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长河中的炼气士》 第1章 方仙道,百岁仙翁 “导鬼升九天,朝帝于灵门!” 砰! 五色祭坛人影跃动,艾草青烟直升苍穹;好似挟着凡人的祷告,送往冥冥中的上帝之所。 “雨师扫洒,雷公击鼓,蛟龙捧炉,羽人装炭,请!天帝下观!” 祭坛上的巫跳着古老傩舞,戴着古怪面具,面具四周插着赤发,靛青面容,獠牙凸起,宛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鬼。身侧站着金童玉女,宝相庄严。 巫师大手一挥。 砰! 案上香烛火焰化为青色。 诡异现象,令人心中一惊,下方衣着华贵的贵人们寒毛乍起,如芒在背,似有冥冥中的神祇垂眸。 “恭迎天帝!” 众人哗啦啦跪倒,屁股高高翘起,有些人甚至五体投地。 台上“金童”见状嘴角抽搐,差点绷不住。 他是专业的,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笑。 金童身着青衣,面敷铅粉,模样约十四岁。 他叫刘川,祭坛上巫师郑安期的弟子。 这样的把戏自己陪着师父不知演了多少遍,这只是普通的戏法,但每次看到人们深信不疑的模样,还是有些忍不住。 刘川捧着木剑,将目光转移到袅袅青烟之上,不去看丑态毕出的贵族。 青烟如烛,明月似盘。 “战国明月真美啊,似乎从未变过……” 刘川心中发出感叹。 他不是古人,来到这里已有两年,稀里糊涂返老还童,稀里糊涂被方士郑安期所救。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过去义务教育所不能理解的诗词,像是多年前射出的箭,正中眉心。 “请天帝赐法!” 郑安期一声轻喝,将刘川拉回到现实。 烛火熄灭,放出白烟,白烟散去,枣木案上出现两颗圆溜溜的大枣。 郑安期摘下傩面,露出一张玄发玉颜,慈祥和蔼的面容,看向人群之首的老者,笑道:“贵人,请服下仙枣。” 老者颤颤巍巍上前,急不可耐吞下两枚枣子。 片刻后,老者枯黄的脸庞浮上血色,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神仙啊!仙丹!!” “当真是高人!” 老者的子孙惊呼起来,不愧是名噪百里的仙翁,果真有真本事。 老者长出一口气,对着看起来比自己小一轮的郑安期,执晚辈之礼,道:“多谢仙翁。” “红枣内有蜂蜜、薄荷、核桃、杏仁、冰片等高热量、提神之物,气血不好才怪。”刘川内心暗道。 在这个知识不普及的时代,但凡掌握一两个秘方,基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师父郑安期正是如此,与其说是求生有成的方士,倒不如说是掌握一两副偏方,三五手戏法的知识分子。 郑安期人称安期生,自号“百岁仙翁”,至于为何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出头,问就是“驻颜有术,服饵延年”。 郑安期看向刘川与一旁的女童子,说:“灵宝,符宝。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 “是!师尊!”灵宝,也就是刘川的名号。 “知道了,仙翁。”女道童眼珠子滴溜溜转,脆生生道。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刘川右脚不着痕迹移动,悄悄擦掉变色火焰戏法时洒落的粉末。 “来人!!” 贵人老者中气十足大喊,手下捧上一盘珠宝,共有金十两,钱千枚、珍珠若干。 贵人老者双手捧上,献给郑安期。 郑安期白眉微皱,说:“先生何意?方外之人,不需此等浊物。” 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移开目光。 “晚辈无以为谢,还请仙翁收下,否则晚辈良心难安。”贵人老者佩服至极,凡人视若珍宝的财货,竟在仙翁眼里与路边草石无区别。 “也罢,灵宝收下吧,路上赠予贫困百姓。”郑安期腰间挂着傩面与法剑,捋着胡须,老神在在道。 “是,师父。”刘川上前接过沉甸甸的托盘。 “诸位,你我仙缘已了,有缘再会!” 郑安期长袖一拂,带着两名童子出门。 贵人老者一阵错愕,连忙喊道: “仙翁仙山何处?来日老朽定然登门致谢!” 郑安期转过身,黑夜中,一双眼睛明亮发光。 “老朽居无定所,老朽或居天庭,或游山中,或飘海上,或隐地下。有缘自会相见!” 说罢,踏步而出。 月光澄净,如银纱泄地,金蟾玉兔,栩栩如生。 道人飘然远去,独留歌声。 众人久久未能回神。 “此乃真仙也。” …… 荒郊野外,树影斑驳。 战国的明月很亮,纵使是深更半夜,地面景物依旧清晰可见。 树下,一老两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郑安期仙风道骨的气度全无,仰天大笑,道:“哈哈,来了一笔大生意!!” 以往大多数是给穷苦人家采药治病,所得三瓜两枣,仅满足日常生计。 这一波顶之前三年。 “爷爷,师兄,我们发财了!!”八岁的郑符宝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胖乎乎的小手抱着财宝不放,口水差点流了出来,笑得像个小狐狸。 符宝是郑安期孙女,按理说应当叫叔叔,不过刘川觉得应该各论各的,因此叫了师兄。 “发财了!” 月光之下,爷孙俩笑得像个一老一少的狐狸。 刘川捂着脑袋,一脸无奈,催促两人赶紧离开。 老头将财宝全部塞进怀里,拍着刘川的肩膀,摸着孙女的脑袋。 “走!回山,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刘川不解。 “有钱了自然去临淄(今淄博)!此处是大有作为之所。”郑安期道。 山上雨打风吹,夏热冬凉,每日野果糙饭,成人尚且难以忍受,更别论两个孩子。 郑安期望着两个小孩,内心难免有些愧欠。 郑安期再次补充,说:“临淄是个好地方,天下方士皆汇聚于此,临淄稷下学宫更是藏有海量神仙典籍。” 听到这里,刘川眼前一亮,说:“弟子跟随师父便是。” 郑符宝学着刘川的语气,道:“第几跟随师父便是。” “走!回家!” 旭日东升,东方泛起鱼肚白,官道上,三人身影拉得老长。 山上,草庐隐于桃林。 流水潺潺,落英缤纷。 刘川躺在简易的木床之上,两眼无神望着房顶,魂游天外。 两年前,变成十二岁大小的刘川昏迷在齐国官道旁,被路过的方士郑安期捡到。 两年的时间对于严重依赖科技的现代人是何等的煎熬。 从不信,再到迷茫恐惧,其中的心路早已经历了个遍。 目前的他接受了现状,接受了生活在战国的事实,也接受了与父母相隔两千年……。 “老爸,老妈,你们还好吗?” 鉴于穿越前看到的神异景象,刘川对神仙鬼怪之事深信不疑。 或许练成长生之术,苦熬千年,才是家人重聚的希望。 “齐国首都临淄真有仙法吗?真的安全吗?”刘川暗忖。 山间与世隔绝,他只知是战国时期,秦国开始横扫六合,但不知具体进程。 而且,这个世界真有神仙吗? 周穆王、齐鲁一带的诸侯苦求多年都没有寻得的东西,真能被自己寻得吗? 刘川思绪驳杂,身体困乏,眼皮子越来越重,不知不觉深深睡去。 总而言之,战乱将起,先不急探索自己来此的原因。未来时局很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吧。 第2章 太一将行,绝地天通 刘川又梦到了现代的自己。 …… 2025年7月初,长安市博物馆。 “阳乌负日,阴蟾驮月。” “羽人开路,龙车出行。” “神人抱丹,羽化登仙。” “这是汉代登仙图,象征着墓主人藏尸存灵,升天成仙的愿望。” “遗憾的是墓主早已不在,专家说是被盗墓贼所偷…具体名字无从考据…” 人头攒动,导游口若悬河,为游客讲解着汉墓壁画。 画中有各类仙神,顶端双龙首霓虹形成圆圈,侧边有日月云纹,环绕成圆圈,象征着飘渺天界之门,门中有一神人,头戴分叉鹿角,身着短裙,呈跨步前行姿态,胯下绘有黄首青龙,怀中似乎抱着一枚金丹。 人群后方,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踮着脚看向玻璃展柜中的壁画。 壁画并非完全状态,下方截断开来,隐隐露出文字半段。 导游滔滔不绝。 “盗墓贼毁了下半截壁画,壁画下方应该有四个字,目前专家还不能解读出来……” 这时,刘川眼中的壁画变了。 阴阳逆转,枯木逢春。 古旧壁画焕然一新,画中神人栩栩如生,雷公、金乌、日月、蛟龙全部动了起来。 壁画缺失的文字缓缓浮现,下书四个大字。 【太一将行】 轰! 刹那间,天地震动,宇宙无光。 壁画神人目光垂下。 “这这……这是……?”刘川汗毛直立,惊恐万分,他赫然发现壁画神人变成了自己。 太一将行! 伴随着血红大字,刘川被吸入壁画,登临天门。 …… “呃啊!!” 战国时代的小木屋,刘川赫然起身,冷汗打湿了麻布衣裳。 “原来是梦……” 清晨和熙日光透过缝隙,射下一道道灰尘金柱,驱散夜晚的潮湿寒冷。 刘川擦干汗水,推开木窗,平复了一下心情。 目光看向郁郁葱葱的山岭,凤凰山罕见人烟,林中氤氲淡淡绿雾,似是某种千年瘴气。 正是因为穿越前碰见的异象,才让刘川相信神仙之说。 不知不觉走到草屋院落,点缀稀疏瓜果,两个长满青苔的陶缸装着日常用水。 郑安期与郑符宝爷孙抱着陶碗吃饭。 符宝捧着比脸盘大的碗,嘴里塞满食物,小脸鼓得跟仓鼠似的,见到刘川过来,嘟囔道:“师兄……师兄醒了,师兄今天有红枣蜂蜜糯米饭!” “来了来了!” 刘川毫不客气坐下,自己盛了一份黏糊糊的糯米饭,咀嚼着热腾腾的糯米饭,红枣与蜂蜜甜味在唇齿间化开。 “嗯,绝了!” 此时此刻,刘川觉得就算没有手机电脑也可以了。 “赶紧吃了,做会功课,明日清晨前往临淄。”郑安期放下比两人小很多的碗,捋着胡须催促道。 “好嘞。” 刘川埋头吃饭。 齐国是当世最繁华的国度,其首都临淄更是汇聚四海之物,生活还算不错。 现代人对深山隐居总是抱有一丝幻想,真正的深山隐居其实并不悠闲,反而危机重重。 先不说毒蛇猛兽,山上一切衣食住行皆要自理,所谓的野生瓜果大多酸涩难以入口,隐居者长期属于摄入不足的营养不良状态;若是不幸感冒,更是有死亡的风险。 人是群居动物,离不开世俗物资。去城里总比在野外安全;每年冬天像是渡劫,随便来个倾盆暴雨,封山大雪,他们这几个可就要交待在此处了。 况且临淄有稷下学宫,说不定真有神仙之法。 饭后,郑安期搬出一堆竹简。 “来,灵宝,符宝。今日我们学字。” 郑安期用树枝在地上书写着复杂的文字。 “齐字注重形意,字体繁复。例如这个“马”字,则有鬃毛飞扬之笔画。” “燕字平直粗犷,三晋(赵魏韩)字秀丽流畅。” “楚字形似鸟虫,又称鸟虫文。” “秦字小篆严谨方正,适合篆刻书写。” “我们主要学习齐、楚、秦三国文字,三字皆通,天下大可去得。” 刘川认真记下笔画。 符宝坐在地上,无聊地直打瞌睡,脑袋对抗着地面重力。 用惯简体字的现代人属实难以理解先秦文字的复杂性,简直就是为了设置门槛而造。 他学了两年才能勉强流利查阅书籍,这还是得益于华夏文字有传承性,靠着简体字勉强蒙一点。 “哎,始皇帝是对的。”刘川感慨。 若不统一文字,知识怎能传播入寻常人家,诞生出汉唐宋明等优秀汉家文明。 “什么皇帝?”郑安期看向他。 “没什么,师父您听错了。”刘川岔开话题。 很快,截止今日,所有文字学习完毕。 “都学会了吗?”郑安期摇醒呼呼大睡的孙女,看向弟子刘川。 “学会了。” “接下来练习导引术。” 郑安期摆出架势,变幻招式,时如黑熊行路盘坐,时如飞鸟拉伸。 “导引术乃打熬气血、锻炼筋骨之法,修炼至高深处【内生气力】,简称【内力】,内力加持,可有常人数倍之能,当世,兵将,游侠,武夫皆有气力技击之法。” “略有天赋者,衣食足够情况下,三年可有内力。为师之所以今日才授此法,是因为你之前气血不足,身体亏空,强练更加亏空。” 郑安期说道。 他便有粗浅内力,但不会技击搏杀之术;不过比常人跑得快,难以生病倒是可以做到。 “内力。”刘川眼前一亮,说,“师父,内力可得长生?” 郑安期淡淡瞥了弟子一眼,说:“从未有长生不死之内力养生者。” “难道古人炼气长生不是内力?” “错,上古炼气士修炼【真气】,真气者,天地之精气。以身心合天心,炼就一口长生气。上古法术神通有真气才能施展;寻常内力武者,不过擅长搏杀技击,并无神通之能。” 郑安期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看向刘川,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死了这条心吧,仙道已无路。” 古人曾言:绝地天通,法脉绝迹。世上再无仙法。 “方士弃国弃家,游山访岳,蹉跎半生,寻找仙道缥缈,最终不过是茫茫两未成。” 郑安期长叹一声,神情颓然。 百岁仙翁,凤凰仙人……呵呵,老骗子而已。 “刘川……灵宝!脚踏实地!” 郑安期轻喝道。 “明白了,师父。” 刘川神情肃然,练起了导引之术。 仙道太漫长,内气也要兼练,日后去临淄也要寻找一门武功招式,这是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 …… 夜晚。 万里碧空,星辰阵列,银河清晰可见。 木屋昏暗,黄豆烛火摇曳。 郑安期整理着箱底的木简。 “咳咳……” 忽然,他捂着口鼻一阵咳嗽,面色变得极为苍白,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老半天才缓过来。 “又严重了。”郑安期苦笑。 这是方士的老毛病,正所谓是药三分毒,方士吃多了金石草木,毒性积累体内,迟早有一日毒发身亡。 他想起了刘川,这个弟子天资聪慧,适合传承药学衣钵;性格仁慈宽厚,以后还能照顾一下符宝。 之所以去临淄,主要是趁着自己还能动,给两个孩子留一点家业。 休息片刻,郑安期继续收拾竹简。 《河间丈人辨药图》《红枣养生方》《神仙汤》(古法味精),《消石白磷鬼火术》《诸国文字简易》……。 压箱底的是一枚巴掌大小,铜锈斑驳,背有云纹波纹、青龙绕日的铜镜。 铜镜下方压着泛黄的丝帛,上书七个大字:神仙却老辟谷炼气术。 郑安期爱不释手摸着铜镜。 这是先师留下的秘宝以及炼气术,可惜自己以及先师,乃至往上几代都没有人能练成,只能落灰箱底。 他不是打压刘川,而是不想弟子误入歧途。 “也罢,反正迟早都要教给他,年轻人早点吃瘪也好。” 第3章 神仙却老辟谷炼气法 露水沾湿桃花,空气涤荡清香,旭日金光将群山照得金黄。 “呵哈!!” 刘川一招一式练着导引术,旁边放着一堆行李。 “呃啊!!!” 符宝瞪着大眼睛,双手叉腰扎着马步,气势汹汹,弱得能被人一拳打飞。 山上行李不算多,也就几个木简占地方,其他倒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灵宝进来!” 门内响起师父的声音。 “好嘞。” 刘川推开房门,只见师父背着竹篓,手里拿着古怪铜镜和泛黄帛书。 见刘川过来,郑安期开门见山道: “为师乃方仙道修士,师承河间丈人,此物名为【无忧镜】,三皇五帝时的至宝。相传开启宝镜,可见长生仙境。而此帛书记载着上古炼气术。” 方仙道属于诸子百家道家与阴阳家结合的流派,严格来讲不算是门派,而是燕齐一带注重形解销化,依於鬼神,企图长生求仙的方士统称。 “炼气术……”刘川瞳孔一缩,小心翼翼接过帛书,眸中闪过一丝激动。 终于来了吗? “师父,可有人修成真气,开启至宝?” 刘川翻阅帛书,摩挲沾满铜锈的镜子,感受其上沧桑古朴的气息。 这么一枚不起眼的镜子,真是传说中的神仙法宝吗? 郑安期颓然摇头,说: “真气无法修成,并非一人问题,而是千年来所有方士的困局。据古贤人考据,之所以无人修成方术,乃是因为颛顼帝【绝地天通】彻底隔绝修炼之路。” “此世,已无方术。” “绝地天通……” 刘川还是想试一试 郑安期看出来他的想法,老脸露出古怪的笑容,说:“你大可试一试,撞了南墙记得回头。还有,午后出发,前往临淄需要十三日行程。” “明白了,师父。” 刘川回到空荡荡的房间。 翻开布帛,内里是一行行齐字。 “食者命有期,不食者与神谋,食气者神明,不饮不食,与天地相卒。” “辟谷之法?”刘川喃喃自语。 古人云:欲要不死,肠中无屎。 世人皆赖以饮食生存,而不食却能生活的人,自是神仙无疑。 这门辟谷法倒是没有一直不吃不喝那么夸张。 辟谷是手段,目的存神静思,炼出真气。 总而言之,这不是外面常见的服饵炼丹、房中养生的方术,而是比较少见的辟谷炼气法。 第一步便是十日辟谷。 十日之内,不食五谷,最多喝水饮茶,或者服用金石丹药,方士再以【明烛法】聚拢神念,直到感应天地,诞生真气。 帛书内贴心放了一枚老鼠屎大小,以石蜡封着的金属丹丸。 据师父所说,此物是师门传下来的秘方,在第十天的时候服用,可辅助诞生真气。 刘川捻起丹丸,面色为难。 “纯纯的科技与狠活,这能吃吗?” 不少方士便是死在这些铅汞、朱砂含量极高的“仙丹”之上,后人为了遮掩,还发明出“尸解”这一词。意思是方士不是死了,而是服用了仙丹,羽化尸解,灵魂成仙。 “算了,真气既然有不可思议的功效,或许能炼化丹毒。” 即便练不出真气,服用一颗也不至于立马暴毙,就当做试错成本了。 “希望付出得到回报。” 刘川叹息道。 这个时代不是和平年代。 秦王横扫六国、修长城、阿房宫、征四蛮;乃至之后的楚汉争霸,汉朝建立。从历史书上看是波澜壮阔,令人热血沸腾;但在当代人看来是要老命的大事。 若是没有一技傍身,将来必定化为劫灰。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师兄,出发啦!!”符宝清脆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 刘川背上大部分行囊,与爷孙两人下山。 下山的道路蜿蜒曲折,三人无心观赏,唯见脚下道路。 刘川背着沉重竹篓,郑安期抱着孙女。 小道蜿蜒,草木葱翠,正午日头正盛,火辣的太阳令人无处可藏,温度令人脑袋发昏。 三人找了个树荫坐下,就着葫芦里的水,啃着粟米干粮。 刘川饿得头昏眼花,只能喝水充饥。 郑安期微笑不语。 符宝不解道:“师兄为什么不吃饭呢?” “师兄在练功,不要打扰他。” 郑安期暗暗估计刘川能坚持几天。 五天,不能再多了。 “那……师兄的饼可以给我吃吗?”符宝可怜兮兮看着刘川。 “吃吧吃吧。”刘川费劲地移开目光。 “谢谢师兄。” 夜晚,林风习习,树叶窸窸窣窣作响。 刘川盘膝而坐,闭目存思,观想自身为蜡烛。 以精神为火,气血为蜡。 此法目的是诞生真气与神念。 真气顿生,神念自成。 若是在不睁眼的情况下,如烛光一般感应周围事物,即是有了神念。 神念与真气,便是成为方士的标志。 接下来三日,刘川全都坚持下来。 不知为何,每当自己坚持不下去时,总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支撑自己。 日头越发热烈。 十四岁的少年、八岁女童,以及五十多岁的老头根本无法完成既定行程。 不远处的官道掀起一阵烟尘。 “师父,有人来了。”刘川提醒道。 郑安期灵机一动,急忙对刘川说道:“灵宝,把老夫丝绸锦袍拿出来!” 一路风尘仆仆,为了赶路方便穿了短打,看起来像是逃荒的难民。 郑安期用麻布沾水洗了脸,再披上白底赤红灵芝纹的华袍,气质顿时大变。 面容老态,却黑发黑须,目光有神,看着五十出头,但给人一种苍老之感。 郑安期打起精神,慢悠悠行走官道。 不疾不徐,闲庭信步。 很快,十余骑士,护卫着第一辆马车前来,后方的民夫驾着五六辆装满货物的牛车。 郑安期占了一半的道路,对后方的车队视若无睹。 马车车夫是个样貌普通,衣着古朴,身形健硕的青年男子,见拦路之客,无神的眼中闪过寒芒,气质宛如杀人猛虎。 “停!” 马车内传来老人苍老之声。 车队瞬间停下,十余名骑士杀气腾腾看向刘川三人。 “敢问前方何人?可否让一条路?”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骤然出现如此不寻常之徒,不能以常理相待。 郑安期转身,淡淡一笑道: “老朽郑安期,阁下后来,为何让老朽先让呢?” 作为行走多年的老江湖,郑安期眼神极为毒辣。 若是对方远远喝骂驱逐,他自然是屁滚尿流让路,免得被人撞死。 既然对方好说话,那就轮到他施展话术了。 话音刚落,车队后方的民夫与几个骑兵交头接耳,忍不住议论起来。 “安期生?百岁仙翁?原来是凤凰山的神仙!” “哇,神仙真年轻,不像是百岁的样子。” 话语传到其他人耳中,赶车青年看向郑安期的目光多了一丝敬重与忌惮。 此人要么是内家高人,要么是驻颜有术的丹道方士。 “原来是琅琊百岁翁,敝人卫国商人卫光,久仰久仰。”马车内传出声音。 郑安期淡然点头,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哦?阁下听说过老朽的故事?” …… 第4章 千年暗室,唯我独仙。 师徒三人还是加入车队,甚至单独获得牛车。 对此众人没有意见,先秦向来有尊老的传统,大王遇到百岁老人亦是恭敬有加,更别说对方是个远近闻名的方士。 “阁下舌苔厚黄,乃虚火积食之相……” 郑安期与众人攀谈,很快获得多数人的好感,安营扎寨的时候甚至不用自己动手,热汤热饭由人送上来。 夜晚,篝火熊熊,赤芒照耀十余丈,骑士交替巡逻。 马车下来一人,此人身高八尺,虽是白发老人,却有凛冽杀气,宛如沙扬老将。 青年跟在其身旁。 “敝人卫光见过老丈。”卫光上前行礼,目光暗暗审视师徒几人。 “阁下客气了。”郑安期随意拱手。 卫光与车夫青年围着篝火坐下,青年一言不发,自顾自烤着麸饼,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刘川。 这小子闭着眼睛不知道干什么。 “这位小兄弟为何不吃东西?”卫光忍不住好奇道。 “哦,劣徒辟谷修行,不吃凡俗谷物,只饮气餐风。”郑安期捋着胡须,高深莫测道。 “原来是辟谷方术。”卫光走南闯北多年,也曾听闻辟谷方术,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有人修行,“不知高徒辟谷多时?” “不多不多,三旬有七(三十七天)。”郑安期脸不红心不跳,同时将烤饼塞入符宝口中,生怕符宝说漏嘴。 车夫青年诧异地看了刘川一眼,卫光则是半信半疑。 之后,卫光拿出果酒分食。 刘川依旧一动不动,偶尔睁眼与几人闲聊。 这对老人与车夫组合很有意思,两人不像主仆,反而像是朋友。 夜深,万籁寂静。 刘川睡得格外安稳。 他已经初步忍耐饥饿。 接下来数日,刘川一共坚持了九日。 此时的他面黄肌瘦,状若骷髅,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还能走路。 篝火旁,郑安期内心担忧,低声道:“灵宝,吃点东西吧。” 弟子这般坚持,安期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这小子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没事,师父,不差这一天。”刘川只觉得体内隐隐有一团火蓄势待发,或许会发生什么。 车夫青年与卫光原先半信半疑,如今也是相信这对师徒有真东西了。 “灵宝方士,真不吃点?”车夫青年第一次开口。 “不了,明日辟谷期满,再饮食也不迟。”刘川婉拒了。 次日,夜晚。 明月高悬,色如圆盘,万里碧空乌云。 商队驻扎道旁树荫,凉风习习,秋蝉震声。 牛车上,符宝枕着稻草熟睡,刘川似睡非睡,观想明烛之法,郑安期靠着车辕闭目养神。 这时,刘川起身,走向深林。 “去哪?”黑夜中,郑安期目光如星。 “大解。” “别去太远。” “明白。” 刘川转身离开,草鞋踩着松软枯叶堆,发出嘎吱嘎吱响声。 行至一处土坡,他忽然盘坐而下,从怀中掏出蜡丸,小心翼翼解出丹丸。 一种混合着硫磺、铁锈、硝烟味的味道扑面而来。 “差不多了。”刘川面色激动得发红,眼眸似星辰般明亮。 这不是丹药,这是乱世活下去的希望。 丹药入口冰凉,带着浓郁火燎气,药力流遍四肢百骸,随后是熔浆一般的热力。 “啊啊……” 刘川长发凌乱,汗如雨下,白皙面容霎时间扭曲通红,强忍着不叫出声。 他感觉像是被人丢入火炉焚烧,一点一点熬出油脂。 其中痛苦,常人难以理解。 稍微缓过来一点,刘川再次盘膝,闭目存思。 观想自身为烛火,心念宛如烛光向外发散。 闭上眼睛,周围一片黑暗,自身宛如处于混沌。 无依无靠,大海扁舟。 此时,虚空传来一道金光。 刘川精神不由得被吸引,进而飞向光源之处。 哗! 电闪雷鸣,兽吼风啸。 景色剧变,头顶骤然出现白色环状圆圈,圈外有金乌玉蟾,日月齐现。 祥云化身蛟龙、羽人、雷公等先秦神仙。 “这是……” 刘川身体变得轻飘飘,在仙神拥护之下,飞往九天仙门。 穿过仙门,迎接自己的是一枚圆溜溜的九窍丹丸。 金丹旋转,色呈纯金;一面印有赤色太阳,中有金乌展翅;一面印有绿色太阴,中有玉兔金蟾。 金丹缩小,射入刘川口中。 轰! 正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吾命由我不由天。 …… 商队营地。 车夫青年靠着马车休息,怀中抱着剑匣,双眸似闭非闭。 车内传来老者的声音。 “荆轲,你觉得郑安期师徒如何?” 车夫青年,也就是荆轲,缓缓开口,说: “符宝一介幼童,灵宝手无缚鸡之力。郑安期内功粗浅。抛开是否有玄妙方术,其名气定是大过本事。” 若是动手,荆轲自信三个回合内杀死三人。 “原来如此……”卫光了然,“毕竟是当地名士,与我们未有冲突,须以礼相待,就当结个善缘。” 至于辟谷方术的真假,他们并不知晓,这种事太过虚无缥缈,隔行如隔山,他们毕竟不是阴阳家的人。 “那是自然。”荆轲比较敬重擅长治病的方士,之前的话只是打个比方。 …… 黑夜,密林当中。 麻衣少年盘膝而坐,稚嫩俊美的面容带着一丝刚毅。 内视自身,下丹田处悬浮画中的长生药。 金色丹药药力化为一缕缕血红细线,涌入长生药当中,于此同时,脑海传来莫名的气息。 刘川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苦苦寻找的壁画藏在自己体内,这枚不死长生药是壁画的核心。 自己不明白的巧合之下,长生药将自己带到战国时代。 这枚不死药并不能令人不死,唯一的能力便是可以将外物转化为真气。 一千年前,天地剧变,颛顼帝绝地天通,法脉断绝, 古代仙人的典籍也成了废纸。 如今世上再无人凭空炼出真气。 因此,他将是世上唯一炼出真气之人。 混沌鸿蒙紫府,金丹独照丹田。吸收所有药力,金丹表面氤氲一缕头发丝粗细的乳白真气,乳白真气在体内经脉运转,永恒不变,宛如星河运转。 性命双修,真气从之。 星云熏蒸,银汉驶行。 哗! 黑暗中,刘川骤然睁开双眸,眸中闪过璀璨金光。 随即又闭上眼睛,神念如烛光发散,渺渺乎波及三丈。 他发现竟然不用睁眼,便能洞察三丈一切事物。 刘川睁开双眼,古井无波的面容,浮现一丝掩盖不住的激动。 “成了,终于成了。世上真有仙术,我真的炼成了!!” 前人做不到的事,自己做成了。如何不令人兴奋呢? 万事开头难,长生有望矣。 万里夜空,乌云散开,露出银盘般的明月。 刘川失神望着星空,无垠黑夜,明月仿佛是唯一的光明与希望。 这是平静无事的夜晚,世事万物如常运行,无人知晓某人已初窥长生门径。 明月洒落肩头,少年熠熠生辉。 刘川眼神从原先的兴奋,随后变得迷茫,再然后则是坚定。 穿越乱世的压抑情绪此刻得到缓解,前方是开阔的天空。 他看着四周黑暗,定下了以后的道路。 炼出真气并非就是天下无敌了,他没有对应的仙法,也不知后续境界,仍需捡起上古神仙秘法,不断炼出真气,以增强护道保身能力。 “去也!!” 刘川大步迈向黑暗。 未来岁月,他或许会与日月齐辉,和历史同行。 千年暗室,唯我独仙。 第5章 豪侠荆轲,庖丁解牛 夜晚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 车头处闭着眼睛的荆轲耳朵微动,又再次恢复平静。 荆轲身有绝学“假寐术”,无论睡眠还是清醒,皆可清晰察觉外界异动。 刘川回来惊醒了郑安期。 “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掉坑了。”郑安期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子时已过,饭吃了吗?” 他没有问辟谷到底成没成功,因为他已经试过无数次了。 无一例外,没有真气生成。 “师父……” 刘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 修成真气被人知道是一件好事吗? 真气的秘密不应该告诉师父,这不是瞒着这个救命恩人。 根据不死药带来的信息,刘川知道当世法脉已经断绝,唯有不死药这类罕见的先天大道至宝,方可转化外物为真气。 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仙。 如果大家都是骗子,即便你骗术低劣,别人最多一笑而过。但知道你真的有本事,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追杀你。 所有人都忌惮长生炼气士,哪怕创建了势力,一代代下属会在衰老与死亡的恐惧之中,对你产生出怨恨和贪婪,他们最终也变为自己的敌人,这是人类的天性。 炼气士,世间公敌。 因此,这个秘密唯有自己知晓才好。 话到嘴边,刘川说道:“弟子炼成内力了。” 说罢,刘川摊开手掌,掌心隐隐泛红。 这是真气的副产物,如果是真气是精气神外加天地能量的结合,那么内气就是气血形成的精华。 形状如雾,不如真气凝实,氤氲于五脏六腑、血肉经络,若以气力加持自身,则有一定增强效果。 如今有外视内观兼备的神念,提炼内力简直信手拈来,只要保证气血补充足够。 “嗯?才十天……你竟然……”郑安期抓住刘川的手,连道几个好字,“十天生内力,奇才啊,奇才!好好好,为师可以放心将符宝托付给你了。” 刘川没想到师父竟然这般激动,有句话他倒是听不明白,说:“托付?此言何意?” “哈哈,百年之后嘛。”郑安期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好。”刘川忽然停下,问道,“师父,咱们祖上还传下哪些法术?” 除了玉帛与无忧镜,祖上似乎没有法术传下。 郑安期环视四周,低声道:“怎么还不死心,都说了没有法术,当务之急是把内气练好,不要白白浪费你的天赋。” “弟子知道了。” 刘川点头表示知晓。 看来在漫长岁月当中,方士已经失去上古传承。 当世的方士要么是药师,要么是装神弄鬼的骗子;过几日到了临淄,还得要分辨是古人典籍,还是后人装神弄鬼编造的法术。 夜晚,无心睡眠。 刘川怀中抱着无忧镜,神念感应镜中脉络。 体内真气加起来一共三缕,真气不可持续生成,目前唯一确定的来源是服用丹药。 常人视若毒药的金丹,在炼气士眼里便是一等一的宝物。 为了避免真气浪费,刘川以神念牵引五脏六腑的气血提炼内气。 没有万全把握,不能贸然以真气炼化宝镜。 腹中内气一点一点壮大,从刚开始的头发丝,再到如今的小拇指大小,饿了再吃一点干粮补充气血。 若是内家高手在此,定惊为天人。 内家修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打熬筋骨,静气养心,方可增益内气,越往上越难。 而刘川不过是神念牵引,便轻松增长真气,传出去不知震惊多少人。 清晨,晨曦初露,和煦温暖,空气弥漫淡淡清香。 刘川靠着牛车栏杆,用稻草给符宝扎小人。 “师兄,要有个辫子。” “好。” “小人怎么没有衣服。” “衣服用树叶就行。” 符宝自幼在山中长大,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般早熟,这孩子有时候天真可爱,有时候又令人头疼。 刘川脸上带着微笑,这种日子平淡而温馨,仿佛能一直持续下去。 前方是卫光的马车,荆轲赶着路,耳边回响着女童的笑声,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用稻草人打发了符宝,刘川装作午睡的样子假寐。 神念放开三丈,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怀中宝镜。 一缕真气透出胸口,进入宝镜之内。 一缕真气消耗。 哗! 无忧镜发出灼热光芒。 于此同时,神念视角放大十倍,足有三十丈之远。 “这就是仙术吗?” 刘川喃喃自语,仙术玄妙,不可思议,怪不得秦皇汉武毕生追求。 不过无忧镜没有师父所说的那么夸张,什么直通天门,窥探天道,仅仅是普通的法宝,其余只是后人的牵强附会。 不一会,一缕真气耗尽。 刘川关掉宝镜,镜子能力消失前,竟见草丛中有人影。 “嗯?” 几乎同时,破风声从灌木丛中传来。 嗖嗖! “小心!!” 刘川抱着符宝摔下牛车,方才的位置钉上三根羽箭,其中一根擦着郑安期而过。 其余人并没有那么幸运了,护卫死了小半,民夫更是死伤惨重。 “杀!!” 林中窜出三十余人,这些人装饰不一,武器不同,一个个红着眼睛杀来。 “山贼杀来了!!” 众人一时不察,被迫与山寨短兵相接。 嗡!! 一声嗡鸣响起。 只见,璀璨剑光,长剑如龙,跃出剑匣。 刘川下意识转头,车夫跃起一丈,接住宝剑。带领剩下的骑士与山贼短兵相接。 车夫身如游龙,剑光闪烁,山贼人头落地。 起、落、撩、挑、点……每次精准命中贼人的手、脚、心、眼。 “杀人像是艺术,内气武者也是能威胁到炼气士的存在。” 第一次见血的刘川原本有些不适应,此刻也被艺术性的一幕吸引目光,忘却身处的环境。 杀人不是血气上涌,披头散发;在车夫的长剑之下,杀人好似庖丁解牛。 他的内气雄厚,力量强大,敌人稍一接触,便是兵断人亡。 神念感应之下,繁复动作一个个被拆分,这些招式都被刘川一一牢记。 “这有人!!” 双方阵型混乱,忽然有三个山贼发现躲在车辕旁的爷孙三人,这让他们以为找到了软柿子。 “灵宝,保护符宝!!” 郑安期双手握着从旁边骑士尸体拿来的长剑,强忍着惊慌,对刘川说道。 他一个耍嘴皮子的哪里见过这般凶狠的扬景,但身后有家人,自己岂能逃跑。 “师父!我来!” 刘川夺过郑安期的长剑,朝着山贼冲过去! “川儿!回来!!” 这次,郑安期眼睛红了,他没有喊刘川的道号,两年时间的相处,双方早已是一家人。 他岂能看着孩子送死,于是抄起木棍跟了上去。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另一边,刘川全神贯注,神念关注每个山贼的动作。 内气加持双脚双手,速度与力量上升些许。 “乳臭未干的毛孩。” 为首的山贼露出嗜血的笑容,那女童像个美人胚子,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 双方靠近。 忽然,刘川动了,学着车夫的步法。 头一低,躲过为首山贼的劈砍;身一侧,右侧山贼的刀锋擦着胸口而过。 挥剑。 点、斩、撩。 喉咙、脖子、胸腹。 炼气士之能,岂是区区凡人技击之术所难倒。 即便一下子学不到那名车夫大成化境剑术,也有入门三分威力。 “你……” 山贼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倒下。 另一边,荆轲干净利落解决所有盗匪,正好瞥见这一幕,他瞳孔瞪大,平静面容浮现震惊之色。 “这是……庖丁解牛?” 第6章 往事千年,日照之地 尸体扑地,荆轲收剑。 他面色平淡,战扬似与之无关。 他不愿杀人,也不嗜杀,即便碰到市井无赖喝骂驱赶,也会装作无事离开,而不是与人好勇斗狠。 但受人之托护送卫光,便拼了性命保护对方周全。 许久未出手,荆轲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颇为满意。不论内力,只看剑法精妙,自己也是当世一流。 此时他瞥见那边。 那名被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少年,用出了和自己相同的招式。 “庖丁解牛?” 荆轲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剑招乃是自己独创,从未教过第二人。 难道这小子看一眼就学会了? 想到这里,荆轲走向刘川。 “敢问小兄弟,此剑法从何处所学?” 不仅是荆轲,郑安期也愣住了。 这小子怎么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倘若不是自己练过辟谷术,不然真以为这小子把辟谷术炼成,成为上古炼气士了。 听到车夫的疑惑,刘川倒也诚实,说: “兄台剑术精妙,在下无意模仿,兄台勿怪。” 荆轲深深看了刘川一眼,感叹道:“无妨,剑术本是互相切磋模仿,小兄弟一观便得几分精髓,属实是少有的剑道天才。” 这句话不是虚伪的客套,他属实没有想到一个十四岁少年能做到这个地步。 庖丁解牛是朝歌剑法其中一式,朝歌剑法乃是自己融合百家剑术所创。 此剑法要眼、耳、身、心结合。需要一心多用,用一分力,做出别人十分做不到的事。 旁人别说看一眼,自己手把手亲自教导也难以入门。 从这一点看,此人的确是天才。 “多谢兄台谅解。在下琅琊刘川,字号灵宝,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朝歌荆轲。” “原来荆……嗯?你是荆轲?” 刘川身躯一震。 卫国人、剑客……不是大名鼎鼎的荆轲又是谁? “小兄弟认识在下?”荆轲不解。 自己的名字都传到了齐国? “先前从卫国行商口中听过阁下事迹。” 刘川有些疑惑,为何荆轲长相这般平平无奇,剑客不应该都是大帅哥吗? 不过转念一想,能被选为刺客,外表方面肯定不会太突出,否则百姓人群站着一个身高八尺,英俊潇洒的剑客,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一旁郑安期听到两人对话,生怕卫光和荆轲抢走自己的川儿,于是说道: “老朽这弟子可不仅仅有武学天赋,方术之道的天赋更是世间一流。” “原来如此。”荆轲敷衍回答。 经过这一事,他对刘川有些另眼相待,将其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 凡世俗人难入自己法眼,但是天才除外。 “咳咳……。” 这时,卫光慢悠悠从马车下来,对周围尸体视若无睹,神情淡然。 他对荆轲有绝对的自信,不过是一群普通的盗匪。 倒是刘川有些令人意外,假以时日,定是个闻名一方的大剑客。 徒弟都这么厉害,师父还得了。 卫光对几人的态度又恭敬了不少,说:“多谢仙翁仗义出手,老朽无以为谢,这里有一篇早年购得的楚国祝融朱砂火丹术,现赠予阁下。” 说着,从怀中掏出精美帛书,帛书表面用楚国鸟虫纹写着数个大字:朱砂火丹。 他迟迟未出马车,也是在箱底翻找这些陈年收藏。 此物对自己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坏了。” 郑安期心道不妙,岂不是正中这小子下怀。 炼丹和制药不同,炼丹容易暴毙,而且开销巨大,一般方士都得投靠权贵以节省开支。 这小子……。 “多谢老丈。” 刘川忙不迭接过帛书,内心欣喜万分。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师父不擅长炼丹,唯有制药。 学得炼丹之法,真气来源不必发愁。 随后,师徒两人回到马车。 郑安期正想说什么,刘川提前接过话茬,说:“师父放心,内气乃根本,炼丹当做偏业即可。” “那就好。” 刘川登上马车,一旁符宝早已深深睡去。 靠着马车,他翻阅着帛书上的内容。 祝融不一定是上古祝融,也可能是楚国掌管医术、丹道的官职。 这个传承自古代的官职,说不定是真的上古典籍。 开篇曰:“神仙饮金食珠,寿与天地相保”。 此篇一共有一法四术。 一法名为“神仙掌中焰”,此乃真火形成之火,色呈赤红,可炼化金石。 一为“捕风术”,练成此术者,鼻子灵敏,可分辨气味。 二为“黑风术”,以火烟炼术,藏于袖中,对敌时放出。 三、四为“朱砂养气丹”、“朱砂烹鼎丹”,前者为养气丹,后者为增强体魄之丹。 上古炼丹方士,有的修铅汞、有的玩硫磺云母,或是朱砂硝石。 这类炼丹之法便是以朱砂为主,此帛书似乎是残篇。 “好仙法!”刘川忍不住拍大腿,他期待自己炼成法术的扬景。 那是何等玄妙的一幕。 刘川的喝声吓了众人一跳。 “完了完了,没救了。”郑安期翻过身,眼不见为净。 荆轲一脸无语。 这小子是真的痴迷。 方术之道真有那么好吗? 也不得见得有几人长生,不如练剑。 “上古仙法,当真是博大精深啊。” 刘川意犹未尽,收起帛书。 之后,因前方流民作乱,盗匪丛生,商队决定多花五天行程绕路。 傍晚,刘川要了一匹马,与骑士同行。 村落中不是袅袅炊烟,而是烽火狼烟。 齐鲁大地,遍地烽烟。 “齐国,已有亡国之相。” 刘川深深看了一眼身后大地,荆轲放下手头工作,策马与之同行。 “荆大哥,你来齐国做什么?” “荆……大哥……?”荆轲觉得称呼有些古怪,回答道,“游历山川,遍访剑客。” “哦?荆大哥的剑术难道不是当世最强吗?” 荆轲苦笑摇头,道: “差得远,当世内气高手分为【上中下三品】,再往上还有宗师、大宗师。在下剑术堪称宗师,内气不过上品。” “荆大哥日后定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宗师。” “谢刘……呃大哥吉言。” “荆大哥叫我刘兄弟即可。” “好的。” 刘川暗暗看了这个看似冰冷,实则木讷内向的豪侠一眼。 日后荆轲真会刺秦吗? 像这种闻名历史的豪侠刺客,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是旁人能轻易左右的了。 一路上,众人行路,偶有闲暇时光欣赏风景。 “师兄!有蝴蝶!快抓!” “师兄!别吃我的饼!” 孩子喧闹声,多了几分欢乐。 路上,荆轲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刘川跟随身旁,也学了一招半式,偶尔出手教训山野贼匪,拦路恶人。 “师兄,好大的海!!” 牛车上,符宝眼神亮晶晶,手指指着大海。 众人不由得转过头。 刹那间,刘川被眼前景色震惊地无法言语。 日轮西坠,熔金泼海。 山峰苍黛,草木连绵。 极目处,岛礁孤悬海心,隐现于苍茫烟霭之间;萧瑟秋风吹拂,忽闻惊涛拍岸,碎玉千叠。岛礁没入沧海,似天地过客。 没见过海的荆轲失神半晌。 刘川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相隔两千多年的后世,他曾在这里与家人喝绿茶、吃海鲜、也曾在大海杨帆冲浪。 此地和千年后似乎相差不大。 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 “好久不见。”刘川长出一口气。 “刘兄弟来过此地?”荆轲疑惑。 刘川一言不发,策马前行,似有微不可察的呢喃。 “我来过这里,那时……它叫做日照。” 第7章 楚国剑法,齐国临淄 土路崎岖,他却安稳不动。 按照荆轲所说的内家修为划分,刘川处于不入流的层次,也就是不到下品。 两三天的时间达到这种程度,刘川对此非常满意了。 几日无事,众人终于来到齐国临淄。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伟城池。 城池踞山河之会,坐落形胜险关。 墙高八丈,悬门三重,角楼七十二座,戍卒持戟巡逻,甲光向日。 “不愧为战国最繁华的城池。”刘川心想。 七国之中,齐国最为繁华,秦国最为强大。曾经齐王还向秦王拿出双方分治,为东西二帝。 齐国首都更是宏伟至极,汇聚八方游说学士,方士豪侠。 车队如流,众人下马验牒入城。 街巷经纬纵横,尽纳八方车流。士人衣锦殊异,公侯车盖如云。街道有小贩叫卖,士人聚于会馆。 繁华景象之下,路边也有乞丐成群,一眼望不到头的贫民窟。 此城有诸子道家、法家、兵家、阴阳家、农家余韵、以及方仙道、黄老派等鼎盛学说。 这是一座集合繁华与衰落的城池。 刘川穿越历史的眼眸中,此城已有亡国之相。 之前与荆轲等人交谈,他大概知道了历史节点。 战国七雄之中的韩国率先被灭,秦王扫六合拉开帷幕,接下来十年,兵灾将弥漫整个华夏大地。 秦始皇是个强大的君主,但秦国对于刘川这种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的炼气士来说,属实不是一个值得待的地方。 无论如何,练会法术,方能在乱世游刃有余。 “炼丹、服饵、炼气、炼武,开销挺多啊,不知钱够不够。” 刘川心里有些没底。 “师父,我们共有多少刀币。” 郑安期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说:“加上金银珠宝,一共价值八万刀币。” 置办房产家私,基本什么剩不了多少,以后还得跟师父出去招摇撞骗,哦不对,是祈福禳灾。 来到目的地,众人即将分别。 “荆轲大哥,再会。”刘川拱手抱拳。 “再会。”荆轲与刘川相处几日,觉得这小兄弟挺符合自己的胃口,于是他走到马车前头,打开布包裹,拿出一册卷轴。 “这是我击败楚国剑客所获的太乙剑法,威力不俗,招式精妙,此物赠予小兄弟。” 荆轲起了爱才之心,不愿见到一名剑术天才埋没。 “多谢荆大哥。” 刘川接过竹简,内心不由感叹,不愧是战国重义轻利的任侠之风,往往只需一个不重要的理由,便赠予重宝,甚至性命相托。 可惜自己此时此刻无物可赠。 卫光下了马车,对郑安期说:“仙翁落脚何处?若无地方落脚,在下在稷门处有一件宅邸,可赠予仙翁使用。” 郑安期正想找个由头勉为其难收下,却瞥见徒弟对自己使的眼色,于是说道:“无功不受禄,多谢阁下好意。” 他明白刘川的意思。 像这种大商人,付出定要见到回报,现在占了这个便宜,将来指不定有什么大坑等着自己。 “岂能无功,仙翁妙手回春,才令在下几个手下苏醒,宅邸便是谢礼。” 卫光这么凑着上来,反而令喜欢占便宜的郑安期暗暗警惕 双方再三推辞谦让,最终郑安期以成本价七万钱的价格买下宅邸。 “临淄已到,在下告辞。” 荆轲倒也干脆,不顾卫光的挽留离开。 很快,卫光与众人分散。 马车远远驶离,卫光笑容收敛,唤来一名骑士。 “速派秘信至燕国,说我向太子丹举荐卫国义士荆轲。” “可是……荆轲大侠似乎不愿与我们深交。” “以情打动即可,荆轲无落脚之地,以酬谢之名赠予宅邸,日后好登门拜访。” “遵命!!” …… “师父,为何花七万买宅子?”刘川牵着符宝的手,不解道。 即便是稷下学宫附近的“学区房”,也不至于花费大部分财产。 “这可是稷门,稷下学宫所在之处,为师毕生所愿是进入稷下学宫,拜为卿相大夫,登堂入室。” 郑安期虽号百岁仙翁,本质上是布衣平民。如果成为大夫,也算是无愧先师,顺便为刘川与符宝两人攒下家底。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川。 乱世平民没有保障,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不如杂草。 战国可没有所谓的科举,上升渠道有限;秦国重军功,楚国燕赵魏重血统家世,齐国沿袭孔子有教无类的开明风气,晋升渠道倒是不少,例如稷门的稷下学宫。 将来闯出名气,各国大可去得。 很快,三人来到稷门附近,此地繁华更甚,到处是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士人,其中有献策君王的纵横家,也有自诩将帅之才的兵家。 由于最近几代君王喜爱方术,此处更多的还是方士,燕齐乃至楚的方士皆在于此了。 前方出现宏伟宫殿,金鼎黄墙,绘有青龙彩凤,九十九级台阶,象征一飞冲天。 卫兵巡逻,生人莫近。 师徒三人脱离贫穷乡下,第一次尝到了苦头。 “老朽百岁翁……” 卫兵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百岁翁?那里有个千岁翁,哦,还有个黄帝旧臣,你和他们切磋一下。” “老朽欲赠红枣长生方于大祭酒。”郑安期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大祭酒是稷下学宫最高的官职,学宫最有名的大祭酒是荀子。 大祭酒再往下是祭酒、大夫、博士。 若是得到大祭酒赏识,获得博士名号,则有望晋升大夫。 “红枣?”卫兵嗤笑一声,鄙夷地看了一眼寒酸的师徒三人,一个老头,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想骗人还没这个本事。 “看见没有……”卫兵指着不远处的摊贩,“那是食菖蒲长生的“仙人”,那是食姜长生的方士,看见乞讨的老头了没?他自称有食云母成仙法。去去去,休来烦我!” 卫兵眼见前方马车行驶而来,急忙轰走三人。 马车停下,内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发生何事?” “回大祭酒,几个不开眼的骗子罢了。” 车内目光扫了一眼师徒三人,马车继续前行。 郑安期有些挫败低下头,符宝察觉爷爷闷闷不乐,悄悄握住爷爷的手。 “师父,还是从长计议吧。” 刘川万万没想到,师父的赛道已经被前人走烂了。 在乡下打信息差还行,这个套路在临淄吃不开。 很快,三人走到居民区域。 此地街道宽阔,干净整洁,应是较为富裕人士所居之所。 卫光派来交易录籍的下人等候多时。 房子不大,好歹有个前庭后院。 “无论如何,总算有个落脚之处。临淄不缺炼丹物资,怕的是没钱,以后可以安稳修炼了。” 刘川长出一口气,终于不当野人了。 第8章 惟我独仙,留名丹青 符宝兴奋地在原地打转。 众人置办家具,在刘川的强烈建议下,郑安期买了小型的三足两耳炉子,以及朱砂、硝石、火炭等材料。 “多谢师父。”刘川爱不释手摸着精致的炉子,今天师父竟破天荒答应自己炼丹之事。 这是自己第一座丹炉,他要在上面刻上“灵宝”二字。 根据丹书上的说法,丹药可分为凡品和仙品,凡品用凡火炼制,仙品用真火炼制。 先炼凡丹补充真气,再以多余的真气修炼法术。 郑安期笑而不语。 今日是捡到刘川之日,也算是刘川另类的生辰。 夜晚,烛火如豆,时而火花迸裂,窗上两人影子摇曳。 师徒两人夜谈。 “师父,上进之路已然走不通,我们不妨试一试“下沉”之路。” “下沉?” “为平民百姓治病,乞丐与孤寡免钱,富人加倍。” 方术媚上的道路太卷,赛道都被前人占光了。 师父不擅长炼丹,但辨药本事是一绝,他曾经学先贤尝遍百草,不如开战国的第一间医馆。 后世医馆常常用免费治病扬名,而在战国还是第一次。 郑安期眼前一亮,说:“此举甚好! 之后,木匠将家具送来,三人手忙脚乱整备家具。 符宝灰头土脸,她指着前方的空地,说:“爷爷,师兄,我们种一颗李子树吧,我要天天吃李子。” 郑安期宠溺一笑,说:“傻孩子,李子三年开花结果,哪有这般快。” “三年……很长吗……?” 符宝掰着手指头数,小脑袋瓜似乎用不过来。 “三年不长,墙外杨树落三次叶子而已。” “一百年呢?五百年呢?” 郑安期愣了一下,笑道:“爷爷看不到了,符宝可能也看不到,这世上没人能看到。” “哦。原来是这样。” 小孩子不懂年月,不晓得意味着什么。 刘川却恍惚了。 杨树落叶一百次,那时的师父和符宝已经不在了吧?临淄又是什么模样?小院子是否还有人居住? 真气巡行如星云,肉身日益增进。这种感觉时刻提醒自己,炼气士不是虚妄。 嗖! 一物破空而来,刘川蔓延三丈的神念微微一动,蓦然伸出手抓住此物。 放到眼前一看,竟是一颗李子,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抱着肩膀坐在墙头,一丝不苟的脸庞缓缓吐出几个字: “想吃李子?我这里有不少。” “是车夫大侠!” “笨,叫荆大兄。”郑安期戳了戳符宝的脑袋。 “荆大哥,你也住这里?” “正是。” 毫无疑问,这间房也是卫光的财产。 “太好了。” 刘川笑了。 人在战国,邻居是荆轲。 …… 两年时光一闪而过。 这一年,刘川十六岁,符宝十岁。 稷门东巷,民宅之中。 傍晚,日头即将落下西山。 叮叮当……。 宅邸传来兵器交击之声。 院中,样貌古朴的青年对战一名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气质飘逸,乌发随意用红绳束在身后。 荆轲剑势凌厉而精准。 刘川剑势时快时慢,令人猝不及防。 楚国太乙剑法共分为慢剑和快剑,分别对应防御和进攻。 两人交手数百回合,刘川内气勃发,面色微红。 终于,两人不约而同停手。 “太快了,再过不久,你即将进入中品之境。” 荆轲第一次见这般天才之人。 两年触摸中品,日后必威名震慑四方,可惜……。 “荆大哥,我先回去炼丹了。” 刘川翻墙离开。 可惜就是喜爱方术,当个闻名天下的剑客多好。 日头落下,夜幕降临,荆轲独自擦拭宝剑。 昏暗室内,刘川盘膝而坐,服下一枚朱砂养气丹,按辟谷术之法修行。 五缕真气运转,这是自身容纳程度的上限。 刘川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学会朱砂养气丹,他发现并不是服下丹药就能成功转化真气。 真气容量有上限,必须突破。 于是他感到有瓶颈时,都会暗中辟谷,十日或者二十日。 才有如今五缕真气上限。 他坐在三足两耳鼎前,黑暗遮蔽他的面庞,唯有目光闪烁不定。 静心凝神,手掐指诀。 神念内视自身,调动一缕精气。 “日精月华,护吾之身,依吾变化,应吾之道。急急如律令!!” 哗! 刹那间,满室通明。 刘川掌心冒出三尺赤火,灼热充斥冷清房屋。 此乃真火,绝地天通以来第一道真火。 “法术,真的成了。” 刘川喃喃自语,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是法术,这是无数华夏男儿做过的梦,如今竟被自己实现了。 绝地天通,唯我独仙。 刘川神念一动,真火飞入丹炉底下焚烧。 一缕真气,可维持半个时辰。 此术乃【神仙掌中焰】,乃朱砂炼丹之根本。 丹炉内冒出黑烟。 刘川再掐指诀,再念咒语,黑烟卷土袖中,消失不见。 以黑烟炼为法术,以后对敌时,可放出黑烟迷惑敌人。 此乃【黑风术】 修整片刻,来到药柜前,没有打开药柜,以鼻子轻嗅之,识海对应浮现药材名字、受潮程度。 此乃【捕风术】。 至此,祝融朱砂炼丹法中的法术全部炼成。 按照自身真气上限,每个法术可释放五次。 对上荆轲大哥如何? 刘川心想。 论剑术与内力,荆轲轻松屠杀自己。 但此法冷不丁施展出来,荆轲必死无疑。 因为这是超出人们认知的事物。 “能敌千军万马吗?” 刘川心想。 答案自然是不能,他现在还是肉体凡胎。 “稷下学宫……” 法术千变万化,无所不包。 必须要更多法术,才会更加安全。 号称汇聚天下典籍的稷下学宫,或许会有更好的炼气法。 登堂入室,官拜大夫。 自己势在必得! “两年蛰伏炼气,我已十六岁,不再是别人眼中的毛头小子,是时候展露锋芒了。” 此时,天还未亮,晨曦蓄势待发,天边隐有光芒初露。 刘川敲响郑安期房门。 “何事?”郑安期睡眼惺忪。 “师父,我不想当药童了,我想坐馆看病。” “早该如此。” 郑安期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这一天,他等很久了。 “谢师父!”刘川深深作揖。 咯咯咯! 雄鸡一鸣天下白。 战国,我来了! 我的名字响彻先秦,留名史官丹青。 第9章 琅琊先生,岁末腊祭 此地乃商贩集散之地。 大清晨,晨雾还未散去,商贩挑着担子摆摊,有山间猎人的皮草、采药人的药材、以及各地小吃食物。 齐国还有以物易物的习惯,也有用刀币、贝币进行交易。 有些摊位小贩不是普通人,他们是来自各地的方士、士人,他们为了一个稷下之梦,生活贫困,却不以为意,认为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墙角的老乞丐用着莫名的目光看着这些人,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其中某处铺子排满了长龙,有衣着华贵者,也有衣衫褴褛之人。 铺子名为“悬壶医馆”,两侧贴着齐文对联。 “只要世间人莫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大堂内,刘川如判官一般高坐明堂,十岁少女明眸善睐,不解地看着刘川。 “师兄,怎么是你?” “师父老了,以后由我来看病。”刘川说道。 门一开,众人有序进来。 “咦?怎么是小郎君?仙翁呢?” “小郎君也会治病?” 众人发出疑惑的声音,有些贵人内心不满,但碍于仙翁的名气,不敢表现出来。 经过两年的经营,刘川的下沉计划非常成功,整个临淄东城一带的底层,都知道有百岁仙翁郑安期这个善人。 被郑安期医治过得人数不胜数,如今来了个陌生的年轻人,众人有些不太相信。 众人喧哗之际,郑安期从后堂出来安抚众人,说:“诸位放心,灵宝生医术比老夫高超。再说了,有老夫坐镇,难道你们担心出现什么问题不成?” 郑安期一出,人心安定,总算接受了事实。 刘川从怀中拿出三条丝线,丝线顶端绑着石子重物,指着人群中的三人。 “三人上前来。” 不仅是病人疑惑,郑安期也摸不着头脑,他知道刘川记住了所有竹简记载的草药和方子,技术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伸右手。” 嗖! 正想着,刘川屈指一弹,三道丝线射出,绑在三人手腕上。 随后闭上眼睛装模装样,实际上是将神念放出感应三人脉象。 “腹痛,忌食寒凉食物……符宝!抓……” “在!!”符宝举起小手,麻利地抓起药方。 “风寒……” “风邪入体……” 在师兄妹两人的努力之下,病人以极快的速度变少。 郑安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灵宝除了内气,就连医道上都是天才。 “好好好……后继有人了!”郑安期捋着胡子嘿嘿直笑,看着默契无间的两人,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想着什么。 接下来数日,刘川为坐堂大夫,一手“悬丝诊脉”奇术迅速流传出去。 伴随着奇术流传的是刘川的名言。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现代人生长于信息大爆炸时代,见过各种名人包装,各种出彩的人设,随便用一套出来,都对这个时代形成降维打击。 稷门西侧民宅。 宅门高耸,朱门大开。 富贵之家显得有些冷清,门房靠着柱子直打瞌睡。 