?左右她就是咱们手里的一个小棋子,顺手时拿过来用用,用完了,弃了或者废了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安嬷嬷示意一旁的婢女把茶杯碎片收拾走,又亲手为高氏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送到她手里,“您喝一口!再说那个苏锦书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得罪咱们家五爷几次了,这种不识抬举的您就把她找来,反正收拾她的不是您,她是死是活也找不上您,您替五爷出了气,五爷那里也是会记您一份好的,您说呢?” “对,嬷嬷说的的确有理!” 高氏高兴起来。“等下你亲自去一趟,把那个苏锦书找来交给苏静茹,哈哈,我倒很期待,兄弟相残会头破血流,那么姐妹内讧又会怎样呢?” 安嬷嬷笑道,主子只需要静待一场好戏,哈哈! 主仆二人相视大笑。 —— 这一天,苏锦书在慈幼局的后厨倒是轻松愉悦得很。 她到的时候周采买早就恭候多时了。 见到她来,周采买热情无比地迎上来,“苏姑娘,您这一路辛苦,来,先喝口茶顺顺气,上好的雨前龙井早就给您泡好了,茶温适宜呢!” 听他一把年纪对自己都用上敬语了,苏锦书有点不大好意思。 “周采买,您客气了!” 她略俯了俯身,以示回礼。 这可把周采买吓着了,先侧身避开苏锦书的施礼,还一躬到地,嘴里忙着道,“苏姑娘可折煞小可了,到这里您就跟在镇抚司衙门后厨一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得,小可都用上了,苏锦书知道他是被知牧和张卓吓到了,锦衣卫的名头本来就是京都百姓们心目中的杀人魔王,被那些说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王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多说无益,苏锦书也就不客套了。 喝了茶,果然是好茶。 茶叶在热水的浸润下,渐渐舒展,释放出那淡雅的芬芳。轻抿一口,茶香四溢,仿佛置身于翠绿的茶园之中,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正品着茶苏锦书就发现那边亭子里有几个衣着十分华丽的小孩子,个个锦缎衣袍,脚上的鞋子用料考究不说,绣花也是一等一的绣娘绣出来的,十分精美。 但很快她又发现一个问题,这几个孩子怎么看起来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脸色苍白,眼底毫无神采,看着就是一副病态,没有一点属于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灵动! “周采买,那些个孩子是谁家的?” 这话问完,她忽然想起来这是慈幼局,这里的孩子自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当下就心生怜悯,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不舍与同情。 “唉,他们啊都是可怜的孩子!”周采买长叹一声,刚想发发牢骚,可能又意识到苏锦书是镇抚司的人,当下就又露出习惯性的微笑,道,“苏姑娘,这些孩子虽然命不好,但遇上五皇子妃和秦指挥使他们那样的心善又有钱的贵人,这些孩子也算是好命了!” 他说这番话时没有与苏锦书对视,苏锦书是怎样一个洞察人心的能手,自然明白他话里是有隐情的。 不过,她也不急,轻呷了一口茶,徐徐图之。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替换7 “周采买,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敷衍我呢?慈幼局是什么地方?这里被看顾的孩子都是怎样身世凄惨的,你我都很清楚,现在你对我说他们都是幸福的?” 她故意板着俏脸, 皱着眉心,以示我被欺瞒了, 我很生气, 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周采买你准备好了迎接来自锦衣卫们的雷霆之怒了吗? 不出意外, 周采买被唬得面色大变。“苏姑娘,小可真没糊弄您啊!虽说这些个孩子身世不幸,可他们拥有的银钱比京都一般的富户都不遑多让呢。” “哦?周采买, 我知道他们中很多人出身不低,官宦子嗣居多, 可他们不是没有家族护佑所以才被送到慈幼局了吗?” 苏锦书不解。 见苏锦书怒容稍霁, 周采买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说道, “所以, 小可才说他们虽命运多舛,但生活得还是很幸福!” 苏锦书不再发问, 静待他接下来的话。 “京都的贵人们每年都会发起几次为慈幼局孩子们的募捐, 这个募捐是有一定指向性的,比方说哪一位贵人觉得哪一个孩子值得他同情了,她就会为其捐助, 其他与她相交好的也可以跟进,如此, 这个指定的孩子名下财产就不断累积增多,呵呵, 苏姑娘,可以这样说我们慈幼局里有些孩子名下的银钱,珠宝可能比你我名下的财产多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都多。” 苏锦书讶异,捐款竟还可以这样? 她所知的现代的捐款方式都是直接捐某个单位,然后由此单位将捐助的款项用于任一所需者。 “那被捐款的孩子是慈幼局选出来的?” 周采买摇头,“都是贵人们看了孩子们的资料书后自己决定捐助对象的。” “那孩子名下的银钱都归他们自己所有?” 周采买点头,“当然!每个月慈幼局会按照生活费用所需从每一个孩子的名下财产中抽取一定数额的银钱,用于孩子这一个月的吃穿用度,其他都是不能动的。” “那有没有哪一个孩子一直不被贵人看好,不给她捐款的?” 周采买笑笑说,“这个情况也不怕,皇家会出资为其把需要的生活费补齐的!” “皇家?” 苏锦书略一沉思后问,“不知道院长曾在宫里伺候的是哪位主子?” 周采买再度摇头,“院长身份高深莫测,她从不提及,我们自然也不好问。” 苏锦书心里对隋五娘的身份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她觉得以锦衣卫无孔不入的办事能力,查明隋五娘是谁的人没有什么问题。 “周采买,那些个孩子看精神有些不济,他们……” 周采买尴笑,“苏姑娘,您也知道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他们……他们是染了小疾,今日有贵客驾临,大多还是娇客,院长怕把病气过给娇客们,这才把他们安排在后院。” “如果让五皇子妃她们看到生病孩子的可怜,她们不是会捐助更多的银钱?” “苏姑娘,您忘啦,这些孩子原本出身都非一般平头百姓,他们的父辈祖辈可都是能人!这些父辈祖辈未必没有几个好朋友,这些好友念着与他们的旧情,来为他们的后人款钱,让这些孩子能过得好点,能顺利长大,也算给他们的好友尽了心!” 所以慈幼局压根不需要以可怜之态赚可怜之捐! 苏锦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茶喝完了,苏锦书开始忙活着做菜。 慈幼局的后厨挺宽敞,一溜儿七八个灶台,据周采买说,这些灶台是分开使用的,其中三个是专给院长以及助养姑姑们做饭的,其余都是给孩子们做饭的。 苏锦书要用的就是给院长他们做饭的灶台。 她刚准备把摘除的菜叶子丢垃圾桶里,却发现她的灶台前垃圾桶竟满了? 顺子对着她努嘴。 顺着顺子努嘴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几个在忙着做菜的厨子,他们跟前的垃圾桶里竟空无一物。 苏锦书秒懂,他们这是把垃圾都丢她垃圾桶里了。 倒个垃圾桶,无非是费点气力罢了,但这几个人明摆着是故意欺负她这个外来的厨子呢。 苏锦书不想忍。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对付这几个坐地虎,就有人替她解决了。 “刘四,把垃圾倒了。” 周采买去而复返,板着脸跟那几个厨子里一个尖脸猴腮的大声呵斥。 刘四讷讷,“那不是我……” 周采买哼了一声,“今日就你一个人做的素炸茄盒,苏姑娘跟前垃圾桶里的茄皮难不成是我弄的!” 刘四被噎,低头不敢说话。 周采买怒,你还不快去倒垃圾! 刘四骇得拎起垃圾就跑了。 苏锦书做了一道木须肉。 临下锅时顺子汗哒哒地说,苏姐姐,我一时慌里慌张忘记拿木耳了。 苏锦书瞥见主厨王大壮灶前正好有泡发好的木耳,近前去与王大壮商议,“王主厨,想与你借用点木耳,过后定加倍还你。” 王大壮先是一怔,而后与刘四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有诡异之色,但他却满脸堆笑,“成啊,给你用,你多拿点,日后别忘了多还我点!” 顺子一脸惊喜。 他以为王主厨会因为刘四之事记恨苏姐姐,而不肯相借呢。 “多谢多谢!” 他正欲去拿,却在这时周采买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他一把按住顺子的手,冲王主厨斥道:“你是有几个胆子把这木耳借给苏姑娘用?王大壮,我瞧着你身上皮紧了,该让哪位好心的锦衣卫官爷给你松弛松弛!” 王大壮连连告罪,直说以后不敢了,请苏姑娘恕罪则个! 这一番行事,旁人见了都以为周采买动怒是因为王大壮向苏锦书索取加倍木耳。 但苏锦书却隐隐觉得,这事儿不似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此刻她没有多思多虑,只吩咐顺子道,不然,你去最近的市场买上一些吧,这道菜我放最后来做。 是。 顺子应声刚要走,被周采买拦下,“苏姑娘,别急,我这里有木耳,只是泡发得一会子。” 说着他从厨房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足足一大袋干木耳。 “泡发倒是不难,不需太多时间。”苏锦书的话说完,周采买没来得及回应,刘四皮笑肉不笑地插了一句,“我十四岁学厨艺,十八岁出徒,迄今为止也有二十几年,还头一次听说泡发木耳不需时间。苏姑娘,闻听你厨艺高超,只是这泡发木耳却是要到一定的时间方能泡发得肉嘟嘟,吃起来也才爽口,你这话未免托大了吧?” 苏锦书看看刘四,笑了笑。 原本刘四还自感良好,被苏锦书这一笑,忽有种被嘲井底之蛙的感觉。 他脸色难看,却又不敢说什么。 苏锦书取了一盆温水,把木耳倒入其中,又加了些白糖里头,盖上盖子。她端起盆子摇晃数次,接着对顺子说,半刻钟后打开清洗干净给我。 半刻钟后,顺子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泡发得肉嘟嘟的木耳,大家都连连称赞,苏姑娘果然有法门啊! 苏锦书也不多话,三两下炒好了一盘木须肉,色泽鲜艳,黄的,绿的,白的,黑的,看着赏心悦目,色香味俱全。 刘四低声与王大壮道,想不到她做菜卖相还可以。 王大壮憋嘴,光有卖相何用?还是得味儿美才得贵人们喜欢! 这话刚说,就被打脸了。 前头帮着院长隋五娘伺候贵人们的连翘姑娘急急地来了,“贵人们说这道木须肉肉嫩而不腻,木耳肉厚软脆,蛋香而不腥,实在是美味佳肴,因此请苏姑娘再辛苦给做一盘吧?” 苏锦书看看连翘,个子窈窕,容貌端丽,说话爽利,办事不急不躁,一看就知道是位得力的美人儿,当下不由得心生好感,“麻烦姑娘跑一趟,等下做好了我让顺子送去前面。” 连翘笑道,“苏姑娘做菜如此好,我正好留这里偷偷师。” “连翘姑娘想学,等下我把过程写下来,你照着炒炒看。” “那好啊,苏姑娘咱们一言为定啊!” 两人正聊的愉快,原本在那边晒太阳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抱住连翘的腿,“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玩?” 连翘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小虎乖,姐姐把事情做完了就来陪你玩啊!” 叫小虎的孩子面色苍白,身体纤弱,他仰头看着连翘,“姐姐,我想小陶子了,他去哪儿了啊?” 连翘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但还是强撑着弯下腰来安抚小虎,“小虎听话,小陶子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与他的父母相见了,咱们都应该祝福他,对不对?” “嗯,我……我就知道……” 小虎喃喃着低下头,“之前小雪就是这样离开了,助养姑姑也说她是去与父母团聚了。” 连翘眉心微蹙,脸色泛白,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揽过小虎,轻轻抚摸他的头,“小虎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姐姐,我也想爹娘了!”小虎眼圈红红的。 木须肉做好了,连翘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她端了菜要走,苏锦书笑着去送,出了后厨门口,连翘见苏锦书衣角粘了片菜叶,她好心帮忙去取,似无意间她的手碰了苏锦书一下……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苏锦书打开手心里的一团纸球,上面写着一行字:千万别食用小孩灶的饭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替换8 苏锦书匆匆将纸条塞入袖袋中, 刚一转身就瞧见王大壮端着一碗佛跳墙走了过来,“苏姑娘,之前多有得罪, 这碗佛跳墙是我的拿手菜,你赏脸尝尝?” 不能要什么就来什么? 苏锦书脑海里闪过连翘那张纸上的字! “我家苏姐姐不吃你们做的东西,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里头弄着巴豆啊刺痒花啥的?我家苏姐姐身子骨柔弱, 受不起!” 苏锦书没想好怎么拒绝,顺子直接而不客气的怼上了。 边说还边大男子汉似的将苏锦书往自己身后一拉, “我家苏姐姐做的饭食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了,就你家佛跳墙,都不用我苏姐姐给你品评, 我鼻子可灵了,一闻就知道你这道菜里没有火腿, 就缺失了这道菜的风味, 冬菇与冬笋, 你只加了冬菇, 不但让这道菜的营养价值减少了, 更降低了口感!” 说完他一脸你走吧,别关公面前耍大刀了的神情。 这下苏锦书也有点惊讶, 到镇抚司这些日子, 她还没做过佛跳墙,只是在一次与顺子、樱桃闲聊时提及过这道菜,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不过, 顺子的鼻子的确很灵,只闻了闻就能断言菜里缺啥, 嗯,好好培养, 假以时日,能成个不错的厨子! 苏锦书暗暗惊喜。 王大壮脸都绿了。 他做的菜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实言相告过?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帮厨? 他连尝都没尝过自己做的这道菜,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就这样放过他,自己以后还在慈幼局后厨怎么混? 臭小子! 他低吼一声,三两步奔过去,攥紧拳头,冲着顺子的面门就打了过去。 “顺子!” 苏锦书眼疾手快去拉顺子,顺子也不是个傻的,知道拳头打过来首要就是闪避,所以他往旁边一闪一跃,苏锦书的手就在半空中抓了个空。 “王主厨,他还是个大孩子,你八尺高的爷们对一个孩子动手,你真不怕被人骂欺凌弱小?” 苏锦书嘴上怒斥着,动作却不慢,伸手就把那根烧火棍拿在手里! “苏姑娘,你这是想动武?成啊,我让你们俩……”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另外一个声音道,“你还是让我们仨吧。” 大家转头一瞧,神出鬼没的周采买又出现了。 “周头儿,他那话太难听!”王大壮觉得很冤! “忠言逆耳,给你挑毛病那是成全你,让你厨艺更精尽的!你也不想想,为啥你每天做的菜,食材都是极好,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孩子们都不怎么吃你做的!” 周采买一通硬塞式的教训,直把王大壮说的又气又愤,他抖着手,指着后院亭子里那几个精神萎靡的孩子说,他们能不能活是我该管该问的吗?别说这些个小孩子,那就是大人吃了…… “王大壮!” 周采买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惊天怒吼了。 王大壮也似乎被吼清醒了,他讷讷着道,我,我给孩子们送饭去了。 说完,拎起一个大食盒,逃也似的走了。 “苏姑娘,他就这副没脸皮的样子,您别生气,回头我指定罚他!” 苏锦书淡淡瞥了他一眼,“周采买,我怎么觉得你这慈幼局的事儿比那大内皇宫里的宫路都要来的曲折往复呢?” 这个…… 周采买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这时候有一个小孩子跑进来,他小手扯扯苏锦书的衣角,“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找小陶子?” 是那个叫小虎的孩子。 “小虎,苏姐姐正忙着呢,你不要捣乱,听话!” 周采买脸上变颜变色,忙不迭近前来拉小虎。 “我不,我就要找到小陶子,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小虎哭了,本就病态的脸上更多了几分凄楚可怜。 “周采买,你是想去镇抚司喝茶吗?不过……”她停顿冷笑,“镇抚司可没上好的雨前龙井。” 周采买吓得一哆嗦,扯小虎的手缩了回去。 “周采买,我这里还缺点菠菜叶,不知道是从王主厨那里取,还是你去外头买?” 苏锦书看了一眼王大壮灶台旁满满一盆的菠菜。 周采买抬袖子擦汗,“还是小可出去买吧,苏姑娘稍候!” 看他远去,苏锦书牵着小虎的手,两人走进院中凉亭。 “小虎,跟姐姐说说小陶子,他是自己跑出慈幼局的吗?” “不是的,姐姐,小陶子半年前得病了,就和我一样吃不下去饭,跑不动,说话多了就憋闷。” 小虎说到这里,张大嘴巴使劲喘了几口,这才又接着说,“后来来了一位助养姑姑,她专门照顾小陶子,一开始我们还羡慕他,可是后来有一天小陶子就不见了,问别的助养姑姑,说小陶子被他那位新姑姑带回家去住了。” “也许这样做对小陶子比较好呢,他到了姑姑家里,与她的家人一起生活,会有助于他身体恢复。” “不是这样的。” 小虎好像很焦急,他直摇头,可又怕自己的话苏锦书不信,到最好眼泪都流出来了,“姐姐,之前也有几个这样病了的孩子被带走,就再没回来,小陶子一定和他们一样再回不来了!” 苏锦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小虎。 她猜度,这是慈幼局特意的安排,为的就是让无药可医的病患孩子能最后享受到家的温暖,让他们走的不那么孤单凄凉! 这类似于现代的临终关怀! 这时小虎又说了一番话,惊到苏锦书了。他说,那天我又看见那位带走小陶子的姑姑了,她去了院长的屋子里,我就悄悄跟着,想问清楚小陶子的下落,那姑姑和院子说,我们之前说好的照顾病秧子仨月,得五十两,可到头来我还贴上一副棺材板,你们呢拢共才给了30两! 院长说,我为什么没按协议走,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那孩子虽然父母不在了,但他的族亲还在,你们现在给我弄了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他的族亲找来,你让我如何应对?能给你30两,也是为堵住你的嘴! 那姑姑气的叫嚷,30两你也想堵住我的嘴?我出门就喊,你们慈幼局作恶多端,残害小孩子…… 说到这里,小虎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姐姐,院长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她掐住姑姑的脖子,低声骂她,你个黑了心肝的贱妇,你还敢威吓我?你不想想,一旦你那人高马大的夫君知晓了你与你那女干夫的丑事,你们趁机害死了你夫君的亲骨肉,你当他会轻饶了你们?好啊,有胆子你就和慈幼局对着干,慈幼局上头,皇宫里头有人罩着,你呢?你就是去衙门告状,通女干这一条罪就得打你三十板子,不打得你皮开肉绽,我这个慈幼局的院长就换你来当!” 小虎心有余悸,不由得浑身微微颤抖。 “她们发现你了吗?” 苏锦书忙问。 小虎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脸颊,“我害怕,就悄悄跑开了。” “那你这些话都跟谁说过?” 小虎再摇头,“我只跟姐姐你说过,本来打算告诉连翘姐姐的,可她好忙的。” 小虎低下了头,“我知道小陶子已经死了,可我想找到他,让他有个地方住!” 苏锦书明白小虎的意思是想让小陶子入土为安! “小虎,你放心,姐姐会帮你找小陶子的,但你今天跟我说的话再不能跟别人说了,知道吗?” “说了我就没命了吗?” 小虎的眼中闪过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悲怆,“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能见到爹娘,见到小陶子,反正他们都说下一个就临到我了。” 苏锦书心一惊,“小虎,谁说下一个就临到你了?” “我和小陶子,小菊,小蚂蚱得了一样的病,他们都被新助养姑姑带走了,也会有人来带走我的。” 小虎的眼神冷冷的,像一片没底儿没希望的绝境之水。 苏锦书不禁抱住小虎,抚摸着他的后背,入手的感觉竟是瘦骨嶙峋,一个年龄有九岁,却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样子的可怜孩子,他的命运已经太苦了,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还要让他活得这样惊恐与不安? 心头忽然萌生一个念头,我要带他走! 离开慈幼局,这个据说是孤儿们天堂的地方! 饭菜都做完了,周采买又端着茶壶来了,他说,辛苦苏姑娘了,喝杯茶歇息歇息! 苏锦书也不客套,端起一杯就喝了,紧张得顺子直盯着她看。 苏锦书知道他是信不过周采买,怕他在茶里使坏。 但苏锦书能确定此刻就是给周采买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因为她的后头是镇抚司衙门,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 “哎呀,周采买,我以前没来你们慈幼局不知道,原来你们这里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我呢,打小就喜欢小孩子,可惜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她满是遗憾地开了口。 “苏姑娘喜欢孩子还不好说,寻个好人家嫁了,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周采买陪着笑脸说道。 “世事难料,我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失望得很了,所以笃定终生不嫁了。”苏锦书故作期期艾艾的样子出来。 她这是让男人骗过吧? 周采买腹诽,正考虑这话没法接,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当下四处瞧瞧,见没人注意这边,他就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苏锦书,压低嗓音,“苏姑娘,若你真喜欢孩子,想养个孩子跟前玩几天,我这里倒有个好买卖,保你既可以过了与孩子嬉戏的瘾,还能赚上一笔!” “哦?有这样的好事?周采买,快说来听听?”苏锦书眼角眉梢都浮现出惊喜之色,但她的一颗心却莫名紧张起来。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替换9 “苏姑娘, 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就是对那些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的孩子呢, 可以放出去养,只要有人想将其带回家, 院长那里通过允许了, 那就可以将他带走,而且, 照顾这孩子,如果能一直到他离开人世,那就可以得到一笔辛苦费!” “多少?” 苏锦书佯作对辛苦费很感兴趣。 “这个……明文规定是五十两银子。” 周才买有点拿不准。 “这么多钱啊?我一个月的月例才一脸多。” 苏锦书双眼亮晶晶, 瞧着就很惊喜。 她说,“周采买, 我很感兴趣, 要不你帮我找院长说说?我很喜欢小虎, 想带他走。” “成!谁让姑娘心地善良呢!” 实际上, 他心里可能在想, 谁让你苏锦书后台硬呢?我这边帮你赚了一笔外快,有一天锦衣卫想要为难我, 你也好帮我说几句好话。 他虽不是什么矜贵身份的人, 但他这个采买惯于与人打交道,对上巴结奉承,看脸色行事, 对下斥责谩骂,看人下菜碟, 经年下来,他练就的是一双狡猾诡诈的眼睛, 他早就瞧出来了,那些个锦衣卫很看重此女子,此女子,在镇抚司必是能说得上话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行为是未雨绸缪,谁知道意外跟遭殃哪一个先来呢? 两人正说着,从前院就急急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高氏身边的安嬷嬷。 “苏姑娘,我们主子说了,你今儿个的饭菜做的不错,她让你到前院去领赏去。” 安嬷嬷眼稍子都撇到天上去了,一副目无凡人的得势狗腿子范儿。 苏锦书面无表情,“我是奉命前来做菜的,就是出任务,不需要皇子妃破费,劳烦嬷嬷替我跟皇子妃说一声。” “你这是不遵从我们皇子妃的命令?” 安嬷嬷一张老脸上阴晴不定。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 苏锦书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安嬷嬷怒喝一声,“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把我给她绑了去?我们主子想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她这是想硬来? 苏锦书的想法与行动达到了一致,她飞速奔到一边的花圃旁,从角门一侧拿了一枚花锄,“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脑袋瓜子硬,还是这花锄硬?” 她也没准备善了。 高氏那货根本就憋着坏呢,而且这坏估计是拿了自己为苏静茹出气,尽管苏锦书并没想透,高氏为什么会选择与苏静茹同流合污,但她还是决定了,与其送上门被折辱,倒不如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跟他们打一架,她要的就是扩大矛盾,让前院参加募捐的人都知道后院这场闹剧,或许高氏也会忌惮一些,自己能借以脱身。 “给我上,你们四个还拿不住一个小丫头!”安嬷嬷率先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 其他几个嬷嬷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苏锦书抡起花锄,对着安嬷嬷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哎呦喂! 安嬷嬷一声惨叫,抱着脑袋就蹲地上了。 其他几个人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就在安嬷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里继续冲苏锦书扑来。 比起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苏锦书纤弱的身量还是不够看。 就抡了两下花锄,花锄就被其中一个嬷嬷用力给攥住了,她再用力一扯,花锄就从苏锦书的手里脱开,到了那个嬷嬷手里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还敢打伤我们安姐姐,你可知道,安姐姐那是五皇子妃的奶嬷嬷,我们五皇子妃都不舍得打她罚她,你竟给她打破了头,小丫头,今儿个你死定了!” 嬷嬷叫嚣着,挥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对着苏锦书那嫩白的小脸就抽了下去。 苏锦书瞪圆了眼睛,她鼓足了气,只等着那婆子这一巴掌过来,她先闪开,再给她一个扫荡腿,即便不能摔她个狗吃屎,那也狠狠地在她的小腿骨上踹一脚,她若不嚎叫着蹲下去,她苏锦书这个名字就倒着叫。 她感受到一阵掌风掠来,身子倏地往旁边一闪,紧跟着飞起一脚,朝着那股掌风来的方向踢了过去。 额? 怎么回事? 料想中的那婆子粗壮的大象腿呢?咋没了?哎呦呦,我踢空了……哎呀…… 她一脚踹空,用力过猛导致的身子往前蹬蹬蹬奔了几步后,眼见着就要结结实实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这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从失重前倾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人使劲儿太大了,竟将她直接贯入怀中,于是,刚暗自窃喜不会摔个狗啃泥了,她的小脸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疼得她哎呀一声惊呼,再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深邃若海般的眸子。 再一看那个欲打她脸的嬷嬷被突然而至的秦逸之踹出去十几米,已经昏死过去了。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秦逸之都要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我若不在这里,你这会儿早就摔得鼻青脸肿了,怎么你这还嫌弃上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被疯狗咬了?” “我听见疯狗吠叫了。” 两人你一句疯狗咬人,我一个疯狗吠叫,直把安嬷嬷险些气了个仰倒。 “秦指挥使,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您这是压根不把我们五皇子妃放在眼中了?” “听听,她自己多有数,也知道自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秦逸之薄唇轻启,满满的不屑。 “是疯狗!” 苏锦书不满地补充。 狗可是人类忠实的好朋友,还是有好狗的。 “嗯。” 向来不屑与女子论长短的秦指挥使,竟一改常态,与苏锦书有来言去语地讨论,这一幕,看着怎么那么诡异? 在场的其他几个嬷嬷都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安嬷嬷被气得涨红了老脸,冷哼一声,道,“谁又不是主子养的狗呢?” 这话有暗指。 秦逸之转身,宛若浸润了前年冰潭水的眸光,冷冷地扫过安嬷嬷,直把她看得浑身抑制不住地打着冷战时,他幽幽地开口,“对,我就是皇上养的一条狗!你最好回去关照你的主子们,让他们一定把屁、股擦干净了,否则被我查出一点点端倪,都会死死地咬住他们不放!” 隐隐的,安嬷嬷觉得她今天可能为主子惹了不该惹的祸了。 但她嘴上还是狐假虎威地道,“秦指挥使,我们主子不过是因为苏姑娘饭菜做的好,所以想请她过去,亲自打赏她,还请秦指挥使看在五皇子的面上,允我们请苏姑娘过去!” “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她是我的人,想动她,先估量估量,她能不能与镇抚司抗衡?” 秦逸之揽着苏锦书的腰肢往外走。 “秦指挥使,你为了一个厨娘,甘愿与我们五皇子为敌吗?” 安嬷嬷气急败坏。 秦逸之没回应。 继续揽着苏锦书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回身踢起一枚石子。 石子不大,如拇指肚。 啊! 一声惨叫后,安嬷嬷捂住唇,唇上一阵刺痛,手心里一片湿漉漉,拿下来一看,满手心的血,当下是又惊又痛,不由地哀嚎着,“主子,老奴被人这样……” 话音未落,又一颗石子到了,砰一声,再次哀嚎声起。 一枚不大的,白色的颗粒状物件砸到安嬷嬷的脚面上,她低头一看,竟是她的一颗门牙。 她顿时嚎得跟杀猪似的,但嚎叫声戛然而止,是一个嬷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安嬷嬷的嘴,她惊恐地指着不远处,那里秦逸之已经站住脚,正回头冲这边冷冷地注视呢! 只怕安嬷嬷这里再鬼嚎一声,他的小石子就又到了,这次打哪儿真不知道,万一打眼睛呢?门牙打掉了凑合着能吃东西,就是说话漏点风,眼睛一旦打瞎了,那可就看不见了! 安嬷嬷也意识到前景不妙。 当下闭了嘴,扯了那嬷嬷挡在自己身前,她将脑袋贴在那嬷嬷身前,嘴里含混不清地咒骂着,天杀的秦阎王,你不得好死!小贱人,咱们走着瞧,老娘接下来要不把你卖到青楼去,老娘跟你姓,你最好化身妖精,天天被秦阎王缠在裤腰带上,不然…… 她牙掉了,噗噗漏风,那一股股不断从胸前袭来的口臭与血腥气,直把那嬷嬷给熏得要昏过去。 她只能强忍着,谁让安嬷嬷是高氏的奶嬷嬷,在五皇子府后院嚣张惯了的,她开罪不起。 同时,她还在心里默默念叨,秦阎王,冤有头,债有主,您要踹石子打安嬷嬷,您跑另一头打去,可千万不要打我啊?不是我非要护着她,是她硬扯我当肉盾的! 四个嬷嬷吓得原地玩不准说话不准动,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有人惊颤颤地四下里张望,秦逸之与苏锦书早走了。 走廊那边空余一阵又一阵的邪风,朝着这边刮啊刮,她们刚被秦逸之骇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被那风儿一吹,不由地激灵灵打个冷战,随后集体松口气,感谢老天爷,观世音菩萨,西王母娘娘,秦阎王总算走了,求诸位路过的神灵保佑,我们永远不要再遇上他! “哎呦喂,可疼死老身了!主子……主子,老身被人羞辱,活不了了啊!” 回魂儿后的安嬷嬷扯了嗓子,哀嚎着,被俩嬷嬷架着回前院,找高氏诉苦去了。 拐过弯,苏锦书使劲推开了他。 “大人,那么多人,男女授受不亲,请您以后不要……” “无妨,反正你以后也没打算嫁人,名声对你,无所谓。” 秦逸之一句话,惊得小女子下巴都要掉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你听墙角?” 堂堂镇抚司指挥使大人,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咳咳! 某指挥使干咳两声,“你当我是什么人?” 顺子? 苏锦书刚想到顺子,顺子就拎着工具箱,从后厨的小门走了过来。 “苏姐姐,我娘说,为女子若不嫁人生子,那就算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您是个好人,好人得有好报,您一定能遇良人,生……好几个可爱的孩儿,我和樱桃帮您哄孩子……” 得,连保姆都有了。 苏锦书哭笑不得。 顺子却机灵地从两人身侧溜了过去。 “苏姐姐,秦大人就是个好人……” 苏锦书:这小子回去得好好教训一通,遇良人,秦逸之是良人吗?且不说门第玄虚,就是他这个人本身,成天板着一个活阎王脸,谁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成天面对这张脸,那不得早早抑郁而死啊! 不成,打死他她都不嫁他! 秦逸之:嘿嘿,这小子上道儿,回去马上给他涨涨月例,小嘴儿叭叭的,说的还挺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儿一会儿,苏锦书扭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 “我托周采买去跟院长申请带小虎回去养!” 她瞅着四下无人,压低嗓音说,“这个慈幼局有古怪,带小虎回去可以作证人。” “隋五娘不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的?” 苏锦书不解。 倏然,她看到走廊另一头,闪过一抹粉色的身影,尽管只是一瞥,她依稀能猜出来,那是连翘姑娘,隋五娘的助理。 马上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安嬷嬷拦截的?” 秦逸之看着她笑而不答。 苏锦书秒懂,“是连翘告诉你的。” 她用的是肯定句。 秦逸之赞许地点点头,这丫头最招人稀罕的一点就是脑瓜子转的快,机灵得狠,每次他还没想到要告诉她,她就能猜出来他想告诉她的话,这叫什么来着? 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俗名夫唱妇随。 哈哈! 他嘴角上扬,压制住内心的爆笑,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你得意个屁啊! 不就觉得连翘这样的美人儿给你通风报信,是你的男性魅力征服了她吗? 她撇撇嘴,“连翘是你的人?!” 额? 撇嘴? 你这什么表情? 为了你,我可是把一枚暗插得毫无破绽的老桩都给拔了,诸葛老儿现在还鄙视我重色轻敌呢! 你……你怎么能撇嘴? 你不该感动得热泪盈眶,主动投怀送抱感谢我吗? 她又道,“以色服人,那不是真本事,作为一个有胆识有气度的男人,得用自己的行为去博得别人的赞许,否则就落了下乘了。” 我草! 我怎么就落了下乘了?谁以色服人了? 秦逸之满脸几欲滴墨汁的阴霾,一路喘着粗气跟着小女人出了慈幼局,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自家地盘,等着回去了,他一定要好好审审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自己以色服人? 老子品性,武功,气质,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的? 对谁老子还值得用色? 草草草! 气死老子了! 苏锦书出门就遇到周采买了。 准确点说,他是专程在这里等候苏锦书的。 “苏姑娘……” 他面有愧色地张嘴,“真对不住,那个忙小可没帮上!实在是抱歉!” 因为之前就从秦逸之那里得知了结果,所以苏锦书也没多问,只点点头,说,“周采买,谢谢你了。” “不……不用谢啊,是小可没用,没帮上姑娘,也不知道院长怎么了,别人一问就可以啊,真是没想到!苏姑娘,小可为表歉意,这个请您拿回去,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是一点食材,您这样清瘦,得吃点好的补补。” 他将一大竹篮子的各色食材递了过来。 苏锦书低头一看,有干贝,干菇,鲍鱼,海参,鱼翅等等,都是高档的食材,“这不……” 她刚欲拒绝,周采买却误会了她别的意思,当下低声解释道,“苏姑娘您放心,这不是那边的食材,是小可每天专门采买给院长食用的。” 他这话让苏锦书一下子想起连翘的那张纸条,纸条上也说,别食用小孩儿灶的吃食。 很显然,这两人的意思是一样的。 小孩儿灶的吃食……有什么内涵呢?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替换10 镇抚司。 秦逸之的书房。 苏锦书与之面对面坐着开始了一场在诸葛云睿看来, 别扭至极的对话。 苏锦书:你既然暗插了人在慈幼局,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孩儿灶的隐秘了吧? 秦逸之:最近才知道。 苏锦书:怎么可能?连翘不是你的人吗? 诸葛云睿很无奈地翻白眼:因为他原本暗插人的用意也不在孩儿灶上! 苏锦书微顿:那为什么? 秦逸之挑挑眉,不回答。 诸葛云睿再度无奈地:事关重大, 不能说。 苏锦书默。 好一会儿,她问, “那现在你知道孩儿灶有问题了, 还打算置之不理?” 秦逸之:你知道答案。 诸葛云睿暴起,“我说咱们能不能别这样瞎耽误工夫了?说重点! 苏锦书:“小虎说, 刚被接出去养的小陶子死了,但不知道死后被弄到哪里去了?他还说,之前也有别的孩子, 她们都与他得了症状一样的病,先后被接出去养后, 死在外面!这里有个疑问, 为什么这些孩子会得一样的病?还有, 虽然慈幼局是打着对生病的孩子临终关怀的目的将人接出去养的, 而且会给助养姑姑五十两的费用, 那么问题出来了,慈幼局为什么这样做?是出于真正的对孩子的关心, 还是另有原因?说到费用, 周采买说,慈幼局的哪一个孩子都不缺钱,她们的名下有很多钱!那么, 她们死后,这笔钱的去向是哪里?” 秦逸之:问题的确出在孩子们的吃食上, 连翘说,她怀疑给孩子们做饭的食材都泡过一种药水, 这种药水浸泡后的菜,常年食用,会慢慢得病,当然哪个孩子最先得病或者说哪个孩子的病情最重,取决于这个孩子的身体壮实程度! 诸葛云睿总结,“因为吃了同一样药水浸泡的菜,所以才会得一样的病。” 秦逸之,“关于钱的去向,已经着人去查了。” 话音刚落,知牧与张卓推门进来,“头儿,没拿到,那个隋五娘很难缠,说没有什么死亡名单,孩子没了,她已经很痛心了,哪儿还有心情弄什么死亡名单?” 这个结果在几人的意料之中。 隋五娘出自宫里,她的身后一定是宫里某位掌权者! 至于是谁? 消息灵通如秦逸之至今都没查出来。 主要是隋五娘出宫之前一直都在浣衣坊,那里可是宫女们最噩梦般的去处,没白没黑的洗衣裳,做事,挨打,被骂,身体与精神被双重折磨,进宫的任何一个宫女,只要还有一分的能力,都会想法子,走关系,离开浣衣坊。 偏偏隋五娘在浣衣坊里一干就是十年。 直到她到了出宫年龄,顺利出宫的前一刻,她还是一名卑微的浣衣坊宫女。 按照常理,在宫里混的,抱谁的大腿,谁就罩着她,那最起码也会将她调离浣衣坊,即便不将其在身板留用,也会给她安排一个轻松又不招惹是非的活儿,不然谁关键时刻为你玩命? 所以,隋五娘的背后主子,无迹可查。 “那慈幼局是哪个部门成立的?” 苏锦书也奇了怪了,这个隋五娘还真有点现代社会里那些警匪大片里神秘莫测内鬼的特征! 秦逸之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也许隋五娘与宫里谁谁谁没关系,但与主持成立慈幼局的某位大官有关系呢? 诸葛云睿直接抛出答案,“就礼部,你那便宜老爹的上司,辞职回家养老那位礼部尚书主持成立的。” 他! 苏锦书也有点傻眼。 这位赵高赵尚书官职一停,可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隋五娘不太可能是他的人。 “管她是谁的人!咱们先找证据,找出证据,抓住这女人,就不信咱们镇抚司衙门的诸多刑罚还不能撬开她的嘴?” 诸葛云睿拍板决定了。 秦逸之与苏锦书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眼巴前就这条路子可以行得通了。 问题又来了。 找证据从哪里开始? “我觉得必须要拿到孩子们的死亡名单!大人让连翘监察慈幼局是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关心孩子们,如果不制止隋五娘她们,那些孩子都会有危险!而且,从这条路子去查,最容易找到证据,毕竟,死的孩子不止一个,那就说明不止一个助养姑姑,找到这些助养姑姑……” 苏锦书说道。 “可是她们不给名单,我们也不能抄了慈幼局。” 知牧愁的不行。 “明里拿不到,咱们就智取。” 苏锦书笑得很诡异。 “怎么智取?”张卓不解。 “笨死了,你们的苏姑娘的意思,去找个会偷的,偷!就叫智取!” 诸葛云睿拿手指弹知牧与张卓的脑瓜崩,“笨死得了!” “哎呀,猪叔,我们脑瓜子笨都是给你弹的,下次再弹,得给钱!弹一次,五两银子!” 知牧摸着脑袋,嚷嚷。 “你们的脑袋是金子做的啊?一次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 诸葛云睿气得翘胡子。 知牧与张卓笑着跑开,“对,就抢你,猪叔,猪叔……” “你才猪,你们镇抚司一窝猪!” 诸葛云睿脱了鞋子,丢那俩货,不过可惜的是,那俩功夫还不错,跑得快,鞋子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他们。 诸葛云睿捡鞋子回来,就发现镇抚司衙门一窝猪里最大的那位,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他打了个哆嗦,赔上笑脸,“一窝里不包括你,你在窝外头!” 窝外头的不也是猪? 秦逸之脸色更难看。 诸葛云睿正想着怎么找补找补,哄哄这位睚眦必报,听不得一句难听话的小爷,就听那边苏锦书慢悠悠地补刀,“不说了,我去煮猪食了!” 诸葛云睿先她一步往外跑,“我帮你切菜去。” “先生说错了,猪食还用切吗?都是剁猪食,把猪食剁得碎碎的,猪也好美美地进食,是不是?猪大人,啊,不,秦大人?!” 苏锦书话说完,诸葛云睿拐了个弯,转头往前面大门跑。 “先生,你不剁猪食了啊?” 苏锦书后头喊。 “我还是抓紧跑吧,不然等下老朽就得变成跟那猪食一样的啦!” 但他还是低估了秦大人的功力,眼见着他就要跑出前院了,只听后头一阵疾风袭来,紧跟着一只靴子就到了,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后背上,也幸亏是打的后背,不然错个位置,打在老腰上,估计余生剩下的这些岁月,诸葛先生就得在轮椅上嘚瑟了。 就这也把他打得以趔趄,险些摔个狗啃泥。 他蹬蹬蹬几步,才稳住身形,然后头也不回地跳着高儿跑了。 接下来两天,镇抚司衙门大门后门都增加了人手。 尤其前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上书一行大字,唯诸葛云睿与老鼠不许进。 我与老鼠一个级别? 气得诸葛云睿在衙门大门口走柳儿,可是秦大人有命令,谁也不敢违背! 守门的几个锦衣卫平常跟诸葛云睿也是插科打诨惯了,还是头一次见老头儿这样垂头丧气,当下有点于心不忍,“先生,您说吧,您还有什么遗愿?都说出来,我们帮您实现咯!” “滚犊子,老子且死不了呢!” 诸葛云睿怒。 “您都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了,您还死不了?” “他……他才不舍得老朽呢,老朽是他的智囊团……一员。” 想到秦逸之如今身边有一个美女智囊,他这个老头儿智囊似乎……可有可无? 莫名一阵惊慌,秦小子不会真不要老朽了吧?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儿! 晚饭苏锦书做的佛跳墙。 食材是现成的,周采买给的那些。 顺子噘着嘴,跟樱桃嘟囔,苏姐姐这段时间又累瘦了,那个周采买说这些食材都是给姐姐补身子的,她怎么拿出来做给大家吃啊?那些锦衣卫一个个壮得跟牛似的,压根用不着吃这么补的东西! 樱桃也摇头,“苏姐姐就是这样好啊,她不舍得一个人吃……” 苏锦书听了,真想争辩,我真不是不舍得一个人吃!我主要是怕补大了,再健硕如牛,这里又没有减肥茶…… “顺子,你把这盒佛跳墙拿出去给诸葛先生,他这两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锦书递给顺子一个食盒,半道儿食盒被人劫掠去。 “他好得很,跟猪一样好的胃口,吃嘛嘛香,不需要你多费心!” 秦逸之黑着脸。 “不是,你这生起气来还没完没了,是不是?不就一句玩笑话吗?说你是猪,你就是啊?先生那嘴是开了光了还是咋滴?” 她一通叭叭。 这人太小气了,一句话惹恼了,怎么就哄不好了呢? “那你说说,谁告诉你,我以色服人的?说清楚明白了,我就允了诸葛老儿进来。” “额?那您还是让他在外头溜达吧,他上了年纪,管住嘴,迈开腿,比较适合养生!” 苏锦书拎了食盒进去,门啪一声关上。 一抹笑浮现在某人嘴角,小样儿和我斗? 吃完晚饭,苏锦书从后门出去,到大理寺溜达。 为啥从后门走,前门不是有个诸葛先生在走柳儿吗,帮不了他,还不爱听他唠叨,索性避一避吧! 在大理寺门口,遇上急匆匆出来的兰姑,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替换11 苏锦书忙叫住她, “兰姑,你这是要去哪儿?” 兰姑一看到她,眼泪又禁不住落了下来, “苏姑娘,我今儿个在后厨忙完了, 听前头来饭堂吃饭的衙役说, 我哥出差回来了,发现我侄子跟嫂子都不见了, 他寻了一天,不得结果,这才跑到衙门来报。他出去辛苦了几个月, 一回来就妻子儿子都不见了,一定很难受!我请了假回去看看他……” “兰姑, 你别太难过, 事情一定会有水落石出那天的。” 尽管苏锦书心里已经确定最先失踪的小石头大概是出了事儿了, 但她还是好言劝慰兰姑。 “谢谢苏姑娘。” 兰姑犹豫了一下, 还是眼神热切地看着苏锦书, 问,“苏姑娘, 他们都说锦衣卫那边消息灵通,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我小侄子的消息?” 苏锦书甚至不敢去对视她那期待甚切的目光,“兰姑,我托他们了, 暂时还没消息,也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说呢?” “嗯。” 兰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作势要走, 却不料脚下一踉跄,整个人就蓦然地往前倒去。 苏锦书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兰姑,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兰姑泪如雨下,“苏姑娘,我……我哪里吃得下去饭,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小石头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声声哭喊着叫姑姑,我……我真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他们临死前是将哥哥托付给我的,他们说,哥哥是个男人,心粗,不懂料理家务,要我多帮些……我…如今连家中唯一的血脉都给看丢了,我没脸见我爹娘啊!” 她已然是泣不成声了。 一时,苏锦书实在是寻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兰姑。 扶着她羸弱的身子,她说,“兰姑,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关于孩子失踪的一些行迹,可能会因这些行迹找到小石头呢。” “啊?真的吗?苏姑娘,你……谢谢啦,我给您跪下啦……” 说着,她就要下跪。 被苏锦书一把扯住,佯作生气,“你再絮叨,我可就要回镇抚司了,镇抚司有最晚关门规定,若是违背了今夜我就得睡大街了。” “啊?苏姑娘,都是我的错,走,咱们走!” 兰姑咬咬牙,强撑着,与苏锦书一起往家走去。 刘家在一处逼仄的小胡同里,房子是租来的,每个月三百钱,价钱贵点,但优点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儿,这也是于氏强烈要求的,当初刘大曾经商量过她,咱们就一家三口住,不若租一处大院子里的其中两间厢房,一间当卧室,另一间做厨房兼起居室,那样的话,租金一百钱足以。 可是于氏说什么都不答应。 她直骂刘大是个没用的男人,连个单独住的地方都不能给她,还闹着要回娘家。 为了帮哥哥,兰姑在京都大街小巷里转悠了几天,磨破了鞋底子,这才寻到这处单独的小院儿,院子从外面看着有点破败,但好在能满足嫂子的独居要求,兰姑偷偷把院子租下来,又用力两天里里外外做了打扫,修葺,这才把哥哥和于氏喊来。 于氏还是不满,觉得地角太偏了,她逛街太远。房子也太破,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尤其是连一个实木的大衣柜都没有,她的那些衣裳没地儿搁。 刘大看看妹妹磨破的鞋子,收拾房子弄得她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心疼不已,他怒道,“于氏,我家情况就这样,你要是觉得实在委屈了你,那我写休书,放你去另找一户好人家!” 于氏一听,有点怂。 她早先嫁了三回了,每回都是因为与人私通被丈夫抓现行,如今,她恐怕百里之内都出了名,还被娘家的两个嫂子扫地出门了,流落街头时遇上刘大,刘大成天忙着给老板跑买卖,根本不知道她名声很坏,而且刘大是个老实人,哪里经得起于氏的狐媚手段,不消两天,她就将刘大勾到了床上,睡过之后,就算赖上刘大了,说什么她清白身家都给刘大毁了,刘大得负责,不然就去衙门告他! 刘大是个本分人,他不知道于氏本性风流,当下就保证会负责。 改天,他就请了媒人去说亲。 于氏那几个嫂子也不要刘家彩礼,只说,人接走了,就概不退还! 刘大虽略有不满,觉得于氏的这几个嫂子怎么说话那么刻薄,于氏是个人,又不是商品,怎么能用“概不退还”一说? 但他还是按照规矩,给于家上了礼,并用轿子将于氏娶回了家。 现在于氏想要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这本无可厚非,可刘家的确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填不满她的欲壑,见到妹妹为他奔波,忙碌,刘大对于氏说了狠话。 于氏自知离开刘大没她好果子吃,之前她嫁的那几个男人都不似刘大好拿捏,所以,她做出一副为了刘大这个丈夫,她忍受了百般委屈的样子,随同刘大搬进了小院儿。 眼前的小院儿的确有点破旧。 但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能在这里有一个独院已经是很好了。 苏锦书随着兰姑走进去,看到喝得东倒西歪的刘大。 兰姑大惊,“哥哥,你从来不会喝酒的,这是怎么了啊?” 刘大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好容易看清楚来人是妹妹兰姑,他悲凉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都是……没心肝的人……是骗子……我愿意为她能改……好好给小石头当……娘,想不到,我……我竟害了我的孩子……小石头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吧,爹……爹一定好好护着你……” 说到后来,他哭起来,一个老爷们哭得更失去了依靠的孩子似的,让人听了心里发酸。 兰姑也陪着哭。 好一会儿,兄妹俩停止哭泣。 苏锦书烧了点热水,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喝点吧,这世上就没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们别急,好好想想,小石头能去哪儿?咱们一起想想法子。” “唉!都是我,我害了孩子了。” 刘大捶胸顿足。 “哥,你快说啊,小石头到底怎么了?你为啥这样说啊?” 兰姑急了。 “我……唉……” 刘大长吁短叹,良久才擦着眼泪说,“我去衙门报他们娘俩的失踪案,出门遇上李二了,李二说他也是去报案的,我没心思问他报什么案,转身要走,他却拉住我说……说……” “哎呀,哥,说什么啊?” 兰姑急得直跺脚。 “唉,家门不幸啊,出了个祸害!” 终于刘大将实情说了出来,原来李家跟刘家是邻居,李二的哥哥李大是个沿街叫卖的货郎,刘大不在家,他时不时就拿点针头线脑的小恩小惠给于氏,时间长了,耐不住寂寞的于氏就与他勾、搭到一起了。 四邻早就瞧出他们俩关系不正常,只是瞒着刘大兄妹。 李二也知情。 那日李大回来说于氏赚了一笔钱,他准备跟于氏私奔,但不放心李二,要带李二一起走,但为避人耳目,他们不能一起走,他和于氏先走,出城后在杜家老店那里住一晚,等着李二前去碰面,然后三人一起离开京都,换个地方过活。 李二遵照约定,第二日一早就感到城外的杜家老店,没曾想,问老店老板,那老板说,压根没见过于氏跟李大。 李二慌了,沿着来路又找回了城里,去了刘家,刘家铁锁把门,根本没人。 他又去了几个哥哥常去的地方,问他的朋友,都说有两日没见着他了。 李大与李二打小就没了爹娘,兄弟俩是相互依靠着长大的,所以他们感情很深,李二能确定,他大哥不可能会撇下他一个人远走高飞,所以,种种情况考虑下,哥哥李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且这事儿可能是要命的,不然他怎么没去城外杜家老店,也没回家? 想及此,李二就跑去大理寺报失踪案。 在衙门口遇到刘大,刘大说他也是来报案的,他妻子跟儿子都不见了。 李二更慌了,万般无奈,才将实情告诉了刘大,希望能跟刘大联手,一起找寻于氏和李大。 刘大这才知道,原来他头顶上早就是一片大草原了,失子之痛,被戴绿帽之恨,两者齐齐地逼向他,把他逼得透不过气来,他才想着要用酒来麻痹自己,最好能一醉解千愁! “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小石头的东西少没少?” 孩子失踪,基本上可以归纳为两种情况,按照小石头目前的情况,一种是忍受不了继母的虐待,离家出走,这种情况下,小石头脑子是清醒的,他会想到要带走一些东西,估计他没有钱,那就是他喜欢玩的物件或者是衣裳总会带几样吧?另一种情况就是被人拐走或者是被谁谋害了,这种情况的前者,小石头应该是在外头被拐,所以他随身的穿戴总是要有的,后者呢,可能是穿戴好被害,也可能是睡着了,没穿什么衣裳被害,所以,这两种情况都需要知道,小石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缺失? “我去看看。” 刘大擦干眼泪,去了小石头住的屋子。 时间不长,他出来,一脸的悲痛,“什么都没少,我所知的孩子的衣裳鞋子都在……” 于氏是不会舍得为小石头添置衣物的。 这意味着什么,通过苏锦书刚才的解说,兄妹俩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就是小石头被害了!” 苏锦书不得不下这个断言。 刘大和兰姑都又哭起来。 “兰姑,刘大哥,你们别哭,现在事情已然这样,咱们就要查出凶手,给小石头报仇!” “对,苏姑娘,你说,我怎么做才能给小石头报仇!” 可能也是早有所有预料,所以当苏锦书把这个事情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兰姑的心反倒不那么哀伤了,她咬着牙,怒道,“我一定要给小石头报仇,哥,你呢?” “小石头是我儿子,刘家的独苗,我这几年在外奔波,也是为了他,谁想到……我发誓,今生要是找不到杀害小石头的凶手,我刘大誓不为人!” 刘大也不哭了,目光坚定,“苏姑娘,你安排吧,我做什么能帮着找出凶手!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苏锦书没有刻意地去给他科普说,杀人要偿命,你如果将凶手碎尸万段了,那你也得偿命! 人在极度悲痛与愤怒之下,说说狂话,会适当地让自己减压,总比刘大因为愤怒与悲痛都压抑在内心,最后成为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火药桶要好吧?! 至于抓住凶手,他是不是真能做到手刃仇人? 那就是大理寺卿贺大人的事儿了。 “刘大,你现在马上去大理寺报案,报杀人案,你儿子被杀!” 她又看向兰姑,“兰姑,你与我一起去四邻走访走访,主要查查最近这一段时间于氏都做了些什么?” 嗯,好。 兰姑洗了脸,眼底的绝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与坚韧的复合体。 苏锦书想的是,市井小民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的杂事,尤其是于氏这样的,她丈夫在外出差,她与李大勾连,明铺暗盖的,可能早就被左右邻居给看了个满眼了。 所以,他们会被四邻更为密切地关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的话大家聚堆在一起聊天时,也就有了新话题。 果然,他们只走访了四家,就从这四家得知了不少关于于氏的情况。 本来那四家人看到兰姑也在场,不好意思多说。 兰姑也是个痛快的,直接说,我跟我哥已经知道于氏做的丑事儿,这回来问大家,就是为了搜罗证据,进一步在休于氏时,让她净身出户。 她这样一说,那四家的人立马表示会与刘大跟兰姑统一战线,大家一起让这不要脸的于氏颜面扫地不说,还臭了名声,看以后她还能骗老实人不? 第一家的三婶说,就那个于氏跟李大的事儿,可不止一天两天了,得有小半年了吧? 兰姑咬唇,她大哥一家搬到这里也就半年时间,可以说,于氏这是在她哥刘大第一次随着老板出差,就与那李大有染了,这女人可真不要脸! 三婶继续说,“那个于氏也是个会浪的,时常买点酒,炒俩菜,天黑后,叫了李大,两人一起喝,这时候啊,她就把小石头打发出去,说是家里柴火不多了,让孩子去东山上捡干柴!你说说,这得是多狠毒的心呐,这天都黑透了,她是打着孩子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在黑天里看到山上的柴火?唉,我那小儿子就偷偷把小石头叫到我家里来,好歹呢,给他个馍馍,孩子能吃口,不然啊,真得被那毒妇给饿死了!” 第二家孙大娘气得都拍了桌子了,“什么人呐,真不是东西,那□□打起小石头来,是没头没脸的打啊,连痒痒挠她都给打断了,可怜那小石头身上是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疤,看着吓人呐!” 兰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我不配当小石头的姑姑,我怕来的次数多了嫂子不乐意,我就……” 她来一次于氏指桑骂槐一次,她实在是受不了于氏的这个脾气,就有几个月没来了。 “哦,对了,就上个月,于氏往家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孤儿,她给助养的,我们都不信,扯鬼话呢,就她那心肠,还有那好心助养别人的孩子?不过,我之后瞅着他们家倒出来的垃圾里头,可净是好东西,鸡鸭鱼肉的不说,还有鲍鱼壳儿呢!我寻思着,她是不是有个富户亲戚两口子都死了,她才把那亲戚的孩子接回家来养,是想吃绝户?” 兰姑跟苏锦书对视一眼,都暗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第三家是个打铁的铁匠,与李大素有往来。 “李大这小子没啥坏心眼,就是好吃懒做!” 都入夜了,王铁匠还在忙着赶活儿,东头财主家订购了一批农具,三日后就要,王铁匠说今晚上得通宵了。 他边干活边扯李大的事儿。 “李大跟于氏好上这事儿,是李大亲口告诉我的,有一日,那小子红光满面的就来了,说刚吃了一顿佛跳墙,滋味美得很!我说他吹牛,就他那懒惰的习气,能买得起做佛跳墙的食材?他说,这还用买?哄得于氏高兴了,那娘们克扣点小陶子的吃食,也就够我们俩祸祸了。” 苏锦书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本来她那日在慈幼局问过小虎,接走小陶子的助养姑姑姓什么? 但小虎不知道。 没想到,查小石头失踪案,竟查到小陶子身上,这可是一举两得了。 “王大哥,那个小陶子您见过吗?” 王铁匠用帕子擦擦汗,“见过一回,那次是李大请我喝酒,去了才知道,是于氏做的菜,她那时候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儿,瘦的皮包骨,说是她远房亲戚的孩子,叫小陶子!我瞅着那孩子脸色不好,精神也很差,像是不太好养活的样子!我小声跟李大说了,李大却哈哈一笑说,就等着他死呢,他死了,我跟于氏就有银子了!” 他说的是小陶子死了,于氏就能拿到助养的费用五十两银子? “王大哥,他有没有说,那孩子死了,他能得到多少银子?” 王铁匠摇头,“他没说,但看那得意的神情指定不少,估计……得上百两银子吧?李大那小子别看是个懒惰的,胃口可是不小,他早先跑码头做过买卖,据说一买一卖,进账出账就是几百两银子呢!我瞅着他那神情,这一笔怎么也不能少于他做买卖的收入吧?” 明明周才买说,助养一个病孩子的费用是五十两! 那李大这得意洋洋的几百两银子从哪儿来? 第四家就住刘家隔壁。 是个打扮俏丽的小媳妇。 她与于氏还是有一点交情的,两人呢平常都是在家里做家务,闲着没事就端个小凳子坐在门口闲聊。 “她跟李大那事儿,我早就知道。呸!我说过她几回了,刘大是个老实本分的,你得知足,谁知道,于氏撇撇嘴说,知足能当银子花?能当绫罗绸缎穿?我天生就是个富贵命,我得奔银子去……” “可是,李大也没钱啊,她奔李大图什么?” 苏锦书不解地问。 “奔他活儿好呗!” 小媳妇很暧昧地笑了,“于氏跟我说几回了,在李大身下,那才叫做女人!唉,这女人呐就是不能尝鲜,一尝到别的滋味,旧滋味就不稀罕了!现在她也走了,我索性也不瞒着你们,有啥说啥,就前几天,有一天晚上,我正睡得朦朦胧胧的,忽然就听到于氏房门反复地关上打开,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还隐约有李大的声音,两人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做什么事儿?我第二天早上问于氏,晚上家里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没啥,就是她吃坏了肚子,起了几次夜上茅房呢!她家茅房也有门的,茅房门一开响动特别大,我能听得出来,所以我敢断定那晚上她不是起夜跑茅房,可是具体做什么,她不肯说,我也猜不出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小石头不见的?” 苏锦书隐隐的觉得小媳妇说的这一夜,与小石头的失踪有关系。 “哎,你别说,好像还就是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再没见着小石头!我还问于氏呢,她说小石头出去野去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还说,你怎么不找找?她回我一句,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儿子!那娘们不地道,孩子是刘大的不假,可人家刘大娶你回家,不就图你对孩子好,能料理好这个家吗?我这个人呢,也爱美,爱打扮,可我对孩子那是一等一的好!不似她那样儿的,缺德。” 想了下,小媳妇忽然又说,“也可能那晚上于氏是在忙她那助养的亲自的小孩子的事儿,因为第二天傍晚,我看她一脸高兴地回来,像是捡了宝似的,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亲戚的孩子死了,她去找人把那孩子的后事儿办了!” 小石头失踪与小陶子的死,是同一天晚上? 苏锦书忽然想起小虎跟她学的,“我听院长骂那个姑姑,你害死了你男人的亲骨肉,把小陶子的尸体不知道弄去哪儿了?万一小陶子的族人过来找我要,我怎么办?你还嫌弃三十两银子少?若不是为了封你的嘴,一两银子我都不给你!” 当时苏锦书并不知道助养小陶子的姑姑是于氏。 现在上下这样一串联,于氏助养小陶子,小陶子死那天晚上小石头失踪,小陶子尸体知道被于氏弄哪儿去了?那小陶子的棺材里装的是谁? 苏锦书腾地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 “苏姑娘,你……怎么了啊?” 兰姑追出来。 “快,去找人来!” 苏锦书刚走出小媳妇家,迎面就遇上张彪,“苏姑娘,你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找人干嘛?只要能用上……” “张大哥,你快去找你们贺大人来,让他与你一起去慈幼局,问隋五娘,小陶子的棺材埋在哪里?” 苏锦书急急地说道。 “不就去慈幼局问个消息吗?还用我们贺大人,我一个人去就成!” “不,你与贺大人一起去,她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这样,现在就把人手散下去,去棺材铺,查于氏从哪家棺材铺订的棺材?”她又略寻思了下,接着说,“棺材买了,肯定不能用人抬,得马车拉,再派人查拉棺材的马车车夫是谁?把这人找来,查问棺材埋在哪里?”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蓄谋1 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 张彪与其手下办事还是很麻利快的。 只用了半个时辰,他就查明了于氏购买的那家棺材铺,胡家棺材铺, 据棺材铺胡老板说,于氏买了板子最薄尺寸最小的一副棺材, 问她是给谁买的? 她说是助养亲戚的孩子, 结果那孩子命短死了。 拉棺材的马车车夫也找到了,顺藤摸瓜, 查出于氏是和李大一起把那个小棺材埋在城外西山上。 棺材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打开后,兰姑哭喊了一声,小石头啊, 人就晕了过去。 刘大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小石头,颤着声儿说, 小石头, 我的儿啊, 你死得好惨啊!于氏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她, 给我儿子报仇! 然后不久,就又传来消息说, 有人报官, 说在去城外三十里铺的路边树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经过李二辨认, 男的是他哥李大,女的是于氏。 李、于二人身上的财物, 包括于氏的首饰都被劫掠一空。 据李二说,他哥不可能一点钱不带就与于氏私奔, 他们身上是有大笔银子的。 所以,两人被杀初步怀疑是劫财。 “贺大人呢?”苏锦书眉心紧蹙,李、于二人被杀,真如表面看的那样是因为遭人劫财被杀吗? “我在这儿呢,苏姑娘,苏姑娘,我也正好有事儿找你,有话跟你说。” 应声而来的是风尘仆仆的贺延舟。 老远看到苏锦书,他的俊脸上越发神采奕奕,加快脚步往这边来。 啧啧!我们年底搞的长跑比赛上,我们大人跑得都没现在走得快! 张彪感慨。 苏锦书尬笑,“是,贺大人腿长,腿长走得自然快!” 张彪扭头看她,良久,他呵呵笑道,“苏姑娘,装糊涂你可是一把好手!” 站在小石头的棺材前,贺延舟说,“李、于一案,看起来是劫财杀人,可是按照一般常理,劫财的目的是图财,并非是杀人!