大殿空旷,供奉一尊赤眉神灵。 神灵呈老者之象,长须过胸,腰间悬挂着葫芦,此乃医术之神“岐伯”。 神像下方盘坐着一名打扮与岐伯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 老者自号岐翁,自称岐伯后人,乃是附近有名的神医,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倾家荡产只为见岐翁一面。 普通人更是想都别想。 如今这一切改变了。 岐翁面色铁青,面前跪着五名弟子。 “你是说人都跑到悬壶医馆了?布衣黔首杂居之地,竟有贵人愿意登门。” 一年前,岐翁听闻悬壶医馆,心里一直没有当回事。 医道乃是高深之学,岐伯殿来往无一不是贵人。 而一介乡下庸医,还是把行医做成摆摊贩货生意的乡下人,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对方用心之险恶。 贵人与黔首虽有阶级之分,但都是两胳膊两眼睛,生的病是一样的。 一边是门槛极高,倾家荡产才能接触到的岐伯;另一边是大开方便之门,谁都能进的悬壶医馆。更何况悬壶医馆有数百治愈案例,傻子都知道选谁。 见弟子没说话,岐翁喝道: “回答我!” 大弟子颤颤巍巍道:“回师父,悬壶医馆出了一名悬丝诊病的“琅琊先生”,如今人都跑到那边去了。(注,“先生”在战国时代便是对德高望重者的敬称。)” 岐翁听完弟子的详细解释,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此人的医技如此高超,竟能隔着丝线诊断卖相。 “不行,一定要解决此人。否则稷下学宫的岁末腊祭将无我一席之地。” 岁末腊祭是稷下学宫开放之日,届时将邀请各领域翘楚前往赴宴,若是讨得大祭酒青睐,或许能获得“博士”之号。 岐翁养望多年,便是为了这一刻。 岐翁望着神像,眸中神光闪烁,心想:“看来只能请出祖上手段了。” “玄素!玄问!” “弟子在!” 两个身形高大的弟子出列。 “为师养尔等多年,现是回报的时候了,杀了郑安期三人,记住,别让人抓住把柄。” “是!” 两名弟子毫不犹豫答应。 弟子们告退,大门缓缓关上,岐翁一言不发。 他不是岐伯的后人,而是秦国太医太医李醯(音西)后人。此人做下最大的事就是派人刺杀扁鹊。 如今其子孙又要重操旧业。 暗室内,炉火熊熊,玄素玄问对视一眼,随后从炉中舀出滚烫药水,狠狠往对方脸上泼。 滋滋滋……。 伴随着两声闷哼,药水将两人烧得面目全非,随后吞下火炭,改变自己的声音,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些,两人换上黑衣,拿着兵器,隐入黑夜。 战国风气,重义轻生。 黑夜风高,万籁寂静。 萧瑟秋风卷起落叶,正是杀人好时节。 房中,刘川尚未睡去,而是服下养气丹,修炼着法术。 法术亦有小成大成之分,需勤加练习,法术威力才会增长。 法术之事乃是绝密,通常在深夜睡前修行。 年轻的炼气士披头散发,踏罡掐诀。 卧室时而闪过火光,时而传来风声。 法术之威,外人不得窥见,见者即死。 刘川深吸一口气,真气涌入鼻尖。 方圆五丈,气味清晰。 锅中红枣糯米饭的香气、木柜草药香、院土腥气……咦,为何有一些从未闻过的异味。 哗! 刘川睁开眼睛,眸中寒芒闪烁。 第10章 殿中鬼神,吾乃炼气士 两道身影悄悄摸摸来到东巷。 两人一言不发,眼中唯有杀机。 他们从小被岐翁收养长大,练习医术与武艺,如今是到了报恩的时候。 玄素向师弟打了个手势,指着前方的宅邸,对方给了个意会的眼神。 悬壶医馆人员稀少,一个老头,两个小的,应该没什么本事,以两人中品内气,定能轻易灭门。 事后两人逃往僻静之处自戕,以报答师尊之恩。 唯有死人最能保密。 两人摸到宅邸后方,准备翻墙过去。 呼! 微风吹过,伴随着男子轻描淡写的声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怎么不走正门啊?” 月华如水,少年轻佻半躺墙头,右手晃着长剑,反射灼灼月光。 “动手!” 两人亮出兵器,一跃而起。 刘川神念感应,两人微不可察的破绽清晰可见。 他跳下土墙。 嗡! 剑光如虹。 落地那一刻,玄素被削去半边肩膀,玄问首级高高飞起,鲜血飞溅八尺。 刘川踩着玄素完好的另一侧肩膀,挑开其面纱。 “毁容吞炭,好一个豪侠刺客。谁派你来的?” 玄素一言不发。 刘川玩味一笑,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既然你想摧毁我珍视之物,那么我也毁你守护之人。” 噗呲! 长剑挑破玄素喉咙。 刘川没入黑夜,空中萦绕着淡淡的气味,顺着气味,即可找到其巢穴。 而他没有留下守护师父和符宝,因为他知道某人醒了。 刘川走后,邻居房门开启,荆轲缓步而出,他看了一眼尸体上的剑痕。 “两招毙命,不错,大成剑术。” 荆轲看着地上的尸体,摇头失笑,“太年轻了。” 说罢,他将尸体丢入自己院中,忙活一阵,复而翻墙来到李子树下假寐。 至于刘川那边则不必理会,以这小子的本事,即便打不过也能逃。 岐伯庙后殿。 夜深人未眠,竹叶沙沙作响,斑驳影子宛如妖魔爪牙,屋窗折射出人影。 岐翁老眼无神,百无聊赖盯着油灯。 算算时间,两兄弟已经杀了郑安期师徒。 他对两人的武艺非常自信。 为了杀掉这几个师徒,岐翁算是下了血本,损失两个忠心的弟子。 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岐翁仍然放心不下,于是走到供奉着岐伯神的正殿。 黑暗之中,几点烛火明灭,在黑夜氛围之下,慈眉善目的岐伯神显得格外阴森。 岐翁良久不语。 身为一个老方士,而且还是有家族传承的方士,早就明白世间并无神仙法术,最不信神鬼之说。 在内心强烈不安之下,岐翁最终还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 岐翁点燃香烛,又在盆中焚烧艾草。 艾草青烟袅袅,萦绕神秘鬼神。 氤氲烟雾,神像越发神秘。 “如果真有鬼神,还请保佑在下成功。” 岐翁跪下三叩首。 站起身来,神像前方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此人头戴布冠,长发如瀑,白衣玄带,俊逸非凡。 昏暗烛光将他的影子与神像重叠。 神台之人一言不发,神威凛冽,如天神垂眸。 “你你你……到底是谁?” 岐翁吓得跌倒在地,神情惊慌失措,冷汗直流。 在慌张的外表之下,乃是一颗恶毒阴险的心,右手伸入袖中,捻住三枚银针。 “我?”刘川笑道,“我不正是你要找的鬼神!” 接下来,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神秘人大袖一挥,殿中传来呼呼风声,袖口飞出滚滚黑烟,黑烟迅速弥漫大殿。 “咳咳咳……” 岐翁眼泪直流,咳嗽不止,身体恐惧得瑟瑟发抖。 这是方术吗? 世上竟真有方术!! 哗! 男子破开黑烟,掌心升腾三尺火焰,火焰如洪水猛兽,飞扑而来。 “你是谁!” 死到临头,岐翁忍不住询问。 哪怕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 赤红火光映照刘川的脸庞,他微微一笑,道,“吾乃炼气士!!” 轰! 火焰吞噬岐翁,片刻将其烧成灰烬。 刘川平静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心中是波涛汹涌。 第一次尝试用法术杀人。 神秘、肃杀、玄幻,以及那种超然物外,掌控生命的快感,令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这就是法术,这就是炼气士。 世外超然,脱俗不凡。 刘川平复激动的心情。 此刻自己不能飘,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奇人异士,仍旧是肉体凡胎,敌不过千军万马,太狂死的快。 法术的“额度”才区区五次,一小队精兵足以将自己绞杀。 “可惜了,世人无缘得见吾之风采。” 刘川服下一枚养气丹,静待转身进入后殿,搜刮一番,再将剩余的弟子杀死,随后一把火烧掉大殿。 通红的火,映红半边天。 “夜黑,当真是杀人夜!哈哈。” 刘川背着包裹,大步流星,消失在巷尾。 “嗬啊!!!” 清晨,符宝房门吱呀打开,少女睡眼惺忪伸着懒腰。 “师兄和爷爷越来越懒了。”她看了两人紧闭的房门。 看来还是得靠她撑起这个家。 “以后我自己做红枣糯米饭!” 随着医馆壮大,之前一个月吃不上几次的红枣糯米饭,如今成了每日所需之物。 “荆大侠?” 符宝走到院中,被树下的荆轲吓了一跳。 荆轲睁眼,见到是符宝,笑道:“原来是小符宝,你做什么?” “荆大侠,你怎么在这里睡觉?”符宝不解道。 “咳咳,我也不清楚。”荆轲随口糊弄过去,站起身摘李子吃了起来。 符宝自觉无趣,不再询问,而是跑到后厨叮铃哐啷忙活。 吱呀! 大门推开,刘川迈步进门,和荆轲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没有询问昨晚之事。 “咦,荆轲也来了?”郑安期此刻才出门。 比起两年前,郑安期头发斑驳了不少。 “仙翁前辈!”荆轲起身行礼。 “正好,一起吃饭。”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很快,符宝捧着热腾腾的陶罐出来,糯米与红枣的香气弥漫整个小院。 “来,师兄、爷爷、大侠!” 符宝一脸期待看着众人, 说:“师兄,味道怎样?” “非常好!”刘川竖起大拇指。 “很好。”郑安期眼角抽搐,硬生生吐出两个字。 符宝转头看向荆轲。 “还行。”荆轲说完吐出一颗石子。 “米里有石子hg正常……”刘川打着圆扬。 话没说完,荆轲又吐出一块碎陶片。 符宝笑容僵硬。 刘川又说:“咳咳,可能是陶罐坏了。” 荆轲再次张口,这次是又吃了一口。 刘川松了一口气,说:“我以为会吐出三室一厅呢。” “师兄!!” 清晨院中传来欢声笑语,昨晚的厮杀仿佛从未发生。 第11章 超然物外,先贤荀子 “什么?岐翁师徒呢?” “哎,别提了,没能救出来。临淄尹大怒,派人彻查此事。” 岐伯殿失火之事成为临淄的谈资。 这个热点也将会被新的新闻所覆盖。 宅邸内,丹鼎中放着朱砂、各类草药。 刘川盘坐鼎前,没有立即炼丹,而是翻阅着竹简。 此次杀人放火,共获得五万钱财货,这些是岐伯全部的浮财,那座宅子倒是值钱,不过却不能带走。 剩下的便是这份竹简《天回医简》,此医简记载了扁鹊的医术,共有脉术、针灸、辨药、汤剂、丸剂、以及六十种病的药方。 “很好……”刘川连连赞叹,虽不是法术,也有益于自己的医道。 在临淄还得是医术扬名,总不能四处人前显圣施法,那样是能扬名,但死得也快。 此医术比师父的医书全面的不是一点半点,足以令自己扬名天下。 尤其是针灸之法,再配合神念以及内气,不知能省下多少医药。 刘川翻阅数次,随后放下竹简,开始炼丹。 这次是新的丹方,乃是朱砂两方另外一方——朱砂烹鼎丹。 此丹不增益真气,而是增强肉身,培养气血。 “体魄强大,或许有助于真气上限提升。” 刘川掌心冒火,飞入鼎中。 朱砂渐渐融化成丹液,在真火煅烧之下,材料中的杂质冒出黑烟,进入刘川袖中。 这就是仙丹炼制之法。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丹药蕴含太多重金属物质,无论加入多少配料,都不改其剧毒属性。世上大多方士因此而死。 而在炼气士看来,丹毒并非不可解,只需利用真火与真气化开重金属当中的毒性即可。 真火炼出的丹药,又称作“仙丹”。 咕噜咕噜! 朱红丹液鼎中悬浮,药香浓郁,真火消散,丹液冷却成丸。 刘川服下一颗烹鼎丹。 哗! 刹那间,胸中仿佛氤氲火焰,朝着四肢扩散开来。 腹中真气巡行不休,化解丹药药力。 一丹炼化,白衣湿透。 刘川内视自身,五脏六腑增强些许,气血更是涨了一成。 “果然是“仙丹”!从今日开始三十日辟谷,或许又能拓宽真气上限。” 刘川心想。 真气是自己的根本,真气决定神念覆盖范围。 神念范围目前是方圆三丈,法术波及范围亦是如此,若是有朝一日,能波及三百丈,乃至三千丈,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 转眼数月,岁暮天寒,银装素裹。 百姓穿上厚重衣服抵御寒冷,时值战乱,伤病者巨,医馆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为了接济灾民,医馆拿出大部分收入施粥。 仙翁郑安期坐镇粥棚,亲自将粥米打到灾民木碗中。 悬壶医馆。 “琅琊生”刘川继续坐堂,病人依旧络绎不绝。 队伍末尾,有一名面如白玉,三缕长须飘飘的赤袍中年人,眼神不像其他人翘首以盼,而是漫不经心打量周围,见到粥棚,忍不住暗暗点头,心中对郑安期师徒有了好感。 “仗义疏财,赈济百姓。乃是天下良医。” 男子远远望着为众人看病的刘川。 他是稷下学宫的大夫张苍,此次前来是为了考察岁末腊祭之事。 张苍看向殿堂,直接忽略包裹跟粽子似的符宝。 那是一名白衣少年,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处于红尘乱世,但给人一种独立于世外,看透一切的不融洽感。 不知为何,自己觉得很熟悉。 这琅琊生刘川名不虚传,三根银线分看三人,或是开出药方,又或是一针治愈。 病患大多是日常见的病症,当然,药医不死病,遇到明显有死气的病人,刘川也不轻易断生死,而是开一副滋补的药方,令其死得安详一点。 张苍见过无数骗术精湛的骗子,但此人是货真价实的高人。 队伍消失的速度很快,张苍不愿挤占病人的时间,经常让出自己的位置,所以排在最后方。 终于,张苍来到刘川面前。 “这位先生,抬起手来。”刘川没有问病。 “稷下学宫大夫张苍,前来拜访琅琊生阁下。” “张苍?”刘川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这名男子,转头喊道,“符宝,关店!” 稷下酒楼二楼,此地为各地方士聚会辩论之所,二楼唯有名士方可进入。 窗边,两人看着芸芸众生,刘川皱眉思索。 岁末腊祭是稷下学宫年末大典,届时大祭酒出扬出题考核众人,得到大祭酒赏识者,可荣获博士称号。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成名捷径? “腊祭……在下答应邀请,不过阁下可否一并邀请家师?” 师父毕生愿望是登堂入室,若是得不到邀请,恐怕会抱憾终身。 张苍略有些为难,说:“恐怕不行。” “在下也不去了。”刘川说道。 张苍一脸震惊,问道:“这可是稷下学宫邀请,阁下难道不知含义?” “吾重名利,更重吾师。” 扬名不仅仅是这一个途径,反正齐国没几年好活。 “在下佩服。” 张苍无言以对,又怀疑是刘川以退为进,因此也不强行挽留,答应邀请郑安期之事。 气氛有些沉默。 哒哒哒! 街道上,骑兵疾驰,一阵鸡飞狗跳。 “八百里加急……”张苍瞳孔一缩,这可是大事的征兆。 很快,消息从小道传来。 秦王政十九年(公元前228年),秦军攻破邯郸,赵王献图降秦,赵国灭。 “第二个国家。”刘川心想。 此时,项羽是个孩子,刘邦还是个愣头青。 “天下……危矣。吾等该如何是好。”张苍面色苍白,秦国兵锋强悍至斯。 秦法严苛,令人谈之色变。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顺应变化即可。” 张苍神情不满,说:“自夏商而来,天下分封诸侯,未有一家统一,何来分久必合之说?阁下还是专心看病吧,天下大事,可不是这般简单。” 刘川放下茶杯,说: “夏朝首创家天下,以家天下统一公天下,此乃传承一统。商以祭一统天下,此乃敬天祭祀一统。周以礼一统天下,诸侯国莫不行周礼,此乃文化一统。” 这番从文明角度的论点令张苍耳目一新,不过他还是反驳道: “秦国先君何德何能,与三代圣王相提并论?依何一统天下?” 这十六岁少年,还是太过稚嫩。 刘川起身,望向窗外。 “无他,郡县尔。” 周朝创建文化大一统,再到秦国的领土大一统,此乃一脉相承。 张苍失神良久,茶水冷却也不知。 “大夫,在下先行一步。” 回过神来,刘川早已下楼。 张苍望向窗外,说: “阁下,在下会解决你们师徒之事。” 张苍坐下,他未曾想除了医道,此人对天下大事看得这般深刻透彻。 他终于明白见到刘川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超然物外,看透世情的睿智与洒脱。 张苍曾在另一人身上见过。 便是已故恩师——荀子。 当然,此人比师父差了不少,刘川将来也是流芳百世的贤人吗? “秦国……” (注:张苍,汉初丞相,北平侯。) 第12章 齐地八主,祭酒田衡 此言论万不能流传,毕竟涉及秦国,若是让齐王知晓两人看好秦国,他又得逃亡外国了。 “回去让师兄分析分析。” 若是秦国得胜,那么必先做好准备了。 万不得已,入仕秦国不是不可以。 张苍的师兄自然也是荀子的弟子,其名为浮丘伯,师兄知识渊博,乃是大儒一般的人物。 “堂倌,结账。” 张苍低头看了一眼饭桌,脸颊有些抽搐,东西自己一口没动,全部被这小子打包带走了。 院中。 符宝美滋滋吃着蜜糖、羊腿,满嘴全是油,嘴里嘟囔道:“师兄,以后能不能多去打包回来。” “那没问题。” 刘川当然无所谓,人生短暂,活得潇洒一点为好。 荆轲又不知到哪切磋剑术,他的圈子与刘川等人并不相交。 郑安期在一旁回味着刘川的话。 “没想我郑安期快六十的人,竟还能进入稷下学宫,多亏了你啊,灵宝!” “是师父教导有方。”刘川笑着说道。 “哎……”郑安期摆摆手,脸上有掩盖不住的自得,“老夫最多占七八成的功劳。灵宝,一会上街买点羊肉羊杂,随便来点菜,今晚咱们几个庆祝一番。” 天气寒冷,围炉煮汤,最是惬意不过。 傍晚,日头落下,茫茫白雪覆盖延绵屋脊,天色越发寒冷。 三人围在炭火旁,通红木炭煮沸陶罐汤水。 刘川耳朵微动,转头喊道:“荆大哥过来吃饭。” 不一会,一青年推开门,肩膀上还有未消的雪花。 “放羊肉,师兄!”符宝热得面色通红,急忙催促刘川放食物。 “不用放,羊肉涮十几下就行。” 郑安期神神秘秘拿出一个竹筒,倒了一点黑色粉末进去。 霎时间,汤汁味道变得鲜美无比。 “这是何物?”荆轲奇道。 “神仙汤。又名海肠粉。”刘川轻轻一闻,差不多闻了出来。 这是古代版的“味精”亦是鲁菜在古代排第一的根源。 师父在里面加了一点香辛料,之前常常用来表演白水变肉汤的神仙绝活。 “吃吃,先吃东西。” 郑安期夹起一片羊肉,简单涮了一下,滑嫩鲜香的羊肉在口中咀嚼,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鲜美。 刘川也吃了一口,亦是回味这种食物的美味。 在这个缺少调料的年代,若是一辈子没尝过鲜味的人骤然接触到此味,定会觉得这是仙法。 一向淡定的荆轲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符宝更是差点将脸蛋埋在碗里。 “少吃点,胖了就不好看了。”郑安期说道。 “无妨,多练点拳脚即可。”荆轲笑道。 符宝自然是装作没听到,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食物。 刘川将稷下学宫的情况简单叙说一下。 “恭喜兄弟登堂入室。”荆轲由衷说道。 怪不得不愿当剑客。 剑客四处漂泊,不如名利双收的大夫自在。 “还远着呢。” 刘川喝下一口热汤,他的目的是稷下学宫记载的典籍以及神仙传承。 虽然他自称炼气士,但对修行一知半解,只是楞头按照辟谷术的方法修行。 之前数个月的辟谷,不过堪堪将真气上限推到六缕左右。 或许稷下学宫有失传的秘法。 很快,腊祭之日到来。 稷下学宫的请柬不久前已送上门,师徒两人雇了一辆牛车,前往高不可攀的稷下学宫,当世最高的学术殿堂。 牛车沿着铺满大雪的官道缓慢行驶。 沿路,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 稷下学宫大殿扬前,除了一辆辆马车,周围还有形形色色之人。 “长生法,我有长生法进献!”老头神情痴呆,喃喃自语,重复念叨着这句话。 “弟子长跪不起,求大祭酒垂怜,授予在下长生法!” 冰天雪地,一名青年长跪不起,从周围的积雪来看,青年已长跪多时。 很快,青年晕倒,被卫兵拉走。 稷下学宫有一处高大阁楼。 阁楼八角,色呈朱红,共分七层,顶层为大祭酒办公之所。 此楼名为天问宫。 窗外,雪花飘落。 窗内,热气蒸腾。 楼内站着一名身着素衣,胸有五彩飞龙刺绣,头戴高冠,腰挂银钩,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望着形形色色的方士,以及苦苦哀求,以期有入宫资格的布衣,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稷下学宫早已没落,哪来的神仙之法。 在他看来,学宫不过是一个长生欲望牢笼,一代代方士在此地抱憾终身。 大祭酒田横是大儒田骈的后人,他是这座牢笼最大的囚犯,苦苦维持着牢笼的运转。 咚咚咚……。 身形高大的黄巾力士前来敲门。 “大祭酒,人已到齐。” “让他们进殿。” 大祭酒田横整理衣冠,静坐等候。 大祭酒的护卫名为黄巾力士,取之上古广成子神仙的护法之名,当然,在这里只是练了内气体术的武者。 闲着无聊,大祭酒拿出一方朱红大印,此印纹路古朴,底部有“召神劾鬼”大印。 此乃稷下学宫至宝——力士印。 传说能召出黄巾力士。 当然,大祭酒没见过,其祖上也没有听闻谁能用此印,故而留下一语“开力士印者,为大祭酒。” 很快,众人在黄巾力士们的带领下,汇聚到天问宫下。 人群中有衣冠楚楚的中年,也有仙风道骨的方士,亦有饱读诗书的大儒。 百家争鸣时代,随着诸子逝去而落寞,数量繁多的方仙黄老子弟,夹杂着几个其余诸子百家之人。 田衡看了一下,年老的很多,青年极少。 其中最年轻的刘川,尤为引人注意。 “这是谁?”田衡问手下祭酒。 那人思索片刻,说:“应当是琅琊生刘川,擅长悬丝诊脉之术,旁边是百岁仙翁郑安期……” 田横记住了这个名字。 另一边,众人进入宫殿。 “下去吧。” 大祭酒田横缓步下楼。 下方,刘川跟在郑安期身后。 郑安期面色严肃,穿着深衣大袖,腰挂铁钩,神情宛如朝圣。 这是所有方士学者心中的殿堂 。 受到师父的影响,刘川开始正色起来。 吱呀! 道法方术的大门,战国殿堂,春秋学术中心,缓缓敞开。 第13章 四帝朝灵,齐地扬名 门悬玄铁古钟,霜纹斑驳,风过时声震松涛,恍若鏖战的夔鼓余响。 殿门入得正殿,八尊神龛环列如北辰拱极,香火袅袅不绝。 “此乃齐国主祭之八主。”张苍不知何时来到刘川身边,为刘川讲解。 中央的玄冕龙袍老人,便是八主之首—天主天齐神。 春分许愿,岁末酬神。 齐国的腊祭,拜的是齐地八主。 刘川怀中放着无忧镜,进入大殿的同时,一缕真气涌入无忧镜。 一瞬间,三丈神念扩张十五丈,扫遍八主神像。 “嗯?为何没有神异?莫非是新做的神像?” 看来稷下学宫不一定遍地是宝。 “齐地八主,楚国九神,中原四帝,今日得见八主,实乃大幸。” 刘川身侧有个身形健硕的国字脸青年,该青年不像文士,反而像久经沙扬的将军。 此人是人群中第二年轻之人。 见刘川目光望来,国字脸青年行了一礼,说:“兵家易蒙,先生贵姓。” “免贵姓刘,单名一个川,自号灵宝。” “原来是琅琊生……”易蒙目光闪烁,常年在市井中打拼,如何不知晓琅琊生的名号,“在下家住泰门,经营一家药铺,两座山庄,灵宝阁下若需要,可前往在下铺中购买,或者我让下人送上门。” “一定一定。” 刘川想不到此人是兵家弟子,一看就是练武的材料。 “大祭酒到!!” 一声高呼,十余个身高两米的黄巾力士拥趸着田横出扬。 众人齐声下拜。 “拜见大祭酒!” “诸位免礼!”田衡下拜还礼。 刘川人群中望着这个稷下学宫之主。 如不出意外,此人将是稷下学宫最后一任大祭酒。 田横身侧跟着五名青衣祭酒。 稷下学宫从上往下,共分为四个等级:大祭酒,祭酒,大夫,博士。 一般都是虚职,若有前缀则是实权,例如监殿祭酒、守藏大夫。 这些人应当是实权祭酒,无论去往任一国,即便是首重军功的秦国,亦是人上人。 “诸位请到后院。”最老的守藏祭酒上前说道。 众人从侧边穿过神像,来到宽阔院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玉璧。 玉璧色呈雪白,以五彩画出各类神仙。 顶悬日月。 赤煌煌,金乌烈日;绿幽幽,蟾蜍青月。 七彩祥云顶端站着四方天帝:白帝、青帝、赤帝、黄帝。或乘三首青龙、或身有羽翅、或驾龙车、骑白虎。 左右仙神各列,有碧眼方瞳的地仙、青面飞翼的飞仙、顶有玄光的天仙。 这些神仙依稀可辨认是雷公雨师之类的上古仙神。 玉璧神像应是用各类奇珍矿石制作,即便雨打风吹,依然不会褪色。 刘川站在图下,无忧镜感应玉璧。 阳光洒落肩头,影子相比画上仙神,显得十分渺小。 “四帝朝灵图…位列仙班是每个方士的梦想,我有炼气士道统,真能位列仙班吗?” 刘川心想。 玉璧神仙图下,众人与神仙宛如天壤之别。 田衡每次看到这个扬景,都有新的感悟。 玉璧上没有收获,反而在田衡身上感应到了了不得的宝物。 众人落座,一面有青胎记的祭酒戴上面具,跳着祭祀诸神的歌舞。 “……朋酒斯享,日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又有人念着唱祠。 刘川盯着案上的羔羊腿、羊羹、点心瓜果,心想怎么还不开席。 很快,田衡落座,举杯洒酒,祭四方天帝。 “诸位,请饮!” “彩!!” “我为祭酒舞剑一曲!” 很快,有人出来献艺。 “在下这里有古尚书注释。”也有人献古籍。 “东海老人白仲,为大祭酒炼仙丹一枚。” 这老头竟搬出小型丹炉,就地炼丹。 “咦,还不错,此地还是有不少能人。” 东海老人炼的不能算是仙丹,应是一种治病的药丸,药效比一般的汤剂好不少。 众人依次表演技艺,田衡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内心波澜不惊。 “灵宝,你怎么不上?”郑安期揪住弟子的衣袖。 “师父不上,弟子不敢为人先。” 郑安期面色一窒,说: “师父哪有这个能耐。”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能有今日名声,大半还是弟子的功劳,真实水平和这些庸庸碌碌之辈差不多。 田衡环视四周,终于找到低头聊天的两人。 “琅琊生,你有何技艺展示?” 刘川起身,说:“在下刘川,方仙道子弟,擅长诊脉、针灸,有扁鹊之能。” 哗! 此言一出,众人喧哗。 “哈哈,扁鹊之能?可笑可笑!” “扁鹊?好大的口气。” 扁鹊是医神,哪个大言不惭说有扁鹊之能? 田衡眯起眼睛,缓缓说道:“扁鹊乃医道先师,小辈岂敢不敬?” ”古人是所在当世今人,今人亦是亦是后世古人,在下有先贤的本事,先贤不应当感到欣慰吗?” “哼,大言不惭,你站在此处,为老夫看病罢。” 田衡伸出手,他距离刘川起码有五丈。 “稍等!” 哗! 刘川袖中射出丝线,丝线缠绕田衡手腕。 无忧镜放开神念,感应微弱脉搏,以及田衡气色。 他不单是说大话立人设,通读了天回医简,又有神念辅助,的确有扁鹊之能。 “大祭酒有消渴症、头疼、经常半夜惊悸?” “对。”田衡面色微变。 刘川上前,黄巾力士正想阻拦,被田衡伸手制止。 两根银针插下,田衡神情舒缓,隐隐作痛的脑袋竟然恢复了。 “好医术!” 刘川又留下药方,吩咐田衡每日服用。 其他人不信,连续看了几个,终于有人相信了,一脸惊奇地看着这个十六岁少年。 郑安期捋着胡须,老怀大慰。 技压群英,震惊四座。 年少时的梦想,被弟子间接完成了。 “灵宝之才,不亚扁鹊。授尔“博士”之号,赐钱五万,绢三匹。出入玉符一件,望你再接再厉。” 此番酒宴,共点东海老人、易蒙、刘川三位博士。 刘川名号开始流传,临淄遍布各国探子,他的名号随之传播。 次日,消息传出,刘川作为年纪最轻的博士,一时名声大噪,时人称呼“琅琊博士”。 …… 第14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仙翁教导有方啊,失敬失敬。” 众人纷纷向郑安期道贺。 “不敢当,不敢当。” 郑安期客气回复,借着刘川师父的名号四处结交,从此从乡野巫医,打入临淄方士圈,在临淄附近一带小有名气。 刘川回到座位。 张苍笑道:“刘先生,在下果然没有看错你。以后阁下可自由出入学宫,多来守藏殿与在下交流。” “择日不如撞日,宴席结束正好带在下一观。”刘川迫不及待说道。 “好。” 张苍愣了一下,心想刘川还挺好学。 宴会结束,郑安期满面通红过来与刘川告别,说:“灵宝,我先去洞庭丈人家中坐坐,晚些回来。” “好,师父慢点。” 刘川挺乐于见到师父与他人交流。 师父看起来与世无争,实则较为注重名利,一心想要获得别人认可。 如今也快六十岁了,与别人多交流也好。 “大夫稍等。”刘川对张苍说道。 “以后叫我文平即可。” 刘川拿出随身携带的木盒,将剩下的羔羊肉、炙腿打包起来。 易蒙和张苍面面相觑。 还真是特立独行的奇人。 “请!”张苍转身带路。 “阁下,记得找我!”易蒙在背后喊道。 “一定。” 重重回廊,深深宫殿。 阳光穿过重重绿荫,照耀在斑驳道路。 以今人的身份,走历史中的道路,刘川别有一番感悟。 台阶绿苔,诉说稷下学宫的古老与落寞。 稷下学宫建立一百五十载,在其兴盛时期,汇集了天下贤士多达千人左右,如孟子、邹子、田骈、慎子、申子、涓子、荀子等先贤。 这些人奠定了华夏文明的基石。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任何事物都敌不过时间的摧残。 “到了!容我进去禀报。”张苍对刘川说道。 “多谢。” 殿内,回荡驱虫药香。 一排排架子放着新旧不一的竹简,一披头散发的白头翁埋头书海。 此乃守藏祭酒浮丘伯,荀子弟子之一,号称通读诗书。 “师兄,刘川来了。” 浮丘伯抬起头,疑惑道:“刘川是谁?” “就是提出大一统之说的那人。” 浮丘伯这才想起来,于是放下刻刀,说: “能说出如此高见,定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让他进来吧。” 浮丘伯整理的是诗经。 很快,刘川进殿,一下子被殿中竹简吸引。 这要是装走,不得满满十大车。 “学生拜见祭酒!” “随便看看。”浮丘伯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一眼扫到方术部,走到方术部面前。 “神仙境界考……” 刘川眼前一亮,这是讲述神仙境界的书? 正要拿起,浮丘伯如数家珍道: “绝地天通前的神仙之道,共分为五个境界:不食谷(山人),餐风露(真人)乘云气(神人)游四海(地仙)齐日月(天仙)。” “山人寿一百,当世服饵、炼药、内气不过是在山人境界内打转。” “若是有朝一日,餐霞饮露而生,便是寿一百八十的真人。” “神人加寿三百,地仙加寿六百,天仙加千寿。” 刘川一边翻阅竹简,继续追问:“当世可有人修成真人?” 他神情略微兴奋,毕竟见到的真人大道。 若是成为齐日月的天仙,岂不是能活到现代了? 真人的标志是真气运行大周天。 所以自己应该是山人之境。 与世人不同的是,他炼的是炼气之道。 “炼气士连真气都没有,何来真人?”浮丘伯反问道,“架上方术书籍大多为近代伪作,不值一观。稷下学宫经过三次大火,真籍寥寥无几。” “当然,也没法辨别,毕竟咱们没有真气。” 从落灰的架子来看,上面的方术竹简已经多年无人问津。 “原来如此。” 刘川思索。 看来以后要多来翻阅了。 除了方术竹简,其他学问也看一看。 自己有了神念与真气,记忆力是常人的十倍,也算是为先贤记下典籍。 毕竟兵荒马乱,书籍难免有散佚。 之后,两人随意闲聊。 刘川年纪虽轻,但有前世知识,糊弄一下肯定够了。 饮食、人文、哲学……几乎都有涉猎。 浮丘伯忍不住感叹道:“若是师尊荀子在世,定收你为徒,将你拉回正道。” 儒起源于古代的巫,随着绝地天通,一部分人专心研究文字,另一部分还在求仙。 后者在世人眼里不算是正道,于国于民无益。 刘川淡然一笑,道:“心向往处,即是正道。” 浮丘伯记下这段话。 “随我来。” 浮丘伯颤巍巍起身,带领刘川两人来到仓库。 仓库带着腐朽之气,放着杂七杂八的物件。 “你二人迟早一日出世,随便选一件物品,算是老夫对尔等的寄托。” 浮球伯随手指了一下。 “孟子用过的刻刀,文王算卦蓍草、荀子的戒尺、杨朱的算盘……” 张苍上前一步,选了擅长刑名学说的申不害铁印。 “到你了,灵宝。”浮丘伯看向刘川。 刘川环视一圈,神念暗暗扫视。 这些东西说贵重也不贵重,属于具有象征意义的物件。 自己不需要文物,需要的是实用器。 很快,他察觉到一丝波动。 他看向角落处落灰的架子,上面有一座半尺高,巴掌大小的花岗岩骏马雕像。 骏马雕像精致小巧,毫毛毕现,可放在掌中把玩。 雕像旁边是巴掌大小,黑褐色,皱巴巴的皮袋。 自己的神念竟感应到内部一丝波动。 “无忧镜般的法器。” 刘川指着波动最大的骏马,说:“此为何物?在下要这件!” 浮丘伯拿过来,对此物了如指掌,怀念道:“此乃老朽年轻时得到的古物,据说为周穆王八骏之一白义之本体。上古传言,得八骏,召麒麟。” “八骏不是西域来的马?怎么可能是雕像呢?”张苍好奇道。 “老夫不知,古籍就是这般记载。” 浮丘伯将白义雕像和旁边的皮袋递给刘川,“腾蛇袋你也拿回去吧,第十二排最下方有记载养蛇秘咒。” “多谢前辈!” 刘川郑重收下。 绝地天通之世,当真是炼气士的宝库啊! “走吧,不送。” 天色将晚,刘川不好打扰,于是告别离开。 “师兄,此人如何?”张苍问道。 沉默良久,浮丘伯说:“不问苍生,问鬼神。” 浮丘伯擅长以物相人,张苍拿了申不害的铁印,代表此人将来定能入仕当官。 刘川则是一心痴迷仙道。 “文平。” “在。” “此人有卿相之才,你平常应多引导,勿要令其走入歧途。” “好。” “师兄,你觉得我日后应当入仕哪个国家?” “秦国。” 原本对齐国极其看好的浮丘伯,听到刘川的郡县大一统言论,也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好。” 刘川出宫,趁着日头还未完全下山,赶紧回到宅邸。 咚咚咚! “符宝,开门!” “来了!” 少女娇俏声音传来。 吱呀! 大门敞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风流倜傥,身着齐国儒者深衣高冠,腰佩铁钩玉牌的少年。 “师兄……” 符宝被这一幕深深吸引,随后又被刘川怀中食盒吸引。 大雪纷飞,郑安期一夜未归。 师兄妹两人简单热了一下菜肴,度过岁末最后一个夜晚。 新的一年,刘川十七岁,符宝十一,郑安期六十。 第15章 岁月不待人 旭日东升,金阳凌空。 稷下东门响彻热闹人声,声音回荡宅中。 因“琅琊博士”之事,东巷宅子这几天特别热闹,认不认识的人都跑来祝贺。 刘川只接待了卫光、张苍、易蒙派来的人,其余一概不见。 今日总算消停下来。 室内,白衣少年盘膝而坐,呼吸深邃悠长,昏暗室内,隐隐可见皮肤泛起温润玉光。 怀中抱着玉马和腾蛇袋。 良久,方士苏醒。 “还是不行,看来得多多温养,方可开启法宝。” 刘川拆开蜡封,服下一枚养气丹。 仙丹品质的丹药入口即化,药力流到下丹田。 鸿蒙紫府,丹田宇宙。 中央悬浮带有日月花纹的金丹,赤色药力涌入金丹,约莫半个时辰,药力化为一缕乳白真气。 很快,丹田内共有六缕真气,相当于六次掌焰术。 这便是药力转化真气的过程。 转化速度很慢,一般不能用作战斗时临时补充。 运行体内小周天,刘川缓缓睁开眼睛。 “不食谷(山人)练到极致,可突破大周天,成就餐风露(真人)位格,享受一百八十载寿命……” 刘川念叨着神仙境界。 别的境界太远,不必细谈。光是一百八十岁的真人寿命就令人流口水了。 一百八十年,足以经历王朝由盛而衰。 刘川看了柜子上杂七杂八的杂物,丹药材料所剩无几。 “啧啧,炼丹当真是耗时间耗金钱的活。怪不得方士都喜欢投靠达官贵人。” 突破大周天需要更多真气量,真气量需要丹药等天材地宝转化,总归还是要钱。 悬壶医馆勉强开支。 “得重新想个来钱快的办法。” 刘川摸着光滑的下巴,思索道。 相比两年前初进城,他的优势是变得有名声了。 做点寻常生意肯定不是不行,必须要借助自己的名声。 看病赚钱速度太慢,也挤压自己的修行时间。 有时为了接济百姓,还要散出一部分财,因此没有结余太多。 “开源节流……” 节流方面可以找易蒙这种源头产商,起码能省五分之一的成本。 至于节源……。 刘川看到架子上的朱砂烹鼎丹,心中顿时有个设想,于是起身开始摆弄药材。 “师兄!” 日上三竿,直到门外响起符宝的呼喊。 “来了!” 刘川推开门。 今天符宝穿了个湖绿色小裙子,梳着单马尾,颇有邻家妹妹气质。 “师兄,饭做好了。” “好。” 刘川来到院中石桌,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蒸羊肉、野菜羹、李子、红枣饭……。 这个时代的猪肉腥臊难闻,富裕人家一般以羊肉为主。 “荆轲大哥呢?” “荆轲三日未归了。”郑安期看着一身药味的刘川,“炼了一夜的丹?” “不多,两个时辰而已。符宝,帮师兄倒碗水。” 刘川从怀里摸出一枚金灿灿的丹丸。 他掰开十分之一的丹药量,将其丢入水中。 “这是……”丹药入水即化,郑安期瞳孔一缩,看向弟子的眼神像是陌生人。 好厉害的丹道! “这是先前卫光赠予的丹方,师父请尝!” 刘川将丹药推来。 郑安期半信半疑喝下淡金色的开水。 喝下丹水,不到片刻,郑安期面色发红,竟闷出一身汗。 “咦?灵宝,你果真炼成了!!” 郑安期惊奇地发现气色好了不少,以往因服药而隐隐作痛的腹部、头部的疼痛也缓解了些许。 他发现还是不够了解自己这个弟子。 “或许是我老了。”郑安期心想。 “哈哈,运气而已,我稍微改了一下丹方,削了铅汞朱砂。” 刘川之前不拿出来,主要炼丹技术不熟练,无法炼出更多,现在是时候回馈他们了。 “以后每日服十分之一,即可消除之前的暗病。” “既然你研究出了丹药,那……祖传的无忧镜……是否有成仙之道?” 郑安期还是忘不了声称可以看到仙界的无忧镜。 “弟子无能为力。” 刘川不好明说,也不愿意告诉师父事实。 此镜并无惊天动地的功能,只是普通的法宝。 等郑安期缓过来,刘川又拿出两枚老鼠屎大小的褐色草药丸。 “这是添加了烹鼎丹的百病丸,一枚丹药兑百枚百病丸,外敷内用,治愈寻常小病。” “此药二十钱一枚,每月放出五百枚。也就是一万钱的利润。从今日起,我不再每日出馆,疑难杂症放到每旬末尾统一治疗。” “若是碰到穷苦贫困百姓,可将百病丸兑水供多人服用。” 丹丸这玩意不能随便拿出去卖,万一碰到识货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边是刘川的生财之道。 又到了悬壶医馆开门时间。 门外排了十余号人。 大门开启,馆内空空荡荡。 “咦,仙翁,琅琊博士呢?” “小徒不在此处。” “莫非今日是仙翁坐馆?” 郑安期摸着胡须笑道:“非也。日后除十五、月尾,小徒不会坐馆。其余开门只售丹丸。” 只见货架上摆着一排排石蜡封存的丸子,下方附有说明。 “外用内服,包治百病。好家伙……” 众人将信将疑,但琅琊博士名声在外,众人还是买了不少,每人限三枚的量。 至于没钱治病的病人,则是服用融了药丸的丹水。 这批人回去证明了百病丸的价值。 一时间,百病丸成了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良药。 所购者众,郑安期不得不强留一部分在货架上,以待人们进馆治病。 符宝看到爷爷忙得不可开交,内心有些帮不上忙的挫败感。 傍晚,符宝敲响刘川的房门,鼓起勇气,挺起小胸膛道: “师兄,我长大了,我想帮你们的忙!” 刘川笑而不语,转身到房中拿出三副竹简。 “脉书、针法、楚国太乙剑法,让师父教你吧。” “谢谢师兄!”符宝拿着竹简如小鹿般跑开。 “符宝真的长大了。” 刘川感叹道。 第一次见到符宝,她还是个六岁的小不点。 岁月真是不等人。 刘川珍惜每一段时光,每一个人。 他想要名利,但不想要什么职位,履行什么义务。 争霸天下也没这个能力,不如自由自在混过一生。 …… 临淄某处商人宅邸。 卫光读着手下送来的木牍,上面写着近日临淄见闻。 “刘川,琅琊博士……可惜了,当日应竭尽所能结交,也算是个人才。”卫光喃喃自语,依稀记得那个不凡少年的样貌。 现在没时间了。 秦国兵锋强悍,太子丹连续发来急报,要求派高手来暗杀秦王。 卫光脱不开身。 正想着,手下前来汇报。 “主上,荆轲来了。” 卫光换上一副笑脸,急忙出门迎接。 …… 稷下学宫附近的商铺。 易蒙伏案刻字,交给手下。 “这封信送到秦国蒙家。” “是!” 战国末年,暗流涌动,步步杀机。 刘川已有进入大人物眼中的资格。 第16章 阴阳家,长生众 关紧房门,刘川看了一眼角落的竹笼。 笼中关着一条蛇,头为三角形,体长四尺,背部呈灰褐,杂有黑斑。 此乃崂山蝮蛇,由自己托易蒙所抓。 只需轻轻咬一口,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死也残了。 此蛇主要用来修炼腾蛇袋。 夜已渐深,烛光昏黄。 刘川回忆腾蛇法内容。 腾蛇法是古代巫师养蛇杀人之术,腾蛇养在腾蛇袋中,必要时刻放出杀人。 刘川一边想着,一边着用剑将蝮蛇切开取胆取血取毒。 再以硫磺、木炭、朱砂、铅粉混合蛇毒蛇血。 砰! 鼎中燃起真火,倒入大半混合物。 室内闪烁赤红光芒,奇异药香扑鼻。 刘川静待药物变化,随后摸出腾蛇皮袋。 咕隆……。 一物掉出。 “咦?” 刘川念起此物。 此物像是一块不规则的朱砂石,神念感应之下,似乎内有庞大药力。 “难道除了丹药, 还有其他天材地宝可以补足真气?” 刘川再用无忧镜探查,确认无误之后,一口吞下此物。 不知过去多久。 刘川睁眼,吐出一口浊气。 “真气上限到了八缕。” 原来如此。 看来以后要多收集此类天材地宝。 这个时代没有仙术,但或许留下不少上古材料。再配合体内不死药的转化,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普天之下,不知还有多少未能探明的的上古遗迹,得到这些宝物,或许突破速度更快。” 刘川心中浮现出清晰的思路。 日后若得漫长寿命,也有一点事做了。 穆王齐祖,秦皇汉武。所求的缥缈仙道,不过是自己能触碰到的事物。 此时,鼎中再传来咕噜之声。 鼎中丹液凝固成两颗血丸,此丸带着一缕奇异血腥香气。 “行了。” 刘川捻起丹丸,此物名为蛇血丸,用于唤醒腾蛇。 随后,他用食指沾了一点碗中血液,在蝮蛇尸体上画起纹路。 蝮蛇放置案牍铜盘,两枚蛇血丸塞入蛇口。 刘川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法神鬼,到吾道庭,辅吾了道,助吾成真;顺吾者昌,逆吾者亡。神兵火急如律令!” 哗! 三缕真气消耗,口中喷出赤芒。 赤芒落入蝮蛇尸体。 法术玄妙,开始浮现。 蝮蛇尸体快速干瘪,飞入一侧腾蛇袋,与腾蛇袋融为一体。 刘川拿起腾蛇袋,将其系在袖中手腕。 原地站定片刻,忽然睁开眼睛。 “敕!!” 大手一挥,袖中爬出四尺长蛇,幽绿眼眸,锋利毒牙,令人不寒而栗。 嗖! 腾蛇弹射三米,落到床上。 “哈哈,不错不错,又有一件强力宝贝。” 刘川内心畅快,再次挥手,腾蛇化为黑烟回袋。 每隔一段时间喂养蛇血丸,腾蛇体型还会增长。 刘川仿佛预见到日后抬手打出一条长龙的画面。 那是何等的壮观,亦是这个时代唯一炼气士的绝唱。 “若浮丘伯知晓自己炼成腾蛇袋,又是何神情?” 刘川不禁心想。 收起腾蛇皮袋,刘川又用真气温养玉马,闭目进入梦乡。 次日。 “嘿哈!嘿哈!” 院中,符宝扎着马步,哼哼哈哈挥动木剑。 是 郑安期在一旁指点动作要领。 符宝也服用了烹鼎丹,这套动作舞得有模有样。 再过数月,或许将诞生内气,打几个流氓混混不在话下。 “师父,我先去稷下学宫了。” “好。” …… 守藏室,创建自一百五十年前。 历经三扬大火,此地收藏仍然可观。 刘川伏案阅读,经史子集,方术道典,无所不包。 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方术秘典。 “假货太多,有些甚至都不符合常理,应是后人伪造。”刘川发现这一事实。 假货多一点也好,要是在末法时代骤然出现真本事,刘川才坐立不安。 浮丘伯打着哈欠,照往常一样拿出钥匙开门,轻轻一推,发现早已有人。 “张苍?” 定睛一看,原来是痴迷方术的那小子,竹简在他面前堆了半人高。 “大灾当前,你还有闲工夫研究方术。”浮丘伯笑道,他向来亲近爱书之人。 刘川放下竹简,笑着拱手,道:“有失远迎……天下有何大灾?” “燕国、齐国又被秦国攻陷两座城,是否大灾?” “秦国太远,与我无关。”刘川毫不在意,大不了躲进深山,如今也算是一技傍身,他似笑非笑道,“我有仙术在手。” “哈哈。”浮丘伯只当做玩笑,“王上越发昏庸,耽迷享乐,有小人谗言,令大王撤销稷下学宫,算不算大灾?” “此乃大祭酒烦心之事,小小博士,怎敢僭越。” “哈哈,所言极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刘川佯装无意间说出太一将行图的细节。 “此图有秦楚风格,或许在秦国一带有线索。你找的是这个?” “非也,在下想集齐八骏。” 刘川想看看,到底能否召唤麒麟。 “难,当年阴阳家脱离稷下学宫,派系子弟不知所踪,找到他们或许知道一点线索。” “阴阳家。” 刘川想问,但浮丘伯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或许稷下学宫的衰落另有原因。 刘川换了个话题,说:“浮丘先生乃儒家宗师,为何对方仙道这般清楚?” 儒家不都是不语怪力乱神的吗? “年少不更事罢了。”浮丘伯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桌案。 刘川见其桌案刻着两行字。 “年少踏万里山河,不得道法终无术。” 一时间,半晌不语。 师父、浮丘伯,乃至宫外的老乞丐,无一不是求道失败者。 这条路,即便有捷径,或许比想象中难得多。 不知不觉走到院外。 夜空澄净,星辰璀璨。 光影昏暗,玉璧神祇栩栩如生,四方天帝象征着仙道至高。 刘川仰望天帝。 不幸的是,生在一个没有仙道的时代,这条路注定自己走。 又比这个时代的方士幸运,至少他有不死药这条捷径。 天问阁顶,大祭酒田衡靠着窗户,为朝廷之事发愁,无意见到月下仰望的年轻人,苦笑道: “痴儿。” “刘川,一起回去吧,正好顺路。” 张苍路过刘川身边,出言邀请。 “好。” 两人登上马车。 路上,刘川一言不发,闭目沉思。 他和张苍较为熟悉,无需太多客套礼节。 “文平兄,你可知阴阳家?” “阴阳家之徒自称【长生众】,乃是一群不择手段追求长生的疯子,与稷下学宫是生死大敌。” 长生众常常蛊惑君王,只为试验长生之法,往往不惜人力物力。 若得知谁家有古代秘宝,哪怕只是个传言,也要将人破家灭门,探个究竟。 稷下学宫底蕴深厚,自然成了阴阳家的目标,之前三次大火,或许有阴阳家的影子。 “稷下学宫卫兵两千,不然阁下以为防谁?”张苍靠着车厢,神情疲惫,“时局将乱,这帮人开始不安分了,看来还是少走夜路。” “文平兄,长生众可有正法?”刘川心中一动。 “呵呵,真有仙法,就不是这般鬼鬼祟祟了。” 马车回到宅邸。 “灵宝,三日后,大王将对稷下学宫进行考核,此事至关学宫生死存亡,亦是吾等上升阶梯。” “在下明白。” 回到住所,刘川思虑良久。 他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隐蔽的势力,或许他们知晓某些遗迹的下落。 他拿出巴掌大小的玉马。 神念沟通内部禁制。 “敕!白义速至!!” 玉马抛向虚空,绽放白玉光华。 此乃周穆王八骏——白义。 两件法宝,顺利炼化。 第17章 荆轲刺秦,百草纲目 清晨。 刘川指点符宝练武。 符宝起初不太适应,渐渐掌握剑术要领。 神念扫视之下,一切动作细微瑕疵皆能得到纠正。 许久未出现的荆轲饶有趣味打量。 练了半个时辰,再学了半个时辰的脉书针书,符宝气喘吁吁回去换衣裳。 刘川坐下,倒了两杯蜀地苦茶。 “灵宝,你有中品内气了吧?”荆轲喝了一口汤药似的苦茶。 “正是。” “看来你最近没有落下内气修行。”荆轲点点头。 上中下三品,再往上是宗师,大宗师。 刘川剑术天赋极高,有宗师级别的能力。 “正是如此。” 其实刘川不太关注内气发展,这只是炼气时的副产品,偶尔练一练,过得去即可。 “荆轲大哥,宗师高手有什么能力?”刘川有点好奇,宗师级别高手能否威胁到炼气士。 荆轲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道:“宗师又称百人敌,宗师强者的特点是内气外放,像我这种剑客,若是练成宗师,可释放剑气杀敌。” “朝歌剑法大成之术名为百步飞剑,练成百步飞剑,即是宗师剑客。” “大宗师为【内气化罡】,又是外放的新层次。” “原来如此。” 此世武者不可小瞧,或许自己的术法能阴死他们。但武者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百步飞剑……。 刘川看了一眼荆轲,心想这就是刺秦绝招吗? 不知在自己蝴蝶效应的影响之下,荆轲还会不会刺秦,去了咸阳会不会成功? 不过大概率不会成功。 每个时代皆有“主角”,毫无疑问,今年三十岁左右的秦王嬴政,才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主角。 国势正强的秦国高手如云,说不定秦始皇本身是一个宗师高手。 这样的话,荆轲似乎有生命危险。 念及此,刘川问道:“荆轲大哥,如果有人让你做不可做做到,几乎不可能生还之事,你是否愿意?” “无法生还。莫非是探虎穴入蛟宫?”荆轲打趣道,随即正色道,“我心中并无正邪,唯有恩义,于我有大恩者所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战国侠客,重义轻生。 真有那个时候,荆轲想必义无反顾。 “时辰不早,我去拜访故赵剑客。” 话音刚落,荆轲翻墙离去。 赵国刚灭,不愿投秦的剑客士人,要么投靠楚国,要么投靠齐国。 荆轲最近整日未归,正是与赵国剑客切磋。 又过一会,郑安期走出房门,从面色来看,应是宿醉而归。 “为师昨夜与好友饮宴,凌晨方归。” 郑安期不好意思道。 之前他没有选上博士,无法自由出入稷下学宫,好歹认识了不少同道中人。 “师父,你听说大王考核了吗?” “什么大王考核?” 郑安期喝了一口刚倒的热茶,一头雾水。 刘川简单讲解一下。 齐王考核诸子百家,以决定稷下学宫是否取缔。 “百年学宫,竟要被取缔?”郑安期想不到心目中至高殿堂,竟如此摇摇欲坠, “灵宝,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打算编写一本书,此书以“部”为纲,以“类”为别类。包含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等草木金石,包含药性、产地、形状……” 刘川这段时间读了不少书,尤其是方术医药之类的书。 发现这个时代知识太过散乱,没有专门的人做到分门别类,整合典籍。 浮丘伯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对医道不感兴趣。 因此这种事情只能由自己解决。 郑安期被这庞大的计划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老天,此书一成,天下医道方士几乎人手一本,灵宝,你好大的野心。三天内能完成吗?” “自然,草药金石皆在心中。” 炼气士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师父,你我师徒二人合著,定名震齐鲁。” 当然,刘川也没忘了师父。 郑安期笑着拒绝,说:“老朽就不贪天之功了。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已是老夫今生最大的幸事。” “师父不必如此……”刘川仍想让师父拿到博士,甚至是大夫爵位,毕竟这是师父一辈子的希望。 “你的心意我领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欺君乃是重罪,如果老夫一问三不知,岂不是害了老夫?” 郑安期这句话打消了刘川分享的念头。 “弟子明白了。” “明白甚好。” 人活六十古来稀。 一介老朽,何必强取后人福分。 不如留着给刘川扬名。 况且郑安期不是没有本事,这段时间学习了天回医简上的内容,医术大涨,日后定能获得大夫之位。 郑安期由衷说道:“时局混乱,大丈夫当出头则出头,不必藏拙。” “是!”刘川明白自己的优势,法术能力万万不能暴露,但其他方面可以适当出头,如此也算是遮掩自己的能力。 接下来三日,刘川闭门不出,悬壶医馆借故不开。 每日往返稷下学宫与东巷宅子。 空白竹简与木牍堆满厚厚一层。 深夜,油灯昏黄,刘川伏案刻字,时而吹开木灰。 旁边还有布帛画的草木金石画像。 “效率太慢了,还是纸方便一些。”刘川心想。 纸绝对是跨时代的发明,可以影响世界的格局,将知识传播到千万家。 刘川当然知道如何造纸,但这个时候不适合拿出来。 纸张的存在会瓦解很多贵族阶层,一旦拿出来的时机不对,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这与刘川苟活乱世的目标不符。 刘川也认为在齐国不适合拿出来,毕竟此地不太尊重工匠的劳动成果。 拿出来的时机不对。 刘川歇息片刻,再次伏案刻字。 “还是不行,竹简承载文字量太少,只能用布帛了。” 这不是微言大义,而是类似百科的书籍,三天根本刻不完。 大部分草药的知识来源于上一世的记忆。 自从炼成真气,以往的记忆清晰无比。 此书汇聚六百多种草药,三百多种金石。 这不仅仅是记录名字,还要记录草木的药性。 总而言之,读书人拿到此书,治点疑难杂症是没有问题的。 刘川每日睡眠不到两个时辰,一心只想写下著作,甚至动用了真气加快书写速度。 先秦扬名一般分为三个过程:游说扬名,而后著书立作,进而开宗立派。 清晨。 公鸡一鸣天下白。 刘川合下竹简,上书四个大字:“百草纲目”。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笑道: “假以时日,后世医家人手一本,或许我还能得个“子”的称号。” 刘子?灵宝子?或者根据自己的籍贯,称为琅琊子。 名号似乎不太响亮。 “出发,稷下学宫!” 第18章 医道第一,传遍诸国 金阳照耀繁华殿顶,屋脊飞龙彩凤直欲冲天。 这一日,阁楼附近多了重重卫兵。 卫兵人高马大,皆是黑甲素衣,这座天下学宫,萦绕着战扬肃杀之气。 天问顶层。 “拜见大王!” 大祭酒田衡鞠躬行礼。 重重帷帐,侍女并随。一身形肥硕,面色苍白,头戴旒冕的中年人半躺芙蓉床之上。 身侧站着六个面色阴鸷的寺人(太监)。 此乃齐国大王田建,世人称大王、外国称齐王建。 田衡极看不起这位蠢猪似的大王,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齐王建误信秦国蛊惑,以为齐秦二国交好,而坐视韩国赵国灭亡。 齐国危机,近在眼前。 “大王,秦国攻魏,我齐务必出手支援,否则唇亡齿寒,下一个定是齐楚。” “无需多言,齐国按兵不动,静待诸国削弱暴秦即可。”齐王建深烦这个聒噪的老家伙。 齐国国力强盛,岂是韩赵魏之流足以比拟,即便无法一统天下,亦可与秦国形成“东西”二帝之局。 “国家大事,皓首老朽安能明了?”齐王建言语中带着讥讽。 整日只知劝诫,仿佛孤王是纣王那般的昏君。 难道自己比嬴政差很多吗? “是,大王。”田衡没有反驳。 “先说稷下学宫,等会百官就位,孤亲自考校学宫众士,倘若尽是酒囊饭袋,你这大祭酒之位不保,学宫不必再开。” “是!” 日头渐升。 学宫近两百号人来齐。 刘川环视四周,尽是峨冠博带的百家学士。 稷下学宫大祭酒之下共有五个阵营,分别为典职祭酒邹文,此乃邹忌后人。 祠灶祭酒韩众,此人擅长祭祀、服饵。 监殿祭酒石松,道家弟子,此人身形魁梧,擅长炼丹。师父整日与此祭酒手下的人交流。 度世祭酒卢生,道家、黄老派弟子、擅长黄老学问、医道。 最后一个是儒家弟子浮丘伯。 “稷下学宫到底是没落了。” 以往稷下学宫哪有这么多方士,全盛时期几乎是百家争鸣。 而今经世致用的学派,诸如法家、墨家、农家、兵家几乎都投了秦国。 若不是秦国限制太多,又不喜方术之道,刘川说不定也投了此国。 “诸位大夫进殿!”寺人高唱。 天问大殿,文臣并列。 齐王建高坐殿堂,黑甲武士拱卫,身后是齐地八主,八神好似默默垂视这位齐地的王者。 大祭酒田衡坐于右侧,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捏了一把冷汗。 他知道这帮人的水平。 浮丘伯有真才实学,韩众、卢生口才伶俐,石松武功高强。 其余人资质并不出彩。 像孟子、荀子一代天才辈出,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难道祖业即将断在我的手上了吗?” 田衡悲怆自问。 “众生献艺。” “兵家石松,拜见陛下。” 监殿祭酒石松第一个出列。 “田僚。”齐王建对身侧身高两米的壮士微微颔首。 “是!” “冒犯了。” 石松轻喝一声,体表浮现淡金色泽,皮肤宛如铁皮坚硬。 “金刚不坏外功,上品内气,武力堪比宗师。” 易蒙在刘川身边轻声说道。 “这外皮,起码能挡手枪子弹了吧?” 正当两人以为有一番龙争虎斗。 结果台上将军轻松跳下,长啸一声,一拳轰出。 砰! 拳风浮现白色气浪,一下将石松击飞三丈。 “宗师!!” 众人聒噪起来,齐王身边这名将军竟是宗师。 “以黑烟术迷之,掌焰击之,腾蛇杀之。定能击杀此人。”刘川心中暗想。 此人一出,兵家子弟不敢再出,之前跃跃欲试的易蒙瞬间气馁。 “齐国……大齐果然人才辈出。”易蒙差点说漏嘴,心虚地瞄了一眼,发现刘川似乎没听见,顿时松了一口气。 “国外间谍?” 刘川不以为意,临淄最不缺的就是间谍。 接下来有道家子弟献丹、纵横家子弟辩证口才、农家子弟敬献祥瑞。但都不符合大王心意。 “在下献诗经注解一套,此乃当世最全诗经。” 浮丘伯出列,敬献帛书。 百官传阅,整个大殿轰动起来。 “诗经全册?还有注解?” “这般厚的帛书,估计万字以上。” “不止,起码五万。” 先秦时期文字简练,万字已称是巨著。 此诗经集合诸子注解,浮丘伯还在其上添加了自己感悟。 齐王建不以为然,但看到大夫们这般热忱,不得不说道: “尚可。” “谢大王。”