那劫财的劫犯也不是傻子,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为了钱杀人再把命搭上,他不值得啊!” 苏锦书由衷地赞道,“贺大人果然是断案神手!” 贺延舟脸红,“比起苏姑娘,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贺大人谦虚了,大越国要是多贺大人这样善断案的清官,好官,那老百姓何愁有冤无处诉?再也不会有人唱,衙门口朝南开,有冤没钱别进来!” 苏锦书的话让贺延舟眉角眼梢的喜色都要遮掩不住了,他给张彪使了一个眼色,张彪会意,“我去那边看看他们查得怎样了?” 没人理他,他自去了。 这边就只剩下苏锦书与贺延舟。 贺延舟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想伸手去摸摸,温度估计能烙熟鸡蛋饼! 偷瞄一眼身侧的苏锦书,俏脸依旧,眉心轻皱成一个结,似在琢磨什么问题,他轻咳了一声,徐徐开口,“苏姑娘,我自打在小塘子河村见到你,就对……” 你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身后传来冷幽幽的一句,“贺大人,我没记错的时候,你我在小塘子河村见到苏锦书时,她还是男装打扮?哦,我明白了,人人说,贺大人青年才俊,气质非凡,却一直不曾娶妻,原来是因为贺大人有龙阳之癖,不喜近女色啊!” 这话石破天惊,惊得现场的两位都啊的一声叫后,各自退后数步,扭头朝说话之人看去。 秦逸之几步到了跟前,立于两人刚刚闪开的地方,将贺大人看向苏锦书那灼灼含情的目光挡了个密不透风。 “秦逸之,你才有龙阳之癖!再说这里是大理寺的办案现场,你来做什么?” 潜台词,哪儿都有你,闲的吗? 对于贺延舟不客气的质问,秦逸之一点回复的意思没有,他只是借了贺延舟的话转给了苏锦书,“这里是大理寺办案的现场,苏锦书,你来做什么?” 苏锦书看看这见面就掐的两位,顿时无力感袭上心头,“成,我走,你俩斗!” “等下!” 俩大男人齐齐地开口。 苏锦书没好气地,“还有啥指教?” 明显这是真生气了? 俩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贺延舟先笑着道,“苏姑娘,你可别跟某些嘴上没把门的人一般见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别走啊,咱们再捋一捋这两起案子。” “嘴上没把门的总比没脑子的强!谁说这只是两起案子的?这明明就是四起!” 秦逸之不客气地反驳了贺延舟。 “四起?” 贺延舟惊愕。 “第一起是刘大之子小石头的失踪案,第二起是刘大之妻与其女干夫被杀案,第三起是慈幼局小儿被毒害案,第四起……” 说到这里,苏锦书犹豫了一下,澄澈的眸子里水波微漾,她看向秦逸之,似乎在琢磨,这第四起案子到底能不能公开? “第四起是慈幼局死亡小儿身后财物被劫掠案!” 秦逸之狭长的眸子如同浸润了深冬的雪水,冷幽幽的令人瞧着发冷。 “这第三起与第四起,我根本就不知道,与刘家子以及刘家妻有什么关系?” 贺延舟简直都要震惊得跳起来了,四起案子串联成一个案中有案,再有案,还有案,我的天,这是要上达天庭的节奏? 是他贺延舟这个大理寺卿见识太浅薄吗? 如此一个案连接着另一个案的案子,他着实是闻所未闻啊! “眼珠子再瞪就要掉出来砸脚面子了!” 秦逸之总是能抓住贺大人的不算漂亮的瞬间! “你……我根本没有瞪眼睛,我可是文官!” 我最温文尔雅,不似你,活阎王一个,被百姓们拿来吓唬夜哭郎的家伙! 贺延舟面上一红,深怕苏锦书笑话,偷瞄一眼心仪女子,却见她眉心深锁,似乎知晓这四起案子让她更不安了。 “不是,秦大人,你跑这儿来干嘛?第三第四起案子的真凶你都抓住了吗?” 贺延舟道。 哪知道,人家秦逸之根本不搭理他。 “照你说的法子,知牧他们从牢里把那个神偷儿放出来,但神偷跑了。” 苏锦书惊诧,这人还在这里闲话江湖,死亡名单没偷出来,神偷逃了,不赶紧去抓? “他倒是把死亡名单送进镇抚司了。” 他没说,神偷儿自持轻功了得,所以竟把得手的死亡名单送去他在镇抚司衙门的书房。 就在神偷转身要越窗而出时,他一只鞋子打中了神偷的后腰。 神偷从窗台上跌落在他的脚边。 他欲要喊知牧把人送去大牢。 神偷说,他家中老母缠绵病榻许久,郎中下断言,老人活不过今年末。 “大人,我回家给老母送终,老母走后,办完她的后事,我就主动回大牢里继续完成余下的刑期!求大人看在我那老母不久于人世的份上,准我回家侍奉!” 秦逸之放走了神偷。 神偷是扶着老腰走的,秦逸之那一鞋底子到底是留了些手段的,不然他当日就可以半身瘫痪了,也不必去回家侍奉老母,直接陪着老母去阴间也是可能的。 “按照死亡孩子的名单,我的人去查问了那些个曾经的助养姑姑,她们都说,慈幼局与他们讲好的是,孩子一旦病死,她们就可以到慈幼局来领取所助养孩子的所有钱财,不过,这些钱财可不是都给他们的,她们只需从中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助养费用,其余的都要送去钱庄,以无名公子的名字存上,银票拿到后,就去隔壁的茶楼二楼包房,会有一位老先生在那里等着,届时把银票都交给他就行了!” 秦逸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听着像是在讲一个毫无危险的故事,实际上,这个故事里,那些个怀里揣着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银票,她们哪怕是稍稍动一下不该有的小心思,那么等在茶楼里的那位老者,即可就会变成杀人的刀,将那些个妇人杀死! “不用说,于氏跟李大是起了贪心,她们想拐了小陶子剩下的银票跑,结果就被杀了,还被伪装成杀人劫财的现场!” 苏锦书不觉后背冷嗖嗖,自古财帛动人心,多少人折损在那些红白之物上,只可惜的是,人在局中,自以为聪明,压根想不到,会有一双牢牢锁住她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她们贪心生成时,一剑出鞘,杀人见血! “是。而且于氏并不是个案!助养姑姑里有一个宋氏,助养的是一个叫小菊的小姑娘,她算是个聪明的,想到了一旦贪墨那些银钱,会被追杀,所以,她压根没逃,从慈幼局拿到银钱在钱庄存完之后,她绕了几圈又回了家,自此再没人见到她!” “那些人到处追杀她,却一直不得她行踪!一个月后,也是她该着,入冬后天冷,隔壁邻居烧火炕,不知道怎么炕洞堵了,邻居就想起他们家的火炕与那宋氏家的火炕是相连的,所以,那家男主人就悄悄从墙头越进宋氏家里,挖了她家的炕洞,原本只想疏通一下,却没想到,竟将一个大活人挖了出来!如此,宋氏暴露,那些背后追杀她的人终将她杀死!” 宋氏的这个被杀的过程听得苏锦书与贺延舟目瞪口呆。 真不知道该夸宋氏聪明坚强,还是该骂她贪心活该! 一个小脚妇人能想出藏匿自家炕洞,躲避仇人追杀,说明其脑瓜子不错,如果她将这不错的脑瓜子用在适当的地方,哪怕是用来做个小生意,估计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比设计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手里抢钱来的更周全吗? 唉,人呐! 本性贪也!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蓄谋2 “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于氏仅仅是因为多小石头一张嘴吃饭,就伙同女干夫将其谋害,还脑洞大开地把他的尸身放在小陶子的棺材里, 可怜的小陶子不但被人吃绝户,还落了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这……这也太震惊了。” 贺延舟当大理寺卿也有几年了, 处理的案件不能说千数,但也有几百了, 没有一件如于氏杀继子案这样匪夷所思! “这妇人不但歹毒,还狡诈,她这一招瞒天过海, 杀了继子,还以失踪报案, 真可谓杀人于无形, 若非是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案发, 她的罪行很难被发现!” 苏锦书说起于氏这女人, 也不由地后背发凉。 “行啦, 二位就别替恶妇感慨了!” 秦逸之最见不得贺延舟与苏锦书你唱我和的,什么嘛, 这个姓贺的真真是讨厌! “第二起案子里杀于氏与李大的凶手必定是慈幼局背后的人!” “这还用你说?” 秦逸之从不放过回怼贺延舟的机会。 “那第三起案子, 毒害慈幼局孩童的证据拿到了吗?” 贺延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证据有。” 秦逸之略一思忖,“证人也有,慈幼局后厨主厨王大壮受人指使, 每次都用一种特制的药水把食材浸泡后再做给孩子们吃,这些掺杂了毒的食材, 孩子们吃了就会慢性中毒,一旦毒发, 就如小陶子和小虎一样,症状表现为没有胃口,身上时而发冷,时而高热,整个人没精神,脸色显出一种特有的暗青色……” “是不是小虎也会如小陶子一样?” 苏锦书的眼底显现出不忍。 “我已经让人把小虎和几个中毒的孩子一起送进京都最好的医馆中,相信情况不会太糟糕!” 但到底他们中毒日久,能不能彻底给小虎祛除身体内的毒,还未可知?! 苏锦书的手紧紧攥成拳,那些人她们怎么会这样狠毒?对那些孩子下手,她们就不怕报应吗? “还不是为了钱!” 贺延舟深深叹息,他看向秦逸之,“这四起案子背后之人,先是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发起捐款,再给孩子下毒,名义上,在孩子病危前给他找家的温暖,让他住进助养姑姑的家中,承诺这孩子死后的全部财产都给助养姑姑,实际上,他们只支付助养姑姑五十两银子,其余巨额的财产都被他们暗中窃取!他们这是典型的图财害命,诛其九族也不过分!问题是……” 是啊,问题是,那背后之人是谁? 即便查出了背后之人,那人的权势是不是滔天,如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如果是宫里的? 如果是皇上的至亲? 如果…… 这所有的如果都是接下来秦逸之将要面对的! 贺延舟看着一脸阴沉,眼神冷森森的秦逸之,头一次觉得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身上,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闪光点! 就怕来自他们头顶上那张铺天盖地的网会将他身上硕果仅存的闪光点也给遮蔽住了。 都说秦阎王谁都不怕,手起刀落,恶人横尸当场! 真有百姓们说的那么快意恩仇吗? “我的人已经审过隋五娘了,她承认利用孩子们敛财,但是拒绝承认背后有人指使。” 秦逸之的声音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没有一丝丝涟漪。 早在意料之中。 所谓弄权者不都这样吗? 没事时,杀人,敛财,贪色,弄权,无其不能为也! 事发后,扯一两个手下替其挡灾,换下自己一身罪恶,得以从中脱身,之后继续重复这样的罪恶轨迹! 所谓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既是此道理的通俗说法吧! “我可以与你一起联名上书,求皇上严查幕后黑手!” 贺延舟语气坚定,目光濯濯。 “你可拉倒吧,让别人知道我如今竟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还要不要在京都混了?” 秦逸之嘴角上扬,轻佻而嘲讽。 贺延舟面色微变,刚欲发火,就听那冷森森的话又传来,“权势压顶之下,京都百姓已经过得战战兢兢了,总得给他们留个好官儿罩着他们……” 他扫了一眼贺延舟,随后毫不客气地直摇头,“唉,就怕你胆子太小,罩不住他们啊?!” “你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我也是出自名门,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我即便弱小,罩不住全天下百姓,我也会尽力的。” 急于辩驳,贺延舟涨红了脸。 苏锦书看不下去了,“我相信贺大人。” 你……吃里扒外!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苏锦书又瞪回来,嘟哝,“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人家贺大人都要与你一起患难与共了,你还损人家没够!” 秦逸之心头的小人儿默默地大声嚷嚷,小丫头,我反对,反对你老站姓贺的那边! - 三日后。 曜武帝的御书房里传出一阵砸碎东西的响动。 御书房外头一干太监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良久,镇抚司指挥使秦逸之被皇上从御书房里赶了出来,冷峻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被瓷片划出来的伤口。 接着在众臣去上早朝的必经之路上,大老远就瞧见一个人跪在那里,身量挺得笔直,一袭锦衣,衬得他愈发气势不凡。即便是跪着,依旧看起来比某些站着的人都要高出许多。 走近了,一张俊脸上五官如同刀斧雕刻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刚毅坚定,他默然低眸,不发一言,仍让经过他身边之人感受到他身上那不羁的傲慢与杀尽天下恶人的霸气! “他这是得罪了谁?” 有官员低低地问旁人。 “他是圣上的人,你说,他能得罪谁?” 那人也同样压低了嗓音,道。 “好啊,总算见到他失势的这一刻了,我一定得找机会……” 最先说话的官员一阵喜色。 没料到,那跪着的人恍惚幽灵般冷冷地道了一句,“恐怕你得到下头去找机会了!” 几个人都是一惊,转回头去看秦逸之,却见他依旧低头垂眸,似乎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而是……来自真正的地狱阎罗! 几个人冷汗涔涔,哪儿还敢再说别的,个个恨不能爹娘多给生几条腿,撒欢地往乾清宫狂奔而去。 其他人个个惊诧莫名,咋回事?后头有恶狗撵人吗? 不是恶狗!是地狱阎罗! 有人边跑边喊。 于是乎,整个抵达早朝的甬道上,一众的大小官员,如同参加了百米赛跑似的,一路狂颠,直跑进乾清宫时,有的官帽歪了,有的靴子丢了,更有的因为这通狂奔,胃口不适,刚进乾清宫就吐了个天翻地覆,直把个庄严气势的乾清宫弄得污秽遍地,臭气熏天。 这就造成了当曜武帝迈着雄武有力的步伐进入乾清宫的刹那,闻到一股股的难闻气味儿后,一度以为自己睡迷瞪了,走错了地方! 四下里看看,宽敞的大厅,正厅几根三人抱粗的顶梁柱,等等,那些个扶着老子的顶梁柱弯着腰,弓着背,哇哇大吐的是些什么人? 曜武帝震怒,你们当朕的乾清宫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弄脏朕的早朝大殿吗? 一直随身伺候他的内监总管公公凑到曜武帝耳边,将今早上发生在甬道上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曜武帝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就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 秦逸之……秦阎王果然不是白叫的!这家伙一句话就把朕的文武百官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好……好极了朕很喜欢! “来人,去把秦指挥使叫到朕的御书房说话,他可是朕的镇殿之宝,跪久了,伤了身子,朕可是要不忍的!哈哈!” 曜武帝说完,捂着鼻子拂袖而去。 众大臣你看我嘴巴上沾着的污物,我看你因为呕吐而鼻涕横流,而后彼此胃口里又是一阵翻腾,他们再次各自抱住一根顶梁柱,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 乾清宫外,那些专伺打扫的小宫女们,个个都拿帕子捂着口鼻,都在小声咒骂,这都是些什么官儿啊,亏他们还是一品二品的大员,这吐起来,比着一般人难看多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吃喝了多少东西?个个都是猪吗?吐出来那么多? 额?好恶心! 不好,我也想吐。 然后,乾清宫里头,文武百官吐个没完,宫外头,太监宫女们也吐得不亦乐乎。 这早上发生在宫里的事儿,很快就被传扬出去,后来被各大茶馆里的说书艺人写成了段子,还给段子取了个简单易懂的好名字叫,吐吐更健康! 第二日,从御书房传出一道圣旨:皇五子李嘉洐枉顾律法,纵奴敛财,以至伤及无辜。其奴数人罪行恶劣,斩立决!作为其主,李嘉洐亦有连带责任,自今日起的半月内,李嘉洐及其皇子妃高氏离开京都,前往岭南,路途之中,不许以皇子自居,更不准惊扰地方,要以平人的身份,在岭南苦修,暂定三年,以观后效。 圣旨颁布后的第十日,从五皇子府传出消息,皇子妃高氏有了身孕。 随后皇太后亲自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为高氏说情,说高氏打小身子骨就弱,如今又身怀有孕,哪儿经得起从京都至岭南这一路的跋涉颠簸,还请皇上体恤她,将她留在京都,至于五皇子身边没人伺候,那就给他多派几个暖床婢女好了。 皇上没答应。 皇太后砸了皇上书房里的花瓶,皇上依旧没答应。 又过了五日,五皇子府门大开。 两辆马车候在门口。 皇上说了,不许铺张,不许张扬,简装出行,所以,马车都用了府里管家出去采买用的,车架子都摇摇晃晃的,几欲散架,车里头更是没了豪华马车的内饰,就摆了两三个小凳子,主打一个爱坐不坐。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蓄谋3 高氏哭着嚎着, 使劲扯着大门的一侧,不肯上车。 五皇子李嘉洐近前去劝,被她甩了两耳光, 骂道,都是你连累了我, 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坐这样的马车, 去岭南那样的不毛之地啊?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皇子妃啊, 皇命难为,如果你不去,死的就不单单你一个, 还有高家满门啊!” 高氏的爹娘扑通跪在她跟前苦苦哀求。 高氏再蛮横,心里还是顾念着一份爹娘的亲情的。 而且她也清楚地意识到, 如果她真敢不去, 那皇上真就敢杀她全家以及她。 五皇子夫妇离京前的这一出闹剧, 被不少百姓看了个完完整整, 第二日, 一出关于跋扈皇子妃甩皇子耳光,如市井妇人那样撒泼打滚的戏码就在京都各个茶馆里上演了。 然后几乎是自发的, 从京都到岭南这一路, 各个城市,镇甸,不断地传回五皇子夫妇路途中发生的故事。 李嘉洐一行就像是背着摄像机出行似的, 高氏嫌弃粗茶淡饭闹绝食,高氏因为五皇子倒的洗脚水太热, 泼了他一身,高氏因五皇子多看了街边美人儿一眼, 诅咒他不得好死,高氏…… 总之,关于高氏与五皇子之间的恩爱情仇,被各地的说书唱戏艺人直播了个完整清晰,一时间,高氏与五皇子之间的话题就成了大越国上下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不说,这五皇子太坏,该着娶高氏这样一个妒妇,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入夜,某小城郊外山脚下的一片草地上,零星搭建着几个帐篷。 因为高氏名声在外,近在咫尺的这座小城,城主闻听五皇子与皇子妃马上就要赶到这里,下令天未黑就落闸关城门。 没法子,李嘉洐一行只好在距离城门几百米的地方搭帐篷,凑合一宿。 高氏因此又打骂了一通跟前伺候的婢女,李嘉洐实在是听够了她的叫骂,进去劝说,结果被她泼了一脸茶水,幸亏茶温不太高,不然就破相了。 夜色浓重,黑黢黢之中像是隐藏了一双眼睛,在窥视他的狼狈。 李嘉洐浑身湿淋淋地坐在草地上,眼神无光地望着遥远的天边的星子,他是彻头彻尾后悔娶了高氏这个泼妇了,不,她简直就是泼妇中的天花板,仗着皇太后给其撑腰,她简直都不把皇五子当人看了! 我就是全大越国的笑话! 李嘉洐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惧于皇太后,他这一刻就冲进帐篷,拔刀杀了那泼妇! “主子,属下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解主子危局!” 幕客宋离悄然出现在李嘉洐的身后。 “快说。最好能让那泼妇从我面前消失。” “现在这个情况,皇子妃不能动。但属下可以让主子从百姓们的瞩目下解脱出来。” 宋离没好意思说,您娶高氏本是奔着赚取权势支持来的,这会儿子搞砸了,接受一些后遗症也是应该的。 “那也成。” 这样被全大越国人监控着,走到哪儿都有人给自己编撰话本子,这跟把自己扒光了,展览于天下人耳目之前有什么区别? 宋离轻轻在他耳边道了一句,“以更大丑闻替代您与皇子妃的新闻,转移大众视线!” 接着,两人在夜色的遮掩下,密谈了半个多时辰。 - 成功把一直对苏锦书虎视眈眈的五皇子李嘉洐弄出京都后,秦逸之心情大好。 他跟诸葛云睿说话,“先生,这几日您觉得那丫头饭食做的可好啊?” 这话里有话啊! 诸葛云睿不想接话茬,可又不得不接,他可是昨儿个才被放进来的,还是苏锦书给求情的。 他欠了那丫头一个人情。 “还可以吧。” 这回话应该挑不出毛病吧?中性回答,不褒不贬。 “先生这是吃得不满意?没事儿,你要就是不满意,以后你的饭食就订外头馆子里的。” “啊?不用,挺好的,我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 吓出诸葛云睿一身冷汗。 “我跟先生商量个事儿啊?” “什……什么事儿?” 要来的早晚会来,活阎王啊! “大家之前为了破慈幼局那个案子也是辛苦了,我准备搞一个团建,就是资金方面有点紧张,你也知道,我这几次帮大理寺破案子赚的钱都让那丫头拿去装修新宅子了。” 秦逸之不往下说了,就盯着诸葛云睿看。 看得诸葛云睿心里直发毛,罢罢罢!不就是钱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诸葛云睿一咬牙,“说吧,要几两?” “哎呀,先生如此慷慨啊,其实也没多少,就八十个一两吧!” 啥?要那么多? 诸葛云睿简直要疼瞎了心了,他颤着音儿,“你……你干脆说八十两不行吗?” 还什么八十个一两的? 当老朽没读书吗?跟老朽这儿玩得什么文字游戏? 哎哟哟,疼,疼,疼,老朽怎么这一会儿心疼,肝儿疼,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啊! “我那不也是好心,逗先生一乐吗?!”秦逸之看着诸葛云睿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绿,一会儿红,哈哈,先生这是打算开染坊!哈哈! 我乐个屁啊! 这都被你算计得大出血了,我乐得出来吗? 镇抚司要团建的消息一经传出,很快就有客人造访了。 秦逸之瞪着贺延舟,嫌弃都要从眼角溢出来了。“你来做什么?” “秦大人,我来是有好事跟你商量。” 贺延舟笑嘻嘻的。 “你还有好事儿?” “我们大理寺想跟你们镇抚司一起搞个联谊会,说白了就是咱们两家衙门联合一起搞团建,你看怎样?” “贺大人,你没疯吧?两个衙门几百号男人凑在一起搞团建?不然你这样,你申请调离大理寺,去珍绣坊任职,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秦逸之作势要端茶送客。 贺延舟一把按住他端茶的手,苦口婆心,“秦大人,我不得不批评你,内心太邪恶了!谁说搞联谊会非得男女搭配?就我们俩衙门的老爷们凑到一起,玩的乐子更多,比方说,咱们可以搞个比赛……嘿嘿,秦大人,你不会是对手下的锦衣卫没信心,怕比不过我们大理寺的捕快吧?” 一张写着各项比赛名目的单子放到了秦逸之的眼前。 “锦衣卫比不过大理寺的捕快?贺延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说出这大话来?” 秦逸之拍案而起。 贺延舟笑而不语。 “比,坚决比,不把你们大理寺的捕快比得稀里哗啦,我镇抚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交给你来坐!” 就这样,秦逸之秦指挥使满腔怒火地中了贺大人的圈套。 大理寺与镇抚司两大衙门团建活动日期定在五日后。 这五日内,双方衙门各自组建一个参赛队伍,积极准备五日后的团建友谊赛。 消息传到诸葛云睿耳中,他如遭雷击,光镇抚司一个衙门搞团建就得八十两银子,这再加上大理寺,那还不得掏光他的老本啊? 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把裤腰带拽了出来,丢到了屋中横梁上,踩了凳子就要上吊。 闻讯赶来的秦逸之与苏锦书,看着一脸苦涩,不舍得把头往套绳里放的诸葛云睿,哭笑不得。 “丫头啊,老朽先走一步,早晚也是我先走,你不要悲伤,等我忌日时,别忘记给我做点好吃的,我喜欢吃你做的菜煎饼,炸酱面,肉馅小馄饨,东坡肉,对了,还有煎饼果子,凉皮……” 他竟还如数家珍! “嗯,先生您好走,等三日后您下葬时,我给您多做几样小吃,您带在路上吃。” 苏锦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怎么不劝劝我别上吊,活着吃你做的好吃的?” 诸葛云睿做可怜巴巴相。 那意思,你劝劝我,一劝我就不死了。 “别,别劝,先生还是走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死的多有意义啊!” 秦逸之板着脸挖苦。 “秦小子,你这心呐,太无情,我……我就是死了,我那些遗产也不给你,我都留给苏丫头,留着她买食材给我做好吃的!” 诸葛云睿气得跺脚。 苏锦书面色微变,他可是站在凳子上,万一一脚踏空,那脑袋可就真挂在绳套里了。 “先生,其实我这回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咱们镇抚司与大理寺搞团建联谊会,咱们镇抚司出场地,大理寺出费用,办团建联谊会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大理寺来出,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啊?真的吗?秦小子,你没骗我吧?” 诸葛云睿大喜过望,乐得在凳子上直蹦…… 哎呀! 下一秒钟,诸葛云睿乐极生悲,蹬倒了凳子,把自己硬生生挂在了屋梁上。 - 八月的最后一天,镇抚司与大理寺的团建联谊会正式开始。 会场设在镇抚司衙门后院的演武场。 诺大的演武场旌旗招展,声势震天,堪比五月节的龙舟赛场。 曜武帝都给比赛送来了冠军奖奖品,一件纯金打造的护身甲。 皇上起了头儿,宫里的各个寝宫里的主子纷纷跟上。 皇后给的是比赛亚军的奖品,一套镶嵌红宝石的头面,据说,其中的那枚簪子还曾经在皇后的加冕典礼上佩戴过,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皇上把这套首饰头面拿出来作为奖品,看得出来,皇后对镇抚司以及大理寺的看重。 两个衙门里的参赛者斗志十分昂然,个个跪在地上,冲着皇宫的方向行了大礼。 余下的各个奖项也都由宫里各个妃子娘娘们出了。 得了皇家的支持,这次双方联谊赛就更显得隆重了。 原本秦逸之与贺延舟都没打算邀请外人来观看比赛,就是想关起门来,两方搞个比赛,热闹热闹罢了。 不曾想,京都各个高门大户纷纷来请求观看此次比赛。 宫里的几位皇子公主也通过皇上向秦逸之表达了必须来围观的要求。 别人秦逸之可以冷着脸拒绝,毫不犹豫的,可皇家公主,皇子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就只能连夜让人搭建看台。 看台既然搭好了,来几个皇子公主也是来,多几个也不嫌多,索性就答应了那些高门大户,让他们进衙门围观比赛,只是一户只能有三个名额。 而且,得掏钱买票。 这抠搜的趁机捞钱的点子是守财奴诸葛老儿想出来的。 他理直气壮,“打着皇上的旗号,赚那些贪官污吏一笔,是天经地义的劫富济贫,没什么不好!”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蓄谋4 于是俩衙门的组委会开了一个小会, 会上举手表决,是否同意诸葛云睿这个主张? 结果,两家组委会十个人, 举起二十只手,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然后在一户三个名额的后面, 又加注了一行字, 每人每票三十三两银子,三个名额全到的话, 四舍五入一百两银子。 私下里樱桃还跟顺子叨叨,“诸葛先生真是想钱想疯了,谁肯花三十多两银子来看男人们打架啊?真想看, 去大街上看做买卖的抢地盘互扇耳光,他不省钱吗?” 顺子也附和, 嗯, 樱桃妹妹说的对, 这些有钱人就是闲的。 苏锦书在一旁笑, 说, “花钱看比赛,是为了从参赛者身上看出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们为了赢得比赛, 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咱们点赞的!” 当然,这些权贵们花钱来看比赛,其目的都不单纯。 两小只似懂非懂地用力点头, 表示苏姐姐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我们坚决拥护。 大理寺队的领队是张彪。 当他气势十足地将一队大理寺捕快带到比赛场上, 发现镇抚司队的领队竟是诸葛云睿,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头子! 顿时众捕快们发出一阵嘘声, “镇抚司衙门这是没青年才俊了啊?拉一个老头子来带队,他们这是瞧不起谁呢?” 诸葛云睿不疾不徐,他抬手指着张彪,“不服来战!” 张彪大笑,“诸葛先生,没听说你会拳脚工夫啊?” 他还特意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绕着年老体弱的诸葛云睿跑了一圈儿,大有凶猛野兽与老衰羊的既视感。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镇抚司衙门这是喝大了吗? 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领队来? 如此跟身强体壮的张彪比试,那不是等同于以卵击石? “我不跟你比别的,咱们比这个!” 诸葛云睿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 “比谁的脑瓜子大啊?诸葛先生,你让大家瞧瞧,你那小脑瓜儿明显不抵我的个大啊!哈哈!” 张彪摸着脑袋,一脸挑衅。 “我说的是比脑力,你个棒槌!还比脑瓜子大小,咋你脑瓜子大,能摘下来当球踹呗?” 这话怼得张彪一时竟接不上来,讷讷着,“那你说,咋比?” “我就出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要是答上来,这开局就算我们输!” 诸葛云睿此话一出,先不说对方,就是镇抚司衙门里的锦衣卫们也纷纷面面相觑,张卓永远行动比嘴巴快,他窜出去一步,“我把诸葛先生扯回来,搞什么,我都怀疑他是大理寺派来的卧底!” 开局若是输了,多打击参赛者士气啊! “站住。” 秦逸之投来冷峻的一瞥,看得张卓心里发毛。“可是他……” 秦逸之淡淡地,“他今日若是输了第一局,就罚他永远吃不上咱们后厨的饭菜!” 诸葛云睿闻之一哆嗦,扭头看秦逸之,嘴巴张合数次,旁人都看不懂他在说什么哑语,秦逸之却懂,他说的是,你狠! “张彪你听好了,羊没草吃了咋办?” “额?啥?羊?” 张彪一头懵,这联谊赛呢,跟羊啥关系? “羊没草吃了,咋办?” 诸葛云睿重复一遍。 这时大理寺队那边已经有人在给张彪出主意了,“羊没草吃了,还可以吃米糠啊!” “吃菜也行啊!” “对,还可以吃蚂蚱!” 一时间,看台上也有人在出主意,什么羊可以喝奶啊,羊还可以吃豆子啊等等…… 诸葛云睿这一道题简单无比,答案却是千奇百怪。 “没有米糠,没有菜,也没有奶和蚂蚱,就只能给羊吃草,现在没草了,咋办?” 诸葛云睿解释了一下,重申题目。 “啊?没有别的,只有草,草没了,那羊不就饿死了?不是,诸葛先生,你这是什么题目啊?搞来搞去,羊不是被搞死了吗?” 张彪摸着大脑壳儿,他是能动手就绝不动脑的主儿,遇上诸葛云睿这咬文嚼字的老先生,他真是一个头俩大! 他下意识地看向大理寺卿贺大人,贺大人略一沉思,刚欲开口,旁边一人却冷森森地看过来,“贺大人,小心胜之不武!” 贺延舟爱面子,最不想被秦逸之这活阎王看扁,当下催促了张彪一句,“自己想!” 张彪苦瓜脸,老子是带队来比赛打架的,谁想到头一战遇上个比脑壳儿灵不灵光的! “说啊,说答案啊?” 看台上的观众起哄了。 张彪火急火燎了,他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子一下,道,“没草了,羊饿死了!” 爱咋咋地!这该死的羊,饿死你也活该!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诸葛云睿,这老头儿马上嘚瑟起来了,先是捋着胡子,围着张彪转了一圈儿,然后把那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到最后,这才长叹一声,“羊没草了,办法很简单啊,把羊吃了啊!” 啊? 这……这……也行! 大家如梦初醒。 张彪更是惊愕地张大嘴巴,好久合上,愤愤然一句,“老子平时最爱吃羊肉啊,咋就忘了羊如果饿死肉就不好吃了,左右羊没草了,等着也是饿死,早早杀了吃了啊!” 他悔啊! 但他也不得不服,这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那脑瓜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就是坏点子多。 曜武帝派来当裁判的内监总管张公公尖着嗓子喊道,“第一局,镇抚司赢。” 大理寺队这边的捕快都安慰张彪,“头儿,不怪你,是敌人太狡猾!” 张彪尴笑,“输了就得认,论脑子灵光,咱的确比不得那老头儿。” 第二局,五百米跑,括弧:不许用轻功。 俩衙门里多是练家子,不少还是轻功的佼佼者,若是动用轻功,别说是五百米了,那就是五百里,估计也要不了多久。 这一局,大理寺队出战的是赵小九。 他在大理寺专职抓贼。 据说有一回,为了逮住一个贼,他足足追了贼近百里,那贼忒缺德,偷了一个老妪治病救命的十两银子,在大街上哭得昏死过去。 赵小九憋着一股气,把贼在百里之外的小镇抓住了。 银子追回来,老妪感激涕零,遇人就说衙门里有真正为老百姓办事儿的捕快,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能过稳当。 为此,大理寺卿贺大人还自掏腰包奖励了赵小九十两银子,不为别的,就为追这一路,赵小九把鞋底都跑掉了,他硬是赤着脚板追贼,回来后,那满脚底的血泡,看得谁都忍不住落泪,这得多大的毅力啊! 镇抚司队出战的是肖鹏。 也不是说肖鹏有什么跑的潜质,主要是镇抚司衙门抓人抄家,那都是骑马的多,绣春刀一挎,白龙马一骑,薄底皂靴一蹬,那气势,别说抓贼了,那就是瞥飞贼一眼,贼都得吓尿裤子,用得着追上百里吗? 所以,当张公公掐着嗓子喊出,第二局大理寺队赢。 镇抚司队这边一点脾气都没有。 谁让人家脚底板耐磨呢! 一上午比了五场,镇抚司五局三胜,领先于大理寺队。 既然是团建联谊赛,那就是比赛第二,吃饭第一。 来围观这场比赛的,那可都是花钱买票了的。 包括各位皇子公主,无一例外,人人花钱购票,否则就是皇上说情,秦逸之也委婉地回他一个,不好意思,圣上,咱们镇抚司场地有限,实在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要不您从国库出银子,把镇抚司扩大修缮一下?那样的话,这场团建联谊赛,就延后,等修缮好了再开。 曜武帝一听,震怒,胆大的秦小子,你跑朕这儿讹朕来了! 朕就想让你省个把三十三两,你倒好,张嘴就让朕拿成千上万两的银子给你修缮镇抚司衙门? 秦逸之两手一摊,臣真的无能为力,想围观的人太多,位置太少,臣能把这几个位置留出来给皇子公主们,已经是违背良心了,臣如今的良心还很痛呢! 曜武帝怒斥,滚回去修补你的良心去吧,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 皇上,臣的良心真有,真的。 秦逸之话音刚落,一只青花瓷花瓶冲着他就砸了过来。 他灵活地伸手一接,接在手里还喊着,臣谢皇上赏赐,臣告退! 得,他不但没白送皇上一张票,还得了一个价值数百两银子的青花瓷花瓶。 曜武帝气够呛。 张公公却凑过来,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秦大人有没有良心奴才不知,但秦大人有一颗对皇上死忠的心,奴才瞧得是真真的。” 曜武帝哈哈大笑,随后吩咐下去,拿银子去镇抚司购票。 午饭是两个衙门的后厨人员聚在镇抚司这边,一起联手做的。 原本没打算放外人进来围观时,大理寺后厨的主厨钱不吝跟苏锦书商量,准备就在演武场开宴,每桌十二个人十八道菜,主食米饭馒头随便造。 但当听诸葛先生说,光是围观票就卖出去三百多张,加上俩衙门里的五百人,这一共八百人,就是按照一座二十人,那也得四十桌,四十桌的饭菜,想想那工作量就非是一天二日能准备好的。 钱不吝愁的都骂娘了,“谁吃饱了撑的,出这主意?好端端的搞什么俩衙门联谊赛啊?” 帮厨于福江悄悄扯扯他袖子,“钱厨,别骂了,是咱们贺大人跑上门来主动加入的。” 钱不吝闭嘴。 苏锦书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要不就让他们吃盒饭吧!” 钱不吝讶异,“何为盒饭?” 苏锦书想了想,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了十几种盒饭品类,分别是:蜜汁叉烧饭,照烧鸡腿饭,卤肉饭,农家小炒肉饭,香酥鸭块饭,黑椒牛肉饭,毛豆烧鸡仔饭,广式腊肉饭,卤鸡翅根饭,红烧肉杏鲍菇饭,肉末蒸蛋饭,葱油鸡饭,三鲜素菜饭等等…… “钱主厨,盒饭简单说呢,就是把米饭和菜分开装入一个个小格子里,菜的数量不能太多,但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您也可以把您拿手的菜式做几个配上米饭,也可以出几个盒饭品类。” “哦,我明白了。但咱们上哪儿去弄那一个个盒饭格子啊?” 钱不吝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苏锦书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来自现代,我们现代吃盒饭,那都是有专门的盒饭盘子,一个盘子被分割成几个区域,有装米饭的,装菜的,甚至还有一只小碗,专门用来盛汤。 她想了想,说,“咱们把四只盘子一只碗固定在一个木托盘里,届时盘子用来装米饭和菜,小碗盛汤,盒饭的形式还是一样的。” “成,就这么办!让他们分开吃,省了那些公主皇子们众口难调,咱们还得小心伺候着,如此,他们个人选个人爱吃的,再也不能嫌弃咱伺候的不好!” 钱不吝心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来镇抚司衙门前,兰姑就数次在他耳边叨叨,说镇抚司后厨有个苏姑娘,厨艺了得,脑子聪明,为人更善,是个顶顶好的大好人! 现在看,百闻不如一见,这姑娘果然名副其实的又好又聪明! 就餐时间到了。 两大衙门的人以及围观的人,大家都排排坐坐好。 顺子等人一人推着一架小车,车上放着十几个食桶,桶上分别写着米饭、毛豆烧鸡仔、黑椒牛肉、红烧肉杏鲍菇、卤肉等等菜式,汤也有几种,分别在桶上注明了。 这样的小车足足有十几辆,就穿梭在前来就餐的人座位中间,谁想吃什么菜,喝什么汤,就取了盘子盛,而且是吃多少盛多少,避免了浪费,还能吃饱吃好! 这一顿饭吃完,无人不夸,大理寺与镇抚司两大衙门的后厨有想法,是全京都各大部门后厨的表率! 吃得尽兴的张公公还主动请缨,“杂家回去就跟皇上禀明,为你们请赏,你们这盒饭就餐的形式实在是好,又新颖,又能吃饱吃好,还不造成浪费,百利无一害啊!” 苏锦书与钱不吝谢过张公公,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盘子碗收拾到小车上,十几辆小车很快就把空盘子碗收拾干净,饭堂也擦拭一新,动作麻利快,换在以前,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且不说吃饭时一屋子吵闹杂乱,就是饭后收拾桌子,也得几十个人干到半夜,现在好了,盘子碗往小车上一放一推一擦,到处干净利索。 “钱主厨,你们这团建晚上还吃盒饭不?如果吃的话,我们就不走了……” 不少人抢着近前问。 钱不吝刚想说,咱们俩衙门团建就中午这一顿,晚上就各回各衙了。 忽地,老财奴诸葛云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当众宣布,“各位,我们晚上还吃盒饭,如果各位还想留下来吃,那就每人再交十两银子!” “成,我交!” “我也交!” “还有我!” 一时间,一枚枚雪花白银直往诸葛云睿手里塞。 钱不吝目瞪口呆。 苏锦书哭笑不得。 只有诸葛云睿抱着一大抱的银子还哭唧唧地直摇头,“唉,我这格局还是没打开啊,早知道这么多人肯留下来吃,我就该要二十,不,三十两银子啊!” 众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不去抢!? 下午,两队又比了四场,二比二打平,归总上午的比赛结果,九局镇抚司赢了五局,险胜大理寺队。 愿赌服输,大理寺队也是心服口服,锦衣卫的能力他们还是钦佩的,这是比赛不允许使用武力,不然真与他们论起武功来,大理寺的这些捕快更不是对手! 要知道,这两家衙门,虽然都是查案办案抓坏人的,但大理寺面对的是广大百姓,百姓们有几个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所以大理寺的捕快倒是不需要多神秘莫测的武功,只要都有一颗诸如赵小九那样为保护百姓的钱袋子,肯赤足狂奔百里路的精神就行。 但镇抚司这边,锦衣卫们是为皇上办事儿的,是办大越国大事秘事的,这就要求他们不但忠心耿耿的精神得有,还得有上乘的武功,不然真遇到了棘手的案犯,尤其是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们,他们犯罪了,要抓捕他们,可不是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能行的。 所以,职能不同,需要的技能就不同。 晚饭,还是盒饭。 餐费诸葛云睿都收了,同时俩衙门的老大也都承诺了,晚上这顿盒饭所有的收入的一半拿出来给俩后厨的人员分了,另外一半分给两大衙门的参赛队队员。 所以,后厨的这些人干劲十足,钱不吝也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把菜式又增加了几样。 到了分饭的时候,十几个小车又被推了出去。 满饭堂里如中午那样坐的挤挤挨挨的,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等着小车推到自己跟前,那样就能从这十几样菜式里好好选选自己爱吃的……想想就新鲜,还有这种吃法,明日出去会朋友,又有新话题了。 正热闹着,忽然从饭堂外头急乎乎跑进来一个锦衣卫,满脑门的汗珠子都往下淌了。 “大人,不好啦,刚刚庆王爷府上,和善公主府,还有何大将军府上,都……都发生了爆炸,引起大火,各府上都有人员受伤,具体情形不详,还请大人急速拿主意应对!” 来的锦衣卫叫何祐,是个中年老成的,他看饭堂人太多,怕引起慌乱,凑到秦逸之耳边说道。 秦逸之面上没显出任何情绪变化,但心内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爆炸! 这可是惊天大案! 苏锦书这时就站在秦逸之身侧,在为他和贺大人盛汤,因为隔得近,何祐的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也是吃了一惊,心道,这是谁跟皇家跟权贵有滔天的仇恨,专门针对权贵府上放炸弹? 下意识地她四下里去张望,在看到饭堂墙角那里的一个人正在做出的动作时,她陡然拔高了声音,“抓住他,抢下他手里的袋子!” 她的声音快,秦逸之的动作也不慢。 一个跳跃,秦逸之上了桌子,随后在桌子上头几个腾空掠起,只须臾工夫,他就到了墙角那鬼鬼祟祟人身后,一探手,他薅住那人的衣领,用力往后一带,将其控制了。 这时候知牧他们也赶到了。 就见其同伴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要跑,知牧一脚踹中其后心,将他直接踹昏了过去。 肖鹏则从被秦逸之擒住的人手里抢过一个布袋子,打开一看,他惊疑地看向苏锦书,“苏姑娘,只是些白面粉。”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蓄谋5 “只是些白面粉?”苏锦书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 还没见过她急成这样, 秦逸之缓了缓语气问,“这些面粉有古怪?” 苏锦书回想起刚才她瞥见那人正在角落里从布袋子里往外抓面粉,一边抓一边朝空中撒, 这些看起来对人一点坏处没有的面粉,面粉颗粒悬浮于空中, 达到很高的浓度时, 接触空气面积大,吸附氧分子就多, 氧化放热过程快,当条件适当时,有人再在此时打着火石火镰, 就会发生连锁反应,爆炸也就发生了。 随着爆炸的发生, 完全可能引起火灾。 果然, 知牧从那个被踹晕的小厮的口袋里发现了火石。 “头儿, 会不会今天发生在那几家府上的爆炸案就是这样发生的?” 何祐惊悚地看着那个布袋子, 冷汗涔涔。 万没想到啊, 平常吃得面粉竟能爆炸! 这……太匪夷所思了。 碍着满饭堂就餐的人,秦逸之没有说话, 只是率先走出了饭堂。 “知牧, 你带人去庆王府,守住庆王府,不许进不许出, 查出爆炸原因。” “肖鹏,你去和善公主府……” “张卓, 你去何大将军府……” 走出去五六步,秦逸之已经把命令发布下去。 知牧等三人领命带着各自的手下健步如飞奔出了镇抚司。 “苏锦书, 你收拾一下,跟我进宫。” 秦逸之心头隐隐的不安。 这几起爆炸案的背后一定有黑手在操作。 这只黑手既然能轻而易举在庆王府、公主府、大将军府搞事情,那未必没本事在宫里兴风作浪。 他们镇抚司是直属皇上的机构,专司保护皇族,替皇上铲除隐患的。 两人急匆匆地往衙门外头走,却在院子里遇到同样一脸急吼吼的贺延舟与张彪一行。 秦逸之与贺延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齐声,“有爆炸案!” 苏锦书心底一片寒凉。 她想起现代社会里的恐、怖、分子,他们就是为了宣泄不满情绪,视人命为草芥,四处发动攻击,什么人、肉、炸、弹,什么快递包裹炸弹,每一次他们的成功,都带给其他人惨烈的痛苦。 难道这个朝代的大越国也有这样的恐、怖、组、织? “刚接了几处地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报告,他们那里发生了一系列的爆炸,甚至有的是县衙发生爆炸,县老爷被炸成重伤!” 贺延舟脸色严峻,眼神冷厉而愤怒。“那些人,他们想做什么?这么把大越国搅乱了,与他们有什么好处?” “你也说了,他们只是要‘乱’!” 秦逸之从雨生手里接过马缰绳,“贺大人,苏姑娘说,这起爆炸案牵涉的□□应该是粉末状的东西,诸如面粉,你着人去各地先查□□,再查来源,从来源上查出是什么人在作祟?要快!不然,一旦在全大越国各地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会引起举国慌乱,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 贺延舟也没二话,飞身上马后,与张彪他们绝尘而去。 秦逸之这边,刚揽着苏锦书的腰肢跃上马背,何祐就从衙门里奔出来,到了切近,他禀报说,“大人,属下已经审了那两个企图制造粉尘爆炸的人,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这样会爆炸,就是有人给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混进镇抚司后,照着他们教的一个扬面粉,一个打火石点火……” “蠢货。” 秦逸之咒骂,一旦真的爆炸了,这俩制造粉尘爆炸的肯定是第一第二个先被炸飞,就为了十两银子丢了性命,简直是蠢货他娘给蠢货开门,蠢到家了。 “查给他们银子的人!查帮他们混进镇抚司的人!查到后,先让他把镇抚司大牢里的刑具挨个儿尝一遍!” 是。 何祐飞身奔回衙内。 深夜,京都城大街上,一队人飞马疾驰,宛若划破夜幕的利刃,直刺向藏匿在幽深黑暗后的那只黑手。 抵达皇宫之后,夜已经深了。 曜武帝已经睡下了。 他是一位相对来说,很是敬业的皇帝,每天处理案头工作都到夜深时分,后宫那边每个月去的次数都不多。 秦逸之是锦衣卫指挥使,专职保护皇帝安全的,所以,他进出皇宫是畅通无阻的。 只是这个时候求见皇上,先就被内宫总管太监张公公给拦了下来。 “公公,城内发生了几起爆炸案,初步怀疑是有人暗中制造混乱所致。谨慎起见,我要查查内宫里是否混入了不法之徒,事关皇上以及诸位后宫主子的安危,还请公公协助。” 听说连庆王府都发生爆炸了。 张公公也不敢大意,他道,“皇上刚睡下,事到如今,即便咱们把皇上叫醒,该查还是得查,不如咱们先查,一旦查出坏人,再报与皇上,请求定夺!” 秦逸之还没说话,苏锦书就道,“公公说的极是,刻不容缓,咱们赶紧查吧。” 张公公对着她点点头,“小丫头,好好表现,皇上说了,要重奖你!” 苏锦书冲着屋里的皇上施礼,道谢。 几人商定,秦逸之带几个人去宫门口查问守宫门的人,今日可有诡异之人进宫?亦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其余锦衣卫分成数队,与近侍组合,在近侍的引领下,分别对御膳房,后宫各处的小灶进行排查,一旦发现粉尘状物体,不仅限于面粉,只要是粉末状物体,都要立刻控制起来。 为了迅速将排查完成,张公公以内宫太监总管的身份颁下命令,着后宫各个掌事嬷嬷对本宫内的宫女太监卧房进行搜查,只要查出有谁私藏粉末状物体,立刻将人控制起来,并交由锦衣卫严审。 保险起见,张公公带人一直守在皇上寝宫外头,确保不会有人趁乱带了粉、尘、物进入皇上寝宫,对皇上制造爆。炸! 宫门口。 今日值守的是张良。 宫门值守的规则是四人同时当班一天一夜,再换一拨人来,他们回去休息。 张良是秦逸之亲手栽培的,他家世低微,父亲是京都西城门的守门官。一日,秦逸之出城,正好赶上大理寺追缉杀人犯,西城门关闭。 秦逸之是为皇上出城办事的,皇上那边还等着呢,所以他很焦急。 但守门的张建忠坚决不肯开门放其出去。 秦逸之出示了锦衣卫的腰牌。 按一般情况,一般人,见着锦衣卫的腰牌,那还不得唬得浑身发抖,赶紧给开门? 但张建忠说,我接到的命令是无论是谁,都不许从西城门出去,只要有人出去了,就是我失职!您若是非要在这个时候出去,那请去我上司那里拿到出城许可,我方给你开门,不然,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开这个西城门。 秦逸之身后的何祐登时火了,扬起手里的马鞭就朝着张建忠抽去,“你可知这位是谁?他是我们镇抚司指挥使秦大人,出城为皇上办事,你竟敢阻拦?打死你,你白死!” 眼见着马鞭落到张建忠身上。 忽然从旁边跳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这孩子身形极其灵活,他原本是爬上了城门口处的一棵大树上,这会儿从那树上直接跃到了何祐的马背上,一只脚站住,另一只脚踹起,直接将何祐给踹落马下。 “我父亲秉公办事,有什么错?你枉顾律法,责打守法之人,亏你还敢自称是镇抚司的人,你是想告诉全京都的百姓,你们镇抚司权势滔天,不顾律法,当街殴打守门人吗?” 小孩儿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动作轻盈,嘴皮子利索,直把个何祐说的,没词儿回怼。 “何祐,我们走。” 秦逸之瞥了那孩子一眼,转头回去,找了城门官,开了出城许可后,又与何祐拨马返回。 张建忠看到了出城许可,二话不说,就开了城门。 “那孩子是你什么人?” 秦逸之问张建忠。 张建忠心一哆嗦,忙陪着笑脸,“秦大人,那是犬子张良,他小,没见过世面,说些浑话,您千万别在意,宽恕他这回吧!?” 哼! 秦逸之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马而去。 半个月后,何祐找到张建忠,说,秦大人有意让张良进镇抚司,做一名洒扫的小厮。 事关儿子的前程,进了镇抚司,就有可能当锦衣卫,那可比将来他老了,张良接他的班,当一名卑微的守门人荣光多了。 张建忠千恩万谢,第二天就带着张良来镇抚司给秦逸之磕头。 秦逸之没见他们,只说,好好干。 张建忠明白,秦大人这是看好自家孩子呢,只要这孩子好好干,将来就可能有好前程! 张良在镇抚司当了两年小厮后,17岁那年,秦逸之调他去守宫门。 虽然,张良与父亲张建忠都是守门的,但守宫门与守城门,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管是在月俸待遇上,还是前程机会上,那都是不能比的。 张良是个心思耿直的,做事如他父亲一样守规矩,他守了一年多的宫门,从来没出过纰漏。 见到秦逸之等人这个时候来了,张良就知道出事儿了。 他对秦逸之施礼道,“秦大人,今日早上属下接班之后,一直到现在,没任何异常发生。” “你好好想想,事无巨细,进宫来的人里,有没有什么人携带过粉末状的东西?比方说面粉,药粉之类的。” 苏锦书抢在秦逸之前头,问道。 张良看了秦逸之一眼,秦逸之点点头,“苏姑娘与我一样。” 这意思是,你怎么尊重我的,就怎么尊重苏姑娘。 张良回道,“今日进出皇宫的,有御膳房的采买,各宫主子派出去买东西办事的宫女嬷嬷,以及上早朝的大人们,其他再没有了。这些人都是正常出入,没什么异常。而且,只要是带着东西的,不管是出宫还是进宫,我们都是要严查的,属下可以保证,经过属下检查的包裹以及采买车上,都没有粉尘状的东西,御膳房负责采买的老刘头今天出去只采买了些新鲜蔬菜水果回来,没有米面。那些进宫早朝的大人们,即便有时候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了,他拿出来的物件,我们也是要查明是否与赏赐之物相符才放行的。今日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 所以张良的意思是,今日进出皇宫的大人们,他们来是空手,走也是空手的。 苏锦书与秦逸之交换一下眼神,两人眼底都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蓄谋6 宫门这里要是查不出来什么, 那就真要把整个皇宫,只要有人住的地方,都要查一遍,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且不说需要多少人手, 那就是时间上, 没有个三五天,估计办不到! 三五天时间, 就是有人蓄谋爆炸,那也早爆了。 怎么办? 两人再稳重冷静,此刻也暗暗地焦灼起来。 “大人, 我觉得有件事儿可能有点异常。” 忽然,张良想起一件事儿。 “说。” 秦逸之隐隐觉得这小子话里有戏。 “您认识工部员外郎宁裕宁大人吧?” 张良这话看似问句, 实际上他也没等秦逸之回答, 就接着说, “这位宁大人一向都是清瘦的, 穿戴打扮也十分的宽松适宜, 但今天早朝时,我正好当班站在宫城门口瞧着, 老远就瞧见这位宁大人大腹便便地走来, 他是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来的,原本不是十分的显眼,但经过我身边时, 他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慌忙两手捂着肚子,堪堪站稳, 这才迈着官步走了!” “他走后,我担心地面没清扫干净,漏下了石子砂砾,再绊着别的大人,就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但是,找了几遍,什么也没找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可是,宁大人怎么会踉跄呢?我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许是他今天穿的鞋子不大合适导致。” “宁裕?宁灏元之子!” 秦逸之喃喃出声,但倏然,他神色一凛,眼底闪过一抹犀利的锋芒,“张良,这事儿应该还有下文吧?” “大人英明!” 张良说,“因为有早上的事儿,在早朝散了之后,我就对宁大人多加留意了一些,这回看他从宫里出来,竟不似早上那么大腹便便,身量清减了不少,原本紧拢在身上的衣衫,也显得宽大了不少!他脚下轻快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低头看过他的鞋子,是一双旧朝靴,不似新做的。”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神情恭敬地垂手站立,不再多说了。 “来人,去宁府,请宁裕宁大人到咱们镇抚司做客!” 秦逸之沉声吩咐下去,底下的人飞身上马,一队人马急速消失在京都夜色中。 “嗯,好小子!” 秦逸之这才转身回来,拍拍张良的肩膀,“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到镇抚司报道!” “啊?大人,属下这回还做杂事吗?” 张良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哼,你还想不想有出息,光大你们张家门楣了?” 秦逸之冷哼一声,道。 “想啊,我爹说,以后我们张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靠我了!” 张良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情绪的掌控还是差了很多,这会儿已经喜形于色了。 “我给你找个好主子,你跟着她混,一定能混出个门路来的!” 秦逸之说完,与苏锦书一起往宫里走去。 “宁灏元与五皇子有关?” 苏锦书问。 秦逸之微微吃惊,她怎么知道的? “你只有每次提及五皇子时才会眉头紧锁,像是他欠了你八百万银子似的,那嫌弃之情都写你脸上了,我不想猜准都不成。” 苏锦书撇撇嘴,五皇子也是该死,什么时候得罪了秦逸之这个活阎王,阎王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有的他受了。 “他肖想我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该睚眦必报?” 夜色中,他深邃的眸底如同蕴了许多闪闪耀耀的星子,逼得她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头陷入那星海里再也无法脱身。 “怎么不说了?” 他倒还来劲儿了,促狭地追问。 苏锦书没好气地,“你到底查不查案了?不查我就回去睡了!” 他笑得欢畅,“每每提及此,你就躲,我且等着看你到底能躲到什么时候?!” 哼! 你是活阎王,我不躲,我不躲你再拉着我阴间阳间的乱窜,我又打不过你,只能是躲了。 他这时倒收敛了嬉闹习气,“宁裕的爹宁灏元是五皇子的姨夫,宁裕比五皇子大,是他表兄!” “你的意思,这起面粉爆炸案与五皇子有关?” “现在还说不准,毕竟他还在去岭南的路上,而且,如果幕后主使真是他,一旦真相暴露,他不就把庆王爷、和善公主,何大将军都得罪了?他不傻,,吃亏的事儿不会做,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利益,让他不惜得罪京都这些权贵?” 秦逸之也想不通。 两人赶到乾清宫。 秦逸之着人把乾清宫今日一天值守的宫女,嬷嬷,太监都集中到门口。 这些当班的宫女嬷嬷太监,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都对秦逸之这个被圣上信任重用的锦衣卫指挥使充满了惧意,是以,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吸引了这秦阎王的注意,一剑挥过来,他们的人头就落地了。 这样一刀切倒还好了,就怕被秦阎王给带去镇抚司衙门,那可就真的堕入阳间的十八层地狱了! 据说,迄今为止,能从镇抚司大牢的全部刑具下活着走一遭的人,还没诞生呢! 很快,去搜这些人居所的锦衣卫都返回来了。 但人人都是空手而归的。 秦逸之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从张良的讲述中,明显宁裕早上上早朝时腰间是藏了东西的,不然一个往常一直很清瘦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得大腹便便?而且,这个大腹便便的宁员外郎上完早朝后,又玩魔术似的清减了,大腹便便没有了。 他藏匿在腰间的东西一定是在早朝之前就转移了出去。 他再大胆,也不敢在早朝面临帝王时,还大腹便便? “乾清宫的人全都在这里吗?” 秦逸之问管事刘公公。 刘公公忙答,是,今日当班的都在…… “问,谁瞧见早朝之前有别的什么人来过乾清宫?” 帝王早朝时天都不亮,那么一个人如果不当值,早朝之前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他无甚要紧的事儿,是绝对不会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乾清宫来的。 秦逸之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十名锦衣卫两两一组,开始对在场所有的人开始问询。 很快有了结果。 一个叫姚红的宫女,说早上她瞧见有人找过大成子但因为隔着远,不知道那人是谁? 秦逸之亲自命人把大成子带进一间偏房。 苏锦书要跟着一起进去,被秦逸之一个眼神丢过来,“在外面等。” 她噘嘴,等就等,当谁爱进去看你发飙啊? 这话她是在心里嘀咕的。 表面上就只是对着那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很快,院子里站着的人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了,同时夹杂着谩骂,你们这些刽子手,走狗,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找你报仇! 哼! 这一声冷哼后,传来秦逸之凉薄而嘲讽的声音,“那我就让你再死一回,变成魙!” 随后那人就发出惊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嘶喊,那声音冲击着院子每个人的耳膜,就像是百爪挠心,像被千百条细蛇缠绕,冷汗遍体,牙齿打颤,胆子小的宫女无声无息地昏死了过去。 苏锦书捂住了耳朵。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血人从里头被抬了了出来。 一股子难闻的血腥气息就在院子里肆意地弥散开了。 大家就那么惊恐地,像是看到地狱魔鬼一般看着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缓步走出来的秦逸之。 不少人双腿哆嗦,竟是站立不住,跪在了他面前。 “你非要这样吗?被人称作是活阎王,你感觉很享受?” 她小脸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 现代警察查案子,问询嫌疑人,是决不能动武,这是底线。 同样也是避免出现冤案的原则。 所以,作为曾经也作为刑侦队队长的她来说,她很瞧不上秦逸之这一套,用暴力威慑,那是没脑子人的作为。 “他是死士,我若不是及时从他嘴里把毒药丸掏出来,他早就是尸体一具了,对于这样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你要我温柔以待?那有得等了,等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然后供述出同案犯?” 秦逸之这番话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苏锦书就是对审讯时动刑很反感。 “宁裕是把东西给了他?” “嗯。” 苏锦书眼睛一亮,“那就好了。” “他把东西转移给了别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炸乾清宫。” 秦逸之的脸色跟冷峻,但他的眼神却像凌晨最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光,带着刀锋的犀利与锋芒,劈开了这世间的恶与魔。 “啊?难道是……” 苏锦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秦逸之在暗夜中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问出给了谁了吗?” 他反唇相讥,“你不是讨厌我动刑吗?” 她嘟嘴,“你不也动了?到底问出来没有?” “去抓人了。” 他冷冷的一句,目光傲然地扫过在院子里跪着的这些人,“你们中任何一人若有忤逆之心,我保证会让他死后变成魙,永世不得超生!” 只这一声,所有人噤若寒蝉,跪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是已经死了。 很快消息传回来,那人抓住了,叫小海子,是御书房的小太监,今日正好当值,锦衣卫赶到御书房时,他正鬼鬼祟祟地拿了一个布袋子,蹑手蹑脚地欲要推开御书房的门。 细思极恐,如果不是秦逸之及时地从大成子的嘴里问出了小海子这个人,锦衣卫晚到一步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冷静如苏锦书,都被吓得后脊梁嗖嗖冒冷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蓄谋7 对太监小海子的审问很快就有了结果, 他是被宁裕以其家兄的安危胁迫后,与其同流合污进行这一行动的。 但他并不知道一旦他将那些面粉扬在空中,再打着了火石会怎样? 宁裕只是告诉他, 只要他按照他说的做了,那他的家兄就可以得到千两纹银, 以前欠赌场的债也可以一笔勾销。 小海子的大哥好赌。 家里全部的资产都被他输了。 嫂子劝说他未果, 反而被他打,当晚嫂子就悄悄离开了。 没人管着他, 他更肆无忌惮地赌,没钱了就去问爹娘要,爹娘没有, 他就逼着爹娘去借,不借就砸东西, 打孩子。 两位老人心疼孙子, 不得不去给他借, 长此以往, 债台高筑, 家无宁日。 “你大哥这样是可以让你爹娘去官府告他忤逆的,把他抓起来, 你爹娘与孩子还可以过个安宁日子!” 苏锦书道。 小海子泪流满面, “我家中只有兄弟二人,为替他还赌债,我变成这样, 为吴家传宗接代是不可能了,但是大哥……大哥他可以啊, 我……我就是想让他替我在爹娘跟前尽孝,为吴家开枝散叶。” “所以, 他的要求你都满足,将他一步步纵成如此?” 苏锦书想说,你如果早就把银钱给他断了,说不定他还能改好! 小海子嚎啕大哭,“我知道他无可救药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想爹娘能有一天好日子过!他为什么就不能懂我?为什么?” 众人都沉默了,被小海子虽瘦弱的肩膀,却担负着如此重担,他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难捱! 轰! 谁也没想到,小海子一头撞到了桌角上,额头汩汩冒血,他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手脚极快地抽搐了数下后,渐渐放松…… “小海子!” 苏锦书奔到他身边。 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底都是绝望与悲凉,“求……求你转告他,我死了,帮……帮不了他了,他……好……好自为之……” 少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苏锦书想起曾在某本书里看到的一段话,一个家庭平安是福,健康是福,独独有一个作精,便从此家无宁日,祸事不断。 小海子死了,宫里的不安全隐患祛除了。 但另一头,从宁家回来的锦衣卫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宁裕死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书房的横梁上。 没有遗书,没跟家里任何人交代任何事儿,他的死还是锦衣卫最先发现的,瞬时一府的人都哀嚎起来。 抓了他身边的亲信,问爆炸是谁主使的? 那些个还都是懵的,连问,主子就是让把面粉撒向空中,再打火石,没说能爆炸啊! 再问,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的爆炸案,都是宁裕遣去的人干的。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那面粉能爆炸啊,以往我们都是蒸馒头吃的啊!” “求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真不知道主子为啥这样干啊?明明几天前是他的生辰,他还笑着说,照此下去,估计他能活过九十,因为没心没肺……” 宁裕的夫人更是傻了一样,怎么都没想到,这几天夜夜都宿在自己房里的人会暗中谋划爆炸案,今日就悬梁自尽了! 宁夫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算是见过世面,可是再怎么豁达通透,那都猜不透枕边男人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他到底怎么了啊?” 宁夫人仰天发出凄厉的问嚎。 但已经没人回答她了。 何祐道,“我们进入宁府,将其从房梁上解下来,他的身体还没凉透,说明他是在听闻锦衣卫进府抓人时知晓事情败露,这才上吊的。” 秦逸之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他是在等一个结果,如他所望,那他就不用死了,但他失败了,所以,他必须得死,人死无对证。” 傍晚时分,大理寺那边送来消息,说,刚接到下头府州县的上禀,他们那里也突然发生了不明缘由的爆炸案,死伤不少人,百姓中已经有议论,说是当今颁布的一些政策引发神灵不满,所以,过往神灵来报复,给大越国百姓降下了爆炸的灾祸。 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不下二十个府州县发生爆炸案。 而且态势还在逐渐地扩大。 一时间人心惶惶,农人不敢下地种田,商人不敢开门营业,就是那街上的小商小贩也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都怕死,跟赚钱比起来,还是保命要紧! 毕竟,有命赚,没命花,更可悲。 - 苏锦书坐在小凳子上,趴在灶台上写写画画。 樱桃和顺子也不敢靠前,生怕惊扰了她的思路。 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樱桃心一颤,刚想喊苏锦书,被那人以手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拦住了。 灶台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字儿,爆炸案与谁有坏处: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甚至皇上。 爆炸案与谁有好处? 她想了想,对被炸的那三家肯定是破财毁房的。 而如果皇上真出了事儿,那好处是针对某一位皇子的,他将火线登基,成为大越国第五代皇位继承人,由于当下皇上还没封太子,那么他的五位皇子都有可能承袭皇位。五皇子,四皇子,三皇子,二皇子,大皇子,这些皇子里,五皇子野心最大,也一直都在上蹿下跳地谋划,从他跪在慈宁宫外头央求太后给他和高氏赐婚就能瞧出一丝端倪来。 而且,因为爆炸案接二连三在大越国各地爆发,百姓们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上头来了,早先对南下五皇子的口诛笔伐,早就没人记得了。 这样说来,最该感激这爆炸案的人是五皇子,他成功地借着爆炸案土遁了,逍逍遥遥地去南方了。 再没人追踪着他们,八卦他和高氏之间的吃喝拉撒,乃至三天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不安分现状了。 人人自危,生怕某一日在街上走着走着,不知道谁丢过来一样东西,那东西炸了…… 最后一行字还没写完,从后头伸过来一只手,将纸张拿了过去。 “额?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她惊讶地看看樱桃,樱桃摆手表示不知啊!再看顺子,顺子不会撒谎,只讷讷地道,大人不让说…… 看着手里的纸,秦逸之沉思许久,终于冷冷地说,为了让自己逍遥,他竟谋划了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谋逆大罪,他真的就不怕吗?” “他一向觉得人命如草贱,他怎么会怕?” 苏锦书嘲讽地一笑,斜睨着他,“既然大人都已经清楚地知道谁是真正幕后的人,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把天捅个窟窿? “知牧,肖鹏,张卓,你们三人亲自去趟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跟他们说,他们府上因爆炸案造成的损失,镇抚司负责双倍赔偿,另再嘱咐他们一句,闲话少叙,否则可能会引火上身。” 看着知牧他们三人远去,苏锦书扑哧就乐了,“大人,有没有人告诉你,做人太顽皮是要被打板子的。” 我有顽皮吗? 我说什么了吗? 秦逸之一改往日的森冷孤傲,反倒是跟苏锦书打起了哑谜。 苏锦书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如果睚眦必报是一种美德,那么您已经是十全十美中的美德天花板了。” 我有那么好? 秦逸之心里乐颠颠的,“我马上进宫一趟,你就好好歇着吧,歇几日没事儿了,我与你一起出城玩几天。” 苏锦书微微一怔,“会被罢官?” 他苦笑,“我上门跟人家家长控告其子杀人,你还指望着那家长给我颁发个不畏强权奖?” 秦逸之是快半夜时被抬回来的。 说是打了五十板子。 诸葛云睿气得翘胡子,当即就要进宫去面见老皇帝。 被张公公拦下了。 “先生,先生听杂家一句,别去,皇上之所以让杂家把小秦大人送回来,那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但也请先生理解一下,圣上非是开国皇帝,他是从先帝手里接过了皇位,所以,对他来说,他先是一个父亲,再是一国之君,任何一个父亲都听不得旁人控诉他孩子的恶劣与残忍,听着听着恼羞成怒了,自然就要找发泄口,很不幸,小秦大人就撞上了!其实,他原本不需要亲自去一趟的,左右庆王府、和善公主以及何大将军的奏章已经到了皇上案头上了……” 诸葛云睿吭哧瘪肚,“那……那他还不是怕皇上的雷霆震怒没预先发泄出去,再殃及池鱼?” “所以,先生就稍安勿躁,小秦大人被打了,也许并非是坏事呢?” 张公公讳莫如深。 诸葛云睿冷哼,“敢情那五十板子没打你身上?” 张公公捂嘴笑,“先生错了,那五十板子如果打到杂家身上,那杂家反倒不用那么费劲了,又着那帮小的注意深浅,一板子下去,响动得让皇上满意,又要在意小秦大人身上打得要不怎么疼,杂家容易嘛!” 诸葛云睿这才笑嘻嘻,“知道,知道张公公是个能干的,咋样留下我让后厨炒俩菜,咱们喝点?” “哎哟,杂家还真是想尝尝你们镇抚司后厨小厨娘的厨艺,关于她做菜好吃的传言,杂家可是听了个满耳呢!只是,杂家还得回去跟圣上复命,明日的早朝啊,等着瞧吧,有大热闹呢!” 张公公边说边往外走,诸葛云睿一路与他插科打诨地往外送。 镇抚司门口,张公公压低嗓音与诸葛云睿道,“先生,你也提醒一下小秦大人,下回啊,他不用麻烦亲自派人去给庆王府、和善公主他们赔偿了,他是谁的人?圣上能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他啊,是圣上最信任的,什么事儿直奔御书房,与皇上那么一说,皇上自会裁断,杂家也知道,他是怕一人之力难以撼动那人那事,想把水搅浑,但他就不想想,这家国天下是谁的?他那点子小机灵圣上会没数儿?这回啊他挨打,一点不冤!” 看着他走出去老远,诸葛云睿才低声骂道,“秦小子就是知道皇上不会把儿子与百姓一样看待,这才想着利用庆王爷他们,大家一起上告,总好过他一人吧?现在,皇上派了这么个坏痞子来传话,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要秦小子在查到五皇子亦或者其他皇子身上就留神点,别咬着不放……那好啊,就让秦小子与哪个皇子联合谋逆,把这皇帝拉下马,看他还护不护那些混账儿子了?” 苏锦书知道秦逸之被打,已经是晚饭后好一会儿了。 秦大人没去饭堂用饭,这多少让她有点惊讶。 有意无意地那么问了一句,被诸葛云睿长叹一声吓了一跳。 接着那老先生就声泪俱下地道,秦小子啊,他短时间内不能来饭堂吃饭了,他,唉……命苦啊!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命苦? 这话打死秦逸之,苏锦书都不信。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蓄谋8 苏锦书端着一碗喷香喷香的皮蛋瘦肉粥到秦逸之书房时, 看到的就是一幕这样想情景。 书房一侧新搬来一张软塌,榻上趴着一个人,那人歪着头面朝里, 正恼火地斥哒知牧,“你能不能轻点?让你给上点药, 你笨手笨脚的, 碰我的伤口,我不知疼啊?下个月, 月俸减半!” 知牧都要哭了,“大人,属下的手就是粗糙的啊, 平常您要属下干重活累活的时候,您还夸呢, 说属下的手掌大, 老茧多, 耐磨损……” 他停了停, 又小声嘟囔, “属下已经很轻很小心了,可属下的手就这样粗糙, 又不是苏姑娘那柔软白嫩的小手, 老大,不然属下去把苏姑娘找来,让她……” 说到这里, 他自己先觉察出来不妥,不由地就又嘟哝, “早让您多主动跟苏姑娘拉近距离,您不听啊, 早知道您能被打成这样,您是不是早下手把苏姑娘娶了,那样给您上药的可不就是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吗?那样您不会疼了,属下也不用被克扣月俸了。就那么点月俸,您张嘴就扣一半……” “嫌少啊?那下个月月俸全扣了。” “啊?老大,您这是不打算让知牧活了啊?” 知牧都要哭了。 “想死啊,那简单,来人,把他拉去地牢,各种刑具走一趟……” “老大……” 知牧发出凄厉的惨呼。 这一声惊得苏锦书手里端着的粥碗险些掉地上。 “苏姑娘?” 听到动静,知牧一回头,瞪大了眼珠子,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小话,真灵啊,说曹操,曹操到! 苏……姑娘? 趴着那位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同时伸手去抓,把被子抓上来盖在屁股上,屁股上的伤与被子亲密拉扯接触的一刹那,他倒吸冷气到咬牙切齿,“你……你来做什么?” “大人,我来问问,你不是说,歇几天要出城去玩吗?歇几天啊?” 苏锦书看着满脸涨红的秦逸之,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恼羞成怒,语气调侃。 昨天与他的那番对话,真是一语成谶呐! “要不了几天就能出城,你……你先回去……” 秦逸之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太特么疼了! “大人受苦了,我熬了皮蛋瘦肉粥,这瞧着您也没法自己吃,我来喂你吧?” 苏锦书说着就往前凑。 “不,不用了,有知牧呢。他……他会伺候我……” 他的话咬牙切齿的还没说完,知牧就跟条泥鳅似的,倏地从他身边游走了,“大人,我想起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属下去忙了,苏姑娘,大人就拜托您了。” 眨眼间,他跑了个无影无踪。 “知牧,你个……” 秦逸之气得想骂人,可念着还有个女人在跟前,他只能是气得脸黑,咬牙,却不再能说什么。 “大人,知牧大哥也没法子啊,他再不走,下下个月的月俸,我看也够呛能保住!” 苏锦书笑得一脸蔫坏。 “你不担心?” 秦逸之冷冰冰的一句,吓得苏锦书一个激灵,对啊,她怎么忘了,他也是决定她每月月俸能不能拿到的老板? 当下敛笑,态度认真,动作轻柔地喂秦逸之喝粥。 一碗粥,在双方互不言语,气氛诡异中结束了。 苏锦书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 “去把知牧大哥找回来,这次您罚他仨月月俸,太过分了,怎么能在上司需要他的时候跑掉呢?他这是什么精神?是利己不利人的精神,是不拿豆包当干粮的精神,大人,您等着,我去找他,替着您训他!” 她眨巴着星星眼看他,“您看,我又是喂饭,又是帮您约束下属的,功劳没有,苦劳总是算的吧?” 秦逸之一脸你想干啥的表情。 “有功则赏啊!” “你不是说自己没功劳?” “那苦劳虽然不算名正言顺的功劳,但怎么也是它的分支吧?” 秦逸之都想骂娘了,他这都聘用了些什么人呐,一个个的都不省心,都钻钱眼里去了,“赏,我今日是一定会赏你苏姑娘的。” “真的呀?那斗胆问一句,赏多少啊?” 赏多了,明日我还喂你饭! 她乐滋滋地想。 就在这时,知牧又鬼鬼祟祟地回来了,不过,这回没直接进屋,反倒是躲在门口,歪着脑袋朝里看。 “知牧,你进来,我保证做个有涵养的指挥使。” 秦逸之冲他招手。 “老大,我……我真有公务,这不我把人给你送来了。” 送人? 送什么人?? 秦逸之与苏锦书都很诧异地朝外看。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着干净,模样清秀,从知牧身后走了出来。 苏锦书与他有一面之缘,那个守宫门的张良。 “张良,进来。” 秦逸之说道。 张良进了屋,“大人,您疼不疼?” “我……不疼。” 谁不疼谁是孙子,五十板子,打你看你疼不疼? 秦逸之愤怒地腹诽。 但脸上还是以往一般的冷傲,“区区五十板子,疼什么疼?男子汉,不……不言疼。” 秦逸之瞅一眼苏锦书,她怎么还不走?她走了,也好让知牧那混球给我上药,再缠上纱布,时间长了,他都怕被子与自己屁股上破烂的皮肉黏连在一块儿。 “大人,我爹跟我说了,要我一直跟着您混,您让我撵狗,我绝不赶鸡,让我向您学习,做一名合格的锦衣卫。” 张良一番话说的气势十足。 小伙子精神气儿十足,看着就有活力。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苏姑娘,她让你撵狗,你可以追鸡,不过,她有一手熬吧豆汤的绝活儿,你要是不怕命短,尽可以不听她的。” “啊?大人,我不当厨子!” 张良惊得直跳起来,“君子远庖厨,我……我要当像您一样的锦衣卫,抓坏人,破案子!实在不成,您还让我回去守宫门算了,没准儿那天还能协助您破个大案啥的。” “跟着苏姑娘就是让你学破案的!” 秦逸之想扯开被子。 “大人,这就是您说的赏?” 苏锦书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要钱,真金白银的金,白银真金的银! “这小子功夫不粗,闲着给你当个保镖,有了案子让他跟着学,他观察力不错,脑子也能转弯,是个好苗子,我就忍痛将他安排给你了,不用谢,我这也是还你这碗瘦肉粥的人情!” 秦逸之以往说话,都是言简意赅的,能仨字说明白,绝不多一个字,难得他在被打成这个熊奶奶样儿时,还能长篇大论地说一通。 “那要是我学会了破案呢?” 张良听明白了,大人这是在培养他呢。 “学会了再说,现在出去!” 秦逸之终于忍不住了,太疼了,“知牧……” 他喊了一嗓子。 知牧从门后探出头来,“大人,我不在这里,我去办案了。” “你下下个月月俸也不想要了吗?” “大人,您这样以权压人真的好吗?属下就那么点点月俸,您扣来扣去的,我都快喝西北风了。” “给老子上完药,你再去喝!” 秦逸之扫了一眼苏锦书,见她没动弹的意思,大概也是对赏的不是银子而是大活人而不乐意呢,“我掀开被子,你上……药……” 他的手抓住被子一角,只要一用力…… “你……无耻!” 苏锦书嗷的一嗓子,撒腿就往外跑。 张良紧随其后,“苏姐姐,我们先学什么?只要苏姐姐肯教我,我保证什么都好好学。” 苏锦书紧急刹车,停稳站住,“你真的想跟我学?” “真的啊!”张良就差冲苏锦书眨星星眼卖萌了。 “那好,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要是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完成得很完美,我就收下你,教你破案!” 苏锦书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 天刚擦黑,吴大有紧攥着一个钱袋,急匆匆走进了一条小胡同,穿过这胡同,出去就是运通赌坊。 “两个老东西,明明小海子给他们留了银钱,他们非说没有,这不扇了他们几耳光,银钱也拿到了,真是越老越不懂事,就得打!” 回想起,刚才他从炕洞里掏钱,他爹吴老实他娘刘氏,俩老东西拉着他干嚎,不能再出去赌钱了,你弟弟没有了,以后再没人给你送钱啦,这些钱留着养小宝啊! “小海给你们的钱肯定还有,你这老东西就知道跟我藏着掖着,肯定别处还有,你等着,等我拿这些钱去翻本儿了,再回来还你!” “不成,你不能再赌了,你弟是拿命给你换的这点银子啊!” 他娘扯了他的袖子不让走。 他甩手就是两个耳光,直把老娘打得鼻口流血。 他爹喊了一嗓子,你个逆子……扑上来与他撕打,他一个窝心脚,把老头儿就踹晕过去了。 他儿子小宝被从梦里惊醒,哭着喊爹。 他丝毫不理,抓了钱袋就往外走。 身后他娘扶着他爹,哭得肝肠寸断,没法子活了啊,早知道,当年就不卖小海,最起码咱们身边还有个知冷知热的,现在留下了这个畜生,这日子可咋办啊? 苏锦书与张良两人悄悄趴在吴家矮墙上,注视着吴大有那个混账的所作所为,两人都气得目眦欲裂。 苏锦书已经把小海子的事儿说给张良听了。 张良气得跺脚,换我绝不拿自己给他换赌债,就让他被收债人打一顿,打死了埋掉,打不死养着他,总好过这样一个有腿有手的畜生,竟对爹娘下狠脚! 两人都担心吴大有那一记窝心脚,会把他老爹踹出个好歹来。 幸好,老人在老伴儿的呼唤下,又缓缓地醒了过来。 两人放心了,然后从矮墙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头拿了钱正得意洋洋的吴大有。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蓄谋9 眼见着运通赌坊就在眼前了, 吴大有加快脚步,想想马上就能进赌坊解了手痒,他愈发亢奋起来, 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这时,忽地一张麻袋从天而降, 直套在他头上。 “哎呦呦, 是谁??谁暗算老子?老子……” 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但回应他叫嚷的却是一通没头没脸的暴揍, 这真是暴揍啊,直揍了小半个时辰,把张良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他拳脚下也是有章法的,尽管打得吴大有先是嗷嗷叫, 后来都没啥气息了, 但他却知道, 吴大有死不了! 揍完了, 他直接把麻袋口扎住, 再往肩膀上一丢,施展轻功又回到吴家院墙外头, 将麻袋直接丢进吴家院子。 院子里扑通一声响, 惊动了屋里的两位老人。 老太太安抚好老头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到院子里查看, 发现院子里凭空多了一只麻袋,当下就警惕地出门向左向右看, 但她没想到,张良和苏锦书此刻正趴在她家矮墙上, 往里瞄着呢。 见外头没人,老太太转身回来,这时麻袋里似乎有了动静,她紧张地喊屋里的老头儿,“他爹,你快出来看看,这里头装着啥?” 老头儿歇了一会儿,身体也恢复了,他忙来到院里,与老太太一起将麻袋打开。 映入两位老人眼帘的是一张比猪头还要肿胀的脸。 老太太借着月光弯下腰仔细地看,越看越觉得这人她见过。 “她爹,这人咱们是不是……” 唉! 老头儿终究还是比老太太的见识广泛,他一眼就认出那猪头是他大儿吴大有的,“这就是那逆子,不知道又是招惹了谁,被打成这样!” 啊? 老太太被骇了一跳,但楞了一息,还是咬着牙骂,他……活该,怎么就不被打死! 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夜色中,矮墙上那两位,你看我,我看你,都心情复杂,世上哪儿有不疼爱孩子的老娘,都言虎毒不食子,可万一那子是逆子,是毁家的祸害,是杀人的恶魔,那这当娘的心该怎么安放? 是求老天保佑坏儿子不被更坏的人打死? 还是求老天给这逆子一个了结,替他们,替世间除去一个祸害? “老头子,你看看这是啥?” 老太太忽然瞧见落在脚边的一个小包。 老头儿将小包打开,里头是一堆银子,估计有个五十两。 两人都惊讶地相互对视,“难道是他赢了赌场的银子,这才被打?” “你净说胡话,他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应该是连赌场都没走到。也许是他抢了别人银子?” “老头子你还说我胡说,你这话也不对啊,他这身子早就糟践得没啥筋骨了,能抢过谁?再说了,既然人家把他打了,那就证明他不是那人对手,那人家临走不得把银子带走吗?” 老太太竟这一刻出奇的脑子灵光。 “是啊,这……” 老头儿也迷糊了。 老太太忽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菩萨,一定是您听到我每日的祈求,帮我们教训了这逆子,还赠给了我们银子,我们老两口谢谢您啦,南无阿弥陀佛!” 老头儿还将信将疑,却被老太太一把拉倒,“快跟我一起谢谢菩萨。” 矮墙上的两位,你看我,我看你,眉眼里都尴笑。 看着两位老人将吴大有给弄到屋子里去了,张良忍着笑,压低了嗓音道,“行啦,菩萨,您这一心一善也算是完成啦,咱们撤吧?” 这半夜折腾的,揍人虽爽快,但他也累不是,更要紧的是还费银子! 拖着两条疲惫的腿回到镇抚司,张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苏姐姐,我去歇着了,您也早点休息……” “张良,路子我已经带你走出来了,以后吴大有是继续作恶,还是浪子回头,就看你的了。” 苏锦书的双眸在夜色中宛若浸了星子般,看着张良。 张良的瞌睡都吓没了。 “苏姐姐,打他一顿,还不行啊?” “这就得看你运气了,若是他能记住这顿打,以后好好孝敬父母,赚钱养家,那就算你成功,我就答应教你断案。” 张良头都要挠破了,他恨死那个吴大有了,人间正道他不走,非去赌,去打爹娘,这种混蛋的恶习似乎还真不是一顿打就能改掉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操心这点子事儿,他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腰挎绣春刀,脚蹬皂靴,一人一骑,叱咤风云,抓坏人…… 多威风! 比老爹要求的光宗耀祖还要更厉害。 眼见着苏锦书拐进后院的小门,他急乎乎地喊,“苏姐姐,我就没别的路走吗?” “有。” 张良一喜,“是什么路?”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第二日一早,苏锦书又去送粥。 刚进门,知牧就笑起来,“苏姑娘,听说昨晚行侠仗义去了?” 苏锦书神色坦然,“案子结得乱七八糟,早知道,就该给小海子一条生路,那孩子太善良,至死都只想着对他人好,压根没觉得他是被至亲给害了!他心愿未了,既然大人给我安排了一个闲人,那不妨就让他做点事儿,也好过总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要学什么断案,要当合格的锦衣卫之类的好。” 秦逸之趴得久了,脖子老疼了,安排知牧给揉揉捏捏,结果那大爪子一按上,险些把他的脖颈子给拧断了。 哪知道,知错就改的知牧,当天下午就给秦逸之找来了俩会按会揉的,那两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四只粉嫩软绵的小手往他脖颈子上一放,他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怒吼,知牧,这个月起一直到年底,你的月俸都没了。 知牧吓得屁滚尿流地滚进来,好说歹说将两位没尽兴的美人儿给弄走了。 此情景,正好让诸葛云睿瞧了个满眼,这老东西当即乐得前仰后合,而后一脸奸猾地笑着说, “秦小子,据我所知,苏丫头不在衙门里,你说,要是她回来了,知道这事儿,我可是听说苏丫头在情感上有洁癖,她喜欢的物件,一旦被别人给沾染了,她宁可丢了,砸了,也硬是不肯再碰第二次!” “说,要什么?” 秦逸之瞪着诸葛云睿,眨眼间,眼刀子乱飞,齐齐刺中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不由一哆嗦,皮笑肉不笑,“老朽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要求,不过,老朽可以受累去瀚樾轩挑一挑……” 秦逸之持续瞪他足足十息,而后低低地咆哮,“滚!” 随后,木生就来哭唧唧地告状,“公子,这回诸葛先生可是下了死手了,他在闹市租了辆马车,把您在瀚樾轩珍藏的物件给拉走大半儿,现在您瀚樾轩里也就剩下他搬不动的家俬与一对儿一人高的大青花瓷摆件了!” 当天传,秦指挥使心疾发作,心绪发生急转直下的改变,于思维混乱之际发出一道命令,自感念诸葛云睿先生老迈,从家里到衙门办公来回奔走太辛苦,自今日起,秦指挥使自掏腰包,为先生在迎宾楼定购一日三餐,酒楼会每日准时准刻,将饭食送到先生家中! 这道命令刚颁布一会儿,就从镇抚司衙门外墙根底下发出一声声苍老又愤怒的嘶喊,“姓秦的小子,你公报私仇,你这是想要了老朽的这条老命啊!哎呦喂,苏丫头,你快点给我弄点吃的送出来吧,没你做的饭食,老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此时正悠闲自在地一口一口享受着苏锦书亲自投喂的秦逸之,嘴角上扬到不能抑制的地步,“你听听,这一把好嗓子,敞亮,高昂,啧啧,诸葛老头儿必须得改行,咱们给他在闹市搭个台子,他这么上台张嘴一嗓子,必得震了九州!” 苏锦书翻了个白眼,老的皮脸,小的耍赖,有一个好的,那都对不起老天爷。 晚饭,苏锦书没见张良来吃。 问知牧,知牧说,不知道啊,那小子晌午急匆匆回来把铺盖都搬走了。 这是知难而退了? 苏锦书倒有点出乎意料。 张良自打来了镇抚司,吃了苏锦书做的饭菜,家都不回了,死皮赖脸地跟顺子挤在一个宿舍里,为就是能一日三餐都在饭堂里吃饭。 不过让他做点事情,磨炼磨炼他的心智,事儿没做完,竟就跑了。 想想,走就走吧,左右她也不想带他在身边,那小子有点话痨,聒噪得人心烦。 哪知,第二日一大早,苏锦书刚到后厨,张良就猴子似的从一旁窜了出去,“苏姐姐,早上吃啥?快点弄点吃吧,饿死我了,两顿没吃了……” “为什么两顿没吃饭?” “除了苏姐姐的饭菜,别人谁做的饭菜,我都吃不下啊!” 这货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急的抓耳挠腮。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一阵咕咕噜噜的声响就从他腹中传来。 他倒也不尴尬,还颠颠地央告,“苏姐姐,您听,您听,我这肚子都唱大戏了!” 樱桃被他逗得捂嘴偷笑。 顺子直摇头,“这一晚上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 “我啊,寻了个法子,住到吴家了。” 这话听来,苏锦书惊掉下巴,他这是什么鬼操作,“你……你住进吴家?”打算给吴大有一日三顿棒棒炖肉? “是啊,我嫌乎老趴在吴家矮墙上风吹日晒的太遭罪,就查了吴家的亲友关系,知道他家在江南有一个很多年未见的远亲,远亲家有一子,如我这般大小,索性我就拎着一串肉,去上门认亲了,然后我就住进吴家了,现在我跟吴大有住一间屋,他睡床,我打地铺,不管白天晚上,他想下床出门,先得从我跟前经过……” 好吧,你这比守株待兔还狠! “吴大有怎样?有没有悔改之心?” 苏锦书问。 “有个屁!” 张良骂,“他就是个混蛋,我假装无意地给他透露说他娘手里有五十两银子,他这两日就急吼吼得想要偷了他娘的银子赌去。” “他怎么会知道他娘把银子藏在哪儿?” 苏锦书不解。 “我告诉他的啊!” 哪知道张良一开口就是一个旱地雷,直把苏锦书给雷得外焦里嫩,还得赞他一句,干得漂亮! 张良不知道从哪儿搜罗出一张饼,正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嘟哝,干的不漂亮不行啊,他老躺在哪儿不出去赌,我怎么揍他? 苏锦书,樱桃,顺子,皆目瞪口呆。 三人一致认为,张良绝对是超能兽附体,脑子里装的是非人类思维,不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吗? - 事实证明,张良这个非人类的脑子想出来的东西,竟出人意料地好使。 半个月,他就用了半个月,揍了吴大有七回半。 开始那几回,都是吴大有贼心不死,悄悄偷了他娘的银子去运通赌坊赌,结果半道儿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地照旧给丢回吴家院子。 到第五回,第六回,第七回,他都被揍出心理阴影,不敢走小胡同,不敢偷他娘的银子了,还是助人为乐小良良,亲自动手替他偷了老太太的银子,郑郑重重地放到他手里,好言相劝,“去吧,去赌吧,人生不赌枉少年!” 然后,结果就又是重复一遍之前那四回的遭遇,他如今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半个月时间,看起来胖了三四十斤,那脸肥得堪比猪头,那身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跟气儿吹得似的。 至于那所谓的半回,是被狂揍了七回的吴大有任凭【成人之美好少年的小良良】怎么劝,怎么骗,他都不肯迈出家门半步,甚至连看那个装银子的小包一眼都浑身哆嗦。 “我见他不肯去偷去赌,一时手痒,按在原地就把他又揍了一遍!这回他醒过来,跪趴在他爹娘跟前,自扇耳光,又哭诉,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赌,要好生做工,孝敬父母,以慰藉弟小海的在天之灵!” “我本来还想揍他,把那缺失的半回补上,可举起拳头,看他身上实在是没下手的地方,也有点于心不忍,不过,我告诉他,我会随时去他家回访,只要他敢去赌,跟父母耍横,我就一天揍他八回。呵呵,没想到,我这话说完,他嗝一声,吓死过去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咱们大人,外头有秦阎王的美名,他至于滴吗?” 说完,张良还眼巴巴的看苏锦书,那意思,苏姐姐,给我解答一下呗?我是那种说说话就能把人给吓晕过去的吗? 苏锦书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冲张良竖大拇指,“行,你真行!” “啊?苏姐姐,我这算是顺利通过你的考验了,那你啥时候教给我怎么破案啊?” 张良兴奋得像是刚揍完吴大有,满眼冒光。 苏锦书斜睨了他一眼,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个二愣子? 要他教破案子,那首先也得有案子啊? “没案子啊?那我现在干啥?” 张良有点泄气。 “你去那边角落里站俩时辰……” 让我先静静。 - 秦逸之养伤这段时间,衙门里没啥案子,皇上也没给派下什么活儿,可能也是觉得秦逸之被打这一顿板子有点冤,所以给足了他休息时间。 苏锦书也就闲下来,每人除了做美食小吃,就是往她那新宅子里跑。 新宅子装修得挺顺畅,再过两日就能入住了,除了每日只要一动弹,身后就跟着只良狗仔,她有点烦之外,她心情都是极好的。 终于,月底,她宣布搬家入住新宅。 入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暖宅。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案中凶案1 早在前一天, 诸葛云睿就让守门的锦衣卫捎信儿来,说别的他可以不管,但暖宅一定得叫上他。 苏锦书答应了。 这位老先生被秦逸之禁入令给限制的, 只能花银子,让知牧跑腿儿从厨房给他打饭。 看着日渐变扁了的钱袋子, 他心疼不已。 可没法子, 谁也不敢违背秦逸之的命令。 何况,他这回办的事儿, 也的确是嘚瑟大发劲儿了。 你说你在瀚樾轩随便选三两样的好物件拿回去,秦逸之也不能说啥,他倒好给人家来了个卷包烩! 这也就是他, 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粗浅地估计一下, 那人也得被秦逸之大卸八块了。 暖宅那天, 顺子娘送来了一整套的新被褥, 里头包括一床足足十斤重的厚被, 是为冬天做准备的, 还有春秋被,夏凉被, 每一床被子都跟了一条褥子, 布料选的是上好的棉布,花色艳而不俗,素而不旧, 这可是顺子娘花费半月时间才做好的。 可见她做这些被褥时是何等的用心。 苏锦书要给钱。 顺子娘说,“苏姑娘, 顺子每次回家,都要跟我说, 你对他们是怎样怎样的好,你还把赚来的银子分给他,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太老实,性子也闷,若非是你有容人的雅量,他怎么可能一直跟着你学东西?现在他回家去偶尔给我做个菜,那口味比我做的都地道呢!这都是苏姑娘你的功劳,我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妇人,能做的也就是这点子针线活儿了,你要是嫌弃,那你就给钱!” 得,这话一说,苏锦书哪儿还能给钱? 顺子笑嘻嘻地,“苏姐姐,我娘说了,新宅子就得用新被褥,吉祥又如意,您就收下吧!|” 苏锦书笑,“婶子,您还说顺子最笨,我瞧着今儿个这嘴怕是抹了蜜了!” 顺子娘也笑起来,道,“这还不是苏姑娘你教得好啊!” 樱桃爹也来了,送来了一箱子河鲜。 苏锦书很不客气地接受了,然后留下樱桃爹吃饭。 知牧、肖鹏、张卓三人也送了礼,都是屋子里能用得上的,细瓷花瓶,琉璃摆件,雕刻精美的红木小炕桌。 几人正在后厨热闹,门房就急急地跑来说,“苏姑娘,您快去看看吧,诸葛先生来了。” 他被允许进衙门了? 苏锦书不解,但还是带头去了前院。 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里,马车车帘掀开了,里头林林总总好几十个大小盒子。 “丫头,你看,这是我给你的暖宅礼!” 诸葛云睿豪气万丈地着,老脸上都是得意。 知牧喊,“先生,您这是把我们头儿瀚樾轩的东西倒个手,送给苏姑娘了?敢情我们大人不会送吗?还要你多费劲?” 伤好了大半的秦逸之站在书房门口,斜眼瞅着诸葛云睿。 苏锦书想也没想就接受了。 只当成全诸葛先生劫富济贫的梦想了。 诸葛云睿呵呵笑,“老朽这不是怕你们头儿不舍得,替他做了一个决断吗?” “你家住海边?管这么多?” 知牧替他们老大冤。 这若是老大把这老些东西一起送给苏姑娘,那苏姑娘不得多看他们老大一眼,只要多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老大是心仪她的,那他们这几个手下也不用费尽心机地替老大创造机会了。 “臭小子,为了这点子东西,秦小子罚我多少天不能吃丫头做的饭菜了?老朽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诸葛云睿说着,脱鞋就要打。 知牧撒欢跑。 诸葛云睿无奈,他是铁定跑不过这小子的,只能痛快痛快嘴皮子,多骂他会儿解解恨。 瞧见秦逸之一直站在一边冷笑,诸葛云睿颇为囧顿地近前,“秦小子,你给丫头送了什么礼物啊?” “你不都替着我送了?” “不是,那是我……” 话没说完,被秦逸之的眼刀子刮蹭的老脸生疼的诸葛云睿只好讪讪然道,“这些算咱俩的,那你作为上司,在你养伤这段时间,丫头又喂了你那么多天粥,这份人情,你总得单独还一下吧?” 苏锦书觉得头疼。 她想说,先生,你快拉倒吧,别说了,再说大人又把你赶出去了。 今天还是她特意央求过看门的锦衣卫,如果先生来了,一定放他进来。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来报,秦府来人了。 来的还不止一个,八、九个。 有两两一组,抬着大木箱子,有单独抱着首饰盒子,还有捧着一摞锦缎的,拎着大食盒的,端着昂贵的兰花盆栽的,那么多人,都没闲着,个个怀里抱着,手里拎着,肩上抬着,络绎着走进来。 “公子,听闻苏姑娘要搬新家,老夫人让小的等送来了贺礼,请苏姑娘收下,别嫌少。” 带头的是管家秦福。 “秦管家,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苏锦书惊讶于老夫人怎么会知道她要搬家,而且,她这兴师动众地送来这么些礼品,知道是暖宅祝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订婚礼呢! “既然送来了,你就收下。” 秦逸之淡淡的一句。 “去酒楼作甚?我能做……” 苏锦书的话没完,诸葛云睿就附和,“对,对,还是丫头做的饭菜好吃。” 秦逸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去。” 他率先走了。 后头苏锦书,苏锦书、樱桃父女,顺子娘俩等人齐齐地跟上。 “先生,你还称自己是镇抚司第一智囊啊?我们大人难道不知苏姑娘做的饭菜比外头任何一家馆子里做的都好吃?他是心疼苏姑娘,不想让她太劳累,这才定在酒楼。” 诸葛云睿蔫头耷了脑,这他还不知道?可他太想吃那丫头做的菜了,馋了几日,原以为今天能饱餐一顿,没想到……唉,再等等吧,明天早上就能吃到了。 德庆楼,在闹市街上。 订的是二楼的雅间。 进去时,酒楼这边已经着人上了几个凉菜,一壶茶,还有赠送的小点心。 诸葛云睿坐下就捏起一个小点心,刚送到嘴边,又嗖地丢盘子里了。 知牧问,先生,咋啦?点心是坏的? “一股怪味,我还是等以后吃丫头做的吧,省了吃坏了老朽的胃口……” 德庆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其楼里的主厨号称来自皇宫御膳房。 但做菜的技术真是一般。 不过苏锦书也不是个挑食的,从早上起来忙了小半天了,她真的饿了,所以也懒得去理会诸葛云睿与秦逸之之间的眼神官司,她只顾着吃,嗯,虾子炒大劲儿了,虾肉失去弹性,变得干涩难咽。 青菜里蒜末放多了,吃一口满嘴蒜味儿,除非你不张嘴,一张嘴就得被人嫌弃。 最难吃的是那道红烧肉。 原本的红烧肉那是咬一口满嘴香,肉皮儿也都软糯适口,汤汁甜而不腻,配上米饭是一绝。而德庆楼做的肉很柴,吃了塞牙不说,还险些咬不动。 “我去去就来。” 苏锦书起身离开了雅间。 她去了厨房。 顺子与樱桃把那一筐河鲜抬进了厨房。 河鲜就适合当日吃,隔日再怎么做也不好吃了。 她做了个河鲜一锅出。 所有河鲜处理好之后,放一旁备用。 两小只处理河鲜时,苏锦书调了一个汁,盐,酱油,鲜味素,自制料酒,适量黑椒混合一起。 锅烧热加油和蒜蓉、辣椒一起炒香,倒入调好的料汁炒至蒜蓉变色,起锅备用。 锅底泡好的粉丝,再铺上全部处理好的河鲜,倒入炒好的料汁,盖锅盖蒸一刻钟时间,焖一会儿,掀锅的同时满屋子鲜味儿。 这个河鲜一锅出一端上去,顿时满屋子里最兴奋的那位老先生禁不住都落了泪了,“太好了,今天就能吃到丫头做的菜!丫头,不枉我送你一马车礼物。” “先生,您脸皮再厚,也该记得那一马车东西是我们老大的。” 知牧说道。 “那……那还是我雇车拉来的呢!车费都花了我二十文呢!” 诸葛云睿与知牧斗嘴这会儿工夫,那盘子河鲜一锅出都下去一小半儿了。 他忙不迭地拿筷子夹河鲜,吃,吃,吃,谁再多说一个字,谁就是个老傻子! 这一顿,人人吃到撑。 就连秦逸之也失了控制,不过,他这段时间天天喝粥,喝得见了粥都要吐,可还是每日都巴巴地等着苏锦书换着花样给他熬的各种膳食营养粥。 其实三天前,他的伤就好了,可以下地了。 但一下地,每天被人温柔小意地喂粥的日子就要成为历史了。 他咬牙忍着肚子空空,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的感觉,硬生生地又喝了三天粥。 诸葛云睿就不用说了,估计得扶墙走。 樱桃爹和顺子娘见大家都忙着大吃特吃,他们也不再拘束,全力以赴地参与到这一顿饕餮盛宴里。 众人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正在喝茶消食,却听到楼梯上传来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 听动静是直奔他们这边雅间来的。 随后,门被推开,大理寺捕头张彪人高马大地出现了,“秦大人,不好啦,忠勇侯世子被杀了。”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案中凶案2 此言一出, 满屋子人都震惊了。 秦逸之眉心紧蹙,一双眸子深邃入海,他看着张彪, “既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不与贺大人一起去破案。跑这里作甚?” 张彪是个直性子, 说话更不擅迂回曲折, “我们大人认为,此案须得大理寺与镇抚司联手合办。” 秦逸之冷笑, “你们大人最近破案的本事没见长,甩锅的能耐倒是强了不少。” 忠勇侯张家,乃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忠勇侯世子张平贵, 那是皇后娘娘货真价实的亲弟弟,他死了, 估计这会儿后宫已经翻了天了。 贺延舟深知这回的案子直接通了天了, 他一个人是担不下这重任的, 这案子必定是要一个真相的, 而且是尽快, 皇上此刻应该也知道了,如此, 即便贺延舟不派张彪来找秦逸之, 皇上的圣旨也很快就到了。 所以,这烫手的山芋是绝不可能推得掉的。 不过,那丫头暖宅之后就要搬进新宅子了, 那若他忙起来,早上不能去饭堂吃饭, 晚上办案子回来太晚,她就回新宅那边了, 这不是两头都见不着人吗? 那丫头新宅里是个两进的,虽然占地不大,但胜在位置好,与镇抚司衙门只相距两条街,丫头身边也没什么亲人跟着,那新宅子只有她一个人住,显得多空旷?再说也不安全,我是她的上司,但凡事情得给她想到头里去,安全问题尤其重要,不若我搬进去,既上下班方便,又能近身保护她,再一个还能看着她少往大理寺嘚瑟,一举三得啊! 想到此,秦逸之看了张彪一眼,神态漠然,“回去跟你们贺大人说,让他与我们镇抚司保持界限感,既然案子报到他那里,那就是你们大理寺的案子,是他贺延舟的责任,你跑这里与我说得着吗?” 张彪顿时黑脸,其实他脸本来也不白,“秦大指挥使,您还真被我们贺大人猜着了!” “猜什么?” 知牧嘴快地插了一句。 “我们贺大人说了,如果秦大指挥使以什么两个衙门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的理由拒绝与我们合作,那我就跟秦指挥使砍砍价。” 说着,他摸摸后脑勺,颇为不耐烦地道,“秦指挥使,我这个人呢,最不喜你们这些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说话办事都是猜来猜去,你给我挖个坑,我给你砸个馅饼啥的,太麻烦,所以,我也不和秦指挥使谈什么价格了,我们贺大人说了,最多三千两银子,您帮着大理寺把这个通天的案子给查出来,我们就出这三千两,不过,银子我们得付给苏姑娘,您可不能染指。” “银子付给我们镇抚司了,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干嘛听他的?” 秦逸之最讨厌贺延舟的就是这一点,怀着对苏锦书的私心,说什么都要扯上她,明明他想用这笔银子跟苏锦书换取住进她新宅的资格,这倒好,贺延舟一句话,好人叫他当了。 “我们大人说了,秦指挥使不同意就算了。他的底线就是请镇抚司办案,银子给苏姑娘,因为谁都知道,这样的案子能顺利破了,苏姑娘指定得帮忙!其实,我们贺大人还说了,要是苏姑娘是我们大理寺的人,那我们愿意给她五千两银子,只要能破案就行。” 擦擦擦! 贺延舟你这是想找揍啊! 秦逸之气得脸都绿了。“那让他自己去办这起案子吧……” “我们贺大人也猜着您会这样说,不过,他说,我们之所以敢在宫里给你的圣旨下达之前来找您,就是为了将这笔银子交给苏姑娘来赚,这是我们大人给苏姑娘的暖宅礼金!” 秦逸之眸子里都怒意都凝成冰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几天不见,贺延舟这小子他脑袋瓜子聪明了不少,难道是吃了十全大补丸? 诸葛云睿在一旁直抖搂手,“啧啧,这回坏菜了,贺延舟那小子不读圣贤书,研究其兵法来了,人家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是,贺延舟也意识到,忠勇侯世子被杀一案,皇上必定会派秦逸之去查,皇后一定给了皇上不少压力,所以,皇上会让两个衙门一起联合查案,以求快速将真凶找出来,方便皇后娘娘将其碎尸万段。 苏锦书咯咯乐,“张大哥,替我谢谢贺大人的良苦用心哈!”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秦逸之这会儿真想把那丫头一把抓过去,塞袖筒里,不让她知道贺延舟对她的殷勤。 苏锦书撇撇嘴,“人家贺大人为了把这三千银子给我,费了多少周折,您倒好,说我是您衙门里的人,可有了好处,您又不想给我,真真是,又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啊!唉,我啥时候能到大理寺游学几年,好好跟贺大人学学为人之道,善良为本,大度为辅,仁义为重!” “你回去告诉贺延舟,这起案子……” 秦逸之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秦大人,秦大人,你快出来接旨啊!” 内宫总管张公公亲自跑德庆楼颁旨来了。 宫里两位金尊玉贵的主子如今处于什么状态,就可见一斑了。 旨意内容没什么悬念,就是秦逸之与贺延舟都料定的,大理寺与镇抚司两大衙门联合办案,力争在三日内将案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把杀人凶手给抓起来。 临走,张公公苦巴巴地说,“秦大人呐,您可一定抓点紧啊,这案子搅得宫里都天翻地覆了,皇后娘娘自打知道了凶信,就不吃不喝,一个劲儿地哭啊,那可怜劲儿的,谁看了谁心疼啊!何况咱们圣上又是一位宠妻的,这当下口儿,那奏章都不看了,就那么守在娘娘的寝宫劝啊,哄啊,也不吃不喝,真难为死杂家,吓死杂家了!” “公公请转告圣上,保重龙体,下官定然尽快给娘娘以及忠勇侯府一个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啊,唉,杂家不待了,得赶紧回去,想法子让两位祖宗吃点东西啊!那个挨千刀的凶手,真抓起来了,一定给他千刀万剐了!” 他骂骂唧唧地走了。 “走,去现场。” 情况紧急,这边也都吃饱了,大家忙着跟在秦逸之后头,下了二楼。 “指挥使,我们贺大人问,联合办案的场地设在哪里?是你们镇抚司还是我们大理寺?” 张彪追上来问。 秦逸之一眼瞥见苏锦书,她正跟诸葛云睿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两人说的像是一件事儿,还挺投机的,都咧嘴乐够呛,若不是碍着有大案子发生,死了一个侯门世子,那他俩这回大概得笑声震翻了德庆楼吧? 眼中灵光一闪,秦逸之唇角上扬,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既然是联合办案,人手众多,那不管大理寺还是镇抚司都容不下那么多人,倒不如,把办公室就设在……” 他停了一下,喊苏锦书,“苏姑娘,办案的办公室就设在你新宅的前厅。” “啥?凭什么啊?” 苏锦书急了,咋我那宅子我还没搬进去住一天呢,就被你三言两语地给抢占了? “贺大人的话不是说的很明白吗,你出场地,他们大理寺出银子,等价交换,公平合理。难道是他说错了?” 额? 苏锦书被堵住了嘴。 贺延舟的确是好意,也的确没说过要将案子办公场所定在她的新宅里,可得了人家三千两银子的好处,总得与对方行个方便吧? 大理寺与镇抚司这几回协同办案,都是镇抚司主导,也是贺大人从大理寺跑来这边的,如今,还要他这样来来回回地两头跑吗? 她有点于心不忍了。 吭哧瘪肚地挤出来一句,“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嗯。” 秦逸之倒也没明说,他是铁定要赖在她那宅子里不走了。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张彪也暗喜,这把办案地点设在苏姑娘的新宅里,大理寺距离镇抚司又远,一个城东一个城西,那他们贺大人不是就有理由留宿在新宅里? 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贺大人擒获芳心的时机眼见着就要成熟了。 他于是乐呵呵地说,“那我先行一步,去禀明贺大人,让他做好去苏姑娘新宅办公的准备。” “有他什么事儿?” 啊? 张彪给秦逸之这一句话给整懵了,“咱们两个衙门不是联手破案吗?那我们大人不也得参与吗?” “他是得参与,这是圣命!谁说参与就必得凑一块儿?” “那怎么办?” 张彪不是个善于动脑的,他倒是有问题就问。 “勘查现场之后,我们根据案情现场分析,分开行动,之后取得任何的进展都必得通知对方,你……就算是我们两个衙门之间的联络员吧。” “不是,秦大人,您这么一来,我们贺大人不是遭老罪了吗?还有我,我把时间都用来查案子不行吗?白白给你们传话跑腿儿?我是那驴子吗?” 张彪真生气了,脸黑都已经不算啥了,他攥紧了双拳。 秦逸之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的拳头,语气凉薄,“你们大理寺人的专长不就是行动快吗?” 简易词是,脑子笨嘴拙腿儿快。 “那您也不能这样操练我们啊,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犹豫了一下,张彪还是把欺负人改成了白白浪费时间。 秦逸之被全京都人称是秦阎王,能力与手段都是骇人的,更要紧的是,他们贺大人都说,唯女人与秦逸之难养也,那货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别招惹他! “我不乐意看见贺延舟。” 这大白话直接撂给张彪,秦逸之飞身上马的同时还不忘把苏锦书也给揽了上去,他动作之快,苏锦书都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她原本正暗自琢磨着,怎么从中斡旋一下,让这秦睚眦答应贺延舟也搬到新宅办公,她多一个大人是多,多俩也是多,索性就敞开大门吧。 还没找到合适的插嘴时机呢,秦睚眦那长手臂一揽,就将她原地揽入臂弯中,再下一秒钟,她人就在马背上,被他紧紧拥住了。 马儿急速而去。 苏锦书要说的话都给堵在嗓子眼里了。 留在原地的张彪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对璧人相拥而去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现场是城外十里的卧龙山山脚下的一处不深不浅的山沟。 一辆马车翻下了山沟,马儿太重,从山沟一侧斜滚了下去,底下几十米处是一个深水潭,潭水是冷森森的墨绿,从上头竟瞧不出那水的深浅。 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到的是张彪与其手下宋清柏。 张彪不知道被秦指挥使刮的那阵子小阴风刮到哪里去了,宋清柏站出来说,“我们赶到时,这里就是这样,那匹马连摔带呛水,气息奄奄地倒在水潭旁边,后来仵作来了,下去给马验看伤势,才发现马已经死了。世子的一条腿被马车架子给压住,他动弹不得,但刚摔下来时理应没死。” 大理寺的仵作姓何,外号何三碗。 这名头来的还有个典故。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案中凶案3 三年前, 大理寺曾经接到过一个报案,报案的是一个书生,书生说他除外游学半年回来发现家里老宅卖了, 哥哥嫂子都不见了,他去了嫂子娘家后才知道, 他走后不久, 哥哥就得了突发疾病死了,嫂子办好哥哥的后事, 又为哥哥守了仨月,就改嫁了。 至于老宅,嫂子说, 给哥哥办丧事花了不少银子,那卖老宅子的钱还不够呢。 所以, 书生这是出去转了半年, 回来家毁人亡了。 他没心疼老宅子被卖了, 也没纠结卖房子的钱没他份儿, 他反倒是一直在琢磨的是, 哥哥年轻力壮,正值好时候, 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嫂子说是与哥哥伉俪情深, 哥哥死后,她哭得死去活来,又给守节仨月, 这才改嫁的。 嫂子的言辞里尽透着,她不已仁尽义至, 不欠哥哥的。 因为家贫,哥哥为娶嫂子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婚后嫂子要穿金戴银,要锦衣玉食,哥哥尽管尽全力去满足,可都达不到嫂子的要求,嫂子与哥哥的争吵也就一日胜过一日。 他问过左右邻居,都说,他嫂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常常趁着他哥哥出门讨生活,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男人私会。 书生越想越感觉哥哥的死因有疑,所以,他去大理寺告状,状告嫂子不守妇道,与人通女干有染后害死哥哥。 贺延舟当时接了状子后,就让张彪带了这位何仵作去开棺验尸。 没料到,那天何仵作正好中午与人有约,喝了三碗酒,走路都打晃,张彪看着说,大人,不然明天再去吧? 贺延舟犹豫了一下,刚要答应。 何仵作却拍着胸脯说,没事儿,我一点……都没事儿,不就是……验尸吗?我……我闭着眼睛都能验…… 说完,竟拉着张彪去了坟场。 棺材被挖出来,尸体已经腐烂,发出难闻的味道。 何仵作也的确是没吹牛,他颤抖着手,将尸体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四肢骨骼没事儿,头盖骨,后脑勺都没事儿,胸下肋骨也没事儿。 他嘀咕,哪儿哪儿都没事儿,这不是瞎耽误我喝酒的工夫吗? 真没查出什么来,张彪也只好要带人回去。 这时,何仵作不让了,他说,我得留下,等会儿再查一遍…… 张彪想了想,也是,他喝那么多,没准眼神不好使,手下没准头就验错了呢! 所以留下两个人等着何仵作,他们衙门里还有别的案子,就先回了。 然后张彪再见到何仵作却是第二天的晌午。 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回了衙门,“大……贺大人……我验出……出来了,那人不是猝死,是……是他杀!” 张彪忙上前问,“老何,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弄这一场土,脏不脏啊?” 何仵作却说,“你少管些没用的,赶紧带人去把书生嫂子还有她现在的丈夫抓回来,我保证这一出案子是女干夫yin妇预谋杀夫。” 案子很快告破。 据那书生嫂子交代,她的确是与街上卖肉的屠夫勾连上,嫌弃丈夫碍事,就密谋杀夫。但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杀人,还不被怀疑呢?两人想了好久,屠夫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只要把书生哥哥灌醉,再趁着他睡着了,拿一枚钢钉从他的鼻孔钉入,他瞬间即死,不发出一点声响。 两人正是这样害死了书生哥哥。 但屠夫为啥能凭空想出这样惊悚的害人之法呢? 贺延舟狐疑,之后让张彪严审了屠夫,这才得知,原来屠夫是有原配妻子的,他喝醉了就打妻子,妻子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要与其和离。 屠夫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根本接受不了,妻子与他和离。 他表面跟妻子承认了错误,说不舍得与她和离,要善待她,她们好好过日子。 妻子本性善良,又加上两人之间有个孩子,所以看在孩子的面上就答应先不和离,看看屠夫之后的表现再说。 结果三天后的早上,妻子就被孩子发现死在床上,浑身无伤,没有被虐打挣扎的痕迹,只是嘴里尚余不少的酒气。 屠夫哭着跟里正说,他原本昨晚上从酒馆定了几个菜带回来,与妻子吃喝了一通,两人说好,以后再不争吵,好好把孩子养大。 万没想到,她竟暴病而亡。 里正也是怀疑其妻子的死因,请大理寺的人过来检查过,结论都是无伤,死因是猝死。 如此,屠夫说天气太热,尸体不宜留在家里,要去安葬。 里正也只好同意。 何仵作验了一个尸体,却查明了两起凶案的真相,令所有人大为赞颂。 纷纷问其是怎么做到的? 何仵作不肯说。 张彪就问他留在坟场里等候何仵作那俩衙役,那俩衙役更不好意思了,他们说,张头儿你一走,老何就酒劲儿上来,歪在坟头一侧睡着了,我俩咋叫他都不肯醒,没法子,我俩只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然后我们回来了。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留在坟场的何仵作遇上了啥事儿,让他一举破案。 贺延舟也问何仵作,但他就是不肯说,没法子众人也只好作罢,左右结果是好的,案子破了,真凶落网。 隔了几日,又有人请何仵作喝酒,喝到微醺,何仵作却突然呜呜地哭起来,说,你们不知道啊,那天晚上我都被吓尿了,若不是当了这些年仵作对鬼啊神啊的不那么怕,我险些就死在坟场了。 酒醉之下,旁人没问,他自己就把那天晚上的事儿和盘托出了。 原来那晚上,俩衙役走后,何仵作不知道睡了多久,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男子数次拿了钉子往自己鼻孔里塞,使劲塞…… 何仵作想喊,你别塞了,会死的。 但他喊不出来,却见那人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分明是死了。 醒来后的何仵作全身给吓得大汗淋漓,他想离开,可腿软乏力,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炸响一个雷,紧接着一道闪电破空而来,何仵作一眼就瞧见旁边坟头竖着墓碑上写着张大之墓。 张大不就是报案书生的哥哥? 难道说,那个梦里往鼻子里塞钉子的人是张大? 他这是托梦让他知晓自己的死因,然后给他报仇的? 这时天也蒙蒙亮了,借着晨光,何仵作重新把棺木打开,再验一遍尸体,终于,他在死者的鼻腔里取出来一枚很长的钢钉。 三碗酒,一个梦,破了两起命案。 从那后,何仵作得名,何三碗。 “秦大人,属下先说说世子的死因。” 何三碗是个精瘦的老头儿,面皮发黄,瞧着像是身体不咋滴似的,但苏锦书一眼就确定这个人能力匪浅,而且,绝对是仵作里的高手! 因为此人眼神犀利,眼中闪过的是灼灼精光,别人看人可能看十眼八眼,也瞧不出对方是什么脾性,什么来历,但这位何仵作绝对是一眼望千年的那种,可能若是他愿意,他能精准地说出所看之人何年何月,身体某个部位的骨骼受到重创,那重创还不是被车马所撞,而是他自己个儿想不开跳楼后的摔伤! 正在这时,何仵作的视线扫了过来,与苏锦书玩味的眼神对了个正个儿,他微微一怔,接着就说出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惊讶无比的话来,他说,这位就是苏家那位养在乡下的庶女吧?怎么瞧着这气质比苏家那上蹿下跳的嫡女都要来的大气!秦大人,你这样,你要是对这位苏姑娘无意,那就一纸调令把苏姑娘调我们大理寺去吧,我们贺大人可苦巴巴地等着盼着呢! 得,一句话,秦逸之黑脸。 知牧几个人全混不自在地转头,看四下里,哪里有洞啊,要不咱们比赛谁钻洞钻得快咋样? 苏锦书像是没听到他的调侃似的,笑嘻嘻地说,“三碗叔,以后咱们可得常联系,多走动哦,您夸我这几句,我听着格外得劲儿,要不,您再夸夸我?” “没工夫!” 对方直接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夸你两句,你就飘了啊,这还顺杆子爬上来要夸奖了,真是的,这妮子太嚣张! 何三碗也不管刚才那几句得罪了谁,继续接着前言道,“世子不是因为从上头摔下来而死的,他是被人弄死了之后,装进马车,然后有人从后头对着马放毒箭,马疼痛难忍,这才发足狂奔,直至掉入深沟。” “啥?马中毒了?” 宋清柏惊呼,“我们来之后下去给马检查过,没发现中毒的迹象啊?” “那是你眼瞎。” 何三碗不客气地怼了上去。 宋清柏脸色涨红,讷讷,“老何,好歹是一个衙门的,你说话怎么一点情面不讲?” “我跟你讲情面,谁跟死人讲?你的意思,我就不能说实话,跟你们这些糊涂蛋一样就说马是摔死的,世子是自己想不开,跟马一起死的?” “你这……” 宋清柏再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有人从沟底下上来,是锦衣卫何祐。 他在何三碗说马是中毒死的就下去了。 “马果然中毒,已经死了,口吐白沫,而且,我发现了这个,在马腹下面与腿相连的地方。” 何祐递过来的纸包里裹着一枚小巧的袖箭,箭头上是黑色的,拿在鼻子下一闻,隐约有股腥气,“是蛇毒?” 秦逸之的断言,倒是让何三碗多看了他一眼,传说锦衣卫指挥使秦阎王具有超强的洞察力,而且熟读兵书与药书,现在看来,可能他把用毒三百六十五式都背下来了。 在那上面有详细描述蛇毒的气味与涂抹在兵刃上的颜色变化。 “再说说世子的死因。” 这时秦逸之对何三碗说话的语气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居高临下,而是平静,平等地与他讨论案情。 苏锦书觉得这就是何三碗独特的能力引起了秦逸之的注意。 亦或者说,不管在哪个世界里,一个人只要具备了让对手钦佩的能力,那对手必然是会尊重他的,哪怕两人之间可能曾经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情,再面对彼此,那他们相互看待对方的眼神,一定是极其尊重的,不是有话说,不尊重对手就等于不尊重自己吗? 她觉得此刻的秦逸之心里应该在琢磨怎么把何三碗从大理寺弄进镇抚司。 不过,依着何三碗的性子,恐怕他这个心愿是实现不了的。 倒不是说,何三碗讲究什么忠仆不侍二主,完全是因为何三碗懒得麻烦,只要你给了他一个草窝,他挪蹭挪蹭地在那草窝里住了几年了,真的就没什么闲心逸致地去搬个什么金窝银窝。 他会甩给你一句话解释,有那工夫喝酒他不香吗? 但他做本职工作,即便再麻烦,再难验的尸体,他不吃不睡都能给你完成了。 除了验尸,其他任何事儿,他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直接拒绝。 何三碗说,“如果世子是因摔下来死的,那么他身上,还有这条被车架子压住的腿,一定会有伤处流血,你看他的身上,很多擦伤,但只从伤口渗出极少的血,这证明,他被摔下来时,人已经死了,死人身体发冷变僵硬,身体里的血也是会静止不流动的,所以,这时候你即便是砍他一刀,也不能如平常活着被砍时迸溅出血来。” 原来是这样。 在场的人都懂了。 但马上又有一个问题,那么世子的马车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他跑出来的那个地方,说不定就是杀他的现场! 可这个深沟四面都有山路,两面是盘山小道,蜿蜒而上,看那山道的宽窄,堪堪容一辆马车通过也是能够的,而且,如果马儿真是从山道上跑下来,一头撞进深沟,这个似乎更有说服力。 但从马车车架横倒在沟里的位置来看,马车就根本不可能是从山道上狂奔下来的,方向不对。 另外两条道,一条是通京都城里的。 另外一条则是通向几百米远的东马山山脚下…… 爬出深沟,站在沟边踮脚向东望去,依稀能望见东马山半山腰,绿树环绕,在随风摇曳的绿叶掩映下,一排建造得颇有气势的宅子,依次排列。 “那不是香樟园避暑庄吗?” 有人惊呼。 忽然,一个人从众人中闪身出来,缓缓走向几百米外的香樟园避暑庄,是何三碗。 众人欲要跟上。 何三碗转头,回瞪众人,“都等着。” 众人站住。 目送他低着头,走得极其仔细,但却是一点一点地在靠近香樟园避暑庄。 “何三碗这是断定世子的马车是从避暑庄方向过来的?可他怎么就确定世子不是在京都城里被人杀了,然后马车一路狂奔到此才跌入深沟?如此,才似乎更合情合理,不然,如果真是避暑庄的人杀人毒马的,将马车翻进这距离他们庄子几百米的深沟,不是容易让人怀疑到山庄的人是凶手吗?” 宋清柏看着也是个善于动脑的,不过,脑力有限,想不通有些地方的关节。 苏锦书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怀疑的也对,但……可能凶手杀世子的时候突发别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赶紧把马车弄走,所谓鞭长莫及,他只好用了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将世子人为地设计成马儿失足,马车坠入深沟,造成世子死亡的意外事件!” 想了想,她问宋清柏,“宋大哥,是不是这避暑庄不单单属于一户人家?” 宋清柏惊讶,“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因为这一片宅子是联排建造的,所以从外观上看到此处山庄的人,一般都认为是属于一家的,实际上,这里据我所知是六家。而且都是京都的豪门。” “那就能解释凶手的所为了。你也说了,在这里建造避暑庄的都是城里的豪门,那么忠勇侯世子的身份更是是豪门中的豪门。所以,凶手的邻居也认识世子……一旦他不快速地将被杀的世子弄出来,很容易被邻居发现他杀了人。” 苏锦书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如此连通一下,案情似乎被扯开一个小角了。 只等何三碗回来了。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案中凶案4 半个时辰后, 何三碗回来了。 看他脸色,刀条脸上没任何情绪变化,哪怕细微的沮丧或者是兴奋都无有, 他这到底是找出什么端倪来了,还是一无所获啊? 宋清柏又没忍住, 先开腔, “老何,你这弄哪一出?两个衙门的人都在这里巴巴地等你回来呢, 你这还悠闲自在的跟逛山景似的,我说,你是真不焦急啊?” “你懂个球!” 没出意外, 何三碗又是直接开怼,“老子帮着前十任县老爷办案时, 你小子还穿开裆裤呢?这才不尿床几天, 咋就插根鸡尾巴想飞上天啊?不是老子瞧不起你, 你这脑瓜子就是急死, 那也是一脑瓜子糊涂酱, 还冲老子吼!” 宋清柏不出意外地又给怼熄火了。 他尴尬地对身边人挤出一抹笑,“这就是我们大理寺的风格, 嬉笑怒骂间就把案子给办了, 是不是,张头儿?” 什么时候张彪也来了。 他心情像是不太好,没搭理宋清柏。 宋清柏不解地看看他, 看他大黑脸上明白地写着,生人勿近, 惹我就毛! 他识趣地闭嘴了,一个个都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不主动送上门去撞枪、口了。 “何仵作,查到了什么?” 秦逸之面色冷静,往常谁敢让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等着啊?今日,也算是何三碗拿了大了。 “世子的确是在避暑庄出现过,我找到了他落脚的位置。” 何三碗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是一些细小的香樟木碎末。 “这些是我从世子的指甲缝里收拾出来的,刚才我去到避暑庄那边,的确栽种着不少香樟木,其中有一棵的树干上有明显的被人攀爬后,又急匆匆从树上滑落下来的痕迹,那棵树上的香樟木碎末与世子指甲缝里的一样。” “哦?可知那棵香樟树属于哪一户宅子的?” 何三碗摇头,“这棵树在工部侍郎许哲与和善公主两家中间位置,我试着爬上去四下里看了看,两边宅子里的情景都能看得到,目前还真猜不出世子爬上香樟树为的是观察哪一个宅子,或者做其他的,这些都得你们去查了,我的事儿干完了。” 说完,他从容地在秦逸之等人身边经过,经过宋清柏身边时,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宋清柏,你长眼珠子是当球踢的?没看到老子要回去,你的马呢?给老子骑骑!” 啊? 宋清柏虽然想说,你把我的马骑走了,我回去咋办? 但看何三碗额头上青筋都暴起了,明显接下来只要他敢回嘴,那他就有一通骂等着呢,所以,忙不迭地将自己的马牵到他跟前,还很狗腿地嘱咐了一句,“这马性子不太好,您慢点。” “哼,什么人骑什么马,这马跟你一样,都不着四六。” 宋清柏语塞。 人家何三碗却两腿一夹马腹,吆喝一声,“笨马走啦!” 那马儿竟好似听懂了似的,吭哧吭哧,原地踏了一会儿蹄子,这才万般无奈地仰头发出一声嘶鸣,扬蹄而去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清柏挠挠头,“奇了怪了,这马……” 他想说,怎么之前没觉得它听得懂话呢? 秦逸之淡淡地一句,“那匹马就给何仵作,你回去后到镇抚司马厩里领一匹马。” 众人又是一愣。 宋清柏却乐得大嘴咧着,成,成,谢谢指挥使了。 谁不知道镇抚司马厩里的马那都是上等马,多少匹马里选出来的精良,跑得快,耐力持久,这主要取决于锦衣卫的工作,他们办案往往需要跑长途,所以,大理寺马厩里的马跟镇抚司是没法比的。 “秦大人,不必了,何三碗也是大理寺的人,给他提供一匹马做脚力,本来也是我们衙门应该的,至于宋清柏,他最近胖了,没事儿走走,有事儿跑跑,有助于他减肥。” 贺延舟虎着脸,直接回绝。 当我真虎啊,还不知道姓秦的,这是怀着要跟大理寺抢何三碗呢! 门儿都没有! 他狠狠地瞪了宋清柏一眼,直接让宋清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都给冷凝住了,他讷讷,“是,谢谢秦大人,瞅瞅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是不用骑马了,所以,我的马给三碗正好合适。” 合适个头啊,我的苦跟谁诉? 秦逸之连个眼神都没给贺延舟。 “走。” 他率先上马,当然没忘了把一旁看戏看得兴起的苏锦书给捎上了。 苏锦书索性也不挣扎了,套句现代的网络用语,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 二十几匹马撒欢似的往香樟园避暑庄奔去。 马队扬起的烟尘消失之后,出现一个步行的人,是宋清柏,他一步一步地骂着娘往避暑庄跟去。 很快,秦逸之等人就找到了何三碗说的那棵香樟树,果然是在两户人家中间。 树左边是工部侍郎许哲家的避暑庄子。 右边则是和善公主的。 苏锦书仔细观察了那棵香樟树,正如何三碗说的,树干上有明显的擦痕,而去是两道,一道应该是爬上去,靴子与树干之间摩擦导致的,这一道擦痕,状态均匀,痕迹也浅一点,应该是不疾不徐爬上去的,也就是说,如果猜得没错,张平贵的确是爬上过这棵树,而且是有备而来,并非是被这两户人家宅子里养的狗追,他狼狈不堪中,夺路爬树的。 是以推理,他是先爬树,后来狼狈秃噜下树,那就是发生了一种让他不得不赶紧下树闪人的意外状况。 因为另一道擦痕,有深有浅,隐约在擦痕上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点黑红色东西,应该是张平贵身体某个部位与香樟树摩擦导致的。 苏锦书思虑须臾道,“有三个问题,一,张世子为什么要爬香樟树?二,他爬树到底为了这两户中哪一户?那么紧跟着第三个问题,这两户人家中的一户或者是两户,他们谁发现了张世子在树上?杀他明显是为了灭口,可是,他们到底与张世子之间有什么龃龉,竟能演变成张世子不顾身份爬树监控他们,他们又不顾张世子身份而杀之?” 秦逸之的目光从两户宅子的大门上收了回来,缓缓道,“第一个问题,我应该能回到你,第二个问题……” 他看向知牧,“先去许家。” 知牧率人去敲许家的大门。 大门很快开了,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看了一眼知牧等人的装扮,认出了他们的锦衣卫身份,当下就满脸堆笑,恭敬道,“诸位大人,您们有什么事儿吗?” “锦衣卫办案。” 说着,他就要往里走,却被那中年汉子拦住,“诸位大人,我们老爷是工部……” 他话未说完,就被知牧一把推开,“锦衣卫办案,再阻拦,抓你回去过堂。” 那中年人听了明显身子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商量,“诸位大人要查案,小的不敢阻拦,但我们老爷不在这里,能不能等小的先派人通知……” “知牧,你跟他啰嗦个什么劲儿?” 急脾气的张卓一脚踹在那中年人的腿上,他吃痛,跌倒一旁,兀自抱着腿,连哀嚎都不敢,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疼痛。 五六名锦衣卫从他身边急急进入。 很快宅子里就传出来一阵丫鬟婆子的惊恐尖叫。 与此同时,贺延舟对张彪道,”你带人去把两户人家的后院院门把住,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张彪也迅速带人去了。 香樟树下只剩下苏锦书与两大衙门的掌舵人了。 一阵微风袭来,贺延舟闻到了一股来自苏锦书身上极淡的香气,这种香,不同于一般女子使用的脂粉香,而是属于一个女子身上的体香,它是独特的,也是迷人的,贺大人被这阵风给萦绕的瞬间,就陷入这种似有非有的香气中,他几乎迷恋上了这种气息,禁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苏锦书所站的位置跟近了一些,那气息也就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他神情怔怔地看着苏锦书的背影,看着她发丝被风儿掠起,划过他脸颊的些微顺滑感,竟有种想要沉醉其中,不复醒来的失魂感。 