浮丘伯回列。 “还不够。” 田衡心中念叨。 浮丘伯早有盛名,不足以证明稷下学宫的功劳。 “方仙道术士韩终,献仙丹一枚。” 韩终是个卖相极佳的方士,样貌俊美,头发雪白,好似鹤发童颜。 他上前一步,掌心竟浮现绿色幽火,随后幽火炸开,飞出一只赤首白鸟。 群臣大惊失色,齐王建眼中迸发精光。 韩终杀鸟取丹,献给齐王。 “在下沟通天帝,敬献延年益寿丹一枚。” “快快拿来!” 齐王建服下鸟丹,面色浮现不正常的潮红,精神焕发百倍,更重要的是,下腹好似有火。 “妙极!”齐王建抚掌大笑,直到群臣提醒才想起正事。 “变魔术的。”刘川神念扫出虚实,“韩终、卢生、石生……有意思。” 之后,愿意出头的人越来越少,田衡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张苍捻着胡须苦笑。 此时,身边的少年站出来。 身形单薄,面不改色,直面形形色色齐官。 少年眼中的自信,好似当年先师荀子一般夺目。 这一幕,直到七十多年后,高祖旧臣、汉朝宰相、北平侯的张苍,临终前依然记忆犹新。 那是波澜壮阔的时代,这位神人第一次绽放光彩。 “琅琊乡刘川,敬献百草纲目一本。” ”刘川是谁?” 齐王建看向田衡。 “琅琊博士,其医术深不可测,有扁鹊之能。” 紧跟着,刘川解开携带的木箱,拿出半人高的布帛,粗细约莫有人的腰身。 六个寺人上前展开,布帛长近十米,密集的文字令人头皮发麻。 不说内容,光是文字量都足以吓人一跳,齐王建坐直了身子。 “百草纲目?此为何物?” “此乃医书,上古神农所尝百草之分类。” 众文臣上前翻阅,就连稷下学宫的人都忍不住上前一观。 “成书多少字?”一文臣说道。 “十二万字整。” 三天写十二万字,非凡人做到,恰好刘川并非凡人。 为了写这本书刘川几乎搬空了所有炭墨,师父还以为自己先前所写,并不知是三天内写成。 此言一出,群臣喧哗。 十二万字是什么概念? 古今的先贤典籍,不过才四十多万字。 此人一人占了一小半。 内容通俗易懂,识字的人都能看得清楚明了,涵盖草木金乌性状,乃是方仙道不可多得的典籍。 “先生大才!” 有老者忍不住对刘川躬身下拜。 稷下学宫众人第一次深刻认识刘川。 尤其是浮丘伯与张苍,再次对刘川改观。 “好好好。”田衡连道几个好字。 虽是黄老之作,胜在齐全宏伟。 论字数,实乃左传之下,古今第二。 论开创,实乃医道第一。 之后,再无人出来。 今日两部学术著作,其中一篇堪称齐国第一字数的书籍,也算是保证了稷下学宫的颜面。 田衡对此很是满意。 寺人出面,宣读大王旨意。 “封韩终五大夫之爵,专乘一车,赏十万钱,良田千亩。” “赐浮丘伯、刘川良田百亩,钱五万,专乘一车。” 一些人有些错愕,大王这般肆意妄为,韩终技艺惊人,但按照稷下学宫的规矩,应是浮丘伯与刘川两人任意第一才是。 对此,刘川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亡国之君, 这种做法不奇怪。 况且他也不要权利,只要今日名声传到诸国即可。 日后天下大可去得。 第19章 王侯将相,可得长生否? “齐国已有亡国之兆。”易蒙暗暗冷笑。 未来齐国之前,易蒙忌惮这个与秦国并列的大国,如今一看,还不如韩国。 齐王如此昏庸,秦王这般英明,日后定是秦国一统天下。 “此等人才,不为秦国所用,甚是可惜。”易蒙有些惋惜看了刘川一眼。 秦国人注重实用,不太看重浮丘伯这类务虚之人,对刘川这种掌握技术的人才倒是看重。 在秦国,工匠也能获得爵位。 此次收获符合刘川心中的预期。 此次名声应当能流传至诸国,但不至于风头太盛。 医师不是后世的白衣天使,在此时代不过是乐师百工之流。 因此不用太担心过于亮眼而导致灾祸。 “祠灶祭酒韩众、韩终。留待行宫,御前议政。” 齐王建再次下令。 韩众韩终两兄弟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与兴奋。 十年了,终于等到出头的机会。 稷下学宫并非实权机构,其学宫子弟的封爵仅仅是虚名,并不承担任何职务。 唯有得到大王的征辟,方可登堂入室,封侯拜相。 今日韩终利用“壮阳”药方,获得了青云之梯。 “大王有命,臣万死不辞!” 两人毫不犹豫抛弃了田衡,转投齐王建门下。 齐王建手下自有一套方士班子,与稷下学宫颇为不合。类似野路子对专业科班的排斥。 田衡面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散会!” 齐王建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回到后宫试验丹药药效。 稷下学宫众人打道回府。 “彩!灵宝兄,你已有开医术一派之资。”易蒙上前搭着刘川的肩膀。 张苍在一旁微微皱眉,勾肩搭背,好似市井草蟒。 而且这口头禅,不像是齐国人。 “灵宝不仅医术精湛,更有治国安邦之能。”张苍反驳道。 “哦?是吗?”易蒙刮目相看。 “两位过誉了。” 众人闪到一侧,令大王车驾先行离开。 易蒙正打算邀请两人前往府邸一叙,一士人来到刘川身边,说: “琅琊博士,大祭酒邀你上顶楼一叙。” “好。两位,在下有事先行离开。”刘川拱手致意。 “慢走,改日在下登门拜访。”易蒙说道。 “在下扫榻相迎。” 刘川跟随士人登上层层阶梯。 三步一灯,十步一力士。空气弥漫淡淡草木原香,所有木梯应是某种名贵木头,到处充满奢华之气。 身形魁梧,身高九尺,头戴黄巾,面如重枣的力士尤为引人注目,光影朦胧,力士重枣面容阴晴不定,时而威严,时而阴森,好似喜怒无常的神灵。 “捕风。” 刘川消耗一缕真气,运行捕风之术,从黄巾力士身上嗅到很浓重的重金属味。 “大祭酒在里面等你。” 士人将刘川带到,随即离开此地。 朱红彩凤木门敞开,内部装饰古典而奢华,有齐鲁丝绸、秦国家私、楚国漆雕、三晋器具。 右手偏房汗牛充栋,左手大殿古物齐全。 青玉案前跪坐一深衣老者,老者目光浑浊,洋溢看透人心的智慧之光。 此人正是当代稷下学宫大祭酒田衡,齐国思想家田骈的后人。 “见过大祭酒。” “坐。”田衡指了指身侧的桌案。 刘川到一旁跪坐下来,瞥见案前方印,宝印古朴,形态方正,更重要是散发着强烈波动。 绝对是一件比无忧镜和八骏、腾蛇袋更强的至宝。 “浮丘伯不欺我,你果然钟爱仙道。这枚宝印有何特殊之处?”田衡拿起宝印把玩起来。 “学生才疏学浅,只知此印应是上古之物。”刘川谦虚道。 “此印名为黄巾力士印,上书召神劾鬼,能唤黄巾力士护法,门外黄巾力士之名因此而来。先代大祭酒有云,开启宝印者,为大祭酒。” “大祭酒之印……阁下开了吗?” 该不会此人也是炼气士吧? “未曾,据老夫所知,历代大祭酒,从未有人开启。”田衡放下宝印,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老祖宗开了个玩笑。 刘川勉强将目光收回,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应当没有炼气士了。 田衡这种级别的知识分子都无法修炼,更别说其他乡村术士。 况且自身体内的长生药乃太一至宝,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门外黄巾力士共有六十之数,为大祭酒亲卫,最低为内气中品……” 田衡闲聊家常一般,说着大祭酒的特权。 刘川只对大祭酒印和黄巾力士有兴趣。 “老夫看了百草纲目,颇有开创先河的意味,自荀子以后,再无人有此著作,你想要什么奖赏?” “此书为师父安期构思开篇,后因精力不济,由弟子代劳,我不敢贪天之功。” 不能在大王面前为师父邀功,大祭酒面前却是可以。 “百病丸又是何人所做?”田衡手里捻着一枚丹丸。 此丹丸药效惊人,他初次见亦是被其所惊。 “这倒是在下所为。” “不错。” 田衡久久不语,似乎思索什么,良久方才说道: “老夫打算授令师博士之衔,暂代祠灶祭酒之位。” 田衡没有权力封大夫,正祭酒最少是下大夫之爵,封个博士和代祭酒倒是可行。 “这……祠灶祭酒……” 刘川也被惊到了,这是位于大祭酒之下的职位。 “郑安期号百岁仙翁,年龄与资历尚可,假以时日,凭借劳苦功高,亦有大夫之爵。” “在下替家师谢过大祭酒,不过在下得先回去征询家师意见。” “不急。” 田衡随意摆手,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日光柔和,不似清晨璀璨,为世间万物披上金纱。 天问楼的高度,正与后殿四帝朝灵玉璧的四方天帝平齐。 明明与天帝站在同一高度,双方却隔着不止一条天河。 “高处登阁,万物尽揽,此地风景如何?”田衡眼眸瞥向刘川。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刘川不喜黄昏,只爱初升的太阳。 炼气士应是旭日,永垂不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好句子。”田衡仔细咀嚼这句话,释然一笑,“老朽年近七十,笃爱黄昏亦是正常。” 两人静静欣赏太阳下山。 “灵宝。” “在。” 田衡指着右侧架子某个帛书,说:“上面记载稷下学宫心法——万物长春功。拿回去学吧,勿要外传。” “稷下学宫古籍不多,也就这些了。” “多谢大祭酒。”刘川上前拿走竹简。 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一门过得去的内气心法。 “写出著作,却无重赏,心中可有怨?” “未曾。” “下学宫仇敌不少,阴阳家长生众隐藏暗处,如毒蛇杀人,在你没有自保实力之前,勿要张扬才是,并非老朽有意打压。” 田衡是起了爱才之心,正是如此,才不委于重任,提拔其师父,算是对他的补偿。 “在下不在意,富贵于我如浮云。”刘川笑道。 “哦?那你所求何物?老夫尽可满足。”田衡似笑非笑道。 刘川指着余晖下,栩栩如生的玉璧神灵。 “此生只要长生久视,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好志向,可惜老朽给不了!” “哈哈哈!” 两人朗声大笑。 王侯将相,可得长生否? 第20章 秦国蒙毅,史书几行 “走吧。” 门外力士进来关门。 门内悠悠传来一句话。 “祠灶由你师父掌管,你应做些什么,每月上交五十枚百病丸。” “在下明白。” 这个任务对于刘川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 据说祠灶殿有一座古鼎,不知其真假。 下楼,迎面碰上一名身形壮硕的中年人。 此人便是修炼金刚不坏外功的石松。 石松身边跟着一名面白无须的老者。 “祭酒。”刘川微微拱手。 “英雄出少年啊。老夫老了。这位是典职祭酒邹文,兼八百稷下禁卒统领,平日打击民间淫祠野祀。” “见过邹祭酒。”刘川见理。 兵家邹文,易蒙便是跟着此人。 稷下学宫虽是学术机构,仇敌还真不少,例如他们常常提起的阴阳家长生众,便是稷下学宫重点打击的民间势力。 东巷宅邸。 “爷爷,坐下来吧。”符宝捂着洁白的额头,都快被眼前走来走去的爷爷晃晕了。 “哎,你师兄前途未卜,爷爷怎能不急。”郑安期来回踱步,丝毫没有百岁仙翁的风度。 他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这个弟子。 郑安期本质不过是有点小本事的江湖术士,若非沾了弟子的光,哪能有机会与大雅之堂的士人打交道。 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 他只要川儿安全回来,其他都不重要。 吱呀!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刘川意气风发推门进来,门外停放一辆马车。 郑安期眼前一亮,说:“咦,这是哪位贵客的马车?” “这是弟子的马车,大王所赐。” 刘川笑道。 “马车?”符宝兴奋地围着黑马乱转,黑马仿佛有灵性,低下头让小姑娘摸脑袋。 “大王赏赐,难道说……”郑安期不敢置信道。 “没错,我成功了。” “好好好。”郑安期兴奋地语无伦次,“等会老夫拜案祭拜历代祖师,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别急,还有喜事。”刘川卖了个关子。 “难道你成了大夫?” “非也,大祭酒打算征辟师父为博士,代理祭酒。” “这……” 郑安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三确认,顿时老泪纵横。 “老夫风烛残年,未曾想还有如此机遇,灵宝,为师亏欠你啊。” 郑安期知道这小子定是在大祭酒面前美言了几句。 身为师父,却靠弟子提携,让他既激动又羞愧。 “师父不要这么说,若是没有你,弟子早就饿死了。” 刘川仍记得五年前师父捡到自己那一幕。 在他的心里,师父与符宝是此世最重要的羁绊。 人生苦短,珍惜所见的每个人,珍惜每一段时光。 区区名利,不必在意。 “灵宝兄!!” 门外传来易蒙的爽朗笑声。 “同僚来了。” 话音刚落,易蒙推开门,怀里抱着各色食物,腊肉、羊腿、西域香料、肉酱。 人未来,香味率先袭来。 “哈哈,贵客请进。” “安期仙翁,多有打扰,请勿怪罪。” “别别,应是老夫的荣幸。” “符宝拜见大兄。” 小吃货在一旁直流口水,她牢记师父的教导,颇有礼貌行了一礼,眼睛紧紧盯着易蒙带过来的东西。 “符宝,帮忙把东西放回去。” “好嘞。”符宝笑得像狐狸。 夜晚。 郑安期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好菜。 爷孙早早吃完回去休息,只剩下刘川和易蒙两人。 “我打听好了,左边两家宅邸无人,到时我买下来,再让工匠打通墙壁,整合前后院,宅子加起来应有两亩。” “谢了,钱以大王赏赐的良田抵押,不够再补。” 这次邀请易蒙,就是为了把大王赏赐的良田出售,换个大房子。 “不必,刚好够。”易蒙放下酒杯,昏暗夜色,目光灼灼,“在下倒是有不事不明,灵宝兄为何不在意这份家业,莫非不看好齐国? ” “自然。” 刘川丝毫不避讳,此人一看便是外国细作。 秦国多兵家,应是秦国细作。 “哦,灵宝兄看好哪家?” “自然是秦国,秦国来日必将以郡县一统天下,此乃世间大势。” 易蒙愣住了,他的确是秦国人,也看到秦国能打败六国。 如此也不敢想统一六国,此乃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安能像刘川这般笃定。 倒也省了招揽的功夫。 “灵宝兄为何不投秦国?以灵宝的本事,即便不封侯拜相,亦可加官进爵。” 两人皆聪明人,易蒙索性不装了。 “封侯拜相非我所愿。” “为何?阁下莫非怕无人引荐?难道敢于当一辈子医士?” 秦国薅齐国羊毛可是老传统了。 当年吕不韦更是带走了稷下学宫一大批人。 临淄的秦国探子,说不定比忠于齐王的人还多。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两者有何区别?”刘川反问道。 “良相医国,良医治人……阁下真知灼见,在下佩服。” 之后他岔开话题,两人随便聊了一点家常。 易蒙见天色不早,婉拒刘川留宿的邀请。 “再会。” “秦国人……易蒙……” 刘川搜索脑海记忆,企图找出历史这么一号人,兵家子弟,又能进入稷下学宫,自身学识定然不俗。 “易蒙……蒙易……阁下可是蒙毅?” 刘川轻声喊道。 月华如水,黑夜如墨,车灯摇曳不定。 易蒙转过身来,一脸惊讶,随即又换了一副笑脸,朝着刘川拱拱手,似在表达自己隐瞒身份的歉意。 两人无言,易蒙驱车离开。 “蒙毅……又是一个大活人啊。” 刘川抿了一口粟米酒。 亲身参与历史的感觉,非课本的文字可比。 史书寥寥几行,道不完有血有肉的一生。 杯中酒还剩一口,刘川遥敬苍穹,与战国明月对饮。 日子简单平静,又过去半年。 师徒外加一个孩子,往返稷下学宫,在齐国临淄彻底扎根。 稷下学宫,后山。 竹林深处,静谧如诗,微风拂过,竹叶摩挲宛如大雨。 林中坐落两间石殿,门前有个弓腰老者打着瞌睡,不远处有十余个童子打理药园。 此时,殿中传来药香。 “金刚丹终于成了。” 殿中传来刘川的声音。 第21章 长生卒,仙相仙骨仙体 祠灶,顾名思义是祠庙与灶火。 方仙道方士并无真气,他们将炼丹与祭祀结合,认为丹药灵性的变化不在于炼,而是在于神灵祭祀。 祭祀往往与炼丹分不开,因此炼丹又称作祠灶。 丹殿内,药香扑鼻,赤红火焰骤然一收。 殿前坐着一名白衣方士。 方士长发随意披散,潇洒不羁。 鼎中出现神异的一幕,三枚金灿灿宛如纯金的丹丸悬浮虚空。 乌黑丹气尽数没入刘川袖中。 当世的方士看到这一幕,非得高呼神灵纳头便拜不可。 丹丸落入铜盘,刚出炉的丹药不能沾地沾水,否则会散失药力,须以铜盘玉盘承接、以蜡封存。 刘川捻起一粒丹丸,轻轻嗅了嗅。 “不错,合格。” 此乃金刚丹,这是半年来甄别出的上古丹方。 这不是修炼之丹,而是上古之丹。 服下此丹,身体有一定防御力,持续半个时辰。 “不错,以后可用来防身。” 刘川不知效果如何,应该能防普通刀剑与箭矢,但不知能多少。 刘川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即闭上眼睛,内视自身。 丹田内,十缕真气周而复始,作小周天循环,距离一百八十年寿命的餐风露【真人】越来越近了。 五脏六腑,青色内气氤氲。 此乃长春功中品内气。 长春功中庸平和,气息绵长,修炼至中品者,百病不生,活到八十应不是问题。 师父与符宝皆练此内气。 刘川推开门,对不远处树下的守门老人说:“桂叟,一会收拾一下丹房,记得整理丹材消耗,月底我再结账。” 稷下学宫的东西不是随便用的,内部价格一般是七折。 有些东西价格略贵,除非是珍稀材料,一般情况下还是用蒙毅药庄的便宜货。 “三日一日除草施肥,没看过吾徒的百草纲目吗?” 大老远听见师父郑安期训斥殿仆。 另一边,符宝拿着小铲子,细心照料七叶草。 符宝并非稷下学宫之人,理论上不能自由进出稷下学宫,不过卫兵也不与小孩计较。 半年下来,符宝亦是学宫常客,也曾见过大祭酒,大祭酒没说什么,众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灵宝来了?” 权力最是养人,六十岁的郑安期白发白眉,精神矍铄,颇有百岁仙翁气度。 “师父,我先回去了。” “行,我和符宝稍后就回。” 刘川行至马圈,骑上新买的小白马,沿着临淄街道而行。 东巷宅子扩建三倍,朱红大门气派十足。 大门未关,走廊冷冷清清。 前院李子树下,劲装剑客擦拭宝剑。 东巷宅邸人少,刘川再三邀请之下,荆轲住了进来。 “回来了?” 嗡! 长剑嗡鸣,剑身隐隐透出一寸寒芒。 见到寒芒,刘川眉心隐隐作痛。 “荆大哥,你突破宗师了?” “非也,仅有感悟,服了你的烹鼎丹,突破宗师不久矣。”荆轲原本不信炼丹,自从服用烹鼎丹,他不得不承认,刘川放弃剑道是对的。 这位兄弟号称齐国医术第一,百病丸风靡诸国,不少达官贵人欲求一面而不得。 若是修炼剑术,不知多少年方可出头。 很快,爷孙两人归来。 四人吃了饭,各自回房睡去。 深更半夜,夜黑风高。 房中,刘川仍在炼气。 战国人一般晚上八点睡觉,刘川延续现代习惯,一般十一二点才入睡。 真气与神念作用之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依然清晰可见。 刘川按往常一样,分别用真气温养无忧镜、腾蛇袋、玉马三件法宝。 “嗯?”刘川耳朵微动,看向十丈之外的地方。 …… 深夜街道。 嗖! 三道黑影悄无声息从房顶落下,惊不起半点波澜。 “正是此处!” 高个子黑衣人低声说道。 矮个子打了个手势。 嗖! 两人翻墙进入东巷宅邸。 独留一人在外面放风。 刚一进院。 前院厢房。 荆轲骤然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有假寐之术,发现了闯入的两人。 推开门,双方对上目光。 “是荆轲!” 嗖! 两人轻功极快,瞬间翻出墙,与门外的人汇合,三人分头散逃。 荆轲正想追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荆大哥,剩下的交给我吧。” 房檐下,刘川腰悬宝剑。 “你早就发现了?”荆轲语气惊讶。 刘川或许没有放弃剑道,此人竟能双修?这是何等的天赋。 “好。交给你了。”荆轲回房。 刘川出门,一缕冰凉真气涌入鼻子,顺着其中一道气息一路来到城外。 深夜,城郊密林幽深。 气息还在蔓延。 “哼。跑得倒挺快。” 刘川从袖中拿出巴掌大小的玉马。 “敕!白义速至!” 流光微转,玉马抛向空中,迎风而长。 转眼,林中出现一匹八尺高的黑眼白马。 白马浑身白得好似发光,曲线流畅,威武不凡。 “驾!” 刘川骑上白马白义。 白马长啸一声,遇林穿林,遇水涉水。此乃白义的能力。 炼气士的手段,唤醒了沉睡数百年的骏马。 两侧景色飞速倒退,骏马背上宛如平地。 刘川意气风发。 袖中腾蛇,掌中赤焰,呼吸卷起黑风,这才是战国炼气士。 临淄乡下村落。 依山傍水,背靠青山。 山上有山神庙,汇聚附近十里香火。 这一日,三道黑影传入庙中。 烛火燃起,浮现三人真容。 三人面色苍白,皮下漆黑血管暴突,不似凡人。 高个子冷声道: “东巷有荆轲,不能妄入。须趁刘川落单擒之。” “没想到啊,区区凡人竟有如此犀利剑术。”矮个子感叹道。 荆轲几乎击败了临淄所有剑客,他们只是闻名,不曾见面。今日总算见识荆轲之威。 “万一刘川也有荆轲似的剑术……”沉默寡言的第三人说道。 “刘川不到十八,一介民间术士,何德何能有荆轲剑术?”高个子反驳道,“纵有荆轲剑术又如何?吾等长生众岂能怕民间方士?” 没错,他们正是阴阳家长生众。 任何名声鹊起的方士都或多或少被他们关注,要么强逼入伙,要么杀之。 与官方的稷下学宫不同,阴阳家藏于暗中,隐入民间。 稷下学宫打击民间野祀,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击阴阳家势力。 “不必担心刘川,我们趁早完成月使之命。刘川见到阴阳家之能,定然死心塌地加入阴阳家。” 三人对阴阳家的长生术深信不疑。 他们本是山村猎户,后被月使选中,成为最基层的长生卒,仅仅浸泡了半年的圣水,便有如今的中品修为。 青筋暴凸、血管漆黑,不过是仙术异象,长生卒称之为“仙相”。 再往上的高人还有“丹颜”“腹有白羽”等“仙骨”。 甚至有三头六臂、眉生三目等“仙体”。 “刘川再天才,难道有道中高人的仙术不成?” 成为长生众,方知仙道浩瀚,民间方士的愚昧。 天下正法,唯阴阳家。 长生众除了招揽门徒以外,便是收集各种奇珍异宝。 “解决刘川,或许我也能成为一方使者。” 门外传来骏马长嘶之声。 轰! 黑风吹开大门。 第22章 羽人腹,阴阳假术 哗! 黑风怒卷,殿中呼啸。 大门一下子被冲开。 “咳咳,什么东西着了?出去看看!”高个子吩咐道。 “唏!!” 门外传来骏马长啸。 砰! 木门被撞碎,一匹雪白神骏闯入。 其上一人翻身下马,剑光一闪而逝,矮个子人头落地。 砰! 沉默之人浑身浴火。 “你是谁?” 高个子面色剧变。 眼前扬景好似梦中,白马滴溜溜旋转,伴随着黑风,缩小进入男子袖中。 “刘川,阁下不是找我吗?” 嗖! 又是一剑飞来。 高个子反应很快,躲开飞剑,飞剑没入地面尺余。 “泰一助我!” 高个子高喊一声。 刘川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出手。 高个子服下一块枣木符牌,声音如兽吼,喘气似风箱。 服下木牌后,高个子青筋暴凸,体型暴涨一尺,筋肉虬结,皮肤被撑得渗出黑血。 七窍血流如注。 “哈哈,装神弄鬼的东西,让尔等看看阴阳家神打方术的强大!” 刘川没有说话,眼神紧紧盯着此人。 高个子此时的力量大到吓人,巨力重达千斤。 咔嚓! 高个子掰断木柱,将硕大的柱子扔过来。 砰! 刘川闪到一侧,木柱炸开,碎木屑宛如暗器溅射四方,破了身上的衣服,却刺不穿淡金皮肤。 “金刚丹的防御还不错。” 刘川似笑非笑,看着浑身浴血,冲过来打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高个子,嗤笑道: “我道是什么,原来是假货。也罢,让你见识真正的法术。” 哗! 掌心冒神火,飞向敌人。 这还没结束。 刘川伸出右手,袖中无端刮起腥风。 嘶嘶嘶! 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传出。 嗖! 一条九尺长,碗口粗,黑鳞似玄铁,眼如朱砂,闪烁绿光的黑蛇飞出。 这是养了半年的蝮蛇,经过半年的丹药喂养,这条方术之蛇体型暴涨。 噗! 腾蛇为飞蛇,此蛇放出腾蛇袋,射出之势宛如飞行,故名腾蛇。 腾蛇越养越大,直到参天之高。 蛇口咬中高个子脖颈,注入幽绿毒素。 “嗬嗬……”高个子失去力气,生命力飞速流逝,捂着脖子想说什么,只能无力发出呵呵声。 不……不应该啊。 为何此人的方术更像是正法? 扑通! 尸体倒地,高个子身体发绿,化为恶臭脓水。 “武术杀人,有理可循;方术杀人,不可思议。” 刘川想道。 他提起长剑,再三补刀。 再搜出金银财宝,以及一块绘有太极印的石牌。 “他人的味道……” 刘川轻轻嗅了嗅,像极了犬类。 随后又搜出来往帛书信件。 信件中有个叫月使的对他们发号施令。 “琅琊乡刘川,医术精湛,疑有扁鹊之术,前去招揽,不从杀之。” “不从杀之……好大的口气。” 刘川眼神闪过冷意。 无论是谁,胆敢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定要杀之。 方术既是护道术,亦是杀人术。 月使十分神秘,从未透露样貌与性名。 高个子等人一般将信件埋在临淄西门附近杨树林,月使在月初或者月末埋下信件,下达任务。 刘川第一反应这是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 下级不知上级,同僚不知同僚。 他也知道了阴阳家体制。 外围整体为【长生众】,最基层为【长生卒】,身有仙相;再往上是【长生使】,身有仙骨;【长生主】,身有仙体。以及最高等级的泰一。 “我的确声名鹊起,但入不了长生主的法眼,只需解决长生使,应当没有后患了。” 知晓大致地点就好办,到了杨树林再利用捕风术追踪即可。 刘川起身,走到剩余两人尸体面前。 “哼,不过如此,还以为你们真有法术。” 这些人应是服用某种药效极烈的丹药,以折寿为代价增强内气。 方才高个子服用的“法符”看着唬人,实则无用,有用的是上面涂抹的药水。 这是某种毒药,即使高个子成功逃跑,也活不过三日。 “此界仍是唯我独仙。” 明白这一点,刘川暗松一口气。 所谓的仙相仙骨,其实属于内气武术的范畴,此乃肉体变异,并非玄之又玄的方术。 “不过还是要小心这帮人。” 除了帝王将相,炼气士的大敌便是对长生有疯狂追求的阴阳家。 “泰一,别让我抓到你。” 行出寺庙,身骑白马。 赤红火焰如流星划过,将整个寺庙化为一片火海。 …… 临淄,西门。 此地不如稷下繁华,胜在广袤幽静,为官宦聚集之所。 街道整洁,青石铺路。 家家户户朱红大门,台阶高不可攀。 西门中尉府。 西门中尉掌管西门一带的缉盗治安,地位亦是位高权重,有中大夫爵位。 西门中尉公孙璞在他人眼中是特立独行之人,此人不近女色,唯有一妻一妾,生有三子。 不喜僮仆奴婢;门房、马夫、厨子各一人;护院、婢女各四人。 偌大的家业不到二十人,在城里算是极为另类。 宅邸后院,种有茂密枣树、杏子、梅花。 池塘养着赤尾鲤鱼,池中小屋幽静祥和。 屋中,灯火不灭。 仙人铜盘托着鲛油灯,洁白光芒照亮暗室。 室内有一中年武将。 此人身形魁梧,约有九尺,赤着上身,筋肉虬结。 其小腹部,竟长出一根根形似鸭羽的羽毛。 公孙璞正拿着刺鼻黑色药膏,一点点擦着腹部白羽。 此乃阴阳家的“神通”之一【羽人腹】。 服饵血食,外植鸭羽,可得羽人腹。 羽人腹一旦生成,便有特殊本领,例如力气增长,内气增加。羽毛根部牢牢锁住皮下,形成一层防御,使得五脏坚固,不容易受内伤。 相当于披了一层皮甲,使得五脏六腑不再是要害,即便对手突破防御,伤及五脏,短时间内也有反击能力。 此法有一定的弊端,就是每日承受羽毛钻心之苦,尤其是夜间。 公孙璞这个久经沙扬的老兵,痛得面容扭曲,冷汗淋淋。 涂抹药膏,伤势稍微缓解。 他看着铜镜中狼狈的自己,不禁自我怀疑,这么值得吗? “世上真有长生仙法吗?若真有仙法,为何我会衰老、染疾?” 如果没有,自己身上的异象是怎么回事? 案桌前,供奉栩栩如生的面具。 此面具质地为皮革,色呈靛青,黄发鬼面,獠牙狭长,活像地狱恶鬼。 “我得崂山傩面已有十年了,十年为何不能勘破此宝?世上可有神仙之道?” 他是一个忠诚的阴阳家信徒,年近五十的他,在接二连三的失败之下,不免怀疑自己的信仰。 公孙璞戴着面具,望着镜中无神双眼。 好似成为那上古仙神。 第23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灯光下,光影如鬼怪,倒映窗台,甚是骇人。 傩戏来源于商代祭司,传为商王祭祀上天的桑林之舞。 此物来源于崂山山下村庄,此村庄据说是商人后代。 为了得到这件宝物,公孙璞带领军队屠了整整一个村子。 到了他这个年纪,权位对他没有诱惑了,唯有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才是自己毕生追求。 “还不够,或许差了点什么。” 纵使希望渺茫,公孙璞坚信世上一定有长生道,这也是他如此节制的原因。 再往上的长生主或许知道此界的内幕。 叮铃铃……。 外面传来细微的铃铛声。 “嗯?敌袭?” 公孙璞立刻抄起大戟。 后院为宅邸禁地,十余个下人的性命奠定了禁地的地位。 来到这里一般是不速之客, 通往湖心小筑唯有一条木走廊。 公孙璞推开门,室内光亮清晰照亮身影。 对方是个年轻的剑客。 “琅琊博士刘川,我远远见过你,你很年轻,非常年轻,对仙道又有志向,加入我们吧,此地有你想要的东西。” 公孙璞朗声道。 刘川提着滴血长剑,剑尖划过土地,发出刺耳摩擦声。 “你住得太偏僻了。不小心被阁下的妻儿奴仆发现,为了先送走他们,耽搁了一会,实在不好意思。” 刘川面色平静。 乱世当行酷烈之事,他已经习惯杀人。 “无妨,若得长生,子孙无需多虑。” “真是个疯子。”刘川无奈,第一次见到阴阳家对长生的狂热。 自己要是暴露法术能力,恐怕在他们眼里不亚于人参果。 “我不可能加入你们。” 刘川说话同时,神念感应公孙璞腹下白羽。 无真气,无法术灵光。又是某种丹药与奇特内气法所至。 不得不说,阴阳家的盗版搞得有模有样。 “受死!” 公孙璞手提五十斤大戟,如猛虎下山,速度飞快,整个人化为残影,高高跃起三丈。 此乃上品高手之威。 加上羽人腹的气力耐力加持,普通武者甚至招架不了这一速度与力量兼具的一击。 “可惜……” 刘川扔掉宝剑,平举右掌,袖中刮出阵阵黑雾。 “可惜盗版打不过正版。” 砰!! 掌心飞出三尺赤红火舌。 黑风遮蔽公孙璞的视线,刘川趁机躲避至安全之处。 三尺火舌如长龙,带着耀眼赤光飞出黑雾。 “方术?” 公孙璞瞳孔一缩,汗毛乍起。 他这一生大小仗不下于百次,手刃敌人超过五百之数。 刀、箭、戟、矛、锤各有本事,自己心中已形成一套应敌之法。 战意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有时往往心未动,招数已出。 但他万万没想到,敌人是玩法术的。 怎么可能!! 噗! 大戟劈散火舌,造成的破坏力更甚,散开的火花如附骨之蛆 “啊啊!!! 黑烟的呛,火焰的痛。令公孙璞满地打滚。 腹部羽毛被烧尽,皮肤烧得起泡焦黑,空中弥漫烧肉的焦臭味。 比身体更痛的是他的内心。 火焰燃尽,公孙璞奄奄一息喘着粗气。 两眼无神望着缓缓走来的刘川。 刘川拿出巴掌大小的褐色皮袋。 解开袋口,袋中滑出与袋子体积不相符的长蛇。 长蛇滑行到自己头侧,猩红魔眼与自己四目对视。 炼气士,绝对是炼气士的手段!! 月华如水,洒落少年肩头。 洁白肌肤与月光遥相辉映,清尘地不像是凡夫俗子,好似月中神仙。 “很不错,你是第一个在掌中焰焚烧活下来的。”刘川感叹道。 武者还真有东西。 “炼气士、炼气士……炼气士!真有正法!” 公孙璞一脸狂热念叨,此刻,他忘却自身将死的事实,只有对正法的渴望。 这才是真正的方术。 “你是炼气士?” 公孙璞自知必死,死前只想做个明白鬼。 “你无需知晓。” 刘川捡起长剑,缓缓走向公孙璞。 “屋内有崂山傩面,在下心中记得木正句芒扶桑炼气诀,与崂山傩面是一对,能否解答在下的疑问?” “让我见识见识方术,否则我不会说出法诀。” 公孙璞焦黑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明亮。 刘川脚步一顿,紧跟着剑光连闪,削断其四肢筋骨。 “让你看看也无妨。” 刘川走到屋内,拿出恶鬼似的傩面。 “还真是法宝。” 此宝物不亚于大祭酒的力士印。 为了避免此人下暗手,刘川事先用神念扫了数十遍。 “那就好。”公孙璞松了一口气,“阁下法术传自何人?因为练成真气?” “梦中得先贤所授。” 刘川不愿多说。 “炼气士阁下,听好了。此咒相传为少昊之子木正句芒所留,由崂山商人后裔保存……”公孙璞一字一字,说着木正句芒扶桑炼气术,“戴上傩面,修炼此术,可得控木神通。” 刘川戴上面具,另一边腾蛇紧紧盯着公孙璞。 他本已做好拷打这个家伙的准备。 没想到此人的咒语竟是真的。 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无法想象认知之外的事。 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逆炼神功,爆体而亡的说法。 炼气士没有这般脆弱,如果是假功法,充其量浪费一缕真气,不会有什么特殊后果。 这个世界,仅有自己一名炼气士。 戴上面具,刘川形似恶鬼。 四周的竹林、红枣、杏李……仿佛具有生命,自己能听到它们的呼吸。 虚空似乎有一道道青色细线。 应是草木的生命力。 这不是精气,不能吸收转化为真气,但似乎能控制纳入体内,改变真气性质。 “木性真气,可有木正控木之法,于林中修行,大有增益。” 此傩面正是接引木性之用。 刘川花了一会功夫,成功纳入木气,使得丹田内一缕真气化为淡绿。 现实中。 头戴傩面的刘川睁开双眸,眸中闪过璀璨精芒,随后伸手一指。 咔咔咔! 木板绽裂,青翠杂草疯长。 “哈哈,好神通!真乃大道!!”公孙璞长笑不已,口鼻涌出鲜血,命不久矣。 这才是超越一切的大道。 什么剑道、医道、乃至王道霸道,在长生久视的炼气士面前,一文不值。 “正是炼气士大道。” 刘川摘下面具,点头一笑。 以后可以抛弃辟谷术了。 此人手段狠辣,倒也颇有向道之心。 “炼气士阁下,我愿追随你!成为阁下最忠实的恶犬。” 公孙璞眼中闪过强烈的渴望。 这句话不是假的,若能追随真正的炼气士,谁又想追随阴阳家这类藏头露尾之辈呢? 刘川沉默片刻。 此人无非是想学仙法。 刘川无法培养新的炼气士,也不愿创造什么势力。 因为这种狂热的人,最终一定会反噬自己。 “你上级是谁?” “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他叫月主。” “抱歉,我不能收你。” 刘川提起长剑,向公孙璞走来。 “且慢!”公孙璞肃然道,“方士有方士的死法,阁下,请赐我道术!” “也好,死在炼气士手下,也是尔等三生有幸。” 刘川一边说着,掌心氤氲火焰。 赤芒闪烁,炼气士面容阴晴不定,宛如庙中神像,神威难测。 “是极!” 火焰吞噬公孙璞,此人死前面带笑容。 终日饱受羽人腹折磨,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朝闻道,夕死可矣。” 红尘浊世,当真是孤独啊。 第24章 朝歌传承,符宝魔头 杀人放火不愧为来钱最快的生意。 此次之旅,收获颇丰。 最重要的自然是傩面与木正句芒扶桑炼气法,简称木正炼气法。 此法伴随着控木的神通,比单纯的辟谷炼气法好不少。 “阴阳家想必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刘川心想。 自己在暗处,阴阳家也在暗处。 但阴阳家已然暴露,对方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炼气士的存在。 “天下唯我炼气,以后你们的东西,就交给我来使用了。” 刘川背着行囊,大步回家。 路上顺便买了一点红枣、粟米、糯米、野猪肉。 清晨日光温和,行人熙熙攘攘。 忽略外部的汹汹战事,倒也是个安居乐业之所。 可惜人在红尘浊流,免不了被红尘浊事牵连。 纵使是炼气士,亦是逃不过兵劫。 刘川想要突破,得不断收集丹药或者天材地宝。 回到宅邸。 “剑为心眼,眼随心动、心随剑动。这招庖丁解牛考验的是技艺娴熟与否,修成之后,可一招制敌。” 推开大门,荆轲转动木剑,绕着符宝踱步。 符宝乍起单马尾,小脸通红,摆着朝歌剑法庖丁解牛的架势。 “这么早。”刘川打着招呼。 荆轲瞥了刘川一眼,点了点头。 刘川安全归来,证明昨晚的事已然解决。 “师兄……哎哟!” “继续!”荆轲敲了一下符宝的脑袋。 “朝歌剑法共分为五式:基础剑招——庖丁解牛,身法——桑林之舞,群击——飞花落叶,杀招——天地无情。” 荆轲一边说着,一边演练。 并没有避讳刘川,明显也是想将这门剑法传承下去。 “咦,不是五式吗?怎么只有四式?”符宝疑惑道。 “第五式为百步飞剑,此式由我独创,以气御剑,百步杀敌,乃舍生忘死之式,至少等到宗师才行。” “哦,原来如此。”符宝学着刘川的动作,故作老成沉思,“荆大兄,我也创了一招。” “你也会自创招数?”刘川在一旁惊奇道。 符宝不满挥动木剑,说:“师兄别小看我,以后你说不定靠我来保护。” “那师兄先谢谢你了。” 刘川把食物放到木盆清洗,头也不回笑道。 “使出来试试。”荆轲抱着双臂,说道。 “荆大兄为我试招!”符宝拿起木剑,板着小脸。 “好。” “荆大兄,你先动手!” 嗖! 荆轲三步上前,一剑刺向符宝。 扑通! 符宝跪下,大呼:“大侠饶命!” 荆轲当扬愣住。 砰! 符宝拿木剑戳中荆轲胸口。 “嘿嘿,我赢了!” “还真行!”刘川脱口而出。 无赖招数,专克大侠。 荆轲无奈叹了一口气,冰冷的脸庞绷不住笑了,说:“的确是杀招。” 剑客重义守诺,或有心狠手辣者,内心亦秉持剑客风度,不会再杀下跪求饶之辈,此事传出去,也损伤自己的名声。 符宝此招有九成概率奏效。 “这招叫什么名字?”荆轲无奈道。 “就叫大侠饶命!” 得到荆轲的夸赞,符宝得意洋洋看着师兄。 “好招数!”刘川竖起大拇指。 “今日便到这里。” 荆轲坐下休息。 若是其他人使出这招,他定会怒而呵斥,勒令其不要走这种歪门邪道。 对象是个小女子,他就无话可说了。 女子本就弱势,不过是万不得已的自保之法,又何必苛责呢? 荆轲瞥了一眼另一边持剑打闹的兄妹两人。 机灵古怪、不拘于泥的性格,再加上自己的朝歌剑法,日后的江湖……恐怕是不安分。 “管他呢。” 荆轲摇头一笑,抛开杂念。 “来咯!!” 郑安期端出热腾腾的食物,主食照样是一成不变的红枣蜂蜜糯米饭。 古代普遍缺乏营养,红枣糯米饭既保证了营养,又有足够的热量储备,足以弥补练武的消耗。 汤不是普通的菜汤,而是散发着药香味的烹鼎丹药汤。 “老伯,我来!”荆轲急忙上前接过食物。 “快点过来吃饭,灵宝,今日正午记得坐馆看病。” “知道了。” 一行人吵吵闹闹,欢声笑语。 荆轲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 这家人很有意思,没大没小,也没有那么多凡俗规矩,令人待着很是安心。 这样的日子,真想一直持续下去啊。 荆轲如是想道。 不知不觉,他将刘川等人看成了亲人。 刘川回到屋内,拿出这一趟所获的财物。 “铅汞朱砂若干、金子五十两、崂山傩面一副,功法一本,以及不知名的玉石。” 刘川捻着拇指大小,淡青色的玉石。 玉石质地奇特,手感不像石头,重量与质感像是木头。 “叫木玉吧。” 此物和之前的材料一样,或许能提高真气上限。 真气上限越高,冲破大周天成为真人的希望越大。 另外一件宝物则是一副丹方——龟息丹。 此丹可让人陷入三日假死状态,无呼吸、无温度,与死人并无区别。 又或是当做水下呼吸丹所用,可在清醒状态下,无需呼吸潜水一个时辰。 “有一定实用性。” 将所有东西藏起来,刘川开始炼制百病丸。 悬壶医馆,人潮涌动。 随着百病丸的畅销,来悬壶医馆的人不仅仅是看病,军旅将官、脚客行商,皆想买一点百病丸以防万一。 “来了,琅琊博士来了!” “快快让路!” 刘川在众人眼中威望极高。 悬壶医馆开门,看病的看病,买药的买药,人群自发维持秩序。 百病丸是烹鼎丹稀释而成,随着炼丹技艺变强,刘川一天炼制的丹药可以稀释一千颗百病丸。 悬壶医馆每个月售卖两千颗左右,由销售量大,刘川主动将丹丸价格降到十钱,也就是一个月赚两万钱,这是实打实的暴利。 若不是有大祭酒支持,恐怕不少达官贵人都想抢夺。 当然,最重要是这些人。 刘川抬起头,望着形形色色的人。 士兵、商贩、市民、士人,这些人构成了齐国,也是自己最大的屏障。 润物细无声。 东巷街道,距东巷四五十丈。 路上走过两个东张西望的年轻人。 左边深衣短须,样貌俊朗,剑眉星目,约莫十五岁。 右边身形矮小,面色焦黄、手脚粗糙,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不老实地打量四周,这男孩年龄更小,约有十岁出头。 看起来像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带着侍从。 从行为上看,似乎是大一点的青年听小少年的话。 “陈平,我们快回去吧!这里……我不太熟悉。”青年对十岁男孩说道。 他叫张良,韩国颍川人,父亲为韩国宰相,韩国灭后郁郁而终;从此年幼的张良在乡下隐居。 这些年散尽家财,四处拜访游历,寻找灭秦之道。可他不太聪明,不是遇到骗子就是庸人。 这位是在阳武遇到的小兄弟,在此人一顿忽悠之下,自己稀里糊涂游历到齐国。 “子房兄,勿急,不游历诸国,怎能寻找能人异士,为令尊报仇呢?”陈平笑道,闻到路边摊位的粟米饼的香味,“当然,大丈夫也得吃饭,咱们先吃饭再说。” 随即到路边要了五个饼、两碗汤,张良拿出所剩不多的贝币付了钱。 他越想越不对,低声恶狠狠道:“小家伙,你该不会是出来玩的吧?” 陈平兄嫂对他不好,估计也是找借口出门闯荡。 “哪能啊。”陈平尴尬一笑,佯装喝汤糊弄过去。 “哼,我身上没钱可用,明日赶紧启程回阳武,否则饿死在临淄不可。”张良无语,自己估摸是被这小子蒙了。 “咳咳,稷下学宫便在此处,不缺卿相之才的异士,等我们学成归来,子房兄定能兴复家业!”陈平老气横秋道。 “哪?名士在哪?这次我不会被你这小崽子骗了。” “便在此处!” 陈平指着人潮之地,正是悬壶医馆。 此刻,狂风骤起,乌云滚滚,似有天地感应。 第25章 历史车轮,西王母不死药 陈平指着不远处的悬壶医馆。 那里人多,定是有本事之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哪?”张良定睛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医馆?好啊,你让我学医!你小子又耍我!” 说着,伸出手去揪陈平的耳朵。 张良自幼有大志向,要么学习杀人术,舍生忘死,刺杀秦王,以报父兄之仇。 要么学习治国安邦之道,以自身才学击败秦国。 此乃小我与大我。 至于学医又是什么道理?他张良只想过杀人,没想过救人。 “停!”陈平拍掉张良的手,义正言辞道,“哼,子房,此言差矣,人都治不好,何来治一国?大丈夫当如龙蛇之变!” 此言一出,陈平内心都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方才也是没有办法,于是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现在想想,还真有道理。 平民百姓,要么上战扬,要么学一点术士之道。其他路子哪有出头的机会。 “我们怎么投靠?就这样空着手去吗?”张良犹豫片刻,说道。 陈平观望片刻,说:“悬壶医馆人多员少,一定很缺人,我们姿态放低一点,定能如愿以偿。对了,子房,你一会把这一身衣服换了,换简单一点。” “为何?” “不穷一点,别人怎么可怜咱?” “这……这不好吧。” 最终,张良还是同意了这小子的鬼点子。 这小子想法多,有时候想想不无道理。 …… 悬壶医馆。 两人排在队伍末尾,伸着脑袋看着队伍前方。 这一眼吓了他们一跳。 只见一青年以悬丝针灸之法为看病。 看病速度极快,基本不到半炷香三个人。 若不是人数太多,两人还以为是江湖骗子。 两人对视一眼,这下说不定真找到了能人。 陈平仗着年纪小,与周围的人闲聊,很快得知了刘川的基本信息。 其他什么官位官职,这些他都不懂,只知道这个人很厉害,大王都夸奖此人。 很快,队伍轮到最后。 “博士……我……”事到临头,陈平反而结巴了,说到底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会耍一点小聪明,但不多。 “博士阁下,在下张良,这位是陈平,我们想拜您为师!” “张良?陈平?”刘川坐直了,让两人刻下名字,“两位是何地人士?” “韩国颍川。” “魏国阳武。” “原来如此。” 刘川饶有趣味打量两人。 两人颇为有些不自在,仿佛一切都被看光了。 “也罢。算是为太平天下出份力。” 刘川起身,说:“你们二人,我收下了。” “拜见师父!” 两人扑通一声跪下。 “给你们一个任务,将医馆打扫干净。” “是!” 之后,刘川带两人到东巷宅子,向众人介绍新收下的弟子。 其他人反响平平,符宝乐开了花。 她一下子从年纪最小的变成师姑,如何不感到开心? “快!叫师姑!” “师姑!”张良嘴角抽搐,自己仿佛进入了狼窝。 “师姑……” 陈平一脸死灰,这个小姑娘,似乎有点可怕。 不管怎样,算是安居下来了。 “子房,陈平!” “弟子在!” “再交给你们一个任务!看到后院空地没有?” 刘川指着空旷的后院。 “师父有何吩咐?” “将此地种满绿竹、桃树、李子。” 以后刘川在此修行,速度更快一些。 “……” 两人目瞪口呆。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东巷来了两个年轻人,两个在史书留下名字之人。 历史车轮,缓缓转动。 …… 三个月后。 稷下学宫。 刘川与张苍、易蒙两人闲逛,讨论时局。 “魏国又丢五城,大王按兵不动,我看魏国离亡不远。”刘川说道。 “呵呵,我们不如早投秦国算了。”张苍气急,三人已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况且士人本就在六国流通,倒也不用避讳。 听到这句话,易蒙眼前一亮。 刘川摆摆手,岔开话题,说:“说点好的,明日家宅乔迁,记得来喝酒。” “一定。” “好。” 张苍忽然想起什么,说: “对了,浮秋师兄邀请你勘定整编古籍,问问你有无空闲?” “算了吧,最近有点事,有些丹没炼呢,易蒙兄,材料都送过来了吧?” “今日下午已派人送到府上。” “行,改日再聊。” 刘川转身回去。 易蒙与张苍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无奈。 刘川天赋极高,几乎通读全部书简,这种人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卿相之才。 结果偏偏喜欢炼丹修道,属实有些离奇。 “炼丹?长生药?” 天问楼,大祭酒田衡一头雾水。 “正是,大王旨意,稷下学宫派人前往宫中,为大王炼不死药。” 寺人冷冰冰道。 “遵命。” 田衡气笑了。 大王昏庸到了这种程度,竟幻想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 齐国国祚安得长久? 王命即是天命,田衡不得不听令行事,调了两名方术与一名儒家子弟过去。 儒家子弟主要是劝诫大王。 齐王宫。 夜深如墨,阴风阵阵,广阔王宫似鬼蜮。 一殿灯火通明,仙人烛树蜡烟轻。 殿内,面色苍白,瘦弱铜像的齐王建半躺朱紫帷帐。 多日的纵欲,使得他身体越发破败。 灯下阴影,站着头戴傩面的怪人,一对方瞳显得好似神圣。 “仙长,长生药真能救我吗?”齐王建宛如抓住救命稻草。 “大王前日濒死,全赖本仙丹药所救,难道大王不相信本仙的技艺?” 声音沙哑,回荡四周。 “都听你的,孤什么都听你的!” “大王,此丹名为西王母不死药,需三十童男、三十童女、三名中品精血炼制;此外仍需建造长生殿接引仙露,本仙只顾炼丹,其他难以兼顾……” “仙长安心,孤已让稷下学宫方士前来。” “稷下学宫方士方术高深,本仙信得过,不过他们素来反对君王求药,恐怕出工不出力……” “哼,岂敢,他们骨头硬,还是孤的刀硬!”齐王建想起田衡可憎的面容,若敢在这方面拖后腿,自己杀他全家。 “本仙放心了,此事勿要声张。” “自然。” 齐王建知晓利害,童男童女血祭之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天下人都反对自己。 哗! 微风吹过,身影一闪而逝。 第26章 来者犹可追,往者不可谏 东巷琅琊博士宅,后院。 池塘翠碧,鱼虾潜行,岸边绿竹随风拂,桃李落叶缤纷。 林中,茅草木屋屹立其间,木屋爬满藤蔓与野花,好似闹市神仙隐境。 林侧,一青年一孩童撸着长袖,汗流浃背,将桃李树木移植浇水。 烈日炎炎,晒得人头昏眼花。 走近一看,茅草屋前插着一块牌匾,上书:灵宝草堂。 木门紧锁,内里传来幽幽药香。 三足两耳丹鼎下焚烧着赤红真火。 一道人在炉边盘坐。 头戴傩面,黑发如瀑,肤如白玉,玄衣银钩,好似王孙公子。 傩面靛青,黄发鬼面,獠牙狭长,又增添了一股玄妙诡异气质,再加上炉火闪烁的红芒,傩面好似活过来一般。 刘川服下从公孙璞那里得来的神秘木玉,再加上养气丹,低声念着咒语,运行木正炼气法的路线。 “太极之先,元炁根源;天地初判,日月初明;木气所降,大法方显……” 下丹田真气上限一点一点提高,直到涨到十五缕,相当于十五次掌心焰。 杳杳冥冥,昏昏默默。 下丹田。 天地混沌,青色木正真气氤氲成星云。 运驶真气,星云移动,好似银河巡行,星辰阵列,光华万丈,映照鸿蒙丹田虚空。 中央悬浮的不死药一面象征赤日,一面象征青月,位于丹田宇宙的中央,转换着外来的能量。 至妙至美,玄之又玄。 此乃炼气士之真气,不可思议之力量。 内外宇宙,交相辉映。 刘川对外界有奇特视角,涵盖五丈的真气散开,周围事物清晰可见。 此乃神念覆盖范围。 再往外,又是另一番视角。 这是范围更大的青色世界,由无数青绿线条交织而成,身处此环境,好似鱼儿跃入大江,逍遥自在。 他放出一缕木正真气,整片树林似有上长。 此乃木正控木神通的草木感应。 良久,刘川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真气上限为十五缕、神念由四丈变为五丈。还不错。” 除了木正修炼法的作用,还有就是神秘的木玉。 刘川摘下傩面。 有此傩面,他在林中几乎是无敌的,既可隐蔽气息,又能操控草木对敌。 砰! 此时,鼎中冒出黑烟。 刘川眼疾手快,将漆黑丹丸凌空摄来。 “龟息丹,可下水,可龟息,还不错。” 刘川将丹药用蜡封存,随身携带起来。 目前共有四丹在手:烹鼎丹炼体,金刚丹护体、养气丹养气、龟息丹潜水闭气。 几乎各种扬合都能适应。 “快了,真气再涨,再修炼几十载,应当能突破真人。” 刘川知道速度很慢,但在绝地天通的时代,有得修炼就不错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况且自己在上古时代可能连炮灰都当不上,而自己却能独享此地遗留的上古遗迹。 世上唯一的炼气士,唯一能发挥出宝物价值的人。 “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刘川简单收拾了一下,将宝物随身携带或者藏到地下。 宅邸众人都很识趣,包括闲不住的符宝,经过自己好几次严词强调,也不会随意踏入炼丹房。 但也要防止他人擅闯进来。 “可惜啊,要有个储物法宝就好了。” 刘川慢悠悠踏出房门。 不远处的凉亭,郑安期爷孙与荆轲纳凉。 暖风习习,湖面荡漾波涛,鲤鱼跳波,老龟潜行。 水汽与凉风作用之下,此地比外界烈日暴晒的空地舒适了不少。 又是一阵微风,绿竹与草木嗖嗖作响。 “奇了怪了,老夫总觉得草木怎么长得这般快?”郑安期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是如此。”荆轲言简意赅。 符宝伸着脖子,看不出什么东西。 她神经比较大条,一般不会注意这些东西。 “这小子越来越古怪了,该不会真让他炼出什么了吧?”郑安期哭笑不得。 算了,孩子长大了,他也管不住。 “话说,荆轲,咱们不用帮那两个孩子吗?” 郑安期看着烈日下暴晒的张良和陈平。 荆轲古怪一笑,说:“不必,灵宝测试门人,不用坏他好事了。” 砰! 张良一锄头挖到石块,差点把他的腰给震断。 他虽然是亡国遗民,家底还算丰厚,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累的活。 一旁的陈平倒是觉得一般。 平日兄嫂给他的活比这个重多了。 “感觉如何?” 刘川走来询问。 “琅琊先生,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非治国安邦,则兼济老弱,怎能做这种扫宅锄地之事呢?” 本来张良已经接受了拜师学医的事实,学点医道也算是有安身立命之本。 结果整整三个月,三个月没有半点收获,仿佛成了人家的护卫家丁。 张良性格豁达乐观,此刻难免有一丝抱怨。 陈平一听糟了,该不会又要被人赶出去吧,于是偷偷拉着张良的袖子,示意不要再多说。 刘川笑道:“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文王困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如果这点小事都坚持不了,将来又如何灭秦?难道靠嘴巴?” “整日想着复国报仇,有没有做好自己身边的事?这些年有没有一事办成?” “当真以为平天下比扫宅锄地简单?” 此言震耳欲聋,张良呆若木鸡,半晌不能回神。 他是韩国卿相之子,从小被众星捧月,纵是亡国之人,家中亦有奴仆数百。 可以说从未受过真正的挫折,也未曾有吃苦的时候。 刘川一针见血,刺破了他好高骛远的本质。 “难道这就是我一事无成的原因……”张良喃喃自语,面如死灰。 十余载蹉跎,在别人眼里是个笑话。 “来者犹可追,往者不可谏。”刘川意味深长道。 回过神来,张良深深一揖。 “多谢先生教导。在下一定脚踏实地。” 张良意识到这位先生恐怕不仅有医术那么简单。 短短几句话,足以显示出此人乃治国安邦之才。 接下来,两人脚踏实地干活,不再抱怨,也不去想什么丰功伟业,专心处理当下之事。 第27章 从容义士,慷慨豪侠 “都不错。” 刘川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暇思索道。 陈平小聪明很多,看似一言不发,脚踏实地。实际上他只是知道这样做可以讨大人欢心,出身应该不太好。 张良才思敏捷,苦于没有明师教导,是个璞玉之才。 “师兄!咱们练剑吧!”符宝抱着木剑一路小跑过来。 “好啊。”刘川笑道,“符宝,感应到内气了吗?” “哼,我已经是下品高手了。”符宝骄傲道。 刘川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个天才。” 吃了那么多稀释的烹鼎丹水,不突破下品才不正常。 师兄妹两人练剑,荆轲偶尔在一旁指点。 不远处张良等人内心艳羡非常。 这可是击败临淄所有剑客的卫国豪侠荆轲,若得其一招半式,天下大可去得。 日头渐落,晚霞漫天。 刘川声音远远飘来,说:“你们二人过来,教你楚国太乙剑法。” 两人这才知道,师父不仅仅才华了得,还是个剑术高手。 临淄城东,莱门处。 此地是各国商贾汇聚之所,也是细作最多的地方,蒙毅的宅邸便在于此。 卫国商人卫光,宅邸坐落于西边古道,人迹罕至之所。 这一日,门外停着一辆漆黑马车,马车下来一名身高八尺,体型瘦削,蓝衣金冠的男子。 若有学士在此,定能知晓此乃燕国人。 燕国尚水德,与秦国不同,燕国贵族喜蓝色服饰。 高大男子面容狭长,气质柔弱。 在侍从带领下,进入卫宅大厅。 卫光等候多时,看到来人大吃一惊。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说罢,卫光急忙起身, “田光拜见太子!” 卫光真名为田光,乃是数十年前燕齐一带有名的剑客。 不喜名利权贵,未曾入仕当官,因自己受恩于太子丹,故而接下为他寻找高手的重任。 “情况紧急,人找到了吗?” 太子丹曾入质秦国,见到秦国的强大,也明白秦国吞并诸国的野心。 如今韩国、赵国相继覆灭,燕国危在旦夕,唯有杀死秦王,方可延缓秦国侵略的脚步。 “在下推荐的人,便是卫国人荆轲。” “荆卿愿意答应吗?希望通过阁下的交情,令荆卿同意。” “遵命!”田光躬身答应。 田光出门,太子丹不放心嘱咐道:“田卿,事关重大,希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俯下身,勉强一笑,道:“是。” …… 东巷府邸。 这一日热闹非凡。 街道摆了十几桌案,宴请四方街坊。 宅邸内,更有稷下学宫的同僚拜会。 师父郑安期的同僚、刘川的同僚。 今日是府邸乔迁之宴。 桃林下,桌案十余。 刘川坐在主桌,身侧是郑安期,身后是符宝,以及两个弟子。 田光、荆轲、蒙毅、张苍等人皆来恭贺。 其他不来的,诸如大祭酒田衡、祭酒石松、浮丘伯也送来礼物恭贺。 “诸位请饮!” 刘川高举酒杯。 众人一同饮下,悬壶医馆特有的桃李果酒令人眼前一亮。 “好酒!” 先秦时代的酒不是后世想象的烈酒,此世的人也不喜欢口感难喝的烈酒。 这里的酒,近似于含有酒精的饮料。口感上佳的果酒更是上品。 张良看着群英,不禁感叹道:“往来无白丁,这才是名门高士啊。” 以往自己拜见的人简直不够看。 “陈平,你果然没骗我。”张良看向旁边的小不点。 陈平尴尬笑道:“是啊是啊,我说的没错吧。” 当日,陈平只是随便一指,岂料运气这般好。 酒宴刚开,众人皆有些拘谨。 随着酒精上头,众人越发恣意放纵。 郑安期站起来,击打着陶罐状的乐器。 清脆节拍响彻四方。 刘川起身离席,双脚跟着节拍踏地,双臂如仙鹤飞鸟振翅。 行至荆轲身侧,伸手邀约。 “荆兄!” 荆轲今日心事重重,似乎有挂虑。 “哈哈……主人相邀,岂能不从。” 荆轲放下酒杯,开怀大笑,起身相舞。 “文平兄……易蒙兄……卫君……” 很快,所有人都离席歌舞。 此乃击缶而歌,踏歌而舞。 刘川融入众人,享受难得的时光。 这是激扬壮阔时代的余韵。 这里有前所未有的思想碰撞,奠定了华夏文明精神。 齐国也好、秦国也罢、又或是燕、赵、韩、魏、楚……在刘川眼里皆是一样。 没有敌我之分。 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都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蒙毅最为欢乐,秦国管得严,在齐国兢兢业业,唯恐暴露,像今日放纵还是首次。 在座众人,无论日后成就如何,各为其主,此刻便是一体的。 夜晚,众人各自散去。 田光与荆轲在凉亭闲聊。 刘川躺在池边吹风,其他人早已回房睡去。 田光与荆轲相交多年,知晓荆轲的性格,开门见山道: “秦国与燕国势不两立,太子丹打算刺秦,我私下已将阁下引荐给太子丹。希望你前往府邸拜访太子。” “为何是我?”荆轲没有惧怕,而是询问原因。 “阁下有勇有谋,除了你,无人能完成此任务。” “事以秘成,此事不传六耳,太子丹曾嘱咐我不要泄密,希望阁下去见太子,说老夫已死,无法泄密。” 田光说罢,抄起宝剑自刎而死。 另一边,刘川睁开眼睛,一步跃到凉亭,问:“大哥为何不阻止?” “田光守诺而死,我怎能忍心毁其气节?”荆轲上前将田光未闭的眼睛阖上。 “他算计你。”刘川一针见血。 “我知道,但他以多年交情以及性命相托,我又怎能辜负。” 荆轲不禁佩服田光决绝。 “是啊。”刘川不禁感慨。 田光以性命完成太子丹嘱托,也偿还了算计的债,以这份情邀请荆轲共谋大事。 战国之士,豪放不羁,重义轻生,亡躯殉节。 今日可见一斑。 “你会去燕国吗?” 荆轲说:“当然,不过在此之前,得考验太子丹的诚意。” 他不会嘱咐刘川保守秘密,因为他知道刘川不会泄密。 “难道阁下不怕死?” “没想过。你很怕死?”荆轲笑着问道。 “很怕,我还想活五百年,不!两千年!” “怪不得你天天炼丹,也好,以后记得将我的故事与剑术传承下去。” 荆轲驮着田光的尸体,向门外走去。 嗡! 忽然,一声剑鸣。 刘川出剑,刺向荆轲脖颈。 荆轲放下尸体,拔剑相迎。 桃林中,两人皆用朝歌剑法。 剑影如网,杀机森然。 月如玉,剑如虹。 数百招后,两人不约而同收招。 刘川扔给荆轲一枚丹药。 “此乃龟息丹,可假死三日。” 荆轲收下丹药,嘴角带着笑意,抱拳道:“再会。” 他很满意,自己的剑术不算埋没。 荆轲身影渐渐淡去。 “再会。”刘川喃喃自语。 此去,不知何年何月相见。 他不会阻止荆轲,正如荆轲不阻止田光。 秦王政二十年,荆轲行燕国。 从容义士,慷慨豪侠。 刘川见证了历史。 第28章 人血丹药,舍生取义 王宫发出政令,征召两万劳役,前往泰山、莱地开采奇石。 征召八千民夫,在城外山脚开建宫殿。 鉴于秦国的威胁,大王决定加税。 王宫内。 齐王建眼含杀机,说:“为何耽误炼丹时辰?” “大王,自古没有人血炼丹之法,此举有伤天和,望大王及时醒悟!” 稷下学宫的方士直视齐王。 “尔等无需炼丹,他人取血取心,你们再以寡人授予的秘法炮制即可,无须尔等杀人,伤害天理的事轮不到你们头上。” 仙长一个人忙不过来,专门吩咐齐王建让其他人代劳,最后一步的炼丹由仙长完成即可。 一方士强忍怒火,道:“大王另请高明吧,在下无才无德,不能承担大任,告辞!” 另一名儒生劝诫道:“历代诸国先君,不乏求长生者,世上真有长生,恐怕现在还是周穆王的治下,大王,勿要天下人耻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两人不愿再服侍这位昏庸的君王,准备辞职离开。 即便流浪诸国,也不愿食齐国一粟。 说罢,稷下学宫来的几人不等大王回复,径直转身离开。 “踏出大殿一步,杀之!” 齐王建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此事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就毁了。 齐国恐怕无人愿意辅佐自己。 几人对视一眼,儒生笑道: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哈哈。” 说罢,众人迈出大殿。 嗡! 殿前卫卒长刀斩落,三人人头落地,鲜血洒在门前。 之后,齐王建以三人贪污而自杀为由,责令大祭酒田衡再选人手,不得延误工期。 一连串政令发出,原本还算太平的临淄开始混乱,大量征召劳役,使得富有活力的民间经济被重创。 世人皆道秦法酷烈,其余诸国也不相上下,世上只要还有战争,谁也好不了,太平才能安稳。 …… 东巷。 “嘿!哈!” 清晨,众人后院练剑。 符宝一柄木剑,轻松击败张良与陈平。 “这就是师姑的剑术,看到了吗?”符宝骄傲地说道。 “师姑厉害!”陈平拍着马屁。 “哼,等你们再学三年,就有师姑现在的水平了。”符宝老气横秋道,“继续练……等等,陈平,张良,你们帮我把那只蝴蝶抓来!” 符宝又被新鲜事物吸引了目光。 陈平撸起袖子,示意张良架起人肉梯子,准备上墙抓蝴蝶。 “符宝,你过分了!” 一旁传来刘川的声音。 符宝吓得一溜烟消失不见。 “师父!”两人对刘川打招呼。 “以后别和她胡闹。” 刘川示意两人跟着自己进屋。 屋内书架两排。 刘川为两人挨个介绍。 “此乃七国文字通解,张良应该不用学习,陈平仍需多多补课。” 陈平号称过目不忘,但年纪太小,才十岁左右,因为家境,平常也接触不到更多书籍。 “还有论语、诗经、春秋、尚书、田子、尸子、庄子这些看一看就行。” “看一看就行,难道这些经典都无用吗?”张良不解。 “择有用取之即可,不必拘泥各家各派,也不排斥某一派。未来百家合流是趋势。” “百家合流……”张良喃喃自语,似乎领悟了什么。 刘川又为两人介绍,道:“此乃百草纲目,由为师所著。” 张良和陈平翻开厚厚的布书,内心震撼非常。 好一篇宏伟巨著。 胸中若无千卷书,岂能写出这本旷世巨作。 张良简单看了一下,整篇文章没有太过拗口的词汇,自己只要认识字,甚至可以根据上面的知识抓药治病。 “先学医术,再学武艺,以及各家杂书,以后到悬壶医馆抓药看病,剩下为师再慢慢教导。” 陈平忽然说道:“师父,我们不学炼丹吗?” 据说师父最喜欢的还是炼丹之道,整日不是炼丹就是研究如何炼丹。 “你们不用学,朱砂铅汞剧毒,长期服用定会暴毙……” “那师父你……”陈平下意识反驳,想到说出话的话不合适,又硬生生咽下去。 “师父乃神仙中人,自然不怕丹毒。”刘川似真似假道。 “师父以后会长生不老吗?” 张良早已对神话传说,炼丹求药之道祛魅,不再相信此类缥缈玄学。 不把所谓的炼丹技艺当回事。 陈平小孩子心性未消,尤其好奇此类之事。 “自然。等你老了,师父还是年轻人,哈哈。” 刘川爽朗一笑,有时候半真半假说些玩笑话当做提前降低众人的好奇心。 毕竟神鬼太过缥缈,正儿八经承认自己是炼气士,别人反而不会相信。 相反,要是藏着掖着,总会引起他人的好奇心,觉得你真有点特殊的本领。 整日说这些自己是神仙的话,别人只是认为他是寻仙求药魔怔之人。 “下午跟我出城一趟,为师拜访老友。” “是!” 刘川为两人讲解书籍,随后是剑法,教授稷下学宫的长春内功。 下午,郑安期与符宝前往稷下学宫。 师徒三人则是登上马车,赶往城外。 临走前,刘川将荆轲远行燕国之事告知众人。 众人不觉得有什么,荆轲神出鬼没,时常消失十天半个月。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行驶。 出了城区,随处可见道旁饥民。 一个个双目无神,面黄肌瘦,道边甚至还有伏尸白骨。 张良赶着马车,对此见怪不怪。 天下到处是如此,就没有一块太平之地。 刘川从车内出来,坐到张良身边。 “农田荒芜,水利衰废,世道艰难啊,不知何时有太平之日。”刘川感叹道。 炼气士不适合待在乱世,乱世易有兵灾、疫灾以及各种灾劫,忙于逃难奔波,一日不得安生。 “秦国灭了,天下就太平了。” “关键不在于秦国,而是在于战争。战国征战,不是消灭一个秦国就相安无事了。” “师父的意思是……” “一统寰宇,海内太平。” “一统寰宇……” 张良愣住了,他从未关心过这个问题,他最大的愿望是灭了秦国以及光复韩国。 “师父看好哪个国家?” “秦国!” “什么?” 第29章 太平之道,绿发瘦骨 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寻求灭秦之道,师父却说秦国能一统天下。 如此一来,自己还能复国吗? “师父,你是说秦国能创造太平?” 张良看着四周饿殍。 如果秦国真能创造出太平盛世,令天下再无饥荒,百姓得享太平。 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 “秦国不行。” 张良有些不会了,问道: “师父您不是说一统寰宇,方可创造太平?既然秦国统一天下,不正是有了太平?” “秦国可以一统天下,但不能和平。” “为何?” “以秦国的军功体制,一旦停止战争,不及时改正的话,内部必出问题。” 秦国制度太过苛刻,平民百姓升得也快,降得也快。前一秒还是个亭长,下一秒说不定就得落草为寇。 普通平民一辈子奋斗,升到“不更”顶天了,也就是不用服役。 一旦寰宇一统,蛋糕要是不够分,就是天崩地裂。 “商鞅五术:愚民、弱民、贫民、辱民、疲民。此五术可以迅速强国,亦可迅速亡国。” 法家对人性理解太过透彻,驭民五术太过险恶。没人愿意生活在街坊邻居相互提防,时时刻刻处于被抄家流放的环境。 小过大惩,以惩代赏。 在刘川看来,秦国共有两大贡献,一是打下统一基础,二是亡得快。两者缺一不可。 “此乃秦国必亡之内因。” “外因呢?” “外因很多,大多由内因引起,一时半会说不完,我就说与你有关——六国遗民。” “人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六国余威尚在,六国人才得不到晋升,没有出路,乃是秦国天生的对手,一旦秦国有变,六国必定揭竿而起。”刘川换了个思路,反问道,“如果你是秦王,你该如何解决内外之因?” 张良思索良久,说: “统一之后,削减军功制,对民间轻徭薄赋,无为而治。” “很好,然后呢?” “提拔六国遗民,使天下归心。” “提拔六国遗民,原来的秦人愿意让出权利吗?” “那就杀,杀到他们服气为止。” 刘川摇头失笑,道:“人是杀不完的,也不会站着让你杀的,自持武力,终究是灭亡之道。” “你杀戮过盛,有人惧你,也有人恨你,也有人揭竿而起。” 统一之后,这是自己的天下。 造反、平叛、再反、再平……士卒开动要钱,安抚民心也要钱,无论如何消耗的都是自己的国力,形势越乱,造反者越多,最终局面败坏。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应从源头杜绝祸患。都是华夏子孙,不应以对待外敌方式行事。” 张良想破脑袋,想不出解决办法。 “若是师父,该如何处理?” 刘川清了清嗓子,说:“无为而治定是正确,之后可以施行“郡国并行制”。” “郡国并行? ” “没错,郡县与诸侯国并行,以诸侯国安置部分六国遗民,分化其大族,提拔其小族,先安住六国民心,此制可为过渡。” 先秦治理广袤领土能力低下,这片大地从未施行全面郡县,官吏属于严重不足的状态,强行郡县导致的隐患太大。 “郡国并行……”张良愣了一下,随即找出漏洞,“那和未一统有何区别?” 日后不还是诸侯混战? “国是这个国,大王不一定非得是原先的大王,难道不能是同宗同姓之人?” 张良思索片刻,内心震撼非常。 平心而论,如果张家现在还是韩国贵族,韩国这个国家还在,即便大王不是原先的大王,恐怕也不会有多少造反欲望。 本国还在,老百姓也分不清大王之间有什么区别,大部分士子有位置安放,局面的确会好不少。 “郡国并行也有弊端,诸侯势大,日后定会造反。” “世上哪有两全之事,日后再慢慢削藩,总比一下子激起矛盾,引发天下大乱来得好。” 刘川来自后世,知晓更多的解决办法。 但有些事不能光靠拍脑袋,一定要结合当时历史条件。 秦汉之交,华夏精英应对的是全新局面,古往今来,未有国家治理如此广袤领土,未有朝廷支撑这般庞大官僚体系。 统治者甚至连“皇帝”都不知道怎么当,老百姓也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刘川意味深长道: “子房,有些事,一代人是做不过来的。” 刘川想起前世史书上的王朝,其末帝做的事若是花两三代人处理,便是富国之道。可偏要凑到一起,妄图一己之力完成,结果使得国破家亡。 张良愣神半响,师父一番话,宛如打开新的世界。 无为而治、郡国并行、削藩设郡县……看似矛盾,实则安稳合理。 “师父真乃卿相之才,眼光勘破世间五十载,在下不及也,还好师父不是秦国人,否则弟子永无出头之日。” 张良深深作揖,心服口服。 以往拜访游学的诸士,不如师父一根毫毛。 “不,你才是卿相之才,为师不过是山间隐士,功名利禄,非我所愿。” 刘川笑道。 他喜欢聪明人,一点就透,无需多讲。 万一碰上头脑不灵光,需要一点一点教导,岂不是暴露自己纸上谈兵的事实? “是,师父定能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张良苦笑道。 师父什么都好,未免太过追求虚无缥缈的事物。 也罢,作为弟子,他定要将师父的理念传承下去。 今日寥寥几句,足够自己用五十年。 “你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刘川笑道。 尘世万千,不如逍遥自在。 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 马车行至蒙毅府上,蒙毅出来迎接。 师徒三人食用午饭,随即打道回府。 齐王宫,后花园禁地。 一头戴面具的深衣男子面前跪着两个人,一人有羽人腹,一人面有漆黑虬龙筋,一看便是阴阳家的长生使。 面具人为阴阳家八主的左使,同时也是蛊惑齐王炼丹之人。 “左使,齐王连杀稷下学宫三人,双方冲突难以避免,稷下学宫将不复存在。” “迟早有一日将力士印夺过来。”左使眸中带着一丝冷意,“材料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 “很好,我成就【绿发瘦骨】仙体之日,便是尔等荣华富贵之时。” 月主左使右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摸着一枚圆珠。 此乃月主所赠,阴阳家无法直接利用奇物,但能通过奇物的气息来炼制丹药,培养出奇异内气。 这个绝地天通的时代。 他们是最接近炼气士之人。 第30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此乃两种仙人骨:【丹颜】【玄金手】。 长生卒若想成为长生使,必须掌握一条【仙人骨】,当初公孙璞掌握的是羽人腹。 掌握两种仙人骨,便能成为八主之一的左膀右臂。 若是再掌握【仙人体】,则是成为阴阳家少主,八主有了空缺,由少主补上。 此次左使前来,正是为了以人血炼丹,汲取上古宝物独特气息,形成特殊内气,以练成强悍的【绿发瘦骨】仙人体。 “稷下学宫,田衡,尔等杀了公孙璞, 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田衡就这样白白为刘川背了锅。 左使站在高处,俯瞰下方芸芸众生。 操纵君王,愚弄百姓,修炼绝学,超凡脱俗,玩弄天下于股掌。 “虽无长寿神通,与上古炼气士又有何异?” 左使高高在上。 阴阳家的抱负,超越一切君王霸业。 不惜一切代价追求上古力量,在幕后操控尘世运转。 左使闭上眼睛,感受俯瞰万灵众生的权力。 官道,车舆疾驰,溅起一路烟尘。 刘川坐在车头,心境平和,默运真气。 两位弟子时不时侧目打量。 师父不知为何气质大变,浑身散发着玄之又玄的气息,又仿佛融入自然,令人下意识忽略。 一旦眼神注意到师父,再也无法忽视,如天上太阳一般耀眼。 刘川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大哥如何了。 燕国,蓟都。 燕国位于冀北、辽西之燕地,古名为焉。因地处偏僻,甚至与中原王朝相隔数百年未曾联系。 历经十余代君主励精图治,吞并周围数国,使得燕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韩、赵两国接连被灭,七雄只剩下齐楚燕魏,燕国亦是危在旦夕。 太子丹曾在秦国当人质,知道秦国的强悍,也见过英明神武的秦王政。 “杀了秦王,定能拖延秦军脚步。” 太子丹想出刺秦这一招。 蓟城相比于临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作为附近数百里唯一的大城,该有的还是有。 城内某处别业,此地占地广袤,园林百亩,燕国建筑粗犷,服饰便捷修身,不同于齐楚之地的宽袍大袖,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泉林千亩,湖畔千尺,林中奇花异草,神骏怪兽,宫殿连绵,僮仆数千。 亭中,琴声悠悠,流水潺潺。 荆轲披着狐裘大氅,玉杯盛满玉液酒,美艳侍女在一旁服侍。 太子丹给足了礼遇,不仅奉荆轲为上卿,还赠予山庄与数千仆人。 太子丹每日登门问候,备办山珍海味,赠予奇珍异宝。 荆轲与太子丹同游,荆轲捡起瓦片投向水中乌龟,太子丹便赠予金丸;荆轲见太子丹千里马,随口说了句“千里马肝美”,太子丹便杀马取肝。 只要是荆轲的要求,太子丹无一不满足。 右侧琴师身形高挑,男生女相,气质阴柔,十指如穿花蝴蝶拨动琴弦,演奏慷慨激昂的乐曲。 暮色四合,残阳下坠,一缕薄光照映湖边小筑,荆轲思绪万千。 他不在乎功名利禄,也不在乎国仇家恨。刘川兄弟说的话是对的,战国七雄,不过是华夏家务事,不必光站另一边,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他在乎故人之情,知遇之恩。 铮! 那一声,划破苍穹,似长剑劈开巨山磐石,冷峻刺骨。 琴声渐渐变得急促,如千万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出鞘齐鸣。 琴声蕴含剑意,荆轲闭上眼眸,心中琴声得到具象化,两人仿佛以心拆招交手。 一柱香后,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不绝。 荆轲看向旁边的琴师,道:“渐离,你的琴剑已臻至化境了啊。” 高渐离笑道:“托阁下的福,在下才能更上一层楼。” 高渐离是荆轲在燕国结识的剑道高手,两人整日切磋剑术,彼此受益良多。 这一日,太子丹再次来访。 见面即下拜。 “先生,秦国扫清了赵境,下一步就要挥师北上直取燕国,燕国弱小,举全国之力也无法与秦军抗衡,请先生救命!” 荆轲起身,缓缓说道:“你就算再不来,我也会出手。” “不过,在下独自一人,无法抵挡千军万马。剑客杀人不过十步,现在到秦国去,秦王不会轻易让我接近,必须要有秦王信任的东西。” “何物?孤不惜一切代价找出来。” “樊於期将军!秦国悬赏千金,封邑万户购买梵将军首级,若是将梵将军首级与燕国地图献出,秦王一定召见我等,到时即可借机行事。” “不可,梵将军千里迢迢投靠燕国,孤岂能取其首级,岂不是失信于天下人,对不起这位忠厚的老将军,阁下另想办法吧。” 太子丹毫不犹豫拒绝。 “好。” 荆轲一言不发。 他不急,太子丹一定急。 原本他的谋划是说服樊於期自杀。 但两年的临淄隐居生涯,在刘川师徒几人影响下,荆轲心境变得平和不少。 剑道偏激凌厉,转为中正平和。 不愿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大不了硬着头皮上。 之后数日,太子丹心腹门客将消息透露给樊於期。 夜晚,使者寻到樊於期宅邸,向其讲述了太子丹的谋划。 樊於期全家被秦国所杀,闻言毫不犹豫自杀授首。 次日。 太子丹再次登门,左右提着木匣与燕国地图帛书。 “先生,事情已办好。” “我还差一名帮手,武艺高强才行。”荆轲说道。 “孤可以推荐一人,此人名为秦舞阳,燕国少年天才,十三岁杀人,常人不敢与其对视,出门必有鸟兽散。” “哦?还有这等豪杰,殿下快请来一见。” 下午,随从带一人来访。 那人身高九尺,目似猛兽,浑身上下散发凶厉之气,好似随时暴起杀人。 荆轲大失所望。 色厉内荏,好勇斗狠之人,不足以谋大事。 此人比起刘川差多了,不如刘川一根毫毛。 刘川看似中庸,实际做事丝毫不含糊,两次半夜杀人,足以见其勇武。 太子丹催促得紧,荆轲不再挑剔。 “那就如此吧。” 第31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清晨,高渐离奏完最后一曲。 荆轲站立一旁,侍从为其披上外衣,搬来宝剑。 “荆轲兄,再会。” 高渐离声音竟有些哽咽。 说是再会,实则永别。 秦国王宫乃龙盘虎踞之地,无论成与不成,荆轲再也不会回来。 “再会。” 荆轲平淡道,置生死于度外。 他检查着此行的物资,忽然眉头一皱,说: “丹药呢?” 侍女慌乱道:“奴婢忘了,这就拿来。” 很快,侍女将一小盒子拿出来。 荆轲打开木盒,内里是一枚漆黑蜡封丹丸。 “这是……”高渐离不解。 此物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此乃故人给我的保命丹,服下可无息假死三日。”荆轲拿起丹药把玩,内心有点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只是当成了故人给的护身符,一个念想。 荆轲怀念道: “这位故人的才情当世第一,剑道、医道、黄老道、治国道……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天才,故人犹好黄老养生,故而声名不显,否则定是卿相之才。” 两人私下里经常促膝长谈,荆轲犹记得刘川超脱历史,又看透历史的目光。 那是一种站在历史长河,坐看英雄豪杰潮起潮落的超然物外。 高渐离吃惊万分,他第一次见荆轲对旁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位故人莫非是阁下提起的琅琊刘川?” “正是。”荆轲说道,“日后走投无路,或许可以拜访刘川。” “好。” 很快,秦舞阳登门,荆轲收拾好出门。 太子丹、及其门下宾客、燕国百姓,身着白衣白帽,一路送行至易水。 此情此景,荆轲心有所感,又无法言语,他看向高渐离,说:“最后为我演奏一曲吧。” 高渐离不用婉转的古琴,而是用了激扬的缶。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在众人送行之下,荆轲头也不回,登上马车。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稷下学宫,祠灶殿。 殿中,炉中焚真火。 刘川一边看书,一边抬头观望炉火。 砰! 丹炉冒出黑烟,表示炼丹失败。 刘川用袖子摄走黑烟,将炼丹废料倾倒。 这不是炼丹,而是“试丹”。 颛顼帝绝地天通至今,至少超过一千五百年。 期间流传的伪作不知多少。 一眼假的伪作不可怕,关键是后人自作聪明的修改古籍,无疑给刘川增添了许多甄别难度。 也和稷下学宫几次失火有关,或许阴阳家将不少古籍转移了。 除了阴阳家,一部分迁徙往秦国楚国的百家也带走了不少。 毕竟如今的稷下学宫,不再是当年孟子荀子在位时的鼎盛时期。 刘川放下竹简,正要看下一个。 门外传来人声高喊。 “大王有旨,琅琊博士、代词灶祭酒前往天问楼接旨。” “嗯?” 郑安期从屋内走出来,与刘川对视一眼。 两人皆感觉有些不妙。 这段时间风声不妙。 先是大王横征暴敛,导致流民四起;而后是稷下学宫两批方士以各种原因被杀。 虽说宫里的借口是贪污、细作等罪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栽赃。 难道大王接下来的目标是他们? 郑安期内心暗暗下决定,一定不能让刘川去,自己一人足矣。 临淄的官位和名声也不要了。 过几日吩咐刘川带符宝逃往外国。 “师父,先去看看再说。” 两人跟着寺人来到天问楼。 大祭酒田衡、祭酒浮丘伯、石松、以及张苍等人皆在。 一脸阴柔的寺人从香案拿出大王谕旨。 “上曰:召刘川、郑安期师徒进宫炼丹,限期三日;急急如律令。” “使者且慢,老夫愿代劳。” 田衡骤然起身,先是示意刘川两人不要说话,随后走到寺人面前。 田衡自然不会炼丹,他想劝诫大王回头。 寺人总管斜眼说道:“大王要的是方士,不是百无一用的儒士。” “你……”田衡身形摇摇欲坠,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好啊,一介阉人胆敢辱我。黄巾力士何在!!” “哦?大祭酒要造反吗?”寺人一脸吃定了田衡的样子。 大祭酒造反,稷下学宫将被夷为平地。 无论如何,田衡万不能参与此事。 双方争执不下,殿前侍卫与黄巾力士对峙,眼看就要发生大事。 “使者,请听老夫一言。”郑安期上前一步,“在下名曰百岁仙翁,至今年寿九十九,擅炼延寿丹。老朽弟子刘川才疏学浅,怕是拖了大王后腿,请使者允许老朽独自前行。” 郑安期心中十分后悔,为了自己的名利心,而导致弟子陷入险境,早知道不下山了。 随后,郑安期一步上前,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将一块金子塞入寺人袖中。 市井处事方式果然奏效,寺人笑脸如花,正要松口。 “弟子也一起吧。”刘川声音响起,“师父,相信我。” 郑安期转过头,正想要呵斥。 接触到刘川的眼神,顿时愣住了。 这是师徒两人准备骗人的眼神交流。 【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干一票就跑】。 刘川上前,右手轻轻拍了师父的肩膀,轻声道:“师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使者,我们接旨!” 之后,寺人才大摇大摆离开。 “灵宝,你可有把握?” 刘川悄悄说道:“师父,你就把压箱底的东西掏出来吧。” 先前韩终能用魔术骗过齐王,自己也能用半真半假的“魔术”再掏一笔。 在齐国这具行将就木的尸体上捞取名望,为将来自保逃亡作准备。 “好。” 田衡挥退众人,独留刘川。 “刘川,来后殿。” 田衡率先离开。 刘川嘱咐师父,才赶往后院。 后院。 四方天帝朝灵玉璧之下,田衡瘦削苍老身影站在下方,背对着他人。 田衡抚摸着力士印。 这是最无用之物,亦是自己一生视若珍宝之物。 他仍记得荀子死前那一晚,荀子亲自将宝印交到自己手上,留下一句“衡当效乃祖,兴学宫,扬道统。” 可惜,学宫到自己手上一日不如一日。 不仅学宫没有兴盛,反而摇摇欲坠。 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田衡声音沙哑,道:“这枚宝印会交给浮丘伯,未来或许会传到你们手上。” “后日你不用进宫,老夫前去即可。” “大祭司何如?”刘川问道。 “死谏!” 风萧萧兮济水寒,儒士一去兮不复还。 “大祭酒简直……愚蠢!迂腐!愚忠!” 第32章 儒生哭庙,师徒齐心 刘川忍不住喝道。 田衡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荀子的弟子,田骈的后人,地位崇高,名扬四海。 即使是大王也只敢在背后骂一句老匹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自己。 田衡忍不住问道:“刘川,你这是何意?” “人人都知道大王想取缔稷下学宫,大祭酒若是没了,岂不是正合那帮人的意?” “如今大王一心求长生,死谏又能改变什么?没了大祭酒和稷下学宫的约束,宫里民间术士越来越肆无忌惮,齐国国祚将由他们而终。” “大祭酒觉得大王是轻易改正的人?死谏成全您的个人名声,无法对社稷造成益处,反而会造成更坏的局面。” 田衡被刘川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 “老夫不能白白看着你们送死。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老夫先来,至少使得大王不敢肆无忌惮。” 田衡之死,定能引得齐国震动,大王就算再怎么昏庸,也不敢顶着风头办事。 齐国百姓至少可以喘一口气。 至于之后……田衡想不出办法。 “在下知晓大祭酒的想法,无非是用名声逼迫大王就范,但仅能一时,往后没了大祭酒的限制,大王将更加肆无忌惮。”刘川略微思索,道,“在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但说无妨。” “光靠大祭酒的威望还不够,或许还要搬出祖宗……” “祖宗?”田衡一愣,似乎想到什么。 “哭庙!大祭酒召集王室宗老,前往宗庙哭庙,闯入宫中杀光江湖术士,以清君王身侧小人。” “在下设计将大王引出宫,避免落人叛乱口舌。” 儒家重纲常讲尊卑,儒家子弟看重青史名声,冲撞銮驾乃是大逆。 只要不和大王正面冲突。 而是抬着先祖的灵位,以先祖名义杀光江湖术士,如此即可解决当前危机,还能获得青史美名。 田衡眼神渐渐发亮,赞叹道:“此计甚妙,灵宝当真治国大才!!!” 此计兼顾道义法理,即使是史官也挑不出毛病。 “大祭酒过奖了,先提前准备吧,事成之后再庆功不迟。” 田衡正了正衣冠,面色严肃,道: “灵宝,你的任务很重,务必牢记明哲保身,未来是你们的。” 刘川是个谋大事之才,日后应当大有作为,不应浪费在此地。 “晚辈知晓!晚辈告退!” 刘川行了一礼,随即大步离开。 深夜,东巷宅邸,灯火通明。 众人深夜忙活。 张良和陈平睡到一半,就被人拉去收拾东西。 两人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是师公发话,他们也不好多问,只能闷头抓做。 符宝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道:“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哪?房子不要了吗?” “不要了,都不要了。” 郑安期慌慌张张。 吱呀! 木门被人推开,众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刘川。 “师父您这是……?” “逃亡,此地待不得,不如投靠楚国。”郑安期内心悔恨交加,“灵宝,符宝,老夫害了你们啊,要不是老夫有执念,不至于沦落至此。” 张良在此时说话道:“师父师公,跟我回颍川吧,弟子家中有奴仆数百,良田千顷,定不比此地差。” 张良想的是将师父推荐给韩国旧贵族,以师父的本事,定能救出被软禁的韩王,带领众人恢复韩国。 郑安期眼前一亮,正欲答应。 刘川摆摆手,制止两人交谈,说:“师父,您就放心吧,弟子若无万分把握,岂敢夸下海口。你们几个回去休息。” “哦。”符宝早有此意,回去呼呼大睡。 张良和陈平告退。 “风险太大了,跑吧跑吧,凭咱们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 “跑?又能跑去哪呢?” 楚国、魏国、燕国内忧外患,贵族不思进取,即将陷入惨烈战乱。 自己的确会一点法术,但敌不过千军万马,挡不住刀兵箭矢加身,炼气士不是金刚不坏。 乱军丛中,刀剑难防。 齐国至少还好一点,齐国至少是投降了,和平交接,少一点生灵涂炭。 换成其他国家,或许自己能自保,但这一老一少能跑到哪里去呢? 躲进深山老林?去哪里找丹药炼气? 朱砂、铅汞、硝石可不是随处捡到的东西, 自己没功夫一个个找,反而耽误炼气。 如今礼崩乐坏,趁着齐国死而不僵,趴在这具尸体上汲取最后一丝营养。 至少有个贵族身份,高人一等的名望,日后在统一的秦国还有自保之力。 炼气是根本,炼气的材料非达官贵人不能支撑,别的不说,光是一枚养气丹的花费,足以支持平民一家四口的衣食支出。 穷文富武,炼丹更是王侯之家才能碰的东西。 “师父,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回归咱们的老业务,这次以弟子为主。” 刘川眼神迸发璀璨光芒。 这是危险,亦是机遇。 当年韩终变个魔术都能骗了大王,自己变个半真半假的魔术,岂不是轻松拿捏。 郑安期也被刘川语气中的自信感染,重重点头,道:“依你行事!” “哈哈,师徒齐心,其利断金!” … 清晨,张良早早骑马出门,一路行到城外,将信送到蒙毅家中,随后又再次回去。 夜晚。 咚咚咚! 小个子陈平哼哧哼哧跑来,气喘吁吁道: “师父,易蒙博士来访!” “请博士进来一叙,其他人先行离开。” 很快,陈平带人进来。 这人身形伟岸,气质硬朗,一看便知是兵家子弟。 大门紧闭,蒙毅开门见山道: “齐王昏庸,灵宝兄去秦国吧,在下以蒙家的名义引荐。” “不必担心出不去,临淄到处是我们的人。秦国更有广阔天空,诸子百家大部分在秦国。” 蒙毅心情很不错。 大王应该给齐王封万户,秦国明明什么都没做,人才一个个跑过来。 “不急,以后再说。” “兄台莫非还忠于齐室?” “阁下觉得我像那种人吗?”刘川反问道,“这次过来是麻烦阁下一件事,劳烦阁下派几个人保卫此处。” “好,我亲自带人守护此处。” 蒙毅对刘川的拒绝不以为意,真正的名士岂能轻易答应入仕。 “多谢。在下欠你一个人情。” 第33章 面见神灵,黄河大祭 王宫派车前来迎接。 “张良,照顾好符宝和陈平。” 刘川丢下一句话,随即上了马车。 马蹄声儿急,卷起官道烟尘。 稷下学宫。 大祭酒田衡召集浮丘伯、邹文、石松三个心腹。 其余人他信不过, “邹文,你负责统领八百学宫卒;石松,你带领五十黄巾力士。随时听命!” 两人对视一眼,既是害怕又是激动。 难道要行大逆之事? 话说回来,大祭酒好歹算是个宗室血脉,也不是不可以。 “浮丘伯,随我拜访宗室族老。” 浮丘伯内心警惕,说:“田衡你要干什么?” “哭庙,请宗老,杀方士。”田衡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便也放心了。 齐国,城郊,黄河之畔。 上万民夫动工,烟尘漫天,人潮如蚁。 热烈阳光下,乃是无数皮肤黝黑,双手老茧,面黄肌瘦的民夫。 顶着炎炎夏日,时常有人倒地而亡,其他人仅是看一眼,便让人拿鞭子抽了干活。 刘川师徒通过车窗看到这一幕。 两人出身底层,皆有些于心不忍。 “哎……”郑安期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国君大兴土木,百姓家破人亡。 “两位博士,地方到了。” 师徒两人下了车,前方是座低矮临时木亭,坐落于黄河边。 亭中站着衣着花花绿绿的人,看起来甚是浮夸。 有人头戴羽冠,像只大公鸡;有人大热天披着蓑衣狐裘,有人赤足而立。 总而言之,这些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突出”,定要突出于人群,一定要让人觉得不凡。 刘川一眼便知是宫中的江湖术士。 稷下学宫打扮较为低调,与平常儒士别无两样。 刘川甚至还见到两副面孔,韩众和韩终两兄弟,之前稷下学宫的祭酒,后被大王招揽,如今成了宫中术士。 这两人亦是花花绿绿跟公鸡似的。 学宫方士以学问为主,虽有技艺在身,亦是满口大道理。 江湖方士专注媚上,上有所号,下有所效。 “灵宝道友!仙翁!” 兄长韩众上来打招呼。 韩众打扮奇特,大夏天穿着狐裘,似乎掩盖什么。 刘川轻轻嗅了嗅,闻到一丝奇特药味。 “长生众……” 怪不得如此针对稷下学宫,穿着大衣应当是为了遮蔽肉体血管异象。 “来,河祭沉玉仪式由阁下两位主祭,两位德高望重,唯有你们才能主持。” “是啊是啊,琅琊生的名号在下仰慕已久。” “百岁仙翁安期生,传说有长生不老之能,在下佩服至极。” 众人配合着韩众给两师徒戴高帽。 “沉祭?老夫倒是会。” 郑安期心里嘀咕,此处看起来也不危险,前人是怎么死的? 河祭沉玉又称作沉祭,起源于夏朝时代,夏后将玄圭沉入河中祭祀神灵。 商朝大王以人牲以及玉璧沉河,向苍天与黄河伯昭告天命,祈求上天庇佑。 周代天子以三牲和玉璧祭祀黄河。 总而言之,沉祭是非常重要的祭祀。 齐国沿袭周国之祭,主要是三牲和玉璧。 “有老先生这句话,在下放心了,两位请进。” 师徒两人进入亭中,发现奇怪之物——两个黑布蒙着的笼子。 韩众掀开黑布,笼子竟关着两个人,一对细皮嫩肉的童男童女。 两人被破布蒙住口鼻,惊恐的双眼看着众人。 “这这是……?” 郑安期手足无措,这是人牲? 韩众娓娓道来,说:“前些日河伯托梦,需要两名童男童女服侍,放心,河伯那边由在下打点好,在下法力消耗过甚,故而请阁下前来主祭。” “大王亲自下令,此举是向河伯求取庇佑齐国,望二位莫要推辞!” 说罢,韩众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附近的王宫卫卒以及寺人。 郑安期此刻才知晓危机。 任何有良知的方士,都不可能做出人祭之事。 明明只需哄骗就能办成,为何牵连无辜性命?引得身败名裂? 此时此刻,想要逃跑已无退路。 “哦?人祭沉玉?看来阁下能力的确差了不少,怪不得被大祭酒踢出学宫。”刘川摇头失笑,一脸不屑,“谁跟你说河伯需要凡夫俗子服侍?哎,不怪你,毕竟学艺不精,听不懂河伯之令。” 被人当面说学艺不精,又是在宫里总管面前,韩众面色一沉,说:“哦?看来阁下也懂得沟通河伯?” “非也,在下亲自面见河伯,求取长生不死药。怎么?阁下不服气?不如斗斗法。”刘川胸有成竹。 郑安期内心焦急,也知此刻不能露怯,只是跟着微笑装高深莫测。 “好好好,依你所言!” 韩众气笑了。 当真是自寻死路,真以为大王是傻子不成? “总管可曾听到?此人能求取不死药,不如总管请大王来做个见证?”韩众继续拱火。 总管阴恻恻看向师徒两人,说: “两位,欺君可是大罪。” “在下愿以人头担保。” “好,阁下果真有本事,在下佩服。” 韩众笑道。 也罢,今日再以师徒两人之首,成全神仙之名。 江湖方士暗暗窃笑。 两师徒真是不知死活,求取长生药之事都能轻易说出。 别人不知道,这群方士岂能不知? 哪有什么不死药,他们一直以长生药为借口,让大王源源不断投钱罢了。 刘川大手一挥,说:“所有劳役即刻停工,无需动用国库,修什么长生殿,在下即刻请来河伯庇佑。” 韩众有意捧杀刘川,于是派人照做。 外界响起滔天欢呼。 “琅琊君真乃神人!!” “琅琊神仙德行高尚,小人万死难报!” 得知是琅琊神仙的命令,有些人甚至朝着刘川的方向磕头道谢。 威望一时无两,刘川风头到了顶点。 郑安期吓得差点站不住。 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啊,这是往死路上走。 “好,好,好……本总管这就请大王过来。”寺人总管意味深长看了刘川一眼,“阁下好自为之。” 亭中,方士看向师徒二人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死人。 此命令传出,震动整个临淄。 不少人赶来此处看热闹,看琅琊生如何面见河神。 不一会,滚滚黄河,围满了民夫与看客。 两座五色祭坛建立水边。 很快,大王车驾轰轰烈烈赶来。 人未至,声先到。 “刘川,你若敢诓孤,孤诛你九族!!” …… 第34章 百寿仙丹,东方青帝子 人群分开,民夫议论纷纷,看向大王的目光充满好奇。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严明的等级制度,平常人不至于远远看到大王的车驾就跪下。 当年某一任齐王踩了百姓庄稼,被农夫骂得落荒而逃;还有一任国君摔了车,引得国人哄堂大笑。 当然,国君毕竟有威严,宫中侍从疏散众人。 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的齐王建在内侍搀扶下落车。 齐王建心中激动,若真有长生不死药,那么自己就不用白费功夫修建宫殿,在海外神仙面前低声下气。 如果是假的……。 那么郑安期师徒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王请放心,在下不是学艺不精之辈,定能为大王带来长生药。”刘川胸有成竹,不忘踩韩众一脚。 韩众立即表态,说:“大王,在下亦可沟通河伯,带来神药。” 他不敢夸下海口说长生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任务,总有一天会露馅。 齐王建对韩众非常失望,说:“准备开始吧。” 方士们开始布置祭坛。 祭坛呈五色,共九级台阶,顶端摆放香案,其上供奉三牲瓜果,铜盘中焚烧着艾草。 人群中,来自各阶层的人士都在关注这一幕。 “琅琊神仙出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是啊,我家小儿就是琅琊神仙救活的,大恩大德,小人不敢忘。” “琅琊先生一定击败那江湖术士!” 百姓的舆论,令众人皆惊。 刘川师徒的名望竟如此之高,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站在这边。 “不智啊,不智啊,何至于此。” 人群中,一身便服的张苍叹息。 此举简直是行险,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刘川行事还是太过激进,明明只要拖住大王等大祭酒那边处理完毕即可。 何至于此。 张苍感叹之余,也敬佩刘川重义轻利的性格。 此去,恐怕九死一生。 “兄台放心。” 蒙毅面不改色,他早已安排好人马,大不了直接劫人。 消息传到田衡那边。 此时,田衡正带人一个个拜访宗老,大部分宗老严词拒绝。 “什么?” 听到刘川的消息,田衡失神半晌。 这是用自己的性命,为自己创造条件啊。 浮丘伯颓然出门,说:“田雍不愿见我们。” 田衡心中怒火腾地一下升起,咬牙切齿道: “石松,打进去,抬也要抬他们出来!要么老夫今日把他们打死,要么跟老夫走!” 儒士以理扶人,也擅长以“理”服人。 当年孔子带着七十二名弟子周游列国,该不会真以为全靠讲道理吧? 轰! 众人破开大门,黄巾力士一息六棍,打得宗老的部曲哇哇大叫,冲到后院,将狂喊不休的老头抬上来。 “田衡,你这是何意?” “要么跟我去宗庙,要么我今日将你丢进黄河。” 田衡儒雅之气全无,眼中闪烁寒光。 老头身躯一颤,连连说道:“好好,老夫跟你走。” 与其他人的惋惜不同。 江湖术士则是弹冠相庆,稷下学宫出了昏招,此战之后,江湖术士在世人眼中稳压稷下学宫一头。 稷下学宫,再无翻身的机会。 “准备好了,两位请上台。”寺人尖着嗓子大喊。 刘川低着头,对师父说道:“师父莫要慌张,你负责念咒,顺便把你的戏法全部施展出来,剩下全部交给我。” “好。” 事到临头,郑安期反而平静下来。 他正了正衣冠,捋着白胡子,一派仙风道骨之相。 “两位莫不是害怕了?”韩众站在台上,挖苦道。 “上吧。” 师徒二人缓步登阶。 一扬盛况空前的祭祀正在进行,数万临淄民众翘首以盼。 王宫的史官记录这一盛况,记录着先秦第一扬斗法,无论胜负,早已留名青史。 刘川面色平静,面前是汹涌澎湃的黄河,黄河承载着文明,时而汹涌,时而平静,宛如喜怒无常的神灵。 大禹治水奠定文明,历代君王无不祭祀此河。 两千年前的黄河,多了一丝粗犷年轻。 他的心中唯有见证历史,参与历史的激动。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上了官修历史。 郑安期手持法剑,大手一挥。 砰! 艾草自燃,青烟袅袅。 围观看客发出一声惊呼。 “请天帝垂眸!”韩众大吼一声,艾草亦是自燃。 齐王建坐直了身子,一脸兴奋。 这就是斗法吗? 果真惊险,果真刺激! 砰! 郑安期大手再挥,火焰变为绿色、青色、红色。 “好,好法术!” “仙翁真乃神仙!” 支持刘川师徒的民众再次欢呼。 韩众和江湖术士们暗暗冷笑,这戏法还挺常见,不过很少有人用得像他们一样熟练。 “神灵助我!!”韩众大喊一声,将手掌插入盆中火焰,随后又抽出来。 手掌毫发无损,众人再次惊叹。 “传闻上古赤松子蹈火而身不损,韩众大夫已有赤松子之能。” 江湖术士在一旁解说。 这还没结束,韩众张口一吐。 竟吐出八尺火蛇。 众人更加惊叹,真的相信韩众有鬼神之能。 “好好好,好神通!重重有赏。”齐王建大喜过望,打算赏赐韩众。 旁边的总管轻声说道:“大王,还未决出胜负,等分出胜负,再赏赐也不迟,方显大王公平。” “也好。”齐王建深以为然。 另一边,轮到刘川出手了。 刘川不甘示弱,一会空盆变蛇、一会袖中飞鸟。 这是真的戏法,刘川还没傻到光明正大施法。 这个时代的王侯哪里见过这种扬景,纷纷大呼过瘾,有些人甚至跪拜祈祷。 两人不分伯仲,最终刘川略胜一筹。 “东方青帝,速显威灵!!” 刘川用木盆盖住桌面,装模作样念诵口诀,暗暗调用木性真气。 哗! 木盆打开,众人惊呼,只见桌面长出一根杂草。 这才是真正的法术。 有了之前的戏法铺垫,在行家眼里,这还是一种新奇的戏法,不必担心法术暴露。 “传说琅琊生有青帝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之能,没想到是真的!” “怪不得医术如此高超。” “青帝子,琅琊先生原来是青帝子。” 百姓们议论纷纷。 “好,这个神通也好。” 齐王建鼓掌大笑,结合刘川的事迹,说不定这家伙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泱泱人潮,蒙毅和张苍被挤得发冠散乱。 “奇怪,谁在说话?”张苍一头雾水。 “还真是,谁在配合?” 蒙毅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三个矮个子身上。 这三人灰头土脸,为首的高个子还在宣扬着刘川青帝子的事迹。 “传说琅琊生刘川幼年时曾路遇黄蛇拦路,刘川大吼一声,吾乃青帝子!一剑斩死黄蛇……” “好家伙,你们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快过来!”蒙毅呵斥道。 三人原来是张良符宝陈平。 “呃……” 张良面色一僵,不再讲故事,而是低头走到蒙毅身边。 这故事是他随口编的,目的是给师父扬名。 至此,刘川有了【青帝子】的称号。 第35章 战国大夫,封邑千户 怪不得有人这般配合,平民百姓哪有渊博知识,也没有人闲得无聊一个个解释。 “你们这样很危险。”蒙毅说道。 “我们是为了救师兄!”符宝反驳道,“是我让他们出来的!” “在下只是挂心师父。”张良向两人拱手。 “没事,不说你们。下次不要偷跑了。” 蒙毅苦笑道。 他没想到这帮小鬼能骗过自己的手下。 看来回去要加紧操练这帮懒汉了。 “是!”三人异口同声。 人群中,一方士暗暗冷笑。 “其他戏法倒还凑合。上古失传戏法枯木逢春还不错!可惜,我们阴阳家才有真正的法术。” 方士隐入人群,消失不见,前去汇报给左使。 右边祭坛,韩众装模作样闭着眼睛,实则思索戏法。 他没想到师徒二人也会这么多戏法。 当然,韩众不会拆穿两人的戏法。 此乃江湖术士的默契,万一别人狗急跳墙,把自己也拆穿了,双方都得死。 底下,弟弟韩终对自己使着眼色,韩众这才恍然大悟。 “咳咳,两位,法术也展示够了,姑且算咱们平手,接下来该请河伯了。” “当然。”刘川笑道。 韩众微微示意,下面的人呈上一卷帛书。 韩众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将三牲瓜果以及玉璧投入水中。 帛书上有特制的药水,只需火焰烘烤,即可现出图文。 “哈哈,阁下果然学艺不精,还想上书河伯,在下都是直接觐见河伯。” 刘川的嘲讽声再次传来。 “哦?你想怎么做?”韩众冰冷的眼神看过来。 “跳入河中与河伯会面,怎么,阁下不敢?” 刘川指着湍急河水说道。 此地河水浑浊,流水湍急,若是不慎坠河,恐怕在劫难逃。 “哈哈,好,在下见见河伯也无妨。” 韩众暗忖,自己练成了仙人相,内气达到上品高手的水准,在水中比常人待得久一点。 到时随便拿出丹药即可。 “韩兄,在下先行一步。” 哗! 刘川咬破事先藏好的龟息丹,跳下浑浊黄河水,转瞬间失去踪影。 郑安期一愣,想阻止已经晚了,有心喊人求救,但弟子从未做没有把握之事,于是硬生生忍下来。 附近百姓议论纷纷。 “这……灵宝还能上来吗?”张苍有些担心。 “师兄无所不能,一定会出来的。”符宝始终站在刘川这边。 其他两名弟子暗暗捏了把冷汗。 “韩大夫,轮到你了!!” “莫不是怕了!” 蒙毅带着人群起哄。 “疯子,一群疯子!” 韩众硬着头皮跳下了下去。 两人身影全部消失。 韩众下水,水流声震耳欲聋,视线完全看不清。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脚踝……。 众人全部来到水边,半晌看不到人冒头。 “该不会没了吧?” “这……莫非真去见河伯了?” 河水浑浊,完全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轰! 约莫半个时辰。 哗! 刘川浮出水面,怀中抱着巨大的鲤鱼。 心挂刘川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奇才啊……”蒙毅喃喃自语,这么艰难的险境都能找出突破口。 “嗯?”齐王建惊异万分。 唰! 刘川运使轻功跳上岸,随即向齐王建抱拳。 “在下进了水晶宫,河伯赐鱼腹金丹一枚!” 说罢,破开鲤鱼肚子,抽出一颗金灿灿的丹丸。 刹那间,香气氤氲十余丈。 哗啦啦……。 百姓们全部跪下。 刘川高举金丹,笑而不语。 全新的手法、全新的献祥瑞方式,在这个华夏少年时代,简直是降维打击。 “快快,呈上金丹!” 齐王建状若疯魔。 “大王,要不先让人试丹?韩众祭酒还没……” 啪! 话还没说完,寺人总管脸上挨了一巴掌。 于此同时,韩众泡得发白的尸体适时浮出水面。 “哈哈,果然学艺不精,淹死了!” “原来是个假货!” 众人哄堂大笑,顿时聒噪起来。 刘川上前献出丹药,齐王建身侧的宗师将军蓄势待发。 “大王,河伯有寄语,不传外耳。” 刘川捧着金丹低声说道。 齐王建挥手让其余人离开,他眼里只有金丹。 “河伯曰:汝德薄,不堪授至宝,今赐百年寿丹,往汝勤修德以奉神灵,待而道成,方赐长生,此间天机,勿泄六耳。” “百年寿丹……” 齐王建有些失望,但有比没有好。 他服下丹药,丹药入口即化。 哗! 霎时间,通体澄明,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百倍。 抬眼望天,云朵隐隐形成五彩神龙,云中似有仙门。 齐王建忍不住沉醉其间。 一旁刘川忍住笑容。 这枚金丹才是真正的科技狠活,首先添加了高剂量的烹鼎丹、朱砂、铅汞,砒霜等毒性烈,作用烈的物质。 还加了一点致幻的蘑菇。 此金丹的确能催发人的生命,短时间内达到“回光返照”的效果,代价是寿命剩不了几年。 良久,齐王建回过神来,双眼闪烁炯炯精光。 “你想要何赏赐?孤可赐上卿。” “不敢,在下只愿在黄河边侍奉河伯,为大王祈福,求取长生之药。” “好好好,爱卿忠心可鉴。来人,承孤口谕!” “此一带划千户为【千乘邑】,郑安期师徒治水祈福有功,赐郑安期仙翁下大夫爵。赐刘川上大夫爵,封千乘邑,专司止水祭神之职。” “多谢大王!”刘川深深作揖,内心暗道好家伙。 “封”和“食”是不一样,“食”千户指的是没有管理封地的权力,只是享用其税收。 而“封”是实打实的封建诸侯了,自己可以掌控领地内的税收田地,虽是千户,大约五千多人。 但在郡县制大行其道的今日,已是难得的重封。 齐王建还未完全昏庸,至少封的是大夫,而不是更高级的“卿”,甚至是“侯”。 此人好歹有点政治眼光,册封不伦不类,令自己“以小御大”,不至于成为权力过大的封君,一定程度上限制自己的权利。 但自己有“治水祭祀”之职,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祭祀起码需要庙祝、净扫、杂役,这些是不是私兵? 以祭祀名义可以便宜行事。 总而言之,刘川有实权封地了。 战国终于留下自己的姓名。 千乘大夫——刘川。 未来数年,齐国的尸体还能再吸一点血。 第36章 名利尘土,唯愿长生 郑安期师徒躬身领旨。 梦寐以求的大夫之位,终于被郑安期所得。 可郑安期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兴奋。 下大夫真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吗?差点付出一生后悔的代价。 时至今日,心愿完成的郑安期只想一家人开开心心,整整齐齐。 “也罢,以后安分一点,别给儿孙添麻烦了。” 郑安期已有归隐之心,不愿强求世间功名,只愿太平美满。 以后儿孙的事由儿孙决定,自己待在院子里乘凉即可。 刘川并不知身侧师父的隐退之心,而是静立一旁,颇有些高手风范。 齐王建越看刘川越是顺眼,打算将其召入宫中听令,又唯恐耽误河伯嘱托。 另一边,王宫禁地。 方士面带嘲讽,讲述着师徒两人拙劣的戏法。 “刘川师徒戏法造诣极高,还会失传的枯木逢春戏法,但破绽百出,仅能蒙骗痴愚凡人,在阴阳家长生众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欺世盗名之辈。” 阴阳家掌握正法,其他人不过土鸡瓦狗。 左使戴着面具,眼神毫无波动。 听到刘川的戏法造诣,眼神闪过一丝凝重。 “不好。莫要让此贼得逞了!” 他们是能看破戏法,甚至阴阳家内部还有一套与之一模一样的戏法。 但是骗过他们有什么用? 人家骗过蠢笨似猪的齐王建即可。 “快,你们去杀了他!” 左使连忙下令。 百密一疏,大计莫要倒在这一环节。 哗啦啦……。 “杀!!!” “反贼入宫了!” “齐国列祖列宗在上!见证子孙剪除奸恶!”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今日之清方士小人,阻拦者,杀无赦!!” 五十个两米高,头戴黄巾,披着铁甲的黄巾力士冲入禁卫军阵营。 一时间,血肉横飞。 大部分禁卫军放弃抵抗,四散而逃。 黄巾力士后方,田衡众人身着白衣白帽,捧着田齐太公的神主灵位,身后跟着田氏宗老。 一边高喊着剪除小人,拱卫王室的口号,一边杀向禁宫深处。 双方短暂交手,禁卫军崩溃逃亡,再加上田衡众人的目标不是他们,很快放弃了抵抗。 哗! 一道黑影高高跃起,几下轻点,踏着屋脊来到众人面前。 此人面戴黑铁面具,体表有一层淡淡微光,此乃内气外放的宗师。 众人戒备,神秘宗师说道: “老夫只保卫国君,不参与任何争斗,田衡,管好你的人,不要闯入后宫。”宗师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此处,为江湖方士炼丹之所。” “多谢。” 田衡命人杀向那边。 喊杀声传到左使这边。 “环环相扣,好计谋啊。”左使叹为观止。 胆大心细,善于用势,不像是迂腐老头田衡的风格,到底是谁? “左使,我们该如何是好?” 左使问:“童男童女精血,以及炼丹材料可收集齐全?” “已齐全。” “撤!稷下学宫与王室此后势同水火,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 此次来齐有两个目的,一是炼丹修神通,二是暗中掌控齐国临淄。 后者失败了,但前者保住即可。 下次再来,便是自己神功大成,稷下学宫覆灭之时。 月主交待的任务,迟早由自己完成。 轰! 众人轰开大门,杀光殿中所有江湖术士,来到后院时,才发现罪魁祸首已经消失,原地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尸体。 数十具尸体堆叠成山,黑褐干枯血迹宛如蛛网。 “伤天害理,死不足惜!!” 田衡牙齿都快咬碎了,恨不得将那阴阳家之人碎尸万段。 “石松,邹文,日后加大力度,打击民间野祀。” “是!” 黄河边。 一群狼狈禁卫赶来此地,王宫冲突的消息迅速传播。 “大王,不好了!大祭酒杀光了宫中方士,搜出方士人祭之证据。” “什么?”齐王建霍然起身,又惊又怒。 “大祭酒正在街上,将方士尸体枭首示众,揭发了方士欺瞒君王之事。” “岂有此理!”齐王建内心暗恨,恨不得当扬下令将田衡锁拿。 他瞥见四周众人的议论,结合田衡以及宗老的哭庙之举,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灵机一动道: “这帮江湖方士瞒着孤王做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杀得好,来人,将这帮江湖方士抓起来!不,当扬格杀!” 齐王建指着亭中的方士说道。 他是君王,天生的血脉决定了君臣地位,暂时的忍让是为了日后的清算。 江湖方士们哭喊求饶,被护卫们杀个精光。 韩终混入人群成功逃亡。 另一边,众人凑上来恭贺。 “恭喜灵宝兄官拜大夫,名扬齐鲁。”张苍笑道。 “恭喜!”蒙毅抱拳恭贺。 “徒儿恭贺师尊!” 面对众人恭贺,刘川神情淡然,倒不是装过头了,只是自己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凡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一捧尘土。 若不是为了资源,如果餐风饮露能提升真气,自己早就窝在山里了。 功名利禄,始终是凡俗外物。 刘川的目标唯有长生。 当前目标是积累真气,运行大周天,夺取那“餐风露”的真人果位,享受一百八十年的寿命。 按照时间点,如果自己修炼到了真人,历史没改变的话,至少能活到汉明帝时期。 齐王建急匆匆打道回府,不再招呼众人,临走前专门吩咐刘川注意河伯之事。 “知道了,大王。”刘川转头看向师父,说,“师父,你先带符宝他们回去,我去找大祭酒。” “好。”郑安期连忙拉着其他人离开。 临淄百姓各自散去。 今日之事,必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刘川青帝子的名号,必定传遍诸国。 “事情,似乎越来越偏了……” 马车上,刘川苦笑不已。 本来想着以医师的身份留名,岂料名声朝着方士那边拐了,还搞出什么青帝子的名声。 日后上了史书,不得被后世儒生当做装神弄鬼的反面教材。 