这时,一只长手臂一把将苏锦书扯到另一边,贺延舟被突发状况惊回神,再一看,对上的就是秦逸之冷冽又阴森的眸子,他薄唇微启,冷冰冰地道,“贺大人想是昨晚与什么人春风一度了,今天这会儿还在沉迷其中,不然,放你个假,你回去再与那美人重温旧梦?” “额?我没有,我哪儿……” 贺延舟努力想要解释清楚,当着苏锦书的面儿,他可不想让她误会自己是那种成天纸醉金迷的浪荡子。 但也是瞬间,他明白过来,秦逸之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一套说辞贬低他的同时,也是警告他,离开苏锦书远一点! 凭什么? 苏姑娘未嫁,我未娶,我们怎么就不能是一对儿? 他的恼怒也在眼底沸腾,欲要跟秦逸之把话说清楚,却听苏锦书若有所思地道,“大人,你说第一个问题你能回答,答案到底是什么?” 她这话明显是问秦逸之。 但尚且在恼怒中的贺延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接了话茬,“苏姑娘,这个答案,你问我就好。” “哦?贺大人也知道?那太好了。” 苏锦书马上笑颜若花地看向贺延舟。 贺延舟立时就被这笑容打动 ,心旌荡漾般也回了苏锦书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张世子是一名省探。” 苏锦书大为感兴趣,“哦?什么是省探?” 贺延舟见她如此表现,更信心满满的想要在她面前露一手,可能武功他不如秦逸之,但官场的弯弯绕,以及江湖儿女,甚至一些介于江湖与朝廷之间的组织,他却是了解的,因为他的大理寺衙门主要针对的就是市井百姓,八卦讲起来,若是想要听精彩的,那还是得是百姓中传扬的。 虽然有人说,百姓们传诵的很多都是谣言,但谁敢说,无风可以起浪?自古苍蝇不叮无缝蛋,处于谣言中央的人,绝不可能是纤尘不染的清白之人,他一定是有些小隐秘,被人抓住,然后夸大描述是一定有的,但并非全部冤枉他,那也是一定的。 “我们大越国是有正经的朝报的。” 不料,这回被秦逸之把话茬给抢了过去,贺延舟虽然直冲他甩眼刀子,但没用,他话题已经打开,苏锦书也听得认真,就只能由着他继续说下去了,“朝报的内容多是朝廷的一些时事政治,乃至关于一些颁布下去的政令,并这些政令在施行过程里出现的问题,亦或者取得的成绩,这些都是朝报的内容,可以说,朝报的面对者是朝廷的各大衙门官员,一些地方小官们若想及时了解朝廷的最新施政策略,最快最直接的做饭,就是订购一份朝报!当然,朝报的价格也是不低的。” 苏锦书瞪大了眼睛,她想说,这是真的吗?那这大越国的朝报,会不会就是以后现代社会里报纸的创先刊? 见她感兴趣,秦逸之也耐着性子继续说,“可能是被朝报启发,京都城里出现了一种小报。这样的小报虽然是效仿朝报,但其内容却与朝报完全不同。他们力主爆料,爆料内容也是千奇百怪的,有民间奇闻,有宫廷宫闱隐秘,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各大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抢地盘消息,一句话,只要能引起读小报之人的兴趣,那就是他们致力爆料的内容。” “这样啊,那这样的爆料,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是当事人主动奉上的?” 秦逸之这番话让苏锦书想起现代社会里的狗仔队了。 他们追求的也是爆料,越是惊世骇俗,越是难以抓到的内部消息,越是他们极力去寻找的。 什么明星的私生活,什么各大商战巨头的婚外情生活,还有一些低级一点的狗仔队,直接针对各种小三,抓小三,偷拍小三,爆料小三与原配之间的争斗,这些都是抢人眼球的东西,也是他们最大限度获取流量与读者群的重要依据。 难不成大越国也有狗仔队? 她这想法刚在脑海里划过,就听贺延舟焦急地插话道,“这种事儿,当事人自然是不能主动爆料的,那都是需要有人去把这些消息搜罗来,然后再经过一些文人墨客的润色渲染,于是可能是五分的小道消息,则经过小报报道之后,分分钟就变成十成十的大爆料了!这些搜寻消息的人,分为三种,其一,是专门打探皇上与后宫女人们的爱恨情仇,他们自称是内探,其二,是打听官员之间是不是结党营私,以及有没有艳遇,养外室之类的,称作是省探,最后一种就是衙探,他们是到各衙门里特别是监狱大牢里打探犯罪案的进展程度。” “就目前咱们这个案子来说,可能很快就有人在小报上大肆渲染张世子死亡的原因了。这也会给我们增加压力与负面影响,是很讨厌的。”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苏锦书前世是刑侦队队长,最头疼的也是一些无良的报纸记者,他们往往为了博眼球或者说是博流量,在案件没真相大白时乱写一气,他们的乱写有极大可能是误导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进而可能激发一些冲动人士的行为,他们会追到刑侦队追问案情发展,甚至在警队门口拉横幅…… 这给办案人以及案情发展都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所以,她最担心的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两大衙门该怎么应对。 要知道,这起案子死的可是大越国的皇亲国戚,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越是大案要案,小报越是关注,百姓们也越是想知道案情结果,这几乎是成正比的。 “查抄。” 秦逸之冷冰冰丢过来俩字,表明了他在面对那些乱写小报的立场,也体现了锦衣卫的办事风格,只求目的达成,不管过程是不是死人或者是否合法! 毕竟现在的锦衣卫与现代的刑侦队不同。 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人人平等,而且执法必须要严格守法,不然就得扒了官衣。 但此刻的锦衣卫却是没有太多的顾忌,他们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皇帝想要啥他们就给啥,至于过程里怎么拿到这个啥,只要不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来,皇上是不会过问,更不会追责的。 贺延舟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苏锦书吃了一惊,他说,“张世子是一名省探。”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案中凶案5 这大出苏锦书的意外,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逸之,也是在向他求证,秦逸之脸色不好看, 当然主要是因为贺延舟今天表现恶劣,老跟他抢话, 这家伙是欠揍了, 要不要学了张良的法子,给他套麻袋? 他慢悠悠地开口, “张平贵的确是一名省探,你又要问了,为啥啊?他身份矜贵, 又是皇亲国戚,钱权都有。他与几个京都上层圈子里的公子哥儿们一起开了一个小报馆。” 苏锦书刚要发问, 他竟又接着说, “你大抵是还要问, 那他也不必自己亲自上场当省探啊, 这多危险?” 可不是危险吗?命都搭上了。 苏锦书有点小焦虑, 啥叫你又要问,你还得问, 咋你秦逸之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咋想的你都知道? 那我现在在心里画圈圈骂你, 你知道不知道? 秦逸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难道我说的不对?” 得,人家这是又看出她那点子暗戳戳的小心思了! 好吧, 成吧,您是阎王, 您阴间阳间横着走,知晓一点小女子的内心活动算啥啊? “张平贵一般不会亲自出来打探什么消息, 有些消息也不值得他亲自出马,这回他竟到这边来爬香樟树,那就可能是他要打探的这个消息很重要,真的曝光之后,那就是大爆款!” 贺延舟也对秦逸之不满,这种故意表现出来给他看的把戏,苏姑娘看不出来,他却是知道,就是表明他与苏姑娘关系近,相互了解深刻,不然他能读懂苏姑娘的心思吗? 死阎王,快滚回你的地府去,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太多余了,既生舟,何生逸啊? “那现在看来,既然都知道张世子是省探,他的死就完全有可能是有人的隐秘给他发现,怕曝光,而且这一曝光的效果远超一个世子被杀后的轰动,这才导致他的死!” 苏锦书想了想说道。 贺延舟摇头,“不对,在这京都之中,知道张世子是省探的,十个人都不到。” 苏锦书刚想问 ,那咋你俩都知道。 然后想通了,他们俩,一个是锦衣卫的头儿,一个是大理寺卿,这俩人办起案子来,一个粗狂,一个细腻,但两人的背后那是都有大boss支撑呢! 相较来说,秦逸之知道可能比贺延舟要早,因为他就是干这个的,为皇上查该皇上知道的事儿,张世子办小报,这消息肯定他得上报皇上,再由皇上决定是不是取缔? 而贺延舟则是大理寺卿,这是一个接地气的官儿,京都地面上三教九流,宫里权贵秘闻,他什么不知道?他若不知道,办起案子来还不得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啊,万一那一榔头砸着不该砸的人,他那官帽子也就甭戴了。 “那工部侍郎许哲可能会知道吗?” 她再发问。 贺延舟摇头,“他不可能知道。就是他的邻居和善公主也未必知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两户都不知道他是个省探,会探听他们的隐秘,那他们还明知他身份尊贵,还杀他惹了这烫手山芋?” “万一,他爬树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人家不得不杀他呢?” 秦逸之一语道出最根本的杀人动机。 苏锦书与贺延舟都点点头,现在看来,这可能是唯一的世子被杀动机了。 这时,张良颠颠地从许家跑出来,“苏姐姐,我找到了这个 !”他倒是认主,自从秦逸之宣布把他给了苏锦书,再有啥事儿,啥问题,他都直接去找苏锦书了,哪怕是苏锦书不在衙门里,他也等着她回来再说。 “是什么?” 苏锦书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枚耳坠儿。 是一枚,估计是谁失落的。 这是一枚金镶嵌红宝石的耳坠子,红宝石个头不小,有小指肚那么大,周遭用金箔包裹,金箔边缘还雕刻了细致繁复的花纹,看做工,看宝石质地,都能确定这红宝石耳坠子不是一般人能佩戴起的。 而且,这枚耳坠子,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苏锦书细细地看,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对,她就是在哪里见过这枚耳坠子,而且不止一次! 可究竟是在哪里呢? 忽然,她想起是谁戴过这枚坠子了,是苏静茹。 她与苏静茹也算是数次交锋了,有两三次她出现时,戴着的就是这样一对红宝石耳坠子。 那么这枚是她的吗? “张良,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 她问。 张良挠挠头,“就在里面的一个亭子里,那亭子的木椅子底下,别人都没发现,就我瞧见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苏锦书,苏姐姐,快点表扬我,快点…… “嗯,观察得挺仔细的。是个办案的好料子!” 苏锦书不遗余力地夸他。 张良兴奋的脸都红了,“大人,大人,您听到了吗?苏姐姐都认可我,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锦衣卫,为张家光宗耀祖的!” 这几句话都成了他的口头禅了,也不知道他那老爹是怎么做到给他洗脑洗得如此彻彻底底的。 这孩子可能会成为家族兴旺的牺牲品啊! 苏锦书有点担心。 但此时,她却没心思去琢磨张良以后会怎样,现在眼前的问题是,这枚耳坠子到底是不是苏静茹的,如果是,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苏家与许家有亲? “走,去会会许府的管家。” 许家与和善公主两家宅子前后门都封上了,既然知牧他们在宅子里没搜出什么东西来,那就只能去撬开这府里下人的嘴了。 许宅这里的管事李常禾,是许哲妻子老家的远房堂叔。 他是个白面皮的矮胖子,被知牧带进来,目光所及坐在上首的秦逸之,从其冷面冷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凌厉气势,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常禾就已经猜着他是传闻中的秦阎王了。 “你们大人在这里约见过什么人?” 秦逸之冷冷地开口。 “这个……小的虽然是这里的管事,但……” 李常禾话只说到这里,秦逸之已经挥挥手,马上张卓带了俩锦衣卫冲进来,拎肥鸭子似的将李常禾从地上拎起来,张卓还道了一句,“就先去一条胳膊吧……” 李常禾三魂六魄都要吓没了。 他可是农夫出身,若这里管事当不成了,还可以回老家种地,可万一没了一条胳膊,那还种个毛的地啊! “大人,大人,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求您别废了小的胳膊。” 锦衣卫阴损可怖的名声在外,谁不知道,他们杀人如麻,碾死他李常禾这样的小老百姓比碾死只蚂蚁还要来简单。 先去一条胳膊,然后呢? 李常禾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浑身都哆嗦成一个儿了。 “说。” 秦逸之居高临下看着他,其满是阴霾的神色,李常禾偷瞄一眼,还真是如身陷地狱之中,阎罗王偕一众小鬼儿在阴森森,黑黢黢的阎王殿审问他。 “小……小的昨天一早接到老爷的命令,说是要小的准备一桌酒席,菜式不必多,但一定要精致,而且,桂花酿必须有,还要去城里最好的酒坊里买年份最高的。小的不敢耽搁,先快马去城里买酒,置办食材,小的跟了老爷几年,所以对老爷的习性很是了解,从他要求必备桂花酿,小的就猜着老爷要在这里宴会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子。” 说到这里,他悄悄偷看秦逸之,见他表情没什么不悦,就又接着说,“老爷是酉时中来的,与其一起来的果然有一位……”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琢磨要怎么继续说,“那位女子看打扮应该是未出阁的姑娘,但小的曾经学过一点相人之术,能从女子体态上看出来,她已不是完璧之身。” “那女子是谁?你可否认识?” 苏锦书手里依旧攥着那枚耳坠子,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苏静茹。 “小的之前没见过那姑娘,不过,听我们老爷尊称她是苏姑娘!” 苏姑娘! 这下苏锦书能确定手里的这耳坠子就是苏静茹的,她的确是来过许宅,问题是,她怎么会与许哲弄到一起的? 贺延舟问,“你懂相人之术,那你是不是已经断定那苏姑娘与你们老爷之间有什么?” “不,小的瞧着不是,我们老爷当官很多年了,别说是女子了,那就是男人能入他眼的也不多,但昨日小的觉得老爷的的确确是有求于那苏姑娘,所以,在宴请时,老爷亲手为苏姑娘布菜,还送上了一份礼,礼包虽然不厚,但里头装的极可能是银票。” 李常禾索性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他也隐隐的觉得他家这位许老爷似乎要遇到坎儿了,这坎儿的一头是锦衣卫与大理寺,另外一头儿若单单只是那个女子,李常禾以为,老爷要倒霉,那女子怎么看都没有足够抗衡两大衙门的能力。 所以,他打算好了,等这拨儿锦衣卫一离开,他马上跑路。 这些年在许家当管事,赚的也不算少了,如果按着京都的花费那是坚持不了多久,但如果把银子拿回老家去花费,她们一家十几年的挑费是足够的。 “那姑娘在这里留宿了?” 贺延舟问。 “不,没有,那姑娘戌时中就离开了,不过……” 李常禾想了一下,思虑着说,“小的也不确定那姑娘原本是不是打算留宿,但看我们老爷的架势,像是会竭力挽留,但戌时发生了一件事儿,这事儿惊动了老爷与那姑娘,老爷急匆匆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亲自安排人送姑娘离开的,对,还是从后门走的。” 来是前门来的,走却走后门,这里头有点意思。 苏锦书问,“那你说说,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常禾老老实实地回答,“看门的赵三发现我们门对面的那棵香樟树上藏匿着一个人,他是喝多了,到那香樟树下撒尿时,偶然一抬头就瞧见树杈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捂着口鼻,表情十分嫌恶地瞪着赵三,赵三吓得尿都憋回去了,撒丫子跑回院子里喊人,说有人爬树上朝院子里窥视呢!他这一嚷嚷就惊动在院子一侧凉亭里与那姑娘吃饭的老爷了。” 树上藏着一个人,那人指定是张世子。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案中凶案6 “是你们老爷因为被树上的人瞧见了与那女子约会, 恼羞成怒杀了他?” 贺延舟问道。 “不,不是的,我们老爷赶到香樟树底下是, 宅子里的下人们已经把那人连同香樟树都围在当中了,本来我们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人, 他这是偷窥!可是, 我们老爷一看到那人,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他还恭恭敬敬给那人行礼,喊他是世子。” “不过,那个世子好像很是瞧不上我们老爷, 对他说,你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现在你的主人溜了, 你怎么不跟上去继续跪舔呢?我们老爷可是侍郎大人啊,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脑门子骂的, 我们这些下人都义愤填膺, 纷纷要暴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老爷不让, 还很是殷勤地问, 府里备下酒席,世子要不要进去喝一杯?那世子却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我不和小人同流合污,然后他就走了。” 李常禾也是被秦逸之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吓着了, 索性竹筒倒豆子,把看到的, 知道的,甚至感受到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不对,你说世子是走的?他没坐马车?” 苏锦书很是疑惑地问。 她们都知道,张世子之死是因马儿被毒箭射中,发狂跌入深沟,车毁人亡。 但李常禾竟说张平贵是腿着离开的,这怎么回事? “他真没坐马车,他走了,我们老爷还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最后嘀咕说,他难道是那个人派来的?是想看什么?不会是怀疑我与那苏姑娘怎样了吧?哎呀,如果那样的话,我岂不是白折腾了,而且还自己给自己个儿设下一套儿?我们老爷就是这样嘀嘀咕咕地回房了。” “你确定他这一晚上没出去过?” 贺延舟问。 “真没出去,我们老爷的卧房外头是个小隔间,老爷来庄子里住时,我就在小隔间里伺候,因为老爷有时候半夜会口渴,只要他喊一声,我就能给他倒茶水!而且,我们老爷卧房与外头隔间有一道门,这门是木制的,这里很潮湿,时间长了,木窗木门都会发涨,如此只要去推那道木门,就能发出很大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就是睡得再沉的人也一定能惊醒的。” 这回李常禾用事实做了证明,证明这位工部侍郎大人,的的确确昨晚是在庄子里睡的,一晚上都没出去,那么他就没杀张世子的时间。 可是,张世子从他们宅子门口离开是酉时中,何三碗给出的世子死亡时间是在戌时中,那么从酉时中,到戌时中,这一个时辰里,张平贵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儿导致他把命丢在了这里? “知牧,你带人去请我们那位工部侍郎许大人,请他去我们镇抚司衙门喝喝茶。” “是。” 知牧领命,带人飞身上马后,急速离去了。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位深夜不辞辛苦来这庄子与人喝酒聊天的苏大小姐,看她怎么说?” 秦逸之说着,就欲去揽苏锦书的腰肢。 苏锦书疾步闪身避开了,同时她问李常禾,“李管事,你们府里有没有马车?借我用一下,用完就让人还回来。” “有啊,我们老爷用了一辆走了,还剩下一辆是专门用来接送客人的,您想用尽管用,还不还的不打紧!” 李常禾说出这话来,心里简直舒爽痛快到极致了。 这些年,他为许哲当牛做马,什么都是按照老爷的吩咐来办的,如今,他打定主意要跑路回老家,那么这宅子里的东西,能不能丢,会不会被破坏,那都跟他无关! 反正他要走,说走就走,下午就悄悄收拾东西走人。 赶往苏府这一路,秦逸之一句话都没说。 不说就不说,倒清静了,苏锦书将身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把这一天所致所感,乃至分析所得都连串起来,工部侍郎?工部员外郎?这两个官位,似乎最近她都打过交道! 对了,工部员外郎宁裕,是上一起粉尘爆炸案的始作俑者,他最后是上吊自杀了。 那么这位工部侍郎,许哲是他的上司,这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她想啊想,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欲睡时,有人掀开车帘。 她看过去,是秦逸之,正用一双冷幽幽的眸子看着她。 “大人,咋啦?到没到?” 她有点懵,想看看外头,无奈,他就跟一座铁塔似的挡在那里,她啥也看不到。 终于秦逸之耐心尽失,“你到底下不下车?” “啊?下车?下啊!”苏锦书忙磨蹭到车门跟前,她看秦逸之,那意思,您倒是让让啊? 但对方还是没动弹,“不是大人,您这到底是让我下还是不下?” “下不下,你自己选。” 他错开身,让她一眼看到马车底下,没脚凳。 其实若是蹦下去,她也不是很怕,但上一回她崴了脚,到现在脚踝处走得路多 ,还隐隐作痛,如果这一蹦,再将伤处给伤更狠了,那估计下半辈子她就得是个瘸子了。 要脸还是要腿脚利索? 她正在取舍,某人却一把将她腰肢揽住,再一用力,她人就从马车里出来了,但谁料到,不知道是不是秦逸之最近没吃补药,身子有点虚,他抱着这样一个娇小的苏锦书,竟脚下趔趄了一下,然后身形微失控,他抱着的苏锦书的身子就随着惯性往一侧倾倒,下意识中,出于本能她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惯性再加上她双臂用力一圈,她与他的就近乎脸贴脸了,四目相对,彼此能隐约瞧见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呼吸不顺畅起来,血压也上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极度缺氧后遗症! 也是巧了,刚从后头赶上来,打马上下来的贺延舟贺大人就视线畅通无阻地看到了这极其活色生香的一幕。 贺延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出于读书人的修养,他或许该说,你们继续,别管我! 但他实在是觉得这会儿喉咙发干,身体骤然变热,简直如同谁将其置于火上架烤一般,他的心,被烤得生疼生疼的。 苏锦书想要解释一二的。 可是解释就等于掩饰,掩饰就等于确有其事! 索性,就这样吧,谁爱想就怎么想,反正我不在乎。 使劲推开秦逸之,都是这货,搞什么乌龙啊,那么老高的个子,还练过功夫,抱个女人竟还会平地里站不稳? 他这是不是…… 她的疑问刚在眼底闪现,对方就邪魅地笑了,边笑还边若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 苏锦书瞬时觉得血往头上涌,敢情这货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气贺延舟? 他疯了吗? 他利用的是她的名声啊! 她恨不能打他一顿,但……想想也着实是打不过,算了,就让他嘚瑟吧,回去我就熬巴豆粥…… 肖鹏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管家苏福。 锦衣卫他还是认识的,当下就惊得老脸煞白了。 “锦衣卫办案,请你们大小姐苏静茹出来。” 肖鹏说道。 “请问,你诸位大人找我们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这事儿跟你说不着,进去喊人。” 肖鹏瞪他一眼,吓得苏福忙不迭地往里跑。 时间不长,礼部侍郎苏恒苏大人就急急地出来了,“秦大人,贺大人,这么晚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请贵府上大小姐苏静茹出来,有案件牵扯到她,需要她自证清白。” 贺延舟的情绪还没从失落中恢复过来,所以话语里透着一股置气的意味。 这话落在苏恒的耳中,那就是惊骇了,他颤着声儿,说,“两位大人能不能说一下,静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牵扯进什么案子了?她真的是个好女子,平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苏锦书看着他满脸为苏静茹担心的样子,忽然就想笑,他竟说苏静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么勾连着杜南辰钻书院狗洞,爬书院墙,险些摔断腿的是谁? 但这些,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除了原主的便宜娘,其他人都跟她没一毛钱的关系。 “苏大人,你可要想好,是令爱自己出来,还是我的人进去请?” 听到秦逸之说这个请字时,苏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锦衣卫的请,可非是一般的请,他上回早就领略过了,从苏府到镇抚司,不过几百米的路程,上次他被锦衣卫押着足足走了快俩时辰,这俩时辰他觉得,就是爬刀山,过火山,都没这么难的。 等他到了镇抚司衙门门口,身上的衣衫被撕破了,鞋子不知道啥时候跑丢了,更可恨的是,那些百姓竟冲着他丢臭鸡蛋,烂菜叶,骂他对庶女太恶毒,简直不配当父亲! 现在秦逸之又提到了一个请字,本能告诉苏恒,但凡请去镇抚司的,一定没什么好结果。 就在这时,忽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从府里跑出来一个妇人,那妇人到了苏锦书跟前,就欢喜地道,“锦书啊,你来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快,跟我进去,去我院子里,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是原主的便宜娘张氏。 她倒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欢喜表情,紧握着苏锦书的手,连连说,“我给你准备了最好的茶,对了,我还给你缝了衣裳,你进去试试,看尺寸合适不?不合适我再改!” 张氏像只老麻雀,拉着苏锦书。喋喋不休。 “锦书,你大姐静茹你也是认识的,她不在府里,你能不能代你们秦大人去见见她,秦大人有什么要问你姐姐的,你都代劳,行不?” 见张氏母女十分热络,时不时地张氏还说句,你爹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啥的。 苏恒知道,张氏这是在帮他拉近与苏锦书的父女感情呢! 嗯,算我没白疼你! 苏锦书看都不看苏恒,只回道,“不行,不认识。” 这一句话,五个字,俩意思。 一,我不认识你,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事?二,我不认识苏静茹,凭什么为她的丑事打掩护? 苏恒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案中凶案7 张氏看看他, 眼底有心疼。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苏锦书给拦住, “娘,皇上赏给我一个小院子, 你没事儿的时候, 就过去那边吧,长住也行, 反正我给留了一个小院儿,你什么时候去都行。但,不能带生人, 我不喜一些没皮没脸的人进入我的家中。” 这话就有所指了。 一时,苏恒脸色继续难看。 张氏则颇有想说话, 偏偏不知道说啥。是以, 她就握着苏锦书的手, 轻轻摇晃, 也像是在恳求, 你就不能原谅他,他毕竟是你爹? 原谅他? 他配吗? 对于原主娘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 苏锦书也懒得去管, 张氏也一把年纪了,如果真让她离开苏府,跟着自己, 那这辈子她铁定就要一个人过了,她是个离开所爱的男人就无法生活的人, 索性就成全她,让她随心所欲的活吧, 反正有自己在镇抚司守着,苏家上下也不敢太为难张氏。 沉寂了好一会儿,苏恒像是才找到自己声音似的,语音苍凉,“苏福,你带两位大人去大小姐住的宅子。” “是。老爷。” 苏福应了。 这一路,宵禁了,路上几乎没人,偶尔经过的是巡逻的衙差,但就是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盘问秦逸之。 苏锦书一直没说话。 倒是秦大人像是化身话痨了。 第一话,他问,天都这样晚了,你饿不饿? 第二话,他又问,你冷不冷,要不要派人回去给你那件衣裳,或者穿我的? 第三话,他再问,要不你回去吧? 他反复问来问去,苏锦书就回他一个字,不! 直到了萤火虫胡同。 苏福说,“两位大人,我们家大小姐就住在这个胡同最里面那个院子里,您们去找她吧,我就不去了,老爷嘱咐我早点回去呢!” 嗯。 秦逸之倒也没为难他,让人给他送回去。 肖鹏去敲的门。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见外头站着一溜儿锦衣卫,还有大理寺的衙差,一般人见此情形,尤其大半夜,还不得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啊? 但此人倒是有胆量,表情里竟还带了些许的不满与厌烦,“你们有什么事儿?这大晚上的如此闹腾,简直扰民!” 后头四个字他声音放低,但距离近的关系,也让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楚。 “喂,你怎么说话呢?锦衣卫办案,当跟你闹着玩儿呢?”肖鹏怒斥。 “锦衣卫办案怎么会办到我们家里来了?你们可知道这事谁的府邸?说出来吓……”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股恍如来自地狱的阴森又可怖的声音打断了,“你最好别说出你主子的名字,否则你就给他招祸了,你也说了,这深更半夜的,你主子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小宅子里出现呢?”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直把那嚣张的下人给镇住了。 他开始神色惶惶了,也不再敢与肖鹏对视,耷拉着脑袋,“那……你们到底要查什么?” “请苏静茹出来!她牵扯进一桩命案,我们需要她自证清白。” 秦逸之这话像是带了烧红的火炭似的,竟将那下人的嘴给烫的支支吾吾,说不成一句连贯的话了。 “你最好请她自己出来,不然等我们进去请,就不是她能接受的样子了。” 肖鹏不无威吓地道。 那下人再不敢耽搁,掉头就往里跑。 时间不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穿戴整齐的苏静茹出现在门口。 她先看到了秦逸之,贺延舟,最后把视线落在苏锦书的身上,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每次遇到你都要倒霉,你就是我们苏家的克星! 话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苏锦书听到,她淡淡一笑,“那还是你们苏家做了亏心事,记住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只要你敢做,锦衣卫就敢抓你,甭管你身后的依仗是谁!” 这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连大理寺的衙差们听了都觉得精神一振,均在心里暗暗给苏锦书竖起大拇指,这小女子,一身正气,堪称巾帼女英! 秦逸之那是颇为满意啊,“瞅瞅我的人,一言一行都给镇抚司长脸!” 转头看贺延舟,“贺大人,你不出点银子奖励一下?“ 贺延舟鼻子都要气歪了,你的话,苏姑娘是你的人,给长的也是镇抚司的脸,咋要奖励真金白银的时候,你想起大理寺了?怎么大理寺在你眼里就是待宰羔羊,你一刀一刀割吧个没完呗? “真小气。” 他倒还不乐意了。 若不是破案要紧,贺延舟真想一走了之,跟这货在一起共事,能不被气死,真得是个肚量大的。 一行人回了镇抚司。 秦逸之倒也没当即问讯苏静茹,基本上他都能断定张平贵被杀一案,与苏静茹没啥关系,但她为啥会夜会许哲,许哲是站五皇子队的,五皇子有什么必要指使自己的人收买一个在官场没任何根基的小女人?再一个,五皇子妃高氏跟苏静茹是相识的,关系不算好,应该也不坏! “张卓,你带人去……” 秦逸之与张卓耳语一番,“明早我就要确切消息。” 是。 张卓应声去了。 守衙的诸葛云睿招呼两个婆子收拾出后院一间小屋,把苏静茹安置在里头,吩咐下去,一应生活需求不用拘着她,但人得看住了。 苏锦书连镇抚司大门都没进,直接拐进后面小胡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家走。 走着走着,她怎么老觉得后头有脚步声跟着,她快,对方也快,她慢,对方也慢,这是遇到劫匪了? 也不对,现在都宵禁了,哪个劫匪敢跑出来遭巡夜的兵丁抓啊? 想想,这里离开镇抚司不远,真遇上坏人,只要她一声大喊,那边的锦衣卫一准儿能听到,所以,她稳稳心神,猛然一个转身,于是就堪堪与后头跟着的人打了一个对脸,她惊呼失声,“秦大人?好端端的您不回去休息,跟着我干啥?” “我就是回去休息啊!” 秦逸之好像对她这个问题也很纳闷,瞪着苏锦书,下句似乎就想问,你白痴啊? “啊?您回家?可是您甭管回镇抚司还是秦府,都不是这个方向啊?” “我是要回这起案子的办公所在。” 他理所当然,“我让张卓连夜出去查点事儿,他查完了也好回你这边向我禀报。” “不是,大人,您完全可以让他去镇抚司给您禀报啊?之前不就是这样吗?” 苏锦书想抠墙,给墙壁抠出一个窟窿来,把这个不要脸的人塞进去。 “这起案子的办事场地不是设在你的前厅里吗,锦衣卫办事那一向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说话间,小院到了,他从袖筒里掏了掏,竟掏出一把钥匙来,三下两下把院门打开了。 苏锦书像是见了鬼似的,呆在原地。 他……他怎么有自家宅子的钥匙? 像是给她答疑解惑,“我祖母给你送的那些东西,他们都给你搬到这边来了,当时你给了他们钥匙。” “对啊,我是给了,那不是因为我在做饭,没时间过来开门吗?后来他们把钥匙给了我啊?” “我让他们先去复刻了一把。放心,送还给你的,还是你原本的那把。” “那有什么用啊,秦大人,你怎么能私自复刻别人家的钥匙呢?你这是知法犯法,我……我要去……” 秦逸之顺手把正厅旁边的小屋屋门推开,“你想告我,得先想法子进宫,因为大越国只有皇上能治我的罪!” 苏锦书彻底无语了。 但没想到,在秦逸之打着火石,点燃小屋里的蜡烛时,她看到的一切更让她无语。 这间小屋在正厅旁边,原本苏锦书是打算将其设计成一间书房,再从诸葛先生那里弄些书来,她也附庸风雅一回。 可是,现在这里头多些什么? 一张红木大床,床边是两只同材质的柜子,一侧是一整面墙壁的大衣柜,另一侧则是一张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着各种东西,有些是苏锦书在衙门里秦逸之的书房见过的,有些压根没见过,不过,看品质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你珍藏的东西不都被诸葛先生拉走了吗?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有那么一个自来熟的老家伙在,我傻了才会把一应的好东西放外头,由着他搬?” 原来是这样。 想想诸葛云睿拉走一马车东西时,那喜形于色的样子,苏锦书想拿板砖敲醒他,姜是老的辣,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时兴越年轻心眼子越多。 “哎呀,还真是困乏得紧啊?” 秦逸之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倒在那张大床上。 苏锦书杵在门口,盯着这个雀占鸠巢的家伙,他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他不脸红吗?传言不是说,秦指挥使有洁癖,绝不会在旁人家中留宿,还有传得最尘嚣日上的是他不近女色,那么,他这样大辣辣地当着自己一个小女子面前,躺倒就睡,是不近女色这个词语有了新解释? 脑海里正一千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屋里却幽幽传来一句,“这么不舍得走?不然一起睡?春宵一刻……” 话没说完,门口那个气嘟嘟地叉腰,瞪眼的小女人就跑没影儿了。 床上的男人,忽然想起过去曾被他婉拒,或更多是直接甩脸子拒绝的女人们多如过江之鲫,曾有一个女人咬着牙诅咒他,秦逸之,你辜负我一片真心,早晚会遭报应的。 这不,报应来了。 他此时此刻,真对苏锦书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破案子她比谁都睿智,有一套,可就是在儿女私情上,她愚钝得像是个棒槌!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做了一梦,梦里一根曲线玲珑的棒槌撒欢地追着他打,他倒还心甘情愿地在前头跑,见她追不上就停下来等等,心疼她追得气喘吁吁,还不忘疼惜一番,“累着了吧?你歇会儿,我保证不跑远了,就在这里等你……” 砰一声! 梦里那个妖冶的棒槌狠狠打在他身上。 哎哟,疼! 他惊呼一声,坐起来,竟是在地上,怪不得疼呢,原来是梦里被棒槌女妖追得太紧,不留神一个翻身翻地下了。 摸着额头上肿起来的一个包,他喃喃,住你家第一晚我就额头摔起大包了,你不得对我温柔一点啊? 哪知道,当苏锦书看到他头顶大包去吃饭,竟翻了个白眼,丢给他一句,活该! 哈哈! 秦小子你也有今天! 诸葛老头儿在后面简直笑岔了气- 早饭没吃完,张卓就回来了,“头儿,我已经查到了。苏静茹是五皇子李嘉洐的人,但现在她是与……” 他话没说完,何祐急匆匆跑来,“头儿,大皇子跟前的管家李福来了,说是受大皇子委托,来咱们镇抚司接一个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案中凶案8 张卓看向秦逸之, “头儿,就是……” 秦逸之点点头,示意他已知悉内情。 其实, 早先派张卓出去调查苏静茹与五皇子关系,以及现在苏静茹所住的那所宅子究竟是何人名下的? 他就猜到了苏静茹所依附之人是大皇子李嘉祥。 因为开门的那人是大皇子身边的亲随, 他见过几次, 有些印象。 只是为了证实,才让张卓去的。 如今, 对方竟主动上门来讨人了,可见对他苏静茹还是挺上心的。 只是如果李嘉祥知道苏静茹与五皇子还有些说不清的瓜葛时,他会作何感想? “打发李福回去, 让他捎话给大皇子,古人语, 饮水思源, 大皇子知否?” 诸葛云睿看秦逸之, “你这是要站队?” 大越国如今一共有五位皇子, 四位公主, 大皇子李嘉祥,二皇子李嘉徳, 三皇子李嘉铭, 四皇子李嘉旭,五皇子李嘉洐。四位公主分别是大公主安宁,二公主安怡, 三公主安馨,四公主安颖。 其中大皇子与四公主安颖都是出自张皇后。 二皇子李嘉徳是皇贵妃刁氏所出, 不过,刁氏虽娘家父亲是宰相, 但她命薄,生二皇子时就难产殁了,刁氏长得娇娇小小,性子也温温柔柔,挺招曜武帝喜欢的,不曾想,就为了生二皇子结果丢了性命,惹得曜武帝对这个二儿子一直都挺不待见的,倒也不是会苛待什么,只是不喜见他,不太把他招到跟前说话。 因此二皇子在五个皇子里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三皇子李嘉铭的亲娘是贵人,她原本位份不高,因为生了李嘉铭,母凭子贵才被封为贵人。 不过,她娘家父亲虽曾官至三品,但其父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两个庶妹,庶妹都嫁了一般的人家,虽是去做正室,但门第都不高。 幼弟才七岁,读书一般,想来在科举上肯定是不如他们老子了,因此三皇子的外家不硬朗,朝中官员们对他将来能不能被封太子都不报什么希望。 而且这位三皇子资质与性情都酷似他的母亲。 读书一般,倒是对一些技巧开关甚是迷恋,一度把民间的各种技巧机关小玩意搬到府里研究,他这种举动在现代社会叫开动大脑,动手能力很强,但在大越国,却是被看作是玩物丧志,曾经扎扎实实地被御史大人们写过几本奏折批评指责的。 不过,曜武帝本意也没想将太子之位交予三皇子身上,所以对他也就没那么多期待,因此对他的行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 左右朕这第三子没有做出逛青楼,有辱斯文之事,琢磨琢磨技巧机关怎么了? 当然,这是曜武帝的内心活动。 他明面上还是得表演御史大人们几句的,不然人家不是枉费洋洋洒洒几千字,引经据典的,累死多少小心思。 曜武帝罚三皇子李嘉铭禁足半年,不许出府游玩。 这倒一点不影响李嘉铭,反正他也不喜欢出去瞎逛,就爱消息机关,整日里在家玩都玩不够呢。 背地里曜武帝又让人在他的库房里搜摸了一番,找了几十件精巧的小玩意,送去给三皇子。 儿子终究是自己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必须的。 四皇子李嘉旭的母亲是邻国和亲来的郡主生的,有这样一个限制,即便这位郡主到了大越国皇宫就被封为贵妃,但四皇子的太子之路也是绝对行不通的。 李嘉旭深知此事,所以,他在这兄弟五人里是人缘最好的,跟哪个兄弟都玩得来,原因很简单,他对任何人都没攻击力,是个老实本分的所在,尽管他的老实本分里透着无奈,可没法子,命运使然,人终争不过命。 五皇子李嘉洐的娘也不是什么高门第出身。 但李嘉洐却是个有脑子的,他选择哄皇太后高兴,求娶了皇太后的亲侄女高氏,打得就是在走向太子之位的路程里,皇太后可以是他的依仗。 “按理五皇子是没有机会的。” 诸葛云睿讲了这么多,口渴,喝了大口茶后,接着说,“因为大皇子是嫡出,又是长子,自古立嫡立长,这是历朝历代定下的规则,但大皇子……身体上有缺陷,是天生的跛足,而且大皇子的性情比较宽厚,对人事事留有余地,这与皇上的强权政策很是不一样,因此皇上对大皇子是不太看重的,他反倒是喜欢诡计多端的五皇子,觉得他比较像自己……” “而且,皇太后站五皇子,数次跟皇上那里给五皇子说好话,且说,一国之君怎么能有缺憾呢?那样会被外国来使们笑话我们大越国皇室不正的。皇上是个孝顺的,因此就更不想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朝廷中的大臣们却是一半赞成大皇子为太子的,根正苗红,又性格宽和,具有仁君的潜质。但当今圣上却是最听不得仁君这两字的,他认为皇帝就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会被有野心的臣子谋逆。所以,这才导致咱们大越国道现在没有立太子。” 苏锦书想想,现代历史课中,的确讲了不少仁君被自己的将军大臣谋反的,但更有滥使酷政,引起百姓们起兵造反的暴君,暴君们是百分之一百没好结果,但仁君的手下只要有铁腕臣子,那还是可以将天下坐稳当的。 由此从百姓这边看来,立仁义的大皇子为太子,将来执掌天下,比那个多疑又残暴又风流的五皇子要强得多! “站队大皇子也没什么错。” 她瞥了一眼秦逸之额头上的包,心下微微觉得有点小歉疚,所以帮着他说一句,算是弥补吧,领情不领情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镇抚司不站队任何人。” 秦逸之斩钉截铁,“我只是……” 他话没说全。后头其实是,只是讨厌李嘉洐,谁让他惦记我的人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何祐又急匆匆进来禀报,“头儿,大皇子府上的李福又来了,这次是给您送来一封信。” 何祐把信封递上。 “李福人呢?” 秦逸之边拆信,边问。 “他回去了,说咱们这边什么时候放人了,他再来接。” 呵呵,大皇子这回难道是改了性子,真迷恋上美色了? 信展开,没有开头称呼,直接讲述事实:属下业已查明赵县、临河县、南坪县、四合县,所发生的爆炸案,主犯都不是他们本县之人,是于几乎同一时间赶到该县,并两两携手,协同作案,爆炸案发生后,这些人多数被炸死,少有轻伤的,但轻伤者马上服毒自杀,并没有给当地县令留下任何破案的线索。 但我等已查明五皇子离京之时身边带有四十几人,皆是他的亲信,现他已经抵达岭南,但身边亲随却少了三十几人,独留下几人,那莫名消失的三十几人到底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事情? 综合上面两点,这次轰动全国的爆炸案,李嘉洐脱不了干系。 动机:他劣迹斑斑,被百姓们耻笑传唱,有小人给他出主意,用爆炸案吸引百姓们注意力,他趁机金蝉脱壳,从流言蜚语中解脱出来,以免他的形象继续受损! 信的最末端,是另外一个人的笔迹:吾知其底细,但洐可以在吾身边设伏,吾为何不可反其道而行之?吾谢秦大人之善意,也请秦大人相信吾,苏女与平贵被杀一案没任何关系,这一点吾已经查明,平贵是吾表弟,他的早逝,令吾心痛,更让吾恨那卑鄙小人!另,许哲是有意与吾亲近,但被吾拒绝,此等两面三刀小人,吾必远离。 “看来,咱们的皇上有些看走眼了啊!这位大皇子非是一般人物!” 诸葛云睿看了信后说道。 苏锦书对皇宫里的勾心斗角没有任何兴趣,她关心的是张世子被杀一案没查出真凶,那她就拿不到三千两银子,“咱们要不要问讯一下那位工部侍郎许大人,看他怎么说?那晚最后见到张世子的人就是他,世子是死在马车翻下深沟现场的,但许家管事李常禾却说张世子是腿着离开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我们不知道?没准儿能从许哲的嘴里掏出点什么来?” 嗯。 秦逸之与诸葛云睿都表示赞成。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 许哲被知牧他们带回来后,并没有下大狱,主要是没有秦逸之的命令,而且这位许哲许大人,那可是工部侍郎,官职不小,没有拿到证据就把他关进大牢,怕遭到他的反咬一口。 “许大人,说说吧,你是怎么杀死张世子,并将其尸体装入马车,设计马车翻下深沟,造成世子意外死亡的假象的?” 诸葛云睿果然是个老狐狸,上来就直接抛死饵,不给许哲打腹稿,胡编乱造的机会。 许哲立时就急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张世子?” “有人证明你当夜与一女子幽会,被在树杈上的张世子窥到,被你府上的下人发现张世子,禀报与你,你恼羞成怒,担心你与女子幽会被人知晓,这才痛下杀手,害死张世子的,对不对?” 诸葛云睿平日里插科打诨的很闹腾,但真正审起案子来那也是老当益壮,其气势足以令胆小之人瑟瑟发抖的。 “我……我没有与她幽会,只是……只是喝酒闲聊,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所以我压根不惧张世子所谓的窥视,又何来恼羞成怒一说,更不要说我怒而杀人了!” 许哲虽面呈尴尬,但辩驳之词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大皇子在信里已经说明了,这个许哲就是知晓了苏静茹得了大皇子欢心,住进大皇子的宅子,所以这才想要通过拉拢苏静茹来向大皇子表忠心。 殊不知,人家大皇子早就知道他是五皇子的人,是以对此两面三刀之小人压根瞧不上,更不屑与之同行。 “谁能给你作证,你没杀张世子?” 苏锦书问道。 “我庄子上的管事李常禾,每回我去庄子,晚上他都歇在我卧房外间的榻上,防备我夜里饮水伺候,秦大人如是不信,就将他传来问个明白即可。” 许哲在讲出了与苏静茹喝酒聊天一事之后,神情倒越发的坦然,镇静了。 “我的人已经去过你的庄子了,但李常禾跑了。” 秦逸之冷冰冰地开口,目光如浸了毒似的看向许哲,“许大人,你说你没杀人,那为什么我们把你带回来问话,你的贴身管事却慌慌张张地跑了?你府里其他下人说,李常禾连他的衣物被褥都没带,就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走了,很显然,那小包里装的应该是黄白之物,那么,请许大人解释一下,李常禾此举到底何意?” 苏锦书接秦逸之话茬,“不会是你杀人时,这个李常禾是帮凶,现在他误以为你被抓,怕被你供出来,他才狼狈逃窜的?”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案中凶案9 许哲此时才慌了神, 脸色一瞬间惨无血色,他竭力争辨,脖子上青筋都暴凸出现, “不,不是, 我根本没杀人, 哪儿来的帮凶一说?” 诸葛云睿啪一声把跟前茶杯拍在桌子上,茶水撒了一桌子, 茶杯倒挺结实的,没碎。 秦逸之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诸葛云睿装作没瞧见, 只厉声呵斥许哲,“你说你没杀人, 李常禾能给你证明, 现在李常禾跑了, 你又具备完美的杀人动机, 老朽倒也问你一句, 你非得把镇抚司牢里的那些刑具依次走一遍才能招供?” “啊?不,秦大人, 您听我说啊, 我真的没杀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是认识张世子的,也知他的身份背景, 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他啊?” 许哲急的一脑门汗,也顾不得擦, 只是眼底全都是恐惧与央求,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若不是秦逸之命人给他搬了凳子坐着,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双膝发软跪在那里了。 苏锦书、秦逸之、诸葛云睿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对许哲的表现很鄙夷。 这明显就是个怂货。 他如果坐堂审案子,怕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吧。 当下三人都起了给他上一课的心思,案件办到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都显示与张平贵被杀一案没啥关系,可是,案子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老这么停滞不前的,皇上那里可是没法儿交代,他老人家可是给了三天的办案期限的。 于是,诸葛云睿继续厉声质问许哲,“你如果想脱罪,就必须老实交代那日晚间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任何细微的变化,任何异常的动静,都要交代出来,或许我们可以从你所说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你不是凶手的证据,那你就不用吃苦头了!许大人,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能不能抓住,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好,好,我想,我认真想……” 许哲点头如捣蒜。 “我……我想起一件事儿,那晚,我接苏姑娘去庄子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叫牟远鹏。他与我有一两面之缘,所以与之打了个招呼,但他看起来行色匆匆,脸色也不好看,手上拎着一个大包,里头不知装着什么,看起来倒是有些重量的样子。” “牟远鹏?”秦逸之略一沉思,说,“就是那个新科探花郎?” 许哲点头,是,就是他。 “不对,牟远鹏据说是江南人,他在京都没亲戚,一直住在客栈的,又怎么会大晚上在你们庄子附近出现?” 诸葛云睿对于最近的一次科举还是很关注的。 这位新科探花郎呢,虽然成绩不及状元郎,但其长相俊朗,身高颀长,行为举止又儒雅有风度,自状元郎等人骑马游街那日起,他就成为了京都城里未婚姑娘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人选,据说,对其抛橄榄枝的世家女子不在少数,但这位探花郎好像都婉言拒绝了。 许哲有点犹豫了,他看看秦逸之,再看看诸葛云睿,想转移目光去看苏锦书时,一道犀利的眼刀子自秦逸之眼中射来,把他吓得一个激灵,低下头再不敢看苏锦书了。 “你有没有什么可说了?没有的话,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诸葛云睿作势站起来要走。 许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秦大人,诸葛先生,我是寒门子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易,家中尚有年迈的老母需要奉养,年幼的儿女还在等我回去,求你们给我机会,我保证好好说……” 他这一跪,几个人更嫌弃了。 许哲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秦逸之的指挥使官位也是正三品,两人同样的官位,他却能下跪,这也真是骨头软的不成样子。 “你还是起来吧。” 诸葛云睿说道。 是是。 许哲此刻那是一点官威都无,满脑子都只剩下,脱罪,脱罪…… 他喘口气,回答道,“从状元游街之后不久,牟远鹏就住进了一旁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看一众的下人对其的态度,那是极其恭顺,就像……就像是他是这庄子的主人一样,李常禾那混账东西曾经与和善公主府里的管事打听过,这牟远鹏与公主府有何亲?但那管事含含糊糊地只说,远亲!可是,公主是皇家贵胄,自不可能在江南有亲戚,如果牟远鹏真与公主府有亲,那就只能是驸马的亲戚,但驸马非是江南人,而是赵县的,所以,我至今不明白牟远鹏的真实身份。”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他说这个情况,与案情没啥用。 即便这个牟远鹏真是驸马老家的亲戚,那与张世子也没啥牵扯,他一个外地人,暂住公主府,能惹出什么怕人知道,而且真被人知晓了,要起杀心的事情? 是以诸葛云睿又问,“还有没有别的?” “这个……这个……” 冷汗顺着许哲的脑门子往下淌,他此刻的样子用一句话就能完美诠释,那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我……我想起一件事儿。就是下人向我通报说,香樟树上发现有人藏匿,我吃惊后忙离席去门口查看,刚走出凉亭么几步,就隐约听到一个女子啊的一声……惊呼,不对,似乎是惨叫声,我当时身后就只有苏姑娘一人,我还以为她听到有人偷窥被吓坏了,所以就回头去看,却见她也歪头往一侧看,现在我想来,是不是她与我一样听到了什么,然后我们俩就循声朝着一个方向去看……但因为我焦急去大门口看看是谁在我窥视我的举动,也就没问苏姑娘,更没去深究那是谁在喊?亦或者是我听错了?” 三人有点烦躁。 这个许哲为了脱罪,再继续逼他想,要他说,估计他都要编撰出故事来了。 死的人是张世子,男的,与一个女子惊呼或者是惨叫有什么关联? 许哲能从一进士逐渐混成三品大员,其能力还是有的,当然察言观色也是属于其主要的一项能耐。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秦逸之等人都不爱听他东拉西扯的东西了,当下浑身更抖若筛糠,“秦……秦大人,你再给我……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想……” 秦逸之的脸色愈发阴沉,眼底也冷森森的,虽然许哲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但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他眼中那迫人的凌厉气势。 “我,我还想起一事儿,那个探花郎牟远鹏原本是有一个跟随的,好像李常禾说他叫苟康,苟康长相比较粗壮,瞧着像是孔武有力的样子,他……他一直跟随在牟远鹏的身边,但自打世子被杀那夜起,我就再没见着他……他是不是杀害世子的凶手,杀人之后逃了?” 诸葛云睿都要给他气笑了,“你说是苟康杀人后逃窜了,那动机呢?难道是因为他吃撑了,杀个人消消食?许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也知晓胡乱攀扯的后果,你如果再没实际性的证据证明你无罪,那只好把你关起来……” 许哲的精神在这这一刻崩溃,他嚎啕大哭,“秦大人,诸葛先生,我……我真没杀人啊,我真是冤枉的……你们可得查明真相,不能这样白白冤枉我啊……那可是忠勇侯府世子啊,我巴结都巴结不上,怎么还会杀他呢!我杀了娘娘的亲侄子,我还要不要狗命了,我一家妻小还能不能活了啊?” 苏锦书以为,这位许大人,嘚啵这半天,说的话都没这哭诉的几句大实话来的有理。 秦逸之对何祐摆摆手。 何祐近前欲要把许哲带下去。 许哲吓得直往后躲,满脸恐惧,“别打我,别……用刑,我都交代,我都交代……那年年尾,有人给我送了一尊纯金打造的观音,我……我转过年把工部的一项督造堤坝的工程给了他,后来,他……他又给我送了两万两银票,我……我都收了,可是我根本不敢花,我可以都交出来,秦大人,我真的都没敢花啊……” 随着他的喊声越来越远,诸葛云睿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敢情这还有意外收获,哈哈,这个许大人真不适合当官,真的,听说他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怎么就瞎了眼与这种怂货站一个阵营了,这就是个陷阱啊,随时能把他的主子给拉下去……哈哈……笑死我了……” 苏锦书眉心紧锁,她笑不出来,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接触了几个有嫌疑的人,但到这时,似乎都解除了杀人嫌疑。 至于许哲,他那样的是真的做不成杀人凶手的。 想了想,她说,“刚才许哲不是说了,他曾经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不若再去问问苏静茹,她是不是也听到了?如果她也听到了,那说不定就……” “就有另外一起案子可查?丫头,你可拉倒吧,这个案子都没有点眉目没有,眼见着这都是第二天下晌了,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就是皇上给我们的期限,查不出真凶,咱们秦大人的屁股又该挨板子了!” “那不若咱们就各回各家吧?我正好有点累,回去歇会儿。” 苏锦书听诸葛云睿一说,登时起身要走。 秦逸之气得磨牙,她这是啥意思? 敢情是盼着我被打呗? 但他知道苏锦书的软肋,只轻飘飘地丢过去一句,三千两银子不想要了? 苏锦书一个激灵,对啊,光想着看秦逸之热闹了,把赚钱大计给忘了。 “走走,再去会会你那位嫡姐去……” 诸葛云睿打圆场地道。 苏锦书白了他一眼,“先生,这是老糊涂了?我一个人来京都,一个人过日子,哪儿来的什么嫡姐?” 说着,她俏脸上瞬时密布了一层寒霜,看诸葛云睿的眼神里也透着怒意。 诸葛云睿自知是戳了这丫头的逆鳞,当即陪着笑脸说,“成,成,是老朽说错了,她哪儿配做丫头你的嫡姐啊?你是她的祖奶奶还差不多!” 秦逸之鄙夷地甩诸葛云睿一句,“你还不如许哲。” 诸葛云睿顿时炸毛,“秦小子,我告诉你,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能侮辱我,我诸葛云睿是何等睿智之人,岂能跟许哲那等怂货一样?我不去了……” 他竟就真的孩子气地拂袖而去。 苏锦书目瞪口呆。 秦逸之则表面波澜无惊,内心却早就暗暗欣喜,只剩下他与苏锦书两人,中间没那个老家伙捣乱,这气氛多暧昧,多…… 他还在幻想着,就听到有婆子高喊,“快来人呐,有人要上吊啊!” 谁要上吊? 两人急忙往关押苏静茹的小屋跑去。 小屋屋门被秦逸之咣当一脚踹开,正面入眼上头是一道横梁,横梁上悬着一条白绫,白绫在下端打了个结,苏静茹站在高凳子上,双手攥着那条白绫结成的圈套,正要往脖子里套。 秦逸之厉声呵斥,“苏静茹你住手!” 苏静茹却压根都没看秦逸之一眼,只恨意满满地瞪着苏锦书,“苏锦书,你终于来了,好,很好,我已经把遗书写好,交予人带出去了,你……为了谋夺苏家家产,公报私仇,利用昏庸的锦衣卫把我抓进镇抚司,又恶语相加逼我不得不上吊自杀!哈哈,这个故事可够惊心动魄?你可喜欢?” 说完,她的头猛然往前一探,接着就将脚下的高凳子给踹倒了,然后她的身子就吊在半空,随着她踩翻凳子的惯性,不住地摇摆、晃荡……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案中凶案10 小屋里一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都仰头看着在半空中晃荡不停的苏静茹, 这是怎样心思歹毒的女人啊,为了陷害另外一个人,竟不惜以自己性命做筹码, 她……她就不怕真的没人救,一下子把自己给吊死了吗? 嗤啦一声! 秦逸之利刃出手, 寒光闪过后, 白绫断裂,苏静茹从半空中掉落, 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她哎呀一声惨呼,旋即用满是眼泪的眼睛恨恨地盯着秦逸之, “秦大人,一般救人不得接住半空坠落的人吗?” “哼, 本指挥使让你不死, 是还有案情要问, 问完了, 我亲手再把你挂上去。” 他转身往外走, 经过苏锦书身边,见她站着没动, “你让何祐去大牢里选一样刑具送过来, 一会儿你亲手教教她做人。” “苏锦书,你敢。” 苏静茹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 苏锦书怒极反笑,笑得恣意, 绚烂,“敢不敢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她脚步轻快地奔前院去了。 “苏锦书, 你敢对我不利,父亲不会饶了你的!苏锦书, 你敢对我动刑,我……我就让……” 秦逸之冷眸含霜,“把她的嘴堵上。” 有锦衣卫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臭抹布,不由分说塞进苏静茹的嘴巴里,刺鼻难闻的臭味儿让苏静茹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般的涌动,紧接着一股污秽之物就从胃底直喷到嗓子眼,可惜的是,嘴巴被堵,那些污秽之物上不来下不去地卡在那里,引得苏静茹阵阵恶心,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脸上更使眼泪鼻涕一起涌…… 可惜,锦衣卫们根本就铁石心肠,压根没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 反倒一旁看守她的几个婆子指桑骂槐,“都说大官儿府上的千金小姐们洁身自好,心地善良,万万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这等货色,设计陷害亲姐妹,哪儿有一点当长姐的德行?” “就是就是,装的跟正经大家闺秀似的,实际上,早就非是处子之身,不要脸的东西,愿你早日被卖进青楼,大人说过了,让你梦想成真,日日夜夜都跟无数男人厮混苟且,届时你都不用上吊死了,直接马上风死!” 苏静茹被气得两眼冒金星,她想打人,可是手脚被控制,想骂人,嘴巴被堵,万般羞愤之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泪水流啊流的样子倒有几分惹人怜爱。 “呸呸呸!不要脸!” 她这幅样子倒让那几个见惯了后宅宅斗的婆子们鄙夷,她们连连啐口水,若非怕一鼓作气把她气死了,再真的连累苏姑娘吃官司,这几个婆子真的要联手,发挥无敌骂将的本事,不把苏静茹给气得七窍生烟,那算他们无能! 秦逸之与苏锦书在前厅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其间木生乐颠颠地跑来道,“公子,苏姑娘,那几位婆子真太毒舌了,她们把苏静茹骂晕过去,又用凉水浇醒了,继续骂……” 苏锦书想起一个词儿,以毒攻毒。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木生再次跑来,这回他笑得跟欢实了,“公子,苏姑娘,那女的给嬷嬷们跪下了,嬷嬷把她嘴里的抹布拿掉,她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这会儿正求着几位嬷嬷给您禀报,她要见您呢!”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秦逸之点头,把她带来。 苏静茹很快就被带到了。 不过隔了一个多时辰,原本穿戴光鲜亮丽,发鬓梳理齐整的苏静茹,竟衣衫脏污,头发凌乱,许是被婆子们拉扯过,她衣衫上的扣子少了两个,隐隐的露出些许白嫩嫩的皮肉,瞧着若隐若现的,引得一干锦衣卫眼珠子险些顺着她那衣衫的缝隙扎进去…… 你……你…… 看到苏锦书,苏静茹心里的嫉妒恨意爆棚了,当即快走两步就要冲过去撕扯苏锦书,不料被一个婆子拎小鸡似的,一把拎回去,啪啪啪左右开弓甩了几记耳光。 苏静茹都被打傻了。 她下意识地喃喃,你……你敢打我?你怎么敢打我?殿……下,殿下救我…… 秦逸之冷声,“你若不想死得太快,最好谨言慎行!” 苏静茹恍惚被针扎了似的,周身一哆嗦,堪堪闭了嘴,只是眼神仍旧恨恨地盯着苏锦书。 “你最好继续恨我,我才有理由对付你!” 苏锦书道。 “你……你……” “我怎么了?不是你想斗吗?很好,我奉陪到底!苏静茹,别说我没警告你,你那点子颜值,不至于让哪个男人发疯发狂地爱上你,你还是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或许还有一条活命的机会。” 苏静茹癫狂大笑,“苏锦书,你在嫉妒我!哈哈,你嫉妒我长得比你美!” 苏锦书不耐烦了,“大人,你还问不问了,不问我走了,听个疯子发神经,我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秦逸之呵斥一声,“苏静茹,那是抹布的滋味没享受够?” 这话异常好使,苏静茹顿时打住,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险些当场吐了。 秦逸之沉声,“说。” 苏静茹狐疑,“说什么?” “说那天晚上你在许哲的避暑庄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一滴的都要说清楚明白,不然有你好受的。” 何祐威吓她道。 苏静茹想了想,开口道,“那日上午是许哲派人给我送的信儿,说约在避暑庄子见面,我本来就不认识许哲,也不想去,但……但有人逼我去,我只好去了。” “谁逼你?” “我……我……是我自己要去的,没人逼我!” 她改口了。 不过,秦逸之并没有追究,只是桀骜不驯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冷笑,就苏静茹这种女人,大皇子竟然肯要,还为了她不惜让管家到镇抚司自扒马甲,实在是有悖于皇家贵胄的修养与风范。 他第一次对之前看好大皇子,非想法子把五皇子给扳倒的行为有了些许的疑惑,他疑惑自己怎么有些看不清这位大皇子了? 苏静茹继续说,“我到了之后,酒席已经备下,是在庄子里头的一个凉亭里。 “我们边吃喝边聊,期间他给了我一万两的银票,托我在我家主子跟前给他说说好话,他说自己有意弃暗投明,希望我家主子能收下他。” “但说着说着,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他起身要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我是客人,而且是女客,与他在夜里私会,虽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但被人瞧见总是不好的,所以,我就一直坐在那里没动,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不知道从哪儿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声,一开始我根本不确定那喊声是女人发出来的, “后来我循声走到东墙跟底下,这时依稀听到有个男人说,‘剩下的就由小的来处理吧,公子你以后前程似锦,想攀附您的女人多的是,这等货色的配不上您。” 秦逸之神情阴鹜,“你的意思,这女人与两个男人有关?” 苏静茹怨毒地瞥了秦逸之一眼,“那就是大人您的事儿了,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就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在往袋子里装什么东西,但两人再没说话,这时,许大人回来了,他说有些意外之事发生,要我从后门走,我因为也是避人耳目来的,所以并没有异议,就随着他一路去了后门,后门那里他早就安排好了马车,我上了马车后,就一路沿着原路回去了。