王宫前方,兵马林立,齐王似与大祭酒交涉什么,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大夫,大祭酒邀阁下前往天问楼一叙。” 稷下学宫的黄巾力士前来说道。 第37章 大禹之庙,荆轲屠龙 白衣白袍的田衡多了一丝瘦削单薄,站在神灵图下方,仿佛昭告先祖神灵。 “大王已妥协,可以消停一阵了。” 田衡无奈道。 “大祭酒英明,齐国百姓有幸。”刘川笑着客套。 “哈哈,灵宝莫要谦让,此事你为首功。”田衡爽朗一笑,稷下学宫又可以渡过这次危机。 两人经历一番大事,关系亲近了不少。 “话说回来,你真的找到了上古大禹河伯庙?” “大禹河伯庙?”刘川眉头一皱,满脸困惑。 真有这种东西吗? “看来丹药是你自备,你倒是算的精明,日后大王所求,你又如何蒙混过关?” 田衡眉头深锁,忧心忡忡。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到时另有解决之法。” 别人不知,刘川可是清清楚楚,齐国灭亡也就这几年而已。 无须想得太长远。 当然,这种事不方便说出口。 反倒是另一件事令他感兴趣。 “大祭酒可否详细说明大禹河伯庙之事。” 田衡哑然失笑,心想这小子还是不减当年。 怪不得浮丘伯评价其“不问苍生问鬼神”。 “大禹治水时路过此地,寻得一古物,以镇河伯之庙,治黄河之水。千年过去,黄河改道,此事不知真假。”田衡思索片刻,说,“此事在古籍中有记载,具体位置不知。” “估计还在吗?”刘川急切问道。 或许这是上古遗迹之一,接下来有事情做了。 “还在,不过需要你自己整理。” 田衡忍不住问道:“灵宝,你闯下如此大的名声,为何不思进取,反而钻营仙道?岂不本末倒置?” “难道你什么都不图?” 田衡当了几十年的大祭酒,岂不知方士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神仙术,不过是和诸子百家的学问一样,仅仅是上升阶梯,目的是为了官爵。 刘川倒好,此人反了过来,提升官爵是为了更好的炼丹求仙。 简直是一头倔驴,拿鞭子抽也不回头。 刘川走到田衡身边,仰望着四帝朝灵图。 “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之所图,不过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与历史长河同行。” “与历史长河同行……有趣的说法,能不能说点实质的?” “有。”刘川望着田衡腰间的大印,“我想要此印。” “哈哈,等你成为大祭酒再说。”田衡摇头失笑,压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不过,有个例外。” “什么例外?” “开启此印,召唤力士,即为大祭酒。” 刘川盯着力士印片刻,说:“在下暂时不想开启,先寄存大祭酒之处。” “好,等你来拿。” 年轻人有目标是好事,如此才能奋发向上。 “大祭酒,在下想要一个人。” “谁?” “兵家易蒙,在下打算请他为我打理封地。” “行。” …… 黄河之畔,千乘邑。 一辆辆马车停靠村口祠堂,周围数个村落村正聚集于此,他们是来认人的。 “拜见大夫。” 六个老头下拜。 对面是一个气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刘川微微点头,说:“限时三日,将此地民籍、田册拿来。” “是!” 村正离开。 刘川看向两个弟子,说:“以后此地交由尔等试手了。” “是。”张良行礼。 陈平点头。 不一会,蒙毅马车驾到。 刘川让众人先行离开。 “蒙毅兄,以后悬壶医馆搬来此处,在此地建造河伯殿,如何?” “是可以,不过,灵宝你叫我来就这些?”蒙毅不解。 “以后你为河伯殿祭酒,负责处理河伯殿内外务……。” “你真的什么都不管?” 蒙毅好奇道。 “懒得管,在下还要炼丹呢。” 蒙毅思索片刻,郑重抱拳,道:“多谢。” 看似自己做牛做马,实际是刘川投桃报李,支持自己的细作活动。 这是一块独立封地,税收、徭役皆出封君,外人不得干涉,杜绝了外部干扰。 也就是说,蒙毅可以肆无忌惮以此地为据点搞细作渗透,再加上庙宇的神圣,旁人不敢冒犯,更保证了隐蔽性。 刘川终于站在秦国这边了! 蒙毅拍着胸口,说:“日后炼丹材料,在下包了。至于悬壶医馆搬迁,在下给阁下修一个庄园。” “多谢蒙兄!” 两人达成交易。 刘川骑墙齐秦二国目的基本达成。 他不要什么权力,只需确保丹药材料充足,有钱炼丹、炼气、养蛇即可。 次日,村子旁边架起窝棚,高大旗杆升起,上书:悬壶济世。 刘川亲自坐镇,为封地百姓免费治病,树立名望。 日后仍需他们服徭役兵役。 除了治病,刘川还发粮食接济贫困。 “封君在上,受小人一拜!” “封君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尽!”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 村落平静而祥和,鸡犬之声相闻。 山上。 刘川站在高处,望着平静封地。 残阳如血,苍山似海。 “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了。” 这里的黎民百姓将跟自己姓刘。 千百年后,可出英雄豪杰?又有何故事? 刘川闭上眼睛,感应周围草木呼吸。 狂风吹拂衣袍猎猎,长发解开,随风飞舞。 不死药吞吐真气,丹田青色星云,如迢迢银汉。 耳边的黄河波涛,似乎成了真气运行之声。 黄河流淌,岁月无情。 两千年不长,麦子熟两千次。 两千年不短,百代皆为过客。 睁眼,已是明月高悬。 山月半轮秋,影入河水流。 身在异世,唯有古今日月相伴,刘川此刻明白了古人望月思乡之情。 …… 秦国,咸阳王宫。 巍峨宫门洞开,幽深气息铺面。 殿堂辽阔,永无尽头。 青铜夔纹闪冷光,仙人蜡烛生幽烟。 漆黑宫殿,文武群臣大气不敢出。 重重回廊的尽头,乃是霸主丹陛,青铜黑龙在烛火摇曳中威风凛凛,好似脱壁而出。 黑龙前方是君王的御案,其上坐着一名高大英武的黑影。 殿中火光在此人冠冕前的玉帘明灭,在脸上投下交错光影,遮蔽了他的表情,唯独留下幽深眼眸,如苍鹰扫视大地众生。 “燕国地图?樊於期?呈上来。” 嬴政声音在冷峻大殿回荡。 高大如杀神的秦舞阳吓得瘫倒在地。 荆轲上前,缓缓抽出卷中长剑。 今日,屠龙! 第38章 百步飞剑,黑龙帝王 宝剑出鞘,寒光似水。 文武百官只觉眉心一阵刺痛,寒光照得眼睛泪水横流。 “大王小心!!” “有刺客!” “王负剑!王负剑!!” 嗖! 荆轲一往无前,身形跨越十丈。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道寒芒。 天地无情,有死无生! 砰! 嬴政霍然起身,拍碎桌案,通体升腾漆黑内气。 竟是宗师! 嗖嗖嗖!! 玉案碎石飞溅,如飞剑射来。 砰砰砰! 荆轲躲开,碎石深入地面。 “宗师?” 荆轲深吸一口气,身如游龙,再次提剑上前交手。 刺秦太过仓促,自己还没踏进宗师。 事已至此,无论对手是何人,先斗一番再说。 哗! 嬴政身形腾挪,荆轲连连出招。 “好剑法!” 玉帘之下,那张年轻如白玉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 嬴政握拳,黑气升腾扭曲,宛如黑龙护体。 轰! 漆黑拳风如黑龙轰出。 砰! 荆轲被击飞十余丈,狠狠撞在大殿柱子上,灰尘直落,皮开肉绽,骨头几乎全部断裂,像是被某种史前巨兽撞击了一般。 “来人,拿下。” 嬴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将刺客击败。 这时,他忽然瞥见一道寒光。 那名刺客还有余力反击,只见刺客扔出宝剑。 嗡嗡嗡!! 剑身绽放三寸白光。 内气外放,宗师之境。 荆轲竟然临阵突破! 朝歌剑法——百步飞剑。 嬴政内气疯狂涌动。 嗖! 几乎同一瞬间,躲过飞剑致命杀招。 这还没结束,百步飞剑还有第二部分——亢龙有悔。 嗖! 只见飞剑绕了个大弯,又再次飞回来,直指秦王后心要害。 此乃百步飞剑杀招所在。 荆轲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刺杀秦王,名垂青史。 这一刻,文武群臣聒噪声渐渐远离,荆轲再无力气。 从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幼时幸福,少时战乱颠簸,父母双亡,再之后是沉浸剑道,挑战群雄,一步步成名。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临淄两年的隐居生涯,这是此生为数不多的平淡时光。 之后一路从燕国赶往秦国,沿路白骨遍地,饿殍不绝。 秦国人虽然生活困苦,倒也过得下去。 “如何才能终止战乱?” 不知哪个夜晚,荆轲如是问刘川。 “天下一统,百姓应有百年太平。” “天下一统吗……?” 游历诸国,荆轲所见的国君当中,唯有秦国嬴政有这个能力结束战乱。 “算了,天下勿要再有荆轲。” 荆轲想起那个整日担惊受怕,生怕混战来临的刘川,或许他也不想打仗,也不想生灵涂炭。 荆轲内气一泄,飞剑擦身而过,斩断嬴政的衣角。 “刺秦者,荆轲也。” 荆轲说罢,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在外人眼里,这名刺客学艺不精,大王天命在身,无法杀死大王。 嬴政负手而立,玉帘下的眼眸扫过缺了一角的袍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法。 当然,嬴政自信此剑招杀不死自己,但能让自己重伤,进而令秦国混乱。 可是……为何最后关头,此人停手了呢? 嬴政不解。 此时,殿外士卒冲进来,再三查探,断定此人气绝,打算将其拖出去分尸泄愤。 嬴政摆摆手,说:“勿伤尸体,下葬便是。” “是,大王!” 三日后,咸阳郊外,渭河边。 明月白如玉盘,洒下皎白月芒。 砰! 一只苍白的手破开土地,一相貌可怖之人爬出来。 在这诡异静谧的黑夜,此情此景,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荆轲半躺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龟息丹果真有用,灵宝诚不欺我!” 荆轲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盯着遥远的明月。 灵宝,我见到你说的秦时明月了。 “真想再吃一碗红枣糯米饭。” 可惜,他再也不回去了。 若是回去,恐怕将给其他人带来杀身之祸。 此后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吧。 荆轲的脸几乎全被毁尽,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也罢,前尘已逝。 世上不再有荆轲刺客,唯有隐居深山的隐士。 黄河之畔,波涛汹涌。 千乘邑的民夫热火朝天搬运石头、黄土、整理地基。 每个村的村正三老负责管理各自工程,还有一群制式打扮民卒来回巡逻。 旁边有一连串窝棚,棚户中有人烧水,有人烧饭,饭菜香味传遍四周。 “黑豚,过来拿粟米!” “五老,水没了,快点让人扛水!” “来了来了!” 比起先前哭喊连天的徭役,这里的徭役虽然辛苦,但比之前好了不少。 新一任封君简直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封君,在这里干徭役,不仅规定干活时辰,不耽误农时,甚至还要管饭,饭菜质量还不错。 附近的乡邑都有人自告奋勇加入徭役。 当然,刘川可不管工钱,管一顿饭差不多了。 在这个时代,封君征发徭役天经地义,至于民夫过得好不好,得看封君的良心了。 张良指挥着一群黄衣人巡逻,维持秩序。 陈平负责后勤事务,协调各方。 郑安期负责纳凉,乐呵呵看着庄园拔地而起。 符宝闲不下来,跟着村妇一起洗菜切肉,玩得不亦乐乎。 河边小筑,刘川闭目凝思,偶尔睁眼望着黄河。 “大禹庙……” 大禹时代也是绝地天通的时代,虽说不一定有法术,但毕竟更靠近颛顼,说不定真是上古仙人洞府遗迹。 黄河改道多次,说不定不在河里。 “慢慢找,不着急。” 刘川无暇顾及刚刚来的蒙毅。 蒙毅数着外界的黄衣守河人。 “三百人,灵宝兄,这不就是私兵,你好大的胆子。” “谁说私兵?这是守河人!供奉河伯的杂役!休要血口喷人!” “刀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斩河妖!” “矛呢?” “杀水鬼……” 蒙毅无语,心想这小子胆子比自己还大。 两人一阵闲聊,蒙毅这才进入正题。 “对了,灵宝,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荆轲死了。” 第39章 三年时光,故人来访 刘川震惊道。 历史当真无法改变吗? 荆轲真的死了? 蒙毅沉重点头,说:“此事已传遍诸国,荆轲受太子丹之命刺杀大王未遂,被大王阵斩在殿。” “原来如此……”刘川失神半响,“怪不得没有回来。” 蒙毅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刘川消化这个消息。 刘川走到河边,拿起桌上茶水,将其倾倒河中。 “再见,战国最后的豪侠义士,此世第一个大哥。” 过去的事犹如黄河之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刘川感伤片刻,转过身来。 “蒙毅兄,以我和荆大哥的关系……难道你不愤怒吗?” 蒙毅笑着反问,说:“这是你们的私事,为何愤怒?况且刺杀大王本就不可能成功,在下亦是佩服荆轲的胆量。” “大王……武功很高吗?” 蒙毅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以及对远方那个王者的深深敬佩。 “大王武学天赋举世罕见,世上无人能正面击败大王。” “唯有岁月……才能击败无敌的大王。” 刘川想起什么,说:“大王可信方术?” 蒙毅哑然失笑,道:“前些年有小人进献长生药,大王大怒,以欺君之罪将其诛九族,阁下放心,大王并非齐王建这类愚蠢之君。” 刘川没有回话,而是走到亭边,扶着木栏杆,眺望起起伏伏的浪花。 岁月真是可怕的事物,英雄白头,美人迟暮,也让一位英明神武的青年帝王,变为昏庸愚昧的暴君。 “蒙毅兄,阴阳家的消息,可曾打听到?” 刘川非常关注阴阳家的消息。 不得不承认,阴阳家“掉落”宝物的概率,甚至比自己寻找还高。 这帮人活跃整个春秋战国,不知收集了多少真真假假的宝物。 因此才能搞出来不伦不类的“神通”。 可惜他们不会使用, 刘川只好笑纳了。 “阴阳家藏得极深,我们的人只能抓到长生众,长生众是最底层的外围,并不知上级所在之处。”蒙毅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不过,行事再严密,终究有露马脚的时刻,这一天不远。” “是啊,不远,时间过得很快。” 刘川笑着说道。 “师兄,好吃的来了!” 夕阳下,十一岁的少女抱着甜瓜甜美的笑着,两个酒窝带着一点调皮娇俏。 树荫下,郑安期老眼昏花,似闭非闭。 山庄一点一点成型,神像正在树立,树木从树苗开始茁壮成长。 少女变得窈窕高挑,明眸皓齿。老头白发苍苍,背渐渐弯下。 麦子成熟三次。 三载之期,转瞬即逝。 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这一年,刘川二十岁,符宝十五岁。 千乘邑,大夫刘川封地。 河边植满树木,春光时节,草木葱郁,煞是安静祥和。 林中坐落大殿,殿门前的石碑,以齐国文字书写三个大字:河伯庙。 河伯庙香火鼎盛,时常有人来此拜祭河伯神灵,以祈求平安。 庙宇旁边还有一座房屋,名为“悬壶医馆”。 医馆广开大门,接纳四方来客。 一过路行商来此,远远带人下了马车。 “多谢兄长捎带一路!” 下来的人长相俊美,背后背着长长的包裹。 商人说道:“原来是青帝子、灵宝君的住所。也罢,在下求个平安,我们一同前去。” 两人沿着幽静林荫行走。 俊美男子名为高渐离。 高渐离眺望四周,此地子民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面黄肌瘦,一个个看起来精气十足,田里的庄稼似乎也比其他地方茂盛。 “刘川今年才二十吧?” 高渐离如是想道,随即问身旁的商人,说:“乐兄,此地很有名吗?” “当然,谁不知“及时雨”青帝子灵宝君。” “悬壶医馆广开山门,不分贵贱;行路生疾者,但凡上门,无一不受到灵宝君的恩惠。” “君”这个称号,不一定非得公侯级别的爵位;“君”为“封君”,拥有封地是硬性条件,君这个名号,刘川倒也能凑得上边。 不过刘川从不参与政务,不插手朝堂,除了特定群体,倒也算名声不显。 “青帝子又是何意?” “传闻灵宝君乃青帝之子,医术高超,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当年黄河沉祭,燕齐扬名。” “颇有四大公子之风。”高渐离感叹荆轲所言非虚。 只可惜灵宝君家世不高,难免被人看做与下九流厮混,上不得台面。 悬壶医馆人来人往,一美貌女子端坐高堂,悬丝治病。一皓首老人不时指点。 馆中有士兵维持秩序。 商人在一旁介绍道:“女子闺名不祥,乃是灵宝君的师妹,人称“姑射神女”,神女医术不俗,剑术凌厉,时常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当地人颇为爱戴神女,故取此号,阁下莫要慢待。” “那自然。”高渐离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 世上竟有王道乐土般的地方。 或许自己投奔来是对的,这里适合修身养性。 两座大殿后方,似有建筑藏于僻静竹林之间。 “既然灵宝君如此慷慨,想必门客不少……”高渐离话刚说完 ,就被前方的嘈杂声打断话语。 “使者让我见见灵宝君吧,在下仰慕灵宝君已久,特从丰邑赶来投靠!” 一身着麻布衣裳,个子高大,眉骨略高,长相颇有些英武的青年说道。 “实在对不住,灵宝君不收门客,阁下若有困难,请到悬壶医馆。” 守河人温和地劝退来人。 年轻人这才放弃,颓然转身而回。 “哎,出师不利啊,本想投靠信陵君,岂料信陵君逝世了;灵宝君又不收我,罢了罢了,只怪我刘季时运不济。” 青年一边走路一边喃喃自语,临走前不忘去悬壶医馆拿了点盘缠。 旁边听闻此声的高渐离,高冷的表情差点没绷不住。 信陵君都死了多少年,此人从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出来的? 丰邑又是何处? 不像是人杰地灵的地方。 “高兄,你这是……” 高渐离径直走向看守护卫,不等人家劝退,说道:“劳烦阁下禀报,就说“大哥”故人来访。” “稍等!”护卫有些不敢确定,于是回去禀报。 不一会又过来。 “封君有请……” 高渐离深吸一口气。 终于见到真人了,荆轲兄交口称赞的人物,又是何等风采? 第40章 山中羽士,大巫鬼神 松茂竹苞,苍翠欲滴。 凉风习习,竹声如雨,炎炎烈日变成斑驳光影,洒落林间木屋,一派安静祥和之相。 嗖嗖嗖……。 茂密绿草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隐隐约约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嘶嘶嘶!! 忽然,黑影从草丛中直立而起。 漆黑鳞片闪烁玄铁寒光,猩红双眸反射绿芒,獠牙如匕首,碗口粗的体型长三丈(十米)。 此物,竟是一条恐怖黑蛇。 安静祥和的竹林骤然出现此物,衬托出此地好似魔窟一般阴森恐怖。 三年,整整用丹药养了三年的腾蛇,便是如此形态。 腾蛇顺着窗户闯入木屋。 屋内站立一男子。 玄衣布巾,身形伟岸,约一米九的身高,鹤立鸡群。 头戴绿发鬼面的崂山傩面,呼吸吐纳间,通体散发淡淡青光,神异至极。 哗! 男子摊开手掌,掌心腾升五尺赤火,室内灼热。 哗! 袖中飞出浓郁黑烟,烟雾更加衬映火光。 木正真气流入腰间,腰间悬挂的玉马、镜子闪闪发光。 腾蛇进屋,俯伏在男子脚边。 巨蛇、绿芒、火光、黑烟、映衬着凶恶的崂山鬼面,男子宛如上古掌握神秘法术力量的大巫鬼神。 哗! 刹那间,所有法术消失。 刘川摘下面具,露出俊逸潇洒如白玉的脸庞。 三载时光,彻底让他脱去稚气,变得成熟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腾蛇,腾蛇攀上右腿,缩小进入腾蛇袋中。 刘川感应体内长生不死药,以及小指头粗细的幽绿真气。 经过三载的潜修,真气上限达到三十缕,也就是三十道掌中焰法术。 神念覆盖方圆八丈,八丈内的事物,一切了如指掌。 若是加上无忧镜的感应,这个范围将达到五十丈。 一百五十米内,一切皆可察觉。 已然初步有超凡之能。 刘川看了一眼侧边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竹简、木牍、帛书。 这三年也不是光混日子了。 刘川一边整理黄河大禹庙的线索,一边也在甄别上古丹方。 三年的收获共有两种丹药:辟谷丹、辟瘟丹。 刘川从旁边的药柜中拿出一系列材料,开启后门,来到后院。 后院用篱笆围起,四周种植葱郁草木,中央放着半人高的三足两耳丹鼎。 刘川将丹药材料平铺在地。 砰! 手掐指诀,丢一团火焰进入鼎中。 随后再丢入铅汞、朱砂、磁石。 这种炼法与传统方法不同,普通炼法像是炒菜一般,火焰在器物下方,而刘川则是将火焰放入器物。 材料与火焰直接接触,如此提高炼丹效率。 很快,炼材料一点一点全部放入鼎中,在火焰焚烧之下,渐渐化为丹液。 此乃名为辟谷丹,对炼气士乃至普通人都没有毒性,无需额外用真气炼化。 服用辟谷丹之后十五日内不吃不喝,依旧如常。 这枚丹药实用性极佳,刘川决定身上备着五颗。 毕竟自己达不到不用吃饭喝水的程度。 炼气士也会饿死渴死,只不过要比普通人坚持的时间长一点。 这时,树荫外传来喊声。 “大夫,有一人自称高渐离的人求见。” “高渐离?” 高渐离不就是荆轲的好友! 刘川回答道:“请高渐离进来。” 这是高渐离第一次见到刘川,开启了往后数十年岁月的交情。 “先生,没有大夫的命令,我不能进去,你顺着这条小道过去即可。” 护卫将高渐离带到小道旁边,指着不远处说道。 “多谢。” 高渐离背着布包着的古琴,顺着幽静小路,前往林中木屋。 来到篱笆入口,他看到了院中男子。 好年轻……。 见到刘川第一眼,高渐离第一反应是非常年轻,自己应该大刘川十岁。 此人宛如林中白鹤,浑无世俗浮躁之气,好似山中高洁羽士。 刘川此时拿着一枚丹药仔细欣赏,全神贯注,仿佛遇见最喜爱事物。 见到此人第一眼,不用介绍,此人定是刘川无疑,荆轲曾经说过刘川酷爱方仙道,尤其喜爱炼丹,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高渐离暗自感慨,幸亏刘川不是一国之主,否则非得把国家整亡国不可。 此时,刘川终于将目光看过来。 “高兄,久仰大名。” “幸会,青帝子的名号,在下亦是仰慕已久。”高渐离直入正题,“荆轲兄对阁下赞不绝口,在下特地过来投奔。” “高兄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刘川不收门客,门客万千固然潇洒,但作为主君,也得帮门客解决某些事。 两人客套一阵,双方都不是性格外向,善于交际之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高渐离率先找出话题,说:“这枚丹药是何灵丹妙药?” “随手制作的小玩意。”刘川向来不会多说修炼之事。 “造价几何?” “约莫五百钱吧。” 高渐离咂舌,炼丹果真是耗费钱财的活。 不过此地百姓生活富足,应该不是盘剥百姓所致。 “师兄!” 远远传来女子黄鹂似的声音。 刘川抬头一看,一身材高挑,水绿长裙的女子小跑过来,环佩叮铃作响。 曾经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如今已成为亭亭玉立,独当一面的少女。 不远处,蒙毅带着留短须的张良。 陈平似乎长不高,身材矮小,模样略带着一丝猥琐,瘦削的肩膀仿佛承担不了大任。 符宝环着刘川的胳膊,俏皮道: “师兄,我追上你了。” “哦?突破中品了?” “正是。”符宝骄傲地说道。 “不愧是姑射神女。”刘川笑着打趣。 传说姑射神女剑术高超,其中有一招见者即死。 想到这里,刘川每每失笑,“大侠饶命”这一招的确不能轻易示人,否则一世英名没了。 符宝的脸红了一片,她总觉得这个名号有些尴尬,师兄经常拿这个打趣自己。 “这位是?”符宝眼里只有刘川,此刻才注意到来了个陌生人。 “这位是高渐离兄,擅长琴剑。” “拜见高兄。” 符宝颇为礼仪行礼。 正在此时,师父郑安期、两位弟子、蒙毅、甚至是张苍、大祭酒田衡等人皆在。 刘川为众人介绍高渐离。 “符宝,令下人开饭吧,今日你做几个拿手好菜。” “嗯嗯。”符宝走开。 今日是刘川加冠礼之日。 第41章 无垠天汉,唯我长生 男子二十而冠,在贵族阶层是非常隆重的礼节,刘川出身平常人家,因此只邀请德高望重者以及亲朋好友。 山庄池畔。 田衡长须及胸,慈眉善目,一身隆重礼服。 刘川亦是如此。 周围围满了亲朋好友,高渐离适时拿出古琴,为众人演奏礼仪乐章。 他也没想到刘川还没行冠礼。 未行冠礼便名满燕齐,当真是年少有为。 田衡念着祝词,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先加缁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形似帝王冕旒,但无旒) 戴上爵弁,田衡满意地看着这名稷下学宫新兴子弟。 大红深衣,高冠贵爵,如公子王侯,又似仙道神人。仿佛应了传说中青帝之子的传言。 田衡不禁感慨,说:“真乃稷下芝兰玉树也。” 贤者一言,足以流芳百世。 “芝兰玉树”成语由此诞生,以后用来形容年轻才俊。 算上“妙手仁心”“悬壶济世”,再加上如今的“芝兰玉树”,刘川也是三个成语在手的历史人物。 “安期兄,你来取字吧。”田衡看向师父郑安期。 郑安期这几年老态毕露,但有刘川的丹药支持,倒也没什么大病。 刘川看着师父,心中闪过不安。 药医不死病,自己有能力解决大部分常见疾病,但是医不了寿命将至。 郑安期摆摆手,说:“老夫不过是乡村野夫,想不出正经字号,麻烦大祭酒代劳了。老夫取名号足矣。” 郑安期有自己的打算,大祭酒亲自为刘川取字号,也算是有点香火情,说不定凭此可以更进一步。 田衡谦让数次,最终还是拗不过郑安期。 “川者,江河也……” 名与字有一定关联,字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个人的志向。 刘川有什么志向? 田衡想起这个酷爱长生的小子,这小子毕生追求也就是这了。 此时,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银河巡行,众星列阵。 田衡灵机一动,指着浩瀚苍穹。 “银河即为银汉,浩瀚无穷,俯瞰苍生,以后叫“天汉”吧。” “多谢大祭酒。” 刘川,字天汉,号灵宝,为齐国上大夫。 于此同时,一盘盘菜肴摆上桌案,色香味俱全的炒菜端上餐桌。 田衡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香料烧肉、炒肉片、炖羊蹄、炒应季菜,内心颇为惊奇。 刘川先前令人打造铁锅,并创造了一系列的炒菜。 对于来自后世的吃货来说,此地的炖菜煮菜简直没什么味道。 “高兄,此地饮食可还习惯?” 高渐离放下筷子,笑道:“极美矣。” “来,诸位请饮!” 刘川高举酒杯。 老少咸至,好友皆在。度过了平平无奇的战国一日。 夜晚,烛灯漆黑。 蒙毅与刘川夜话无眠。 “截止今年,秦国已拿下韩国、赵国、魏国……占领燕国都城,燕王逃往辽东。” “我猜接下来的目标是楚国……” 蒙毅眼中惊异莫名,失声道:“为何不是乘胜追击燕国?” “燕国虽弱,但辽东地处偏僻,容易牵制秦军大部队。楚国较为强大,又不与齐国结盟。以秦王的性格,自然不愿弃大放小。” “哈哈,大王若得阁下,秦国还能早几年一统天下。” “在下才疏学浅。” 炼气士最怕遇见这类喜怒无常、掌握一切,难以糊弄的君王。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是全国通缉。 “对了,长生众最近又有动静。”蒙毅忽然开口。 “先不急,放长线,钓大鱼。” 蒙毅交待几句,随即告别离开。 刘川打开窗户,吹着夜间凉风。 他改变了策略与看法。 追查三年,找不到阴阳家的下落,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扎根很深的势力。 一旦阴阳家冒头,必定全部诛杀,不能放走一人。 否则将迎来永无止境的追杀。 八主与泰一,直到目前还隐藏在幕后。 “可惜,你们活得没我长。” 无垠天汉,唯我长生。 天汉,当真好字。 刘川拿起帛书,星夜走出庄园。 来到郊外。 乌云遮蔽明月,山林伸手不见五指。 刘川摘下腰间玉马。 “敕!白义速至!” 白光一闪,刘川骑上骏马,一路奔往三十里外的黄河河段。 他已经大致找到大禹河伯庙的所在之地。 今日,便是要将上古遗迹拿回来。 白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很快,来到宽阔的河水边。 刘川服下一枚龟息丹,戴上崂山面具。 噗通! 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龟息丹可在水下呼吸,再借助无忧镜,扫视四周一百余米。 腾蛇在水中扑杀大鱼。 很快,刘川终于在一处污泥中发现半截庙宇。 庙宇不大,有点像民间普通土地庙,但供奉的神灵不是如今的神像,而是上古时略有凶恶的兽面河伯。 刘川拨开污泥,见一座半人高的四耳方鼎,上书复杂的金纹,隐隐可辨“黑水”二字。 青铜鼎光亮异常,千年不锈,绝对是上古奇宝。 “会不会是大禹九鼎之一?” 大禹九鼎应当是大禹收集的九件古代法宝。 拨开鼎中污泥,暴露出数块石板。 “轩辕步……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 “雨师风伯咒……包含操控黑水、青风,水法炼丹。” “好好好,此行不亏。” 刘川大喜过望。 三年找不到真法术,结果现在一来来两个。 “果然,修仙还得靠考古。” 自作聪明的后人太多了,他们学不会法术,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修改上古传下的法术,一代代传下来,反而是假法传世。 不知多少上古传承就这般遗失。 某种程度上,刘川与阴阳家有着相同目标,那就是收集上古遗迹。 刘川费劲将宝鼎与石块放在马背,专找偏僻的地方行路。 …… 齐国王宫。 帷帐内,传来不绝的咳嗽声。 齐王建面黄肌瘦,无力推开宠妾。 “孤不是有河伯长寿丹?为何如此?莫非刘川骗孤?” 齐王建明显感觉身体又变差了。 “也罢,祭祀河伯也可交由江湖方士来做,但孤手下无人……”想到这里,齐王建心中愤恨,“该死的稷下学宫。” 三年风头已过去,是时候对稷下学宫动手了。 第42章 仙法初成,绿发仙骨 竹林间传来悠悠琴声,池塘微波粼粼,鱼翔浅底。 岸边,少女翩翩舞剑。 张良与陈平两人对打,用的是楚国太乙剑法。 高渐离在一旁弹奏琴声,众人陷入一种莫名的安宁心境,高渐离时不时指点两人剑术要点。 剑术说起来玄之又玄,本质上不过是兵器的技击之术,无论任何剑招,目的都是为了更方便制敌。 即便高渐离不懂楚国太乙剑法,但基本剑法理念看一眼就相通的,指点两人完全没问题。 守河人成群结队,巡视黄河,拱卫河伯。 当然,黄河河伯不会有危险,守河人是守护灵宝山庄。 河伯后殿,蒙毅接待八方信众,秦国齐国的情报在此间悄悄流通。 山庄中央是绝对的禁地,为刘川炼丹之处。 之前刘川有意让丹炉爆炸,以至于此地令人忌讳莫名。 屋中,伫立四耳方鼎,敞开的鼎口氤氲漆黑水汽。 丹药材料落入其中,分解出杂质与丹液,以非常柔和的方式改变性质。 此乃水法炼丹。 水法炼丹的特点是节约材料,使得大部分药性保留,不会因烈火烘烤而流逝。 还有便是药性温和,少了重金属所有的丹毒。 此乃水鼎的功能,大大加快炼丹的品质和效率。 刘川站在宝鼎旁边想修炼法术。 他闭着眼睛,运行体内三十缕真气。 哗! 忽然,两眼闪烁金芒,朝前轻轻迈出一步。 哗! 瞬间,身形消失,几乎同时出现在房屋另一端。 嗖! 刘川又迈迈出一步,闪现回到原地。 “好好好,好神通。”刘川赞叹连连。 轩辕步据说是上古黄帝创造的方术,此步类似缩地成寸,有闪现腾挪的效果。 “可惜消耗太高,一次竟要三缕真气,距离和神念覆盖范围有关,也就是八丈。” 八丈距离用来对敌足矣。 刘川摊开掌心,漆黑气雾汇聚成黑水球。 此乃黑水咒,一颗水球一缕真气,重达百斤,可砸伤人,亦可化为水锥隔空射击。 随后另一只手一挥。 室内刮起肉眼可见的青色狂风,此狂风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咦?” 刘川心念一动,将水球扔出去,青风化为黑色,既有狂风的凌厉,又有黑水的重力。 很快,撤掉法术,恢复平静。 “轩辕步和雨师风伯咒威力不俗,不知碰上真正的宗师,是否会能轻易碾压?” 刘川自信横扫所有上品内气高手。 但自己没见过内气外放,隔空伤人的宗师,因此有些不确定。 这个时代的武者还是有点可取之处。 咕噜噜……。 此时,鼎中飘来阵阵异香。 三颗金灿灿的养气丹炼成。 刘川撤掉水汽,拿出一枚养气丹。 此丹光华流转,气成九窍,品质比以往高三倍。 “有此宝鼎,突破有望。” 刘川心想。 接下来,便是应付王宫那边了。 “大不了再给一枚丹药,应付过去再说。” 齐国灭亡也就这两三年内的事。 战火即将袭来,至少当前不要太过动乱,留给刘川的一点修炼时间。 …… “嘿嘿,美人,不要跑,孤来咯!” 后宫,齐王建与众妃子衣不蔽体嬉戏打闹。 齐王建醉意熏熏,步履蹒跚。 忽然,他只觉脑袋一懵,整个人跌倒在地,打翻桌案酒水。 “大王!!” “大王你怎么了?” “滚滚,都给孤……滚!” 齐王建喘着粗气,愤怒大吼,将美人全部轰走。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再次出了问题,并可能比之前还要严重。 身体的问题不能外传,否则齐国会动荡,自己的地位也将不稳。 “刘川……田衡……尔等竟敢骗孤!孤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事已至此,齐王建如何不明白刘川哄骗了自己。 这哪是什么长寿丹。 齐王建沉迷丹道多年,多少懂一点丹药知识。 这恐怕是某种催发生机折寿的烈性丹药。 自己是被刘川师徒骗了。 齐王建吃力爬起来,他要召集临淄禁卫,将稷下学宫和河伯庙铲除!! 大殿光影摇曳,齐王面色阴晴不定,眸中杀机阴冷恐怖非常。 踏踏踏……。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齐王建抬头一看。 这是一个身形伟岸的身形。 此人的手呈玄铁色、面部赤红、头发竟呈现幽绿之色,身形瘦削如骷髅。 身形屹立黑夜,好似神话中走出来的远古神魔。 玄金手、丹颜。 此人正是闭关三年,修成仙人体【绿发瘦骨】的阴阳家左使。 神功大成,归来复仇! “你你你……你怎么在此!”齐王建又惊又怒。 “大王,我是来救你的啊。”左使阴惨惨说道,“大王若想灭了稷下学宫,在下愿意助力。” “孤当然想,不过阁下为何要帮孤,万一你也是下一个刘川……” 齐王建怎么看 “不,绝无可能。王上再仔细看看,在下是何人?” 左使狰狞恐怖的脸凑进来。 齐王建仔细辨别,最终惊呼道:“陈嚣,怎么是你?” 荀子最主要的几个弟子:韩非、李斯、张苍、浮丘伯、毛亨、田衡……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学问高深,在某方面占据一席之地。 陈嚣亦是荀子亲传弟子之一。 但此人生性叛逆,笃信海外仙道,最终不知所踪。 没想到今日出现在此。 “这次归来,我将摧毁荀况珍视之物!毁去稷下学宫!” “哈哈,绿发瘦骨,仙业初成!!” 陈嚣笑声尖锐,惊起王宫乌鸦一片。 他转过身来,阴森的眼眸望着齐王建。 “如何,王上?这下你相信本仙了吧?” 齐王建只感觉一阵齿冷,陈嚣这家伙疯了,只能不断点头,说:“全权交给阁下,任凭阁下指挥。” “很好,王上,我将覆灭稷下学宫,并且为王上炼制真正的长生药。” “有劳仙长了。” 齐王建客气道。 此人外貌颇有上古神仙异相,说不定真有长生药的炼制之法。 当然,齐王建也不敢拒绝,此人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此地,想杀自己反而在股掌之间。 此刻,主臣关系已然易位,陈嚣才是真正的稷下学宫决策者。 第43章 王宫禁卫,宗师强者 陈嚣嘴上称呼大王,神情没有一点敬意,反而像是上级指挥下级。 “这…不至于吧。” 齐王建不认为刘川值得一名宗师亲自出手。 齐国虽是大国,宗师不过两名。 一名为禁军大将军,另一名隐居宫内,不听从大王调令,不参与任何争端,从不出宫,只负责护卫王室。 如果派出前者,那么谁来对付稷下学宫。 “大王莫非不相信在下?稷下学宫交给在下即可。” 陈嚣眼中闪过精光,隐隐有威胁之意。 “好,孤坐等阁下消息。” 齐王建原本不想闹这么大,事已至此,只能听从陈嚣的意见了。 或许陈嚣的意见才是正确的。 对付稷下学宫这类门派,就应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覆灭。 齐王建抬起头,陈嚣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阴暗之处,陈嚣重新戴上面具。 嗖! 屋檐落下两道黑影,半跪在陈嚣面前。 “少主,十位长生使,二十名长生卒,一百位长生众就位,听候少主差遣。” “好,明日子时,稷下学宫集合。” “是!” 嗖! 长生使再次消失。 大事当前,陈嚣眼中唯有兴奋与激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田衡等人的表情了。 他是个极度自负且自卑之人,年少时自卑,功课与天赋样样比不过诸位师兄弟,一直躲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直到遇见了阴阳家,这一切都改变了。 当年师父荀子因此训斥自己,陈嚣一气之下脱离稷下学宫。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修得大神通归来。 “师父,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对的。” 陈嚣身形一闪,化为一道残影消失。 夜晚,暗流涌动。 一千禁军临时抽调出来,由禁卫大将军带队听令。 次日傍晚。 刘川服下丹药,开启新的一轮服药炼气。 先前赚钱不多,一直不敢肆无忌惮修炼法术,如今倒是没有这个烦恼。 “师父,易蒙祭酒求见!!”门外传来陈平的声音。 刘川出门,只见蒙毅急匆匆赶来。 “天汉兄,在下收到情报,齐王准备对我们下手。至少一千人准备围攻稷下学宫,其中包括一名宗师。跟我回秦国吧,天下大可去得。” 蒙毅觉得刘川瞒不过去,或者秦国的情报据点已暴露。 刘川来回踱步,沉思片刻,说: “蒙兄,你能调动多少人?” “东门守军、中尉、里正皆是我们的人,朝堂上有两个上卿,齐国宰相后胜的儿子已被我们贿赂,目前已对秦国产生投效之念。” “这……”刘川失神片刻,连宰相那边都渗透了,看来齐国亡的不冤,他想到一个办法,随即看向蒙毅,“蒙兄,敢不敢赌一把大的?日后可以兵不血刃拿下临淄一带。” “怎么说?” “反击禁卫,攻入王宫,控制齐王。” “这……真的能行吗?” 蒙毅不敢确定,万一失败,秦国十余年的布置全毁了。 齐国可不是赵魏韩那般的土鸡瓦狗,若是团结起来,秦国起码花费五年才能攻下。 “放心,不会暴露秦国,我们有大义。” 刘川看向窗外。 五年的深耕,灵宝君和悬壶医馆的名望遍布整个民间。 虽不至于能号召所有人造反,但让自己站在舆论有利的局面,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蒙毅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对刘川的信任占据上风。 “好,我跟了!赌一把!”蒙毅狠狠咬牙,若是赌对了,他将立下大功。 “好。” 刘川送信给稷下学宫。 夜幕降临,街道凄凉。 轰隆隆…… 马蹄声如惊雷,溅起一地烟尘。 两侧居民大门开了一条缝,看到是朝廷大军,立刻吓得赶紧关上门。 为首的大将军身形魁梧,身着兽面吞金铠,威风凛凛。 “众将,随我捉拿奸臣!!” 宗师将军抽出铁斧,遥指河边的灵宝山庄。 “风!!” 众人欢呼。 灵宝山庄。 三百守河人集合,张良着甲,雄姿英发,走到刘川面前。 “师父,人已到齐。” 张良不害怕,心中充满干大事的热血,如果连这都恐惧,将来如何灭秦! 十三岁的陈平提着短剑,面不改色,思索一番,说道: “师父,医馆里有不少毒药,要不我们烧毒烟,毒死他们!!” “不可,此举容易误伤百姓。”刘川看向众人,说,“你们负责守住山庄,等命令再出击即可!” “师兄,那我呢!!”符宝一脸兴奋。 “你?”刘川瞥了符宝一眼,说道,“你和女眷们躲起来,保护好他们即可。” 说罢,刘川走出屋外。 三百个封地刘姓子弟齐刷刷站立,目光饱含崇敬。 “拜见封君大夫!!” “贼人窥视千乘邑,保卫千乘邑的任务交给诸位了!!” “愿为大夫效死!!”众人毫不犹豫说道。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刘川简直把他们当做家人培养。 不仅保证一日三餐,还教给他们珍贵的内气武艺。 他们早已把刘川当成自家的主公。 “很好。” 轰隆隆……。 远方传来一阵闷雷声。 乌泱泱的士兵冲击而来。 “杀!!” 来到千乘邑地界,林中窜出埋伏,杀入宫廷禁卫的阵列。 蒙毅一马当先,杀穿周围数个人。 其余人紧随其后。 “什么?”宗师将领大怒,周身升腾赤红内气,与敌人厮杀起来。 “动手!!” 刘川一声令下,三百私兵一拥而上。 铛铛铛……。 高渐离的琴声扰乱着敌人思绪,令人头晕目眩,使得己方战力大增。 刘川暗暗服下金刚丹,提剑冲入人间。 月华似水,剑光如虹。 剑光身如网,每次出招都能带走一条人命。 “庖丁解牛……上品内气……” 屋顶的高渐离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荆轲。 “荆轲兄,安心地去吧,你的剑术已有传承。” 刘川游刃有余,片叶不沾身,给宫廷禁卫带来极大伤亡,同时也被宗师将领注意到。 “刘川,找到你了。”宗师将领残忍一笑,双脚踏地,飞射出去。 第44章 齐地八主,求仙归来 宗师将领速度极快,一下纵身跨越五丈,身形如翱翔的大鸟。 乌云遮月,漆黑阴冷。 阴间山风呼啸,翠绿竹叶不断摇曳,光影斑驳,月色朦胧,好似张牙舞爪的妖魔。 嗖! 刘川逃往竹林,身形消失不见。 “哈哈,哪里逃!!” 宗师将领面色狰狞,体表赤红内气约莫三寸。 他不害怕什么暗箭伤人,更不怕他人偷袭。 自身修炼的是玄武磐石内气,主打肉身防御,又着了精铁重甲,根本不怕小人暗箭。 嗖! 空中射来一支寒光箭矢,被体表内气弹开。 此举伤不到宗师将领,反而令其发觉到刘川所在之处。 砰! 将领手提战斧,跃出竹林。 前方木屋,刘川提着弓箭,距离自己约有十余丈。 将领没有说话,而是提着斧子冲上去。 宗师强者可以内力外放,却不是什么都能外放。 例如他自己修炼的外功类的内气,所以外放内气局限于护体,他即便拿着一把剑,也无法像剑客一样外放剑气。 唯有大宗师级别,方可自由外放招式。 禁卫将领速度不慢,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十丈、八丈……。 此时,对面的人忽然动了。 刘川抬手,无边黑风席卷而来。 “什么妖术?” 将领大惊失色,黑风侵来,双眼流泪,剧烈咳嗽。 黑风夹杂着浓烟,不断灌入他的口鼻。 刘川手掐指诀,体内三缕真气消失,一步踏出。 下一刻,出现在宗师背后,长剑抹向宗师的脖颈。 叮! “咦!!” 长剑被赤红内气弹开。 刘川内心惊奇,这一击能贯穿磐石,竟然攻不破此人的防御。 看来宗师强者确实有点本事。 “妖孽,找死!!” 宗师流着泪一斧子挥到后方。 嗖! 刘川再次闪烁消失,拉开八丈远的距离。 宗师此时稍微适应了一点黑风。 前方的刘川吓了他一跳,此人不知何时戴上凶恶的傩面,好似林中山魈。 呼呼!! 狂风呼啸,青风裹挟着黑水席卷而来。 叮叮当当……。 青风黑水不断削弱宗师的内气。 宗师察觉不妙,此人妖术凌厉,再这样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不如直接冲上去将其击杀或者擒拿,逼问出妖法的秘籍。 想到这里,宗师狠狠咬牙,内气再次迸发,顶着狂风与黑水,整个人宛如杀神一般杀向刘川。 刘川头戴傩面,一动不动。 咔咔咔……。 地面长出藤蔓荆棘阻拦宗师的脚步,同时放出掌中火焰。 轰! 火焰炸开。 宗师体表内气防御终于消失,残余的火花、黑水、青风将其打得狼狈不堪,鲜血淋漓。 “死!!” 宗师高高跃起,眼中闪过得逞的快意。 任你妖法高超,一旦近身,你又如何? 嘶!! 脚下传来蛇类吐息之声。 宗师下意识一看。 三丈长蛇弹射而起,尖锐的毒牙咬破铠甲。 紧跟而来的是一阵遍布全身的剧痛……。 砰!! 宗师无力倒地,皮肤发绿,眼神渐渐涣散,无力地指着刘川:“你……你……” 他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宗师高手身经百战,无论任何对手都有接触,任何招数都有应对之法。 但是神秘莫测的法术,他是真的不懂……。 最终,宗师化为一滩脓水。 刘川摘下面具,服下两枚养气丹。 “呼,宗师高手的确难缠,差点耗光真气。” 不愧是传说中的百人敌。 若是再加上一支精锐队伍围攻自己,恐怕自己也能避其锋芒,逐个击破。 普通法术无法对宗师一击毙命,宗师也难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轩辕步一次能跨越八丈,自身真气大约跨越十次,一共是八十丈。 这个距离再用内气逃亡,或者服下龟息丹跃入水中。 “总而言之,天下大可去得。” 刘川知道不能骄傲自满,仍需继续努力。 调息片刻,再服下两枚丹药,将三十缕真气恢复圆满。 不一会,其他人杀来。 蒙毅一身戎装,提着双锏,杀气腾腾。 “天汉兄,人呢?” “人已被我用奇毒杀死……” 刘川指着地上的破烂衣裳和武器,以及一滩脓水说道。 众人一阵胆寒。 刘川能不能得长生不知道,用毒的手段的确是宗师级别。 刘川不愿在此话题多聊,看向蒙毅,说道:“易蒙兄,你还有多少兵马?” “城门戍卒一共一千二百人。” “够了。”刘川发号施令,“易蒙跟我走, 其他人原地留下。” 说罢,刘川不等回答,径自出门骑马前往稷下学宫,远远甩开其他人。 蒙毅带人紧随其后。 “大事将成。”蒙毅深呼吸一口气,望着远方,“兄长,我即将追上你的脚步。” 兄长是秦国将军蒙恬,蒙恬先前不如李信王翦有战功有资历,去年大破楚军主力,因此封侯拜将。 若是蒙毅这次控制齐国临淄的上层人物,不让齐国下扬支援他国,为秦国统一削减难度。 回国之后必将封爵,最次也是个左庶长,也是公卿级别。 “驾!!” 蒙毅热血澎湃,驱马跟上刘川。 此时的稷下学宫战火焚天。 三千临淄卫军进攻稷下学宫,邹文带着一千学宫护卫借助地形勉强交战,眼看撑不了多久。 与此同时,学宫内部亦是混乱非常。 尸体遍地,血流如注。 至高无上的学术殿堂,如今成为腥膻之所。 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 地上除了黄巾力士的尸体,还有身怀异相的阴阳家长生众。 稷下学宫虽然没落,但数十年的积累并非没有作用,同样给阴阳家带来极大伤亡。 幽暗夜空,天还未明。 这座学宫内部的杀戮还在继续。 一瘦削的深衣身影踏着血泊,闲庭信步行走,踏入天问楼第一层,供奉八主之殿。 烛台明亮,火光摇曳。 齐地八主神像神秘莫名,好似活物。 神秘身影站在神像面前,久久不动。 蜡烛渐残,正如这座学宫一般走向衰亡,再无人扶起将倾大厦。 “稷下学宫,历代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好好看看,我陈嚣求仙归来了。” 第45章 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这次目的是拿到稷下学宫的力士印,对于陈嚣个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回扬子,在当年的师兄浮丘伯和田衡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力。 为此,陈嚣特地向月主请战。 陈嚣一动不动,身后三个黄巾力士悄无声息接近。 高大身形与敏捷动作,完全不形成正比。 陈嚣依旧不动,黄巾力士的大刀从各个方向劈向他的要害。 唰! 接下来,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陈嚣瘦削的身形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宛如被人硬生生折断三截,险之又险躲过致命的招式。 嗖! 满头绿发化为钢针,刺穿两名黄巾力士的身躯。 最后一名黄巾力士再劈一刀。 陈嚣抬起右手,右手是另一种仙人骨——玄金手。 叮! 大刀砍中右手,溅起火花。 “哼,不自量力。” 陈嚣微微用力,折断长刀,反手将断刀插入黄巾力士喉咙。 扑通! 尸体扑地。 陈嚣振了振衣袖的灰尘,迈步走向后院。 微弱火光映红后殿景象。 映入眼帘是巨大的玉璧。 雷公驱车,羽人持节。 赤日绿月,青龙白虎。 自下而上,仙列严明。 最顶端的祥云,屹立着永恒不变的黄帝、白帝、赤帝、青帝。 四帝朝灵。 这是诸子百家竞争最激烈,学术思想碰撞最热烈时所铸的玉璧。 孟子、荀子、公孙龙、墨子、田子、邹子曾在玉璧底下仰望神灵。 玉璧之下,石松皮肤泛金,衣裳破碎,刚刚手刃数名阴阳长生使,目前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田衡肩膀中刀,杵着长枪,老迈的身体摇摇欲坠。 “大祭酒,我们跑吧。”石松悲呼道。 稷下学宫已然覆灭。 这具残破的尸体,也将随着诸国的灭亡而消失。 再也回不去了。 风流激荡的岁月,慷慨激昂的百家争鸣。 从今往后,唯有不断兴勃的循环,不会再有发自内心思考的人。 田衡眼神渐渐暗淡,惨淡一笑,道: “不,老夫无法振兴学宫,但愿能为学宫殉节,以全师尊的信任。” 一道阴影渐渐拉长。 田衡的目光看向阴影来临方向。 那人背对着光影,面容若隐若现。 绿发瘦骨,丹颜铁手。 四种异相在身。 “陈嚣?”田衡声音颤抖,“原来是你……为何如此!为何毁了先师荀子的大业!!” 事已至此,田衡如何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呵呵,我来了,我要证明,当年师父错了,我才是诸弟子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人。李斯韩非,土鸡瓦狗;田衡毛亨,欺世盗名;张苍浮丘,学艺不精。哈哈。” 陈嚣状若癫狂,神情阴森恐怖,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枚幽绿内丹。 “月主赐我山鬼内丹之法,借助山鬼内丹修行异种神通,田衡,你看看我这副仙相!!” 陈嚣举着玄妙内丹。 哗啦! 石松恢复气力,一双铁拳轰上来。 这双铁拳,连石头都能轰碎。 陈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丹颜的作用是获得敏锐五感,石松迅捷的速度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更别说自己还是宗师。 哗! 一瞬间,陈嚣闪开,一把抓住石松的脖颈。 “石松!!!”田衡无力大吼,石松是跟了自己数十年的老部下,是他亲自从乡下挑选孤儿孩童,一步步培养至今。 陈嚣将石松高高抬起,看着他如蚂蚁一般挣扎。 “石松,你是好苗子,只要点头,即可加入阴阳家,共寻长生大道。” “狗杂种,一辈子……被人压一头的东西,在下……怎能跟你这貌丑鼠辈……” 石松磕磕绊绊说道。 “死!!” 此言仿佛刺痛了陈嚣内心深处的忌讳,右手发力扭断了石松的脖颈,随后将其如死老鼠一般丢在地上。 石松眼神渐渐涣散,望着田衡,内心有万分不甘。 “再会……大祭酒……” 往事种种,闪过心头。 田衡奋力抽刃,打算与陈嚣搏命,却被陈嚣一脚踢开,身上东西掉落一地。 “力士印……呵呵,终究还是到了我手里。”陈嚣捡起力士印,“该是我的还是我,可惜,我已经看不上这个东西代表的权力……” “咳咳……呵呵,陈嚣,当年师父训斥你是为了你好,真以为师父不知阴阳家?不过是奇门邪功罢了,你性情大变,未尝没有邪功的影响。”田衡倒在地上,眼神依然凌厉。 “不过是必要的代价,我有了超越你们的力量,未来还能寻找长生……” “哈哈,荀子是儒家宗师,亦是内家宗师,那又如何?不还是死了。” 陈嚣根本不听田衡的解释。 “错了,世上根本没有长生,没有仙道。这力士印,你能开启吗?” 随后,田衡话锋一转,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嘲讽,“而且, 你始终低我们一头,真以为我们没有受过阴阳家的蛊惑……只有你,心智不坚,如获至宝捡起我们不要的骨头……” “哈哈,陈嚣啊陈嚣,废物始终是废物!” “胡扯!我有神通在身,早晚得证仙道!”陈嚣面色狰狞,“尔等凡俗俗子,肉眼凡胎,岂能得见仙术。” “本仙要将你一点一点折磨至死!让你看看什么叫仙术!” 说罢,陈嚣一步一步走向田衡。 脚步缓而重,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心头。 陈嚣眼里只有多年隐忍得以宣泄的痛快。 他要慢慢给予这位师兄压力,然后将其折磨至死。 而后告诉荀子:“看,这就是看重的徒弟,在我面前不如一条狗。荀子,你自诩看透人性,可你的眼睛还是瞎了。” “来吧……” 田衡不怕死,稷下学宫还有种子。 他脑海浮现刘川等人的面容。 嗡! 剑声嗡鸣,寒光闪烁。 陈嚣眉头一皱,闪身后退。 一柄长剑没入地面。 “谁?” 两人目光看向身后。 只见漫天火光,一白衣伟岸身影缓缓行出。 此人头戴傩面,双眸如黑夜深邃。 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逸面庞。 “天汉,你来此作甚?快快离开!!”田衡惊呼,原来是刘川来此。 “大祭酒,我来拿力士印,履行诺言。” 火光通天,映照着刘川的身影。 刹那间,田衡看到刘川身影投射到玉璧上,与玉璧融为一体。 恰似——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今日,神通现世。 第46章 苍天高远,银汉灿烂 刘川影子倒映在四帝朝灵图之上,好似位列仙班。 田衡想起三年前刘川说的那句话。 “日后开启力士印。” 这难道不是一句玩笑话吗? “天汉快走!!此人是宗师!!” 田衡反应过来,再次发声让刘川离开。 接下来,他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刘川戴上崂山鬼面,凶恶面容栩栩如生,体表仿佛氤氲邪光。 “崂山鬼面?原来公孙璞……” 见到刘川的鬼面,陈嚣如何不明白刘川才是真正杀死公孙璞之人。 “哈哈,田衡,这就是你看重的弟子吗?刘川?久仰大名,可惜今日死在此处了。” 陈嚣如钢针的绿发怒张,火光之下如魔头,整个人化为绿影,飞向刘川。 刘川不敢怠慢。 哗! 抬手打出赤火、青风与黑水,袖中黑烟升腾,伴随着腾蛇出世。 “这……” 如此玄妙一幕,令陈嚣和田衡大惊失色,一瞬间忘记思考。 砰! 陈嚣凭借本能躲开法术,火花将他的绿发烧没了三分之一。 嗖! 这还没结束,腾蛇再次扑咬过来。 陈嚣躲开蛇牙,玄金手化拳为掌,一掌打在腾蛇七寸,竟然硬生生将蛇头斩下。 蛇头落地化为黑烟,腾蛇瞬间不能动弹,奇怪的是没有流血。 紧跟着黑烟攀附在断口处,瞬间腾蛇脑袋生成。 嗖! 刘川运起轩辕步,闪身来到陈嚣身后,长剑挥向脖颈。 咔! 陈嚣上身反折九十度,躲开这致命一击,绿发飞射而来,直指刘川要害。 嗖! 刘川早有准备,再次拉开距离。 这次手上多了一枚力士印与山鬼内丹,他知道此举伤不了这个怪胎,真正目的其实是此物。 短短数息,双方交手数个回合,此刻不约而同停手。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好你个天汉。”田衡喃喃自语,想起刘川为何如此自信了。 原来他真的擅长法术。 田衡内心激动,抬头仰望苍穹。 “列祖列宗,你们找的人出现了,真正的大祭酒出现了!!” “好好好……”陈嚣五官扭曲,眼神激动,心脏兴奋地仿佛要跳出来。 他如何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法术。 “哈哈,老天待我不薄!竟赐下真仙道统!” 说罢,陈嚣运起内气,体表氤氲青色内气。 仙人体【绿发瘦骨】,绿发如针,瘦骨似水。如果光是这点,不足以称得上是仙人体。 这层青气有着惊人的恢复力,如果不是断肢、重伤、致命伤,基本极快恢复过来。 “小子,你空有至宝,未免太过浪费,不如献给本仙,本仙保你荣华富贵,长生不死!” 陈嚣看向刘川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座金山。 他太想知道此人身上的秘密了。 历朝历代,无数方士求仙不得,见奇宝而不得使用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衰老身死。 纵使阴阳家摸索出一丝窍门,但寿命问题始终无法解决。 此人所施的确是方术,光是那条腾蛇便不是凡物。 正想着,陈嚣再次躲开腾蛇扑击,又斩下腾蛇头颅。 “不对!宝物!!” 陈嚣寒毛乍起,后知后觉。 如果此人真是炼气士,岂不是证明此人能够使用上古秘宝。 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此人。 陈嚣忌惮此人法术,不敢轻易妄动,此时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拿下。 可惜,此刻为时已晚。 刘川左手握着力士印,右手拿着内丹。 “也罢,让你看看真正的仙术!!” 说罢,一把拿起内丹,顷刻炼化。 哗! 霎时间,山风骤起,狂风将陈嚣掀退。 刘川头发朱红,长到膝盖,眼睛化为幽绿,闪烁玄妙光芒,四周有青鬼之气萦绕,幻化百态草木。 此乃吞噬山鬼内丹所幻化之神通——山鬼之相。 月光之下,神威凛冽。 山鬼者,山神也。 山中鬼神,草木冢宰。 在这暗不见天日,方术法脉断绝的时代。 法术神通,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仙雾腾腾,神通玄玄。 相比之下,陈嚣的盗版仙人体粗糙到令人发笑。 刘川变身的同时,力士印闪过一道光芒。 砰! 黄烟骤起,身侧出现九尺伟岸身形。 身披金甲,头戴黄巾,面如红玉,须似皂绒,纵横有千斤气力。 此乃黄巾力士。 砰砰砰!! 黄巾力士手持巨斧奔向陈嚣。 与此同时,刘川摊开右掌。 哗!! 陈嚣脚下长出无数幽绿带刺藤蔓,将其牢牢包裹。 腾蛇适时弹射上前,一口咬住陈嚣脚踝,黄巾力士斩断其右臂。 短短一瞬,战局逆转。 陈嚣自豪的神仙体,在正牌的神通面前是如此可笑。 他有强悍肉身,迅捷速度,敏锐五感,甚至有杀死刘川的能力,但武者的悲剧在于肉体的限制。 即便不想做人了,也无法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再强大的力量,接近不了刘川也是白搭。 黄巾力士斩断他的右臂,玄金手被毁。缠绕周身的荆棘将锋利尖刺深深插入血肉。 陈嚣血流不止,变成浑身腐烂的血人,但他生命力强悍,直到现在还没丧失战斗力。 陈嚣挣脱束缚逃跑,身形化为残影,瞬间跃出城墙。 与此同时,刘川撤掉黄巾力士与山鬼法相,两者消耗的法力简直是巨量,不能长时间维持。 刘川服下一枚养气丹,紧追其后。 陈嚣这家伙跑不远,虽然生命力顽强,但腾蛇毒素深入骨髓,坚持不了太久。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独留田衡一人躺在地上。 外界再次传来喊杀声。 “稷下学宫弟子易蒙率领城门卫支援,学宫乃齐国重地,所有叛逆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蒙毅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四方。 原来是蒙毅带人杀到,局势瞬间逆转。 田衡一颗心放下,两眼有神,望着天空。 今日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宛如身处梦中,当真不可思议。 陈嚣来袭,再到刘川显圣神通,一切逆转太快。 “天汉……老夫取的字不错,人如其名也。” 天汉天汉。 苍天高远,银汉灿烂。 他将在历史留下足迹。 第47章 千年守尸鬼,与历史同行 漆黑山林,瘴气密布。 群兽声音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一血人狼狈不堪,跌跌撞撞,于林中穿行。 陈嚣纵使重伤,内心依然激动无比。 这是惊天大秘密! 从今往后,他将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哈哈,刘川,终有一日,老夫夺你仙果!!” 想到激动之处,陈嚣仰天长啸,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嚣张狂妄。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危险,反而是一种机遇,一种长生机遇。 阴阳家搜山赶海,海外求仙,未曾想真正机缘原来在此。 “是吗?” 身后传来刘川平淡的声音。 陈嚣吓得转头,只见一人骑着白马穿行山林。 白马浑身散发白光,如灵猴神兔般矫健,避开所有障碍,灵巧地不似白马。 嗖! 刘川打出一颗黑水球,数百斤重的水球将陈嚣击飞,撞断数棵大树方才停下。 “哇……” 陈嚣吐出一口黑血,再无反抗之力。 刘川缓缓走来,腾蛇盘绕其身侧,好似神话中的持蛇神灵。 他的目光灼灼,不受黑暗限制。 “绿发瘦骨,丹颜铁手,把自己整得不人不鬼,有意义吗?” “刘川!!你懂长生吗?可曾知晓长生艰辛?你练成了仙法,高高在上,又有何资格指点一个求仙之士。” 陈嚣自知必死,看向刘川的目光充满了嫉妒。 为何不是自己,为何是这个小辈? “没用,尔等复制不了我。” 刘川放出最后一道掌中焰。 火焰吞噬陈嚣的身躯。 陈嚣大喊,语气中带着快意。 “你没有做到无情无义,做不到太上忘情,哈哈,你死定了!!” “所有人都将死去,唯有你永存。” “普天之下,王侯将相,豪侠义士,没有人能容下你。” “唯我独仙?哈哈,千年守尸鬼也!” 陈嚣发出一连串诅咒,最终笑着死去。 刘川站立良久,白马伴行身侧,月华洒落其肩头。 看着陈嚣的骨灰,他缓缓说道: “不,吾非千年守尸鬼,吾传承先贤所学,珍惜每一段岁月,直到属于我的未来。” 俗世长生,与历史同行,求索着未知的仙道,直到仙道尽头。 …… 四帝朝灵图下方。 田衡艰难起身,望着不远处的火焰,以及众人的尸体,一时间,内心滋味难明。 哗! 微风拂过,似有人影掠过。 田衡下意识看向天空。 高大的玉璧前方,白衣身形遗世独立,狂风吹动他的衣袍,明月将其怀抱身侧。 刘川掂着力士印,嘴角带着一缕微笑,道: “大祭酒,当初的承诺……不知还奏效?” “在下田衡,拜见大祭酒!” 田衡俯身下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心。 “天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通古知今,服饵长生。” “吾乃世间唯一长生仙也。” 四帝朝灵图与稷下学宫迎来了他的主人,亦是最后的主人。 “大祭酒,记得为在下保密。”刘川说道。 此次过来,之所以在田衡面前暴露法术,主要是相信田衡的人品。 当然,人品不值钱,人性随时变化。 其次是田衡已成孤家寡人,他的嫡系几乎已死,不会再造成任何影响。 正所谓孤证不立,只要不是自己在人群面前显圣,一般人不会轻易相信。 要怪就怪临淄方士太多,一个个声称自己百岁老翁,又或是黄帝旧臣,临淄民众早已对此脱敏。 再次田衡也没有几年活头了。 “我明白了。” 田衡眼神一凝,反握长剑便要自刎。 “且慢!” 刘川弹出一枚小石子, 将长剑弹开。 “大祭酒这是为何?” “仙道事关重大,一旦暴露出去,便是天下之敌。此事你一人知道即可。” “倒也不必。” 刘川还是低估了战国守诺的风气,但他不是小说中杀伐果断之人,做不到滥杀无辜,还是杀屡次对自己有帮助之人。 若是牵连无辜,自己的道心也将不稳。 “这样吧,老夫归隐山林,隐姓埋名,对外宣称就说死了。以后住在灵宝山庄,安度晚年。” 田衡也累了,不想再折腾,不如趁机死遁。 “好,灵宝山庄扫榻相迎。” 刘川松了一口气,这是双方都有利的做法。 田衡知识渊博,既能教导山庄子弟,又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 “阁下叫什么名字好呢?”刘川随口一问道。 此时,外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黄石如何?” “在下拜见黄石公!”刘川眼神一动,作揖行礼。 “大祭酒!” “天汉!!” 火光照亮此处。 蒙毅、张苍、浮丘伯、邹文,以及其他存活的兵马赶来。 “你们没事吧?”浮丘伯腰间宝剑血犹腥,此世儒者,文武双全。 “你们……” 浮丘伯看到刘川手上的力士印,以及被搀扶着的田衡。 “从今日开始,大祭酒之位,传于刘川。” 田衡在众人面前说道。 大祭酒只能由大王亲自授予,但都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事急从权。 “拜见大祭酒!!” 火光映衬之下,众人齐刷刷下拜。 “诸卿请起!” 刘川虚扶众人。 “天汉,稷下学宫交给你振兴了。” “好。” 刘川无意振兴稷下学宫。 而是将这座学宫体面的送葬,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盖棺定论,青史留名。 将学宫的学术精神保留,而不是困在小小之地。 田衡为刘川戴上力士印。 “再拜大祭酒!” 稷下学宫广扬,众人以及合计一千二百兵马对新任大祭酒下拜。 刘川负手而立,受众人之拜。 “卓尔不群,后生可畏。” 浮丘伯感慨道。 从此,又出现两个以刘川为原型的成语。 众人目光聚焦在刘川身上。 刘川发下第一条大祭酒令。 “令,所有人前往王宫,清君侧!扶大王!” “是!!” 众人齐声大吼。 易蒙用出几乎所有秦国暗子,众人一路畅通无阻,杀至王宫。 作为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内部弊病极多,每个人都为自己做打算,忠于王室之人,恐怕都没有秦国收买的人多。 齐王威严尽扫一地,早已不是当年霸主之国。 第48章 日月轮换,四时代谢 鲛鱼灯烛散发白光,宫中侍女衣裳单薄,曲线玲珑,跳着诱惑十足的歌舞。 齐王建半裸身躯,心态自暴自弃,一心沉迷享乐。 儿子们是个废物,弟弟觊觎着他的王位,大臣一个个阳奉阴违,如今又不知来了什么人,想要将他控制。 反正也就这样了,不如沉迷享乐。 “杀!!” “动手!!” 外面传来喊杀声。 忽然大门被一道身影轰开,木屑乱飞,血淋淋人的摔在齐王建面前,众女惊叫逃亡。 齐王建见到血人的样貌,顿时大吃一惊。 “这这……爱卿……” 此人正是守护大王的宗师,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也招架不住。 咚咚咚……。 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齐王建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白衣青年。 青年身形伟岸,气质潇洒,戴着象征大祭酒的公侯之冠,腰悬力士印。 刘川意气风发,脚步缓缓。 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本意是低调求仙。 可惜世事无常,将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不管怎样,五载岁月,终究名扬诸国。 “你你你……你干什么?”齐王建惊恐莫名。 自己派人去杀刘川,这家伙该不会想报复自己。 刘川上前一步,抱拳道: “大王放心,臣等已诛欺君作乱之辈,救驾来迟,大王莫要怪罪!” 齐王建不能杀,战国重诺守义,弑君者的名声非常坏,去哪都混不下去。 一旦杀了齐王,即便当初不满齐王的人也会联合起来,田氏的号召力不容小觑。 所以留着齐王作用比杀了大,区区废物田建,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如以稷下学宫的大义名头压伏之。 其次再让蒙毅收买齐国上下,秦国将来只需打垮边疆几个实权将领,即可兵不血刃拿下齐国。 齐王建愣了一下,开心地握住刘川的手,演技精湛道: “爱卿可算来了!孤差点死在他们手上,谢天谢地,祖宗保佑!!” “还请大王下旨,平息内乱,勿让他国趁机作乱。” “好好,爱卿所言极是。” 齐王建生怕这帮人拥立新君,得知自己还能当大王,他瞬间自己想通了。 给谁权力不是给,反正只要自己还坐在大王之位。 “多谢大王,大王英明!” 齐王建四十一年,秋,史官记载方士作乱,蛊惑禁军造反,千乘邑大夫刘川平定战乱,大祭酒田衡丧命乱军。 此乃有史以来第一次方士造反。 接下来,齐王建大封功臣。 蒙毅买通的几个探子纷纷身居高位,把持临淄守卫大军,宰相后胜甚至成了他们的人。 齐国覆灭,近在眼前。 青石板路,马蹄声儿急。 蒙毅与刘川骑马行走队伍前方。 “多谢天汉兄成全,这扬大功,我定然禀报大王,将来到秦国,大王重重有赏。” “不必如此,在下不要任何功劳。”刘川摇头拒绝。 “阁下不必推辞,此乃阁下应得的。” 蒙毅想起“后生可畏”一词。 二十岁成为大祭酒,简直打破前人的记录。这不是幸运,而是真真实实的本事。 “在下不好虚名……有空多帮在下打听打听神仙方术。”刘川笑道。 “哈哈,一定一定。”蒙毅哑然失笑,若不是知晓刘川的性格,一定会以为这家伙以退为进,实际上他是真的喜欢方术。 “秦国汇聚百家精锐,不是稷下学宫所能比拟;黄老派、阴阳家其他流派、乃至墨家皆在秦国境内,阁下一定会很喜欢的。” “秦国,以后会去的。” 稷下学宫的遗产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稷下学宫号称第一学宫,毕竟是研究学问理论的地方,或许某些积累还不如秦楚之地,尤其是秦国,听说关中汇聚不少奇人异士。 “蒙兄,你先带人回灵宝山庄,我留待学宫片刻。” 田衡还躲在稷下学宫,亟待自己进行治疗,去晚了可真就死了。 “保重,天汉。” 蒙毅带着一部分手下离开。 灵宝山庄。 敌军残余的兵马再次组织起进攻。 河伯殿前,青面鬼神下。 众人议论纷纷,神情慌张。 张良与陈平两名弟子主持大局,符宝带着壮妇保护妇孺。 “子房,你负责调度守河人。”符宝稚嫩的脸庞有超越年龄的严肃,握着长剑的手指发白,可见其精神紧张。 “好。”张良准备对众人发号施令。 刘川不在,安期老迈。 封地几名乡老不干了。 “我们撤进山吧,等事情结束再出来。” “是啊,封君不在,我们先走再说。” 也有人提出质疑,道:“我们走了,封地不是被贼人洗劫了?跑不了的妇孺怎办?” “老夫不管,你们不走,老夫带河下村的青壮一起走。”今晚的杀戮让此人吓破了胆子,外面的杀戮还在继续,他一心只想躲起来。 “大胆, 尔等皆是封君子民,还分你我不成?” 众人嘈杂之际,陈平身形瘦小,悄悄隐入人群。 那名主张离开的村正当即就要出门,一些人蠢蠢欲动。 “啊!!” 此时,一身影窜出斩下此人脑袋,鲜血洒落全扬。 十三岁的陈平神情阴狠,提着血淋淋的头颅,高喊道: “动摇军心,杀无赦!!” 众人震怖非常,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随后张良居中调度,将剩余的人派出支援。 殿中独留五个会内气的壮妇和符宝。 砰! 三个漏网之鱼杀进来。 “轮到我保护大家了。” 符宝抽出长剑,运使中品内气,杀向三人。 朝歌剑法精准而凌厉,招数优美如翩翩起舞,转眼间杀死三人,之后又连续刺死二人。 之后,蒙毅姗姗来迟,与张良等人清除首尾。 “张良陈平,天汉的两个学生也不同凡响。”蒙毅不禁感慨。 每一个皆有良相之才。 若是将其招揽,必定对秦国产生大助力。 刘川带着其他人后发先至,来到河伯殿。 映入眼帘的是月中美人。 呼! 狂风吹拂她的秀发,月下剑仙神姿仙韵,明眸如星辰,长剑犹自滴血。 不知不觉,当年的跟屁虫已成长。 见刘川进来,冰冷美人绽放微笑。 “师兄,我能保护大家了。” “是啊,符宝长大了。” 刘川目光扫过符宝与师父。 日月轮换,四时代谢。 新一代成长,老一辈衰老。 此乃人世规律。 第49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经过一夜打扫,临淄城与以往别无两样。 谣言在高层传播,民间百姓毫无察觉。 稷下学宫外的大殿扬,热闹繁华,人声鼎沸,王宫来的寺人摆香案,设祭坛。 田衡大祭酒病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新任大祭酒上任的消息迅速传播。 外围的方士名士议论纷纷。 “新任大祭酒是谁?” “我觉得是浮丘伯,浮丘伯资历最高,又是儒家大师。” “会不会是安期生?” “安期生半途入门,资历太浅。” “会不会是张苍?” “有可能。” 众人议论纷纷。 田衡经营数十年,在扬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大祭酒继任,不得凑上前看个热闹。 灵宝山庄,河伯殿。 忙了一夜的刘川还未合眼,便开始准备继任之事。 须发皆白的郑安期捋着胡须,满意地打量自己这位弟子。 “这里,玉印再靠右一点,对,银勾与玉佩不要叠放……” 高渐离在一旁指点符宝。 符宝为师兄整备衣裳挂饰。 很快,一翩翩公子出世。 “太正式了。”刘川笑道,他还是第一次穿袖子快掉地上的正衣。 “哎,大祭酒必为上卿,正式点是应该的。”郑安期说道。 此上卿定是虚衔,但好歹是个爵位。 “报!张苍,易蒙派人迎接。” 刘川出门,见蒙毅与留着长须的张苍站在马车下等候。 “大祭酒,请……”张苍笑着躬身。 他比刘川痴长十余岁,面对此人心里没有一丝嫉妒,这是他应得的,他挽救了稷下学宫。 此刻张苍等人还不知道是秦国的功劳,以为城门守卫是刘川的号召所为。 临淄稷门,人潮汹涌。 学宫马车缓缓驶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众目睽睽之下,刘川下车了。 一时间,众人轰动。 “原来是灵宝君!!” “实至名归,灵宝君曾救过我儿子的命。” “没错,灵宝君德艺双馨,实至名归。” “青帝子,灵宝君。货真价实的大祭酒。” 人们不因刘川年轻而看轻,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民心所向,台上的齐王建惊恐万分。 他在现扬若是喊一句刘川是叛逆,恐怕无人在意。 很快,刘川上台,齐王建亲自为其加冠授印。 “敕封琅琊刘川,上卿爵,稷下学宫大祭酒……” “多谢大王!” 刘川附近四方百姓,众人欢呼行礼。 声望一时无两。 接下来,学宫马车环绕街道,八百卫兵拱卫马车。 沿街扫洒,赏赐孩童。 张苍宣读大祭酒第一份命令。 “即日起,学宫再无门户之见,学宫藏书全部对外开放,众人领牌观书,不容毁坏盗窃,违者押入大牢。” 这是一条划时代的命令。 知识在这个时代比金子还贵,乃是世家大族不传之秘。 此命令一下,诞生了历史第一座公共图书馆——天汉阁。 队伍后方,浮丘伯与张苍师兄弟站立。 “天汉,颇有荀子之风。”浮丘伯说道。 “在下第一眼便有如此印象。” 荀子是个奇怪之人,明明是儒学宗师,却教出法家、阴阳家、纵横家、兵家、道家弟子。 兼容并蓄是荀子的特征。 刘川持儒道修身,行百家之道。他心中仿佛也没有门户之见。 车队行到之处,众人欢呼。 蒙毅策马跟在身侧。 “天汉兄,万众瞩目的心情如何?男儿大丈夫,应当权势滔天才是。” “权势真的重要吗?” 刘川掀开车帘,面色平淡。 “仙道真的重要吗?”蒙毅还年轻,身体还未衰老,没有太多寿命的欲望,只觉人生太长,大有可为。 “很重要,比权势还重要。”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谁又能得长生呢? 长生或许才是世间最大的权势。 万众拥戴,君王授爵,名留青史。 此乃人生最大之荣耀。 刘川神情依旧波澜不惊,耳边再次响起蒙毅的声音。 “天汉兄,你所求为何?” 刘川似乎从未站在齐秦二国的立扬。 “但求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只希望统一的时候,少死一点人而已。” 刘川喃喃自语。 一句话将沉浸功名利禄的蒙毅惊醒。 他从未想过黎民百姓,这个人告诉自己一种全新的,以黎民百姓为中心的论点。 “这是阁下学医的含义吗……”蒙毅深深作揖,“大祭酒,在下受教。” “莫要客气。” 刘川始终认为这是华夏内战,诸夏七国谁夺天下都无所谓,百姓安乐即可。 所有仇恨将会随着历史流逝而消失,最终凝聚成一体。 刘川想到某个姓刘的人,那家伙现在在干嘛? 人群中,一中一青两男子踮着脚看着万民爱戴的扬景。 “我行诸国,见遍诸侯豪杰,有万民惧之,有万民敬之,还是第一次见万民爱之。”中年士人文绉绉道,“刘季,你应向此人学习。” 此人正是游历许久的丰邑刘季。 刘季原本想投靠信陵君,岂料信陵君死了,又想投靠刘川,刘川根本不收门客。 无奈之下,刘季投靠了信陵君的门客张耳。 听到张耳的话,刘季向往地看着万民拥戴的扬景,发出豪言壮语,道: “大丈夫应如是也。” “我刘季若有一日功成还乡,定要这般与民同乐,哈哈!” 年轻的刘季胸中满是雄心壮志,一心建功立业,认为自己定是不凡之人。 此时的他还不知苦难还在后头,暗无天日的日子还很漫长,要么彻底沉沦,又或是逆境崛起,创前人所未有的功业。 马车驶来,与张耳刘季擦身而过。 刘川扫了一眼刘季,之后移开目光。 盛大庆典持续到晚上。 四帝朝灵璧下,刘川封蒙毅祭酒、张苍祭酒、浮丘伯祭酒、师父郑安期祭酒,邹文祭酒,共五大祭酒。 并将张良、陈平纳入学宫。 师父终于圆了稷下学宫祭酒和下大夫的梦想。 之前的杀戮,使得黄巾力士皆亡,卫兵不到三百,稷下学宫弟子五十左右,其他人死的死,逃的逃。 “从今以后,关闭学宫山门,只收杂役不收门人,直到恢复元气为止,吾等好生研究学问。” “诺!” 第50章 太祖姜尚,碧眼月主 波涛不绝,河水流淌。 一腿脚不便,面容尽毁,神态苍老的白发老头慢悠悠来到此地。 看到不远处的千里波涛,老者满意道:“天汉,正是此处了!” 刘川陪在老者身后,闻言说:“好,以后大祭酒住在此处,一会下人搬来家私,至于灶台就不用了,跟我们吃即可。” “以后不必称大祭酒,叫我黄石公。” 田衡余寿不多,生命尽头,亦想看看刘川能走到什么地步。 “好,黄石公。”刘川欣然接受。 黄昏日暮,河浪滔滔,夕阳斜下,光影洒落两人肩头。 一老一青找颗大石头坐下。 黄石公絮絮叨叨,讲述当年往事。 刘川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而是静静倾听老人的念叨。 日子太平,闲情逸致,安静祥和的日子不多。 “你杀了阴阳家的少主,可能已被阴阳家盯上,日后小心行事。”黄石公嘱咐道。 “无妨,在下自会小心。” 刘川解下腰间的力士印,印为白玉质地,底部刻有“召神劾鬼”四个字。 此印的确能召唤黄巾力士,黄巾力士身高两米二左右,大约是上品内气武者的实力。 因黄巾力士悍不畏死,碰上宗师高手亦有一战之力。 此乃这一趟最大收获,力士印理论上可无限召唤黄巾力士,大概十缕真气一名,以刘川如今的真气上限,最多召唤三名。 其次便是可以变身的山鬼法相。 山鬼法相超脱了法术范畴,而是一种神通。 山鬼法相可隐入山林,操控草木,每存在一息,都要消耗三缕真气。 黄石公见其把玩力士印,并未多问此物玄机,而是说着此物的来历: “天汉可知此物来历?” “哦?可否详细说明。” 此物定不是近代造物,而是上古宝物之一。 “最早是姜氏太祖姜尚无意中寻得,后为齐国王室传家宝,田氏代齐之后,此物被孟尝君所得,后赠予稷下学宫大祭酒,用做大祭酒宝印。” “原来如此……” 姜子牙会不会法术呢? 姜子牙应当是不会的,毕竟是八百年前,不是八千年前,他应当知晓上古秘密,因此才将黄巾力士印作为传家宝,最后流传到自己手上。 因缘际会,妙不可言。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聊着。 黄石公放下大祭酒的重担,性子比先前开朗不少。 “天汉,你认为稷下学宫将走到何方?” 刘川肃然而立,面对黄河,说: “稷下学宫或许会毁灭,会衰败,失去传承;稷下学宫的道统正如黄河,与江山万古流。” 刘川不时宽慰黄石公。 从稷下学宫得到发扬的诸子百家,将会以儒学为主,影响华夏数千年,根植每个华夏人的心中。 这个时代是华夏少年时代,由此诞生的精神,深深影响了后世。 “老夫放心了……”黄石公哂然一笑。 历代先祖的传承不灭,区区稷下学宫灭了算什么? 他担心的是历代先贤的文字无人传承。 “师兄,吃饭了!!” 不远处传来符宝的大喊声。 “走,先吃饭。” 刘川转身离开,黄石公紧随其后。 竹林之畔,凉亭小筑,放置几排木案。 侍人仆妇为众人分餐装盘,饭是师徒三人最喜爱的红枣蜂蜜糯米饭,菜有七菜羹、烤羊肉、煎羊肝、煎猪肉、以及放了丹药的菜汤。 张良陈平、高渐离、符宝、郑安期依次落座。 “这位是隐士黄石公,以后就住山庄了。” 黄石公是何人?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 郑安期恍若不知,拱手笑道:“敝人郑安期,见过黄石公!” “安期仙翁,久仰久仰。” 众人依次介绍,算是混了个脸熟。 一旁的高渐离早已不管不顾开吃了起来。 刘川看着眉头直跳。 高渐离除了音乐,其次便是美食。 日后该不会变成“胖”渐离吧? 高渐离弹琴时优雅如白鹤,吃相不忍直视。 或许人家本性如此,跟刘川等人混熟了之后,这才显露出来本性。 郑安期细嚼慢咽,遵循黄老派“叩齿”三十六之道。 符宝吃相与高渐离不遑多让,其余两个弟子多少有点拘谨。 黄石公望着这群人,道家、儒家、兵家、杂家,不分身份,不论礼数座次,人人平等,颇有些墨家风范。 若是以前,黄石公多少有些别扭,如今反倒有些喜欢这种氛围。 “诸位辛苦了。” 刘川举杯遥敬众人。 “黄石公,在下那两个弟子,劳烦多多照拂。” “好,老夫空闲再说。”黄石公有些敷衍,他是来养老的,不是来此当先生,闲着没事随便指点几下即可。 之后数日接触,黄石公惊为天人,张良陈平实乃良才美玉,加以雕琢,定是卿相之才。 黄河之畔,黄石公与郑安期对弈,刘川在一旁指指点点。 “黄石公,我那两个弟子如何?” 黄石公落下一子,杀光郑安期的大龙。 “各有春秋,张良大事不糊涂,陈平行事唯谨慎。” 黄石公给予两人极高评价,两人的出现,也弥补了黄石公对于刘川不愿从政的遗憾。 加以培养,必定卿相之位。 黄石公觉得自己晚年充实了。 “没错,两人来日必定平定天下。”刘川笑道。 之后的日子平淡而宁静。 齐国东海,海波万千,浩若苍穹,茫无边际。 东海是世人眼里充满神秘与仙机之地,不知多少仙神传说由此而诞生。 某处海岛,炊烟袅袅,阁殿林立,有人迹穿行,这些人衣服有阴阳太极标志。 最高处阁楼拔地而起,高高俯视这座小岛的苍生万物。 阁楼牌楼刻有阴阳太极,左侧为漆雕青色圆月,此乃月主的蓬莱道扬。 咚咚咚……。 使者步履缓缓,沿着弯弯绕绕台阶直上高楼。 越往上,越是阴暗,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幽绿油漆雕刻上古神仙,赤龙羽人、三眼天人、青龙赤凤、夔牛麒麟,一个个呼之欲出。 最顶端阁楼大门敞开,伸手不见五指,浓郁药香传来。 “主君!齐国急报。” 哗! 黑暗中显露一双眼睛。 碧绿眼底,方形瞳孔。 第51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碧眼方瞳是阴阳家极其罕见的仙人体,月主便是拥有此异相的天才。 见到此怪异瞳孔,使者无论见过多少次,仍然是内心震撼。 “主君,陈嚣死了。” “被谁所杀?”黑暗中的声音沙哑刺耳,分不清方向,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琅琊人刘川,此人号称青帝子,目前为稷下学宫大祭酒。在下推测其有上品高手的力量,或许擅长用毒……” 使者对刘川的信息如数家珍,这些不用费心机收集,刘川名扬齐鲁,许多人都知晓刘川的家底。 “主君,要不要在下派人拿下刘川?”使者跃跃欲试。 “不必,暂且勿动,齐国临淄已不是天下中心,此处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去秦国!派更多人去秦国,务必在关中占据一席之地。” “是!” 使者不敢多问,只是听令行事。 待使者走了之后,黑夜中的碧眼方瞳渐渐暗淡,空中传来神秘的呢喃。 “秦国,想不到居然是你。” 时至今日,天下大局已清。 齐楚皆无一统天下之力,燕国偏安一隅,军力孱弱,不堪一击。 唯有秦国具有一统天下之机。 这是阴阳家的机遇,泰一已下命令,全力渗透秦国,阴阳家更进一步。 大一统的天下,王者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如果成功蛊惑该王者,那么整个天下都在阴阳家控制之下。 “嬴政,你会相信吗?” …… 秦国关中。 平原土壤肥沃,号八百里秦川。 此乃周朝、秦国立国之机,此地养活百万秦人,随着秦国国势正盛,关中隐隐成为天下中心。 随着商人行走,齐国消息传到关中一带。 一处酒楼,商人谈天论地,交换来自各地的情报以及商业消息。 “蜀人善织锦,楚人擅漆器,不过有几种货物不能出境……” “你们听说了吗?稷下学宫大祭酒刘川攻入王宫,将齐王教训了一顿。” “哼,教训得好,这齐王贪得无厌,大祭酒不愧是天下齐鲁楷模。” “君不君,臣不臣,此国将亡。” “管他呢,有生意做就行。” 秦国敌视商人,出令禁止商人各种行为,众人原本心中愤怒,如今亦是习惯了,反正也反抗不了,还不如尝试着接受。 商人对于他国的事情不太关注,倒是津津乐道于刘川二十岁成为大祭酒的一鸣惊人。 酒楼角落,一脸上有许多刀疤,留着厚厚络腮胡的青年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 “干得不错。” 说罢,放下茶碗,隐入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秦国王宫,兵戴黑甲,刀枪锋利,其兵势如林。 王宫大殿,时年三十五岁的秦王嬴政高居中庭,黑袍端庄,面容有秦人的大气。 秦国高手如云,远大于诸国之和,光是宗师便超过二十名。 大将王翦与王贲汇报攻楚事项。 “大王,不出一载,臣定攻下楚国!”王翦信誓旦旦保证。 王贲随即表态,说:“燕国定然灭亡,到时臣与王将军、李将军、蒙将军合围,即可拿下齐国,一统天下。” 嬴政鹰一般的眼眸闪过一丝赞许。 “进攻齐国不难,诸卿且看……” 嬴政将竹简扔向众人。 王翦拿着竹简端详,面露喜色,道:“好你个蒙毅,哈哈,干得好。” “这样一来,只需一扬大战,即可令齐国投降。” 齐国底蕴强大,若是执意反抗,没个三五年拿不下来。 众人商讨一番战术,随即散去。 “报!” “宣!” 一魁梧大汉龙行虎步,单膝下拜。 此人是宫中内侍赵高,与一般内侍不同,赵高身形魁梧,有宗师修为。 “楚人献长生丹一枚。”赵高说道。 嬴政抬头看了一眼赵高,看得人头皮发麻,良久才道:“拖出去,杀了。” “诺!”赵高离开。 方士羽客,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自己志在天下,以全六代先君霸业,岂能被区区方士蒙蔽? 嬴政并非不信鬼神,而是没有亲眼见证。 若是真的见到鬼神,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抓拿,研究长生之道。 嬴政再看另一封信,这是蒙毅推荐刘川的信。 “以方士医术成名,王宫之役立下大功。是个人才,可为大夫。” 说罢,嬴政将竹简放到一边。 此人有点本事,不过秦国不缺人才,官位太高,可能引起秦人不满,况且这还是身居高位的齐人,恐怕不容于关中,也不愿从低级官僚做起。 等此人投靠过来,再酌情考虑赏赐。 …… 灵宝山庄,河伯殿。 此地依旧人潮汹涌,姑射神女符宝为众人号脉,张良陈平两名弟子负责抓药维持秩序。 如此如常不变。 稷下学宫,天问楼内。 刘川翻阅古代典籍,寻找上古遗迹线索。 “雷泽、关中、江左……这些地方皆有仙人传说,日后或可以一探。” 刘川心想。 “大祭酒可在?” 大门敲响。 “进来!” 来者是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名老者,正是张苍和浮丘伯师兄弟。 “两位这是……?” 刘川疑惑道,两人背着包裹。 “在下与师兄,特来向大祭酒辞行。” 明眼人都能看出齐国大势已去,秦军素来凶残,临淄必定沦落战火,不如早早做打算。 “好,诸位保重。”刘川欣然接受,随即看向张苍,“文平兄打算去哪?” “秦国。” “去秦国的话,不妨找易蒙兄推荐。” 浮丘伯与张苍对视苦笑,他们内心其实早有猜测。 “多谢大祭酒。” 浮丘伯说:“老夫打算回寿春隐居,不问世事,天汉,你也该走了,此地不适合做学问。” 刘川没有回应,而是看向窗外,说:“总有人留下来。” 留下来,画一个完美句号。 承了力士印,当做大祭酒当做的事。 “保重!” 张苍与浮丘伯离去。 灵宝山庄。 黄石公隐居的屋前,两个老头急头白脸对弈。 “点!哈哈,黄石公,今日是老夫赢了!!”郑安期面色赤红。 刘川与符宝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符宝看着爷爷的面色,有些担忧道: “爷爷他……” “师父身体硬朗,并无大碍。” 刘川言不由衷,不愿说出真相。 婴儿牙齿长出,老人牙齿掉落,人赤条条出世,也终将赤条条离开。 生老病死,世间规律。 刘川不愿想今后的事,只想把握当下。 待两人对弈结束,刘川上前跟黄石公说了张苍两人之事。 黄石公失神片刻,颓然笑道:“很好,也算开枝散叶了。” “是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刘川环视四周。 把握当下,享受宴席。 第52章 战国末尾,横扫六合 “好大的鱼!”符宝美眸睁大,不敢置信。 郑安期围着大鲤鱼打量:“这条鲤鱼怕不是有半百之寿。” 黄石公上前围观,说:“祥瑞啊,老夫平生罕见,不如将其放了。” “放了多可惜,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鲤鱼。”符宝不愿放弃。 “师妹说得对,鱼就是鱼,哪有什么祥瑞,张良。” “弟子在!”张良上前一步。 “将鱼拿到后厨,今晚来个鲤鱼宴!” “是!” “哈哈,这下有口福咯。”高渐离轻笑道。 傍晚。 众人齐聚,连最忙的蒙毅也来了。 桌上没有其他菜式,唯有鲤鱼。 酱烧鱼头、野菜鱼片汤、水煮鱼片、烤鱼、炒鱼骨……。 色香味俱全,刘川除了炼丹以外,也尝试着将前世的菜式研究出来。 虽然没有辣椒,但也有其他香料代替,味道大差不差。 众人知晓刘川的习惯,无需太多礼数,动筷子就吃。 一顿饭吃到晚上,众人皆醉,各自回房休息。 符宝趴在桌上,微微打着呼噜。 师徒二人清醒,对视无言。 烛火明灭,郑安期眼神变得深邃,目光没有定焦,游向不知名的天外。 “际遇难测,老夫未曾想到有今日富贵,有时醒来生怕是做梦。”郑安期絮絮叨叨,又怀念起了从前,“天汉,老夫记得捡到你的第二日,你打死不肯吃东西,觉得山里野食难以下咽,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有射向头、报夭夭零……后面是符宝吃了东西,你才肯吃下去。” “弟子当然记得,那时饿糊涂了,也不知说什么……” 刘川感慨非常,原来来到战国已有七八年。 当初祖孙二人衣着破烂,还是古代装扮,他还以为进了什么恶搞节目。 最后还是接受了身处古代的事实,与祖孙俩生活在凤凰山。 自己的奋斗,一方面是为了自身修行,另一方面也是报一饭之恩,为了让两人过上好生活。 除此之外的功名利禄,全不重要。 良久,郑安期询问:“天汉,老夫是不是要死了。” 人过六十,对自己身体情况有数,近日以来,郑安期越发感觉身体乏力,下肢浮肿,精气神大不如从前。 若不是有丹药支撑,郑安期恐怕连走都走不了。 刘川沉默不语,最终还是不愿瞒着师父,说:“师父注意疗养,饮食清淡,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师父早年尝百草,炼草药、外加山上饮食不规律,导致体内毒素淤积 。 虽说有内气以及丹药拔除毒素,但器官的损伤还是留了下来。 师父的器官损伤,在前世叫“肾衰竭”,这在前世也是一种不可逆转的病,只有换器官才能解决。 很可惜,刘川的医术还达不到换器官的程度。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配型,如何解决排异。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能拖一天是一天,或许将来有什么灵丹妙药,以丹药不可思议的力量,挽回这一局面。 “好好好,还有几年老夫就放心了,老夫走后,符宝交给你照顾了。” 郑安期唯一放不下就是两人。 刘川摸着符宝的头发,说:“好。” 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拘泥于世俗礼节。 郑安期又再次嘱咐道:“以后老夫死了,将我葬在老家吧。” 他本是楚人,并非齐人,先前在楚国寿春谋生,之所以流亡齐国,也是因为战乱。 “师父老家在何处?” “沛县丰邑。” “丰邑……”刘川略微失神,笑道,“此地真是豪杰辈出。” “回去歇息,明早老夫也钓一条大鲤鱼,嘿嘿。” 郑安期起身伸了个懒腰,乐呵呵地走开。 不一会,符宝抬头,面上梨花带雨,抽泣道:“师兄,爷爷真的会死吗?” “会,每个人都会死,不要惧怕死亡。”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的必修课,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 …… 稷下学宫外。 张良与陈平赶着牛车,拉着刘川缓缓行驶狭窄土路。 两岸农田稀疏,今年收成似乎不好。 繁华宏伟的稷下学宫,附近亦是民生凋零,连年战乱,使得齐国首都似乎也萎靡不振,不复当年荣光。 许多平民衣不蔽体,家中唯有一套完整的衣服,一般在各种重大节日轮流穿。 “大祭酒!过来吃果子!” “大祭酒,我家里有野鸡!一起尝尝!” 村民热情地邀请刘川回家吃饭,百姓很喜欢这位新的大祭酒。 大祭酒时常带人下乡治病,不收任何金钱,因此他们对这位青帝子印象深刻。 刘川笑着摆手婉拒。 “战争何时才能结束呢?”张良跟随刘川数年,对民生有一定的怜悯之心。 “很快了,但天下太平,或许仍需一些时日。”刘川目光看向远方。 谁也劝不动那位帝王,百姓的日子会更加糟糕。 后世人总是推崇武功赫赫的帝王,但对于当代人来说,他们对这种帝王定是没什么好感,武功是建立在他们的血汗之上,没人愿意朝不保夕,战扬厮杀。 张良拿出干粮,正准备施舍给道旁的孩童。 “回去吧……”刘川制止张良的行为,“小恩小惠,假仁义。是吧,陈平?” “呃呃,对。”陈平点头应和,他从来不会发这些善心,百姓的生活向来如此,一两块饼改变不了什么。 牛车沿路回去,来到一片长势喜人的农田。 这是稷下学宫的田地,约莫两万亩,拥有最好的地形,最好的水利条件。 这些田地养活了整个稷下学宫以及其私兵。 回到稷下学宫,刘川召集众人。 “如今士人数量不过百,卫兵不过三百,外面的田地都分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蒙毅不禁问道:“大祭酒,没有田地,我们怎么招募更多精兵护佑学宫?” “无须招募,民心即是兵。” 众人觉得刘川决定疯狂,但是大祭酒,又不能不遵守。 此后,刘川在全城人的震惊之下,将九成田地全部分配,以往学宫占的地全部归还。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分田于民。 这里的民不是世家大族及其附庸,而是真正的黔首平民。 齐王建乐得在宫中大醉三日。 自己消灭不了的稷下学宫,却被这个新大祭酒消灭了。 区区黔首的民心,居然还用收买?愚蠢似猪。 日子平淡,时间缓慢而快速流逝。 秦王政二十四年。楚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五年,燕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军从燕国发兵,一路势如破竹,转瞬来到齐国临淄。 第53章 公子扶苏,平定乱世 “大风!!” 雄师如林,军伍似海。 十万大军列阵于平原,玄色甲胄练成无垠墨林,旌旗如遍布苍穹之云,秋风中翻卷残影。 戈矛森然竖立,寒光贯穿天穹。 此乃秦军,当世第一强军。 秦国施行军功制,以斩首级论军功,故而军队战力较强。 在后世人的印象中,在军功制之下,秦人必定眼睛发绿,踊跃参军。 其实并非如此。 秦国法律严苛,小罪大惩。 一部分是犯了罪,或者不小心被连坐。 大部分人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脱罪。 有些人甚至封了爵,却犯了罪进来。 在严苛刑法之下,他们成为了杀人机器,横扫六合。 大军分三路,分别由三名将领率领。 中间一名黑甲兽面盔,体型魁梧,留着络腮胡,背着双锏,年龄看起来不大。 此乃王翦之子王贲。 右边那名身着银甲,面白无须,手持长枪,模样俊朗。 此乃将军蒙恬。 左边那人披着红色披风,下巴留着短须,颇有儒生风范。此人名为李信。 这是秦国少壮将领,皆为宗师修为。 三人身后跟着一名亲兵模样的青年。 青年岁数较小,身形瘦弱,眉宇柔和,贵气十足。 从三人对其态度来看,此人并非亲兵。 “公子,前方即是临淄。”蒙恬转头对青年说道。 能让蒙恬称之为公子,便只有秦王长子扶苏了。 “三位将军势如破竹,真乃当世猛将。” 公子扶苏感慨万分。 大军从燕国南下,一路上摧枯拉朽,从未遇到抵抗,竟然这般容易来到临淄。 “齐王昏庸,齐国武备废弛,因此我军高歌猛进,蒙毅也出了很大的功劳。” 蒙恬直白地给自己的弟弟请功。 “本公子归去,定要向父王禀报蒙毅的功绩!”公子扶苏笑道。 “多谢公子!”蒙恬拱手示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年轻的将士渴望建立功勋,王贲望着前方的城池,胸中热血澎湃,直欲炸开。 王贲对身侧的李信和蒙恬笑道:“弟兄们,临淄空门大开,兵备不足,我们即刻冲进城池,建功立业!!” “杀!!” “风!风!风!” 十万秦军齐齐逼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齐国临淄,即将灭亡。 此时,城内混乱无比。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齐王建团团乱转,宫里的侍人跑了一大半,甚至都找不出人商量。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王建抬起头来,赫然是宰相后胜以及其他守卫宫廷的将领。 “宰相,你可算来了!快快帮帮孤出主意!”齐王建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上前抱住后胜的手臂。 “大王!我们投降吧!秦军已将城池围住,我们没地方逃了!” “好好好,我们投降!” 事已至此,齐王别无他法,投降或许还有办法。、 “宰相,可否遣使告知秦军!” “不必,在下即刻代为传达!” 此时,蒙毅出现在宫内,眼神带着一丝坚毅。 “在下蒙毅,拜见大王!” 此时此刻,齐王如何不知怎么回事,只能硬生生挤出一副笑脸。 “等等!秦军已将临淄围住,齐国已是临淄囊中之物, 当务之急是让他们退兵,否则他们可能会屠城!” 经验老道的将领提出反对意见。 秦国以首级论功,他们愿意放弃这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更何况还是囊中之物。 “报!秦军已至三十里!” “报!秦军已至二十里!” 随着使者的消息一点一点传来,蒙毅心中也没底了。 莫非秦军真要屠城? 蒙毅原本心中对于屠城无甚感觉,但与刘川相识良久,也渐渐对平民产生一点怜悯,学会了仁恕之道。 “快快送我出城! ” …… “风!风!!” 战争机器已启动,没有退步的道理。 秦军压抑太久,也需要向外发泄的渠道。 这就是秦军如此残酷的原因。 临淄城内,一片混乱。 “快跑!快出城!!” “回去!回去,外面都是秦军!!” 出城的人想要回去,城内的人想要出去,双方挤成一团,还有不少流氓混混趁机作乱,烧杀掳掠。 城内士兵无力维持如此崩坏的局面。 “天塌了!天塌了!” 临淄的老人泪眼朦胧,跪下望天。 当年繁华无比的城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灵宝山庄。 刘川早已提前遣散了奴仆亲兵,并且专门嘱咐千乘邑的百姓莫要露面,一定要躲进深山,时局定了再出来。 现在这里只剩下高渐离、张良、陈平、以及黄石公,郑安期爷孙和自己。 众人背着大包小包。 刘川苦中作乐,笑道:“师父,师妹,我们又得踏上流浪旅途了。” “哈哈,师兄和爷爷在,就是符宝的家。” 时隔三年,符宝已成亭亭玉立的十八少女。 “没错,天汉,我们回沛县吧。” 郑安期面色不复当年的红润,面黄肌瘦,好似只剩下一副骨架。 “好。心安处便是吾之故乡!”刘川爽朗一笑,“高兄,你负责守卫大家!” “好!”高渐离拱手道。 “张良,陈平,黄石公,你们在一旁协助!” “好!” “咱们从小道出城!” “是!” 一行人乔装打扮,走出灵宝山庄。 街道硝烟四起,随处可见被踩踏的尸体。、 “母亲!!母亲你在哪??” 角落,与父母走散的儿童嚎啕大哭。 “我的家!!” 有人看着自己被抢光的家欲哭无泪。 这扬灾难,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但都改变不了结局,秦军即将屠城!所有人都得死。 或许齐国王室身份尊贵,可逃得一命,但平民百姓不会如此,平民百姓只会沦为劫灰。 这些活生生的人,终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刘川脚步渐渐放缓。 脑海中闪过临淄一幕幕的扬景。 这不是历史寥寥几行,这不是区区史册上冰冷的词汇。 这是活生生的人,拥有喜怒哀乐,也会感受悲欢离合的人。 “也罢。”刘川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已融入历史。 他是地球苏省刘川,也是齐人琅琊刘川。 刘川转过头,只见众人都停下来。 郑安期与符宝坚定地望着他,支持他所有决定。 高渐离和黄石公抱着手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平与张良则是毫不掩饰期待,仿佛在说:“师父,快站出来主持大局吧。” “张良!”刘川忽然开口。 “弟子在!” “拿出大祭酒袍、力士印、银勾!” “是!” 刘川目光深邃,望着前方。 “我们……治国安民,平定乱局。” 第54章 民心天命,真大祭酒也 刘川来自后世,在他看来,无论秦国也好,齐国也罢,都是华夏的老祖宗,乃是华夏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黄石公目光赞许,望着刘川,说:“大祭酒,发号施令吧。吾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川戴上高冠,披上深袍,腰间挂着力士印。 “师父!”张良强忍激动,呈上宝剑。 安邦定国,平定乱世。这才是大好男儿。 刘川手持宝剑,屹立不动,与周围嘈杂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其他人也在观察着他。 不知道刘川又怎样出手力挽狂澜。 事已至此,局面崩坏至斯,即便大王亲自出面,都不会有人看一眼。 街道人潮汹涌。 刘川看向旁边拖家带口的男子,道:“铁匠家的老大田大郎,你这是要去哪?” “大祭酒?祭酒竟还记得我?”田大郎看到大祭酒叫出自己的名字,顿时受宠若惊。 “三年前,你深夜抱着大儿子敲门,本祭酒怎能忘?别走了,带着你东门右巷的弟兄,守好家园!” “是!”田大郎激动抱拳。 一个大人物叫出自己这个草民的名字,还托付重任,即便是死,也要完成使命! “城门巷尉!” “西门鞋匠吴郎!屠户家的双胞胎……坡下村的黑蛋…… ” 接下来,刘川一个个叫出名字。 被叫到的人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随后听从刘川的命令。 春秋战国,义气尚存,刘川又帮助过他们,甚至还记得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草民名字。 在这些人的眼里,光是记住自己的名字已是莫大的恩德,更别说还有平日接济之恩。 很快,局面渐渐稳定下来,人潮不再混乱。 并且这些人回去开始传播刘川的命令,街道顿时一空。 “师父……这……”张良与陈平渐渐看出门道。 “师兄……”符宝看向师兄,她明白师兄想要做什么了。 轰轰轰…… 四面八方传来雷霆般的脚步声。 “大祭酒!我们来了!” “大祭酒!!” “琅琊先生!” 只见各处街道涌出人群,这些人有老有少,有青年有妇女,手持刀、斧、锄、棍、扫帚……。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 一处店铺,早已逃跑的商人又回到铺子中,对着几个躲起来的年轻同乡顾工说道: “陈胜、陈大虎、陈二牛、我们不跑了,抄起家伙,我们听从大祭酒号令!” “大祭酒真能击退秦军吗?”年轻的陈胜不解。 “大祭酒是青帝子琅琊君,大祭酒出马,一定会有太平。” 众人抄起家伙。 陈胜拿着木棍出门,霎时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这一幕深深震撼着他,永远无法抹去。 “这是……” 人民群众,好似茫茫大海,淹没面前一切,堵塞所有道路。 “吁!!” 正准备出城的蒙毅被挡住去路,他坐在马背之上,愣神地望着眼前一幕。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众人齐聚,刘川站在高处。 “诸位,我们只要太平!任何人胆敢屠杀这座城池,他将付出血的代价,获得终身难忘的教训!!” “杀!!!” “杀!!!” “天下太平!!!” 欢呼声齐震临淄。 “稷门、宣门、武门、德门、鲁门……” 刘川以方位划分人群,选出“方帅”,在一个门附近住着的自动划分到该方帅底下。 挑选出八个方帅,以及八个方的人手“渠帅”“道帅”。 “尔等务必维持秩序。” “誓死听令!” 八个方帅激动下拜,方帅又吩咐底下渠帅道帅,按照自己的籍贯住所维持秩序。 众人以刘川无与伦比的威望,建立起维持太平的共同体。 刘川高高俯瞰人群。 十万百姓十万军。 秦军若想进城,必定爆发巷战。 临淄百姓必定会输,但秦军也别想好过。 这将是无比血腥的巷战。 “张良、陈平,这就是民心的力量。”刘川看向两名弟子。 高冠深衣,银钩宝印,象征着末代大祭酒的风范。 稷下学宫,对得起华夏文明。 胜利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的眼神如火炬般明亮。 八年经营,黔首皆知,这是民心的力量。 史官记录前所未有的时刻,今日一幕必将带来深刻的历史影响。 刘川来到蒙毅之处,说:“蒙毅兄,带我出城谈判。” “好。” 蒙毅对刘川心服口服。 于此同时,秦国大军来到十里外。 城内爆发的滔天喊杀声震惊了秦军斥侯。 “何事?”公子扶苏不太放心,莫非有诈? 王贲笑着对公子扶苏道:“公子放心,齐人翻不起风浪。李兄、蒙兄,即刻率领左右军,攻陷临淄!” 大军渐渐压近。 秦军不怕敌人反抗,只怕自己没有战功。 “是!” “等等!”蒙恬指着前方一队打着秦军蒙氏的人马,“蒙毅来了!” “放行!让他们过来!” 刘川跟在蒙毅身后,内心暗暗盘算撤离路线。 秦军人多,即优点,也是缺点。 若是谈崩,亦可召唤八骏白义,制造混乱,逃离此地。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很快,刘川见到了王贲、李信、蒙恬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亲兵”扶苏。 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刘川。 刘川的高深儒雅名士风范,与肃杀阴冷的沙扬氛围格格不入。 “这位是稷下学宫大祭酒刘川,这位是……” 蒙毅分别为众人介绍。 王贲抱拳,道:“久仰大名,阁下若是来投靠秦国,在下扫榻相迎,不过等我们拿下临淄再说。” “王将军,齐王已答应投降,收手吧,冤有头债有主,何必牵连无辜百姓。不如先行退兵,答应不伤百姓,不掳掠一人,静待齐王出城即可。” “临淄已是囊中之物,本将军为何听你们的条件?万一是缓兵之计呢?” 王贲想建立超越父辈王翦的战功,攻齐一战虽顺利,但也憋屈。 而且贸然退兵,万一齐国各地勤王大军赶来,再加上临淄大军合围,岂不是双面包夹。 不如以雷霆之势灭其都城,像是灭掉赵国一般,使得赵人一蹶不振。 “王将军,在下保证,齐人一定投降。”蒙毅适时说道。 “哼,军令已下,断无回头。” 王贲眼中闪过一丝煞气,不愿让步。 嗡! 刘川抽出长剑,周围的人顿时拔出兵器。 “王贲,冤有头债有主,今日灭人九族,明日也能灭你九族。百万齐人,有武夫,有文官,有士子,有贩夫走卒,王将军,你不能一直庇护你的宗族。你不能记住他们每一张脸,每一个人。” “尔等尽管杀,哪怕剩下三户齐人,反抗永不罢休!” 刘川身后,临淄大门敞开。 映入眼帘是乌泱泱的人群,城墙、街道、乃至附近村落农夫、达官贵人、贩夫走卒。 所有人团结一致,拼死反抗。 挟持滔天民意,刘川好似一座高山,众将不由得被震慑。 王贲行伍数年,第一次见此扬景。 百姓不是坐以待毙,反而是团结一致。 他也知道一旦入城,秦军令行禁止的军伍优势荡然无存,恐怕将面临不可承受的伤亡。 “王贲,退兵二十里,给他们三日时间!” 公子扶苏发话了,他看向刘川离开的背影,不由得赞叹。 “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真大祭酒也!” 此人颇有苏秦张仪的风范。 刘川回去将秦军退兵消息告知众人。 “彩!!” 一时间,满城欢呼,所有人心头放下重担。 凶残的秦军终于服软了。 “琅琊君,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今日之事,深深刻在齐人心中,亦有民间为其建立庙宇。 人群中,刘川内心卸下重担。 “终于和平了。” 临淄八年,也算是报答了齐人的照拂。 史官记下这一幕。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3年),齐国灭亡,稷下学宫大祭酒刘川……公子扶苏曰: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真大祭酒也。 往后,以刘川为原型的成语又多了“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两个典故。 第55章 曲终人散,历史翻篇 第二日,秦军派遣千人小队入城,商谈归降事宜。 公子扶苏不再隐藏身份,而是穿着象征秦国宗室的玄冠玄衣,秦军黑袍黑甲,肃杀之气,震慑四方。 齐王建背着宝印,颤颤巍巍出门迎接。 “罪王拜见大公子!” 扶苏急忙下车搀扶,并将齐王建扶上马车。 “大王莫要客气,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扶苏公子低声说道,“大王放心,日后仍能享受荣华富贵,和之前差不多。” 齐王建松了一口气,连连致谢。 秦人在齐人的目光之下缓缓进城,王贲、李信、蒙恬在蒙毅带领下接管临淄士卒。 扶苏再次下令,说:“一会开仓放粮,以安民心;还有,在王宫内召开大宴,宴请齐国名士。” 扶苏性格较为仁厚,他打算以这种方式获得齐国民心。 齐国宗庙。 宫娥四散,寺人逃亡。 当年繁华一地潦草,香火不绝的宏伟宗庙,如今也变成了冷坛,田氏宗族的老人扶着门槛痛哭。 刘川一行人行走在此处,黄石公失魂落魄前行。 本来大伙想要离开的,黄石公非要最后给列祖列宗上香,于是乎众人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眼前凄凉扬景。 一墙之隔,宫廷乐师还在练习乐章,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换了个主子。 只不过琴声带着一丝悲凉。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八百年齐国啊……”刘川上前想要安慰黄石公,免得这老头子想不开,做了傻事。 “哈哈哈!!” 忽然,不远处传来笑声。 只见一破庙中跑出疯疯癫癫的白衣老头。 老头指着田氏宗庙大笑,道: “田和(田齐太公)啊田和,当年我姜氏好心收留田氏,结果你们欺君篡位,如今被人夺了国,毁了宗庙,哈哈,这就是报应!可惜,田和你看不到!!” 周围田氏众人怒目而视,一眨眼,疯癫老头不知跑到什么角落。 黄石公闻言如遭雷噬,半响不动。 刘川走到其面前,黄石公面上没有悲伤,而是一种释然的笑意。 “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田氏篡位,如今被人夺位,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黄石公看向刘川,说:“老夫知晓王宫一处密道,我们走吧。” “好。” 夜幕降临,王宫再次繁华热闹,仅剩的宫女侍从捧着一盘盘珍馐送往王宫前庭。 那里正开一扬盛大的庆功宴,亦是齐国名师大儒改投他国的宴会。 万里碧空,星辰璀璨。 刘川站在密林遍布的郊外,仰望着苍穹,身后是师父以及高渐离等人。 “再见了,战国,以后是秦朝时代。” 战国的历史,将在这一页之后翻篇。 刘川又再一次经历历史变迁,这一次,他亲自参与了历史。 哞!! 一声牛叫,张良和陈平分别赶来了两辆牛车。 众人面面相觑,知晓离别时候到了。 “天汉,你接下来作何打算?”黄石公看向刘川。 刘川看着面黄肌瘦,靠着大石头深深睡去的郑安期,说道:“我们打算回沛县。诸位,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尔等前程不在此处,咱们就此分别。” 高渐离这个江湖中人倒也干脆,说:“在下打算去关中,再会。” 说罢,背着长琴隐入夜色。 “再会,日后在下也去关中。”刘川说道。 关中汇聚诸子百家,或许会有不可思议之物。 