事情就是这样,我压根没见到过什么世子,他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就算想公报私仇诬陷我杀人,那也得拿出证据来,不然,我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苏锦书看了她一眼,忽然就笑了,“苏静茹,诬陷你?你也配!” 苏静茹怒瞪着,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了,她忍住了扑上去撕咬她的冲动,只一字一句地道,“苏锦书,你记住了,咱们之间的仇恨早晚有一天要彻底清算,至于谁输谁赢,就看谁的后台硬了!” 她转而又看向秦逸之,看着看着嘴里发出桀桀冷笑,“世人称你是活阎王,对你骇然至极,但我却不怕你,你再横再狠,不也是仅为皇家所用吗?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凌驾于你之上的地方,看你后不后悔今日之所为?” 秦逸之用不屑到极点的声音道,“那你还是先赶紧想法子站在我之上吧,在这之前,老子想怎么磋磨你就怎么磋磨!来人,让她初步了解了解我们镇抚司,别扭头就把今日之事给忘了!” 是。 何祐应声与一个锦衣卫过来,一左一右将苏静茹架着走了出去。 “苏锦书,你怎么敢?苏锦书,你……等着……等我……啊……” 声音从愤怒转而凄厉,再后来就是声如蚊呐般的呻吟。 半个时辰后,苏静茹是被人抬走的。 身上虽盖着薄单子,但有鲜红的血色透过薄单子渗露出来,在那纯白色的单子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抬走她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大皇子府上管家。 而是苏府的下人。 她心有不甘地呢喃,为什么不是他的人?你们是不是没通知他我出来了?你……你去禀报他知,就说……说我心念着他,誓死珍爱追随…… 抬着她的人默不作声。 她气得咬牙切齿,几欲破口大骂,你个狗奴才,听到没有?去……去告知殿下,我……我心仪他…… 抬的人反而是将头扭向一侧,不去看她,更不想听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直白又臊人的话。 堂堂的未出阁的侍郎府上的大小姐,竟放浪到在街上与府里一个下人谈论心仪的男人,这传扬出去,别说是这位大小姐,那就是下人都感觉没脸见人了! 一行人拐弯进了一个小胡同。 胡同里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车帘低垂,里头丝丝缕缕地溢出一种似有似无的龙涎香的气息。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案中凶案11 虽然苏静茹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 血腥气一直萦绕地紧随着她,但她的鼻翼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那股子淡而清雅的龙涎香。 殿下? 她惊喜地喊出声儿来,同时两滴眼泪, 顺着眼角滑落双颊,车帘掀开, 她莹然欲滴的楚楚神情映入男人深邃冷幽的眸底, 男人眉心不禁微微蹙了蹙,口中轻轻呢喃了一句, 那厮真是狂悖,怎么敢把你打成这样? “殿下,静茹不疼, 真的不疼!” 苏静茹的眼泪如雨滴般纷纷而下。 男人长臂一揽,将其从架子上抱入怀中, 轻轻于额上印下一吻, 龙涎香侵入苏静茹肺腑, 他轻薄的唇紧贴她耳垂, 如梦似幻般的呢喃, “本宫会好好疼你的。” 殿下! 苏静茹泪眼婆娑,神情哀怨, 浑身软做一团, 任其将她抱上马车,车轮旋即滚动,往东城而去。 与此同时, 何祐从衙门外急匆匆进入后堂,见了秦逸之后, 在其耳边嘀咕数语。 秦逸之冷傲的眉宇间骤然添了一份深重的狐疑,那人身份尊贵, 打小身边就是美女如云,苏静茹那等姿色是不该让他痴迷如此,那么他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苏姐姐,我知道那女人的来龙去脉。” 张良蹦蹦跳跳从外头进来,没理会眉头深锁的秦逸之,迎着苏锦书就跑过去了。 照着他这奔跑的速度,必定会在距离苏锦书一步之遥的地方才能站稳当,那他岂不是要与他的苏姐姐,几乎面对面,话语之间的气息要相互交融? 某人大长腿往一侧一探,接着胸口上就被张良撞上了。 “哎哟,大人,您走路怎么不看道儿啊?” 张良摸摸被撞疼的脑门儿,话里带着几分幽怨的小情绪。 秦逸之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何况对面还是个半大的莽撞小子,他拧眉,“就站这里说。” 张良摇头,“不成,站在这儿我说不出来。” 秦逸之气得想揍他,“你怎么才能说出来?” “我得看着苏姐姐的脸……” 张良说着,伸手去扒拉秦逸之,没扒拉动弹,歪头想了想,就往旁边挪蹭了几步,避开了挡在他与苏姐姐之间的这座秦式大山,“苏姐姐,我很讨厌那个叫苏静茹的,我想给她套麻袋,所以我去打听了,她竟是那种人。” 哪种人? 这答案不用他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良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是在游湖的时候掉进湖里,被一个男人救了,之后,那男人又喊了郎中来给她瞧身子,谁知郎中说她身子骨弱,这次又被冷水浸泡侵袭,更要静养!那男人就把她带回家了,她就住在那男人的宅子里,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套她麻袋都怕脏手。” “那就别套。” 秦逸之说着,抓了张良一只胳膊就往外走。 “大人,我还有话要跟苏姐姐说,你别拽我啊!大人,是您让我认下苏姐姐的,现在您又不让我跟苏姐姐说话,这是……不讲道理,哎呀,苏姐姐……你等我一会儿回来哈!” 到后来,张良完全是被某人提溜起来,双脚离了地面,就这样他还手蹬脚刨的。 不大会儿,秦逸之一个人回来。 苏锦书不解地问,张良呢? 秦逸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然道,“太聒噪,丢出去了。” 啊? 苏锦书几乎能预料到,晌午吃饭时,她能收获一个满脸泪水与鼻涕泡横流的少年,在她跟前絮絮叨叨地诉苦…… 诸葛云睿挠挠头,“眼下的情形看来,张世子之死与许哲没啥关系,苏静茹也不是杀人凶手,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查查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了?只是,查长公主的庄子,是不是得去跟皇上讨个圣旨啊?” 秦逸之点点头,“我下午就去……” 他话没说完,张彪就在知牧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进来。 “知牧,什么事儿?” 秦逸之转变话茬,问道。 知牧指指张彪,“头儿,还是让张捕头说吧。” 张彪抱拳施礼,“秦大人,我们大理寺接到一个新的报案,也是凶杀案,不过,死者是个年轻女子,这会儿我们贺大人已经带着何三碗去现场了,让属下来禀告一声秦大人。” 秦逸之眉心蹙起,“你们贺大人这是赖上镇抚司了,不管什么你们接手了什么案子,都要镇抚司帮忙?那不若等我跟皇上商量一下,干脆取缔了大理寺得了!” 张彪是个直性子,对贺延舟以及大理寺那都是维护得很,当即就不乐意了,“秦大人就没听说过,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说我们大理寺要赖你们?这起案子的现场距离东马山极其近,我们大人也是怕这死去的女人与张世子被杀有什么瓜葛,才让属下来禀告秦大人,既然秦大人如此说,那属下就告辞,以后也不来了,爱谁来谁来!” 后头这句应该是心里话。 不过,他是个有话不吐不快的主儿,当下也没觉得怕谁,直接说了出来。 诸葛云睿笑着直摇头。 苏锦书则看向秦逸之,嘴角漾着笑意,你以为天下人都怕你?错,总有不怕的,比方说这位张捕头! 人家行得端做得正,怕你作甚? 秦逸之扫了一眼知牧,知牧领会,马上追上张彪,“张捕头,我跟你去看看,你们贺大人那可是位睿智异常的能人,他估计的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嗯,我们贺大人的确是我当捕头以来遇到的最聪明的大人,我们大人还说了,做人做事,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只要付出努力,到时候自然会有一份好的结果!” 张彪立时就来了精神,把脑子里他们贺大人说过的话都搜罗来讲给知牧听,知牧也是个能耐的,点赞不说,还能掺和点意见进去,这下张彪更满意了,渐渐就把对秦逸之刚才的不满都给抛去脑后了。 知牧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替着他们秦大人把bug给堵上了。 讲究起来大理寺与镇抚司那真是息息相关的两个衙门,不管是办案子互通有无,还是在官场上秦大人与贺大人之间的相互维护,那都是值得细品的。 偏生他们家秦大人性子孤傲,每次都把贺大人给怼得体无完肤不说,还经常会当着人家手下的面儿贬低贺大人,贺大人的手下自然是不乐意了。 如此,知牧等人就会时常与张彪说些好听的,他爱听的,以此替着秦逸之挽回点形象,也让两位大人之间不会因为嫌隙太深,而酿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不管在江湖还是在庙堂那都是适用的。 知牧带回来的消息是,就在发现张世子车毁人亡现场不远处的河滩边发现一具女尸。 女尸的死因何三碗已经查出来了,先被重击脑后,可能未死,又被掐死,脖子上留有一条很深的紫痕。 大理寺的捕快们办理这样的案子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恒定的规则,发现死尸,查明死因,查找死者身份,来历,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查找见过死者最后一面的人,先从方圆十里之内查起,如果没查出死者的身份,那么继续扩大范围,直至查到为止。 这样的不明身份的死者,想要为其伸冤,找到杀她的凶手,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她是谁?出现在东马山这里,是被人抛尸荒野,还是真的就是被杀在当场? 何三碗给出的结论,女死者是被死后抛尸的。 这个结果与张世子也是一样的。 苏锦书想起苏静茹说的,她听到的那一声女子的惨叫是在许哲避暑庄的隔壁发出的,隔壁是和善公主的宅子,如果说,苏静茹听到那一声女子的惨叫,是她死前的最后发出的声音,那很有可能,和善公主的那个避暑的宅子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想到这里,她跟秦逸之说,“大人,我觉得这女人的死虽不能确定与张世子被杀有关,但她可能是在和善公主那个宅子被害的。” 秦逸之点头,叫过张卓与肖鹏,“你们带人帮大理寺查此女子的身份来历,我进宫请圣旨搜查和善公主的避暑庄!”- 午饭,苏锦书做了鱼锅饼子。 赵大奎早上采买了小黄花鱼,鱼的个头不大,但胜在新鲜。 做鱼锅饼子得分三个步骤来进行。 第一,炖鱼,苏锦书在锅里铺了一层姜片,把处理好的鱼加入适量的葱段与蒜瓣儿,倒入半杯米酒,加入食盐、面酱和清水,水量刚好没过鱼身。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二十分钟,让鱼充分吸收调料的味道。 第二步,制作饼子。 把玉米面和水混合,揉成面团。将面团分成小块儿,擀成饼。在饼上刷油,撒上食盐和花椒碎,然后卷起来切成小段。将小段面团拉伸后擀成薄饼,放入另外的锅里煎。 第三步,炖煮。 将做好的饼子贴在鱼锅的锅壁上,盖上锅盖继续炖煮,由于饼子贴在热锅壁上,会满满变得金黄酥脆,同时还吸收了鱼汤的香味。 因为知牧他们都被派出去了,秦逸之也进宫不在衙门,所以到了吃饭时,前院书房就诸葛云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来了。 他一脚踏入饭堂,立时鼻子的功能就发挥到极致。 使劲嗅了嗅,他赞道,“哎呀,这是做的鱼吗?怎么鲜美之余还有一股子玉米饼的香味儿?” 顺子笑道,“先生您的鼻子真的好灵啊!我们苏姐姐做的就是鱼锅饼子。” 鱼锅饼子?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诸葛云睿看着顺子端到自己面前的鱼锅饼子,先是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个过程里,不断有一股鲜美异香冲击他的鼻翼,他实在是克制不住了,拿筷子就夹起一块鱼肉塞入口中,若非他这个动作来的快速,那口水都要流出嘴巴了。 鱼肉进嘴,鲜香适口,又咬一口饼子,满口香酥,夹杂着鱼汤的鲜美,真是像打开了一个魔法盒子,每一口都释放着令人陶醉的美味魔法。 当然,诸葛老先生是不懂什么叫美味魔法,但他知道的是这个鱼饼的美味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口感细腻而丰富,每一口都是极致的味蕾之旅,让人仿佛置身于海洋之中,品尝着大自然的馈赠! “丫头,你这厨艺跟破案相比,老朽都不知道哪一样为上了!哎哟哟,我以后啊,得对贺延舟好一点……” 诸葛云睿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樱桃很是疑惑,“老先生,您赞我们姐姐的厨艺干嘛说要对贺大人好一点?他是大理寺的官儿,跟咱们镇抚司也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你想想,如果他把你们苏姐姐给追到手了,娶回家了,那咱们镇抚司这边还留得住你们苏姐姐吗?她不得夫唱妇随,跟去大理寺啊?那老朽我不得也想法子去大理寺,在他们的后厨饭堂里安营扎寨啊?” 樱桃看看顺子,顺子点头,嗯,先生这话没毛病,要是苏姐姐去大理寺,那我…… 他看向樱桃,征询樱桃的意见。 樱桃用力点头,“苏姐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对,我们都去大理寺。” 顺子欢悦地说道。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就是你们的品质?镇抚司呆够了,我现在就调你们去大理寺,你,你,还有你,你们一起啊?” 秦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铁青,指着诸葛云睿、顺子与樱桃,眼底的阴沉都要凝成冰了。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案中凶案12 顺子与樱桃吓得皆是一哆嗦, “大人,我们……开玩笑的。” 哼! 秦逸之回他们以冷哼,旋即将冰冷的目光扫向这起子事情的始作俑者, “先生,志向远大, 我镇抚司庙小, 就不耽搁您的锦绣前程了。” 诸葛云睿心里暗暗懊悔,失策了, 刚才说话时怎么没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秦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都没发现,很显然这不是他一个老智囊先生该有的素质。 他呵呵一笑,迅疾指着顺子跟樱桃, “年轻了,你们俩还是年轻了, 不知道老朽这是在做一个清除内叛的调查活动吗?瞅瞅, 你们俩这意志多不坚定, 老朽不过提了那么一星半点, 你俩这就心动了?你们咋不想想, 即便你们苏姐姐要嫁,那也只能嫁咱们镇抚司秦指挥使啊, 看看指挥使大人丰神迥异, 品质高雅,就是随便一个抬手走动,那都宛若谪仙降世, 全身上下都是傲然不俗的气质,是那个贺延舟能比的吗?秦小子, 你要加油哦,老朽可是很看好你滴哟!” 哎, 你这…… 顺子跟樱桃瞬间无语。 俩小只同时在心里想,以后绝不与先生站统一战线,太善变,还善变得有理有据,这谁的脸皮能赶上先生的厚? 秦逸之刚才脸上的愠怒,在一错愕之下,渐渐化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浮出一个优雅又颇有气势的弧度,他倒是堪称史上最体恤手下的指挥使,“先生以后若是再做这样的即时调查,要先悄悄跟我打个招呼,以免误伤!”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是老朽这回冒失了。下回定然会找大人备案,再写下一个具体流程,看到底哪个流程里的被调查人员出妖蛾子!” 诸葛云睿不愧是奸猾界天花板,三言两句就把反的正过来,倒还得了个赞赏的眼神。 苏锦书完整地看完这一章节的戏码,不禁鼓掌,为诸位的精湛表演,“大越国欠你们几位一个百花奖啊!” 诸葛云睿首先发问,啥事百花奖? 苏锦书被问住,“就是……就是对你那巧舌如簧发的一个奖励!” “啊?真的啊,老朽还有很多话没说呢,你先说说,这个奖励是啥?” 苏锦书瘪嘴,她知道奖励啥?不然奖一顿棒棒炖肉?或者一顿老拳暴击? 在几个人齐刷刷的注视下,她无力继续扯谎,索性道,“奖励你一盘点心……” “真的啊?太好了,啥时候兑现?” 诸葛云睿紧追猛赶。 “那……那就等这个案子破了吧。” 苏锦书感觉自己挖坑埋自己,很悲催。她扭头看秦逸之,“大人,搜查长公主的圣旨拿到了吗?” 此话一说,秦逸之的脸色先就变得阴沉下来。 诸葛云睿惊愕,“皇上没给?” 秦逸之点点头,“皇上说,和善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当时,先皇去世,不是长公主从中斡旋,在大臣们游说,他未必就能坐到宝座上,如今,他怎么可能下旨意让锦衣卫搜查长公主的宅子?真那么做了,不但长公主会寒心,那就是京都诸人也都会暗中骂皇上是卸磨杀驴,以怨报德!所以,皇上说了,没有切实的证据证实和善公主的宅子里的确是发生过杀人事件,那就不能随意闯入长公主宅邸。” “那女子若真死在和善公主宅子里,咱们一直没证据,她就白死了?万一证据就在和善公主的宅子里呢?”她坚信任何事情,只要发生,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若仔细搜过,一定会找出凶手的破绽。 可架不住,皇帝不让搜,那个宅子他们压根进不去。 “要不让张良晚上给公主宅子里的管事套麻袋,然后……” 诸葛云睿这话惹来秦逸之的白眼。“赶明儿锦衣卫干脆改名麻袋队好了,先生任队长,哪儿有不平事,先生就带着一队人去给人套麻袋……” 扑哧! 苏锦书与樱桃都没忍住,捂嘴笑起来。 诸葛云睿老脸涨红,倔强地瞪着眼珠子,理屈词穷地反驳,“老朽这也是无奈中的锦囊妙计,不若你说说,接下来要咋办?两起案子,一起是至今找不到嫌疑人,无法继续查下去,另一起是嫌疑人被关在一座公主的宅子里,他不出来,我们进不去,照样没法子继续……” 谁说没法子? 秦逸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份请帖。 请帖展开,是和善公主府邀请杜嫣然去香樟园避暑庄游园赏菊花的。 诸葛云睿一脸促狭,“秦小子,老朽的眼睛若是没瞎的话,人家请帖上写的可是被邀请人杜嫣然,是你那青梅竹马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妹,咋,你想给苏丫头易容,让她装扮成杜嫣然的模样去赏花?问题是,苏丫头身量窈窕婀娜,你那表妹可没丫头高挑,倒是比她身量微丰,这不大好易容吧?” 秦逸之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观察苏锦书的微表情,见她听到杜嫣然的名字,没什么太过激的情绪显现,当下略略心安,说来他自己都觉得怪,什么时候起他对苏锦书的心情变化如此在意了? “嫣然邀请了我与她一起同行,至于苏姑娘……” 他顿了顿,像是在谨慎地组织接下来的话术,但他这边还未果,那边苏锦书则爽快地抢答了,“我可以男扮女装,给大人做个跟班小厮。”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既表示她已然看穿了秦逸之的盘算。 秦逸之面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尴尬,他下意识地抬手摸摸已经凉了好久的茶杯,对上苏锦书淡漠的眼神,他端起那杯凉透了的茶,咕咚咕咚喝光了。 “其实,还有个简单的法子。” 他的话引起诸葛云睿与苏锦书的兴趣。“什么法子?” “咳咳,套麻袋!” 切! 两人齐齐地朝着秦逸之翻白眼。 傍晚,在苏锦书家前厅,镇抚司与大理寺两大衙门的最高领导,各种率领自己的得力干将,开了一个关于这两起杀人案的碰头会。 会议第一内容,先是由两位头儿各自讲了目前两起案子走入了瓶颈期,需要各位开动脑力,再勘查现场,寻找蛛丝马迹,另辟蹊径,找寻凶手。 第二内容是张彪与知牧等人各自把手头掌握的情况,一一做了陈述,做到资源共享,绝不藏私。 第三内容是,根据现场诸位的发言与掌握的与案情有关的事宜,大家讨论判定案件走向,并研究出下一步该从哪里开始查找案件突破口。 在得知秦逸之要带着女扮男装的苏锦书去参加和善公主庄子举办的赏菊游园会,贺延舟表示不认同这种做法,“本官以为,所谓游园会必定参加人很多,即便你们能找出杀人现场,但人多极其容易破坏现场,你们同样拿不到证据,却反倒容易被现场的被破坏的证据误导,引发别的事端出来,浪费人力物力,倒不如今夜我遣张捕头与宋清柏夜探公主宅邸,届时,能先一步拿到确定的杀人证据,说不定一下子就把案件给破获了呢!” 他说完,目光挑衅地看着秦逸之,那意思,只要你跳出来反对,我就直怼,你想与苏姑娘携手揽腕地去参加游园会,门儿都没有。 “行啊,贺大人这个提议非常之好,我就纳闷了,诸葛先生,这样的好主意,你怎么就没想到?看来,你这智囊团还是老迈了,是不是该申请返乡养老了呢?” 秦逸之大出贺延舟意外,不但赞同他的意见,甚至还自贬了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老先生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俩明争暗斗,扯我老人家干啥?我是碍着你们追美人了,还是挡着你们破案显神通了?气死我了! “是,是,这起子案件侦破了,老朽就立时请命返乡养老!” 贺延舟不解,“诸葛先生,您可真是有始有终啊,想返乡还得把手头的事宜了结了,做到不留遗憾,您的这个精神很是值得我们这些后辈们效仿啊!” 诸葛云睿看看苏锦书,舔着老脸讷讷,“老朽其实也没那么高大,就是……你问苏丫头吧,她知道怎么回事?” 苏锦书被点名,回以尴笑,能怎么回事?不就是一盘子点心的事儿吗? 但看破不说破是美德,苏锦书自认这点子美德她还是有的,所以,索性光笑不说话,你们爱咋咋地吧! 碰头会于酉时初结束。 苏锦书提前离席于自家厨房做了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炸酱面。 樱桃到前厅招呼大家去后面吃饭。 贺延舟精神为之一振,身心都随之愉悦起来,俊眉都笑得舒展了,“苏姑娘厨艺了得,上回咱们两个衙门的联谊会,我吃了那一顿,一直对苏姑娘做的饭菜念念不忘,今儿个有口福了,又能吃到……” “贺大人,这顿饭你的确是吃不得。” 秦逸之很是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顿时惹得贺延舟乃至他的忠实部下张彪眉毛都立起来了,直愣愣地发问,“秦大人,咋苏姑娘成你家的了?她做的饭菜就兴你吃,不许我们大人吃?你这也有点太霸道了!不成,属下去后厨问问苏姑娘,她家有这临到吃饭赶客人走的规矩不?” 他是行动派拍,也粗中有细地知道,他们贺大人干不过秦阎王,今儿个贺大人能不能吃上这一碗炸酱面,就得苏姑娘出面主持这个公道! 他刚迈出去两步,就听秦逸之幽幽地一句,“我说这话全是为贺大人以及张捕头考虑的。” 贺延舟都气笑了,“秦大人,请直抒胸臆,让本官知道知道,你这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品质是打哪儿来的?” 一时,场面气氛就诡异起来。 贺大人冷着脸,拧着眉毛,与秦逸之对视,秦逸之则是在笑,看似是友好的笑,可落在张彪一行人的眼里,那就是挑衅,就是故意下绊子,阻止他们贺大人与苏姑娘接触,此等狼子野心,他们大理寺若是听之任之,那岂不是贺大人与苏姑娘这一出才子佳人戏码永远都无上演的机会吗? 不成,今日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得替贺大人讨还一个公道! 情势剑拔弩张之际,有几个大理寺的捕快甚至手都按在了刀鞘上,只要秦阎王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他们就干他丫丫的……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案中凶案13 秦逸之冷冷地扫视过张彪等人, “诸位不记得了,今天碰头会的两项决议,一, 明日起继续对两起案子的涉案人监控,从中再次确认他们有没有杀人嫌疑?二, 今夜贺大人与张捕头要组织人夜探和善公主避暑庄, 期望在庄子里找到真正的杀人现场,拿到山庄有人参与杀人的证据, 从而在圣上那里得到搜查公主避暑庄的圣旨。这都是酉时了,时间不等人,难道大理寺平常办案就是呐喊几句, 再就偃旗息鼓了?” “额?这个……” 贺延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主动提出由大理寺人夜探公主避暑庄的意见, 怎么就听到苏姑娘做的炸酱面就把正事儿给忘了呢? 张彪更是窘得直搓手, “还真是, 这顿饭看样子是吃不得, 得赶紧回去做准备。” 他抬头看自家贺大人, 走不走? 走! 贺延舟大手一挥,“秦大人请静候我们的好消息, 拜托你转告苏姑娘, 把炸酱面给我们留一碗,我们拿到证据回来庆功,吃面。” “嗯嗯, 好,没问题, 绝对把贺大人的话转告苏姑娘!” 秦逸之那是好言好色地应下了。 大理寺的衙役们都相互看了一眼,这个秦大人看样子也不似传闻里那样凶狠狡诈啊?是不是咱们误会了他? 很快, 大理寺人都走了个干净。 苏锦书与樱桃端着面出来时,一屋子人只剩下镇抚司这边的几个,她纳闷,“贺大人,张大哥他们呢?” 诸葛云睿刚要接话,却听他们的秦指挥使不无钦佩的语气,“你的贺大人与张大哥,都是敬岗爱业之人,这会儿回去准备夜探公主山庄事宜,不过,贺大人倒是托我转告于你,给他们留一碗面,他们成功拿到证据后回来以吃面庆功!” 苏锦书无语,“你怎么不拦着他们点?你明明知道他们这回有去无回,还纵着他们去冒险?” 秦逸之貌似很惊讶地看着苏锦书,“不能吧?贺大人可是京都城里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而且,张捕头的威名也不小,在京都的毛贼圈子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哪个街头混迹的小贼听到张捕头的名头,不给吓得屁滚尿流?” 苏锦书就知道他是故意捧杀贺延舟与张彪,那俩人也实在,怎么就中了他的套儿呢? “那接下来咋办?” 她把面放桌子上,眼神不带好意地看着秦逸之。 秦逸之轻轻松松,“吃面啊!” 诸葛云睿那是早就按耐不住了,抓起筷子,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边吃还边夸,“苏丫头,要不你去街上开个馆子算了,我也不在镇抚司混了,给你去当跑堂儿的。” 顺子不满,面也堵不住先生的嘴,咋还想抢我的活儿呢? 秦逸之比顺子直接,“想吃就在这里吃!” 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可恶。 诸葛云睿也明白自己的话戳了某人的心,当下讪笑道,“到时候咱们可以把镇抚司搬到饭馆去啊,就跟现在这样,在苏丫头的宅子里办公,吃啥都方便。” 见这些人压根不在意贺延舟与张彪的死活,苏锦书真是够够的,她转身就走,甩下一句,吃完都滚,不然我放狗! 樱桃紧随其后,小声嘀咕,“苏姐姐,要不咱明天先养条狗?” 苏锦书没吭声。 顺子接话茬,“我们邻居家的小狗三个月了,明儿个我回去抱一只来。” 樱桃撇嘴,“你弄条巴掌大的小狗儿来,能唬住谁?” “那……要不去狗市看看,买条大的?” “买还得花钱,苏姐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咋办啊?” 顺子挠头了,急巴巴地跟只快要迷路的狗子似的看着樱桃。 樱桃也不知道咋办,去看苏锦书。 苏锦书无奈,“狗的事儿以后再说,你俩吃完也回去吧,我累了,先回屋了。” 苏姐姐…… 两小只都不高兴了,因为他们瞧出苏姐姐不开心了。 苏锦书回到后院,刚要推门进屋,就听到一侧的角落里有狗叫。 她一个激灵,哪儿来的狗? 这大晚上的万一冲过来咬她一口,这里可没有防疯狗病的针可打! 就在她被吓得连推门都忘了时,狗叫声戛然而止,紧跟着张良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苏姐姐,你喜欢狗啊?早说,我天天叫给你听,我跟你说,打小我学狗叫就像,有一回,邻居二婶半夜到我家鸡窝里偷鸡,我尿急就撞上了,我啥也没干,直接学了一顿恶狗狂吠,哈哈,你是不知道,把二婶给吓得都尿裤子了,第二天就病了,据说,请医买药的钱就一两多,能买好多鸡了!” “嗯,你能耐,都会学狗叫了!”苏锦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张良笑嘻嘻地,“苏姐姐,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担心啥,所以打算……” 他四下里张望,周遭没人,他压低嗓音,一脸兴奋地说,“苏姐姐,咱们可以去助贺大人一臂之力啊!” 苏锦书来了兴致,“怎么助?我不会功夫啊!” 现代电视剧里,那些夜探别人家的英雄侠客,不都是要有飞檐走壁的能耐吗? 她恐怕钻个狗洞还可以,也不知道和善公主避暑庄子里有没有狗洞? 呸呸呸,我干嘛钻狗洞,多磕碜! 她脑海里还九曲十八弯地转磨磨呢,张良就跟猴子似的在她身边窜登,“苏姐姐,你就在外头帮我把风,我先从墙头跳进去,然后把门打开,你不就进去了?” 这个法子行! 不过,苏锦书脑子还没糊,她说,“那不就被看门的瞧见了吗?” 张良嘿嘿乐,“我进去后,先给看门的套麻烦,打晕他。” 额? 你这孩子,咋还套麻袋上瘾了呢? 不过,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可想。 就从里头把门打开,万一里头溜达的贺延舟与张大哥被人追杀,那从大门跑出去,总比跳墙头要简单快速吧? “苏姐姐,我刚才跟了贺大人一段路,听他们说,夤夜行动。我还听他说……” 张良挠头,不大好意思地看着苏锦书挠头,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 “他说什么?” 苏锦书不解。 “他说,又特么中了姓秦的奸计了,就算咱们今晚要行动,提前要做准备,那吃碗面的时间还是有啊,现在好了,咱们还得找地方先把晚饭吃了,不然没劲儿怎么行动?” 苏锦书无语。 敢情贺延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张良则摇头,“我觉得,两位大人这样一比,高下立见,还是咱们秦大人脑子好使。” “他那是狡猾!” 苏锦书没好气地说道。 被认定狡猾的某人就站在距离这边几米的地方,我狡猾?她竟然说我狡猾?我哪里狡猾了?我那是聪明睿智,聪明睿智能叫作是狡猾吗? 眼睁睁看着她进屋了。 夜风习习,他心微凉。 张良跟只猴子似的窜过来,“大人,咋样,我厉害吧,苏姐姐答应跟我一起去冒险了!” 秦逸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再有下次,你怂恿她去冒险,我就给你套麻袋!” 啊? 大人,这不是您让我在这里等着苏姐姐的吗? “您干嘛这样啊,又要我引着苏姐姐去帮贺大人,又担心她的安危,还怪我……我多冤啊!明明是您让我这么干的。” 哼,您这样前后矛盾,不是狡猾,是犯傻! 他腹诽。 贺延舟与张彪今晚若是真回不来,她以后能不能理我都不一定,当我愿意去帮那俩货吗? 某大人也腹诽。 夤夜时刻。 东马山下,和善公主避暑山庄大门外的香樟树林子里,几个人眼看着半大小子张良拖着个麻袋嗖嗖地就窜上了墙头,然后纵身一跃,就跳进了院子里。 紧跟着随风飘来一点点几不可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蒙住脑袋,发出闷闷的叫声,但很快,那声音就没了,继而公主庄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躲避在大门一侧的苏锦书双眼在月光中灼灼闪光,她很紧张,很害怕,但又极其的兴奋,两世为人,这是第一回夜闯别人家。 “张良,这院子里不会有狗吧?” 这大晚上的,万一从阴影里窜出来一条狗,冲她扑过来,不得把她吓死? 张良眼神狡黠地瞅了瞅香樟树林子,而后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这院子里没有狗,但……” 但什么? 苏锦书不解。 下一息,张良的嘴里就发出一阵极其逼真狗叫声。 “哎呀,你干啥?” 苏锦书被吓得一个激灵,本来没人知道他们来了,这弄出狗叫声,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张良坏笑,“苏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额? 什么? 苏锦书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什么?似乎是一团黑黢黢的奔跑着的云? 很快,那朵云就到了他们跟前。 苏锦书大惊失色,几乎就要失声惊呼,还好理智战胜了害怕,“张良,你……你弄这些狗来做什么?” “给这公主的宅子里添点乐子啊!” 张良说着,嘴里又发出一阵狗叫。 随即对那些狗做了一个手势,狗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就一边狂吠,一边朝宅子里跑。 “苏姐姐,你去香樟树林子里吧,我进去玩会儿。” 玩心贼大的张良撒欢地追狗去了。 一时间,整个庄子里充斥着狗叫声,已经陷入睡眠里的人们都被突然的狗叫声给惊醒了,一个个狼狈不堪地从屋里跑出来,怎么回事?哪儿来的狗? 前院后宅亮起灯,吵嚷声此起彼伏。 苏锦书愣在大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在这时,从里头跑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护院打扮,瞧见门口站着的苏锦书,大喊,你是谁? 苏锦书被这一喊,终于想起来,她是来干坏事的,得背着点人。 当下就要跑,但那人似乎会两下子,掏出匕首,对着苏锦书就甩了过来。 苏锦书想躲。 但匕首打来的力度很猛,速度也很快,她身子刚欲动,匕首就已经到了跟前了。 完了! 苏锦书这一刻后悔了,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张良那么个孩子一起疯呢? 这公主的庄子那是随便能闯的吗? 倏然,一股力道袭上她的腰肢,紧跟着她的人就跃开去,扑一声,匕首扎在她身后的香樟树树干上 。 苏锦书冷汗潸潸。 与此同时,那个甩匕首的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人就仰面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你该拿上你的平底锅,他甩你冷刀子,你拿平底锅砸他。” 身后冷幽幽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檀香就萦绕在她鼻翼间,“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学贺大人抓贼来了,没想到,大晚上的是你把人家大门打开了,咋想搬点东西回去填补你的新宅子?” 他话里的嘲讽都懒得掩饰了。 苏锦书脸红,辩解,“我是来救人的……” “我听说救人都是悄悄的,你这……” 秦逸之话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估计若不是他习惯以冷面示人,这会儿他都能笑出鹅叫声。 苏锦书再笨,也明白了,人家这是紧跟着她和张良身后来的,纯看热闹来的。 庄子里这会儿也的确是热闹。 到处都是狗叫声,到处都是晃动的灯笼火把,时不时还有人跟狗遭遇,人被狗吓得哇哇大叫,有的甚至是嚎啕大哭。 苏锦书看看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切,再看看秦逸之,“是你让张良来搅和的吧?”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案中凶案14 “不然呢?” 不然你又要甩脸子? 不然我乐意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吹凉风? 不然就让这庄子里的热闹持续到天亮吧? 他下意识地拥紧怀里的娇躯, 软软糯糯的一个俏人儿,光拥着,已经让人沉醉了。 苏锦书这才回过神来, 忙一把推开他,脸上烫烫的, “大人, 请自重!” 秦逸之怀中一凉,顿感失落, “我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要我自重了?” 苏锦书讷讷,“我……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过,大人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总不能挟恩索报吧?” 这报还是……抱! 哼! 秦逸之冷哼一声, 掉头就往香樟树林那边走。 苏锦书追上, “咱们不管贺大人他们啦?” “我又不是他爹!” 秦逸之很难得地失了自控, 骂了句粗话。 苏锦书一怔, 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大宅子里,有一个脾气暴躁又腹黑的地主秦爹, 还有一个耿直又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的贺儿子, 那宅子里一天天的,不得鸡飞狗跳,粗话绕梁啊?! 她嘿嘿乐。 “还不快走?那俩货有知牧他们接应!” 走在前头的秦逸之回头看她低着头, 不往前走,以为她是在担心贺延舟与张彪。 哦。 她边走边笑, 眼泪都笑出来了。 直到揽她上马,月光掠过她脸颊那一刻, 他竟发现她哭了。 为贺延舟担心成这样? 耳边忽然响起诸葛云睿的话,秦小子,你再不加把劲儿,那丫头就给人拐跑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他怕了。 一人一骑,奔在夜色中,夜风在耳边呼呼掠过,她打了个哆嗦,好冷。 身体本能的保护反应起了作用,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他怀里使劲缩了缩,小脑袋也跟鹌鹑似的紧紧伏在他胸前,还好,他的怀里暖暖的,那股子淡雅的檀香味儿闻着让她很舒服,很惬意,甚至想……睡。 “饿不饿?” 什么时候进城了,他在她耳边问。 她迷迷瞪瞪地想说,不饿。 但肚子里传出来的咕咕声,出卖了她。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这个时候你叫什么叫? 她想捶肚子几下,以示惩戒! 但怕疼。 马停住了,耳边呼呼的风声也消失了。 到家了吗?? 她懵懵懂懂地要往下跳,却被一股更紧的力道裹住,从马背上跃下,但她的双脚并没有沾地,反倒被人打横抱着,大踏步进了一处宅子。 她似睡非睡,听到有人小声跟他说话,“公子,遵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嗯。 他应声,但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走。 直到,一声推门的吱呀后,她被人放在椅子上,紧接着,就有人拍她的肩,捏她的鼻子,“先吃点东西,再睡。” “不吃,要睡。” 她确实是困得狠了,眼皮子沉得都抬不起来。 “真不乖!” 是苛责的话,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她都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嫌弃她,还是喜欢她,怎么口是心非的? 然后她就觉得有一勺软糯的燕窝粥送进她嘴里,她瞬时就吞下去了,好吃,很暖胃,喜欢…… 一口又一口,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口,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个人轻轻的呢喃,你这吃相可真不淑女……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无拘无束的真性情…… 然后就是一阵浅浅的笑,笑得很促狭,却又很怜惜,就好像她是他手心里的宝,他一日日护着,怕摔着,怕饿着,可他的嘴上却总是说,你啊,真小性儿,那么爱生气,干脆做个气鼓子算了! 这人怎么那样的心口不一啊?! 这一觉,苏锦书睡得很暖和,胃里暖和,身上暖和,手好像也被什么暖暖的东西紧紧包裹着,从未有过的那种暖,暖了整整一夜。 唉,要是能一直这样暖和就好了。 沉入深度睡眠时,她好像嘀咕了这么一句,睡梦中的有感而发。 她睡到自然醒。 一睁开眼,满屋子都是亮堂堂的阳光,映照得一屋子的家俬都透着一股子复古又奢华的气息,果然呐,想高档还是得红木家俬,可惜她钱太少,只能用曲柳木做家具,不然也弄这么一堂的红木家具…… 等等…… 我这是在哪儿? 她一个骨碌爬起来,同时掀开被子,还好,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那一套,她不由地拍拍胸口,悬着的心落了地。 听到屋里的动静,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苏姑娘,您醒了吗?” 苏锦书嗯了一声。 屋门被推开,进来个丫鬟,她笑吟吟地给苏锦书施礼,“苏姑娘,水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可以沐浴了。” 我沐浴? 我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沐啥浴啊? 她刚要拒绝,却见秦逸之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衣裳,不似在镇抚司的那身锦衣卫指挥使的装扮,而是富贵公子的衣着,昂贵中透着华丽的布料,精致近乎完美的做工,合体的裁剪恰到好处地将他颀长又俊美的身材给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苏锦书两世都没对哪一个男人动过真心,但眼前这男色可餐的一幕,还是让她险些流了口水。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沐浴更衣,一会儿咱们就要去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参加赏菊会了。” 他冷幽幽地看着她,道。 苏锦书周身一个激灵,怎么觉得这人那黑黢黢的眼底净匿着些不怀好意呢? “我不用沐浴,不就是男扮女装吗?我没问题的。” 秦逸之转身往外走,“府里没男装给你换,你要是实在不想沐浴,那就让角儿给你找一套她的衣裳来,你换上就做杜嫣然的丫鬟吧,一个丫鬟沐浴不沐浴的倒也不打紧!” 啊? 给杜嫣然当丫鬟? 她是邪神上身了吗? 紧追问一句,“那我要是沐浴了……” “你沐浴后,是我祖母的远房亲戚,祖母那边给你准备了衣裳。” 屋门被他轻轻带上,随着脚步声走远,她对着门口翻了个白眼,这人就不能直接点说吗? 角儿笑嘻嘻地说,“我们公子向来不管后宅的事儿,奴婢打小就在秦府,可头一回见着公子为一个女子的衣着操心呢!” 苏锦书心上蓦地一窒,她……这是被特别对待了? 转念想想,他是为了破案,今日他们可不是单单为了赏菊去的,是案子走进了绝境,他们要去公主的宅子里寻案发现场,查凶手踪迹呢! 是咯,他那样高傲冷漠的人,会操心旁人的衣着? 不会,绝对不会! 如此想着,她就随着角儿的进了里间沐浴。 水温恰到好处,她投身进去,暖暖的感觉都把她带进入一种惬意的境遇中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就是在昨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也是这样被暖暖地包容着,胃里暖暖的,没有以往半夜时常会被饿醒的那种隐隐的腹痛,周身也是暖的,就好像身上盖着暖如云朵般的被子,连手都是暖的,像是一直被一只暖暖的大手紧紧地攥着,一夜,不曾松开,那手的主人也没离开…… 她猛地惊醒,疯了吗?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想法? 她昨晚是一个人睡的,怎么可能有人握着她的手,还整整一晚上? 神经了,这是? 草草地沐浴完。 换上了角儿拿来的衣裳,说是秦府老夫人亲自给备下的。 苏锦书有点不好意思,“那也太麻烦老夫人了,我这没功没劳的,不然等会儿我给老夫人做点吃的?” 她就不是那种光占人家便宜的人。 何况这套衣裳,还是那么的……晃眼。 是,这衣裳完全当得起晃眼这俩字,料子是她未见过的那种传说中的云锦,据说,这种料子,在江南那都是百金才得一匹的,运到京都来,这大老远的,再加上个三十五十金的一点不奇怪。 “角儿姑娘,不然你还是给我找一套你的衣裳吧?这么昂贵的衣裳,我怕穿坏了!” 她现在是小有积蓄不假,可那都是用来以后躺平的,可不是为了穿戴打扮的。 她也没悦己之人,打扮了没人看,也是浪费。 “行,角儿,你去给她拿,记住,她临走时,要付三十两银子。” 秦逸之又神出鬼没般来了。他这一句话,苏锦书直接就不解不惑了,“我为啥要付三十两银子?” 她是在秦府睡了一夜,可可着满京都找,那最贵的客栈也没一夜就三十两银子吧? “你也看出来了,这衣裳非是凡品,是我祖母二十几年前就托人花了大价钱定制的,这样昂贵又有内涵的衣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穿得,这次祖母见你没衣裳,这才拿出来给你穿,难道你打算白穿?” 秦逸之振振有词。 “我……我给老夫人做顿饭,作为答谢还不行吗?” 问她要钱,等同于剜她的心,她可只有一颗心呐! 秦逸之像是听到了很可笑的笑话,“你的意思,你一顿饭就抵百金?” 苏锦书讪讪然,“这个……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还有民以食为天,吃喝虽是小事,但细究起来,这样的小事儿足以安定一片天地,让百姓们人人过上稳定富足的日子呢!” 秦逸之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地透出一句,“你很伶牙俐齿,但该付的账还是得付!三十两银子,你今日不给付也没关系,从下个月月俸里扣,直到扣完!” 你…… 苏锦书气得想原地暴起,再捶他一顿流星拳,如果她会的话。 但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谁让她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厨娘呢? 正在这时,一直立在一旁做背景的角儿忽然说话了,“公子,这套衣裳穿一阵儿三十两银子,那穿一天呢?” “当然也是三十两银子,当你们公子我是那等坐地起价的小人吗?穿一会儿跟穿一天没什么区别,价格也一样。” 秦逸之边说边往外走,“角儿,快点让她穿上你的衣裳,去给表妹当丫鬟去。” 随着房门关上。 角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苏锦书,“苏姑娘,您听到了吧?穿一阵跟穿一天一个价儿!但穿这个去赏菊会和穿奴婢的衣裳去,身份完全不同啊!” 可不是,一个身份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一个是杜嫣然的丫鬟,她傻了也知道怎么选? 秦逸之再看到苏锦书,还是那身华丽的云锦服饰,他盯着她看,好似在问她,怎么没换衣裳? 她撇撇嘴,“我又不傻,大人您可说了,一个价!” 然后她就跟只骄傲的猫儿似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身后的某大人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只有默默跟在后头的角儿,心里在琢磨一件事儿,从昨夜公子在苏姑娘的床边守了一夜,握着人家的小手一夜都没分开上看,公子对这位苏姑娘是真动心了,可是,公子似乎不太会撩女孩子的心啊?人家总是心里三分好感,嘴上甜言蜜语都爆棚了,他们家公子倒好,心里的喜欢都爆棚坍塌了,嘴上呢,一如既往般冷言冷语,人家姑娘能瞧见的是他的冷脸,能听到的是他的刀子嘴,上哪儿还能对他有个好印象啊! 事儿都做了,结果公子如今还徘徊在人家姑娘的心门之外呢! 这哪儿行啊? 要不要禀报老夫人,让她老人家给公子请个教习先生,教教公子怎么讨女孩子喜欢啊? 角儿表示很惆怅- 他们赶到东马山和善公主的避暑山庄时,庄子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都是京都城里各个权贵府上的马车,一干的下人们都在香樟园附近,三三两两地聊天说话。 他们的主子们则被迎候在门口的公主府管家侯庆请了进去。 看到秦府马车到了,原本还站在台阶上的侯庆,忙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台阶下,对着被杜嫣然与苏锦书一左一右扶着下了马车的秦老夫人恭敬行礼,“老夫人您可来了,我们公主都问了几次,正盼着您呢!” “哈哈,让公主等候,是老身的不是,前面带路吧 ,老身这就去拜见公主殿下。” 秦老夫人哈哈笑着,与众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秦逸之朝门口两边看了看,左边溜达的几个人混迹在那些车夫中的是知牧他们,右边老远就瞅见大高个子的张彪一身车夫的穿戴,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衣裳太小,穿在他身上,嘞的紧紧的,他可能也是嘞的难受,所以,不住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还胡扯几下那衣裳,眼见着那上衣都被他撑得爆开线了。 他犹不自知,还扯啊扯啊。 秦逸之嘴角抽了抽,经过门边一个坐着发楞的车夫说,“我真不知,你们大理寺化妆是为了让人看不出来,还是为了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呆坐的车夫一怔,啥意思? 他抬头往秦逸之所指的那边看去,就瞧见他的手下爱将,就跟一只被衣裳嘞的紧紧的油果子,眼见着油果子因为油炸就要爆开,露出赤条条的真身了。 他蹭的窜起来,奔到张彪身边,扯了他就去了香樟树林。 “是我给你们的办案经费不充足吗?你怎么穿成这个德行就来了?” 看着自家暴怒的贺大人,张彪也冤啊,“大人,您是不知道,昨晚上折腾了大半宿,我天亮才睡了会儿,我老娘见我睡太晚,就没喊我,等我醒来,行动就要开始了,我只好抓了隔壁许瘦子的衣裳换上的。” 贺延舟都被气无语了。 许瘦子跟你重量上相差六七十斤呢,你可真会挑人。 张彪哭唧唧,大人,这不是焦急吗?跟镇抚司联合办案,属下生怕来晚了,又让锦衣卫那帮孙子瞧不上! 行吧,行吧,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 “你赶紧回去换套衣裳再来。” 贺延舟说着就往山庄大门走去。 “大人,您去哪儿?” “我想吧办法混进去。” 苏姑娘打扮得那么好看,被秦逸之跟着,总有种羊羔被头狼盯上的感觉,作为京都城的父母官,我贺延舟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苏姑娘,防备她被头狼吃干抹净,还不自知。 “大人,您别走,我有法子让您进去。” 张彪拦住贺延舟。 贺延舟眼前一亮,“怎么进?” 张彪拉着他绕山庄走了半圈儿,来到山庄后院的院墙下,他大马金刀地扎马步蹲在那里,豪爽地拍拍自己个儿的腿说,“大人,您踩着这个爬到墙上,再跳下去,我昨晚上已经探明了,整个山庄院墙这里最矮。” “那……好吧。” 贺延舟其实也没啥别的法子往里混,他堂堂大理寺卿,若在大门口被人扒了马甲,估计得被里头那些人笑上半年。 说不定还有御史在里头,瞧见他的窘态,再上一本奏章,他还得去皇上那里听训。 是以,衡量之下,张彪这个法子,不可谓简单迅捷。 但当他真从墙头上颤颤巍巍,闭着眼睛往下那么也一跳时,他就后悔了,而且,他决定回去就把张彪绑了,好好打他一顿板子,问问他是不是故意陷害顶头上司的? 矮墙是矮,可是,人家山庄准备在此挖个养鱼池子,所以今儿个一早就派了七八个壮汉过来,顺着这矮墙挖了一个深度可达三米的坑。 于是,贺大人这一跳,相当于跳了个四米半的小二层楼。 直把贺大人给摔得七晕八素,幸亏坑是新挖的,坑底的泥土都是松软的,他这才没给摔断胳膊腿儿,趴在坑底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贺大人这才艰难地起身,七手八脚地爬出了坑。 他正要悄摸地往前院去,却听到那边一棵树影后头,传来一个男人低低地斥责声,“姚仲凯,我不是要你把她弄出庄子吗?” 另一个声音,应该就是姚仲凯,他焦急地辩解,“公子,我把她赶出去了啊,亲自拽着她走出二十几里路,我脚底都磨起水泡了,谁知道这刚回来没一会儿,她就又回来了?公子,她……她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怎么……怎么能比我先回来呢?”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案中凶案15 须臾, 姚仲凯声音更加的惊惧,“公子,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附在那哑巴身上?” 那公子低低地训斥,“若真是她, 你我还能在站在这儿?” “哦, 哦,也对, 鬼能把咱俩给撕碎了……” 姚仲凯的声音里都透着恐惧了。 那公子不耐烦地道,“你别胡扯了,这世上根本就没鬼!人死如灯灭, 都是世人自己吓唬自己,你必须把哑巴送出去, 实在不行就……” 啊?公子, 我真不想再…… 姚仲凯像是被那公子的话吓到了。 “不是她死, 就是我们死, 你看着办!” 说完, 那公子就从树影后头闪身出来,快速地往前院去了。 贺延舟看到, 那是一位身着蓝衫的公子, 身量颀长,不胖不瘦,走起路来颇有官风, 昂然又气势十足。 唉! 随后,那树下的姚仲凯重重叹息一声, 嘴里嘀咕着,黄……娘, 仲恺对不起……你化作……别来找仲恺,要找……就找那个负心薄情之人…… 因为有段距离,所以,他的小声呢喃落在贺延舟的耳中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将这些话组织起来,就是,黄娘,仲恺对不起你,你若地下有知,化作厉鬼也别来找仲恺,要找就找那个负心薄情之人…… 这个黄娘是谁? 还有这个姚仲凯与那个蓝衫男子分明就是一主一仆,可是,和善公主避暑山庄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对主仆?从他们在后院这里行走自如,又不会迷失方向看来,他们要么是对山庄极其了解的公主府的亲戚,要么就是住在这山庄里的。 可是,和善公主也非是一般人家,他们府上若是有亲戚长住,应该会有风声传出来? 而且但凡与和善公主攀上亲的,那就是要借势,可是没听说有什么人最近与公主走得近,攀上公主,想要在仕途上谋什么好处啊? 贺延舟还在琢磨,那边树下姚仲凯也走了,不过,他并没有跟在那蓝衫公子后头,而是径直往西边去了。 贺延舟想了想,悄悄跟在他后头- 另一边,苏锦书随着秦老夫人一起进了和善公主居住的朝华园,闻听老夫人前来,和善公主派了亲信舒嬷嬷迎了出来,并亲手给老夫人打起帘子,态度极其的恭敬。 宾主客套一番后,相继落座。 苏锦书与杜嫣然也被安排了座位,并排在老夫人下首坐下。 “老夫人今日能来,本宫甚是愉悦。”和善公主衣着雍容华贵,语言温和有礼,看向老夫人的目光也蕴着三分敬意。 秦老夫人笑道,“长公主殿下邀请,老身岂敢不来?” 和善公主也笑着说,“老夫人不需如此,先帝在时,老夫人曾无私帮过和善,和善铭记于心,也曾立下誓言,只要和善尚在,与秦家,与老夫人就是一门亲戚,今日园中菊开甚艳,因此邀请老夫人前来观赏。” 老夫人点头,“殿下再不要提及前事,那都是过去之事,老身所做都是为人子民该做之事,不足挂齿!今日得见长公主,见您神采依旧,老身深感欣慰,愿长公主此生幸福安康,永享太平!” 这时,从后面跑进来一个妙龄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她衣饰华贵,姿容明媚,看长相与长公主有六七分相似。 她先跑到长公主跟前,娇嗔道,“母亲,您不是答应女儿,要去后院……” 话音未落,就被和善公主打断,嗔责道,“玉珏,你还不快去给秦老夫人问安?” 玉珏郡主也好像刚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一样,转过头朝老夫人这边看来。 秦老夫人笑着打圆场,“郡主性情单纯,与长公主亲昵依赖,实在是人间最好的母女情!” 和善公主也笑道:“她啊,都是被她爹爹宠坏了!” “母亲,你不宠玉珏了吗?玉珏好难过呀!” 玉珏郡主再次当众展示小女孩娇态,挽着公主的手臂摇晃,她歪着头,半边身子都耍赖似的靠着公主樱桃小嘴还红艳艳地嘟起,一副被母亲宠溺的憨态可掬样子,惹得公主与老夫人都齐齐地笑起来。 其他人也都适时地陪着笑,更有人道,郡主天人之姿愈发出众,真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一时附和者云云…… 苏锦书低垂眸,嘴角微微上扬,双颊浮出一抹适度又精巧的浅笑。 杜嫣然瞥她一眼,暗暗啐了一口,轻启红唇,“装什么装?一个村姑罢了,你懂什么国色天香,风流倜傥?” 苏锦书真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怎么遇上的都是这样脑抽找事的女人,打从今天早上在秦老夫人的院子里,杜嫣然听说她作为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也要参加和善公主的赏菊会,她就一脸被抢了钱的丧气,这一路过来,她那眼刀子甩的眼睛没抽筋爆裂都是她眼窝子长得结实,若非碍着秦老夫人与她们同坐一辆马车,估计她早就发飙了吧? 蹦跶吧,你蹦跶不进沟里,我不介意推你一把! 笑过了,玉珏郡主还是过来给秦老夫人行了礼,秦老夫人稍偏转了坐姿,受了郡主的半礼。 再怎么人家郡主是皇亲国戚,尊卑不可忘。 “母亲,咱们去后院吧,你都答应玉珏了,母亲……” 玉珏郡主像是对后院的菊花极其感兴趣,几次催促和善公主。 和善公主无奈地抬手轻戳她的额心,“你啊,贵客当前,怎么如此任性?” 玉珏郡主撒娇,“哎呀,母亲,玉珏也是想请老夫人去赏菊呀,后院的菊花开的可好了!” “是,是,殿下,咱们就别辜负郡主的一片心意了,走,去瞧瞧菊花!” 秦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笑着站起身,杜嫣然立时就过去扶着她,还刻意挡着苏锦书,不让她靠近老夫人。 苏锦书一时觉得好笑,行吧,左右老夫人腿脚利索,行动丝毫不差,她就不到跟前去凑热闹了。 没有目的,也无需讨好! 熟料,秦老夫人反倒转头找,“锦书,过来,在我身边!” 哦,好。 苏锦书对上杜嫣然投来的杀人目光,狡黠地笑笑。 她这一笑,更把杜嫣然气个半死,略一沉思,她说,“老夫人,我听说上回有一个案子,苏恒苏大人被误抓,他府上的庶女明明能证明苏大人无罪,可是呢,这个姓苏的庶女脏心烂肺地不肯出面作证,害得苏大人遭老罪了了!” 她说到这里刻意地四下里瞄了瞄,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顿时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唉,这样的女儿养她何用?倒不如生下来时就将她溺毙了,也好过她活着祸害人!” 这一番话下来,屋里静了。 且不说杜嫣然说的这个姓苏的庶女做法如何评断,就说这位杜姑娘,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满嘴的污言秽语,什么脏心烂肺,什么溺毙,你的良好家教哪里去了? 杜嫣然一看大家都不说话,以为被她说的事情震惊了,越发的嚣张,她道,你们大家还不知道吧,今日那姓苏的女子也在我们之间呢? “啊?真的吗?是谁那么胆大把这样坏的女子都放进山庄了,母亲,让人查,查出来姓苏的女子,我要问问她,她不是爹娘辛苦养大宠着的宝贝吗?怎生如此狠毒?” 玉珏郡主第一个发声,语气愤慨。 “郡主,您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姓苏的……” 杜嫣然指向苏锦书。 满屋子人目光都看向苏锦书。 “是你?你这样的人怎么混进来的?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玉珏郡主勃然大怒。 秦老夫人的脸色瞬时不好看了,她站起身,给和善公主施礼道,“公主殿下,锦书是老身的远房侄女,她品行优秀,贤良淑德,是老身认可的大家闺秀,既然郡主不喜,那老身就先带她离开,还请公主谅解。” 说完她拉了苏锦书的手就走。 “老夫人,她明明就是姓苏……” 杜嫣然急了,她着实没想到秦老夫人会如此态度决绝地站在苏锦书那边。 “她是姓苏,但她是我老婆子看好的人,她品行上佳,完全称得上淑女二字,此等女子若被人构陷,只能说那构陷她之人无耻!” 说完老夫人再不理会杜嫣然,执意要带苏锦书走。 和善公主忙说,老夫人,本宫从不相信小人谗言,您相信之人就是本宫的贵客,这里是有人该离开,但不是您与这位姑娘。 公主的话说完,立马就有俩嬷嬷黑着脸走到杜嫣然跟前,其中一位说,请吧! 连个称呼都没有。 都是在后宫或者是后宅摸爬滚打出来的,就杜嫣然这点子小伎俩,谁看不出来,无非是一个羡慕嫉妒恨呗! 她想借刀杀人,也不看看现场这些位久经宅斗场的老狐狸们谁会为她出刀! “老夫人,我没有撒谎,她真是忤逆不孝的……” 杜嫣然哭唧唧。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这时响起,“杜姑娘你满口胡言乱语,是质疑我祖母的眼光,还是不拿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当回事,于我眼前欺负我的人?” 众人一惊,皆后背冷嗖嗖,来人是秦逸之! 秦家两位主子这是不遗余力地保一位在场诸人都不熟悉的姑娘! 她姓苏? 和礼部侍郎苏大人有什么瓜葛? 这些都不算啥,让大家惊掉下巴的是号称不近女色的秦大指挥使说,此女子是他的人? 这简直就是当场爆开一个天大的雷! 苏锦书蹙眉,她这个戏中人已经待在是非中央默默地吃自己的瓜好一会儿了,本来她也没打算说话,坏话都让杜嫣然说了,好话又被老夫人一股脑说了,她实在是没啥好说。 可是秦逸之一句我的人,她从周遭人看她的目光变化里感受到,本来杜嫣然制造的也就是个四级小风波,秦大指挥使一句话直接将现场气氛升级为九级风暴! 她必须说话,澄清! 不然她难保以后上街被倾慕秦大指挥使的女郎套麻袋! 她缓缓开口,“公主殿下,我是镇抚司衙门后……” 哪知道她话没说完,腰间就袭来一股力道,直接将她揽了过去,瞬时一个调侃多于认真的腔调响起,“殿下,我带我的人去后院赏赏府上的菊花!” “啊?好啊,去吧去吧,好好哄哄……嗯,你的人!”这话和善公主都是掩嘴说完的。 秦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家孙子会这样表现,一时间有点错愕,不过老姜终究还是见多识广,马上出言替孙儿找补,“老身这个侄女小的时候曾在秦府住过几年,与逸之很玩得来,都是一家子,这么多年一点不生分!” “是,老夫人说的是,打小的感情就是比后来那些试图攀龙附凤的强太多!” 和善公主也毫不客气地打击杜嫣然。 杜嫣然被两个嬷嬷挟制着,胳膊捏疼了都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地流眼泪,泪汪汪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与她也相处了几年,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小心思,老人也曾试图给她和孙子制造机会,可无奈孙子就对她好什么感觉,按理她就该自动退出,京都如她家大孙子这样集颜值与能力于一身的公子是不多,可中等偏上的公子那还是有的,老夫人都可以帮她选一选,有秦府给她撑腰,她完全能嫁个门第不错的人家! 可她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她就真不明白男人都不喜欢往身上扑的女子吗?即使勉强接受了,那也不会珍惜,只会玩够了就丢掉的! “母亲,去后院吧!” 玉珏郡主又催促了。 “好!” 和善公主站起身。 其他人都跟着起身。 俩嬷嬷推搡着杜嫣然往外走,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我错了,我不会再惹表哥生气了。” 她说前一句秦老夫人还觉得她与秦逸之当众让她出糗,有些过意不去,但后一句说完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都是明白人,她一句凄楚又哀怨的表哥,分明是告诉众人她的身份是被秦逸之的外家认可的,他的外祖父一家赞成杜嫣然与秦逸之在一起,但突兀出现一个苏锦书。让秦逸之变心,杜嫣然伤心,她这哪里是知道错了,分明还是在毁苏锦书的名声呢! 秦老夫人有心想让人立刻送杜嫣然回去。 但秦逸之与外家的感情还是要维系的,可以不给杜嫣然,甚至杜家面子,但秦逸之外祖父那边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是以,秦老夫人轻叹一声与那两个嬷嬷说,“就不麻烦两位送嫣然了,她是我带来的,就由我再带回去吧!” 她说完看了身边丫鬟一眼,丫鬟立时塞给俩嬷嬷一人一个红包。 俩嬷嬷看向和善公主,和善公主点点头,“就听老夫人的吧。走,咱们赏菊去,别被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搅了好心情!” 说完,大家也不再理会杜嫣然,都随着和善公主一起往后院去了。 杜嫣然默默地跟在老夫人身后。 秦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身边支使的人都恨杜嫣然,好好的一回赏菊会,她非闹妖蛾子,惹得老夫人不高兴,真是讨厌!- 从朝华园出来,苏锦书推开秦逸之,面色绯红,“大人,我很感动,您与老夫人这样维护我,我……会做更多的好吃的谢谢您和老夫人!” 她垂下眸子,看着脚尖,声音略带伤感,“从我娘离开我回了京都,都是我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没有人当众如此待我,我……真的很感激!不过,大人您身份矜贵,将来必定是要娶高门贵女为妻的,您今天为我说的做的,都……都可能会让您将来的妻子知道,那样对您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让您难做,所以,以后您不用这样护着我,我自信还是有自保能力的,我也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他沉着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小女人这一刻恍惚是一只失去大麻雀护佑的小麻雀,尽管硬撑着说,没事儿,你们都飞走吧,我一个人可以,但她倔强硬挺着的脊背,还是暴露出她的哀伤。 他有那么一瞬,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宅邸,而且,她此刻最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拥抱,而是一份理解与顺应。 他佯作没有耐性地说了一句,“想那么多,你不累?是不是把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忘了?”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他脸上一如往昔的冷清,“对,对,是我多思了,咱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游玩的。” “走。” 秦逸之迈开大长腿往前走。 苏锦书也随之跟上,但不知道怎么心里隐隐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案中凶案16 他们刚走到后院, 就遇上一个人。 这人一身后厨小厮的打扮,拎着一个垃圾桶,正边走边东张西望, 一眼瞥见苏锦书与秦逸之,他立刻丢了垃圾桶, 欢快地跑了过来, “大人,苏姐姐, 你们可来了,我有要紧的事儿跟你们说。” 张良? 苏锦书与秦逸之都吃了一惊,“你是怎么进来的?” 和善公主的赏菊会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进来的都是有邀请函的,要不智商在线的贺大人也不用去爬墙头了。 张良摸摸后脑勺, 笑得一脸痞相, “我听说今日赏菊会, 公主这府里后厨招聘人手, 我顺便应了个聘, 就给招了进来,嘿嘿, 苏姐姐, 我去他们后厨看了,真不咋地,离咱们镇抚司后厨差远了, 不说别的,就那做饭的主厨, 脸大脖子粗的一个矮胖子,站在灶台前, 跟头大白熊似的,笨手笨脚,瞧着就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来!“ 苏锦书赶紧截断他的话头,不然接下来就该夸她怎么人长得好看,饭做得好吃,明显想跑题。 “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啊?对,我发现山庄里住着一个人。“ 秦逸之眉心微蹙,“山庄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张良忙解释,“大人,那个人您也知道,就是这一次的殿试的探花郎,他叫什么来着?他骑马游街那天,我跟着瞧了一路,听人提及他的名字,叫……“ “牟远鹏。“ 秦逸之淡淡道。 “对,对,就是牟探花郎!他住在公主的避暑山庄里,据那些后厨的婆子们说,他是和自己的随从一起住进山庄的,那个叫姚仲恺的随从,曾经喝醉了跟旁人说,他家公子将来就是山庄的主人……大人,苏姐姐,你们说,他这是啥意思啊?” 苏锦书懂了,张良费劲儿巴拉地混进山庄,完全是来当吃瓜群众的。 秦逸之没说话。 但神色却微变。 