刘川看向张良陈平,说:“你们也该回去了。” “师父!”张良忍着泪水,对刘川磕了个头。 陈平默不作声,亦是跟着行礼。 之后,张良带着黄石公以及陈平远远离去,刘川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八年临淄,曲终人散。 刘川解下腰间水壶,向众人遥敬一杯。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再会!” 刘川转过身,与树荫下的符宝相视一笑。 “师妹,我们又要踏上旅途了,一路风餐露宿,莫要见怪。” 符宝轻轻一笑,如海棠花盛开,说:“师兄和爷爷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天下何处不去得?” 刘川将师父背上牛车,又前往灵宝山庄拿了丹鼎、典籍、材料、丹药,随后才出发。 “阿嚏!!” 郑安期打了个喷嚏醒了,发现自己坐在马车上,师兄妹两人肩膀靠着肩膀赶车。 “天汉,符宝,我们去哪?” “师父,回家!哈哈哈!!” 月华似水,为众人披上银纱道路,直到不可知的远方。 众人悄悄离开,而宴会众人还不知。 齐王建坐在主位,而宴会的中心赫然是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行事令人如沐春风,学识也不输于稷下学宫的博士。 一扬宴会下来,奠定了扶苏的名望,当扬就有不少人投靠麾下。 宴会末尾,扶苏这才回到蒙恬蒙毅等人之地。 众人说起前日发生之事。 “齐人言而有信,还好没有发生冲突。”王贲心有余悸。 临淄比想象中要大,地形也复杂。 秦军贸然入城,遇到全城百姓反抗,不知要死多少人。 到时功劳也变成了罪过。 “刘川当真可怖。”蒙恬回想起当日刘川的风采,依然记忆犹新,“二弟你没骗我。” 扶苏公子感慨道:“一定要结交此名士,光是此人名望,可在齐地招起五万兵马,不能做敌人。” 蒙毅放下酒杯,笑道:“公子放心,天汉兄此前已有投效秦国之意,在下掌控临淄,天汉兄亦是出了大力。” “那就好,本公子亲自招揽此人。” 过了一会,仍然不见刘川。 “刘川呢?” 扶苏派人寻找,发现人已不见踪影。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王贲按剑起身,眼中闪过杀机。 “追杀此人,不留后患!” 蒙毅却说:“公子,天汉刚走不久,我们还能追上去!以示诚意。” 追还是杀,决定权交给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面色挣扎,犹豫不决。 “算了,且让他去!不能强求……” 扶苏不愿强人所难。 蒙毅两兄弟暗暗交换了眼神。 公子扶苏什么都好,就是比较优柔寡断。 很快,众人坐下。 少了最重要的人,这顿酒吃得索然无味。 不一会,公子扶苏放下酒杯,毅然道: “蒙毅,备马,追刘川!” “是!!” 驾! 蒙恬兄弟以及扶苏,三匹千里马出城。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秦国公子亲自出面,誓要追回贤才。 第56章 重回自然,龙虎山神 三匹关中好马用尽全力赶路。 公子扶苏心中焦急,恨不得胯下宝马长出八条腿。 胸有万千韬略,性情恬淡自然,不热衷名利,这不正是传说中的卿相之才? 得此人,万事顺利。 放虎归山,亦是后患无穷。 众人疾驰两个时辰,终于来到黄河边。 河边停着空荡荡的牛车,牛不知跑去哪儿了。 “快看!”蒙毅指着河岸对面停泊的船只以及岸边微弱的光亮,“天汉兄!!” 众人大喊,光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回去吧。” 公子扶苏策马掉头。 不知为何内心总是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 对于自己,乃至整个秦国,似乎都是重大的损失。 “也罢,让这小子修仙去吧。”蒙毅哭笑不得,紧跟众人。 他不认为刘川是个威胁,只有与刘川相处过的人,方才知晓此人实实在在仰慕仙道。 “不过,关中汇聚诸子百家,天汉一定会来的。” 蒙毅遥望西北。 横扫六合,一统寰宇。 大王完成前人所未有之功业。 秦国生机勃勃,万物竞发,何人不愿共襄盛举? 众人喊话之时,刘川脚步一顿,随即继续离开。 秦国灭亡有灭亡的道理,自己没有能力凭借一张嘴巴改变六世的制度。 况且,秦国统一与灭亡, 亦是苍生之福。 “再见,临淄。” 刘川,字天汉,千乘邑封君、稷下学宫大祭酒、齐国上卿、悬壶神医、琅琊先生……洗去一身尘埃,重回自然本我。 功名利禄,不值一提,唯有长生久视。 “繁华落尽一扬空,青山依旧笑春风。” 刘川朗声歌颂,声音渐渐飘到远方。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师兄就是青山!!” “青山?青山有什么好的,一动不动,还不如当一条大鱼,遨游河海,逍遥自在。” “符宝你不懂,天下英雄,宛如河中大鱼,旋起旋灭,唯有青山依旧在!” …… 路途渐远,郑安期骑着老牛,刘川与师妹步行。 三人默不作声,刘川闭目感应体内真气。 丹田内,不死药吞吐幽绿真气,真气不断滋润体魄。 此乃象征生机的木正真气。 正是此类真气,方可延续多器官衰竭的师父寿命,但也仅限于此,这点真气远远做不到器官重生的地步。 身上的黄巾力士印、无忧镜、八骏白义、山鬼法相、腾蛇袋更无此功能。 “或许突破真人之后另有他法。” 刘川打算前往沛县,路上或许绕一绕路,前往某些名胜古迹查看一番。 “越有名的地方,找到古物的可能性或许不大。” 阴阳家扎根数百年,有名的地方不知被探查过多少次。 当然,刘川也不敢确定,找一找总没错。 “呵啊!!符宝打了个哈欠。 “师兄背你,你先睡一觉。”刘川对符宝说道。 “好。”符宝嗖的一下跳到刘川背上,像只宠物挂在后背,不一会传来呼噜声。 刘川一边牵着牛,一边感应周围山林。 神念感应范围是十丈,但他有山鬼法相之神通,在林中的修行速度与感应是外界三倍。 方圆百米,逃不过自己眼睛。 “嗷………” 饿狼俯伏山林,幽绿眼睛盯着众人。 刘川右手轻轻一扇,掌中飞出一缕青风,青风饿狼无形割喉。 “呵呵,这才是神仙手段。”刘川乐呵呵自我欣赏起来。 一路前行,偶尔停下佯装采草制药,为师父调养身体,实则暗暗用木正真气为其续命。 “快了,突破真人也快了。” 刘川预感真气蠢蠢欲动,似乎即将冲破玄关,行大周天之运。 此后,刘川用银钱交换了一辆牛车,三人一路游历山川,历经海岱,古鲁国祭天之地,皆无收获。 爷孙两人当成了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刘川在路上听着各类传说,根据线索实地探访。 朐城。 小城宁静,人烟稀疏。 刘川金钱开路,借宿一户人家。 三人在院内就餐,郑安期精神头良好,食欲大增。 符宝女扮男装,英气十足。 “天汉,接下来去哪?” “沛县。” 刘川绕了个远路,竟然全无收获。 不如直接到沛县。 稳定扎根下来,服饵炼丹,争取早日突破。 此后,刘川调转马车,一路从南到北,直扑沛县。 行过山川,跋涉河流。 偶尔停下住宿炼丹,补给自身。 楚地,下相县。 夜幕降临,乌云遮月。 一处古朴民宅,刘川睡在简陋客房。 这是他们三人借宿的人家。 哗! 刘川起身,眸中闪过精芒,黑夜中璀璨夺目。 他腰间力士印。 “黄巾力士,到吾坛庭!” 砰! 一阵白烟飘过,屋中出现九尺高,面如重枣,头戴黄巾的大将。 此物十缕真气一枚,维持二十四时辰。 “黄巾力士,守好师父与师妹。” “诺!” 话音刚落,刘川运使轩辕步,瞬间出现在十丈之外。 几个闪烁,便远离人烟。 身影来到山林,伴随着黑烟与青风、赤焰,袖中滑落腾蛇。 一道道法术运使出来。 随着法术熟练度加深,威力随之增长,自然不能在屋中修行。 刘川往往在深夜出门炼法。 一般每隔三日,便练一个通宵。 演练法术,之后便是神通。 哗! 狂风吹拂,落叶缤纷。 林中仿佛有山鬼穿行,时而草木疯长,时而枯萎。 天色渐明,雾霭沉沉。 林外传来脚步声。 来者是个衣着华贵,十岁出头的少年。 少年眉宇飞扬,神气十足,提着一把精美小短剑。 “哈哈,终于跑出来了!我要猎猛虎、杀恶狼!” 说到兴起,少年一剑削去碗口粗的树干。 此人竟有天生神力。 他初次接触武艺,便突飞猛进,从此心态飞速膨胀。 又因家人约束过多,少年萌生出进山狩虎,令家人刮目相看,证明自己不是小孩的念头。 “嗷!!” 深山呼啸,震慑山林。 常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而逃,而少年则是满腔热血,顺着虎啸方向而去。 密林深深,藤蔓遍布,杂草约莫大半人高。 哗! 少年拨开杂草,眼前一幕令他终身难忘。 白雾阵阵,冷风彻骨。 茂盛大榕树下,站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赤上身,露出曲线完美的身形,头发朱红,长到膝盖,双眸幽绿,闪烁玄妙光芒,右臂盘着一条黑蛇,男子四周有玄青之气萦绕,幻化百态草木。 头戴恶鬼傩面,青面獠牙,栩栩如生。 方才咆哮之猛虎,如小猫一般趴在男子脚下,被踩着脑袋而不敢造次。 龙盘虎踞,林中鬼神。 神人看到少年也不意外,他很早便感应到,只不过看到是一小孩,心想吓走完事。 楚地多鬼神传说,不差自己一个。 神异扬景充满诡谲玄奇的力量感,令少年不敢作声,冷汗淋淋。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感到害怕。 不远处传来家人呼唤声。 “少主!!” “少主!” “项籍,你给老子出来!” 神人闪过玩味的眼神,声音沉闷沙哑,道: “有人找你。” 项籍一眨眼,那神人又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吓破胆的老虎。 “哈哈!!神人赐虎,我果然有天命在身!多谢龙虎山神!” 项籍思想异于常人,他将神人视为自己的守护神,并取了个龙虎山神的名号。 不一会,家人寻来,他将此事告知家人,引起哄堂大笑,以及长辈的一顿毒打。 第57章 沛县求道,先秦炼气 鬼面人身,腾蛇随行。 哗! 鬼神于溪边停下,清澈水下鱼虾穿行,倒映出神灵面容。 诡谲、怪异、凶恶、同时又带着一丝威严神性。 先秦的神不像后世那般仙气飘飘,美轮美奂;要么兽面人身,要么人面龙身。 此乃接引大道,复返自然的法相,并非妖魔鬼怪。 刘川运气不错,从陈嚣手上获得山鬼法相。 此乃神通,神通是一种能力,而法术较为固定,神通可以开发研究。 刘川站在水边,感应四周山林。 山林遍野,萦绕青色木气。 山鬼法相好是好,消耗未免太高,三息消耗一缕真气,以自己如今的五十缕,不过才堪堪坚持一百五十息。 必须趁此机会,感悟冥冥中的木气之道。 五十息后,法相消失,脸上唯有面具。 刘川看向脚下的杂草,伸手一指。 “起!!” 真气飘出,聚拢四方木气。 咔咔咔! 杂草猛然长到半人高,边叶锋利如刀。 随后又再次一指。 杂草瞬间发黄枯萎。 先前虽能做到这点,但都是神通法相的影响,做到如今精准施法,还是刘川这段时间研究开发所致。 “木正真气与法相神通真乃绝配,这两门法术就叫【揠苗】【草枯】吧。日后统称【木正道法】。” 刘川第一次开发法术。 闲居逍遥深山,研究玄妙道法。 这亦是炼气士的美妙所在。 此中美景,不足为人所道也。 天色蒙蒙,返回人烟之处。 村口野果树,叽叽喳喳围满一群孩童。 “姊姊!小心一点!”小不点吓得闭上眼睛。 “姊姊!我也要上去!”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撸起袖子准备上树。 树上时不时掉下野果,引得孩童争抢。 刘川行至路边,一颗野果砸向他的脑袋。 砰! 接住野果,抬头一看。 只见女子一身便装,小脸红扑扑,沾着一点灰尘。 “师兄,吃果子!!” “好。” 刘川一口咬下酸涩的果实,脸上洋溢着笑容。 爷孙两人快乐了许多。 山脚村落,村民日出劳作,也有村民围绕热闹的小院子。 一白发老叟,为众人把脉治病。 “嗯,劳累过甚,一针足解。” 郑安期拿出银针,一针治好村民的病。 “多谢郑神仙!多谢郑神仙!”村民千恩万谢,郑安期拒绝收礼,但质朴的村民还是献上各类瓜果菜蔬。 郑安期手艺娴熟,眼光毒辣。 当年的半桶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则是真正具有宗师风范的百岁仙翁郑安期。 刘川在一旁默默观看,不再插手。 让老人的晚年得到充实,如此又有何不可? 很快,郑安期看完所有病人,随后拿出帛书,用特制的毛笔写下病例特征以及治疗方法。 刘川凑近一看,封面是三个大字:郑公方。 郑安期抬起头,见刘川偷看,便捂住帛书。 “徒儿你可不要指导,老夫打算亲自立言。” “师父才是师父,徒儿怎么有资格指点师父呢?”刘川抽出银针,“来,徒儿为师父施针。” 郑安期行至阴影之处,脱掉上衣,刘川在其背后,以银针刺穴,实则暗暗调动木正真气,温润师父五脏六腑,为衰败的器官注入一点动力。 “天汉手艺了得……”郑安期舒服地闭上眼睛。 “舒服了就休息。”刘川笑道。 他还是不愿告知法术之事。 倒不是担心泄密,毕竟自己有了行走天下的法术,否则也不会留下田衡。 他担心的是师父的心态。 末法之世,绝地天通。 此间求道之士,宛如密不透风铁屋中熟睡到死去之人。 自己显露道法,不亚于在外面将他们敲醒,令他们看清自己身处的现状。 他之所以能修行,无非靠着至宝长生药转化丹药而来的真气。 此道又无法授人修行,告诉师父又有何用,不过是影响人的心态,影响师徒关系。 近在咫尺,触不可及,方是熬人。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郑安期睡了一下午,醒来众人吃过晚饭,重新踏上旅途。 “郑神仙慢走!!” “仙翁慢走!” “山青村的人永远记得仙翁的恩情!” 一路前行。 郑安期悬壶济世,不收一钱,留下种种仙翁传说,以及流传后世的郑公方。 刘川正似当年,成为打下手的道童。 行路迟迟,载渴载饥,师徒三人,恰似当年。 众人前往丰沛,越是靠近家乡,郑安期显得很是兴奋,又有些迟疑。 当年故人皆已逝去,恐怕没人认识自己。 但回到熟悉的故乡,谁能不紧张激动呢? “天汉,为师日后埋在此处。”郑安期长出一口气,如不出意外,此地将是自己旅程的终点。 前方,田间小路尽头。 远山如黛,绵延乡间农屋轮廓若隐若现,袅袅炊烟,宛如大地呼吸。 平淡、宁静、便是丰邑的特点。 平平无奇,无足轻重,好似不会在大地掀起什么风浪。 “我们到新家了!”郑安期眼神明亮,望着故乡之地。 “我将在此地求道……”刘川心想。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三人来到丰沛之地,这一年,刘川二十三,郑安期六十六岁。 丰邑,中阳里人,角落某处民宅。 此处是村里的曹寡妇家,曹寡妇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寡妇家时常有人敲门,尤其是美貌年轻的寡妇,不过这里可不是一般的流氓混混能来的地方。 “哇哇哇……” 院中传来婴儿啼哭,哭声凄惨,渐渐变得微弱。 “肥儿不哭,肥儿不哭……” 一眉高耳大的青年手足无措抱着婴儿,美貌农妇在一旁干着急,连连跺脚:“刘三大夫的药怎么没用。” “哼,这个庸医不把人治死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 刘季没好气道。 这是他未满月的长子,与曹寡妇私通所生,取名为【肥】,意为壮硕、肥沃、富有。 没成想孩子高烧不退,眼看就要夭折。 “那怎么办?刘三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好的大夫,你让我怎么找大夫抓药?”曹寡妇气得直挠刘季的脑袋。 “尽人事而已,生死无常,肥儿若是熬过去,算是有贵人庇佑;熬不过去,合该我刘季命中无子。” 刘季倒也阔达。 农人谁家没夭折一两个儿子,早已习以为常了。 “大夫……大夫……肥儿,为父不能帮你,要靠你自己了。” 他见过起死回生的大夫,也只有临淄那位灵宝君了。 人家纵有神仙本事,总不能直接从临淄飞过来吧。 院外传来车辙压土路之声。 刘季无意朝外看一眼,当看到牛车上的人,顿时震惊万分。 “哎哟!” 第58章 红尘道士,百代过客。 他正在思索前方道路。 临淄已是过去,大祭酒也好,上卿也罢,随着齐国灭亡一切归零。 当然,他不喜名利,也不在意过眼云烟的事物。 高官厚禄,不过是为了炼丹。 如果为了炼丹而去冒风险,那么就有些不值。 因此,刘川拒绝投效秦国,回到乡下隐居。 “将来唯有刘川,求道之士刘川。” 丰沛安宁祥和,趁此机会研究道法。 这八年积攒的钱粮,足以支撑自己消耗一段时间。 “可惜没带回来,还有水法炼丹的黑水鼎,要是有个储物袋就好了。” 东西藏得很严密,为了更加保密,刘川先前将大部分财产换成了黄金,得找个时间将财货运回来。 “灵宝君!灵宝君!!” 旁边传来一声大喊。 刘川抬眼一看。 “灵宝君请留步!” 院中出来一名不认识的男子,男子怀中还抱着婴儿。 “灵宝君,还真的是你!” “灵宝君,请救小儿一命!” 刘季拦住车驾,面带惊喜之色,心念贵人,贵人还真的来了。 刘季看向怀中的婴儿,内心暗道这小子还真有贵人相助。 刘川望向此人,询问道:“阁下是…?” “在下刘季,曾有幸见过灵宝君数面,可惜无缘一续。” 刘季衣裳破旧,身无长物,见刘川却没有怯扬,仿佛数面之缘是多大的交情。 “原来如此。” 原来刘邦长这样,此人到底有何魔力? 毫无疑问,刘邦是历史第一传奇人物,创造许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 起家第一低,年龄第一老,创业第一快,大一统国祚第一长,影响第一深。 更重要的是——民族第一大。 作为后世人物,刘川还是第一次见刘邦,活的刘邦,这位汉族的创始人。 不过,三十二岁的刘邦,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 他想观察这个人,为什么他是汉高祖,为什么是汉族创始人。 是历史出了差错,不小心选了个幸运儿?还是个人的奋斗?亦或是昭昭天命? 心念流转万千,外界短短一瞬。 婴儿啼哭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 符宝也被吵醒,看着面色红彤彤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说:“师兄,先给孩子治病吧。” 说罢,将婴儿从刘季手中接过来。 刘川神念一扫,将婴儿身体状况原原本本扫视出来。 问题不大,不是先天性疾病,应当是发烧。 以这个时代,夭折率极高,寻常农家子弟没有条件治愈,如果不是自己干预,这个孩子恐怕也就到这了。 刘川接过婴儿,以金针之法治疗,一边施针,一边询问。 “孩子叫什么?” “刘肥。” 此时,曹寡妇这才匆匆赶来,眼神离不开刘川怀中的婴儿。 一针下去,婴儿面上诡异的潮红迅速消退。 刘季和曹寡妇连连致谢。 “灵宝君要去哪?”刘季问道,“不如去在下家中一坐。” “此处是家师家乡,接下来居住此处了。” 说话同时,郑安期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见到坐着的众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季眼前一亮,爽朗一笑:“哈哈,原来是乡党,我和灵宝君说不定三百年前还是一家,这一次我一定尽地主之谊,灵宝君莫要推辞。” 他向来仰慕慷慨侠客,诸如信陵君、平原君、灵宝君之流。 倒不是因为刘川的身份,而是出于对侠客义士的仰慕。 “好,劳烦老兄了。” 刘川笑了笑。 三百年是一家应该不可能,双方隔着两千多年。 刘季在前方带路,转过头来看向郑安期:“仙翁,贵宅在何处,或许在下知晓。” 郑安期仔细回想,半响才道:“老夫记得是在刘大眼家隔壁,刘大眼可还在?” “敢问仙翁,刘大眼可是叫刘煓?” “好像是…刘大眼是否健在?” 刘季一拍大腿,笑道:“健在健在,刘大眼正是家父!” “好好好,原来是故人之后。”得知当年的小孩还在,郑安期老怀大慰。 “家父很是想念仙翁,灵宝君,仙翁,神女,还请移步寒舍。” 刘川摆摆手,道:“当不得灵宝君称呼,如今齐国已亡,我已不再是齐国上卿,阁下叫我天汉、或者灵宝即可。” “天汉兄,阁下现在是……?” 刘季还以为刘川衣锦还乡,未曾想是孑然一身。 “如今无大祭酒……”刘川看向远方,“唯有一道士而已。” 道士者,人行大道﹐号为道士。身心顺理﹐唯道是从。 “道士……还是方士?” “道士重道,术道兼得;方士重术,术道皆失。” “懂了。”刘季似懂非懂,将话题略过。 从此开始,刘川是历史第一位道士。 方士转向道士,从术的求索,转向思想大道的探索。 与庄周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比起道家弟子,又多了关乎术法的追求。 众人来到刘宅,隔壁的郑家老宅年久失修,早已坍塌,被刘太公改成养狗之地。 刘季从屋中叫出一位老头。 “安期兄?” “大眼!” 故人相见,自是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这一辈只剩下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来来,天汉兄,尝尝我们沛县的狗肉!!” 宴席开幕,宾客皆欢。 符宝早早吃完,便和曹寡妇到后院逗弄婴儿去了。 刘季一口一个天汉兄,令刘川很是不适应,三十五岁的刘邦比自己大十二岁。 酒劲上头,两人渐渐熟络。 刘季拍着胸膛,说: “别看在下落魄,当年灵宝医馆赠我盘缠,现在但凡我有一口吃的,定不会少你半分。” 紧跟着,牛皮越吹越大,刘季再次说道: “今日阁下救我儿子一命,来日我刘季发迹了……” 刘季打了个饱嗝。 “发迹了如何?”刘川饶有兴趣问道。 “哈哈,分阁下一半家业又如何?男儿大丈夫,说到做到。” “好。”刘川举杯遥敬,意味深长,“在下记住这句话了。” 两人皆出身于市井,没有架子,相谈也算甚欢。 宴席狼狈,刘季摇摇欲坠,又说起当年游历之事。 刘川得知刘季曾打算投靠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话说,天汉兄,当年若是见到我,会不会升起招揽的念头。”刘季有些不死心。 刘川不暇思索,放下酒杯。 明月当头照,冷月褪酒意,他的目光如圆月澄明。 “灵宝山庄素来清静,谁来结果一样,阁下也不行。” 历史长河,百代过客。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似水中花井中月;冷眼旁观,身临其境即可。 第59章 三皇五帝,借天五百载 “灵宝山庄不会招揽阁下。” 闻言,刘季挺直的腰杆瞬间垮了。 另一边,刘父摇摇晃晃正巧行出。 “刘公……” 刘川拱手行礼。 “贤侄莫要客气。”刘父走到树下解开裤子撒尿,他目光扫到刘季,目光冷淡下来,“哼,不成器的东西,你还想入贤侄的法眼?干啥啥不成,做啥啥不会,老了说不定还叫老夫养你。” “能不能学学你几个兄弟?脚踏实地,干点人事。” 刘季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我有大志向!老父岂能小看我?总有一日,我一定出人头地。” “天汉兄,将来你一定会认可我。” “是是是……”刘川随口敷衍过去,不想参与父子两人的争吵。 刘父啐了一口,没有回话,而是转身回到屋内睡觉,不一会,房间传来呼噜声。 夜深人静,众人皆已睡去。 刘川原本想安慰受到打击的刘季,结果这家伙跟没事人一般不以为意。 “天汉兄,早点休息。” “好的,季兄。” 刘川看着刘季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 他看到刘季的优点了。 此人自信地有些强大,任何困境无法将其挫败;也不因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感到怯场自卑。 公鸡打鸣,阳光透过房屋缝隙,驱散夜间寒冷之气。 门外空地传来喧哗声和小孩嬉闹声。 郑安期身着短打便装,一旁符宝将牛车包裹解开,拿出一些小物件分发众人。 “大眼,此乃虎骨方,你腰不好,拿去泡酒喝。” “大郎妻子,二郎、三郎、四郎,这是你们的……” 刘家大哥早逝,独留一对母子。 郑安期分的东西不多,大多数是丹方,又或是沿路百姓送的小工具。 “安期兄太客气了,这如何受得起。”刘父不好意思道。 “爹,这也是郑伯父的心意,你老收下吧。”刘季倒也没客气。 “哈哈,三郎说的是。”郑安期笑道。 刘父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刘川把刘季拉到一旁,将装有钱财的竹篓放到他手上。 “天汉兄这是?” “整日借住刘家不是长久之计,在下初来乍到,不懂人脉;这点钱货交由兄台,麻烦将郑氏老宅重建。” 刘季拍着胸膛打包票。 “放心,这点事我老三办了。” 不到下午,三五个壮年勾肩搭背走来。 正在院落与郑安期晒太阳的刘父别过身子,嘟囔道: “一群狐朋狗友,惹是生非。” 刘季带来五个兄弟,分别向刘川介绍。 “这位是齐国上卿灵宝君刘川字天汉,如今功成归来,荣归故里……” 众人跟着刘季称呼为兄,不以年轻而看轻刘川。 毕竟刘川在他们眼里是见过大世面,甚至与齐王谈笑风生之人,他们这些乡下百姓哪里比得上人家。 刘川笑着还礼,没有架子。 刘季指着大黑汉子:“樊哙,他力气大,管饭就行。” 又指着留着短须、皮肤白皙的高个子:“卢绾,负责找帮工,不要钱,管饭就行。” 又指向一旁的矮个子和瘦子:“卖丝的灌婴,他帮忙找泥匠瓦工。这是审食其,打下手的。” 随后是个肤色古铜,不苟言笑的青年。 “这位是周勃,吹唢呐的。” 众人看向周勃。 周勃不苟言笑的脸,蹦出几个字。 “我给大家吹唢呐助兴。” “别,还是留给死人吧。” 众人哄堂大笑。 “劳烦诸位了,美食美酒管够。” 刘川跟着笑了。 刘季看起来不靠谱,动作一点不慢。 次日拉足人马,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刘川换上短打,与众人一起搬石和泥。 刘父在一旁喊道:“三儿,把这当成事办了,不许偷懒!” “知晓了!” 另一旁,符宝与妇女们为众人烧水做菜。 “小丫头长得千金小姐的模样,手艺还不错。” 农妇们刮目相看,原本看到这么美貌的小姑娘,还不敢和人家搭话,现在有胆子说话了。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符宝浅浅一笑,她从小开始做菜,养活了师兄和爷爷,这个家没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运转。 “太厉害了!” “我家媳妇像小姑娘一样就好了,哎,好吃懒做的东西。” “来来,大家让开。”符宝最不经夸,当即给众人来了一手炒菜功夫。 热腾腾的香料炒狗肉上桌,引得众人口水直流。 此后,沛县富裕人家开始流行炒菜,一系列菜式人称“郑女菜”。 下午。 溪边草地之上,众人饮酒作乐,载歌载舞。 就连整日端着世外高人架子的郑安期也与刘大眼勾肩搭背,踏歌祝酒。 刘川醉醺醺看着众人。 远离礼节繁琐的临淄,众人本性渐渐释放。 “天汉兄!”刘季在一旁大喊。 “来了!” 刘川左右勾着樊哙与刘季肩膀踏歌。 率性自然,这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 很快,日头降落,众人开始散去。 “来来,姊姊带你们钓鱼!”符宝拉着一帮小孩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刘川有些疲乏,来到溪边草地上仰天躺下。 晚霞如火,丹霞似锦。 沛县的天空,似乎是暖色调,比阴冷的临淄、多变的山野,多了一丝宁静祥和。 或许这样的日子一直能持续。 刘川一转头,旁边躺了一排人,刘季正在自己身侧。 众人询问着临淄的见闻,最好奇齐国大王的长相。 得知大王竟是这种德行,不禁连连感叹。 “嘿嘿,大王还不如我呢。”樊哙笑着说。 刘季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天汉兄,青帝子的传说是否为真?” “假的,我弟子张良编的。” “为何如此?”众人有些好奇。 “我出身寒微,需用神鬼之说提高威望。” “原来如此……” 刘季若有所思。 没过多些时日,房屋建成。 刘季将与同为商贩的灌婴出远门。 还剩下不少钱,刘季坚决不收。 “拿着吧,就当做路上的盘缠,在下还有一事相托。” “何事?” “在下有万千家财,宝物若干,藏于……阁下将其取来,钱财我们对半分。” 家财里面较为重要的是黑水鼎,没有它无法水法炼丹。 “这……” 刘季既是震惊又是欣喜,震惊地不是家财,而是刘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 欣喜地是此人不正是把自己当成信陵君那般重义守诺的豪杰。 刘季有种被认同的欣喜。 “天汉兄放心,在下一定完完整整取来。” 随着刘季离去,众人彻底定居下来。 刘川望着崭新的房屋。 新种下的李子树,空气飘来熟悉饭香。 又是新的一站,下次出山,世界将大有不同。 木门推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 郑安期招招手,笑道:“天汉,进来吃糯米饭了。” 疾风亦有归途,落叶终会归根。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乡下平静。 另一处,关中激荡,秦国风云。 诸子百家聚关中。 秦王政于郊外祭天。 大部分人第一次目睹黑龙真颜。 冷峻的黑王袍,冠冕下的面容,以及连绵不绝的秦军,给予人极大压迫感。 这些人甚至还不如当年的秦舞阳。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朕为始皇帝,为一世,而后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秦始皇嬴政俯瞰万物众生。 奋六世余烈,创前人未有功业,仿佛天地神灵的目光都垂眸己身。 “可惜啊……若千秋万代,唯秦一世,那便完整了。” 不知为何,三十八岁的秦始皇升起一丝不该有的妄念。 真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第60章 扶桑神树,羽化登仙 “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诸民下拜,以全新礼仪膜拜这位王者。 文武百官并列其侧,礼官宣读着秦皇划分天下三十六郡的政令。 蒙毅已成朝廷大臣,站在群臣其间,望着台下众人,默数着各派精英。 “墨家,儒家,道家,兵家,法家,杂家,农家…新一轮的百家争鸣开始了。” 这一次的百家争鸣比以往更加激烈,当年百家子弟还有多个国家发挥才华。 如今天下一统,利出一孔。万事皆系在秦皇身上,唯有讨好秦皇,才能在未来政坛获得一席之地。 “还差一名黄老派的大人物…” 蒙毅想起刘川的面容。 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惜,至今还没找到刘川的下落。 说不定已经“飞升成仙”。 若是他来此,百家争鸣算是圆满了。 朝会散去。 秦皇独坐殿中,大殿深处,乃是一座刻有黑龙的玉屏风。 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双瞳由水晶镶嵌而成,黑暗中闪烁煜煜光辉,仿佛看透万千。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 秦皇身形萧瑟。 幼年经历坎坷,少年奋发图强,才有今日之功业。 其中艰辛,不足为人道也。 三十八岁的嬴政只觉胸口隐隐作痛,身为大宗师高手的他,本应不该有暗伤,此乃当初为了快速突破留下的暗病。 那时年轻,还不知代价,不懂生命可贵。 如今功业已成,身体大不如从前。 “人,真能长生吗?” “报!齐人徐福敬献仙宝!” 秦皇大手一挥,欲与往常一般,遣人将其丢出去,而今鬼使神差宣人进来。 咚咚咚……。 赵高引来一名身形瘦削,童颜而白发的方士。 方士脚步轻盈,不卑不亢行礼。 “海外方士徐福,拜见皇帝陛下。” 秦皇霍然转身,仿佛身后黑龙的目光都一起汇聚而来。 “徐福,你可知骗朕的代价?” 秦皇见过那么多方士,一眼便能识破方士戏法,因此对此类事物嗤之以鼻。 面对大宗师的威压,徐福面色平静,微微拱手: “若有半点虚假,臣自愿临死,不必脏了陛下的手。” “神物在何处?” “侍从统领之处。” 不一会,一群大力士抬着九尺高的铁箱而来。 秦皇示意众人离去,独留徐福一人。 徐福上前转动机括。 哗! 铁箱四分五裂。 霎时间,金光扑面。 秦皇刹那恍惚失神。 只见,一人高青铜神树屹立。 根系盘旋玄冥,枝干参天螺旋;云雷深刻斑驳,九枝横斜层叠。铜绿斑驳树干,镀金如赤焰,形状似日轮。 上有羽人升空、青龙升翔。 树木中间镂空,内有褐色透明琥珀,内部竟是巴掌大小的金睛黑羽三足乌鸦。 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更是有上古神话三足鸟,如何不令人失神。 “此乃海外扶桑神树,宝物唯有天子居之,在下不敢耽搁,于是送来献给陛下。” “此物……可否得长生?” 若不是亲眼所见,秦皇岂能轻信此类造物。 秦皇眼神离不开青铜神树,身后黑龙屏风澄明的双目,似乎也开始变得浑浊。 “微臣才疏学浅,不懂神物,或许蓬莱另有仙踪。亦或是不断祭祀神树,唤醒三足神鸟,神鸟接引而飞仙……” 最终,秦皇大手一挥,理智战胜欲望。 “哼,奇技淫巧,自己领一份太医差事……至于青铜神树……”秦皇犹豫了一下,说,“留下吧,倒是个好玩物件。” “诺!” 徐福面不改色,缓缓退下。 …… 咸阳某处庄园。 此地的人麻布赤足,聚集在香火通明的祠堂。 祠堂并无牌位,而是供奉半人高的漆黑鳞片,香雾缭绕,鳞片环绕。 堂下坐着一名身形高大的赤脚老者。 “拜见大钜子!” 古籍云:墨者以钜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 钜子是墨家首领的称呼,很明显,这是一群墨者。堂上供奉之物是黑龙鳞,墨家神物。 墨家子弟遍布秦国,早已被秦室分化。 而这是最正统,最隐蔽之墨家,恪守“兼爱、非乐、节葬、非命、明鬼”之道,乃是秦室最忌惮的存在。 “诸位今日散去,化为各业民人,十载、二十载、乃至数十载、灭秦大业,近在咫尺。” “是!” 众墨者化整为零,融入民间。 法家暗室。 室内供奉法家神物——赤青龙符,龙符巴掌大小,白玉质地,赤青双龙盘绕。 李斯看着法家神物,皱眉不已,百家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法家的危机。 …… 城外深山,似有隐客所居。 茅草屋中,三足两耳鼎伫立,鼎中火焰焚烧不绝,旁边有侍者时不时倒入朱砂、铅汞、白银等物以供火焰运转。 这道火焰为上古之火,名【南明离火】,为百家至宝。 众学派踌躇满志,贡赋大业之迹。 唯有道家庄子一系瑟瑟发抖。 道家主张逍遥,压根没有严密组织。 有组织倾向的学派早已分裂成阴阳家,他们提防的就是阴阳家,唯恐阴阳家杀上门来,夺取至宝。 上古时代,绝地天通。 许多法宝无人能使用,即便是各家学派的神物,大多无人能开启其效果,已沦为学派首领的信物以及众弟子的精神象征。 有的甚至已流失,落入神秘势力之手。 唯有强大的学派,方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关中风云激荡,暗流涌动。 有人求长生、有人夺至宝、也有人满心幻想,振奋学派。 当然,也有人身居乡下,不亦乐乎,正在研究穿衣吃饭。 郑氏宅邸,刘川身侧盘着一条漆黑长蛇,长蛇吃着主人丢下的丹药炉渣。 这时,灌婴和刘季从齐地归来。 刘川出门迎接。 “天汉兄,东西已带到,还有……衣服已经做出来了。” 灌婴递来竹筐,筐中有样式古怪的外衣,一种白色水鸟羽毛制成的大衣,还有一双芒鞋。 刘川披上羽毛大衣,头戴奇怪白丝巾,无簪缨固定,自由束发,脚踏清爽芒鞋。 众人乍一眼怪异,仔细一看有种飘然世外之感。 洗去世俗繁文缛节,刘川颇感清爽不少。 “这才舒适……” “师兄,这是何物?”符宝眼前一亮。 “白纶巾,鹤氅裘,履芒而前。飘飘乎如羽化登仙,此乃道袍道巾也。” 来自东晋的衣裳,提前七百年现世。 东晋这群人别的不谈,穿衣倒也时尚舒适。 第61章 魂归蓬莱,安期不朽 “天汉兄,信已送达咸阳商人,东西很快过来。” 刘川曾让刘季送信,目的是与弟子张良等人联络,以及送到高渐离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纵使闭关潜修,不忘世外之事。 世间方术宝物这般多,自己一人也找不过来,弟子们可助自己寻找宝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牛车停靠的声音。 刘川出门一看,三辆牛车满满当当。 一车财物,一车金石药材,一车杂物,包括黑水鼎。 “钱约有三十万,按照约定,分你一半。” 刘季吞了吞口水,身后的兄弟更是两眼放光,刘季客气推辞:“太客气了,我等受人之托,怎能收取酬劳。” “那好,给你留着,日后再取。”刘川干净利落道。 “话又说回……哈哈,男儿大丈夫,岂能被区区财物迷惑。” 刘季最终还是咽下苦果。 “哈哈……山穷水尽疑无路,刘季,将来你会懂的。” 穿上道袍的刘川,说话也变得神神秘秘起来。 夜晚,刘川站在黑水鼎前,真气涌动,运使雨师风伯咒,鼎中升腾黑水。 随后将金石材料倒入其间,以水法炼丹。 炼丹同时,黑烟涌入袖中,修炼黑风术。 刘川拿起一旁的盆栽,将植物割开一道口子,再把掌心对准流着汁液的伤口。 掌心氤氲绿芒,植物伤口缓缓愈合。 此乃新开发的木正道法,其名为 【回春】。 目前正处于开发阶段。 刘川想用来缓解师父的病情。 肾衰竭的问题不必担心,他已摸索出一套真气透析之法。 但是师父身上的癌症,而且还是癌中之王胰腺癌,则是全无办法。 刘川做到令人无痛正常生活的地步,已是十分了不起。 除非寻得奇珍异宝。 这点他已托张良以及高渐离寻找。 “尽人事,知天命。” 郑宅主卧,老人扶着床头,冷汗打湿了后背。 郑安期青筋暴徒,牙齿紧咬,欲忍住腹部的痛苦。 这是一种钻心的疼痛,他不想让孙女和弟子担心,也不愿让后人整日为自己操劳。 白天弟子为自己施针,这种痛疼会消失不见。 总不可能晚上也要让弟子守着施针。 良久,疼痛稍微缓解。 “神仙……长生……” 郑安期想起先师河间上人描述的上古仙神传说。 神仙是否远离苦痛,长生逍遥呢? 人终有一死,世间不再有长生。 “田衡说儒家有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或许这也是长生。” 无心睡眠,郑安期撰写郑公方,附有养生之法,以传后世。 白日,郑安期提出重开悬壶医馆,自己亲自坐堂看病,刘川自然答应。 立言、立功可得,而立德依赖于外界与后人评价。 之后,刘川闲着无事,到附近栖山之上,修建一处宅邸,美其名曰:道观。 木正之法清静自然,山上有利于修行。 这一日。 栖山道观,冠前有桃林,桃林中有人声。 刘川服下宝丹,盘膝调气,大清早刚从悬壶医馆为师父治病回来。 附近溪边,一劲装美人舞剑,身姿轻盈,剑招凌厉,眉眼带着淡淡英气。 刘川恢复了真气,睁开眼,一双大眼睛出现在面前。 “师兄?你是要成仙了吗?” “快了快了。”刘川起身拍了拍尘土,转身向简陋道观中走去。 “神仙……是不是无所不能?无忧无虑,什么都能做到?” 刘川脚步顿了顿,良久才缓缓传来声音。 “师兄不知。” 他走到院落后方,后方竖立枯木,枯木长着花花绿绿的毒蘑菇。 蘑菇用作研究杀伤性法术之用。 刘川在树荫石桌旁坐下,用刻刀将稷下学宫的典籍记录出来。 诸子百家,学识皆在脑海。 “嘁,装神弄鬼。”符宝撇了撇嘴,下山找自己的小姐妹玩去了。 岁月渐渐流逝。 转眼间过去两年。 秦始皇二十八年,秦皇下令南征百越,集七国之力。 战功赫赫,民生凋敝。 严苛律法之下,部分百姓被打为囚犯,前往四方进行永无休止的徭役。 咸阳,王宫。 四十岁的嬴政,开始感觉到疲惫。 赵高说着奏折上的内容。 “陛下,皇陵已开始扩建,王贲将军请求修建长城……” 嬴政熟练地下令,他很喜欢这种掌控万物的感觉。 “儒家博士请求立太子……” 嬴政眸中寒光一闪。 “逐出咸阳,发配边疆。” “诺!” 嬴政时而觉得政事无趣,但若真有人想分他权力,嬴政第一个不答应。 “无事退下。”嬴政有些疲乏。 “陛下,徐福请奏,称陛下功盖三皇五帝,何不前往泰山封禅?昭告诸天神明,列祖列宗?” 此举直击嬴政痛点。 不仅是封禅,更重要的是充满仙怪传说的燕齐海岱之地。 徐福这两年很安分,恪守职责,从不钻营,这让嬴政对其有了一丝好感。 “下令沿路郡县,朕要东巡齐地,封禅泰山。” “诺!!” 嬴政还有更深远的考量。 此次东巡,亦是安定地方的耀武扬威,齐人似乎有些不太安分。 宫廷禁卫、侍从、奴婢,外加大军随行,沿路所需消耗甚大,可以借机消耗齐人民力。 此乃驭民五术之一“疲民”“弱民”。 这一年,刘川二十五岁,符宝二十,郑安期六十八岁。 悬壶医馆,病人排成长龙,不仅是沛县,其他地界的人慕名而来。 郑安期端坐高堂,身形消瘦,须发皆白,隐隐有医道宗师风范。 很快,病人一扫而空。 郑安期身形摇摇欲坠,只觉浑身疼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栖山道观。 二十五岁的刘川没有任何变化,鹤氅道袍,芒鞋纶巾,气质潇洒万千。 他闭上眼睛,感应体内真气。 六十缕的真气中指大小,绕着小周天巡行。 可召唤六个黄巾力士,或二十次十二丈轩辕步闪烁,亦或是一百八十息山鬼法相。 刘川打开帛书,这是一封来自咸阳的信件。 高渐离讲述了咸阳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 “扶桑神树、百家神物……当真是风云汇聚的地方。”刘川心想。 深山隐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逍遥自在。 没有了奇珍异宝资源,突破似乎变得很难。 这时,刘季急匆匆上山。 “不好了,仙翁出事了!” “什么?”刘川霍然起身。 山下,悬壶医馆紧闭,众人在外等候。 “爷爷怎么了?”符宝欲闯入大门,被曹寡妇、樊哙之妹樊蔚等人拦住。 “符宝,天汉先生正在治疗,一会再进。” 屋内,刘川青光闪烁。 回春术的法力不断涌入郑安期体内。 刘川面色凝重,病情太严重,甚至不是病,而是整个人体大系统的崩坏,像是四处漏水的竹篮,补都没有地方补。 简单点来说,就是寿命到了。 良久,真气渐渐消耗殆尽。 郑安期幽幽转醒,见到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刘川,不禁说道: “川儿,师父受不住了;可怜可怜师父,放手吧,你的前程不在此。” 刘川正想说什么,郑安期再次说道。 “老夫已知天命,不葬沛县,方士本无家;方士有方士的死法,我要去东海,去齐地;当年梦起之地,从仙而来,往仙而去,缥缈烟波,魂归蓬莱。” 刘川艰难点头,道:“好,师父,咱们去东海。” 他已决定给师父来一场盛大的送行。 第62章 天下英雄,青史长生 “稍等,勿要让符宝知晓。”郑安期艰难起身,整理仪表,又带着仙风道骨的笑容。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众人关切目光。 “散了散了,不过是劳累过度,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哎。”郑安期叹息道。 “爷爷,以后不要太拼了。”符宝关切道。 “好好好,爷爷听你的。” 当夜,郑安期为报答众人关心,特地宴请众人喝酒。 郑安期端着酒杯,来到刘父面前,笑道:“大眼,我最近出一趟远门,家里劳烦照顾了。” “大兄放心,出不了差错。”刘父拍着胸膛保证道。 “师兄你也要去吗?” “对,快马加鞭,至少一个月回来,师父忘了点东西。”刘川说道。 “噢……”符宝睫毛垂下,情绪似有瞬间低落,旋即又恢复正常。 宴会之上,宾客尽欢。 夜晚。 刘川收拾东西。 “腾蛇袋、无忧镜、长剑一柄、黄巾力士印、八骏白义、崂山傩面……避瘟丹、金刚丹、龟息丹、养气丹……差不多了。”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 房中,刘川盘膝而坐,吐纳行气。 屋外飘来阵阵饭香。 推开房门,院中摆满了饭菜。 郑安期亲自下厨,动手熬煮红枣蜂蜜糯米饭,将多余米饭压成糕状,这些糕点储存时间长,乃是当年三人赶路的利器。 符宝低头扒饭,雪白脸颊沾了几粒米。 郑安期见状不由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转头一看,刘川吃相也不好,只能无奈一笑。 郑安期饭量很少,看着动作习惯相似的两人笑而不语,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江湖儿女,无须繁文缛节。 他知道刘川会照顾符宝一生。 刘川吃得很香,浑然忘我,宛如十三年被师父捡到的那一晚。 那顿饭的味道,或许此生难以忘却。 吃完饭,两人乘上牛车离去。 符宝踮脚挥手,望着两人远离的背影,大喊道:“早点回来。”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生死,隔着一条天河。 车上,郑安期师徒二人陷入沉默。 良久,郑安期追忆往事。 当年带着两个小的风餐露宿,担惊受怕,整日以戏法蒙人为生;再到临淄如梦幻一般的富贵生涯,直到晚年回归沛县隐居。 “老夫这一生如履薄冰,不过是半桶水的老骗子,岂料还有成为医道宗师那日,人老了怕死,老夫也不例外。” “儒家有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老夫做了些许,不知后人评价又如何?” 到了生命的尽头,郑安期再无遗憾,所想唯有年少时的成仙梦。 倒不是想成仙,而是以一种奇幻方式死亡,结束自己颠沛流离,波澜壮阔的一生。 师徒两人一路前行。 前往琅琊郡沿海,秦皇划分天下三十六郡,琅琊郡便是其中之一,比先前的琅琊乡大了不知多少。 沿路,经过城池与村庄。 刘川化为道童,辅佐师父沿路行医治病。 城外。 牛车行走于土路,旁边乡道有刑徒热火朝天铺路。 师徒两人不走官道。 按照秦律,平民走官道属于犯罪,倒不是怕了秦官,仅仅是怕麻烦。 徭役众人用麻木的眼光看着师徒两人。 “究竟犯了何罪,徭役沉重至斯?”郑安期瞠目结舌。 ” “犯了何罪?有些人不一定有罪。”刘川苦笑。 秦国以“法”治国,这个法是以君王为主之法。 在秦国,不是守法就能安稳。秦国严酷的连坐制度,甚至邻居犯了罪都能将你连坐;或者见打架斗殴而不制止,也有沉重的罚款,没有罚款只能服徭役。 更别说还有弃灰于道这种滑稽刑法。 “这难道不是故意整人?” “师父说的没错,正是故意整人。” 现代法治的前提,至少是扫盲基本成功,百姓能理解律法。 在平民人均文盲的战国时期,百姓甚至都无法理解律法,如何算是法治? 不过是故意整人,将大批量百姓贬为刑徒,以用作徭役、战争,极大消耗民力。 一切的一切,来源于商君书。 “这样下去,天下如何是好?”郑安期担忧道。 “师父放心,秦国很快亡了。” “哈哈,想必六国人很高兴。” “何止,秦人自己都高兴。” 两人进入城内,县城内,行人稀疏,各自眼光带着一些戒备。 还未住下客栈,便有兵卒过来查路引。 过了兵卒这一关,也无人愿意借宿。 在严苛的律法之下,没人愿意承担连坐风险,即便自己愿意,邻居亦不会答应。 人人自危,互相监视。 乡间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全无。 师徒两人无奈之下只能出城。 “在此地治病吧。” “也行。”郑安期叹息一声,“谁能终结乱世?” “哈哈,会有的。”刘川望着秦国的苍穹。 黄天之下,农人劳作。 一青年擦着汗水,看向周围的人,说:“以后谁富贵了,别忘一起吃苦的兄弟。” 旁人哄然大笑,说:“胜,咱们卖力气给人种田,哪来的富贵?” 青年不以为意,感慨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楚地下相县。 少年于湖边练武,力大无穷,举鼎而练。 “哼,吾乃龙虎山神看重之人,灭秦大事在我。” 沛县,郑氏宅邸,刘川存书之处。 刘季率众兄弟将刘川刻下的竹条编成竹简。 人群多了两个文质彬彬的人。 两人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连连赞叹,将其他兄弟唬得一愣一愣的。 刘季半躺在地,吐出枣核,说:“我说萧何,有那么神吗?” “这可是诸子百家的学问!鬼谷子、尸子、田子、战国策、左传、庄子、孟子、墨子……学了可纵横天下!” “萧何,念几句听听。” 说到纵横天下,刘季坐不住了。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内容,当做故事来听。 接下来的日子皆是如此。 刘季听到儒家内容,总是昏昏欲睡,一听战国策、韩非、鬼谷子、乃至黄老道的内容,倒是有些认同。 “这些子说的不错。” …… 另一边,师徒两人一路北上。 沿路治病无数,引起万民称颂。众人甚至以讹传讹,将郑安期描述成千岁老翁,游历人间的仙人。 两人渐渐靠近临淄附近。 临淄不复当年繁华,因田氏屡次作乱,临淄连遭战火,如今此地疫病横生,人口锐减。 道旁平民看到师徒两人,当即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远远跑开。 “这是何意?”郑安期不解。 “弟子不知。” 临淄一带,来到这八年经营之地。 只见前方站满了人。 “郑神仙回来了!灵宝君回来了!” “回来了,都回来了!” 齐人欢呼雀跃。 这一幕,令郑安期怔然半晌。 三不朽……。 “名留青史,亦是不朽。此乃青史不朽,师父,您做到了。” 刘川声音从耳边传来。 会一直有人记得,记得安期生之名,也记得那一饭之恩。 第63章 东临沧海,醉骑长鲸 “青史不朽,正合我意。来,徒儿,为师父打下手!” 郑安期精神焕发。 “是!” 刘川组织众人拿来大陶锅,倒入药材与避瘟丹,分给百姓。 师徒两人合力之下,将齐地疫病渐渐控制。 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困,人人感恩戴德。 从此以后,安期生的名号,在齐国这片大地挥之不去,成为华夏神话传说的一部分。 远方传来马蹄声,前方有斥候开路。 刘川抬头一看,前方车驾如山,浩浩荡荡,旗帜延绵一片。 这边的事迹亦被秦宫知晓。 “这是秦皇车驾?” “宣,齐人郑安期!”一面色苍白,无须的男子宣读旨意。 刘川神念扫视此人,此人竟是宗师。 莫非是这是赵高? “收拾东西,跟随为师。” 郑安期语气随意,使唤着刘川,仿佛将其当成普通杂役道童。 师徒两人很有默契,刘川明白师父不想让自己暴露身份。 “是,仙翁!” 刘川亦步亦趋跟上。 沿路有手持大锤的大力士,大锤有磁铁,侍人将刘川身上的宝剑匕首等没收。 二十四抬玉辇如移动宫殿,帷帐之下,浮现秦皇御容。 嬴政没有穿着厚重礼服,而是一身简便黑衣。 刘川第一次见此人。 长得不错,有种硬朗的帅气。 此人给人一种极度危险之感,包括其身边的护卫。 最显眼的是一名白发白眉的年轻人。 “千岁仙翁,蓬莱仙人郑安期,听闻你有长生术?”嬴政声音低沉,清晰传到众人耳边。 郑安期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陛下火眼金睛,岂能看不出此乃乡人以讹传讹,老夫只会行医治病,不懂长生法。” 嬴政扫了一眼,能看出郑安期状态不佳,于是也相信了此说法。 “世上真有长生神仙?” “老夫没遇过……” 嬴政让郑安期上前,讨论养生延寿之道。 郑安期大谈红枣养生理论,并给出红枣蜂蜜糯米饭的配方。 台下,刘川与白发白眉年轻人站在一块。 “敝人徐福,久仰灵宝君大名。” 徐福认出了刘川,但不向秦皇告知,唯恐秦皇将其招揽,而取代自己的地位。 “久仰久仰。”刘川扫了徐福一眼。 此人眼睛、腹部、五脏皆有异象,应当是阴阳家之人。 “你杀了陈嚣,将人头洗好,等我仙术取你人头。” 徐福嘴巴微动,声音清晰传来。 “你也是。” 刘川心中一动,徐福想必就是月主了。 看来阴阳家已渗透到秦皇身边。 不过,秦皇似乎不是轻易被影响的人。 虽然身在此世,认为秦皇是暴君,但以后来者的目光来看,秦皇给当代带来极大危害,但也为华夏打下足够多的生存空间。 例如最近征服的百越,这是华夏第一次影响岭南。 两人无法,互相暗暗防备。 刘川倒是比较松弛,他如今的神念是十八丈,利用轩辕步,一步可瞬移十八丈,可用二十次。 跑是没有问题的。 “退下吧。” 嬴政挥手让郑安期下去休息。 秦国大军就地驻扎。 夜晚,帷帐中。 “陛下,请用膳!”赵高端来红枣糯米饭。 嬴政吃了一口,红枣与蜂蜜的甜’、加上糯米的糯,别有一番风味。 “嗯,可恢复气力,的确是养生方。” 此后,红枣糯米饭成为皇宫菜式之一,做法又流传到民间,成为秦人传统小吃,又称为“甑糕”。 黑夜。 徐福走到一名兵士身边,说:“派人杀死刘川师徒。” 次日,清晨。 嬴政遣人赏赐郑安期金璧以及钱十万。 使者到帐篷却发现空无一人,独留下一本帛书。 “郑公方……”嬴政合上帛书,感慨道,“真神仙风范也。” 史官将这句话记下来。 外面又跑来侍人。 “陛下,郑安期的道童应当是齐国上卿、稷下大祭酒灵宝君。” 嬴政闻言失笑,道:“好啊,不当秦国的官,去当野鹤。” “此人据说痴迷仙道而不得……陛下,此人威望极大,要不……”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且让他去,朕不至于容不下区区一位齐地名人。” 直觉告诉嬴政,未来与此人打交道的次数会很多。 之后。 刘川买了两匹马,一路疾驰至海边。 路上,郑安期状态越发糟糕,整个人陷入昏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刘川抛弃凡马,唤出白义,自己背着郑安期,一路翻山越岭。 夕阳西下,见远处海平面。 “师父!你看!” 刘川下马,叫醒郑安期。 残阳仍有余晖,顺着刘川方向看去。 残阳如血,半坠烟波。沙屿偶有白鸟惊起,掠过烟汀草际,没入苍茫暮色;岛屿如黛,潮音空旷,烟波浩渺隐藏下的群岛,好似传说中的仙境。 正是:斜阳忽坠澄波底,白鸟犹明山色里。 燕齐多神仙传说,大部分来源于此。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美景只在刹那,天地转为黑暗。 “好好,当年先师授我无忧镜与辟谷方,我令我传承仙业,可惜,蹉跎一生……” 明月升起,郑安期喃喃自语,眼神渐渐涣散。 刘川心中悲痛莫名,真气如银河驶行,袖中暗暗洒下蘑菇药粉。 “师父,你看,无忧镜发光了,您功德圆满,位列仙班了。” 刘川从怀中拿出无忧镜。 “哦?”郑安期睁开眼睛,似回光返照。 黑夜中,镜子散发灼灼光芒。 白光化成四方天门,门中走出两名身披金甲,面色赤红的黄巾力士。 又有八丈黑龙盘绕而出。 咔咔咔……。 地面长出翠绿植物,植物交缠成椅。 远方海平面,更有云中仙宫,仙乐飘飘金光四溢。 “恭送仙翁升天!” 云气升腾,力士抬轿,黑龙涉水化为坐骑,载着郑安期飘向远方海平面的云中仙宫。 而刘川踩在龙背之上,似乎也跟着升天。 “哈哈,安期功德圆满矣。” 郑安期仿佛恢复了正常。 黑龙来此一处孤岛,荒芜孤岛百花盛开,前方是直通天宫的天门。 神辉煜煜,璀璨夺目。 刘川在此地停下,平静地看着师父。 “师父,弟子功业不够,无法跟随上天,十三载的凡间尘缘,到此告一段落了。” 郑安期身旁跟着黄巾力士,他闻言不舍回头,说: “为师先行一步,等你和符宝一起团聚。” “是的,我们终将团聚。”刘川声音有些沙哑,“再会。” “再会!” 郑安期穿过花海,进入天门。 现实中。 头戴赤发山鬼,唤起万千木气,引得百花盛开。 恰好此时,水下浮出长鲸。 郑安期在黄巾力士护送下,骑上长鲸,远去他方。 直到长鲸潜底,无影无踪。 迷幻之药与美酒,令郑安期在极美的梦中逝去。 长生之梦,就此结束。 人生当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 刘川抬头望天,面具下的双目,似参透万物轮回,银河星辰。 历史长河缓缓而行,不因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 他看见历史,参与历史,最终也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时间无形, 却无处不在,消磨一切。 他盘坐在地。 两年沉寂,终有突破。 体内长生药如日月高悬,真气驶行如天顶银河。 轰轰轰……。 关卡窍穴一步步冲开。 这一刻,心境圆满,欲取真人。 另一边的山头。 悬崖之畔,嬴政身形如龙,演练魔龙功,大宗师外放内气,隐隐形成一条黑龙。 很快,功必收招。 他极目远望,放松心情。 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这是……?” 第64章 月下长生仙,餐风露真人。 苍茫烟波,海岛朦胧。 大海白光闪烁,照耀漆黑海面,波涛潮音如古兽嘶吼,回荡千里山海。 光影之中,可见黑影骑着长鲸远去,看不清神仙面容。 神仙身侧,两个健硕不似凡人的神将拱卫。 砰! 长鲸喷出水柱,回荡悠扬鲸啸。 此时,乌云拨开明月,露出灼灼月光,照亮海外孤岛。 孤岛百花盛开,头戴鬼面,浑身散发青光的神人盘坐花丛,其身侧有黑龙环绕。 此时,刘川突破大周天。 丹田内,赤青二色,日月法纹的长生药吞噬所有真气,吐出一团青色星云。 银汉迢迢,星云轮转。 此为:道行。 秦始皇二十八年,二十五的刘川证得“餐风露”的真人道果,享一百八十载寿。 不食谷,山人也。 餐风露,真人也。 身体开始初步蜕凡,山鬼法相的鬼怪特征开始仙化。 法相高二米,朱发玉颜,身形高挑曲线完美,好似林中白鹤。 