京都上层贵女圈子里,现在最炙热的一个话题就是这次长相无比俊秀的探花郎牟远鹏到底会花落谁家? 按照往年的惯例,状元、探花郎多数都是会被一些高门贵女看上,进而与之联姻,哪怕这状元、探花郎是一介寒门,那也能因此一飞冲天,踏入京都新贵的行列,完全诠释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佳话。 这一届的状元郎是个长相略丑的,骑马游街那日,曾被许多人嫌弃。 但探花郎牟远鹏却是个生得异常俊美的翩翩佳公子,一出场,就引得街上围观女子们的惊呼与赞美。 苏锦书这时也懂了,“之前玉珏郡主一直催促和善公主去后院赏菊,也许后院有才子?” 这是想要上演一出丈母娘看女婿的戏码? 她笑嘻嘻地看秦逸之,“咱们现在也没啥头绪,不若索性去围观一下?”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你也想当吃瓜群众? “好哦,好哦,一起去,我也去。” 张良八卦之心澎湃起来。 秦逸之瞥瞥那边的垃圾桶,“回去当你的后厨小厮,查查自从这个状元郎住进山庄,有没有什么人来与他接触?” “什么意思?你怀疑状元郎?” 苏锦书讶异,他这不是见不得比他长得好看的男子吧? 猜透她小心思的秦逸之,没好气地丢给她一句,“只有无能的男人才靠颜值。” 额? “也是,您都被称作是地狱阎罗了,有没有颜值无所谓。” 某秦大人不满地瞪过来,“我没有颜值?”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能力超群,颜值了得,是阴间阳间都吃得开的男人!” 苏锦书撇撇嘴,看在你刚才帮过我的份上,我受累夸夸你,瞅瞅你那傲娇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眼看。 张良拎着垃圾桶往回看,嘟囔,“果然没眼看。” 秦逸之脸黑。 等他们两人赶到菊园时,那里已经不少人了。 众人正围绕着和善公主,大家都在夸今年的菊花长得好,开得艳丽。 公主让人在这里布置了桌椅,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好吃的好喝的,水果,点心,应有尽有,一侧的丫鬟婆子们忙里忙外地伺候着,气氛融洽又热闹。 秦逸之与苏锦书站在菊园的一个角落,这里地势相对来说高一点,立于此,能把周遭的人或者花看得一目了然。 两人都看出来了,玉珏郡主的神情有些不大对。 她的心思完全没有用在赏花上,反而是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什么人? 找了半天没见着人,她的小嘴就撅起来了,神情里也多是不耐烦,这时有个小丫鬟跑来禀报说,“公主殿下,牟公子感谢您的知遇之恩,特来请求见您,向您表达谢意。” 牟公子? 何许人也? 大家都很是不解。 玉珏郡主却一下子欢悦起来,她扯着公主的袖子,满脸娇羞,“母亲,牟公子满腹经纶,被人夸是文曲星降世,您可别慢待了人家。” 牟公子?文曲星? 有人惊问,“难道是这一科的探花郎牟远鹏公子?” 那报信的小丫鬟立时就笑嘻嘻地应道,“是的呢,我们殿下怜惜人才,知道探花郎是外地人士,在京都没有落脚处,特意邀请他住进我们山庄,殿下说了,这也是为大越国招揽人才,不让这有才华的人流失,给国家造成损失!” 小丫鬟这一板一眼的说完,竟有种背书背得滚瓜烂熟之感。 众人感慨,“公主殿下,您高瞻远瞩,珍惜人才,实在是我们的楷模!” 一时,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和善公主微笑,但也并不自谦,反倒说,“我大越国最缺的就是人才,只要是人才,我和善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招纳,送他走上为朝廷出力的官途。” 这话肯定了这位牟远鹏探花郎的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又都羡慕嫉妒。 “我怎么瞧着咱们和善公主这是想要为自家郡主纳婿啊?” 苏锦书小声嘀咕。 秦逸之漠然,“希望不要事与愿违。” 苏锦书惊讶地看向他,“大人,那探花郎再好,也动摇不了您在京都贵女圈里的地位,您放心啦!” 秦逸之再度黑脸,“让你来八卦的?” 苏锦书偷偷吐吐舌头,小声嘀咕,恼羞成怒啦…… 秦逸之朝着她走了一步,两人之间没了距离,他呼出来的气息分分钟萦绕在她鼻翼间,她心中警铃大作,忙陪着笑脸,“大人,我的意思是,您的预言一向都准得离谱,您是京都第一预言家。”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没再往前逼近,苏锦书手抚心口,艾玛,这翻脸比翻书都快的劲儿,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这时,那位从传说中的探花郎牟远鹏果然从菊园角门那边走了过来。 他一身蓝衫,虽不见布料多华美,做工多精细,但其人的气质与神韵,均属上乘,被赞为人中龙凤,也是堪用的。 他身量颀长,步态不急不徐,虽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但无论是举止还是神态,都一如固往般淡定,优雅,就像是眼中根本没有凡尘之人之事,能打动他心,进驻他心的,都是些超凡脱俗之人,不染尘嚣之事! 有人甚至暗暗为其鼓掌了。 真是位难得一见的奇才,能被和善公主瞧中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很多人甚至都能预见他眼前是直通云海的锦绣大道了。 也有人心头泛起巴结他的心思,暗暗嘱咐自己的随从,等赏菊会结束后,给这位牟公子留下邀请函,请他到自己府上一叙。 有这样心思的人不乏是朝中三品四品的大员。 他们都是深谙官场法则的,只要千里马遇上伯乐,那何愁跑不出一片新天地来,更何况,这位牟探花郎的伯乐还是和善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牟远鹏此刻未发一言,却已经在众人心头激起惊涛骇浪。 此人,后续篇章应该很精彩。 苏锦书暗想。 “公主殿下,草民谢您厚爱,以后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牟远鹏向公主施礼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谢意。 和善公主微笑道,“本宫也是为大越国选人才,你不用谢本宫,以后把才能都用到该用的地方,为国为民多做事情就算是对得起本宫了!” “哎呀,母亲,这还用说嘛?牟公子定然是国之栋梁,是了不得的人呢!” 一旁的玉珏郡主忙不迭地插话,同时偷瞄牟远鹏一眼,眼底的敬慕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跟着连郡主一起赞,“郡主真是长得好,书读得也好,看人也准,与这探花郎真是一样的好呢!” “对,郡主与探花郎,绝配!” 有人这马屁拍的就极其露骨了,不过,这话是直接说到郡主心里了,她不胜娇羞地躲到公主身后,“母亲,您听听他们都在笑话女儿呢!” 和善公主却不是个扭捏的,她把郡主从身后拉出来,“他们说的也没错,你是本宫的掌珠,配一个探花郎,还是绰绰有余的。牟公子,你觉得呢?” 这话就是挑明了。 很多人都被公主这样直接给惊呆了。 “公主这样当众逼张俊秀表明态度,是先下手为强。大概是猜着朝中很多大臣都看好张俊秀,想要将其招为乘龙快婿吧?” 苏锦书感慨,不管那一世,会读书,能读出成就来的,都是有大好前程的。 前世那些考进清华北大的学生,他们的人生莫不是从此改变,出国留学,被大公司留用,薪资百万起步,真的是读书改变命运。 牟远鹏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跪倒在地,“殿下所言极是,草民若能高攀郡主,此生定然视郡主为贵人,绝不再看其他女子一眼,与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也是掷地有声的。 众人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鼓掌了。 一时间,这才子佳人的故事,倒比那盛开娇艳的菊花更有看头。 “走了。” 秦逸之扯了苏锦书一下,苏锦书恍惚被人从梦中惊醒似的,呀了一声,继而不满地,“大人,多感人的两情相悦的故事,您……也太不解风情了。” “不然把你留在这里,继续围观?那三千两银子我去赚?” “啊?那不成,那是贺大人专门为我准备的,是我的。” 爱财如命的苏姑娘,瞬时捣腾着两条细腿儿,一溜小跑赶在秦逸之前头,“破案,赚银子,破案,赚银子……” 听她嘀嘀咕咕地赚银子,秦逸之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浅笑,不过,转而笑容就凝住,这丫头如此贪财,万一有人拿了万金来…… 保不齐她能给哄走了! 尤其是多金又……又多多少少算是有点颜值的贺延舟! 必须得看紧了。 他快走两步,追上了她。 “大人,你说这个探花郎真的能与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觉得他那眼有点桃花眼,我听算命的说,长这样眼的男子多半都是多情的……” “大人,你说,公主殿下会不会找个算命的看看探花郎是不是会言出必行?” 秦逸之翻白眼。 这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啊! “哎呀,我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比我进来的早,怎么也不找找我?” 想曹操,曹操到,贺延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这一身土,连脸上都有泥印子,像是被谁按在一堆泥里,使劲揉搓了一番留下的。 看着他,秦逸之暗暗发誓,这辈子自己的脑子里都不会闪过贺延舟以及与他相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儿! 这家伙跟成了精似的,一琢磨,他就出现,烦人呐。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案中凶案17 苏锦书惊愕, “贺大人,您这是怎么弄的?” 贺延舟尴尬,当着苏姑娘的面儿自己如此狼狈, 他窘笑,“这个……倒是不打紧, 就是我刚才瞧见了一件事儿……” 秦逸之打断他, “贺延舟,贺大人, 你好像是看办案的,不是来瞧热闹的吧?” 贺延舟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不用秦大人提醒,我知道自己个儿是来做什么的?苏姑娘, 你过来, 我说给你听。” 他索性引了苏锦书要往一边去。 秦逸之一把拽住苏锦书, 沉着脸, “有什么就在这里说。” 贺延舟气得直冲他瞪眼, 可看看他抓住苏锦书的衣袖,自己呢, 又不能如他那样当众与苏姑娘拉拉扯扯, 这……也就只好板着脸继续说,“我在后院发现两个人,其中一个叫姚仲恺, 那人与一位蓝衣公子说悄悄话被我听见了。” 姚仲恺? 秦逸之与苏锦书两人都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想起是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张良说过,那探花郎牟远鹏的随从名字就叫姚仲恺。 蓝衫公子, 应该就是牟远鹏。 “他们说什么?” 贺延舟眼神清亮地看着苏锦书,“苏姑娘,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喜的就是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但这次的听墙角,却是我被迫的,我被张彪那混账哄骗从墙头上跳下来,不曾想竟掉入一个刚挖的大坑里……” 他下意识地拍打了几下自己身上的泥土。 秦、苏两人明白了,造这一身泥土,就是跳坑的见证。 “贺大人,您没摔着哪儿吧?” 苏锦书关切地问。 秦逸之替贺延舟答,“他皮糙肉厚的,摔不坏。你就甭操心了。” 你该操心操心我!我!我! 贺延舟愠怒,“秦大人,你替我发声的用意何在?你该不会是没自信了吧?” 这话苏锦书听来有些糊涂,秦大人发不发声的,与他的自信有什么关系? 但局中人秦逸之却秒懂贺延舟话里的意思,他倒像是不回应贺延舟的话,而是跟苏锦书说,“今晚上回去,你去我书房,我们好好研究研究案情,争取早日把案子给破了,你也能顺利拿到三千银子。” “嗯好,正好今早上樱桃爹往我家里送了几条鱼,我做个糖醋鱼,再拌两个小菜,咱们吃饱了,也能精力充沛的研究案子。” 苏锦书全部心思都在那三千两银子上,当下就一脸笑地应下秦逸之的话。 秦逸之这才转头看贺延舟,眼底的得意都丝毫不掩饰了。 你自信?你自信你大晚上的与她一个屋檐下,吃一盘鱼? 贺延舟羞愤欲走。 “贺大人,你也一起去吧,我做糖醋鱼还是有一手的。” 苏锦书笑眯眯地问贺延舟。 贺延舟暗暗吸气,呼气,好一会儿总算是将秦逸之这货硬塞给他的郁愤都化作气体,呼了出去。 他稳稳情绪,道,“我听那蓝衫公子要姚仲恺把一个哑巴赶出去,姚仲恺说,我赶了啊,可是我还没回来,那哑巴就自己跑回来了,我有什么法子?蓝衫公子示意他可以杀之!之后我尾随姚仲恺去,在后院的偏僻角落里发现他打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穿得破烂,头发也是凌乱的,脚上的鞋子都磨损得不成样子。姚仲恺拽着她往后院小门去,嚷嚷着要她滚,不然就杀了她,可是那小姑娘一声不吭,任凭她撕扯,到了小门处,她被狠狠地踹了出去。小门关上后,姚仲恺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本来想打开那扇小门,问问那姑娘,到底为什么姚仲恺要打她赶她走?可是,我还没等开小门,就瞧见那姑娘从角落里的狗洞爬了进来,我与她说话,她丝毫不理,就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过,又回到了之前姚仲恺打她骂她的地方。” 苏锦书惊异,“她就是蓝衫公子嘴里说的那个哑巴?” 贺延舟点头,“是,我跟过去,问她饿不饿?她一开始没有表情,当我把一块饼从口袋里拿出来时,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再问她,是不是要吃?她怯生生地点头。” “我把饼给了她,她大概是饿坏了,大口小口地嚼着饼,我问她,姚仲恺为什么要赶她走?她再度沉默,直到吃完了饼,她对着我施礼表示感谢,我说,你跟我走吧,我能管你饱,她摇头不肯。我也是没法子,只好撇下她,到前院来找你们。” 贺延舟的话说完了。 秦逸之语气凉薄,“这就是你又跳墙头,又钻狗洞查到的?” “我没有钻狗洞。” 你才钻狗洞,你全家都钻狗洞。 贺延舟气得直怼,“你秦大人厉害,一定是查到了了不得的线索,说说吧?咱洗耳恭听。” 苏锦书先有点脸红,她与秦逸之这大半天,不是与杜表妹争奇斗艳,就是看公主相女婿大戏了,压根没查到什么? 她看向秦逸之,大人,您巧舌如簧,您怎么回? 咳咳! 秦逸之干咳两声,脸色淡定自若,“我们查出来蓝衫公子是这次殿试的探花郎牟远鹏,他被玉珏郡主瞧上了,公主要力荐他进朝为官,至于他为什么要姚仲恺去驱赶一个哑女,我已经着人去查了。” “谁去查了?” 贺延舟真没想到,他只查出个姚仲恺与蓝衫公子密谋欺负哑女,人家秦逸之与苏姑娘就已经查到蓝衫公子的身份,以及着手让人走下一步,去调查蓝衫公子与哑女的关系了? 这摆明了,就是他走在自己前头了。 “大人,苏姐姐,我查出来了。” 这时,张良又拎着一个垃圾桶,跟只欢快的兔子似的,从后厨方向跑了过来。 苏锦书看看他手里的垃圾桶,心道,张少年,你倒是选给别的遮掩的道具啊,这大热天的,你拎个垃圾桶到处跑,你也不怕有味儿? 见到贺延舟也在这里,张良倒是很客气地道,“贺大人,您也来了啊!” 贺延舟点头,随之问他,“你查出那个哑女与牟远鹏、姚仲恺什么关系了?” 张良有点懵,“哑女与探花郎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听后厨的赵婆子说,自打探花郎与姚仲恺住进山庄,就来了两个女子找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你说的哑女,但另外一个,那赵婆子说,那姑娘长得极好,瞧着家教也不错,与那探花郎似乎很熟稔,不过,她在山庄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没再见着她人,倒是那个哑女,姚仲恺老是赶她走,还打她,可是,那哑女就是不走,每次给送走了,她都能顺着原路回来。赵婆子说,她曾给那哑女吃过馍馍,哑女是个有心的,还跪下来给她磕头致谢呢。” 张良说完了,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借着公主的赏花会混进来找张世子被杀案现场的,这都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点张世子被杀的蛛丝马迹没查到,反倒是把新晋探花郎意欲攀龙附凤的举动查了给底儿掉! 这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奇怪的哑女,她既然如赵婆子说的是有心的,那就该明白姚仲恺与牟远鹏都不待见她,与其留在这里被人辱,倒不如离开。去京都城里,哪怕乞讨,也能混口吃的吧? 可她偏偏执拗得不肯走,甚至一根筋地守在同一个地方,哪怕随时会被姚仲恺打,她都不躲不藏的。 这是不是傻? 苏锦书略一沉思,与秦逸之说道,“大人,我与张良去见见那个赵婆子,问她几句话,很快回来,你们是在这里等,还是……” “等!” “不等!” 秦逸之与贺延舟一人一个说法。 苏锦书看看这两位,横眉冷对的,只好说,“行吧,二位大人请自便,我先走了。” 山庄的后厨果然如张良说的那样,虽然地方不小,但收拾的一点不齐整,而且更让苏锦书不喜的是,这里收拾得马马虎虎,瞧着那灶台,还有菜板,都脏成什么样儿,他们看着都不恶心的吗? 他们刚到后厨门口,就听里头一个婆子骂另一个,“老赵,让你切葱丝,你切的什么?这一截一截的,不是浪费吗?” “老赵,你看看这碗,你洗干净了吗?还愣着做什么?快拿去再洗!” “老赵,这都多大会儿了,你弄那么几个湾打算洗一辈子啊?快点过来择菜……慢慢腾腾的,真不知道管事招你进来做什么?” 张良看看被训得满脸涨红的赵婆子,低低地说,“苏姐姐,我觉得赵婆子没心思搭理咱们。” 她都被训成三孙子了,哪儿有闲心给他们透露消息啊? 苏锦书想了想,对张良说,“你悄悄去跟赵婆子说,她若是想以后不想再受窝囊气,凌驾于那个训她的婆子头上,那就找我来,我在那边的紫藤花下等着你们。” “我就知道苏姐姐有办法。” 张良对苏锦书更是没底限的信任,听她这样一说,那小子立时就眉开眼笑地应声后跑了。 时间不长,那赵婆子就与张良一前一后来了,她到了苏锦书跟前,还嘟嘟囔囔埋怨张良,“你小子这不是给我老婆子找事儿吗?那边姓范的还追着我切菜,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耽误了时间,又要给她骂!” 苏锦书笑着说,“婶子,我是听张良说,你屡次被管事骂,她还扬言要辞退你,我有些看不过去,想帮帮你。” 赵婆子心情沮丧,瞧着苏锦书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根本没瞧得起她,“你又能怎么帮我?算了算了,我也是糊了心了,听张良这小子胡扯……” 她说着要走。 苏锦书淡淡地道,“婶子,我教你几种切菜的刀法,敢保你以后不管给什么了不得的大厨打下手切菜,他都会满意!而且,一旦你切菜切出名堂,未必不能被京都城里有名的酒楼聘请,到时候,您赚的可就是大笔的银钱,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长得不如你,话说的不如你好听,办事儿还不如你坦荡的妇人咒骂!” 这一番话,直击赵婆子的内心。 她猛然转回头,情绪有些激动地看着苏锦书,“姑娘,你真的能帮我改进刀法?” 苏锦书点头,“自然,我不会诓骗别人。” 赵婆子闪电般转身回来,脸上的褶子都给这一刻的喜悦绽开了,“姑娘,刚才是我老眼昏花,没瞧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苏锦书忙笑着阻止她,“婶子,您可别这样说,我可没菩萨那能耐,我不过是学了一点赚钱的技巧,现在我就教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案中凶案18 赵婆子一怔, 眼底的神色变了几变,她混迹大户人家的后宅二十几年了,怎么会不明白, 凡事都是要人情往来的,你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 你就得给别人付出些什么, 这叫等价交换,不然谁肯为你白出力? 苏锦书也不说话, 等着她做决定。 好一会儿,她咬咬牙,道, “成,姑娘, 只要你不让老身去杀人放火, 什么事儿只要是老身能办到的, 你尽可以说。” “好, 婶子是个痛快人。” 苏锦书夸了她一句, 接着就神情严肃地给这婆子讲起来切菜的十二种刀法。 其一就是直刀切,一般的土豆丝、青笋丝、黄瓜丝等等蔬菜的切法都是用这个直刀切, 刀法法则是, 左手按压原料,右手执刀,刀和原料都要垂直, 直接把原料切开,刀的着力点在刀的前端, 业内有句话是,前切后剁中间片张的前切就是这个直刀切。 第二种刀法是推刀切。 这种刀法适合比较软的原料。比方切肉片, 榨菜,左手按压原料,刀和原料垂直,刀纹进入原料后,立刻往前推动刀,把原料切断。 第三种刀法是拉刀切,第四种锯刀切,第五种压刀切,第六种摇刀切,第七种拍刀切,第八滚刀切,第九马蹄刀,第十直刀剁,第十一片刀,第十二反刀切…… 苏锦书不但给她讲述各种刀法的特点与掌握的要领,还以掌为刀,在一块石板上做这十二种刀法运作时的示范,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赵婆子欣喜地道,姑娘,我会了。 苏锦书松了一口气。 张良则直接说,“哎呀呀,婶子啊,你这学习刀法的速度能把人给急死,也就是我苏姐姐心善,耐性好,能坚持教你到底!换了旁人早跑了。” 赵婆子老脸一红,讪笑着道,“我这脑子是有点笨,但我只要学会了,就能做好,真的,姑娘,你信我,我会好好练的。” 苏锦书点头,“是,婶子之后只要肯下功夫练习,您的刀法一定能让那个欺负你的人刮目相看,到时候,你的切菜能力甩她十八条街!” “嗯,嗯,多谢姑娘啦!” 赵婆子给苏锦书行了一个大礼,苏锦书也没避没让,古人有一言师,她教赵婆子的过程可不止一言,虽没什么师徒情分,受她一礼还是有资格的。 “姑娘,您说吧,要我老婆子帮您做什么?” 好处得了,也该付出了,赵婆子倒也是个爽快人,痛痛快快地问道。 苏锦书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婶子,您知道与哑女一起来找牟公子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吗?” 赵婆子明显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苏锦书费了这大半天工夫,竟是跟她打听这个,不过,她心怀对苏锦书的感激,所以,也不多想多问,就答道,“那天下午,我家那老头子来找我,我出去见他,正好遇上大门口,有俩姑娘正跟门房问牟公子,那姑娘说,她叫黄五娘,是牟公子老家的邻居,不远千里寻来,只求见公子一面!门房不想进去禀报,我瞧着那两个姑娘风尘仆仆的,都很是憔悴,有些于心不忍,就跟门房说,你甭进去跑腿了,我顺带着给她喊那牟公子去。门房就同意了。我去前面书房找了那姚仲恺,跟他说一位黄五娘姑娘找牟公子,那姚仲恺听了,当时脸色就变了,问我黄五娘在哪儿?我说在大门外头,正跟门房说话呢!他听完,没再搭理我,就跑进去找牟公子了,我当时还有点生气,心道,这小子跟着探花郎都没学点人味儿,我跑一趟腿儿,他也不说个谢谢!” 黄五娘? 苏锦书默默地念叨这个名字,想起贺延舟说,他听墙角时,那个姚仲恺就念念叨叨说什么黄……娘啥的,现在串联起来,他说的应该就是黄五娘。 “婶子,那个黄五娘见着牟公子了吗?” 赵婆子连连点头,“见着啦,见着啦,她们俩的晚饭还是我给热的呢,当时晚膳时间已经过了,大厨都关火回家了,牟公子派姚仲恺来厨房给那俩姑娘要点吃的,我瞧着还有些剩饭剩菜,就给热了热,与那姚仲恺一起把饭菜送到前院书房。” “在那里,我见那位黄姑娘眼睛都哭红了,牟公子正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说,你这次辛苦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咱们苦日子熬出头了……我把饭菜放下后就走了,走出屋还听那黄五娘说,‘你会随我回家去吗?家人都在等着你呢……’” “那个牟公子回她什么我没听见,不过,当时我琢磨着,这黄姑娘怕是牟公子的妹子,可又仔细一想,也不对,黄姑娘姓黄,她与牟公子姓氏就对不上,怎么可能是兄妹?” “本来我还打算以后找机会再问问黄姑娘的,可是第二天之后我就再没见着黄姑娘,倒是见过哑女,也给她吃过几次东西,不过问她黄姑娘去哪儿了?她呜呜啦啦地说不出来,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锦书想了想,又问赵婆子,“那位黄姑娘当晚住在哪里?” 她见过的案子多了,什么狼子野心夺恩人家财,什么负心汉虐杀痴情女,什么忘恩负义男抛妻弃子,种种人间善恶剧,比比皆是,她几乎能断定,这个黄五娘与牟远鹏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必定是有情愫的。 不然,什么能促使一个姑娘不远千里进京寻人? 赵婆子说,“就住在哑女现在一直呆着的那个院子里,被褥还是我给送过去的呢!”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 赵婆子犹豫着说,“我其实也对黄姑娘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有些疑惑,我还问过哑女,她姐姐哪儿去了?哑女什么也没说,就是默默地流眼泪,我问她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帮她,她只是摇头……” 苏锦书想,哑女虽然嘴不能言,但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即便她有什么事儿需要人帮忙,赵婆子也绝对不是那个能帮得了她的。 这姑娘固执地留在黄五娘曾住过的小院儿,任打任骂就是不肯走,其中一定有缘故。 告别了赵婆子,苏锦书回去了。 老远就瞧见秦逸之与贺延舟一人占着凉亭里的长椅,各自还把头转向一侧,试图营造一个我不看你,你也别看我的别扭场面。 她哑然失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据她看,这俩男人的戏台也是随时能搭能拆,玩得就是一个谁也不服谁?! 她把赵婆子的话都复述给两人听了。 秦逸之腾地站起身,“带哑女去认一认那个无人认领的女尸。” 贺延舟难得地与他意见一致,甚至他道,“我觉得,那女尸就是黄五娘,她与哑女是一起来的,要走怎么也得一起走吧?现在她不见了踪影,哑女却独留在这里被姚仲恺打骂,这违背常理啊!” 苏锦书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恐怕这又是个得志的探花郎,无情抛弃杀害青梅的故事。 几人到小院儿找到了哑女。 苏锦书比划着要她跟他们走。 哑女只是摇头,并不动弹。 苏锦书有点焦急,在地上写字,跟她说,叫她去见黄五娘。 哑女摇头,显然她是不识字的。 无奈,几人一商量,既然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那就采取下下策,把哑女打晕了,再带她走,等到了停尸房,将她弄醒,只要她认出那女尸是黄五娘,就能知道他们是想要帮她,自然会把全部事情都和盘托出的。 可他们还没动手呢,那边就急匆匆来了三个人。 几人一看,竟是玉珏郡主、牟远鹏以及姚仲恺。 姚仲恺不亏是狗腿子,身边有郡主撑腰,那狗眼更是长到了头顶上,老远就对秦逸之呵斥上了,“你们是哪儿来的混账?赶紧从小院儿滚开,这里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吗?” 瞧着他那狗仗人势的劲儿,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贺延舟,不无挑唆地对秦逸之说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就被这样一个狗奴才给骂了?” 他话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去,须臾,就听到一声宛若鬼嚎般的叫唤,“哎哟哟,我的……牙……” 呸呸呸! 那姚仲恺一阵乱呸之后,地上豁然多了三四粒白色的与豆粒差不多大小的物件。 “哎哟哟,郡主,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小的牙……牙都被他打掉了。” 他怒指着秦逸之与贺延舟。 因为飞过去的石头子儿速度太快,一晃之间,他压根没看清到底是谁打的他。 “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 地上豁然多的是一节血淋淋的手指头。 秦逸之将刀入鞘,冷眼如刀地扫视气急败坏的姚仲恺。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案中凶案19 姚仲恺吓得一哆嗦, 紧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因为失血,他脸色惨白, 如同恶鬼。 直到此时,他与牟远鹏还不知道秦逸之与贺延舟的真实身份。 玉珏郡主却是知道的。 她不认识贺延舟, 但秦逸之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她多少次在贵女们聚会时,听到那些权臣府里的小姐们赞他是大越国第一美男, 就是行事太狠毒,杀人如麻,不然, 那些贵女们还不得上杆子投怀送抱啊? 就在刚才,他还在自己母亲的屋里, 把苏锦书带走了, 说什么, 那是他的人。 玉珏看着他, 心里盘算, 要是下回她把秦逸之喜欢一个叫苏锦书的女子告诉那些贵女们,她们的心大概要碎了一地吧? “牟公子, 这位是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大人。” 她瞧着姚仲恺那惨象, 甚怕牟远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姚仲恺一样对秦逸之恶言相向,再引得这地狱阎罗对牟公子下狠手, 把他打掉几颗牙,一根手指头, 那好端端的一副美男皮子不就稀里哗啦了吗? 她可不想那样。 牟远鹏一听,眼神不由颤了颤, 锦衣卫指挥使秦阎王的名号,他在家乡就曾听人说起过,到了京都,哪怕得罪一品大员,那也不能得罪秦阎王,那等同于找死,他能一招把人送到下头去。 恶煞当前,牟远鹏不敢小觑。 他对秦逸之施礼,诚惶诚恐道,“在下早就闻听秦大人威名,如今一见,果然威风凛凛,令人敬仰! “你把黄五娘弄哪儿去了?” 秦逸之语出惊人,根本没跟牟远鹏客套的意思。 他的这种举止分明就是对牟远鹏的蔑视。 牟远鹏眼底迅即闪过一抹愤恨,但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一言一行更该小心,不然被秦逸之拿捏到把柄,他的事儿恐怕就要败露了。 贺延舟都没想到,秦逸之会这样不给这位全京都闻名遐迩的新晋探花郎面子,直接逼问。 苏锦书倒是很赞同秦逸之这样做,如果牟远鹏等人没来,他们悄悄把哑女带走,也就带走了,认完女尸,再想法子寻牟远鹏的杀人证据。 现在,既然对上了,那就不闪不避,直接给对方来个先发制人,看他怎么应对? 最惊讶的要数玉珏郡主,她此刻一颗芳心都系在牟远鹏身上,哪儿能容得下牟远鹏身边还有什么黄五娘,李六娘的,是以,她厉声质问,“谁是黄五娘?她怎么会认识你?” 此时处于言论风暴之中的牟远鹏到底要怎样应对,是他能否顺利地通过这一关的关键所在。 他也的确是个人物,在接连被人质疑的情况下,竟能微笑着,态度无比坦诚地给出解释,“郡主,黄五娘是我远房表妹,前几天,她因事进京,得知我寄居于此,特来与我见了一面,然后就走了,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悔改!那好,你就随我去停尸房一趟,本指挥使倒要看看,你面对死去的亡魂,还能不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于己无关的话来?” 秦逸之冷笑数声,眼底的阴霾已经浓郁的能将世间任何魑魅魍魉溺毙了。 “秦大人,我想你是弄错了,我表妹不可能死,她是回乡了。” 牟远鹏断然否认,态度并没有因为秦逸之的咄咄逼人而有丝毫的慌乱。 但他越是镇静,就越是让苏锦书觉得他身上有猫腻。 换一般人,此刻被秦阎王句句警示,他可能是杀害其表妹的凶手,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他不该愤而勃然,怒斥秦逸之仗着身份欺人太甚吗?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突然的变故或者诬陷,太过冷静,此人必定有鬼! 人终究是有情绪的,哪儿会在被人数次污蔑,甚至于认定,肯定他就是凶手时,还能谈笑风生? “秦大人,既然牟公子说,那女人与他没甚关系,那就没关系,他是不会骗我的。” 玉珏郡主的眼神落在牟远鹏的脸上,他忙深情表白,“是,郡主懂我,我是一片丹心向郡主,永远都不会骗郡主,也不会骗任何人,自在世上走,我心胸坦荡天地宽!” 这回连贺延舟都被气笑了,他道,“好一个心胸坦荡天地宽!牟远鹏,你扪心自问,你有所愧,有所悔吗?” “无有,在下无怨无悔更无愧!” 牟远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玉珏郡主,一番漂亮话说的小郡主几乎感动得涕泪横流。 她踮起小脚,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落在牟远鹏头上的一枚枯叶摘了去,温温柔柔地道,“公子真乃人间奇才也,玉珏此生唯愿与公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郡主! 牟远鹏深情呼唤,若非旁人在侧,估计他就将郡主揽入怀中了。 秦逸之与贺延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种恶心之感,可是,这里是和善公主的宅邸,牟远鹏是公主的客人,他们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想从这里把牟远鹏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当着玉珏郡主的面儿,只要牟远鹏稍稍用上那么一点魅主的手段,估计他们想带走哑女都不成! 怎么办? 此刻两大衙门巨头都明白,今时今日若不能将哑女带走,那么明日再来,恐怕哑女不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是被人杀了。 这时久未出声的苏锦书缓缓从哑女身边走了回来,她叹了一声,对玉珏说,“郡主,您与牟公子之间的真情真爱,令我等羡慕感动啊,只可惜,这样美好的才子佳人故事,就要走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 玉珏怒起,秀眉紧蹙,盯着苏锦书像是要在她那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郡主,民女一点没有胡说,您与牟公子那是笃定要白首不相离的,可是,眼下这情形,您不离也不成了!” 苏锦书这话更加剧了玉珏的愤怒,她厉声呵道,“来人,把这个贱皮子给本郡主拖下去,狠狠打,打死为止。” 苏锦书不慌不忙道,“郡主,您打死民女事儿小,但是您的心上人将不久于人世,却事儿大!” “你……你还敢乱说?” 玉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郡主,民女可没胡说,您瞧瞧那个哑女,她的脖子上,她的脸以及手臂上,都是什么?” 她的话瞬时吸引了玉珏以及在场几人的注意。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哑女身上。 却见她脖子上,脸上,手臂上,以及裸露的脚踝上,都密密麻麻地生了许多的红色疹子。 那些疹子红赤赤的,触目惊心。 玉珏惊恐退后,颤着手指着哑女,“那……是什么?她怎么了?” 苏锦书再度叹了一声,道,“如果民女没看错的话,她是得了失心疹,这种疹子一旦得了七日之内必暴死!而且,失心疹极具传染性,只要与其在一处宅子里,通过飞沫与空气,这疹子能传遍整个宅子。” 说到这里,她主动上前去拉了秦逸之与贺延舟,“两位大人,咱们赶紧走。” 秦逸之黑着脸,把人从他与贺延舟两人中间扯到自己右侧,如此苏锦书不得不松开贺延舟。 贺延舟怒极,想要大声质问秦逸之,凭啥啊?你是娶了她,还是她发誓要嫁给你?为什么她能拉扯你,就不能亲近我?死阎王,我……我恨不能跟你拼了! 可是,他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读书人该做什么,该怎么与女子相处,书里都写的明明白白,要守礼,要避嫌,不可肆意为之,不可放浪形骸,他……他怎么就不明白,秦逸之也是饱读诗书的,据说他的文章还曾得到翰林院大学士们嘉许,怎么他就如此的行为不检点,那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这边还在腹诽,讨伐秦逸之呢,那边玉珏郡主不干了,“秦大人,我母亲曾说过,您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我皇上舅舅的亲兵,您可是发誓要护卫皇上以及皇室周全的,如今这哑女得了致死的病,你是打算一个人逃跑,不管我与母亲的死活了吗?” 秦逸之当即表示,“当然不会。” “那就赶紧把她带走!” 玉珏郡主说着,就躲避瘟神一样拉着牟远鹏往走廊尽头跑去。 “那郡主,我们就把哑女带走了哈。” 苏锦书这话简直诛心,诛杀了牟远鹏的心。 他一边与玉珏快步离开,一边回头看,看到的却是秦逸之等人面上掩饰不住的笑。 他隐隐的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妙了。 可是,这个被和善公主宠坏了的郡主在此,他就算想出了应对的招数,也没法子施展,难道他真的要走孤注一掷的那一步?! 秦逸之点了哑女的睡穴,将她丢给张良。 张良也不客气,拿出从后厨寻来的麻袋,直接将人套了,往背上一甩,随着秦逸之他们就离了山庄。 贺延舟神情略有紧张地提醒张良,“你小心不要碰触她的肌肤,万一被失心疹给……” 他的话没说完,张良就乐了,“贺大人,您别怕,哑女身上的红疹子都是我家苏姐姐刚才悄悄靠近哑女时涂抹在她身上的一种特殊染料,那东西还是我帮苏姐姐寻来的呢!嘿嘿,这世上,就没谁比我苏姐姐更聪慧!” 他说完,还傲娇地冲着苏锦书竖起大拇指,那神情就跟聪明人是他似的,完全的与有荣焉! 贺延舟惊悟。 他下意识看向秦逸之,见其也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很是愧疚地低下头,他怎么就没想到,苏姑娘会在危机之中出妙招呢?她那样一个又美又聪颖的妙人儿,每每出其不意地拿捏嫌犯心理,真真是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汗颜!- 停尸房。 哑女看到躺在那里的黄五娘,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她是能说话的。 之所以不肯说话,是因为对险恶的世道以及叵测的人心有所惧怕。 她用不能说话来保护自己,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在这次经历的黄五娘被害一案中,她若早被幕后的黑手知道她会说话,肯定早就被灭口了。 他们知道她口不能言,又不识字,所以不担心她会对外人说出实情! 等她哭罢,情绪稳定下来,苏锦书向她介绍了秦逸之与贺延舟。 得知他们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大理寺卿,哑女一下子跪在二人面前,她哭喊着,“二位大人,请给民女宋红鸢做主,民女的异姓姐姐黄五娘被人害死,死得冤枉啊!” 咚咚咚,她连磕了三个头,等被苏锦书强行扶起来时,那脸上早就泪水横流了。 原来,宋红鸢与黄五娘才不过相识半年。 她们是在同往京都的路上结识的。 那一日,阴雨连绵,淋了一天雨的宋红鸢在暮色降临时,躲雨躲进了一座破庙,她身上衣着单薄,脚上的鞋子也因为太过破旧,早不知道跑丢到哪里了,她赤着足,蜷缩着身子,一步一步挨进了破庙。 却瞬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她已经两天未进食物了,只是靠着喝山脚下的河水,这才勉强活着,如今的她饥肠辘辘,双腿无力,若不是靠着一股想要进京都寻亲的念头支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再往里挪蹭挪蹭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一个搭建的简易炉灶前煮饭。 她闻着香气,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声音可能有点大,惊动了那煮饭的女子,她回头看到宋红鸢,先是一怔,而后就笑着招呼她,“妹妹,你是不是也赶了很久的路,淋了雨吧?快过来,在火堆跟前烤烤衣衫,别感染风寒了!” 姐姐! 有多久了,没人这样亲昵又温暖地唤她一声妹妹,泪水瞬时就顺着宋红鸢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那一顿吃了很多,是近一个月余,她吃得最饱的一次。 而且吃得舒畅,吃得温暖。 吃完饭,她帮着姐姐收拾碗筷,才得知,这位姐姐姓黄,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叫黄五娘,是进京去寻找未婚夫的。 她的未婚夫进京赶考,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一直都没给家里回消息。 他的母亲一直身子骨孱弱,这段时间因为挂念儿子,病情加重,眼见着都不行了。可是老人家迟迟不肯闭上眼,就是想最后见一面儿子。 黄五娘不忍心这未来的婆婆带着遗憾离世,就跟自己父母说明了情况,独身一人进京都寻找其未婚夫,以求能尽快找到,赶在老人离去之前与之见上一面,也算是全了孝道。 所以,这一路,黄五娘都几乎是一夜只歇上一两个时辰,然后赶紧起来赶路,她从一开始的辛苦得默默哭泣,到后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疲惫,经历了多少的惊吓与艰难,说出来都是泪水涟涟。 后来,黄五娘与宋红鸢结伴而行,一起往京都去。 两人一路行来,因为性情相近,志趣又相投,所以就结拜了异姓姐妹,两人相互扶持,互相鼓励,最终抵达了京都。 一打听,黄五娘的未婚夫牟远鹏竟高中探花郎。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案中凶案20 这莫大的惊喜让黄五娘喜极而泣。 她与宋红鸢到处打听牟远鹏所住的客栈, 几乎问遍了京都的全部客栈,都没找到人,后来, 从一个为东马山香樟园避暑庄送菜的老农那里得知,他曾在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里见过那位才貌出众的探花郎牟公子。 黄五娘大喜, 忙携着宋红鸢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庄。 在去的路上, 宋红鸢说,姐姐, 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位未婚夫君高中探花郎都没回去报喜,这时还住在公主的宅邸里, 说不定有什么蹊跷里头,我自此就做一个哑巴, 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哑巴的, 我也能从中打听出牟公子为什么住进公主的宅邸, 他若是真情依旧, 那咱们就与他一起回乡, 他若是不好,那我们也好一起远离…… 就这样宋红鸢成了一个哑女。 可, 事情还是如她料想的那样, 牟远鹏意图攀高枝,当夜就暗中主使姚仲恺害死了黄五娘。 本来他们还要害宋红鸢。 但宋红鸢结识了后厨的赵婆子,当晚与赵婆子睡一屋, 躲过一劫。 第二天,宋红鸢找不到黄五娘, 牟远鹏给出的答案是,黄五娘念着家里的父母一早就返乡了。 宋红鸢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她的五娘姐姐会独自一人撇下她返乡。 可是,她没有证据。 只好留在那个黄五娘曾经住过一晚的小院子里,无论姚仲恺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肯走。 “红鸢姐姐,你是不是有东西藏在山庄的那个小院儿里?” 苏锦书问道。 宋红鸢蓦地惊讶看她,“你……你怎么知道?” 苏锦书叹道,“你的姐姐是在那个山庄消失的,那山庄里还有两个你恨的人,一个是牟远鹏,一个是姚仲恺,你若没在那院子里藏东西,你早就走了,何苦留在那里被打被骂,还要面对那两个让你狠到极点的坏人?” 宋红鸢又潸然泪下,“是,苏姑娘说的对,我的确是藏了东西在那院子里。” 从宋红鸢决定装哑巴时,她就问黄五娘,与牟远鹏之间有没有能证明两人之间关系的信物? 黄五娘就拿出了一个香囊,香囊打开,里头是一封牟远鹏写给她的情信。 信的开头称呼是,五娘,吾之未婚妻,末尾署名是未婚夫牟远鹏。 “当初我若不是多了给心眼,恐怕这信也会被牟远鹏从黄姐姐那里骗了去,进入山庄之前,黄姐姐就把香囊给了我,我后来找不到黄姐姐,就猜着她可能出事儿了,也深知这个香囊是抓凶手的证据,所以我就把它藏在了小院里,没有为黄姐姐申冤,没有把那个坏男人抓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离开那里?” 宋红鸢一番讲述,在场的人都很佩服她过人的聪颖与心智。 她无父无母,打小就在江湖上流浪,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所以一双稚嫩的眸子早就能看透人心,同时,经历让她对人对事都怀着三分戒心,也正是她的这三分戒心,才让她没被人害死,同时还保留下牟远鹏的杀人罪证! 秦逸之连夜进宫面君。 凌晨,他带了圣旨感到和善公主府,见到公主后,宣读了圣旨。 公主良久后,低低地骂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是枉费了我儿对他的一片痴情,此等无耻之徒,该千刀万剐。” 秦逸之淡淡道,“殿下请放心,他的下场必是能让您解气的。” 和善公主随后派了亲信的嬷嬷与秦逸之率领的锦衣卫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山庄。 秦逸之与众锦衣卫先隐身在香樟树树林中。 那嬷嬷进了山庄,以公主殿下身体有恙为借口,将玉珏郡主骗上了马车,一路迎着朝霞赶回京都。 之后,锦衣卫们冲进山庄拿人,找证据。 半个时辰后,牟远鹏与姚仲恺被五花大绑押回镇抚司。 经过审讯,姚仲恺承认,黄五娘是被他与牟远鹏联手杀死的,那夜,黄五娘一直劝说牟远鹏尽早与他赶回家乡,见其母最后一面。 牟远鹏以仕途要紧为由,拒绝返乡。 伤心绝望之下,黄五娘道,你若不肯返乡尽孝,我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让皇上评评理,看你一个不孝的人是否该得到皇上重用? 她的这番话吓到牟远鹏了。 他已然得了公主的赏识,郡主的爱慕,怎么可能为了行将枯槁的母亲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 他甜言蜜语哄黄五娘,“五娘,我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今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会儿心里对母亲,对你的愧疚之意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来,咱们共饮此杯,以表我对你的感谢和敬意!” 他说完,就将一杯酒给喝了。 黄五娘一颗心全都在他身上,这会儿听他说得动情,还以为他是真的要与自己返乡,当下也是十分高兴,就在牟远鹏的频频劝说下,多饮了几杯。 她是向来不喝酒之人,肯接了牟远鹏的一杯又一杯的酒,真是因为对他的没底线的信任。 她是单纯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料到她爱了那么久那么深的男人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一只恶魔! 在黄五娘醉得不省人事时,牟远鹏指使姚仲恺杀死了她。 可怜她长途跋涉,不眠不休地赶到京都,为的只是让未来婆婆临终前能见自己儿子一面,她历尽艰苦,得到的却是扎心的一刀! 这一刀,令人心寒,也让牟远鹏的无耻嘴脸,泄露殆尽! 苍天为此女子默哀悲戚! 诸神为此恶人,痛恨鞭笞! 他们本来是想把尸体运送到临县的乱葬岗丢弃的。 可是,那日一早郡主身边的嬷嬷就来传信说,郡主这日要来山庄,希望能见牟公子一面! 牟远鹏自然是不敢不见郡主的,所以,他为了节省时间,只好让姚仲恺把黄五娘的尸身丢在距离香樟园避暑庄不远的那条河滩的下游,意图给人以溺水身亡的假象。 他们原本以为,宋红鸢是哑巴,不识字,不能指认凶手。 黄五娘又是外地人,只在山庄住了一夜,她的失踪不可能有人发现,是以,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万没想到,黄五娘有一个义薄云天的异性妹妹宋红鸢,她宁可受尽委屈,也要留在山庄里,就是期盼有朝一日能遇上贵人,替黄五娘申冤,报仇。 果然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黄五娘大仇得报。 皇上怒下令,革除牟远鹏的探花郎资格,将其与姚仲恺打入死牢,三日后正午问斩。 案情真相大白,全京都哗然。 谁都没想到,看上去风神迥异,仪表堂堂的探花郎牟远鹏竟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他对一个那么痴情又重情的黄五娘,下了狠手,他那身体里装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很多人都在家里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等着三日后杀人犯牟远鹏游街,好砸他一个头破血流。 被判死刑,三日后问斩的消息传到死牢里,牟远鹏当时就吓疯了,他一个劲儿地以头撞墙,口中喊着,我是探花郎,郡主心仪我,我要做郡主的夫君,我…… 有人拿了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斥道,“郡主何等身份的人,怎么会瞧上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混账?” 姚仲恺也被吓坏了,他用力拍打着死牢的门,“我要见大人,我要见秦大人,我有案情禀报,我要立功免死罪……”- 彼时。 镇抚司衙门后厨。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在吃生煎包,配以紫薯粥。 一锅一锅的生煎包陆续端上来。 生煎包的外皮酥脆而不油腻,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内陷则是精选的猪肉与鲜美的虾仁经过巧妙的加工,口感多汁,令人难以抗拒其诱惑。 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底壳瞬间破裂,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口感多汁而饱满,让人一口接一口的不能停下来。 张彪、宋清柏与知牧、张卓等人简直就像是在开展一个吃生煎包的比赛一样,你一个,我一个,你吃得欢畅,我吃得比你还香。 瞅着这些个大快朵颐的小伙子,身为稳重老成的前辈诸葛云睿很是不屑地道,“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那风度,那气质,绝非是你等这样,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成!瞅瞅,瞅瞅你们这吃相,快比饕餮还凶猛了,啧啧,这可累坏了我们苏丫头了,得做多少生煎包,才能填满你们的五脏庙啊?” 肖鹏撇撇嘴,看看诸葛老先生跟前那几个空了的盘子,“您果然是我们的老前辈,嘴上的功夫比我们一点不差,您说说您,一把年纪了,也不讲究讲究养生,一天天吃那么多,您那肚子就舒坦?” 知牧也不客气地揭他老底,“就是,就上回苏姑娘熬了鲫鱼汤,您呢,见着好吃的就没命,一口气喝了几大碗的鱼汤,结果撑坏了肚子,跑了一宿的茅房,险些把老命给折腾上,您还说我们呢?我们年轻,吃得多,但我们运动量也大啊,不说别的,就这回的破案,我们可是没少跑腿儿,就那个假探花郎,他那些鬼心眼子,害的我们多跑多少冤枉路?想起来就恨那小子,走,哥几个,吃饱了,咱们找他活动活动,消消食去……” “等下,我们也去。” 张彪几个也忙擦两下嘴,与知牧他们一伙儿去死牢里折腾牟远鹏去了。 顺子看着七八个彪形大汉,一起摩拳擦掌地往死牢里走,瞬时唬得一身鸡皮疙瘩,讷讷道,做人还是得心眼正,不然真做了缺德事,怕是会如这牟远鹏一样,不得好死。 吃完饭,秦逸之与贺延舟回到了前院书房。 “苏姐姐,要给大人们上茶吗?” 樱桃问。 “那就上吧,这些人真把我家当成是衙门办公的地方了!” 苏锦书很是不满意,但无意中瞧了一眼那边的柜子,柜子里此刻正好端端地放着一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贺延舟说了,两起案子,破一起,就是一千五百两!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等下她出去买点好茶回来。 眼见着这天傍晚就是皇上给他们查张平贵世子被杀一案的最后期限了。 可他们还是没找出什么新的办案思路来。 倒是无心插柳地把无名女尸案给结了。 重情重义的宋红鸢护送着黄五娘的棺椁回乡去了。 现在回忆回忆宋与黄,两位女子都是值得称赞的好女子,她们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她们的品格高尚,她们用自己真实的经历,给两个衙门的一大帮老爷们,上了一课! “等到了时辰,我与你一起进宫面君,要挨训就一起挨!” 贺延舟说道。 秦逸之神色微动,但还是语气凉薄,“要挨训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时辰未到,你怎知我们一定查不出来杀世子的真凶?” 贺延舟恼火,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正在这时,苏锦书急匆匆从外头进屋,“两位大人,我有个推测,说来你们听听?” 瞧着她双眼亮如灿星,秦与贺不由地都是精神一振,齐齐地道,你说!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案中凶案 21 “我们一开始发现张世子的尸首, 经何三碗的验证,世子曾经爬过一棵香樟树,可以断言, 世子的死与他爬香樟树有很大关系,是他发现了什么, 然后被人灭口了!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许家这边,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许哲动手杀世子,那世子发现了什么?又会是谁在被他发现后, 不得不杀人灭口?” 苏锦书越说神情越是笃定,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泛起睿智的光芒。 贺延舟抢着说,“世子攀爬的那棵树, 处在许家与公主的庄子之间,就是说, 张世子看到的也许是许家的隐情, 更也许是公主府那边谁的秘事!” 秦逸之接着道, “现在已经证实许家没隐情, 那么世子之死, 就只可能是看到了发生在公主府内的秘事而导致被人杀害!”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之后, 齐声道,“张世子从树上看到了牟远鹏与姚仲恺杀害黄五娘的现场!” 然后他被牟或者是姚或是两人联手杀了灭口! 到这里,已经没丝毫悬念了, “来人,提审姚仲恺!” 秦逸之冲着屋外喊道。 知牧应声赶到, “大人,属下正要跟您禀报, 姚仲恺那厮哭着喊着要见您,还说,他不想死,他要立功赎罪!” 屋里三人面上都是一振,真有种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的惊喜。 姚仲恺被提到书房,他是牟远鹏进京赶考之前,家里人给他雇的一个跟班随从,为的是帮他打理生活上一些事务,这姚仲恺也是读过书之人,不过,屡试不中,他气馁放下书本,先在当地的一家书局里打杂,后来闻听牟家要为牟远鹏雇一个随从,他上门自荐,承诺不要工钱,就图以后牟远鹏金榜高中后,能在身边给他留一席之地。 牟远鹏欣然应允。 之后这一路进京,姚仲恺所表现出来的机灵与世故,都让牟远鹏很满意。 他为了让姚仲恺好好伺候他,许诺一旦金榜得中,有了锦绣前程,必会提携姚仲恺一番,虽然姚仲恺在科举上没什么成绩,可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一些见识与手段,都是值得称道的。 牟远鹏深知,自己以后无论是在京都书生圈里,还是一旦走上仕途,身边都缺不了这样的人辅助,所以,他对姚仲恺也是很好,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相处得也算是融洽。 果然,牟远鹏高中探花郎。 这结果不但牟远鹏高兴,就是姚仲恺也是狂喜。 在觉察到牟远鹏被玉珏郡主看上后,姚仲恺意识到,这个牟远鹏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所以,更对牟远鹏言听计从,甚至他自觉自愿地协助牟远鹏维护声誉,绝不能让不好的事情在他的身上涂抹下污点。 但是让姚仲恺没想到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天傍晚姚仲恺听说有两个女子找到山庄,要见牟远鹏。 牟远鹏十分慌张,他关上门,忐忑不安地跟姚仲恺说,“这回坏事儿了,我之前在乡下时,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是不愿意的,但母命难违,只好应下了,原打算到了京都,考的好了,就托人去对方家里退亲,可没想到,她竟追到这里,找上门了!” 姚仲恺先也是有点慌,别忘了,这里是和善公主的山庄,他们周遭都是公主的人,只要牟远鹏稍稍有点行为举止不端,那公主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但他深知自己与牟远鹏的前程是捆绑在一起的。 所以,咬咬牙,他说,“公子,我出去将那两位姑娘接进来,就跟门房说是我的亲戚,她们来京都探亲,听说我在这里,特意来相见!” “那好,那好。” 牟远鹏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他这时恨不能与黄五娘撇清干系,至于姚仲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姚仲恺在山庄大门口,把浑身脏兮兮,又姿容憔悴的黄五娘与宋红鸢领到牟远鹏眼前时,牟远鹏都惊呆了。 他们牟家在当地虽不是大家世族,但因为牟父在世时,曾给县令当过师爷,所以积蓄颇丰,牟父去世后,牟母勤俭持家,家世谈不上富足,但也绝不贫困。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家才答应了牟家的求娶。 黄父是私塾先生,牟远鹏就是跟着黄老先生开蒙读书的,从一开始,黄老先生就甚爱这个聪明的孩子,对他另眼相待,女儿黄五娘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却是个顶顶明理懂事的,长得又出众,在当地是很多富贵人家下要求娶的女子。 但黄父看上了牟远鹏,觉得他前程远大,女儿将来跟着他,定然能有一个富贵人生。 却没想到,人是会变的。 变了的牟远鹏,压根瞧不上黄五娘,在乡下小地方,他瞧着黄五娘还是颇有风姿的,可是到了京都,这里美人儿比比皆是,在见过玉珏郡主后,他以为黄五娘那样的给郡主提鞋都不够! 而他,是要做人上人的。 所以,不能给他助力,反倒是让他拿不出手的黄五娘,更就不被他看在眼里了。 姚仲恺说,“那日牟远鹏一见黄五娘就神情很冷漠,他断然拒绝回乡探母,黄五娘一气之下就说,要去敲登闻鼓告他忤逆不孝!无奈,牟远鹏只好哄骗黄五娘,说过几日就与她一起回去!黄五娘轻信与他,被他灌醉!” 说到这里,姚仲恺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恐怖的神情,他流下悔恨的眼泪,哭诉道,“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死心塌地地想跟着牟远鹏升官发财,我……” 苏锦书问,“你们杀了黄五娘,当夜就抛尸的吗?” 姚仲恺点头,“是,我从后厨寻来一条麻袋,把黄五娘装进里头,我想让牟远鹏与我一起把麻袋抬出去,可是他说,这事儿我不能沾手,一旦那东窗事发,保住了我,才有可能救你!不然咱俩一起被抓,那就全完了。我当时糊了脑子,认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就跟被他下了蛊虫一样。” 贺延舟道,“你说的这些情节我们如今都已经清楚了,现在,你非要见秦大人,说要立功赎罪,我听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功劳可言啊?” 秦逸之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引导姚仲恺说出实话,他用这种平等谈话的方式,既能让姚仲恺放松警惕之心,又引领他的思维,与之共鸣后,他才能说出他们几人期待的实情! 论起审案子,贺延舟这个大理寺卿的能力还是值得一赞的。 姚仲恺果然顺从了贺延舟的启发引领,他忙说,“大人,小的真有重要的事儿讲,这事儿讲出来,您们可要免小的死罪啊,小的家里有老母需要伺候,真的不能死啊!” 他说着,又涕泪横流。 但他的眼泪对在场的几个人来说,根本就一钱不值。 说是鳄鱼的眼泪,都是贬低了鳄鱼。 秦逸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线条坚毅的面容上显现出一抹凌人的霸气,“你若是想拿你说的讨价还价,那就不必说了,即便你不说,你与牟远鹏所犯下的所有罪责,我们都能查清楚!” 是不是交代,那是你的事儿。 至于你交代的能不能替你偿还一部分罪孽,那就是秦逸之等人根据大越国律法的判定了! 法不容情,更何况,卑劣如姚仲恺之流的,心中无情,嘴上绝情,下手更是无人性! 此等罪孽深重之人,何来请求免罪的资格? 姚仲恺一声悲鸣,“唉,我也知自己罪孽深重,必死无疑,说与不说,都是要死 ,那我就临死痛快一回,也算是给诸位大人省省事儿,不用再劳神费力地找破案线索了。” 苏锦书等人都是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对这种人仁慈,就是对好人狠毒! 可惜,好人已去,再怎么将这小人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了。 “唉,这也是我鬼迷心窍,原以为这趟京都之行是我登峰造极之路,却没想到这是一条通往断头台的路啊!罢罢罢!我就全说了吧!” 原来姚仲恺与牟远鹏欲要谋害黄五娘时,两人是商量好的,牟远鹏按住醉酒昏睡的黄五娘,姚仲恺掐脖子。 但中途,两人因为紧张,也因为怕闹出动静被外人知晓,所以竟慌中出错,没把黄五娘掐死,反倒是把她给惊醒了。 醒来后的黄五娘见到两张凶神恶煞一般的脸,立时酒醒了,也明白他们是想谋害自己,所以,她挣扎着起身,赤脚跑出了屋子,她是边跑边喊救命的,怎奈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且牟远鹏早有预谋,所以把伺候的下人都打发到后面院子去了,虽然黄五娘连喊数声救命,但并没有被人听到,也就没人前来搭救。 黄五娘是女子,又喝了不少酒,所以脚步踉踉跄跄的根本跑不远,就被姚仲恺给一把拽回去,瞬时将一团抹布堵住她的嘴,这时牟远鹏也跟过来,他发疯似的去掐黄五娘的脖子,就这样黄五娘被掐死了。 当牟远鹏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僵硬地耷拉下来时,姚仲恺也松开了手,黄五娘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夜色黑透了,也深透了,人的眼睛根本无法看清那逼人而来的暗黑,牟远鹏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却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啊的一声惊呼,紧跟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间或有人倒抽冷气,像是身体某处被什么东西给擦痛了一样。 牟远鹏与姚仲恺登时惊悚。 两人急忙往大门外跑。 虽然是夜里,瞧不清楚,但他们都猜到了,是有人藏在外头那棵香樟树上,正好窥见了他们杀黄五娘这一幕。 这个人一旦去报官,等待他们两人的只有死! 马上要到手的泼天富贵,还有那被人津津乐道的锦绣前程,都将化为虚无! 此刻,在两人心里,都认定一点,那就是杀了那个窥探了案发现场的人。 但就在他们两人刚跑到门口时,就听到隔壁许家一帮下人在香樟树下把那人围住了。 有人质问那人,为什么要爬到香樟树上窥探宅子里的隐私? 那人还没说话。 许哲在这时出去了,他竟认识那人,他像是很怕那人,称呼那人是世子,虽几近讨好对方,但那人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狠狠咒骂了许哲几句就趁夜走了。 许哲要派马车去送,那人都不肯。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藏匿在大门后的牟远鹏与姚仲恺已经低低地商量出一条毒计。 他们静待了一会儿,隔壁许家大门关上,没了声响。 姚仲恺悄悄去将庄子里的马车赶了出来,然后他们先把装了黄五娘的麻袋搬上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尾随着那个世子而去。 他们在距离东马山几里地的官道岔道口追上了那个爬树的世子。 虽然杀个世子,就注定招惹了更大的麻烦,可在牟远鹏与姚仲恺来说,那都是后话,是他们以后要面对的,但此刻,他们若不能把这个不睡觉跑来爬树的世子给杀了,那他们也就没以后了。 世子听到有马车疾驰而来,他就往路边让了让。 但他没想到,对方却是追着他去的,在他还没看清楚驾车的是什么人时,就被撞晕在地了。 牟远鹏与姚仲恺下车后发现世子没死,他们一个按住世子的胳膊腿儿,另一个则用车电垫子狠狠捂住世子,就这样,世子在昏厥中被硬生生捂死了。 他们又将世子搬上马车,换下了黄五娘的麻袋。 之后,姚仲恺驾车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后,狠狠地用涂了蛇毒的袖箭狠狠地扎在马腿之下的马腹上,马巨痛,长嘶一声后,朝着一边的深沟狂奔过去。 姚仲恺忙不迭地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后,就听到轰隆一声震响,原本疾驰在官道上的马车不见了。 牟远鹏扶起姚仲恺,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到深沟一侧往下看,就看见,世子被马车车架压在下头,而那匹中毒了的马则摔到了沟底。 这就是张世子被杀的全部过程。 苏锦书等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案情告破,真凶一夜之间狂杀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杀而不足以平民愤! 皇后娘娘得知案情全部真相后,哭得昏死过去。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即刻将牟远鹏与姚仲恺二犯执行车裂。 处理好结案的相关事宜后,镇抚司衙门放假三天。 本来大理寺也想放,可是他们的贺大人晚了一步,秦逸之去宫里禀明皇上之后,回来就宣布放假,把大理寺卿贺大人以及张彪等人请出镇抚司后,镇抚司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就缓缓地关上了。 京都就这两处官衙,总不能都关门歇业吧? 无奈,贺大人只好安抚手下,三日后,镇抚司开门,他们大理寺关门放假- 难得的放假,这是苏锦书进入镇抚司后的第一次放假,她当天做了几样点心吃食,有枣泥糕,豌豆黄,雪花酥,沙琪玛,最后一样沙琪玛,大越国是没有的,樱桃与顺子尝了一个,赞不绝口,真恨不能口灿莲花,把他们的苏姐姐夸到天上去。 苏锦书先让顺子给诸葛云睿送去了一些,这是破案之前答应他老先生的,如今案子按时破了大家都很辛苦,这点子糕点,算是给大家滋补身体了。 诸葛云睿让顺子回了一份厚礼。 是一套纯金打造的首饰头面,不说首饰的花样如何,就掂掂重量,苏锦书笑得眉眼弯弯,“先生这是重酬啊!” 顺子说,老先生说了,他的都是苏姐姐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苏锦书眼圈一红,险些落泪。 细究起来,她与诸葛云睿可不是同样的天涯沦落人吗? 老先生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 她呢,虽有一便宜老娘,可她那老娘是一辈子的恋爱脑,满心满眼里都是苏恒那个男人,至于她这个女儿,提及了或许会疼惜,会落泪,但不提不想,就跟没这个女儿一样。 原身曾给她托梦说,她老娘很疼她,一直都在为她打算,苏锦书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死后犯糊涂了,把一个凉薄寡情的张姨娘说成是为女儿奋不顾身谋划一切的好母亲! 不过,她也不是离了什么人不可的,混迹了两辈子,她的身边都清清冷冷的。 习惯就好。 找了几个精美的盒子,把点心分类装好,这是给秦老夫人的。 那日在公主的避暑山庄里,老夫人当众对她的维护,是她不能忘记的一份人情。 她本来打算亲自送去。 但顺子遇到木生,问及秦老夫人,木生说,我们老夫人去庙里烧香了,要待三日才能回来呢! 索性就让木生把点心盒子带到前院秦逸之那里,他或是吃,或是送给他的杜家小表妹,那都是他的事儿了。 总之,苏锦书尽心了。 凡事尽心即可,其他的不可强求,顺天意吧。 剩下的,她给樱桃与顺子,张良各一份,后厨的仨婆子,也分了些,个个知道苏姑娘做的点心比街上点心铺子里做的都好吃,欢天喜地地拿着回家了。 赵大奎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樱桃与顺子都朝他翻白眼。 苏锦书把最后一份包好,递给赵大奎,“赵采买,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吧,别嫌少。” 赵大奎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前了,接了点心盒子,对苏锦书千恩万谢的。 苏锦书摆摆手,示意他走人。 傍晚时分,苏锦书回了家。 两进的宅子说起来不算大,但一个人住,还是显得空荡了。 好在,苏锦书清静惯了,也胆子大,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一所大宅子有什么不好? 晚饭她给自己做了一碗打卤面。 手擀的面,西红柿鸡蛋卤子。 地地道道的家常面,吃一口,口感有西红柿的微酸,又有鸡蛋的香,好吃得很。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欲去后院自己屋里歇着。 路过前厅旁边的那间被秦逸之临时收拾出来书房兼卧房的屋子,她脚步顿了顿,瞥了一眼染尽了暮色的小屋,她忽然想起那日,秦逸之耍赖,往床上一躺,挑逗似的邀请她一起睡的情景,那也是这样一个月色微凉的夜晚,天上星子时不时眨眼睛,从上而下注视着小院里的一切! 她当时是被他吓得落荒而逃的。 她立于此,几乎能透过窗子,看到那日半躺在床上的某人,听着她尖叫着跑远时,嘴角漾起的那抹阴谋得逞的坏笑! 她穿书前是近三十岁的熟女了,没谈过恋爱,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秦逸之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对自己说的话,做的那些揽腰,抱上马背的举动,早就超出了一般男女之间的界限了。 他眼中应该是有她了。 心里有没有,她猜不透,也不想猜。 在大越国,在这里,身份就像是一种标杆,随时测量两个擦肩而过,亦或者相处相对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是迈前一步就能逾越的距离,那是可能有一个好的结果的。但如她与秦逸之之间,横着的分明是一座大山。 隔山倒不如隔海了,隔海可以相望,隔山则只能日复一日地被这高耸的大山给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打算。 所以,她就做个小厨娘挺好的,偶尔帮大理寺破给小案子,拿一份丰厚的酬劳。 想到大理寺,她又想到贺延舟了,比起秦逸之,贺延舟对她的好感是隐藏着的,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的贺大人,为人处世主打一个不让别人为难,所以,他可能是喜欢自己,但他是不会说出做出让她难堪,让他自己也尴尬的事情来的。 那么,就只当不知道他的心思,时间久了,他就知悉她的意思了。 然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这样挺好的。 这一夜,苏锦书用了半夜时间把与秦逸之、贺延舟之间的事情理顺了,心中再没了其他杂乱情愫,倒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了睡意。 好歹翻来覆去地到了凌晨,她才迟迟地睡去。 睡前嘟哝着,我要睡到自然醒,谁打搅我,我跟谁急……急…… 但她的这个小小愿望,还是没达成。 一大早,她家大门就被人敲响了,一个不速之客,带来的消息让她的睡意分分钟消失了。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的人我来护1 来的是张姨娘身边的丫鬟兰芝与她的表舅鲁达安。 额, 是原身的表舅。 不过,在苏锦书穿书后在安南乡下住的这段时间,鲁达安一家对她很是照顾。 尤其是在张姨娘被苏恒接进京后, 乡下那个小院里就只剩下苏锦书一个人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生活, 无依无靠的难免被一些找事儿的人盯上。 但苏锦书的身上没发生那样的事儿。 主要原因就是她的这位表舅鲁达安。 鲁达安在当地开了一家镖局, 他本身就是个习武之人,武功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 所以他的镖局开得一直都很红火,几乎安南地区的保镖事务都是他的镖局来做的。 他这个人是个直性子,但心肠很好的, 张姨娘临走是把苏锦书 托付给鲁达安的,请他多照拂照拂苏锦书, 别让旁人欺负了去。 鲁达安满口应允。 这之后, 鲁达安经常让人给苏锦书送钱送物, 遇到节日还派人接她到镖局, 与鲁家人一起过节, 节后回去时,还会被大包小包地送一堆, 有时候苏锦书都不好意思拿, 鲁达安却笑着说,丫头你啊,也不用跟表舅客气, 你现在是在安南,身边没人护佑, 以后若是你有了出息,表舅遇到事情, 求到你门上,你别推辞就算有心了。 当时的苏锦书也曾许诺,只要她有能力,必然回报表舅。 当然,这对于当时的他们甥舅二人来说,只不过是闲聊说话罢了,谁也没把回报不回报的当一回事! 后来苏锦书卖了小院儿,离开安南,来了京都。 表舅鲁达安还曾给她送了盘缠路费,并写了书信,告之若是半途之中遇到事情,就到他写信的地址去找人帮忙,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会帮忙的。 沿途一共经过多少个城镇,苏锦书没统计过,但表舅鲁达安给她写了十八封信,这些信都是委托她经过的城镇上那些有能耐的人,对她一个人的旅程多加照顾的。 当然,苏锦书并没有去找过表舅的那些朋友。 主要是因为她是男扮女装的,还故意把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丑吧吧的,谁会欺负一个貌似乞丐的人呢? 图钱,乞丐那兜儿比脸都干净,图色,她脸涂了黑灰,头发乱蓬蓬的,谁肯多看她一眼,都会影响进食的心情。 所以,她就仗着一路的扮丑扮穷酸,平安抵达京都。 但表舅鲁达安对她的这份心意,她是感激的。 再见鲁达安,他似乎比之前老了不少。 “表舅,您来了,真太好了,快请进!” 苏锦书毫不掩饰脸上的惊喜,把人迎了进去。 趁着在厨房烧水泡茶的空当,兰芝小声跟苏锦书说,“姑娘,姨娘让奴婢告诉您,表老爷是摊上事儿了,您在镇抚司做事,若是能帮就帮一把吧,都是一家子,当年表老爷对姨娘对您都是有情有义的。” 苏锦书泡茶的手停了停,神色微微一凝,“姨娘没说是什么事儿?” 兰芝朝正厅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表老爷正和人打官司,对方给县令老爷送了礼,眼见着再有半月就要宣判,表老爷若是败了官司,就得赔偿对方一大笔银子,表老爷到时候只能卖镖局,卖房子,倾家荡产了。” 兰芝又说,昨晚上姨娘哭了半宿,央求咱家老爷帮忙,可是咱家老爷说,帮忙就得花银子,府里的银子都在夫人手里攥着呢,自打大姑娘搬出苏家,夫人就把全部的怨恨都强加到姨娘身上,说都是她骄纵姑娘你,姑娘你暗中算计大姑娘,害的大姑娘有家不能回,所以,这段时间,姨娘每个月都拿不到月例,若非是老爷暗中资助,姨娘手里都一点余钱没有了呢! 苏锦书的眼角跳了一下,眼神也旋即冷了几分,她道,“你回去跟姨娘说,混不下去就搬到我这里吧,好歹我有份事由能赚些钱,不会让她受苦的。” “嗯,奴婢知道了。” 兰芝乖巧地应下后,端着茶盘出去了。 苏锦书立在厨房里,想起原身,想起原身说的,她娘后来被夫人关在小屋里,活生生地折磨死了。 看来,彭氏这是要开始作妖了。 但她不是原身,断断不会任人拿捏的,苏恒不行,彭氏更不行! 打发兰芝走后,苏锦书与鲁达安边喝茶边说话。 鲁达安讲起这次他摊上的官司。 说白了,就是他被人设计了。 这个设计并不高明,是个人都知道,是那人的错,可是,那人仗着与县令老爷是远亲,非将错误都赖在鲁达安身上,还恶人先告状,请求县令判鲁达安赔偿他的损失。 那人说起来,还与鲁达安私交不错,不然鲁达安也不能以那么低廉的价格答应给他押送一批货物去北州。 说是押送,其实这回鲁达安干的就是个运输的活儿。 运输的是安南的特产-龙眼。 龙眼在安南已经有几百年的栽种历史了,而且就整个大越国来说,龙眼大片种植,并产量高,还吃起来口感好的,就只有安南一个地方。 物以稀为贵。 所以每年安南龙眼的价格都是极高的,一般寻常百姓都是吃不起这矜贵东西的。 今年安南的龙眼收获不错,到了采摘季节,从大越国各地赶来的收货商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有一位叫赵吝的商人,来自北州,与鲁达安有五六年的交往,算是私交不错。 赵吝是个茶商,本来是不做龙眼买卖的。 但他听说,今年龙眼丰收,且雨水适宜,龙眼的口感与外观都是历年最好的。 据说在京都,龙眼的价格都被炒到一两银子一斤了,而在安南种植龙眼的农户家里,一斤龙眼也不过才一百文钱。 这其中足足有九百文钱的差价可赚。 虽然去除人工与运输的费用,但半对半的利润还是会有的。 在朋友的撺掇下,赵吝动心了。 他带着银子赶到安南,先去拜见了鲁达安,这也是他的精明之处,他是第一次做龙眼买卖,对于当地的龙眼交易价格,以及龙眼的品质好坏,他都不掌握,但他找到了鲁达安,那就等于找到了一个精通龙眼诸多事宜的人,他的这次采购龙眼之行,应该也就万无一失了。 果然,他问对了人。 鲁达安是个热心肠,不但把龙眼的行情以及品质如何都详细告之了赵吝,还亲自带着他去了他熟知的一家种植龙眼的农户家里,实地考察了龙眼的品质与产量,做到了心中有数。 一番调查下来,赵吝决定做这趟龙眼生意。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来之前朋友告诉他的龙眼采购价格是一百文左右,但随着各地采购龙眼的客商抵达安南,龙眼的价格一日一个价,日日都在涨价! 他考察了三日,龙眼的采购价格就从一百文变成了三百文。 鲁达安虽然熟知龙眼的各种情况,但是他是个练家子,只会打拳,不懂生意经,听说龙眼价格涨得如此厉害,就劝说赵吝这次就算了,龙眼涨的这么快,这么高,是往年不曾有的。 他作为朋友,担心赵吝赔钱。 但赵吝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采购龙眼不可,他道,水涨船高,安南是龙眼的原产地,这里的批发价三百文,运到北州,价格指定是再翻一个翻儿,那就是六百文…… 他说他算过了,这一趟,他怎么也能赚两千两银子。 鲁达安见劝说不听,也就只好随他了。 龙眼赵吝采购完了,可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不及的事儿。 他找不到运输龙眼的马帮了。 因为各地奔赴来的客商过多,安南原有的几家马帮都被人雇走了,赵吝求了几家马帮的老板,甚至抬高了运输价格,都没找来人马帮自己运输龙眼。 一夜,他险些急白了头。 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赵老板,你不是跟镖局的鲁老板交好吗?你找不到马帮给你运输龙眼,你可以去求求鲁老板啊,他有人又有骡马,运输一回龙眼并非难事。” 赵吝一听,有理啊! 立时去镖局找了鲁达安。 鲁达安有点为难,因为他镖局里的一多半人这会儿都出去走镖了,镖局只剩下几个看门护院的,还有他这个老板。 赵吝声泪俱下,达安呐,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就得倾家荡产啊,我这可是足足三千两银子的龙眼啊,一旦运不到北州,留在这里卖不掉,我……我就只能死在安南了。 鲁达安平生最见不得人流眼泪,男的女的,都不行。 所以,他就答应下来,并亲自组织人,当天就出发给赵吝运送龙眼。 赵吝大喜,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因为家里有事儿,赵吝将运输的事儿托付给鲁达安,他就走了水路,乘船北上,先一步回了北州。 听鲁达安说到这里,苏锦书摇头,道,“表舅,这种季节性的水果的运输都是有一定风险的,以后啊,您万万不可再接这种买卖了,要知道,对于您来说,运输水果跟走镖护送货物完全不同,最起码走镖的货物不会半道儿坏掉,而水果却是极其容易坏的。” 一旦坏在道上,到赵吝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鲁达安长叹一声,道,“丫头,你说的对,水果这东西运输是不易,没有一定的经验不能做这买卖,但我们是星夜兼程,按时按期地把龙眼送到了北州,龙眼丝毫没有坏的迹象。” 苏锦书不解,“那怎么回事?你把龙眼都给他运到了,赵吝怎么还要告你呢?” “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被赵吝那小人给算计了。” 鲁达安接着把他与运输队抵达北州后发生的事儿一一说了。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北州,比赵吝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一天,这对于水果买卖来说,抢时就是抢利润,龙眼在安南当地批发一天一个价格,同样在全国各地零卖商那里,也是实时价格,并非一成不变。 鲁达安去过赵吝的家,所以他们没费什么劲儿,运输队直接到了赵家门口。 竟大门上锁了。 鲁达安以为赵家是出门探亲访友了,很快能回来,所以就命令手下人原地卸货,让人与骡马都休息休息。 谁知道,他们一等就是一天。 赵家门上依旧是铁将军把门,赵家人一个都没出现。 这时,鲁达安还没往歪处想,只觉得赵吝预期他们明日回来,压根没想到他们会提前,所以他即便今日出门去了,明日一早一定能回来。 但很快鲁达安就发现,他又错了。 因为第二日一整天赵家人还没出现。 手下人开始焦急了,“老板,这龙眼可不能这样空等下去,万一 坏了,那可就全赔了!” 鲁达安急得嘴上都长了泡了,可是,他满北州找,跟几个熟人打听,没人知道赵吝的去向,这一打听,他倒是把龙眼在北州的价格打听到了,每斤一百五十文,而且还有持续降价的趋势。 主要是,今年在岭西那个地方也开发出一片龙眼产区。 那里的龙眼今年收成也不错,批发价比安南的要便宜二三十文钱呢! 所以,北州当地的水果商,压根就不去安南采购龙眼了,他们都直奔岭西,这距离近不说,关键是价格便宜不少,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进价降下去多少,那就等同于他白赚了多少,何乐不为? 鲁达安他们在赵家家门口足足等了三天,这三天,鲁达安遭老罪了,寝食难安不说,还上火,嘴上的水泡都长满了,一张嘴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 熬到第四天,手下人说,“老板,这龙眼很多都要有烂的迹象了若是咱们一直在这里等着,那这三千两银子的龙眼就要白白折损了。” 这时,鲁达安也算回过味儿来了,这赵吝压根就是躲出去了,他是了解北州当地的龙眼价格后,算算他那三百文钱进购的安南龙眼是铁定要赔大钱了,所以,他躲出去,就是为了让龙眼砸在鲁达安的手里,届时他会说,货物他没收到,是鲁达安的错,所以,这三千两银子的龙眼都要鲁达安赔偿! 手下人都纷纷咒骂赵吝,简直不是人,能这样坑人吗?当初鲁老板是劝阻过他的,说龙眼涨势太快,不能冲动采购,他听吗? 他不听,坚持要采购。 采购完了,这一趟的差事也是他央求鲁老板来做的,现在好了,明知道要赔钱的买卖,他无耻地赖别人了! 万般无奈的鲁达安只好与伙计们一起把龙眼运到市场上贱卖。 三千多两银子的安南龙眼,只卖回了五百两银子的本钱。 这一趟足足赔了两千八百两银子。 这还不算鲁达安他们一行的车马费。 鲁达安他们前脚卖完了龙眼,后脚赵吝就出现了。 果然如大家料想的那样,他纯粹是个小人,见面就埋怨鲁达安,说他们来得晚了,行情跳水,他这次的损失要鲁达安赔! 鲁达安说,“这就是如今我上了点岁数,若是换在年轻时,我早就把赵吝打得满地找牙了,他这明晃晃的就是要赖账,而且,是把他的损失赖在我头上!” “我与他理论,一言不合,那混帐竟写了状子把我告到北州当地的县衙。” 苏锦书都被气笑了,“这世上真的有这种没皮没脸的小人啊!” 鲁达安点头,再度叹息,“唉,我这就是流年不利啊,赵吝是个小人,可那北州的县令赵云黄更是个小人,他收受了赵吝的好处,不但要我赔偿赵吝的损失,还要罚我钱,说我是搅乱北州水果市场!” “我没给他们气吐了血,都仗着我打小就练武,身体结实。” “书丫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来这一趟呢,我是来求你……嗯,求苏大人的,可是,你娘跟苏大人说了两回,苏大人都婉拒了,说他一个京官儿,不好插手地方上的事务,让我回去跟对方谈判,尽量少补偿一点。我……我凭什么给那姓赵的赔偿?我这一趟不但搭上了车马费,还上了大火,险些老命都丢了,是他该赔偿我,我干嘛要赔偿他?” 练武的人性子耿直,说话嗓门也大,说到气愤之处,鲁达安都拍了桌子了。 拍完了,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忙歉意地跟苏锦书说,“书丫头,你娘说你在镇抚司当厨娘,说你有些本事,让我来跟你商量。我想就算了吧,你一个姑娘家的,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给你添乱,大不了这趟回去,我砸锅卖铁赔给他,然后我安顿好你表舅母他们,我去北州找那赵云黄与赵吝拼命!” 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以及院落的大小,鲁达安挤出一抹笑来说,“书丫头你现今能有这样的房子住,还有事儿做,每个月能赚钱养活自己,挺好的!你娘那人性子软,她……那身份,也是帮不了你什么的,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别被人欺负了去!万一有那不开眼的,欺负到你头上,你捎信儿给我,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赶来为你撑腰!书丫头,这趟来瞧了你,你挺好的,我也放心了。行啦,我就不留了,回去再找找人,想想辄……” 他起身要走。 苏锦书笑着说,“表舅,你来都来了,连我的厨艺都没尝过,怎么能这样走了呢?我当初可是去你们家吃过好多好吃的,这一回啊,也轮到你来吃我做的吃食了,咱们说定了,你在我这里住三天,我做三天好吃的给你,让我尽尽心,成不?” 我…… 鲁达安心里是焦急的,他那官司要输了,他家都要没了,哪儿还有心思留下来品尝书丫头的厨艺? 可是,对上苏锦书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不想让她失望。 “住三天不行,我那堆事儿还得处理呢,我就住上两天,后天回去。” “成。” 苏锦书看天近中午,就跟鲁达安说,“表舅,你一路奔波,一定很累,你先去屋里睡一觉,歇会儿,我做饭,饭好了再叫你。” 成,我还真是有点困乏了。 鲁达安心里想的是,既来之则安之,此行既然求人不成,那就好好在书丫头这里住两天,静静心,说不定就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是以,他去了客房睡下了。 苏锦书记得表舅喜欢吃羊肉,他最近操心劳力的身体折损得不轻,所以,她做了滋补砂锅羊肉煲。 做这种肉菜,最先要做的就是处理羊肉,羊肉切成适当大小的块儿,用食盐与面粉揉捏后清洗干净,羊肉冷水下锅,煮开后撇去浮沫,再加上姜片与料酒焯水一会儿后捞出。 第二步就是炖煮了。 砂锅加适量的水,放入羊肉、姜片、葱花、米酒,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沫,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炖煮过程里还要加甘蔗红枣、党参等配料,这些配料不但增加汤的甜味,还有滋补作用。 第三步调味。 炖煮完成后,根据个人口味加入适量的食盐,还可以准备一点蘸料,增加风味。 她又做了一道油焖虾,一道水晶肘子,想起表舅喝酒时最得意的下酒菜是炸花生米,她又做了一道香辣花生,出锅时满屋子都是微辣的香味儿。 就他们两人,苏锦书也没多做,四道菜,一锅米饭,都弄好后,正欲去喊表舅来吃饭,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紧跟着进来七八个人,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有拎包袱的,包袱里装得鼓鼓囊囊的,瞧着就是衣裳。 有拎洗漱用品的,余下的两两一组,抬着几个箱子,从重量上看,不是金银财宝,估计是书籍。 为首的那个苏锦书认识,他来过一次了,好像叫乔肆上回是她乔迁之喜,秦老夫人让他们给自己送来了许多吃穿用的东西,是贺礼。 但今天,他们又送来了什么?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的人我来护2 “苏姑娘, 这些都是我们公子平常时候用惯的东西。” 乔肆说道。 “等下,你们公子用惯的东西,不该送去秦家吗?送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她拦着他们。 “我们公子说, 以后这里他会当作是第二个家,虽条件简朴了些, 但斯是陋室, 唯他德馨!” 苏锦书哭笑不得,他这意思, 还是勉强凑合着住在她家里? 他怎么不问问,他受欢迎吗? 还斯是陋室,唯他德馨? 占了别人的地方, 还占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论起京都城内, 谁最擅狡辩, 唯他而已。 他们说话的动静惊醒了睡着的鲁达安。 他见苏锦书阻拦那几人进门, 那几人好说歹说的非要进门, 顿时误以为这些人是上门来欺负苏丫头的,立时就火了, 抢步到乔肆跟前, 去夺他的包袱要丢出去,那小厮知道包袱里装的都是公子的换洗衣裳,公子又有洁癖, 真的这些衣裳被丢出去了,那公子还怎么穿? 是以, 他说什么也不能撒手。 鲁达安是个练家子,性子也火爆, 见他不肯撒手包袱,索性连人带包袱一起拎起来朝门外丢去。 苏锦书要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她暗叫不好,就鲁达安这一抓一丢,还不得把乔肆给摔坏了腰腿儿啊? 但预想中乔肆整个身体撞上南墙的轰的一声,没出现,就见门外秦逸之一手拎包袱,一手抓着乔肆的后脖领子,缓步走了进来。 苏锦书刚要解释几句,但鲁达安却抢先发言了,“你谁?私闯民宅犯法懂不?” 表舅,他懂得律法比你可多多了,你这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苏锦书赶紧赔上笑脸,“大人,我跟你打个商量,我这几天准备把整个宅子都大扫除,屋子里的东西都要搬到外面来,您的东西都是矜贵的,不若先拿回秦府去,等过一个月俩月的,我彻底从里到外打扫干净了,你再想搬点东西来,也不是不可以。” 秦逸之眼神深邃,暗沉,扫过鲁达安,鲁达安立时就觉得周身好像被一股来历不明的冷风吹透了,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面部线条如同被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的男子,非是一般人,而且他习武,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你要做怎么样的大扫除,还得月余?” 秦逸之缓缓开口,声音冷得能凝冰碴儿。 鲁达安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苏锦书身前,这明摆着是护犊子的行为,但他嘴上却说,“是啊,书丫头,你这前后院里到底有什么不好清理的脏污,你告诉我,我集中这两天时间,帮你清理出来。” 书丫头? 秦逸之眼底的寒意更浓了。 他看向苏锦书,再看看鲁达安,从年龄上,两人之间差太大,只要苏锦书不是有恋父情结,她就断断不会喜欢这个年龄段的男人。 但,她不喜欢,未必挡得住别人喜欢她! 书丫头也是他叫的吗? 秦逸之也不说话,手里的乔肆丢到一边后,没有任何警示的,扬起拳头就对着鲁达安打了过去。 一言不合就开打? 苏锦书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不是,大人,你这找人打架也得有给由头吧? 秦逸之索性连话都省了。 眨眼间,与鲁达安已经打了三四个来回了。 得亏鲁达安一直坚持每天练功,而且,毕生又极酷爱功夫,所以,秦逸之那出其不意的一拳落了空。 错开身子,躲过了秦逸之那一拳后,鲁达安也没客气,直接正面杠上。 苏锦书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自然醒没实现,家里来客了,一来还是俩,这俩客人还很是自来熟地打了起来。 “大人,别打了,我表舅老胳膊老腿儿的,你伤了他就不好啦!” 她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就差鼓足勇气朴到两人中间,硬生生把两人给隔开了。 不过,真那么做了,估计她外伤不一定能瞧出来,但内伤是指定会有。 表舅? 秦逸之一怔,他还真是误会了? 不觉暗暗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不冷静?他这还有一点点泰山移而面不更色的样子吗? “表舅,别打了,他是我们衙门的秦大人,不是坏人……” 苏锦书这里两边劝,哪料到,人家双方自感棋逢对手,打得过瘾,根本停不下来。 气得苏锦书跺跺脚,丢下一句,“你们继续,我吃饭去了,羊肉煲可没多少,我都吃光了,你们别怪我!” 她蹬蹬蹬进屋。 须臾,后头两人也不打了,相互抱拳,通告名字,又去水井边洗了手,再回到正屋时,两人竟有说有笑,跟久未见面的老友似的。 不打不相识,敢情人家两位这是打出交情来了? 好吧,是我浅陋了。 苏锦书暗暗撇嘴。 吃完饭,苏锦书收拾好碗筷,刚回正屋,就见两个男人一起站起来,齐声问,“大扫除从哪里开始?” 大扫除? 苏锦书一时被问愣了,很快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刚才婉拒秦逸之搬东西进来的托词! 这宅子是嘎嘎新的,装修好之后,她特意雇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如今她刚住进来不到半月,哪里需要大扫除?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是一个拖字诀,她讪笑,道,“表舅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好了身体,再帮我大扫除不晚!呵呵,我……我去给你们泡茶,你们聊,好好聊……” 看着她逃也似的跑了,俩男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下午,苏锦书去了一趟市场,买了六斤肉,三斤五花,三斤瘦肉,鲜鱼,鸭一只,各种配菜,调料也都买了一点,回来后,就钻进了厨房,鼓捣出一罐子的烧烤调料,然后就把肉洗干净,切块儿倒入烧烤调料腌制。 她准备请表舅吃烧烤。 鸭的话,她要做蜜汁烤鸭。 蜜汁烤鸭的过程稍微复杂一些。 首先腌制鸭子。 鸭子洗净,沥干水分。将打算压成泥,与酱油,料酒,蜂蜜,米酒混合,涂抹在鸭子内外,然后置于一边备用。 其次烘烤鸭子。 两个时辰后,取腌制好的鸭子,放在烤架上,持续烘烤,直至外皮金黄酥脆。 第三步,刷蜂蜜水。 在烘烤的过程里,取出鸭子,刷上蜂蜜与油的混合物,再继续烘烤,直至鸭子被烘烤得外脆里嫩,食用时搭配她特调配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口感鲜嫩,肉质饱满且多汁,令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苏锦书烘烤鸭子的同时,鲁达安已经在秦逸之的教授下,学会了串串儿,串鱼干儿,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只要能串起来,就值得一烤。 苏锦书去买了一坛子的杏花酿回来,鲁达安是个好酒的,但他护镖时是绝不会贪杯的,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也严格认真地遵守了二十多年。 现在,大家都没事儿,吃点喝点,即便是醉,往床上一躺一睡,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吃烤鸭时,鲁达安对苏锦书说,书丫头,你这什么时候学的做菜啊,这厨艺若是跟我回去,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当主厨,一个月能赚不老少呢! 秦逸之面呈不喜,“撸串儿的可以,挖墙脚的不行。” “唉,我早就知道,这人呐,就跟那小鸟儿一样,只要打开笼子放出去了,再想抓回去,难了!” 鲁达安叹道。 苏锦书却笑吟吟的道,“不然,表舅你回去跟表舅母商量一下,你们也搬来京都吧。这房子我一个人住浪费,人多还热闹!” 鲁达安意味深长,“谁说你是一个人住?” 秦逸之闻言面上微微有点热辣火烫。 早知道,她表舅今日来,那自己就改日再搬过来好了。 但事已至此,似乎也不重要的。 苏锦书正忙着烧烤,完全没在意两人言语中的机锋。 快吃完时院门被人一下子被撞开,冲进来一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往脚上看,竟是赤着的。 可怜她这一路是怎样的惊恐,狼狈,连脚上鞋子不见了都不知道。 她后头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兰芝。 苏锦书手里的烤串脱手,她快步走到张姨娘跟前,“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张姨娘是一路咬着唇,死死地压制着满腹的委屈,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的,这会儿见着自己姑娘了,那份心酸,那份委屈,还有那不甘,都在这时一起涌上心头。 她抱着苏锦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锦书只觉得心很疼,疼得她都失了气力去劝说张姨娘别哭了。 鲁达安也被惊到了,已然有些微醺的他,瞬时就清醒了过来,“表妹,你说,是谁打的你?是不是苏恒那老小子?你大胆说,说出来表哥给你做主!” 张姨娘就是一直哭,泪水把苏锦书的衣裳都打湿了。 兰芝也陪着哭,不过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原来今天苏静茹回了一趟苏家。 彭氏一看到她,满心欢喜,抱住她就嗔道,“你这丫头也不想娘吗?你就不能搬回家住吗?让娘日日能见着你,娘心里也安稳些啊?” 她拍着苏静茹的后背。 “哎哟哟,疼,疼,别碰我!”苏静茹一把推开彭氏,后背的伤处刚结痂,硬硬的痂被不知情的彭氏那么一拍一碰,格外疼,她满眼圈儿的泪,低低喊了一声娘,就泣不成声了。 彭氏这才意识到不对,她马上掀起女儿后背上的衣裳,然后她就看到女儿被打的惨象,她顿时勃然,“是谁打我的宝贝儿的,你长这么大,为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动你,这是谁?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打我的女儿?” 苏静茹绞着帕子,撅着嘴,“还不是后院那贱人生下来的下贱皮子!” 苏静茹在镇抚司被打,根本就不是苏锦书的事儿,可是她回去越想越觉得就是苏锦书暗中使坏,那个秦阎王才不给大皇子面子,把她打得那么惨! 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的人我来护3 可让她跑去镇抚司暴打苏锦书, 她又不敢。 她不怕苏锦书,怕的是那个人人望而生畏的秦逸之。 什么? “苏锦书敢打你?我这就去撕了她!” 彭氏站起来就欲往外冲。 “哎呀,娘, 她现在在镇抚司衙门,身边有锦衣卫护着, 你去干嘛?去被他们也打成我这样儿的吗?” 大皇子也嘱咐她说, 苏锦书是秦逸之的人,而且是过了当今圣上的明路的, 你不要去招惹她。 苏静茹一把拉住了其母。 彭氏万般的不甘,她咬着牙,“这事儿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谁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的,我就让谁也同样受受这个苦楚!” “娘, 算了, 就当是被苍蝇踹了一脚。” 苏静茹小脸苍白, 一看就知道是身子骨没养好。 彭氏心疼得如刀绞一般, 她拉着女儿的手, “等你爹那混蛋回来,我定要让他去找苏锦书算账, 最好能一次打死她!” 苏静茹冷冷道, 一次打死她?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就让她好好活着,有待一日, 我登顶到无人能比拟的高度,定然要让她生不如死。 彭氏犹不甘心,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直骂苏锦书是小娘养的, 她娘不要脸,她更不要脸,她娘? 彭氏眼前一亮,脸上表情变得阴沉诡异,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女儿行为不端,是她那姨娘的失职,该打。” 苏静茹猜到她娘要做什么,忙问,我父亲不会突然回来吧? 彭氏咬牙切齿,“他回来又怎样?那贱妇养的小贱人把我女儿打成这样,我恨不能剜了他的心头好,杀了那贱妇!” 张氏正在自己屋里给苏恒做中衣,忽然就听到院子里芝兰惊呼,“你们做什么?老爷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乱闯姨娘的院子,就不怕老爷……” 她话没说完,就被彭氏跟前的柳嬷嬷狠狠甩了几耳光。 她道,“别以为有老爷护着,就没人敢收拾这狐狸精,告诉你们,这宅子里当家作主的是夫人,夫人想磋磨谁就磋磨谁,气得狠了,打死个把小妾,丫鬟,婆子,都是她们应该得的。”三四个婆子不由分说冲进屋里,把正做针线的张氏一把从暖炕上扯到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顿踹。 直把张氏踹倒在地,脸擦破了,嘴角流着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了,她哭着问,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柳嬷嬷恶狠狠地道,即便你什么错没有,我们夫人上来兴致了,就要打你,你有本事跟老爷告状啊?看老爷敢不敢不顾官声宠妾灭妻! 张氏就这样一路被打,一路被拖拽到了彭氏的屋里。 迎面,就被彭氏连甩了几耳光,她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贱货,你生出来的好玩意,竟敢打我女儿,我一指头都不舍得碰的宝贝儿,被那小贱人打成什么样儿了?老贱货,今日,我若不让你好好疼上一疼,我枉为人母!” 她骂着,打着,不一会儿,张氏的脸就已经被打破了,她顾不得疼,只是一遍遍地告饶,夫人,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再不出现在您跟前了,求您别打了…… “娘,她这是在威胁你吗?知道我父亲迷恋她,她要走,不是让你与父亲之间有嫌隙吗?” 苏静茹一通挑唆,直把彭氏气得浑身发抖,她也不甩耳光了,命人去撕张氏的衣裳,“贱妇就得有贱妇的样儿,让你露,让你都露出来,给别的男人看到了,我看老爷还会不会拿你当心肝宝贝儿!” 几个婆子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撕扯张氏的衣裳。 张氏两只手拼命去护着,可是护住了这边,护不住那边,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原本穿得齐齐整整的衣裳,就被撕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领口那里,不知道被哪个婆子一把扯出一个大口子,那婆子心肠太歹毒,顺势还用手抓了她胸口一把,五道清晰的血痕豁然出现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疼得张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就这样,那几个婆子也不肯放过她,继续扑上来,如疯狗一般撕扯张氏。 张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她疼得都麻木了,也不顾得躲了,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彭氏,彭氏给她瞪得心慌,走过去,在她脸上狠狠踹了一脚,她瞬时鼻口都往外涌血,整张脸也被血涂抹得如鬼魅一般可怖。 一直围观的苏静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嫌弃地扭过头,“快把她弄走,看着瘆得慌?” 就在这时,一直被几个小丫鬟挡在外头的兰芝挣脱了她们,奔了进来。 见张姨娘如此惨象,兰芝吓坏了,哀嚎一声扑了过去,“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啊?你不要吓奴婢啊!姨娘……” 张氏本来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被兰芝抱着一通摇晃,人又清醒了过来,她看看四周,那几个婆子面目狰狞地盯着她,还有彭氏与苏静茹,她们母女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她怕,她真的好怕,以往被彭氏磋磨,她都只是哭却不会怕,那是因为她心里有老爷,老爷疼她,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温声安慰她,亲吻她…… 可是,现在她真的怕了,怕没等着老爷回来,她们就把她给打死了! 兰芝,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 她一张嘴,出来的都是血,血水顺着她的下颌在流淌,可是,她全然不顾,就是拼命地抓住兰芝,借着兰芝的力气,她站了起来,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跑了起来,拼命地往前跑,跑出了彭氏的院子,跑出了后院,跑出了大门,跑到了街上,街上的碎石子,小沙粒,把她的脚搁得生疼,可是,她都不顾了,她就是跑,她要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再也不敢了,不敢一个人生活在那虎狼之穴中! 兰芝把事儿说完,人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呜呜……姨娘……真是飞来横祸啊,她一直都……都老老实实做人的,从来不敢在府里乱走,就是……怕……怕惹了夫人与大姑娘不喜,可是……可是,她们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天爷啊,您开开眼吧!” “特娘的,把人欺负成这样,老子倒要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长了一副蛇蝎心肠!” 鲁达安真怒了,拔腿就要去苏府。 “表舅,这事儿没完,但不是你那样去做……兰芝,你别哭了,去外头寻郎中来,给我娘好好看看……” 苏锦书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变,甚至眼底都一点波澜不起,她就那么平静地拿了帕子轻轻为张氏擦拭脸上,嘴角,身上的血迹,张氏还在低低哭着,眼睛都是赤红色,嗓子里也呼哧呼哧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苏锦书知道,这会儿她的嗓子眼里一定是如刀片剐蹭般的痛! “娘,您在这里乖乖的,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来……” 她起身欲去。 却被一只染了血污的手紧紧抓住衣角。 回过头,对上的是张氏那胆怯的眼神,她不住地摇头,“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苏锦书反身抱住她,轻轻地哄着,“娘,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乖一点,睡会儿吧,再醒来时,就不疼了,乖,乖……” 她就像是在哄孩子,声音柔得如夏初夜里,那掠过耳际的一丝风,清清淡淡,徐徐微微。 渐渐地,张氏的眼皮合上了。 就是在睡梦中,她依旧死死地抓着苏锦书的衣角,她像是在做一个惊惧的梦,她的眉心蹙到一起,凝成一个疙瘩,她表情扭曲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救命,求人放过…… 眼泪,还是从苏锦书的眼角滑落下去。 郎中来了,给张氏把脉后,直摇头,“她身子骨本来就孱弱,这回内里是急火攻心,外在则是被凌辱被打,内外相加,她这身子以后能不能养回来都未可知!我也只能给她开一些滋补去火的药,她服下能不能见效,就看她的造化了!” 老郎中开了药单,接了诊费,叹着气走了。 兰芝再度哭成泪人。 “姨娘……姨娘会不会……” 苏锦书厉声打断她,“不会,她一定会没事的,不许你乱说!” 喊了这一嗓子,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摇晃,人就缓缓地往后倒去。 “姑娘!” 兰芝站得远,瞧见她这状况,惊呼一声,想奔过来接住她,已经晚了。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兰芝身后掠来,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就奔到她身后,长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将人轻轻抱在怀里。 鲁达安此时正在外头院子里转圈圈,依照他的脾气,这会儿根本就不用忍,直接打上苏府,把那个什么彭氏与她的女儿一起打了,打得她们哭爹喊娘,看她们以后还敢欺负张氏吗? 可苏锦书不让。 秦逸之也只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鲁达安是信秦逸之的。 莫名的那种信,倒不是听书丫头说他是当官的,就是秦逸之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凌驾于是非之上的霸气。 他说等等,那就等等好了,可等等这种事儿,实在是鲁达安平生最少做的,他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什么事儿都不隔夜。 这会儿听到屋里兰芝惊呼,鲁达安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里,就看到秦逸之如同手捧金枝玉叶般揽着苏锦书,那份小心,那份珍重,令人看了动容。 屋子里很安静。 苏锦书双眼紧闭靠在秦逸之怀里,秦逸之低着头,注视着她的脸,他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她,恍惚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与他。 兰芝也是看呆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用那么深情与怜惜的眸子注视一个女子,她觉得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她仰望他们,她祝福他们,她不由地落了泪,这是欣喜的眼泪,是为他们姑娘遇见良人而高兴的泪。 “这……” 老实说,鲁达安见了这一幕,很是不快,这个秦大人也着实太放浪形骸了些,怎么说,书丫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他怎么能抱她呢?这传扬出去,书丫头还怎么做人? 换做是旁人,这会儿他大巴掌已经呼上去了。 还是那句话,他莫名地相信秦逸之,觉得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占女人便宜的混账! 兰芝回过神来,怕表老爷误会,忙低声给出解释,“表老爷,刚才我们姑娘昏厥了,险些摔倒在地,是秦大人帮忙……扶……扶了一下。” 好吧,这种扶,似乎有点那个啥! 但总归我们姑娘没摔倒,没磕着碰着,那就不管怎么扶吧,扶住了就好。 “哦,我说嘛……” 鲁达安长出一口气,对秦逸之的信任又加倍了。 不过,他还是给兰芝使了个眼色,兰芝领会,忙近前去,轻声道,“秦大人,我把我们姑娘扶回房里歇着吧,您……您这样也怪累的。” 我可以说,我不累吗? 秦逸之心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喊。 但小女人表舅还在呢,他虽万分不舍得松手,可还是得给人家长辈面子。 视线一直尾随着她们,直到兰芝扶着苏锦书,两人绕过后院的角门,再也瞧不见了,秦逸之这才收回目光,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没一点情绪变化。 “我还有点事去忙,这里就拜托前辈……” 话音落下,他人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鲁达安一怔,这就要走了?还没商量一下咋给表妹报仇呢? 虽心有疑惑,但他还是追喊了一句,“秦大人放心,这几日我不会走的。” 表妹娘俩一个比一个身子骨弱,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京都城里他也是有三两好友的,不然去找找他们,商量一个计策,总归表妹被打一事,不能不讨个说法,不然这以后表妹怎么办? 是啊,她怎么办? 可恨她就只是苏恒的妾,这些年虽给苏恒生了女儿,可在身份上她就是一个供男人取乐的妾,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连苏府里的大丫鬟都不如。 鲁达安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他怎么就这样废物,空有一身功夫,可表妹摊上事儿了,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上门与苏家计较,谁让表妹她妾不如婢呢? 可恨!可恶!- 苏恒是在酉时回的府。 回来他就去了张氏的院子,但没见着人,就连伺候着的兰芝也没见着。 他心里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待找人问问张氏去哪儿了时,彭氏院里的柳嬷嬷就来了,她态度很恭顺地给苏恒施礼后说,“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事儿跟您说。”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的人我来护4 苏恒皱眉, 神色不悦,但还是迈步往彭氏住的兰庭苑去了。 进屋就看到女儿苏静茹趴在塌上,表情痛苦, 彭氏则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抹眼泪。 苏恒讶异,“这是怎么了?” 他并没有问苏静茹怎么回来了? 苏静茹搬出去住在哪里?与谁有来往, 他都调查过了, 他一个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儿, 在一般百姓们的眼里,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官儿,可是当每日早朝, 他站在官员们的队伍中,那些比自己高的官儿, 甚至皇亲国戚, 他们看自己的姿态神情, 都是轻蔑的, 这也应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一说。 苏静茹与大皇子纠缠不清, 这对苏恒来说,就是一根刺, 梗在嗓子眼里, 吞不下吐不出,他早先是极疼这个女儿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实指望她能嫁一门好亲,将来于官场上, 两家也有个扶持! 谁知道,她竟糊涂至此, 不明不白地跟了大皇子,连个暖床丫鬟都不如,是被人人瞧不起的外室。 那还不跟个玩意儿一样吗? 大皇子新鲜劲儿没过,就多去几次,若是过了,那她就成了没名没份的弃妇了,冤枉吗? 自己作践自己! 所以,进得屋来,他忽略了苏静茹久不归家,忽然就回来这个问题,直接问彭氏哭什么? 彭氏屏退了下人,掀开盖在苏静茹后背上的薄被。 豁然,一条条伤痕出现在苏恒的视线里,他脸上惊愕的表情渐渐幻化成一种愤怒,父女连心,这个女儿走了歪路,他可以恨可以怨,但独独不能任由外人欺辱! “说,这是谁干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苏恒想到了一种答案,难道是大皇子?他这么快就对苏静茹厌弃了? 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一问就跟炸了彭氏的肺一般,她腾地跳起来,指着苏恒大骂,“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好庶女?那个小贱人,她一直对茹儿怀恨在心,她怨恨茹儿生的比她好,行为举止比她有教养,甚至她把之前在安南乡下生活那些年的埋怨也强加在茹儿身上,她认为都是茹儿的错,没有茹儿,她就不会被丢在安南乡下,她就是高傲不可攀的苏家掌珠!” “我呸呸呸,那样的贱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小贱人身上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就是个无耻下贱的货,是被全京都人都鄙视,都唾弃的卑贱小人!我恨自己,这些年太过仁慈,没有派人去安南乡下把那个贱种给结果了,若是早那么做,我的茹儿也不会有今日之劫难!” “哎哟哟,我自己养大的女儿,如珠似宝的,从来不舍得碰一下,却被人打成这样!姓苏的,这次你若是不狠狠打杀了那对贱人母女,我……我就去衙门出首,告发你这些年从我大哥那里贪了成千上万两的银子,你……” 她话没说完,被疾步奔到她跟前的苏恒,一把捂住了嘴。 他低低地咒骂,“你个蠢妇,我是你男人,我出了事儿,你以为你就能好过?你是打算带着你这与人纠缠不清的女儿回娘家吗?你以为你大哥给我银子,为的是你?你别自作多情了!那是他有求于我!你当我拿了他的银子,就光享受了吗?蠢货,我为了他,奔波在朝中各股势力之中,费尽心机,还不是为了保住他安西督粮道的位子!” 督粮道,是专门负责一个省内粮食调配的职务。 而安西督粮道这个职位之所以炙手可热,是朝中很多人使尽手段想要得到的,主要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 安西作为西北的枢纽,西北是大量官兵驻扎的地方。 每年发放到安西的军饷都是上百万两,这些钱都是用来购买粮食的,这些粮食都要 经过安西运送到西北前线。 安西督粮道每年经手的粮食多达几十万石,而彭氏的哥哥彭吉尧在任职期间,每年都能从中克扣出一万石粮食,因为期间运输粮食数目巨大,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彭吉尧还会在粮食的配比上做手脚,因为征收的粮食里有大米、大豆、小麦和小米四种,这四种加起来一共几十石,他可以根据这几种粮食的价格不同,来分配粮食的比例,如此又有大笔的油水可捞。 大越国,一石粮食就是一百斤,一万石就是100多万斤,每年彭吉尧在这里稍微动动手脚,就能随便省下几万石粮食,这些粮食一卖,他就能获利几万两白银。 当然,这些银子不会全部落入他手中,因为他在粮食的运送与征收中做手脚,就得拿钱去贿赂那些军需官与他的上级,只要他们满意了,他做的这些手脚,就会被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 苏恒就是彭吉尧在朝中贿赂官员的代言人。 每年彭吉尧都会给苏恒送来一大笔的银钱,用以给他拉拢朝中权贵,保住他安西督粮道这个职位的,当然苏恒也会从中拿取一部分留以自用。 这是他帮彭吉尧在京都活动的报酬。 如果他不拿,彭吉尧反而不放心,怕他会去朝廷告发他,他拿了,那就有了把柄在彭吉尧手里,或者说,他与彭吉尧也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得攻守同盟才能得以生存。 但彭氏作为一个女人,她哪里会晓得这其中的内幕,在她的眼里,苏恒就是靠着她娘家大哥给的银子,才在京都挥金如土的。所以,她一直自持是苏恒的恩人,在苏家横行,有时候甚至会口不择言地说一些请看苏恒的话。 苏恒一向不与她计较。 倒也不是怕彭家,主要是没必要跟一个后宅妇人论短长。 女人对于他来说,那就是锦上添的那许多朵花,有,是风光,是脸面,没有也没甚大不了,当然遇上如张氏那样性子娇软,会哄人,会撒娇的女子,他是很愿意与之互动,给她宠溺的过程里,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也能大大地得到满足! 但他却不会为女人乱了阵脚。 再宠的女人,只要是碍着他往上爬,挡着他的路了,他必会当机立断斩杀之!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再怎么宠张氏,但他还是给了彭氏足够的荣光,并没有如那些拎不清的男人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儿来。 女人如衣衫,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谁会为一件衣裳去喊打喊杀,费心劳神呢? 实在不成,就脱了这件,换上另外一件呗,没准儿还有意外惊喜呢! 彭氏瞠目结舌。 她像是被当头的一个惊雷炸傻了一般,也不骂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恒。 苏恒见她这般模样,知道是被自己唬住了,不会再大喊大叫,就松了手,低头他看看手心,上头沾了彭氏的口沫,不由地一阵嫌恶,喊了柳嬷嬷端了水来,洗了手,脸,情绪这才稳定下来,接了柳嬷嬷递过来的帕子,他慢慢地把脸把手都擦了。 柳嬷嬷一直都立在屋门外候着,也是怕有人这时候跑来偷听,所以屋里是怎样的情形,苏恒刚才说了什么,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往常夫人一直对老爷态度上鄙夷,说话也有时候不那么恭顺,她都如彭氏一样认为是彭氏的娘家镇住了老爷,让老爷怕夫人。 可是,今日方明白,人家老爷根本不怵夫人,不过是懒得与后宅夫人一般见识罢了! 老爷这些年是给了夫人大脸了,可夫人不自知,还妄图在老爷头顶上作妖,老爷这是被她气得狠了,把实情说了,也瞬时打杀了夫人的嚣张气焰。 她端了铜盆,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张氏呢?” 苏恒问。 彭氏抬头看着他,竟怕得不敢去与他对视,只讷讷道,“她……她跑出去了,我……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什么? 苏恒震惊,他怒指着彭氏,“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一旁趴着的苏静茹这时以不屑的口气说了一句,“她一个妾,打就打了,杀就杀了,畏手畏脚做什么?” 愚蠢! 苏恒气得跳脚,他指指彭氏,又指指苏静茹,手都在发抖,“你……你们以为那张氏还是以前的张氏吗?现如今,她的女儿苏锦书得了秦逸之的眼缘,更在皇上那里挂了号,连皇上都回绝了五皇子索要苏锦书的请求,将她与秦逸之放在一起,皇上这是要重用!皇上重用的人,轻易得罪得起吗?彭氏,你个蠢货,你这是给你大哥招祸呢?你以为秦逸之那是什么人?活阎王啊,睚眦必报的小人啊!你…………” 他瞅着这对蠢母女,已经没了任何与她们说话的兴头了,他厉声对外吩咐,“让小石头备车。” “老爷,你……你这是要去把张氏那个贱人找回来吗?” 彭氏追过去,欲要阻拦。 在她的认知里,张氏就是苏恒的玩意儿,既然是玩意儿随时都能丢弃。 现在不是他们丢了那玩意儿,是她自己跑的,跑就跑了,再弄回来碍她的眼吗? 苏恒狠狠一脚将其踹倒在地,他指着彭氏的鼻子骂道,“你赶紧求老天保佑,秦逸之不会出手办彭吉尧,若是彭吉尧被查被抓,你们彭家诛九族都不够!” 啊? 不……不会这样吧? 彭氏被他的话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苏恒敲苏锦书家的院门,是鲁达安给他开的门。 见是他,鲁达安立时就怒了,“姓苏的,你还有脸来?滚!” 苏恒表情痛楚,语气愧疚,“表哥,我真不知道彭氏会对张氏下狠手,我也是刚从衙门回来,没见着张氏,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受了委屈了,我晚膳都没用,直接奔这边来看她了,她……现在怎样了?表哥,我对张氏怎样,张氏知道,表哥你也知道一些的,若是我在府里,我是怎么都会护着她的,我对张氏的心,是日月可鉴的。” “好一个日月可鉴!想不到,苏大人还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好男人!那我倒要问问苏大人,十几年前,我娘生下我就被彭氏赶出苏府,你不管不问,直到十几年后,你想要攀龙附凤,这才先想起我们母女,苏大人,敢问这十几年你是瞎了不成?你对我娘的情意是被狼叼走了?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 苏锦书面染寒霜,一步一步走过来,一声一声抨击苏恒。 苏恒一时间,竟像是怕了苏锦书一般,蹬蹬退后两步,“锦书,你要理解爹爹,爹爹在朝中为官,如履薄冰,殚精竭虑才到如今的地步,爹爹这些年没顾得上你,那……那是有原因的!虎毒不食子,爹真是有苦衷的。”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的人我来护5 “你有苦衷?” 苏锦书冷笑, “你的苦衷就是谁挡着你往上爬的路,你就舍弃谁?别装出一副慈悲模样来,你瞎我却不瞎!回去告诉彭氏与苏静茹, 这事儿没完!滚!” “锦书,你就让我看看你娘, 我心里挂着她, 疼着她,可是我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她被人打,被人羞辱,是我的错, 我……我保证以后……” 苏恒的话被苏锦书厉声打断,“苏恒, 没有以后, 打今儿起, 你与我娘再无瓜葛, 我这个门, 你再敢来敲,别怪我对你动手!” 说完, 她转身离去。 苏恒欲要追上去, “锦书,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情啊, 我与你娘琴瑟和谐,恩爱非常, 你不能替她做决断,你让我见见她, 她到底怎样了?我很担心,很心疼……” 鲁达安一步过去,铁塔一般挡住苏恒,瞪着他,“你眼瞎耳朵也聋啊?没听书丫头让你滚吗?还在这里忽悠我表妹呢?告诉你,以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滚,不然老子现在就打得你跟猪头一样!” 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苏恒还想敲门,就听院里鲁达安嘟哝,“若非秦大人让我稍安勿躁,老子这会儿就打你一顿替表妹出出气,特娘的,太气人了!” 苏恒抬起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 他心头激起惊涛骇浪,这事儿秦逸之知道了? 他要鲁达安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 要秋后算账? 不对,谁都知道,秦阎王报仇不隔夜,他……他是不是已经着手查彭吉尧了? 苏恒直觉得当头一盆冷水将其浇得透心凉,他木然地转身,朝自家的马车一步一步挪去,满脑子里都在挣扎着一个问题,怎么办?就要大难临头了,我怎么办?- 夜深了。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立于苏锦书床前。 月光清冷地洒落进来,皎洁的月光给她周身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她眉目如画,肤色凝白,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如同颤动的蝶翼。 如此美好的女子,谁会狠心让她伤心? 他皱眉,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漾起怒意,他决不会放过那些害她伤心难过的人! 轻轻把一个锦盒放在她枕边,深深看她一眼后,他悄然离去。 此刻的镇抚司衙门里灯火通明。 知牧等十几人正聚在存放资料的仓库中,依次查看这些年他们锦衣卫暗中调查的关于各路官职在职人员的全部记录,尤其是与彭家有关的。 张卓搓着眼睛,搓得疼了,总算是把困意给驱走了,他不解地问诸葛云睿,“先生,皇上这是要对彭家动刀子了?” 诸葛云睿瞪他一眼,“问你们头儿去,说好了放假三天,老朽这刚舒坦了一天,就被提溜到这里,看记录看得老眼昏花,你还有那闲心问我为啥查?我知道为啥?查就完了!” 肖鹏一脸坏笑地捅咕张卓,“还敢不敢多问了?撞先生腰眼子上了吧?” 扑通!扑通! 十几个锦袋分别丢在十几人的面前,“十倍加班费够不够堵你们的嘴?” 什么时候秦逸之进来了,立在他们身后,冷峻的面庞上阴云密布,他眼中杀意腾腾,“就查与彭家有关的一切!事无巨细,一句话,一件事儿都不要给我漏掉!” 众人惊愕,彭家可是出了一个督粮道彭吉尧,那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事,富足了的彭吉尧,没少在朝中大员身上费银子,都要查,那这朝堂之上恐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半个时辰后,何祐举手,“大人,我查到五年前,彭吉尧二弟之庶子彭少凯在青楼与一富商之子争一歌姬,双方动手,彭少凯把富商之子打残,这里的残是断了其根,富商去告状,彭少凯使了银子,把当时办案的大理寺少卿李仁收买,反告富商之子把彭少凯打成内伤,内伤到底严重与否,就是大内御医也验不出来,事情发展到最后,李仁不但判定彭家官司赢了,还把责令富商倾家荡产对彭家做出赔偿!那富商愤怒之下,当堂撞死,其子听闻父亲死讯后,悬梁自尽。此案由此不了了之。” “抓!” 一直立于窗前的秦逸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知牧小心翼翼地,“那个李仁抓不了了,他于去年被贺大人查出来贪墨银,下了大狱,就在上个月,他在狱中病死了。” “他赚了五年,让他吐出来。” 秦逸之的话让诸葛云睿都忍不住替坏人彭捏了一把汗,五年前他打残了富商之子,就该进大牢,他使了银子,在外逍遥了五年,这五年的享受,要一点一点吐出来的话,那镇抚司的刑具估计他是得依次尝一尝了! 就怕他胃口消受不了啊! 又半个时辰过去,瘦许道,“大人,这里记录着,大前年太皇太后薨,按照律法一年内,六品以上的官员家族中不许有嫁娶之事。彭吉尧堂兄彭吉亚有嫡长女,因与外男私通,怀了身孕,男方急于娶彭家女过门,生下那孩子,但按照彭吉尧的官位,彭家这一年内是不许嫁娶的,彭吉亚其妻冯氏于夜间咒骂太皇太后死得不是时候,害得她女儿只能堕胎……” “抓!” 又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字,众人再不敢懈怠,打起精神,继续查。 直至卯时,一轮红日渐渐崭露头角,朝阳初升,霞光洒落窗前,给在窗前站了一夜的秦逸之身上披上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愈发衬得他如冲破暗夜,傲然临世的神一般。 院子里奉命出去抓人的八拨儿锦衣卫已经陆续回来复命。 人都抓回来了。 个个捆绑着驱赶在院子一角,等秦逸之处置。 “二嫂,你怎么……” “凯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的案子不是早就了了吗?” “四婆,你……我大哥早就告诫你不要当街胡说,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小六子,你在私塾打伤同窗,你爹不是找人了事儿了吗?” “……” 都是彭家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相互质问对方怎么也被抓到这里了? “头儿,怎么处置?” 知牧问。 “还要我叫你做事?” 秦逸之转过身,一夜未眠,他眼底红血丝密布,但其威严与霸气却丝毫不减。 “是,属下明白了。” 知牧挥手,示意手下人把这些彭家人先带进刑室,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 “回来。” 秦逸之叫住知牧,知牧疾步回来,秦逸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知牧不住点头,随后拔腿去了刑室。 一刻钟后,刑室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镇抚司的上空,久久不消。 一个时辰后,行过刑的彭家人分别被拖进了一间监牢内。 那个上了年纪的彭家四婆,其实只被打了二十板子,但这已经让她承受不住,她躺在那里,早没了平日里站街上与左邻右舍传嘴舌,咒东家骂西家的神气了,她哼哼唧唧地如同一滩烂泥般。 彭少凯被打得最惨。 他被用了笞刑,锦衣卫拿了小荆条不断地抽打他的臀、腿、背,甚至打在他命根之处,疼得他当场昏死过去,醒来时,双腿之间疼如刀割,那常于青楼逍遥快活的玩意儿算是废了。 彭家二嫂忍着被竹片打耳光,打得一张嘴肿胀如猪嘴的苦痛,悄声与其他人说,“你们道……为啥我们被抓吗?” 有人骂道,“那锦衣卫之间说话时,我听出来了,是苏彭氏得罪了人,我们都是因她招的祸事!” “对,打我的锦衣卫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要我去找苏彭氏算账……” “嗯,我也听到了……” 彭四婆于艰难中睁开眼睛,恨声咒骂,“苏彭氏……你……你等着……等老身出去后……先就去给……给你挠个满脸花……” 其余人也都愤懑地咒骂苏彭氏,痛斥她自打嫁给苏侍郎,就眼高于顶,每次回彭家都是耀武扬威的,根本不把彭家长辈放在眼里…… 苏彭氏,你等着我们的,等我们出去,不把你撕碎了,就把这彭字倒着写。 不到午时,锦衣卫给彭少凯等人的家里送信儿,允他们来镇抚司探监。 探监时间一刻钟。 一刻钟后,探监的彭家人骂骂咧咧地从监牢里出来,他们走出镇抚司后,招呼了在外头等着的其他彭家人,百十余人结伙直奔苏府。 苏府,彭氏正欲睡午觉,柳嬷嬷脚下生风,奔了进来,“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少彭家人都跑到咱们府门前,都……都在……” 彭氏这两日心情不好,替女儿出气,把张氏打了,可她却被苏恒又骂又踹得,女儿苏静茹又嫌弃她没本事抓住父亲的心,到如今,父亲的心里还只有那张氏母女,苏静茹当天就离开了,彭氏气得险没撅过去,等苏恒回来理论,结果他一夜没回来,她就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没睡好,这白日里刚想补会儿觉,又被一惊一乍的柳嬷嬷弄醒,气得她把手头的茶杯砸了过去。 柳嬷嬷也不敢躲,任凭那杯子在她额头上砸出血来。 可她还是急急地说,“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吧,奴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啊!” 可不是不对吗? 那些彭家人一看就是气势汹汹而来,有的甚至拎着板砖,嚷嚷着苏彭氏再不出来,他们就要把苏府的大门给砸给稀巴烂。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我的人我来护6 彭氏咬牙切齿的出来, 迎面就被四婆的老伴儿彭四爷甩了一记耳光。 “好你个苏彭氏,你自己得罪了人,你自去承担, 凭什么让彭家其他人受你拖累,你可害惨了我那老妻, 她这一辈子再怎么嚼舌根, 我都没舍得打她一巴掌,现在好了, 被你连累的,都要被打死了。你这彭家不孝女,我要禀明族长, 把你从彭家族谱里去除,彭家没你这样祸害娘家的出嫁女!我那老妻若是在牢里怎样了, 我……我豁出去老命不要, 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啪啪啪! 他又左右开弓打了彭氏几耳光。 彭氏简直都要打懵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脸, 脸都被彭四爷给打木了。 但没等她回过神来, 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彭少凯的亲爹亲娘就扑了过来, 一个扯头发, 一个挥拳头的,直把彭氏从苏家高高的台阶上拽了下去。 呼啦啦,一干的彭家人围了上去。 紧跟着就是就是一顿拳脚, 直打得彭氏鬼哭狼嚎地求救命。 柳嬷嬷一看不好,忙着小厮赶紧去礼部告之老爷, 家里出大事儿了,让他赶紧回来, 不然夫人就要给人打死了。 她再回过头来看,彭氏已经被那一百多人围在中间,头脚不见,只听得她哭嚎,声嘶力竭的,可这帮打红了眼的彭家人根本不心软,个个摩拳擦掌地都要去揍彭氏两拳、 “快来人啊,救夫人。” 柳嬷嬷招呼府里的下人,那些下人也不眼瞎,瞧着这一百多人来势凶猛,大有谁敢阻拦,就连谁一起打的架势,他们都胆虚了。 何况彭氏平日里待下人也刻薄多于体恤,尤其在月例发放上,动辄就寻了由头克扣,曾发生过,一月过去,下人倒欠苏家钱的怪异事件。 如此当家主母,谁愿意豁出去命来保护? 见众下人都各自躲避,柳嬷嬷摸了摸额头上刚被彭氏砸出来的血痕,嗯,好疼! 她暗暗磨磨牙,夫人,这可别怪我,是你平日里做人不成,他们不救你,我一个人也救不了,那该死该活的就看你的命了。 但救人的阵仗还是得摆一摆的。 是以,她扯了嗓子喊,“别打了,快别打了,等我们老爷回来定拿了你们去见官!” “别打了,夫人,我们来救你啦!” “夫人,您坚持坚持,我们就来救您啦!” “夫人,我们救您……” “夫人……” 一时间,苏府门口就出现了无比怪异的一幕,先是一百多人围成一个圈儿,圈里也不知道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嗓子都哭喊得劈叉了,那声儿听来难听至极。圈外呢,则站着几十人,个个都精神十足地呐喊,一人喊一句,此起彼伏的,竟如同搭了戏台般,把一出大戏演绎的是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苏恒与彭家老二彭吉桂是前后脚赶到的。 其实苏恒还可以回来的更早些。 小厮跑去礼部大门口,跟看门的说,苏家出事儿了,请苏老爷赶紧回去。 看门的也不敢耽搁,马上跑进去给苏恒说了。 苏恒让小厮进去,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厮就把彭氏被一百多号彭家人围在当中殴打的事儿说了。 苏恒险惊掉下巴,一百多号彭家人上苏家门口打彭氏? 他们是疯了吗? 自打彭吉尧当上安西督粮道之后,苏家就一年比一年发达,彭家族人仰仗彭吉尧鼻息苟活的人越来越多,所以那些彭家分支们对彭吉尧一家子一向都是恭顺的。 苏恒刚站起来要回去,却想起彭氏那死不悔改的德行,而且,他真的觉得彭氏蠢笨无知,实在是配不上他苏恒,若不是碍着官位在,彭吉尧那里他还能捞点好处,他早就把彭氏休了。 今时今日,可是你们彭家要训女的,把她打死了,那也是彭家偿命! 想到此,苏恒又重新坐回去,心里觉得,如果把彭氏打死了,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担心秦逸之与苏锦书报复了? 人死债消! 小厮眼见着自家老爷又坐下了,他磕磕巴巴地,老爷,您快回去吧,不然…… “你先回去,跟夫人说,我这边公事了了,马上就回。” 苏恒一句话把小厮惊得亚麻呆住。 我回去跟夫人说? 夫人被一百多人围了给水泄不通,我……我化身蜜蜂边蛰他们边往里挤,估计能挤进去。 化身苍蝇是肯定挤不进去的。 老爷没请回,小厮不敢回,就在礼部衙门外头大门口走柳儿。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恒才迈着官步从衙门里出来,招呼小厮,“走,回去看看夫人。” 小厮腹诽,夫人能不能活着等到老爷您这一看,还两说呢! 苏恒到时,彭吉桂已经把彭家人劝阻住了,众人散开,露出已经昏死过去的彭氏。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衣衫被撕破了,发髻散了,脸挠花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已经没眼看了。 柳嬷嬷凄厉地喊了一声,扑了上去,“夫人呐,你就这样被娘家人打死了啊?可怜的夫人,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这帮人如此待你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一干的苏府下人,也都又集体合哭起来,那声儿,隔着远的,还以为是哪家百岁老妪死了,家里孝子贤孙们这哭灵呢! 苏恒狠狠瞪了下人们一眼,那些下人们立时不敢嚎了。 他缓步走过来,看了彭氏一眼,再转头瞥见自家朱漆大门,在外圈的彭家人,打不着彭氏,气恼无处发,就拎了砖头把苏家大门给砸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苏恒凌厉的眼神扫过彭家这一百多口子,最后视线落在彭吉桂身上,“这是彭家家事,你处理!” 他蓦然转身,往府里走,走出去几步,又丢过来一句,“彭氏你也带走吧。” 彭吉桂张了张嘴,想说我妹妹已然嫁给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彭家不管,可是,看看被彭家人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彭氏,那是他嫡亲的妹子,他又心生不忍,到底没再说什么,吩咐随从把姑奶奶抬上马车,又怒斥了那一百多人彭家人,“你们若嫌弃丢人不够,就继续在这里闹!” 他跳上马车走了。 一百多彭家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低着头,尾随着马车去了- 苏锦书早上一睁开眼,就有重大发现,不,应该说是重金发现。 她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 锦盒的四角都是包着金的,而且本身材质是花梨木的,光这样一个盒子估计也值几十两银子了。 她打开锦盒,眼前立时就是一片珠光宝气。 盒子分三层,第一层全都是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首饰,一套一套的,她大概数了一下,足有八套。 一套保守地估价二百两银子,八套就是一千六百两。 第二层金元宝,一个个整齐地码放在盒子里,数一数,五两一个的金元宝,有二十个。 第三层都是银票。 每一张银票的数额都是千两起步,最大一张的面额是一万。 尽管数学不太好,但她还是算出来了,一共三万两。 苏锦书瞠目,这简直就是宝藏盒子啊! 谁给我的? 难道是夜里哪位神仙骑着笤帚给我送来的? 刚想到这里,骑笤帚的大神就来了。 秦逸之是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的,“醒啦?你娘已经醒了,兰芝伺候着她喝了半碗粥,药也吃了,人看着精神还不错,你先把这粥喝了,再去瞧她!” 他把粥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苏锦书歪着脑袋看他,看着看着蹦出来一句,“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能进女子的闺房?快出去。” “我又没当你是女的。” 秦逸之嘴上如是说,心里默默跟了一句,我当你是我的……嗯,我的心仪之人。 是,经过昨夜他熬了一夜,也折腾了彭家一夜,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欺负他们母女的彭氏被打得半死! 他也终于与自己的心能够坦然面对,真实地承认,他看到她于张氏床边凄然落泪,当时他的心痛得几乎难以自持,他弄懂了,那是他见不得她受委屈,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接触,甚至听不得她表舅称呼她为书丫头! 这都是因为他心里早就被她占满了。 没有了一丝缝隙,再容得下旁人。 他对彭氏的震怒,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知晓她是个小财迷,瞧见银子就乐,他先回秦家,把他私库里的好东西装了一盒子,放在她枕头边,只为她早上醒来,看到这些亮光闪闪的东西能博她一笑! 足矣! 苏锦书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抱在怀里的锦盒推过去,“这是你拿来的吧?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拿走!” “这就是你的东西。” 他语气肯定。 她摇头,“不是。” “这是我付给你的房租!” 他坦坦然然的,又将锦盒推了回去,“你应得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他佯怒,“你当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租个房子那么便宜吗?我什么身份?皇上的宠臣,大越国之栋梁,我住一日千金,这些已经是亏欠你良多了。” 额? 强塞给人银子,还能这样自圆其说? 他没发烧吧?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满嘴胡说八道呢?”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住了,紧紧的,“这些白的黄的,本来就是拿来叫人开心的,你心情能因此变好,就是它们的价值所在。” 她竟难得地不好意思了,“可是……也太多了吧?” “不多,等下个月付房租时,我再给你多拿点来。” “别,别,这些都够你住上几十年了。” “那咱们说好了,这是我租你房子的房费,租期一辈子。” 这有情有义的温馨对话还在持续中,鲁达安那个大老粗就闯了进来,“书丫头,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得去苏家揍那个彭氏一顿,不然你娘这口恶气不出,我妄为你表舅。” 苏锦书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兰芝就蹬蹬蹬跑进来,脚步声都透着欢快,“姑娘,姑娘,太好啦,太好啦。” 苏锦书都要懵圈了,这一大早的,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往她屋子里跑,这是根本不想让她睡到自然醒啊! 鲁达安倒好奇地问兰芝,“什么太好了?苏恒昨晚被人套麻袋了?” 兰芝直摇脑袋,“不,比那个好!是夫人,她被打了,打她的还是她的娘家人,现在满大街都在传,说彭家因为钱起了内讧,已经窝里乱了。” 苏锦书一怔,随后看向秦逸之,你干的? 秦逸之耸耸肩,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又帅又飒的弧度,“我昨晚忙着给你送锦盒呢。” 须臾又加了一句,“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去,罚了她?!” “你俩这是说啥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鲁达安直摸脑瓜子。 秦逸之转身,与其并肩往外走,“今日我请前辈在京都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鲁达安更懵了。 “庆祝……庆祝今儿个是个好天气,天高云淡,朗朗晴空……” 啊? 这……你这庆祝的理由找得也太随意了吧?- 半个时辰后。 福满楼,京都人气最旺,装饰最豪华的酒楼。 苏锦书他们进去时,一楼大厅散座已经人满为患了,不少人还在排队等候,人都排到酒楼外头去了。 苏锦书咋舌,这酒楼的生意如此红火,一天下来那利润岂不是日进斗金了? 给这酒楼当老板,给个三品官儿都不换啊! 秦逸之微眯着俊眸,狡黠地问,“哦?为什么?世人不都人人想当官吗?而且,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最低阶的一种。” 苏锦书撇撇嘴,“那大多数人当官为了做什么?” 鲁达安抢答,“当官为了给民做主。” “怎么给民做主?是当民饥渴的时候,耍耍嘴皮子,给他们画个大饼?还是当民们遭遇天灾,陷入水深火热的时候,当官的扇动扇动两片嘴皮子,拿不出赈灾粮,给灾民们管个水饱?” 苏锦书这一番话,问的鲁达安张口结舌,讷讷半天,问道,“那书丫头,你以为当官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不管当不当官,有钱才好办事,不当官有了钱,管一家子温饱,开开心心度日,当官的有了钱,为民做主时也更实惠,让民们丰衣足食,不比画大饼更能收获人心吗?” 啪啪啪! 整个大厅里的食客们都给鼓起掌来。 有人更是高声赞道,姑娘说的好,是个知书达理,心善聪颖的,就是不知道,这天下男子谁有福气娶了你,那可是娶回去一块宝啊! 苏锦书被夸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上了二楼。 二楼楼梯口,一个伙计迎上来,“公子,您来了!” 秦逸之问,“他来了吗?” 小伙计答,“居室令丞王大人已经在梅兰厅恭候多时了。” 嗯。 秦逸之随即叫苏锦书跟上,与她一起进了梅兰厅。 伙计则将鲁达安引领进了竹菊厅,给他上了茶水,说,公子很快就来了,请他稍等一会儿。 苏锦书一进梅兰厅,就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胖子正坐在那里喝茶,见秦逸之进来,胖子站起来,施礼道,“秦大人,下官已经把印章、合同都带来了,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能办理了。” “嗯。” 秦逸之又如往常那般冷傲,眉梢眼角都向外散发着一种凌人的气势,竟迫得那胖子不敢抬头看他。 接过胖子递过来的一张纸,秦逸之找到最后一行,在下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又把纸推给苏锦书。 苏锦书讶异,“什么?” “租房合同。” 秦逸之这话说来,那胖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秦逸之睨了他一眼,他又将头低了下去,这回更低,那架势就像是要在地上找出一个洞来,他好钻进去似的。 “不至于这样认真吧?” 苏锦书拿起那张纸,满篇的毛笔字,在现代受了十几年文化教育,写了十几年的硬笔简体文字,她对这种繁体毛笔字,真心看不太懂,想起在现代上班当白领时,动辄万八千字的合同,若是换成这样一笔一划的毛笔字,那得把起草合同的人累个眼瞎手废! 好吧,又跑题了,赶紧拉回来。 “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办事儿能马马虎虎,不认真?” 他那老阴天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不耐。 “好吧,好吧,签就签!”看在那昂贵的租金上,签个名字而已,赚大了! 她拿起毛笔,把名字写在秦逸之后头,只看了一眼,没看第二眼,因为她那狗刨似的毛笔字,比起一侧秦逸之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她觉得自己分分钟得被扔出去。 太丑了。 丑的没眼看。 这样的租房合同一共两份,苏锦书签了两回名字,她都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了,字丑的真对不起那些好吃好喝的。 事毕,胖子从一个盒子拿出来一枚圆形的印章,在印泥上按了按,随后干脆利落地在两张纸上分别盖了章。 然后他满脸堆笑地道,“这合同已经得到官方认可,即时生效,二位一人一份,保存好。” 秦逸之难得地夸了一句,“令丞大人办事爽利!” 胖令丞诚惶诚恐,连连说,不敢,不敢…… “已经安排好了饭菜,王令丞在这里用完饭再走。”秦逸之说完,就扯了一脸狐疑的苏锦书从梅兰厅走了出来。 走进隔壁的竹菊厅,苏锦书忽然想起来问道,“大人,令丞是个什么官儿?” 秦逸之站定,耐心地给出解释,“这位王大人的官名全称是居室令丞,是我朝设立的官名,负责管理房屋买卖过户的。” 鲁达安听到了,问一句,“你们去办理过户手续了?谁买房子了?” 苏锦书后知后觉,“不对,我刚才签的不是租房合同,是买房子过户!” 她忙把那张签了她大名的纸拿了出来,举到眼前,连猜带蒙地把纸上的字一个一个读了出来,“秦逸之现将坐落于嘉禾大街三十五号的酒楼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经双方友好协商同意,特立下此过户合同,此合同一式两份,妥善保管。” 甲方:秦逸之 乙方:苏锦书 苏锦书猛然抬头看向秦逸之,其眼中有惊疑,有困惑,更有不满,“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上送一盒子金银珠宝给她,理由是房租。 这会儿又把这么一个大酒楼过户给了她,她进来前可是瞧见了,这酒楼上下三层,里外有三进院子那么深,不说酒楼生意如此好,日进斗金不是玩笑,就说,在京都最好最繁华的嘉禾街上,这样一座宅子,其本身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她是吃了龙胆凤髓了,敢在那酒楼过户合同上签字? 嗯,她真吃了。 因为她真签了。 鲁达安也震惊了,他家这位小外甥女,进酒楼之前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女子,虽说有一个小院子住着,但在这满京都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当中,她就是个小虾米。 可进来这才小半个时辰,她就暴富了? 一跃成为这家大酒楼的老板? 哎呀,我掐我自己一下,看我是不是在替着外甥女做梦呢? 他想罢,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好疼。好疼,是真的,我家外甥女真发达了! 哈哈! “等等,大人,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份恩惠,我不能接受!” 苏锦书说着,就将合同推给秦逸之。 秦逸之不急不徐,拿起那份合同,翻过来,指了指最下角的一段文字,“读一读?” 苏锦书诧异地接了过去,读,“买卖双方,任一方毁约,都要赔偿居室局纹银十万两!” 违约金十万两? “那胖子,他……他怎么不去抢?” 苏锦书惊呼出声。 “他太胖,怕抢了跑不动,被人撵上!” 秦逸之眼睛眨了眨,眼底都是阴谋得逞的坏笑,他举起酒杯,“前辈,来吧,这会儿咱们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庆祝由头了,庆祝苏老板走马上任,早日成为京都首富!我先干为敬。” 他倒是痛快愉悦,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鲁达安傻眼,端着酒杯,拿眼神问苏锦书,“书丫头,喝还是不喝?” 苏锦书看着手里的合同,想撕了,可那十万的违约金,她靠当厨娘每个月几两银子的月俸,她得干到哪一辈子去?! 想了又想,她终于想到一个既不用付巨额违约金,又能合理合法地把酒楼还给秦逸之的法子,她端起酒杯,“秦大人,这酒楼我暂时替你管着,平日里没事儿时,我可以过来做菜,帮您多赚点,以后等您娶妻那日,我将这酒楼作为贺礼赠与您的妻子!” 说完,她将酒给喝了。 秦逸之与鲁达安对视一眼,俩大男人眼底的意思都是,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反正这酒楼她是接手了。 蛮好! 为过户成功干杯! 饭后,秦逸之带着苏锦书与鲁达安去后厨走了一趟,又将酒楼里的掌柜,伙计,厨子都叫道一起,将福满楼新任老板介绍给了大家。 众人皆惊。 这酒楼的原主人其实是秦老夫人,这是她的嫁妆产业。 但后来老夫人把这酒楼给了公子,公子平常也不大来,多数是掌柜黄平安在管理。 黄平安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的秦嬷嬷黄鱼娘的弟弟。 黄鱼娘陪了老夫人很多年,一直未婚,秦老夫人赏她主姓,她因此被府里人称呼秦嬷嬷,也只有老夫人才喊她鱼娘。 她唯一的弟弟黄平安在秦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如其姐鱼娘一样,都是极其忠厚老实之人,深受秦家两位主子的信任。 对于秦逸之 将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黄平安也有点意外,但一个当奴才的,最要紧的原则就是顺主子的安排,只管尽心为主子做事,至于主子怎么决策,那是主子的事儿,他是不能多言的。 不过,他还是打算过两日,等其姐鱼娘陪着老夫人从庙里回来,他把这事儿告之她,她定然会跟老夫人禀明,至于老夫人的反应会是怎样,那就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干涉的了。 从福满楼出来,苏锦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 鲁达安却当街对秦逸之一躬到底,他诚恳地道,“鲁某人是个粗人,不会说些好听的,但大人对书丫头关爱与照顾,鲁某人感谢直至!” 秦逸之扶起鲁达安,只淡淡一句,她开心就好。 回到家里,苏锦书一手捧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锦盒,一手抓着那张福满楼的过户合同,恍如梦里,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某大人的一句,“拿了我的房租,不得帮我整理床铺吗?” 兰芝应声,“大人,奴婢给您整理吧?” 秦逸之拒绝的理直气壮,“拿人银子就得替人办事,这天经地义。” 苏锦书看看锦盒,再看看合同,嘟哝一句,果然他的银子没那么好赚的? 站在窗外,看着苏锦书给他铺床单,叠被子,他嘴角的笑都藏不住了。 果然祖母说的对,男人就得娶妻,收拾床铺什么的,还是妻子收拾得熨帖,睡起来舒服!- 苏恒是在第三天又找上门的,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彭家老二彭吉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1章【大结局】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结局 开门的还是鲁达安。 他一手扶门, 一手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棒子,斜着眼睛瞅着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有屁快放!” 苏恒被他的话给气着了, 当官这些年,他还从来没被一个人这样蔑视过,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平民, 但他没忘此行来的目的,把张氏接回去, 只要张氏还在他苏府里,苏锦书就不可能对他下狠手。 “我是来看张氏的,她是我苏恒的妾室, 理应回苏家,我一时也……离不了她, 还请你知会她一声, 就说我心里有她, 她是知道的。” 鲁达安的眼都瞪圆了, 怒极反笑, “哈哈,说的好, 你的妾室,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是对她明媒正娶了,还是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家了?不过是一乘小轿把她从后角门抬进去, 用你们有钱人的话说,她就是个玩意儿, 你玩腻了可以随时丢弃,甚至将其由着大夫人凌辱折损, 现在你又跑来信誓旦旦说什么,她是你的妾室,你心里有她?苏恒,你不觉得你这嘴脸适合去唱大戏吗?” 苏恒的脸色瞬时黑成锅底色,他指着鲁达安,“你……你把她叫出来,她绝不回对我说这样的话,她敬我,她爱我,她对我的感情岂是你这种粗鄙之人能了解的?” “那就是她眼瞎,爱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鲁达安一点不客气,直接爆粗口 。 苏恒虽是个三品大员,但论起骂街来,他不可能是混迹江湖数十年的鲁达安的对手,鲁达安三句两句就把他怼得只能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粗气,翻白眼了。 鲁达安又看向彭吉桂,“你是彭家人?是来找打的?” 砰一声,他把棒子往彭吉桂的脚面上狠狠一戳,幸亏彭吉桂动作快,缩回了脚,不然,他这回就得变成瘸子。 “我……我是代我妹妹向张姨娘道歉的,是我妹妹行事鲁莽,没问清楚情况,就对张姨娘用了家法,张姨娘的诊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们彭家都一力承担,你……开个价儿吧?” “成啊,我表妹被打成那样,但她是个心慈面软的人,断不会跟彭家狮子大开口的,就……” 鲁达安故意停顿,引得彭吉桂不由地往前伸着脖子,急于听到他即将出口的赔偿数额,鲁达安冷笑道,“就卸彭氏一条腿,一条胳膊吧!给她留一条腿走路,一只胳膊吃饭绣花……怎样?我表妹仁慈吧?” 彭吉桂脸都绿了,这是哪门子的心慈面软? “滚!” 鲁达安没了再继续戏耍他们的心思,怒斥了一句,欲要关门。 彭吉桂抢先一步把住了门,他急急地道,“北州县令赵云黄是我大哥的门生,只要你答应劝说张姨娘母女罢手此事,你与赵吝在北州的官司赢定了。” 鲁达安明显很惊喜,他急吼吼地问彭吉桂,“这是真的啊?只要我表妹原谅你们,跟姓苏的回去,我的官司就稳赢?” 彭吉桂的眼底掠过一抹得意,果然是个人就有软肋,就都会为自己着想。 他暗暗挺直脊背,以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鲁达安,“对,我们彭家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只要张氏不再追究她被打之事,你的官司就了了,不然你倾家荡产也赔偿不了赵吝,还可能被下大狱,你可想好了!” 鲁达安皱着眉,像是在纠结,到底要怎么选? 苏恒凑过来,“表兄,你想想,只要跟彭家搭上了,你以后若是走镖到了安西,遇上什么事儿,彭家老大可是督粮道,他在西北那可是跺跺脚,方圆几百里的地界都要颤上一颤的……”我呸! 鲁达安一口唾沫啐到苏恒的脸上,他厉声呵骂,“姓苏的,你以为老子也如你一样,为了向上爬,舍弃亲闺女,豁上你的女人?老子若是真如你一样,为了打赢官司,就罔顾良心,弃表妹母女于不顾,那老子还是个人吗?老子即便保住了家业,还有脸再在江湖上行事吗?老子苟延残喘下半辈子,估计吃什么都一口屎尿味儿!告诉你们,老子要活就活得堂堂正正,不愧欠任何人,不然老子宁可一死,落个畅快!” 说完,他一棍子冲苏恒砸过去,苏恒淬不及防,疾步往后躲,却被身后的彭吉桂给绊了一下,两人叠在一起,齐齐地仰面倒下,皆摔了个四仰八叉。 呸,不要脸! 鲁达安啐骂了一句后,咣当关上了门。 苏恒与彭吉桂狼狈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离去,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就在胡同拐角那里站着两人,两人的视线尾随着他们,“头儿,那个鲁达安还真是条汉子,很难得在自身利益与亲情之间,他选择了亲情!” 秦逸之没说话。 张氏命运多舛,爱了一个渣男,险些因此丢了小命,却还有个有情有义的表哥,算是老天没完全薄待于她,不过这个鲁达安眼下被人陷害,摊上了一场必输的官司,一旦他输了官司,就输了家产…… “回衙门。”他率先往镇抚司走。 知牧诧异,“头儿,您不是要来看苏姑娘的吗?” 秦逸之瞪他一眼,他立时老实,成,成,您说了算,都听您的! 默默地跟在秦逸之后头,知牧摸摸肚子,听头儿说下午要来苏姑娘家,他午时就没吃饭,本想着能来苏姑娘家里蹭一顿的,可是,这半道儿头儿又反悔了,哎呀,好饿! 镇抚司书房。 秦逸之将写好的信递给知牧,“速速送去吏部尚书徐大人府上,另外你再分别去文选司、验封司、稽勋司、考功司四司郎中府上,通知他们明日我邀请他们去平茂山猎场打猎。” 想了想,他又道,“把御史大夫刘桐也叫上。” 是。 知牧领命去了。 秦逸之在书房转悠了几圈,颇有坐立不安之相。 诸葛云睿都看烦了,他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快点去吧,都一日不见焦心烂肺了,再装下去,老朽都怕你就此倒地,碰瓷于我,我可没银子赔给你!” 秦逸之瞪他,想反驳几句,我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焦急什么啊?我房租交了一辈子的,酒楼也奉上,就算姓贺的想撬墙角,那也得拿出比我更重的礼来。 不对,据传贺家在东洲可是首富,家里光银子就堆成山。 不成,我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别鲁达安那粗人眼神也粗,再把贺小人给放进去。 那丫头现在可是疼她娘疼得紧,姓贺的一贯狡猾,最喜讨好长辈,万一得了张氏眼缘,张氏要将那丫头许给他…… 不成,那丫头是我的。 他再也不顾什么步态仪表,大踏步出了书房,直奔大门而去。 诸葛云睿倚着门框摇头,“唉,就连阎王都能为情所困,更别说是一般人了,想想我老人家当年,那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遇上个叫小娇的美人儿,她对我啊,温柔似水,死心塌地,可惜当年老朽年少轻狂,不懂珍惜,若是时光倒流,老朽也愿意为小娇朝思暮想,一掷千金……” 苏锦书小院。 听兰芝说,姑娘正在屋里给姨娘剥荔枝吃呢,秦逸之多嘴问了一句,“哪儿来的荔枝?” 兰芝笑嘻嘻地说,“是大理寺的张彪张捕头送来的,说是贺大人老家快马送来京都的,今儿个午时刚到,这不就送过来了。那位贺大人我们姨娘见过,长得好,又温文尔雅,我们姨娘夸了几回呢!” 秦逸之脚下顿了一顿,看兰芝。 你们姨娘……嗯,眼神不大好。 兰芝不解,“大人,怎么了?奴婢脸上有东西?” 她忙抬手在脸上囫囵了一把,看看手心,没什么啊? “找郎中开副明目的药,给你们姨娘服下。” “啊?明目?我们姨娘没说看东西模糊啊?” “时候不到。” “哦,好,大人原来还懂医术啊,您懂得真多。” 兰芝惊喜地夸赞。 一抹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秦逸之道,“兰芝眼神不错,这辈子都不用服明目的药。” “真的呀?那太好了!奴婢也觉得奴婢眼神挺好的,看花花艳,看草草绿,甚是好看呢!” 兰芝欢天喜地的。 迎面苏锦书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逸之,“秦大人以为我是不是也要服一服明目的药呢?” 秦逸之瞥见她手捏着的荔枝皮,面呈不快,“你服一副也行。” 苏锦书都要被他气笑了,吃滋味也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吃吧? “这次案子结了,我做了点心,让张良送了些给贺大人与张大哥,贺大人这是让张大哥送来的回礼呢!” 秦逸之面色稍霁,“原来是礼尚往来?嗯,这是咱们大越国人际交往的原则。不过,下次再不用给他了,省了他还得寻思给你送回礼,大理寺公务繁忙,贺大人忙得狠,累着他就不好了!” 苏锦书白他一眼,娇嗔道,是,光给你秦大人送,秦大人你不忙,你都闲的没事儿可干,所以…… “所以,闲散的秦大人我明天准备邀请你与鲁前辈去郊外平茂山打猎。” 他促狭地接了她的话茬。 “去打猎?这个时候?还是算了,我还得留下陪陪我娘,再说表舅那里……” 想起鲁达安那场必输的官司,苏锦书很惆怅,实在不行,就跟表舅说,官司输了,家产没了,都不打紧,我这里还有个院子,对了,那个酒楼里一定有职位给表舅……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耳边吹来一阵熟悉的檀香味儿,她不觉深深一吸,顿感沁入心肺,很是舒服的一种气息,她怎么觉得对这檀香味儿有点上瘾了? “打猎一日,十倍月例。” 某人又拿银子砸人。 苏锦书惊喜,抬眸,眸子里都是闪亮的小星星,“真的?” 下一息,她就开始扒拉手指头算,我一个月月例是二两银子,十倍就是二十两! 再下一息,她以商量的语气,“大人,要不十五倍月例吧?” 秦逸之被气笑,“为什么?” “我新宅子后院想买一座假山,再搭上小桥流水,景致想想就诗情画意,多好?”她讷讷,“我打听了,买座假山得三十两银子,还是最次的那种……” 此刻回荡在秦逸之耳际的全都是四个字,诗情画意! 她的意思,每天吃了饭,与她一起在后院闲逛散步,这是诗情画意? 还有,她准备了烧烤炉子,他烤她吃,她冲他笑,他心旷神怡,这也是诗情画意? 再不然,她做一桌子好吃的,与他在月下小酌,不也是诗情画意?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来,“打猎一日,五十倍月例!最次的假山不好,一百两银子够买一座更好的假山了。” “啊?真的吗?太好了,大人,大人,我跟你说,我早就看上那座标价一百两银子的假山了,我问过店主了,他说,那是从南方运回来的,如假包换的真山,他们用了一些手段,将其修造得更精致完美!我决定了,发了月例就去跟他讲讲价,万一九十八两银子能买下来呢?不就省了二两银子?完事儿我再攒打造小桥的银子,有这二两起底,很快就能攒够了。” 秦逸之哑然。 敢情你所谓的假山、流水小桥,这三样,你一样都没到手? “大人,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的小目标,我一定会努力做事,也会努力帮大理寺断案拿奖金的,说不定……” 秦逸之变脸,“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镇抚司的人。” 苏锦书不甘心,“人家贺大人出手大方,净解我燃眉之急了,我这不是人往钱多处走吗?怪我吗?您忒抠了。” 她小声嘟囔,撅着嘴,像是个满心怨怼的小怨妇。 瞧得秦逸之先是一怔,还是头一次瞧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小女儿的娇憨之态来,不觉就看得有些入迷,她发现后,瘪瘪嘴,十分不畅快地说道,“大人,我这样说,您也别有意见,您瞅瞅我这院子,虽不大,但我总得如燕子垒窝一般,一点点地把它填满吧?怎么填?那什么填?说白了,都得银子!不然咱们打个商量啊?” 秦逸之跟了一句,什么? “您放我俩月假,我暂时去大理寺当班破案,只要我赚到了修造小桥的钱,我就立马回来找您销假复职。” 秦逸之看着她那一脸坏笑,忽然想到一句俗语,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就是那肉包子。 “打猎一日,五十倍月例,外加一座修造好的小桥!” 他语出惊人。 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的苏锦书像是看财神爷似的看着秦逸之,满眼里都是金灿灿的,她两步到了秦逸之跟前,抓起他的大手,使劲握住,用力摇,“大人,您这手笔绝对是跨三山五岳,走平原大漠,都没有与你匹敌的,大人,咱们可是握过手了,这就是盖上章了,您可不能反悔!一二三,说定了,谁更改谁就是小狗儿!” 她最后使劲用力摇撼了他的大手几次,确定以及肯定地数次与其目光相对,从他目光里读出确认的信息后,这才松开了他的手,然后几乎是同时,她就欢蹦乱跳地往厨房跑,“大人,您等着哈,我给您做好吃的去,今儿个保证让您吃饱吃好吃了这回想下回……” 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跑远,一瞬间,秦大人忽然抓住一条与苏锦书相处很重要的规则,那就是拿银子砸她,这贪财的小女子,只要见了银子,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模糊中,他觉得,他在通往小女人心底的路上,有了质的飞跃,漫漫追妻路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他欣欣然地转身欲去前厅,却一下子与鲁达安的目光撞到一起,鲁达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意思,怎么当着我老鲁的面儿,你是想拐走我家外甥女啊? 秦逸之尬笑,“鲁前辈,我来是请你明日与我一起去打猎,哦,锦书也去。” 她可不得去吗,你大出血,拿银子诱她,她乖乖中计了。 鲁达安还在看着秦逸之,目光里有狐疑,有探求,像是要彻底将秦逸之对苏锦书的用意研究明白。 外甥女在京都就有一个软弱无力的亲娘,在处事上,他表妹可帮不了外甥女,那就由他这个表舅帮外甥女把把关吧! “秦大人觉得您与贺大人有什么不同?” 他这话明显就带着几分挑衅。 微微一思忖,秦逸之坦然开口,“我做事从来不瞻前顾后,对于我的家人和我爱重的人,我有绝对的能力护住他们,即使有一天,我意识到自己护不了她们了,那我也会预先安排好她们离开我之后,能走得平安的路。” 他并没有举例说明贺延舟与他有什么不同。 但他所说的这番话里,每一句的反面都是说明贺延舟的。 贺延舟虽然为人方正,断案公道,但他做事很谨慎,每一步都走的力图周全,如此,他做决定就会瞻前顾后,在牵扯到与朝中权贵时,他处理问题可能就会前怕狼后怕虎,做不到凭初心而断案。 说起保护家人与爱人,在一定的范围内,在不牵涉到更大的权势之人之前,贺延舟也是能做到的。 但一旦顶着来自上头的威吓,他做人谨慎小心的性子就会让他错失保护家人周全的机会,可能权衡利弊期间,家人的命运已经无法扭转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良久,鲁达安缓缓道,“大人可要记住今日跟在下说的话,在下过了这月月底可能就是一个游离江湖的浪荡子了,到时候,一旦我闻听到大人没做到跟在下承诺这些,在下豁出去老命,也会向大人追讨的!” 秦逸之嘴角淡笑,“前辈是疼护锦书母女的人,逸之佩服直至!” 第二日,平茂山猎场。 秦逸之与鲁达安、苏锦书到时,吏部尚书徐大人,文选司郎中李道、验封司郎中周一创、稽勋司郎中张丰权、考功司郎中宋劼(jie),御史大夫刘桐都已经到了。 双方相互见礼,秦逸之把苏锦书介绍给他们,“这位苏锦书,是我镇抚司最得力的女神断,深受皇恩,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锦书微微惊讶于秦逸之当众对她的吹捧,他办事一向都是冷肃,低调,从来不走张扬路线的,这次他这是闹哪出?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给对面几位大人行了礼,说了几句自谦的话。 文选司郎中李道不无惋惜地道,“可惜我朝没有任职女官的先例,不然在下一定将姑娘推向适合你的位置,让你发挥更大的能力!” 苏锦书客气,“李大人谬赞了!” 徐尚书倒没多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鲁达安身上,见他穿着打扮就是一普通平民的样子,不觉暗暗惊疑,本来这位镇抚司指挥使向来就不与朝中官员多来往,肯屈尊邀请他们来打猎,已经是出乎人意料了,现在看他带来的这二人,一个是女神断,那这个中年男子,会是什么人? 验封司郎中周一创与稽勋司郎中张丰权相互对视一眼,眼底的疑惑与徐尚书是一样的。 这时,苏锦书笑着与他们介绍鲁达安,“这位是我表舅,一向好武,今日也来与诸位大人一起凑凑热闹,还请诸位大人不要介意。” 徐尚书等人一听,顿悟,原来这中年男人就是个普通平民啊?那…… 他们的眼底都闪过些微的轻视。 鲁达安抱拳施礼,说了句客套话,再就没说什么。 他也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高官都瞧不上他,也是,他一个平民平日里根本你连这些高官的面儿都难得一见,别说与他们一起狩猎了,可能在对面这几位高官的心里,他站在这里,呼吸这猎场的空气,那都是沾了他们的光呢! 这时,秦逸之却扭脸冲着鲁达安道,“表舅,走吧,这个猎场里好东西可是不少,咱们去猎些回来,让锦书给咱们烧烤美味儿!” 表舅?! 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当然也包括苏锦书。 她前脚刚对徐尚书,李郎中诸人介绍鲁达安是她表舅,后脚秦逸之就称呼鲁达安也是表舅,这……这称呼似乎也太暧昧了一点吧? 她刚想解释点什么,却见秦逸之已经与鲁达安携手揽腕走远了,倒是还被惊在原地的徐尚书他们看她的目光里不单单多了几分惊疑,还有佩服! 可不是得佩服吗? 就他们大越国的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秦大人,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不与任何人攀扯关系,哪怕是宫里的皇子公主,见到秦逸之也是怕怕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做出的措事被他秦指挥使知道了,那等同于皇上知道了,别的不用多做,等着受罚就行。 可就这样一位铁面无私,又行事霸道,从来不看人官位级别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竟也当众与一女子互动,互动牵扯的人还是女子远亲,女子喊表舅,他也喊,这……这难道是…… 徐尚书与李道等人的眉眼官司都打得冒火星子了。 就在这时,秦逸之去而复返,他傲然于马背上,将一头鹿丢在众人脚前,还兴趣盎然地喊道,“锦书,表舅狩猎的功夫简直了得,出师大捷,这是表舅猎的鹿,让知牧他们把鹿收拾一下,你架起炉子烤了吧!” 转而他又看向徐尚书与李道他们,不解地道,“徐大人,李大人,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怕比不过我家表舅,不敢上场了?” 徐尚书等人尬笑,“怎么会,您家表舅功夫再了得,那也猎不完这猎场里的动物!” “那就请吧!” 秦逸之一声招呼,众人齐齐地上马,一阵尘土飞扬,他们奔进猎场。 苏锦书原地石化。 什么就我家表舅,您家表舅啊? 他们这是玩什么语言魔术? 明明我介绍时说的是我家表舅,他们这是耳朵有问题,听叉劈了? 她转头用问询的眼神看知牧,知牧欢欢乐乐地来了一句,“哎哟喂,咱家表舅这是一箭射中啊,了不得,了不得!” 这又来个咱家表舅! 今年流行抢表舅吗? 隐约就听着抬着鹿走远的知牧与肖鹏说,咱们大人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他那声表舅叫得我这心都麻酥酥的,就是不知道在咱们大人这直接又猛烈的攻击下,苏姑娘能不能抵挡得住哦! 苏锦书的脸红了。 她隐隐的能看出秦逸之对自己的心意,不说远了,就说昨日,她跟秦逸之请假,说要去大理寺断案赚钱建小桥流水,他立刻就把奖励价码提高了,甚至主动认下了建造小桥的费用! 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阻止她与贺延舟接触。 真是个爱吃醋的! 她心里默默地埋怨了一句,但一张脸却发烫得更厉害了。 不过,昨日他说那话是在只有他们两人在场的情况下说的,今天可是不一样,他竟当着外人的面儿,尤其是这几个外人还是在朝为官的同僚,他好像忽然变得没皮没脸,当众就认下鲁达安这个表舅,就算他对自己有意,就算他想在表舅跟前表现,可也不必闹得满朝廷都知道啊? 一上午的狩猎,收获是颇丰的。 徐尚书虽然在这几人中年龄最大,但也是老当益壮,狩了一头鹿,一只野羊,几只野兔。 其他几位郎中还有刘御史也猎了不少。 秦逸之与鲁达安就更不用说了。 一行人满载而归,个个都兴趣盎然。 他们还没进营地,老远就闻到苏锦书烤鹿肉的香味儿。 等到了切近,下了马,各位大人们的随从小厮忙近前去把猎物给解下来,再伺候着各位大人洗手,准备吃东西。 烤鹿肉拿在手里,几个大人都赞不绝口。 徐尚书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烤鹿肉,听闻镇抚司衙门后厨的厨娘苏姑娘厨艺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秦大人这辈子是有口福了! “对,对,秦大人好运气啊!” 李道也附和。 秦逸之一改常态,倒好像配合诸位大人似的,把一块烤鹿肉递给鲁达安,“表舅,您也吃,您今日可是辛苦了!” 一口一个表舅叫着,还殷勤地伺候吃喝,话里都用了尊称,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表示了。 表示这位苏姑娘是秦大人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所以,苏姑娘的表舅就是秦大人的表舅,是秦大人极其看重的人。 徐尚书与刘御史等人交换眼神,彼此心里都在琢磨同一件事,以后得罪秦大人,也不能得罪苏姑娘,苏姑娘一句话可能就救了他们的老命了。 “来,咱们敬表舅一杯吧!表舅为人老成持重,又培养出苏姑娘这样的好女子,真是我们大越国子民之表率啊!” 徐尚书很应景地发出了倡议。 其余大人莫不跟随,个个举起杯,冲着鲁达安,微笑,赞美,然后一饮而尽,以示尊重! 鲁达安汗都下来了。 虽说,他明白秦逸之对锦书的好感,也不反对他追求锦书,可这样当着外人面儿如此给他这个平民尊崇,他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 他欲起身给诸位大人施礼后,再满饮此杯。 但被秦逸之轻轻一拉,就又坐回了原位,“表舅,几位大人这也是盛情,不过,您不胜酒力,锦书不喜您多饮酒,此杯酒就由我代劳!” 说完,秦逸之从鲁达安手中把酒杯拿过去,对着徐尚书他们轻轻点头,而后一口干了。 鲁达安都傻眼了。 他……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胜酒力的? 他看看苏锦书。 苏锦书心里也隐约觉得秦逸之今日表现太过了。 他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打猎,似乎就是为了把她表舅推出去,让徐尚书他们结识?问题是表舅无官职在身,即便认识徐尚书他们,也没什么大用啊? 他到底想干啥?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吃完饭,众人休憩时,聚在一起闲谈,谈着谈着,秦逸之忽然说,听闻徐尚书最近出版了一本书,我们表舅是十分爱看书之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替他向尚书大人求一本鉴赏鉴赏? 徐尚书一怔,但随即就笑着道,“怎么不能?看着您表舅就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武儒,我正好请他读读这本书,帮我雅正雅正!” 说着就让随行的人取来一本书,赠给了鲁达安。 鲁达安都麻了,他饱读诗书?他是武艺儒,他怎么不知道,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接过尚书递来的书,鲁达安只觉得捏着的是一枚烫手山芋,万一改天这位徐尚书忽然要他给他的书写个读后感啥的,那不得逼死他啊? 他年轻时,倒也进过私塾,可是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偷偷从书院的墙头跳出去,跑到当地山里的一座寺庙里跟着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住持学习武功了,在读书上,他真不谦虚,估计能从头到尾认遍这本书三分之一的字儿都难。 在看到这本书,苏锦书脑子里急速闪过一道亮光,她隐约猜到秦逸之想要做什么了。 当下心里默默地把在场几位官老爷的职位,以及他们在职期间所管辖的范畴琢磨了一遍。 吏部尚书徐大人,其职位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人事部长,他负责选拔、考核和管理官吏,试问在大越国当官的,哪一个不怕徐尚书? 而身为文选司郎中的李道则掌管管理升迁、改调之事,验封司郎中周一创是掌管封爵袭荫,褒赠、吏算之事、稽勋司郎中张丰权管的是勋级,名籍,丧养之事、考功司郎中宋劼(jie)掌管吏考课,黜陟,这四司郎中都在徐尚书底下任职。 吏部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徐大人,并不是谁相见就能见到的,但秦逸之用一纸邀请函将认请来,还连同他手下的四司一起,那用意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御史大夫刘桐就不用说了,他是具有弹劾大越国全朝廷上下官员们言行举止的权利。 想必此刻,在这里的几位大人心里都在猜度着秦逸之这个让众官员甚至是皇家子嗣都暗中惧怕的人物,今日所谓狩猎一行,到底目的是什么? 承压能力低的,甚至想到,是不是最近自己哪里出错而不自知,却被锦衣卫知道了,秦逸之这是故意把他们找来,给他们敲山震虎呢?! 他们各怀心思,默默地吃肉喝酒,场面一下子就诡异地静了下来。 倒也不是全部静的没一点动静。 表舅鲁达安就不安静,他正哗啦哗啦地翻着徐尚书写的那本书,试图从里头看到什么至理名言,徐尚书一会儿若是问他观后感,他也好引用引用,不然咋办啊! 他都要愁白了头了。 此生第一次意识到,表舅不好当啊! “看看,我表舅真的是非常爱读书啊,这会儿连好吃的鹿肉都顾不上了,恨不能现在就马上回家认真地读读尚书大人的这本佳作!” 秦逸之很突兀地打破了僵局,但一句话就把鲁达安推了出去,爱读书的鲁达安这会儿想死。要不就试试一头撞在这本书上? 他正冷汗涔涔,生怕徐尚书下一句就接茬问他要读后感了。 却又听秦逸之道,“我可是早就听闻诸位大人都是妙笔生花之人,今日凑巧,我表舅得了一本宝书,不若,诸位就好心体恤一下我表舅爱书之心,给他在书上提几个字,鼓励鼓励?可好?” 他的话旁人还没来得及接茬,他自己则又道,“我来第一个!” 随后他对着知牧招招手,知牧与肖鹏两人抬着一张书桌过来,张卓搬来了椅子,小厮木生则端来了文房四宝。 秦逸之从傻子一般的鲁达安手里拿过那本书,打开放在桌子上,他大笔一挥,写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署上自己的大名。 徐尚书讶然,但也只能微笑着接过秦逸之递来的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署上自己的名字。 其次是李道、周一创、张丰权、宋劼,御史刘桐,这几个也依葫芦画瓢,分别写了鼓励的诗句,并署名。 事到如今,苏锦书已经确定猜透了秦逸之的用意了。 她朝秦逸之偷瞄了一眼,哪知道正好对方也在看她,她就像是偷嘴的孩子被人抓了现行似的,立刻转头,闪避,一颗心莫名地突突突地狂跳不止。 想起知牧说那句,想不到咱们大人追妻活力很猛啊! 她的脸再度红了,并持续地发热发烫…… 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的所有微表情变化,甚至心理变化,都在秦逸之的视线之下,他看着她羞涩,看着她小脸绯红一片,她一定是猜到他的用意了,也懂了他的心思了! 那就不白费他今日的这番谋划! 他向来是不与朝廷上的官员们私下来往的,倒也不是怕皇帝疑心,只是没必要,他直接受命于皇上,任何当官的,哪怕就是朝廷一品,也管束不到他,他没巴结谁的必要,也不屑去巴结! 但鲁达安的案子,若走平常路,肯定是赢不了。 那天彭吉桂都明说了,只要苏锦书母女放过彭氏,他们就保鲁达安的官司赢! 但鲁达安拒绝了,还将对方给痛骂,就差痛打了。 所以,彭家在鲁达安的案子上是绝对不会起什么好作用的。 这让本来就无望赢的官司,彻底没反转的可能了。 但秦逸之是不好直接出手帮鲁达安的,一来,他没有那个权限去干涉地方官员断案,二来,若是让皇上知道,就会认定他做事竟不提前跟皇上说,是欺君犯上,说重了是要杀头的。 但鲁达安的案子明摆着是他被小人给算计了,若是不管,鲁达安家业输光不说,苏锦书也会难过的。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见不得小女人黯然神伤了。 每每看到她落寞无言,他就想帮她做点什么,让她能开心起来。哪怕是怼他几句,他也乐意。 他看看手里这本签下了当朝一品、三品、五品官员大名的书,颇有深意地跟鲁达安说,“表舅,您明日就要回去了,回去后,一定好好读读这本书,徐尚书将会在书里告诉您很多道理……” “啊?哦,哦,好的,一定一定!” 鲁达安忙不迭地双手接过那本书,瞬时觉得这书更重了,那在手里压得手腕子都隐隐发痛,回去是得好好读读这书,再写一章读后感,托秦大人转交给徐尚书,不然真对不起人家这几位大人的厚爱! 哎呀,怎么还没开始读,头就好痛!—— 第二日一早,鲁达安收拾好东西,即将返回。 苏锦书把那本书很郑重地交给他,并嘱咐,“表舅,这本书于你意义重大,你一定要保存好,等打官司那日,你把这本书拿出来,交给那个县令看,只要他看了,你的官司就一定能赢。” “啊?真的啊?” 鲁达安惊讶了。 “你信我!” 苏锦书微笑着与他道别,“望表舅保重,一路平安。” “嗯,你也要好好的,照顾好你娘!” 鲁达安原本是很不放心苏锦书母女的,但自打他确认过秦逸之对苏锦书的心意后,就完全放心了,秦逸之是个有能力,且又非常珍爱苏锦书的男人,不出天大的事儿,他定然能护住锦书母女! 送走了鲁达安,苏锦书去镇抚司上班。 张氏说她身子已经好利索了,老在屋子里躺着,心情不好,腰腿也隐痛,倒不如跟着她一起去镇抚司后厨瞧瞧,看能不能帮着干点啥,也省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东想西想。 苏锦书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对于原身这个便宜娘,她一向采取的政策就是放养,随便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只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被人欺负就行。 这回彭氏居然因为苏静茹挑唆的话牵累张氏,对她痛下狠手,若非张氏跑得快,已经被她打死了! 苏锦书这才将张氏留在家里,并限制她与苏恒见面。 限制之前,她是与张氏谈过,说起苏恒的为人,以及这些年苏恒明知张氏对他的感情,还是做出了要苏锦书代替苏静茹嫁给顶头上司傻孙子的决定,甚至在处理苏静茹与苏锦书之间的一些事情时,苏恒毫不犹豫地选择站队苏静茹! 苏锦书说,如果你这回还坚持要 回去伺候苏恒,任凭彭氏打骂你,我也不拦着,但以后再发生彭氏虐待你的情况,我不会再管,那都是你的决定! 鲁达安走之前也跟张氏深谈了一次,给她言明了情形厉害,对她好言相劝,让张氏也明白过来,苏恒根本就是个没感情的人,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官位,而非是任何一个女人! 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你还要死缠烂打地跟着他,无异于找死。 母女俩来到后厨。 樱桃与顺子见着苏锦书,都是眼泪汪汪的,“苏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了你好几天了!” 苏锦书笑,“哭什么啊,我家里有点事儿耽误了,这不是来了吗?” 张氏见了樱桃也很喜欢,樱桃小嘴也甜,一口一个婶子地叫着,跟只欢快的小鸟儿似的,围着张氏吱吱喳喳地陪她说话,惹得张氏时不时地就哈哈大笑。 苏锦书也顿感心安。 午饭她做了炸酱面。 是某大人最爱吃的。 但一直过了饭点,秦逸之也没到饭堂吃饭,苏锦书有点疑惑,难道是不知道她回来了? 可是,诸葛先生也没来。 知牧他们三个也没来。 难道是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了? 想及此,她让樱桃盛了几碗面,用保温的食盒装着,她拎着就去了前头。 人还没进书房,就听到里头诸葛云睿说,“早就猜着这个彭吉尧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他胆子如此之大,这些贪墨的银子若都被他一人装入囊中,他恐怕是要富可敌国了!这只硕鼠,早该打了!再容他继续下去,大越国边疆的将士们不但要流血还得流泪,甚至被饿死!可恶,太可恶了!” “哼,这么多银子恐怕他一个人是吞不下的。” 这是秦逸之的声音。 “秦小子,要不要老夫与你一起去见皇帝,万一此案牵扯到他的哪个……” “不用!国库如今亏空,皇上正急着用钱……” “哈哈,那咱们镇抚司岂不是又在皇帝想瞌睡时给他送去了一个金灿灿的枕头?” 苏锦书让木生把食盒拿进去,她悄悄回了饭堂。 她虽可以参与一些案子里,但在一些有关大越国皇室以及当朝大臣们贪墨案时,她自知还是要回避! 当晚,她就得知了关于彭吉尧案子的全部内情。 前几天,秦逸之就秘密派人去查了彭家以及彭吉尧,拿到了彭吉尧贪墨押运军粮的证据,昨晚他就派人前往西北,抓捕彭吉尧。 今日一早,他亲自带人抄了彭家,从彭家搜出来的金银财宝无数,全部锦衣卫出动,这才把几百个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搬回镇抚司。 一天,秦逸之整理好证据,以及搜到的金银数量,于午后送去了皇上那里。 龙颜大怒,曜武帝下令,不管是谁,只要参与了彭吉尧的贪墨军粮案,就重判严判,绝不姑息! 曜武帝不可能不怒,他成天都在为筹措军粮的军费着急上火,结果呢,他的大臣却利用一个军粮中转的机会,就从中扒皮,他费劲巴拉地置办的军粮,倒成了彭家发财致富的资本了! 他不怒都对不起他宫里的女人们,为了帮他筹措银子,都半个月不见荤腥了。 一时间,朝中动荡,人心惶惶。 被抓的大臣足足几十名,都被关进了镇抚司的大牢里。 牢里人急速增多,送饭的人手不够了,苏锦书也与顺子一起帮忙往牢里送饭。 走在两面都是牢室的走廊里,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喊冤,喊救命,喊着要面见皇上,这些官儿们本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见了一般百姓,连个眼光都不屑给,可是一旦沦为阶下囚,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哪里还能看出一点点的往日的风光与霸气? 从牢里出来,顺子很是不解地嘟囔,“这些人要是能好好当官,不贪墨,现在不还能高高在上地当大官?我真不明白,他们当官拿俸禄,不够吃喝吗?为啥还要贪墨?” 苏锦书笑笑没说话。 她想起现代社会里的一句警示官员们的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真当这些当官儿的贪墨银两的时候,他们没想到会有今天吗?他们想过了,可他们又被利欲熏心,失去自控力,侥幸地以为,就拿一次没事儿! 可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旦他们过过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再想让他们与青灯古佛度日,恐怕比杀了他们还要难熬。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收拾完厨房,苏锦书与张氏回了小院儿。 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苏锦书给张氏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随后将一盘子核桃酥放在两人面前,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问吧。” 张氏身子一哆嗦,目光怯怯地看向她,犹豫着开口,“他……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 苏锦书咬了一口核桃酥,点头,“嗯,这养味斋的点心不错,你尝尝……” “阿书,他……在里头怎样了?” 张氏没接核桃酥,眼巴巴地看着她,眼底都是祈求。 “牢头说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啊? 张氏手里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苏锦书轻轻把茶杯从她手里拿下,放在桌子上。 两人没再说话,张氏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声音听来就像是深秋的雨滴,让人心生一种天凉好个秋的无奈。 “彭……彭夫人她……” 张氏颤着声儿问。 “她死了,彭家被抄家当天,锦衣卫要抓她,她发疯地往外跑,掉到门口的水沟里摔死了!她女儿苏静茹也死了,不是死在彭家,是死在她住的小院里,有人发现后报官,衙役去看了,是中毒死的,但没查出来下毒的人是谁,因为彭家与苏家出了事,没人给她收尸,她被丢去乱葬岗了。” 苏锦书说完,静静地看着张氏。 张氏脸色煞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样,口中微微蠕动,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锦书坐到她身侧,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这都是他们自己招惹的,与你没关系,你在他们手底下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算是一并都还给他们了,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你也该放下,好好地与我一起过日子!” 现在想想,彭氏暴打张氏那回,倒是一次让张氏脱离苏家的契机,她若是现在还留在苏家,这次也一定会被抓,虽然秦逸之不可能真把张氏怎样,但总归还是要做出一些谋划,总不如现在这样,张氏挨了最后一次打,却彻底与苏家划清了界限,也就不会被连累了。 张氏先是靠在她肩头轻轻啜泣,而后渐渐地声音变大,到后来就是嚎啕大哭了。 苏锦书也不劝,就让她哭,有些郁气,长期积压在心中,倒不如让她释放出来,对她的身心都有好处! 这一夜,苏锦书与张氏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娘俩一起说了很多话。 苏锦书也侧耳听着院门那里,一直没人开门,秦逸之一晚上都没回来睡,应该是在衙门里与诸葛云睿他们商量怎么审问牵涉进彭家案的有关人员吧? 这几日,他都应该会很忙。 想了想,她觉得明日早点起来,给他们煮馄饨吃吧,要虾仁肉馅儿的,营养一定得跟上,而且一碗热热乎乎的馄饨下肚,浑身都有了热乎气儿。 她起来时,张氏也跟着起来了,说是要去帮忙。 苏锦书隐约猜出她的心思,但也没阻止。 她本就是个不知道怎么替别人拿主意的人,哪怕这人是她名义上的娘,她心心念念地想着苏恒,就算她能硬生生地逼着张氏与苏恒断情绝义,那以后的人生里张氏还会开心吗? 想起白日里,她不知情时,与樱桃边说边笑时的样子,苏锦书觉得,如果苏恒不死,能给张氏一份完整的身心,那她倒是不反对张氏跟了苏恒去,不过,让她原谅苏恒,那是不可能的。 她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对苏恒已经不是单纯的恨,而是深恶痛绝,发自肺腑地厌恶与这个人相关的一切! 趁着去牢里送饭,张氏去见了苏恒。 尽管进去之前苏锦书已经暗中警告她,不能哭,不能让人看出来她与苏恒的关系,但看到形销骨立的苏恒,张氏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唤着苏恒的名字,泪眼滂沱。 苏恒根本没理会张氏。 他就孤单单地蜷缩在牢室内的一角,耷拉着头,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遮蔽住他的脸,他就那么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坐着,听着张氏对他的呼唤,一动不动。 是苏锦书把张氏从牢里拽出去的。 出了牢门,张氏就哭起来,哭着哭着,竟喊着我要去里头伺候他,我要去陪着他…… 她发疯似的将苏锦书大力推开,把苏锦书推了一个趔趄,险些仰面摔倒,她紧忙中抓住了一侧的树干,稳住了身体,这时张氏已经跑过去,正大力地怕打着牢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与他在一起,我要进去……” 苏锦书三步两步奔过去,拉扯张氏,,张氏竟像是发了狂似的,奋力挣扎,一时,苏锦书竟拉不住她,不得已,苏锦书大逆不道地扇了张氏一耳光。 “他现在在里头等死,你进去与他一起等死吗?你若是真想死,那就撞树,撞墙,咬舌,总能死,你怎么样死,都比死在牢里那腌臜不见天日的地方要好!张氏,你如果真想死,我绝不拦着,我保证会给你收尸,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这一耳光,把张氏给打懵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神里一点光彩都没有。 把她送回小院儿。 她说,“你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躺下睡会儿吧。” 服侍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她转身欲走,却被扯住了袖子,她回头对上张氏那双满含着哀求的眼睛,苏锦书轻叹一声,“苏家与彭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彭吉尧在西北做督粮道,他之所以能顺利地贪墨那么多军粮军饷,你以为都是他一个人的能耐吗?他贪墨的很多银两都会被送入京都,送给谁,你猜不到吗?那些银两苏恒会送出去,替彭吉尧贿赂高官,让他能继续坐稳督粮道这个官位,你以为苏恒不会从中取利吗?就算他没有从中取利,那这些年他帮着彭吉尧用银钱腐蚀收拢的大小官员,都是他的罪,你觉得以我,一个后厨厨娘能有多大的能力帮你把他救出来?”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皇家,皇上说了,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其中,那就要严惩,重判!你如果就是觉得与苏恒情深意长,想要与他生同眠,死同穴,我不阻拦。 说完,她轻轻扯开张氏的手,走了出去。 她并没有离开。 虽说她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便宜娘,几十岁了,依旧是个拎不清的恋爱脑,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张氏是她两世为人,唯一一个算得上爱她,并与她有血脉关系的人了。 对张氏说的话,可能有些绝情冷血,可她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管,任凭她去死! 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她将自身融入这夜色中,竟也没觉得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把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她蓦地抬头,“你回来了啊?事情都忙完了吗?“ 秦逸之对她笑了笑,没回答,却也坐在她身边,“你希望他活着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谁。 苏锦书没回答。 她无法回答。 从张氏那边,她希望苏恒不死,这回苏恒即便能苟活,那也只能是被罢官,而且是终生不得再用的那种,苏家肯定是被查抄了,他成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老头儿,若张氏愿意,她跟着他,那剩下的十几二十年,她应该是幸福的。 因为恋爱脑的唯一心愿,就是与爱的人在一起。 可是,从秦逸之这边,如果他真因为她违背职责地放了苏恒,那这就是给他的官场生涯埋下的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旦那一天被别有用心的人举报,他不但会丢官,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为了苏恒那种小人,不值当要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付出那么大的牺牲。 半个月后,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彭吉尧贪墨军饷案结案了。 主犯彭吉尧当众车裂,以儆效尤。 彭家诛三族。 其他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也都各自按照罪大小,被判刑的被砍头的,都有。 苏恒,作为彭氏的丈夫,与彭吉尧一案是息息相关的人物,本来很多人猜测他是必死无疑,甚至可能其家小会被连累。 但事情发展到最后,苏恒被罢官,并三代之内苏家后代不可入朝为官。 苏恒没死成。 苏锦书从诸葛云睿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内幕,秦逸之去见了大皇子,大皇子进宫禀明曜武帝,在一次大皇子与苏恒一起去江南出公差时,因为坐的船漏水,大皇子又不会水,生命危急时,苏恒拽着他,硬是游了一个时辰,把他救了,后来两人爬上岸,苏恒的两条胳膊都失去知觉,好久才恢复了机能。 大皇子说,父皇,他救儿臣一命,算咱们皇家欠了他一命,如今,您放他一回,算是咱们还了他这个大人请,不然,被天下百姓知道了,会骂皇家以怨报德,忘恩负义!将来您让儿臣如何在百姓中自处? 曜武帝尽管痛恨苏恒与彭吉尧狼狈为奸,祸祸他的银子,但还是觉得大皇子说的有一定道理,现在大越国的太子人选暂时没定下来,如果将来他想让大皇子当太子,那这欠苏恒一条命的恩情,就会让他污了名声,在朝臣中,在百姓们中,可能会有非议,于他当太子无益! 是以,曜武帝万分不愿地答应了大皇子。 苏恒的命也就苟了下来- 站在小院儿门口,苏锦书看着张氏与苏恒手牵着手,慢慢地走远,她对身边的秦逸之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你为了我娘,与大……“ 嘘! 他将手指抵住她的樱唇,制止了她的话。 她扭头看着他,他不让她说,只是不想给她心理上的负担。 这次为了救苏恒,他去求了大皇子,大皇子编出了所谓的苏恒救命一说,这才救了苏恒。 但这世上哪儿会有免费的午餐? 从秦逸之去求大皇子开始,他这个从来不在朝廷中站队的锦衣卫指挥使,就已经站队大皇子了,以后,他既要听命于皇上,也要顾及大皇子,这无疑给他的手脚缚上一层枷锁! 他凝视她的眸子,语气一如往日的平静而和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儿! 他话未尽,但眼底的脉脉深情却已经透露了心思与爱意。 她将身子轻轻靠在他胸前,轻轻呢喃,“真傻,做个藐视人间一切的阎罗王不好吗?“ “不好,我只想做你的男人。“ 微风习习,落英缤纷,一派自然又精美的风光下,一双璧人依偎在一起,时间恍惚定格在这一刻,让他们的美好爱情一直流传千年! 全文终,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爱你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