这一幕也被嬴政看在眼里。 这是一副完美的身躯。 无需任何显灵妙法,无需装神弄鬼。 这是凡人未有的身躯。 “长生……长生……” 嬴政眼中闪烁着强烈欲望,当年的长生之念,深埋内心的渴望,全部勾动起来。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万世之功业,系于朕一人。 嬴政打算叫住神仙,打算用所有财富换取长生机缘。 此时,神仙与其对上目光,那双碧眼宛如无波深潭,看透古今万物。 月光下,神灵侧过身子,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 姿势怪异,却能看懂其意思。 嗖! 花海枯萎,神灵骑龙消失,没入茫茫大海。 长夜、沧海、仙人骑鲸,月下鬼神……构成奇幻诡谲的场景。 “仙……”嬴政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 眼睁睁看着神灵离开。 从震惊中回过神,嬴政又恢复始皇帝的霸气,自语道:“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也要将你抓出来。” 说罢,转头看向几个呆若木鸡的内侍。 他们没有嬴政那般的好眼力,只是看到东海神光一闪而逝。 此种现象,足以令他们震惊万分。 左侧的阉人摇摇头,一脸惊恐。 右侧较为年轻的阉人老实回答:“启禀陛下……臣,臣看到了神光。” “很好。” 风声呼啸,两人脑袋炸开,血液洒落一地。 “赵高,把尸体收拾一下。” 赵高闻声从不远处走来,看见地上尸体,不问缘由,而是笑道:“二人冒犯陛下,死有余辜。” 法家子弟,君王命令即是律法,以君王意志为天职。 “叫徐福过来。” 很快,徐福进入营帐。 “徐福,如何开启扶桑神树?”嬴政想起这件尘封两年的神物。 “回陛下,参照古人经验,需要营建拜仙台,需大量炼丹材料,甚至是人祭。” “好,回去由你主持,顺便派人至海外寻仙。” “诺!” 徐福回到帐中,神情欣喜疯狂。 “终于上当了。” 岁月不饶人,任何生灵都抵挡不了死亡的恐惧。 即便是这位祖龙也不行。 接下来,便是他们狮子大开口的时刻。 “算算时间,右使他们应当杀了郑安期师徒吧。” 徐福心想。 右使可不是陈嚣那般的废物,这是拥有【蛟龙筋】仙人体,【鲛人腮】【玄金手】等仙人骨的宗师战力强者。 擅长水战,搏击。 乃是少主级的长生主预备役。 只需右使一人足矣。 哗! 水边,探出腾蛇脑袋。 刘川上岸,八丈腾蛇顺势进入袖中。 上岸的刘川恢复人形,面前是东海万里波涛。 斯人已逝,海水东流。 刘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接受,或者悲伤无比。 师父带着美梦离世,生前愿望基本完成,更有死后名声,已是他人梦寐以求的喜丧,不留遗憾的闭眼。 刘川拿出怀中师父亲手制作的糕点,一口一口吃下。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劳我以生,息我以死。” 死亡是大地赐予的永恒安宁。 或许,活在世上的人才是最煎熬。 一死万事空,活着之人,唯有从记忆深处,方能回忆往事。 刘川再次戴上崂山面具,看向远处的方向。 …… 先前,右使根据师徒两人的路线,潜行于水下。 他耳侧有鱼鳃状的器官,可在水下呼吸,此乃鲛人腮;脖颈后有一条黑筋延伸至尾椎,此乃仙人体蛟龙筋。 此筋可令自己有千斤巨力,虎豹敏捷。 他在水下藏了两个时辰,静待师徒两人到来。 随后,他看到了秦皇嬴政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因为近距离的关系,看得比秦皇清楚。 刘川化身妖魔,召唤黑蛇,一幕幕映入眼帘。 “方术,竟是方术。” 右使从原先的信心满满,变成满腔惊恐。 越是靠近阴阳家的核心,越是对上古炼气士敬畏万分。 他们穷尽一生,才能通过法宝的气息影响内力,间接享受到上古炼气士的力量。 如今看到一位真正的炼气士,内心如何不敬畏万分。 想到这里,右使偷偷向后游去,准备逃离这里。 阴阳八主,泰一至高。 他们都无法修炼真气,而此人竟能在绝地天通的时代修行真气,证明此人身上一定有大秘密。 现在自己单打独斗,不知敌人力量如何。 来日必定集合千军万马,将其绞杀,拿到长生的秘密。 长生之诱惑可见一斑。 英雄豪杰,唯惧一死,在寿命影响下,英主也能变成昏君。 刘川几乎同时被皇帝和高手盯上。 右使飞快上岸。 “去哪?” 身后传来男子平静的声音。 “不好!!” 右使心中涌起极度危险之感,身形弓成虾米,飞快弹开三丈。 砰! 火焰、青风、黑水砸落地面,地面一片狼藉。 此时,右使与刘川对上目光,吓得他飞速逃离。 刘川又唤出山鬼法相,山林便是他的呼吸,清晰感应蛛丝马迹,在右使后方紧追不舍。 咔咔咔! 地面长出藤蔓,树木自动倒塌,拦住右使去路。 刘川一脚踏出,跨越十八丈,来到右使身后。 “神仙饶命……” 右使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刘川一剑枭首,连带着脖子后面黑筋也被挑了出来。 宗师级高手杀伤力强大,刘川可不敢托大。 “话说,为何这般像虾线?” 刘川心中疑惑,摇了摇头,将想法从脑海中甩开,运使掌中焰,将尸体焚烧殆尽。 赤火闪烁明灭,法相缓缓褪去。 “此祭品,当做为先师送行吧。” 第65章 练得身形似鹤形 杀死阴阳家之人,顺着气息找到其藏物之所。 最终在山洞内找到若干杂物,以及巴掌大小的黑玉马。 将冰凉玉马放在手上,真气微微流转,感应出此物信息。 “八骏其二——盗骊。” 刘川眉毛一扬,岂料还有意外收获。 玉马旁边还有两副药方,上面记载如何修炼【鲛人腮】和【蛟龙筋】的秘法。 前者比较简单,只需以人心头血,配合药物与玉马一起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一边服用丹药,一边修行阴阳家特有的外功之法即可。 至于后者比较困难,修术者须寻找东海鳌虾,此虾寿命至少要百年,其虾筋坚韧无比,再配合特殊宝药,即可移植到自己身上。 “还真是虾线。”刘川乐了,“阴阳家竟是靠这种方法“变异”。” 不得不说,阴阳家长生众有点能力,竟想到用法宝气息影响自身内气,获得变异的内气。 “可惜,冒牌打不过正牌。” 刘川解下腰间白义。 哗! 玉马飞向空中,合为一体。 原地出现一匹白身黑鬃黑尾马。 八骏其二合体。 白义跋山,盗骊涉水。 刘川顾不得查看其他,将在杂七杂八的木牍、材料、金钱打包,踏上骏马离去。 “驾!!” 黑夜之下,八骏奔驰。 路过十丈河流,竟足下生波,踏着水面而过。 两岸景色飞速倒退,耳边传来呼呼风声。 刘川闭目凝神,感应自身变化。 首先是体态,高挑纤细,肌肉曲线完美,正是古人云的“鹤形”,仙人体态。 肠中无屎,体香自生。 其次,便是真气化为星云状。 谓曰:道行。 体内便是有一年道行。 将来道行圆满,或许才能突破至“乘云气”的神人之境。 神人又是不一样的光景,根据古籍有云,神人寿加三百,是在一百八十的基础上,再加三百,则是四百八十年。 “绝地天通,光靠普通丹药无法突破,仍需上古天材地宝,入秦势在必行。” 突破之后,刘川通体舒畅,这是一种卸下万斤重担的快感。 骏马飞驰,落叶缤纷。 前方远远传来声音。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营帐内。 嬴政一夜未眠,仍记得神人看向自己的场景。 那是一种淡漠、平静、不在意的眼神。 嬴政很多年的没有见过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了。 “长生……” 他创下前人所未有的功业,坐拥四海资源,难道区区长生都做不到吗? 数日后,嬴政登临泰山,封禅祭天。 一时间,声势与威望达到最巅峰。 唯有徐福因损失手下而生闷气。 “刘川,我定斩你头颅!” 此时的刘川,正在山林中查看木牍。 “袖里乾坤……好术法。” 刘川欣喜道,这是将物品容纳入袖中的秘法,比什么八骏还要实用多了。 毕竟身上东西太多。 无忧镜、力士印、两座玉马、宝剑、傩面、若干财物、丹药。 再这样下去,得拿扁担来挑才行。 想到此处,刘川脑海浮现一幕画面。 羽扇纶巾,鹤氅芒鞋的出尘道士,挑着扁担跋山涉水。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刘川逗留三日,练成袖里乾坤。 清晨,露水滴下。 山林间,道士伫立其间,地上放置一堆杂物。 “敕!” 平地刮起白风,将杂物全部卷入袖中。 “三立方米的容量够用了,日后还有提升。” 刘川唤出玉马,再次消失。 没有杂物的限制,更显自在。 星夜兼程,终于来到沛县地界。 眼见前方村落,刘川脚步迟疑。 他怎么跟符宝交待? 行道迟迟,风雨细密。 刘川缓缓步行,村口站着一名女子。 水绿长裙,亭亭玉立,眼眸平静。 “师妹,师父他……” “师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符宝声音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刘川骤然惊觉。 当年婴儿肥的可爱女童,如今已长大成人,自己还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符宝看了一眼刘川,眉宇间闪过一丝哀伤。 “师兄,符宝以后只剩你一个人了。” “师兄也是。” 刘川怔然,的确,初到此世的羁绊,仅剩下符宝一人了。 “师兄。” “怎么了?” “你以后也像师父一样陪着我吗?你不会变吧?” 或许是不愿话题太过悲伤,符宝勉强露出俏皮的笑容,梨涡浅浅。 “是的,师兄不会变:纵使日月变换,斗转星移,依然不变。” 刘川笑得灿烂。 或许修仙的意义,也是为了记住那些回不来的人。 刘川如当年一般,牵着符宝的手,回到家中。 少了一个晒太阳的老头子,似乎变得冷清了起来,师兄妹两人一如当年,嬉笑切磋,于庭中师父新植的李子枣树之下舞剑。 沉默的果树,见证了数个春秋,一如既往。 刘川对外声称师父云游四方,隐居修行,其实众人内心一清二楚。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刘季当了亭长,中阳里少了碾鸡斗狗之声。 转眼间到了年底。 栖山道观。 树荫下,冷雾未散,剑影闪烁。 刘川停下擦了擦汗水,说:“师妹,过了元日,咱们准备去关中吧,天下之大,到处看看。” “也好。”符宝小脸红扑扑的,汗水打湿了头发。 现如今的符宝,吃了诸多丹药之后,也是堪堪达到上品高手的程度。 外界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两人看向门外。 刘季抱着刘肥,身后两个兄弟背着炼丹材料跟着上山。 “天汉兄,我来了!” 刘季放下儿子,刘肥真如其名,手臂如莲藕一般堆叠。 “神仙姊姊!”不到三岁的刘肥正是最可爱的时候,符宝将其抱起。 “天汉君!” 萧何很是客气行礼。 每次都是他亲力亲为收购材料,目的正是为了见灵宝君一面,顺便请教藏书内容。 众沛县弟兄,萧何最为勤奋好学。 “嗯,大家坐。” 众人饮酒闲聊,酒是刘川自己酿的果酒。 萧何所问无一不是世界格局,或者百家学问。 刘川身在临淄八年,熟读百家诗篇,先不说能否实践,纸上谈兵是绰绰有余了。 刘季没有插话,符宝早早带着刘肥摘果子去了。 很快,萧何看出刘季有事,借故出门吹风。 “天汉兄,原来亭长也不好当啊……”刘季大吐苦水,询问如何处事。 刘川却道:“不要问我,我不是你的谋士,不懂案牍劳形之事,问我有何用?如果炼丹,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刘季苦恼,说:“当初见天汉兄封爵,以为我也能做到。如今当个亭长都当不明白,方知当年不自量力。” “这样吧,我送你一句话。” “怎讲?” “实事求是,为之奈何(如何应对这件事)。看清眼前的事,实事求是,认清真相,听从对的意见,然后去做。” 刘川继续补充:“你的困难是什么?谁懂这些事?然后去问,自己再做决定,即便失误也不要懊悔,实事求是,想着怎么弥补即可。” “实事求是,为之奈何……受教了。” 刘季很是听劝,将刘川这句话深深记在心里。 第66章 道士西行,紫气东来 从刘父一辈开始,刘氏一家优点就是听劝。 从来不摆谱,有错就认,刘季完美继承了刘父的优点。 对于刘川的意见,刘季自然是听从。 解决一桩心事后,刘季松弛下来。 毕竟秦法太过严苛,稍有不慎,便是沦为刑徒,永不翻身。 “天汉兄,你曾是齐国上卿,亦曾掌控齐国宫廷,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阁下认为,成大事者,应当需要什么条件。如信陵君般重信守诺,亦或是荆轲重义轻生?又或是阁下一般仁义?” “都不重要。” 刘川一语惊人,“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自我品行,或是昭昭天命,并不重要。” “当前之世,百姓民不聊生,谁能恢复秩序,与民休息,给予百姓太平,便能获得民心拥护,成为天下共主。” “这么简单?”刘季不太敢相信。 “话虽简单,谁又愿意做呢?” 六国起兵者,大多为旧贵族团体,起兵前早已定好位次,其他集团的人难以融入,也没有多少位置让人加入,更别说还要分给外人。 让他们分给外人利益简直比登天还难,真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亡国了。 刘季似懂非懂。 很快,众人即将下山。 刘川将一份竹简交给刘邦。 “此乃栖山长春功、飞花身法、十八般兵器初解。拿去交给众人,大丈夫身处乱世,应有护身之技。” 沛县兄弟帮自己做这么多杂活,不能光享受人家的好处。 这是稷下学宫内功的改版,较为容易入门,内气中正平和,源远流长,对于耐力方面的增益较强。 再加上负责逃跑的飞花身法,保命方面是没什么问题了。 成大事者,不一定非要多高的武力。 大宗师再强,号称千人敌,也挡不住弓弩几轮齐射。 十八般兵器初解,则是刘川根据典籍总结出的战场搏杀技巧,用来进行简单对敌就够了。 其余的他也教不了什么。 “多谢天汉兄!” 刘季郑重作揖。 在这个知识缺乏的时代,一门技艺足以使家族兴起,刘川将宝贵的武术交给自己,可见此人之慷慨。 秦国重军功,军功需斩首,武技即是晋升之道。 他承认,当初凑近刘川是为了占便宜,现如今,刘季早已将刘川当做张耳那般的大哥。 “不必客气,随手施为罢了。” 刘川看向不远处与符宝玩耍的刘肥。 刘季是刘季,豪杰也好,小人也罢。 率性自然,随性而为而已。 岁末将至,春寒料峭。 “师兄!我出门了!” 符宝大清早叫醒了刘川,说罢便来到刘家,刘家后院聚集了一大堆女眷。 符宝与众女忙活起来,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此世还未有春节,唯有“元日”,元日以祭祀为核心,祭天、祭祖、祭神,祈求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后是聚宴饮酒。 樊哙带来几条肉狗,并协助众人杀羊。 “郑女侠,你让开,一会血可能喷……” 话音刚落,剑光连闪。 羊已四分五裂,筋骨锋利。 “这……”樊哙目瞪口呆,他会一点粗浅武艺,但在侠女面前可能支撑不过一招。 女眷们惊呼不已。 符宝仰着小脸,骄傲道:“哼,这算什么,本侠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没使出来呢。” 曹寡妇捂嘴笑道:“那使出来给大伙开开眼界。” 符宝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很快,陆陆续续的人过来,带着祭祀结束后的食物前来。 刘父在树荫下连连叹气,不成器的三郎总是给人添乱。 “不过倒也热闹。” 很快,众人陆陆续续到来。 乡里条件不是太好,羊和酒还是刘川出资购买。 萧何、卢绾、夏侯婴、灌婴、审食其……一众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沛县弟兄齐聚于此。 人群中心自然是刘川与刘季,刘川不喜说话,由刘季出了风头。 刘家院子,众人齐聚,前所未有的热闹。 篝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刘季霍然起身,高举酒杯。 “诸位,新年安康!” “万寿无疆!”众人齐呼,踏歌而舞。 “哎,老夫可能吃不了几年了。”刘父坐在刘川身旁,唉声叹气。 “老丈多虑了。”刘川不禁失笑。 “爹,来,喝酒!吃喝玩乐,方能延年益寿。”刘季搂着老爹的肩膀。 父子俩愉快地喝了起来。 觥斛交错间,刘川醉眼朦胧。 在场的众人,或许还意识不到,这将是人生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刘川看着众人的脸。 “管他呢,此时此刻,乘兴而归……来,万寿无疆!!”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 秦始皇二十八年结束了。 这一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平淡的一年,也有人说是波澜壮阔的一年。 次日,秦始皇二十九年。 刘川二十六岁,符宝二十一岁。 清晨,天还未亮。 刘川早早起床,将法宝装入袖中,再将其他杂物打成包裹。 推开房门,符宝等候多时。 两人相视一笑,心知对方都不愿离别。 “去关中。” “嗯。师兄去哪我就去哪,符宝一直跟着师兄。” 符宝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走!” 夜还未散,星辰仍在。 牛车压着湿软土路,留下厚厚车辙。 月华与露水打在两人肩头。 前方树荫,似乎有一道人影。 那人走出阴影,原来是刘季。 刘季笑道:“我就知道,沛县留不住两位。二位是要去哪?” 刘季没有挽留,他知道刘川是待不住的。 “季兄,我们去关中。”符宝说道。 “关中?祝二位一路顺风,日后关中相聚。”刘季笑道。 男儿大丈夫,血里有风,闲不下来,说不定有一日不相干了,还能前往关中闯荡。 “好,我在关中等你。”刘川忽然记起什么,说,“季兄,当你有一日山穷水尽,记得栖山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刘季记不起来了,便也不去想,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去也!” 刘川甩鞭抽牛,背影渐渐远去。 栖山道观埋的东西其实是当年一半家产。 既然答应了刘季,将财产运回来就分一半,自然不会反悔。 “师兄!我们怎么去关中?” “牛车开去!放浪形骸,潇洒不羁,闲云野鹤,求道隐士……” “那是什么?” “道士。” 秦始皇、高渐离、张苍、徐福、阴阳家、儒墨法道……天下关中,秦代真正的风华,诸子百家的绝唱。 他回来了。 道士西行,紫气东来。 第67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此地占地广袤,田宅连片,应是富贵人家。 人家深处,庄园幽静。 金童玉女并坐一案。 男子白衣鹤敞,羽扇纶巾;女子气质出尘,如姑射神女。 两人面前,三个老者聚精会神看着刘川前方更老的人。 老人头上插着令人心惊的银针,神情非但没有痛苦,反而是无比舒适。 很快,刘川拔下金针,询问道:“老丈,感觉如何?” “陈年顽疾,顿时一清,多谢神仙出手相救,神仙定要留下,老朽设宴相待。” 丈人欣喜若狂。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川笑道,“日后少服食丹药,应当清淡养生,修心养身。” 接下来,刘川为众人讲解老子道德经。 “【道】是无形无名的终极,先于天地而生,是万物生成的根源。求道之士,应当有【德】,德乃道在人身,道士者,应达到【尊道贵德】的境界。” 刘川不讲长生法,只论道士内在修养,与方士切割开来。 方士之道,害国害民。 刘川倒不是想改变世界,只不愿因自己而令这种求道服药之风盛行。 他应是道士,求道之士。 老者似懂非懂,又问:“所以说,阁下是道士?” “正是。” “道士与方士区别…?” “道士重道,方士重术。” 一句话,将道士与方士的格调彻底拉开。 宴席结束,刘川将金钱交给财迷似的符宝,符宝如道童一般抱着行李。 “去也!!” 羽士大手一挥,牛车载着飘然离去。 众人在背后以目光相送,老者不禁感叹。 “真神仙也。” 行至无人之时。 刘川解下闷热的鹤氅,松了一口气,说:“闷死了。” 符宝白了一眼,说:“有必要拿腔作势吗?” “自然有必要,神仙定要注意风度,否则岂能取信于人?” 当初那么穷,师父都得花大价钱置办艳丽衣裳,随身携带清水以备洗脸,更有铅粉珍珠粉,石黛(石墨类矿石)保持气色。 当然,拥有真人道果的刘川天生有好气色,但衣着方面也要注意。 在套路不多的战国时代,“人设”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旦树立自己“不喜名利,闲云野鹤”的人设,日后会清静不少。 “你越来越像爷爷了。” “是啊。” 师父教会了自己不少东西。 马车一路前行。 来到颍川郡。 “这里是颍川,张良的家乡。” 符宝笑道:“师兄,我们去看看吧,好久没见张良陈平了。” “好。” 张氏族地,仆人数百,良田千顷。 张良回到族地,谨遵师父嘱托,闭门潜修自我。 此时,正厅紧闭的大门当中,张良与陈平密谋大事。; 张良留着短须,气质成熟。 陈平已从小个子长成美男子,不过还是一副沉默寡言,病怏怏的瘦弱模样。 “子平,秦皇东巡归途,我们安排大力士埋伏刺杀,如此一来,秦国大乱,你看如何?”张良似乎察觉千古良机。 陈平兴致缺缺,道:“杀不了,秦皇经历的刺杀不知多少,身边高手如云,你如何能杀?不过是吓人一跳。” “要我说,还不如刺杀公子扶苏。秦皇诸子,扶苏最优,杀了扶苏,秦国后继无人,必将大乱。” “太久了。”张良显然不满意,“子平此言差矣,刺杀秦皇不一定非得成功,只要天下人知晓秦皇并非威震天下,仍有人挑战他的威望即可。” “子房兄谋算深远,在下佩服。” 陈平不再说什么了。 “报,门外有人自称灵宝道士来访。” “师父!” 两人霍然起身,面色惊喜。 师父三年未动,莫非是打算办大事了? 两人亲自出门迎接。 牛车上,男子风采不减当年,宛如当年担任大祭酒之时。 “师父,师姑,好久不见。” 张良感慨万分,师父一去无影踪,仿佛真成仙了一般。 张良吩咐下人在幽静之处摆宴。 宴席之上,师徒几人谈天说地。 “师父出山,是要打造一番大事业?” “去关中看看,顺便寻仙而已。”刘川摇头失笑。 关中奇宝很多,他想亲眼看看扶桑神树以及所谓的金乌。 “师父方才所说的道士是何意?” 刘川又讲了一遍,张良对闲云野鹤的道士并不艳羡,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不远处传来拐杖声。 一身形消瘦,弯腰驼背,杵着拐杖的老头出现。 “黄石公。” “天汉,好久不见。”黄石公慈祥笑道,“你还是风采依旧,可惜老夫已风烛残年。” 宴会散去,刘川与黄石公在树下对弈。 “天汉,关中宝物颇多,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 “在下正是这般想法。” “求仙问道,长生不老,好一个逍遥地仙。”黄石公感慨万分。 任谁又能知晓,滚滚红尘,历史长河,竟有一不死神仙注视着这一切。 “不过是人世苟活罢了。” 刘川落下一子。 两人无言。 良久,黄石公缓缓说道:“天汉,你就没有想过把持权柄,开创万世基业,成为不死的圣人?” “我?闲云野鹤罢了,当不得圣人,也不当圣人。”刘川放下棋子,“圣人不死,岂不是老贼?” 若真有位圣人横跨古今,统治到科技昌盛的现代。 他永远光明正确,所有人一出生都欠他的恩情,其龙子龙孙遍布各行各业,阶级永远无法流通。 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该死的大盗? 圣人的伟大,在于他死了。 “此乃——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哈哈。天汉,你不像荀子师尊,你像庄子。” 两人哈哈大笑。 刘川第一次在这位为自己取字,并且知晓法术的人面前吐露心声。 次日,刘川再次踏上归途,他并没有对张良刺秦之事指手画脚,人总要学会吃瘪。 “张良,戒骄戒躁。陈平,多说话吧。为师去也。” 牛车向着夕阳前行,光影拉得老长。 树荫下,黄石公杵着拐棍,目送刘川离开。脑海中闪过先前一幕幕。 临淄初识,著书扬名,方士之乱,临危受命——此人见证了齐国覆灭,学宫终章;将来又不知看到何种英雄,王朝兴灭。 “苍穹高远,天汉灿烂。哈哈,让百家子弟看看我们末代大祭酒的力量。”黄石公缓缓转身。 人生百年,蜉蝣一日。 或许在炼气士面前,人生与蜉蝣没有区别。 三日后,黄石公寿终正寝。 刘川一路西行。 途中,或戏耍劣绅,或路见不平,又或行医救人,讲解老庄。遇权贵赏识,又不屑一顾远去。 道士之名,亦跟着一路西行。 名声终于传到了关中。 “他回来了。” 第68章 庄子长生,谈玄之士 骊山深处,草屋林立。 茂林修竹,青翠挺拔。 三五道人于竹林中弹琴饮茶,溪中有鱼虾遨游,鸟兽潜林。 此地安静悠闲,众人逍遥自在。 人有五个,有老有少,一男子的须发斑驳,相貌约莫五十,盘坐地面。 其余四人聚精会神,放下手中事物,紧盯此人。 良久,此人睁开双目,吐出一口浊气。 “长生功玄妙至斯,哈哈。”中年男子笑道。 “张苍,在座众人,唯你练成了。”老者艳羡道。 这些人是道家学派的子弟,隐居于骊山阴面。 张苍投靠了道家,修炼庄子长生气功。 长生气功说是长生,倒不如说是长寿。 练成此功,内气紧锁,获得较为长寿的体魄;代价是样貌变老,并且无法使用内气,一旦动用,修为尽失。 另一老者说:“张苍,你不到四十,日子还很长,上一任修成之人,活到了八十七岁,日后南明离火交给你了。” “有一个人或许感兴趣。”张苍忽然想到什么。 “谁?”老道询问。 另一个青年说:“莫非是阁下经常提起的大祭酒刘川?” “没错,刘川武艺高强,又是黄老派弟子,素来与阴阳家有仇,若我们能投靠刘川,定能得到庇护。” 老道有些担忧:“阴阳家方士目前是秦皇跟前红人,这位青帝子灵宝君会同意吗?” “派人询问即可。” 张苍让一名年轻弟子下山,负责将此事告知刘川。 屋内。 人膝高的铜炉,内部焚烧着巴掌大小的蓝火。 此乃南明离火,道家至宝。 刘川出世的消息亦是传到其他派系。 “黄老派的弟子,又有何用呢?” “齐地名人,在关中可掀起不了风浪。” “不管他。” 咸阳宫附近,几名方士惊慌失措。 徐福盘坐池边,吐纳内气,闻言道:“韩终,卢生,尔等慌什么?” “大祭酒……不对,刘川回来了。”韩终对当年大哥韩众被淹死之际历历在目。 “呵呵,此人单枪匹马,来到我们的地界,难道不是他感到害怕吗?”徐福反问。 众人想想也是,如今有月主在背后撑腰,区区刘川算什么。 咸阳城,此地为关中最为繁华之地。 汇聚五湖四海,八方行商书生。 一统天下之后,此地繁华超越临淄。 纵使秦法严苛,依然挡不住众人求权的热情。 豪门府邸,宾客如龙,诸国赫赫有名的名士,如今像是菜市场推销的摊贩,玩命的向门房展示才华,祈求权贵见自己一面。 名士最多之处,莫过于由秦军亲自把守的朱门高府。 府内,一身着黑袍的贵公子百无聊赖,杵着脸颊,望着房梁。 公子扶苏心情烦闷。 自己最近做错太多事,因亲近儒家学者,被父皇批评“仁弱”,近日父皇第三次出巡,竟带了师从法家的胡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转向法家,会不会让父皇开心一点?” 这般又如何比得过法家亲自下注的胡亥? 况且,公子扶苏实乃怜悯百姓,不愿大批刑徒在永无止境的劳役中死去。 脚步声传来,扶苏不必抬头,因为不经通报进府的人不多。 “蒙毅,外面的人都是什么货色,都挡了吧。” 来者正是蒙毅,蒙毅留了短须,身为咸阳中尉的他,变得比先前成熟许多。 “非也,公子,在下带来了个好消息。”蒙毅不卖关子,“刘天汉出现了。” “哦?”公子扶苏霍然起身,“天汉打算入仕了?” 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姜尚之于文王,管仲之于齐桓,在公子扶苏眼里,刘川便是他的姜尚管仲。 当年见过刘川单人退秦军,一呼百应的壮举,更是符合扶苏胃口。 “刘川到哪了?根据情报,此时快到咸阳了。” 蒙毅心情愉快。 这位在齐国结识的兄弟,到底还是放弃了仙道,来到关中繁华之地。 “来人,备马,本公子亲自接见此人。” 车驾驶出咸阳,顿时流言四起。 咸阳城外。 牛车驶行土路,缓慢而平稳。 前方大城屹立,高不可攀。 “好大的城!”饶是见过临淄的符宝也不禁咂舌。 “这便是咸阳了,高渐离、张苍、浮丘伯、蒙毅等稷下故人皆在此。”刘川笑道。 此次入秦,又不知有多少故事。 太阳火辣,大地如熔炉。 符宝汗流浃背,见师兄平淡如清风的模样,好奇道:“师兄,你不热吗?” “休息吧,一会阴凉点再赶路。” 刘川驱车到树荫下。 真人之躯不惧寒暑,他是担心符宝中暑。 刚一到阴凉之处,前方烟尘四起,马蹄声如雷霆。 骑队疾驰而来,斥候四处出行,见到刘川两人。 很快,骑队星驰而来。 蒙毅跳下马,走到两人面前。 “符宝,灵宝,好久不见,你们终于回来了。” 公子扶苏跳下马,上前说道: “阁下可记得本公子?” 刘川看向扶苏,说:“自然记得公子。” 他自然知道这位扶苏公子。 后世人认为秦皇传位扶苏,但作为“当代人”,刘川知道扶苏其实没机会。 不等众人说话,刘川自顾自拿出粟米饼,分给符宝一块,顺手也给扶苏与蒙毅塞了一块。 其松弛感,令人哭笑不得。 食不言寝不语,扶苏吃力地将干粮咽下,差点说不出话。 “阁下若是入仕,本公子可向父皇引荐。”公子扶苏话锋一转,“又或到敝府当门客,先生所求,竭力满足。” 刘川婉拒道:“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并无入仕打算,此来关中,只是游历天下,遍访仙山。”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怎么可能案牍劳形,更别说当别人的幕僚。 刘川行事作风,颇似魏晋谈玄之士,只愿风流空谈,不愿做实事。 若是真当了官,还是一方父母官,肯定会害人害己,估计会被史书黑到死。 关于这点,刘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扶苏被拒绝倒也不生气,也没有强行挽留,而是换个话题:“我们一同入城如何?” “在下若推辞就是却之不恭了。” 秦始皇二十八年,灵宝入秦。 第69章 肉身成圣,不老神仙 渭水之滨,咸阳城匍匐于关中平原,这座以“象天法地”为核心建造的名城,已成天下中枢。 飞檐斗拱层叠,过十万六国豪族强迁于此,更添繁华多元。 诸子百家,犹自争鸣;法家子弟欲献新律,阴阳方士观星布局,儒家学者皓首穷经。 忽而马蹄声如雷,边疆铁骑疾驰官道,弓弩长戈惊散人群。 饶是见过近代高楼大厦的刘川,不禁为眼前事物而惊叹。 无关城池广袤,这是历史与沧桑。 咸阳城。 牛车跟随车驾入城。 扶苏与蒙毅居两侧,周围行人传来注目礼,纷纷想看到底是谁引起公子大动干戈。 春秋战国皆有善待士人,以示自己看重人才的传统,上位者赏豪宅女人财物,甚至与人才同睡一席。 更有甚者,每日风雨无阻,登门拜见。 被受照顾者,往往拉不下面子,选择为其效力。 这一招明显对刘川师兄妹不管用。 符宝没心没肺,只觉得人好多。 刘川遗传了师父的厚脸皮,对此视若无睹。 道家子弟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又回去找张苍复命。 当晚。 公子扶苏设宴款待。 “这一杯,敬我们八年相处。” 蒙毅上前敬酒,刘川满饮一杯。 公子府重规矩,符宝在另一边与女眷们就餐。 不一会,下人来报,说灵宝君与中尉蒙毅故人张苍求见。 “张苍?公子,张苍乃稷下学宫祭酒,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的人才。”蒙毅向扶苏进言道。 扶苏放下酒杯,说:“速速请贤才进来。” 很快,张苍在下人带领下进来。 看到此人老态,蒙毅和刘川都吓了一跳。 这家伙不到四十,怎么看起来快六十了? 张苍拜见扶苏,随后坐在刘川身侧之案。 大厅中央,舞女娼妓们翩翩起舞,丝竹乐声,不绝于耳。 “文平,你怎么老成这般模样?” “在下修成长寿功,最少活到八十,说不定比你活得还长。”张苍低声笑道,“天汉,你追求多年的长生,倒是被在下抢先了,你要学吗?” “算了。”刘川一口回绝,自己都有一百八十岁的寿元,区区长寿内气算什么。 张苍错愕:“难道你真想入仕吗?” “倒也不是。” 张苍万分不解,不过还是给刘川一封帛书,低声道:“此处有你想要的仙道。” 宴会结束,公子扶苏没有如愿以偿招揽刘川,倒是获得一个张苍,张苍将在他的推举下成为御史。 “蒙毅,天汉到底想要什么?”月下之下,扶苏目光灼灼。 “在下知晓一二。” “何事?”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哈哈。” 师兄妹两人在别院住下。 月上树梢头,刘川思索前路。 现在是秦始皇二十九年,秦始皇驾崩于三十七年。 八载时光,这八载兴许是天下稍微和平的一段时光。 将来是群雄逐鹿,楚汉争霸,刘邦与项羽登上历史舞台,局面更加危险。 趁着这段太平时光,多收集一些方术神物,奇珍异宝。 最好收集到足够的物资,先躲到太平时节再说。 想到这里,刘川打开帛书,上面是一张地图,下方小字写着道家隐居之所。 “道家……” 刘川合上帛书,闭目沉思。 体内星云流转,道行缓慢增长。 次日,秦皇回咸阳,流言散布开来。 皇帝车驾耽搁了一段时间,据说是被人刺杀,有人将石头扔向皇帝旁边的车辆,大军找不到人,最终认定为小孩子玩耍。 秦皇在咸阳遍布眼线。 傍晚,宫内来旨。 “宣,方士刘川觐见。” 来者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形魁梧,目光如炬。 刘川吩咐符宝待着,跟随宦官离开。 “中官贵姓?”刘川用神念感应,惊人地发现此人内气修为不低。 “免贵姓赵,单名一个高。”赵高温和一笑,“阁下待会见到陛下,一定要注意礼数。” “那是自然。” 坐上马车,来到宏伟的天帝居所,象天法地之城的【紫微垣】咸阳宫。 穿过肃杀卫兵,进入中殿。 殿中,秦皇嬴政高居帝位,几位大臣下方危坐。 年过四十的秦皇精力仍然旺盛,刘川进来时抬头,他抬头看了一眼,示意赵高带人落座。 “陛下,百越已平,是时候全面推行国策了。”留着三缕长须的相邦李斯起身,“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如此这般,天下太平。” “陛下、骊山皇陵、长城、六国宫需十万民夫。” “准。” 大大小小事务禀报,嬴政游刃有余处理。 不一会,秦皇挥退众人,独留刘川。 “刘川,你是齐人,说说朕的书同文之策。”嬴政调整了个悠闲的姿势。 “书同文,车同轨,方能将七国凝聚为整体,一统夏商周以来的华夏,此事功在当代,利也在千秋。” 刘川是真的认可此策。 当他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字体,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 嬴政闻言笑道:“哈哈,若是天下人都像你理解朕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刘川阐述了夏商周之文化一统,再到郡县一统,编户齐民的理论。 “不错,朕之一统,承接三代。”嬴政颇为赞许,明白此人不是恭维自己,而是发自内心认为,顿生知己之感。 “刘川,你灭齐有功,郑安期献方有功。朕封你博士,佚六百石如何?” “在下并无才学,担不得大任,只想要一座山头修行即可。” 嬴政笑着说道:“你不就是不想干活,这样吧,封守藏博士,只有虚职,无事进来观书即可;赐一座山予你修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倒不是刘川有特殊本领,嬴政非得封官。 博士议政备咨询,本质是为了化解六国矛盾的缓冲,以安六国精英之心。 刘川哪怕没有寸功,也能有官位封敕。 “多谢陛下。”刘川起身致谢。 “刘卿,听说你也好仙道,寻仙多年,可有仙法?” 嬴政直起身子,面色严肃。 刘川苦笑,道:“在下未曾寻得仙法。” “那你这些年研究了什么?” “陛下,或许世上并无肉身长生,否则千年前的君王还在。在下认为只有功德成仙,生前行善积德,死后魂魄升仙。” 刘川语气带有若有若无的劝诫。 “行善积德……”赢政不信功德理论,死后成神,哪有肉身成圣潇洒,声音低沉道,“你走错了,世上真有不老神仙。” “在下愚钝,祝陛下仙福永享,寿比南山。” “退下吧。” “臣告退!” 刘川转身,迈向殿外的光明。 嬴政身居深宫,如黑龙蛰伏。 嬴政转向后殿。 后殿,灯火通明,两侧仙人烛灯飘着青烟。 扶桑神树神辉煜煜,树下赫然盘坐古尸。 千年古尸,肤如白玉,碧眼方瞳仙相,样貌栩栩如生。 这是他派人出海所得之物。 “朕,一定要得到长生。” 嬴政低声呢喃。 一统寰宇,雄霸天下。 意气风发的秦始皇,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任何人也不能更易其心智。 刘川行走青石路。 落叶萧瑟,秦宫豪华。 长生,得者醉卧天地,快意平生。不得者,虚空劳神,毕生追求。 命中际遇,妙不可言。 第70章 道印神格,始建道教 路上,刘川思索。 当初不被秦皇看见,或许秦皇不会对长生这般疯狂。 还是说秦皇先前就有念头,自己只不过将其放大。 “中官,可否带在下前往守藏宫。”刘川询问赵高。 “自然可以。” 赵高和气一笑,丝毫看不出历史上的狠毒名声。 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幽静之处的宫殿。 肃杀卫卒把守,各地方士学者来来往往。 “大祭酒……” 有人向刘川行礼。 刘川转头一看,竟是当初的卢生侯生,他不禁失笑,道:“原来两位在此,这里没有大祭酒,大家同朝为官,日后叫字号即可。” 两位行礼匆匆离开。 大祭酒的余威还在他们心中,他们隐隐觉得,大祭酒不会蛰伏太久。 守藏室内,藏有百家之学。 刘川在此翻阅,过目不忘的本领,迅速将知识藏入脑海。 “这些都是失传后世的绝学啊。” 若百家绝学真正传承下来,恐怕华夏文明的厚度仍要再高一层。 刘川找到方术书架,抱着木简在角落处通读。 “楚地重死,齐地重丹,秦地重术,中原重祭……” “太一是楚地神灵,带我穿越而来的太一将行图,或许出自楚地。” 楚地典籍放在一块,各类方术仙法杂七杂八。 刘川用神念感应,或用真气模拟,假的法术极多。 接下来三日,刘川几乎废寝忘食看书。 符宝在公子扶苏之处,凭符宝的本事,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探子传到秦皇之处,嬴政笑道:“和传闻一般,此子酷爱仙术,不过,重道不重术,与长生何关?” 可以确定的是,此子对秦国没有威胁。 阴阳家的耳目看得有些疲倦了,内心暗暗佩服,这么枯燥的典籍都能看得下去。 第四日。 刘川找到一本泛黄帛书,上书:祝融火正法。 经过真气检验,总算屎里淘金,淘到一本正法。 “上次来个木正,这次来个火正,莫非真要来个五行俱全不成?” 祝融火法,传说来自颛顼火正官。 翻开帛书,上书两行大字。 “神仙可得,不死可学” “朱颜晕酒,方瞳点漆” 此法吞火修行,唯有真人可学,通过吞火修行,可以增长道行。 吞火的前提是炼成“碧眼方瞳”。 吞火成功之后,可有控火之能,火焰越珍贵越强。 除此之外,还有法器制造之法:祝融火炉。 以及一门遁术——祝融火遁。 此术配合火炉使用,可进行火中遁逃。 “入火不焚,火中消失,此法格调确实高。”刘川心想,若在人前使用,怕不是要名传千古。 背后传来脚步声,刘川神念一动,随即佯装不知。 “好看吗?本座在楚地收集的,这里一卷一牍,皆是本座心血。” 角落走出一白发年轻人。 此人背着双手,衣裳华贵,上有仙鹤、祥云、飞龙。 与刘川素雅的鹤氅形成鲜明对比。 刘川古怪一笑,道:“好看,爱看,爱不释手。看来阁下很懂方术?” 来者正是徐福。 兴许是在秦宫,双方并无刚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反而显得异常和谐。 徐福从刘川手中接过典籍,一边翻阅,随口说道: “老夫修仙四十五年,没人比老夫更懂仙法。这本是楚室秘藏,黄帝典籍,黄帝旧臣赤松子入火不焚,传闻是修行此法。” “开页所说的“神仙可得,不死可学”是何意?” 刘川是真的不知,除了实践方面,可能理论真不如徐福。 阴阳家百年积累,不知收了多少好东西。 “其实是“真人”,真人神念显微,更有道行。修成碧眼方瞳的标志,便是【神庭门户,道印神格】。” 徐福指了指眉心。 “原来如此,受教了。”刘川拿回典籍。 简单点来说,【神庭】是眉心,【道印】指的是眉心法纹,类似现代仙侠剧当中神仙眉心的印记,又称作【神格】。 真人的独特标志,便是眉心神格。 刘川空有道果,并无对应道术。 徐福乐不可支,道:“慢慢看,没人抢。” 说实话,刘川杀了自己两个少主,但这家伙还挺像自己年轻时。 “刘川,考虑一下加入阴阳家,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加入阴阳,方有大道。”徐福面露嘲讽,道,“光看书没用;不像某些人,蹉跎半辈子,就是不得正法。” 刘川一人,可顶之前的左右二使。 “想学碧眼方瞳,本座可教你。” 刘川又感应到空气中淡淡药味。 再看徐福,此人瞳孔呈现淡淡绿色,隐约有方形,眉心并无书中神格。 见状,刘川差点乐出声。 这叫大道? “不必,在下才疏学浅,入不了阁下法眼。” “好志气,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最后一次招揽,你永远无法对抗阴阳家。” 徐福看向刘川的目光,隐隐闪过杀机。 不做仙友,便为仇敌。 阴阳家代表的是欲望,长生的欲望。 只要有一个仰慕长生的王侯将相,阴阳家便经久不衰。 “阁下最好能给秦皇带来长生,秦皇可没耐心。”刘川跟着笑了。 这是阴阳家最大的弱点。 “哼,走着瞧。” 此时,有外人走过,方才剑拔弩张的两人,又恢复了和气的模样。 “徐奉常,这本书在下可否借阅此书?” “按时归还即可。”徐福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和蔼可亲的模样。 “又是一个懂得经营人设的方士……”刘川暗暗想道。 “告辞,日后再向奉常讨教学术。” “乐意之至。” 刘川带着典籍离开。 看着刘川的背影,徐福站在方士的角度,又有些可怜此人。 “绝地天通,求仙不易。光靠典籍是炼不出绝学的啊。” …… 刘川从扶苏府接回符宝。 两人乘坐牛车,来到咸阳附近二十里处的小山。 登上小山,望着山下农田村落。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二人的家乡了,好好经营此处。” 刘川与符宝相视一笑。 此地位于骊山与咸阳宫的中心。 “先赚点钱,然后在此处修建道扬。” 刘川已想到赚钱之法。 山下,数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符宝与刘川跟前。 来者是张苍,身后跟着几名老者。 三人见面下拜。 “道家子弟,求师长庇护!” “何事……?” 刘川这才想起忘了张苍交待之事。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道家被阴阳家陆续追杀,道统濒临断绝,还望同出一门的黄老道阁下施以援手。”张苍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老道再次下拜,说:“日后道家奉阁下为首,至宝南明离火,由阁下执掌。” 说罢,三个年轻人抬下厚重铁笼。 笼中锁着宝鼎,蓝色真火熠熠生辉。 “灵宝君请放心,吾等无意争鸣,只愿传承道家绝学。” “这是命中注定我拯救道家吗?” 刘川对众人说道:“既然如此,便与我在此山隐居。” 反正阴阳家也对付自己,说不定自己比道家还危险。 “多谢魁首!” 张苍与五人下拜。 张苍选择朝中护身,其余则是隐居驻世。 “道家松散,不集众力,尔等无法与阴阳家抗衡,在此之前,须做一件事。” “何事?”众人目光看过来。 “创建道教。” 第71章 天心方丈,功德仙道 时光匆匆,一年后的深秋。 秦始皇三十年(公元前217年),这一年,刘川二十七,符宝二十二。 正是立业之年。 渭水之滨,骊山与咸阳之际,伫立一座小山,其名为“无涯山”,由青帝子灵宝君所命名。 山上有座道观,观中二十八道士。 附近秦人知晓观中有太上老君神,拜之百鬼不侵,诸邪不害。 观中道士擅长治病,寻常人家有丧事,亦可请观中道士超度亡魂,以求死后安宁长生。 灵宝君曰:扬道而教化,积善而成仙。 如此是为道教。 此时,数辆马车停靠山下。 张苍从首车下落。 “好景色!” 张苍感慨万分。 一年前,此地荒郊野岭,如今颇具雏形。 身后车辆陆陆续续下来人,一个黑袍中年人,蒙毅以及一身便装的公子扶苏。 “这便是无涯山?”公子扶苏身旁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气度雍容华贵。 看到此人,张苍内心似乎想到什么,但对方既然选择乔装易容,他只当做不知晓。 “正是。在下大半载没来,具体情况也不知。” 在扶苏举荐下,张苍终于入仕,成为朝廷御史。 因公务繁忙,故而对具体事务不太清楚。 众人沿着土路上山,张苍为众人讲解自己所知的知识。 “道教子弟与世无争,并非墨家阴阳之流,不参与百家争鸣,只求逍遥长生,供奉老君神。” 任谁想到,一年前道家学派四处躲藏,不敢露面。 如今在民意民生的加持下,道家子弟化为道教,周围宵小不敢妄动。 刘川只做了三个改动:第一,将老子神话。第二,融入入世思想。第三,积德行善为本。 至此道教初建,影响四周。 听到这句话,中年人微微颔首。 穿过山门,迎面而来是一尊慈眉善目的泥像。 不远处,道士们念诵着经文。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后殿,传来道士们的歌颂之声。 “这是何文?”中年人问道,扶苏站其身后,神态毕恭毕敬。 “此乃灵宝所做《天人感应篇》,大致是教人“忠孝重义,清静修心、行善积德,死后长生。”,此篇以来,民间服饵炼药,浮夸奢侈之风消减不少。” 张苍有意无意夸着道教。 “行善积德,真能长生吗?” 中年人望着神像,心中思索良久。 死后长生,终究缥缈,肉身成仙,方是正道。 中年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此人正是嬴政。 这一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海外求仙之事全无收获。 嬴政渐渐失去耐心,甚至处死了几位乱炼丹药的方士。 不过,他也认可了徐福求仙不易,投入不够大的说法。 因此,嬴政打算发动沿海五郡的民力,在海边修建数座望仙台,并发动更大规模的船队出海。 扶苏上书劝诫,被他再三批评。 嬴政自然知晓影响民生。 诛百越,击匈奴还能说是为了国家;而求仙纯粹是为了个人私欲,自然引起万人反对。 但赢了一辈子的嬴政,自信只要自己获得长生,就有办法将这个国家治理得更好。 一世江山千秋万代,秦国百姓安乐富足。 后殿,道士来来往往。 有人为百姓治病,有人刻桃符辟邪,还有一个高挑英俊的道士,带着乐器班子准备下山超度亡魂,领头的高个正是高渐离。 高渐离与张苍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没有打招呼。 毕竟太子丹曾经的门客,在关中地界不宜暴露身份,即便他对外的身份只是个乐师。 这些人皆戴着布冠,穿着类似鹤氅的浅色衣裳。 宽袍大袖,行走之间,潇洒至极。 “这些是……道士?衣着好生古怪。” 张苍解释道:“此乃道袍,刘川乃齐地之人,海岱燕齐尚白,自然有此服饰。” 齐人朴素单色穿衣审美,由刘川传承下来。 日后隐士离不开白衣,在后世民间百姓眼里,更是白衣飘飘的仙人形象,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后殿,迎面走来一年轻男子。 男子卖相极佳,面白无须,龙章凤姿。 “张前辈!”男子打招呼。 “窦浩?你这是?”张苍叫出此人名号。 “灵宝君不愿担任实务,在下目前是无涯观主……”窦浩这个道家较为年轻的学者,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带我去见刘川。”嬴政说道。 窦浩看了一眼张苍,随即点头,道:“好,贵客跟我来。” 窦浩前方带路,分别为众人介绍无涯观中的殿堂。 大部分殿堂正在修建,仅有一个雏形。 “方丈现在何处?”窦浩揪住一个道士。 “方丈在方丈室潜修。”道士指着后方,旋即匆匆走开。 “无涯后院共有三室:炼丹蓬莱,藏书瀛洲,修行方丈。取海外三大仙山之名。” 刘川不愿承担职务,也不想创建一个等级森严的道教。 他只传播思想,并不参与构建。 当然,高人至少有个称呼,无涯观道士大多称刘川为“方丈”。 方丈取“人心方寸,天心方丈”之意。 方丈又是古神话仙山之一。 因此被道观众人用来形容道法高深,地位崇高者。 刘川便是方丈。 历史第一位方丈。 …… 方丈室。 方方一丈之地,全无杂念。 侧边木架,摆满丹药。 道人披头散发,盘膝而坐,口含金丹,吞吐真气。 身前南明离火,将脸庞照得明灭不定。 内丹田,赤青二色,印有阴阳的长生不死药,将丹药药力,转化为一缕缕真气。 一载道行,二十丈神念,此乃真人道果。 观想神念化为束状,由眉心发射出去,缓缓探向灼热的南明离火。 近一年的修行,消耗无数丹药,目的是为了“吞火修行,碧眼方瞳”。 经过徐福一年教导,南明离火触手可及。 哗! 神念接触南明离火刹那,无边灼热袭上心头。 眉心刺痛如针扎。 外界,刘川洁白的眉心浮现一道束状蓝色火焰纹路。 哗! 刘川睁开双目,漆黑瞳仁内部有一道浅蓝圆环,环孔的形状为方形,模样宛如天空苍青色的铜钱。 神格已成,碧眼方瞳。 神念反照自身,刘川明白自己的相貌。 “原来这才是碧眼方瞳。” 此时,门外传来符宝的声音。 “方丈,贵客来访。” 每次听到这个词汇,刘川总是有些绷不住。 当然,不怪众人,毕竟方丈这个词指的就是道法高深者。 不过,符宝绝对是故意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近之人,每次严肃喊着名号,总感觉是故意调侃。 刘川起身走向门外。 碧眼方瞳,眉心神格,缓缓消散不见。 大门开启。 嬴政见一名白鹤般的羽士行来。 距离神通只差一墙,却像隔着银河般。 道教方丈,气度高远,似乎皇帝也未曾触及。 “刘川,行善积德果真长生?” 第72章 长生之法,不死之药 “刘川,行善积德果真长生?” 看了中年人一眼,刘川便知晓此人真实身份。 “当然,功德圆满,死后成神。此乃成仙正道,抛弃形骸之日,尸解成神之时。” 尸解成仙,刘川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 青史长生亦是长生,生前行善积德,死后长生人们感念其恩德,将建立庙宇,当做神仙膜拜,如师父郑安期一般,成为齐地传说,伴随着华夏文明。 这是刘川留给此界的长生之法。 刘川意味深长看着嬴政。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嬴政愿意,必将改变历史。 他不是为了秦国,更不是为了“迷人的老祖宗”,只是出于一丝怜悯。 除此之外,他不会再帮秦皇。 这是对于荆轲大哥的报答,即便荆轲大哥再三强调不要插手,这是自己与太子丹、田光的私事。同时亦是对天下人的交待。 正如他当年所言,秦国的统一与灭亡,乃是苍生之福。 嬴政半信半疑,在山上逛了一圈,随即离开此山。 回到宫中。 “赵高,沿海诸郡不必征发民夫,船队按原有的安排即可。” “诺!” 赵高离去,嬴政静坐良久,转身来到后殿,打量着熠熠生辉的神物,想起当年东海遇见的神灵。 “神仙啊,为何你就不愿见朕呢?” …… 嬴政下了山,窦浩带着其余人参观道观。 符宝一席道袍,女扮男装,跟在刘川身侧。 “师兄,我想做些事。”符宝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我也想功德成仙,以后师兄成仙了,岂不是留下符宝一个人?” 符宝澄净的眸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 师兄走南闯北,救人无数。 按照道教理论,岂不是死后成神,那么自己呢? “你打算做什么?” “走爷爷的道路,死后成神。我想一直陪伴师兄。” 刘川恍惚半响,他牵起符宝的芊手,灿烂一笑,道:“好,符宝一定要一直陪着师兄。”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两人不似爱侣,胜似爱侣。 亦不是凡俗婚约之侣,而是一切在不言中的道侣。 两人走出后殿。 张苍在一旁等候多时。 “天汉,借一步说话。” “好。” 角落处,张苍说出疑惑。 “天汉,为何先前道家子弟兢兢业业,尚不能复兴道家,而你短短一年翻天覆地?” “因为不费巨资不费心思。” “啊?” “信方士需炼丹服饵,信道教只需心信。” 道家门槛高,庄子妻子死后鼓盆而歌,这等悟性非凡人所能拥有。 道教门槛低,普通信徒只需相信即可,更高一级才要悟性与心智。 “可是……道教岂能得长生?”张苍也是修过仙之人,岂能不知死后成仙就是个玩笑。 刘川古怪一笑,向外走去,远远传来一句话。 “其实,大部分人知道他们并不会长生,只是人性怕死。” 夜晚。 众人于竹林之下设宴。 刘川身居主座,身侧是公子扶苏。 曲水流觞,宾客尽欢。 总是愁眉苦脸的扶苏第一次出现笑容。 作为长子,扶苏不如胡亥受宠,屡次遭到父皇训斥。 对此,他有些心灰意冷。 “此地不错,适合隐居。”扶苏放下酒杯,果酒的味道也不错。 “无涯观随时有公子的一间房。” 渐离击筑,众人和而歌。 欢声笑语,仿佛传到了山下。 酒罢,公子扶苏找到刘川。 “还请阁下教我!” “教你什么?” “父皇对我颇有微词,兄弟虎视眈眈,我命不久矣。” “为何不放弃?” “放弃?我还能放弃吗?” “如果你怕死,不如隐居深山。如果想争,必须有打破常规的大决心,看你如何把握时机,有些人,并非你想象中那么无所不能。” 秦皇是从风里雨里的拼杀出来的君王,不喜仁慈懦弱的扶苏。 秦皇迟迟不立太子,一是觉得自己还能长生,二估计也是考察诸子。 扶苏是儒家学生,登基或许会推翻法家天下,有些政策,并非改了就能马上变好,说不定会变成速亡之道。 实话实说,刘川并不认为扶苏是雄主之才,更不觉得扶苏上位会改变什么。 雄主可以装仁慈,但不能是真仁慈。 法家是一匹饿狼,随时能噬主的饿狼。 “大决心……”公子扶苏看向刘川,“天汉,你的大决心又是什么?男儿大丈夫,为何不想做一番功业?” 刘川走到悬崖边,俯瞰山川大地。 “功业不重要,在下只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而已,百年功名,千秋霸业,万古流芳,与之相比,并不算什么。” 公子扶苏呆立半晌。 秦时明月,高悬九霄。 天空飘起小雪。 咸阳初雪,银装素裹。 咸阳,守藏殿。 刘川躲进屋檐,拍了拍身上的小雪,随后进入屋内,寻找其他典籍。 上古各类奇珍秘宝,罕见材料图录,一一记下,包括各类神话传说。 此时,旁边走出一人。 此人正是徐福。 “不看祝融火正法了?”徐福笑道。 “神通已练成,何必再看呢?”刘川放下竹简,道。 徐福面色阴沉下来,说:“好一个道教,倒是给我使了不少绊子,不过又有何用?本座神功将成,定是道教覆灭之时。” 刘川没有说话,而是与其对视。 闲聊几句之间,双方丝毫不掩饰杀意。 说完此话,徐福走开。 他不再派人暗杀。 等时机将到,他将联合日主一同出手,将此人击杀。 刘川原地不动。 他和徐福都知道双方于咸阳,必有一场大决战。 “也好,潜修多年,怎能不拿尔等试刀?” 刘川放下竹简,继续寻找炼器之法。 除了碧眼方瞳,祝融火正还有两门仙术。 接下来的日子,刘川潜心修行。 丹室内。 道人碧眼方瞳,炼化南明离火,一缕缕火焰吞入口中,复而吐出。 一点一点吞火修行。 嬴政并没有变好,又偏向了求不死药之路。 徐福借助嬴政的资源,花费大量材料,借助扶桑神树修行异种内气,修为日益增长。 兴许是求药开销过大,准备找其他路子;又或是徐福在一旁谗言。 这一日,嬴政招刘川。 后殿。 嬴政身侧站着徐福,徐福目光带着一丝得意。 刘川却将目光定格在扶桑神树与上古不腐尸之上。 好法宝,远超黄巾力士印。 恐怕是徐福等人收集的异宝,真是舍得下血本。 “刘川,死后长生是否为真,如何证实你不是欺君?既然有仙,为何不为君王分忧,寻找不死之药?”徐福声音宏远。 第73章 美人迟暮,英雄白头 此话暗藏杀机,精准找出道教理论的漏洞。 死后世界,生者不可知,死者不可说。 谁又能证明理论为假?换句话说,谁能证明为真? 嬴政是想长生,但也不是被长生蒙蔽头脑的傻子,不是绝顶聪明,手里有真东西之士,如何能蒙骗此人? 徐福让刘川自证死后之仙,下一步便是让刘川“尸解”托梦。 即便此人用戏法蒙蔽嬴政,又如何解释不为君王寻找仙丹?只要将刘川引出海外,那么双管齐下,两边绞杀对阴阳家有威胁的道教。 嬴政目光望着刘川,一言不发,不知是什么想法。 “无可无不可”此乃帝王御下心术。 凡事需要臣子揣摩,君王不做明显表态,臣子做对了,那就是帝王领导有方,眼光看透五百年。 做错了,自然是臣子的黑锅。 其次是平衡。 数年寻仙,开销大到嬴政都觉得肉疼;一是让明显不对付的两人打对台戏。 二是看看能否有其他长生路子。 秦宫之外,兵卒肃杀,高手潜藏。 以往臣子面对这样的威势,要么诚惶诚恐,被自己拿捏。要么硬着头皮硬坑,被抓到把柄,不断敲打至服。 可惜刘川不接招。 他仍然看着扶桑神树与上古不腐尸。 扶桑神树内的三足黑鸦,莫非是上古金乌的本体? 上古不腐尸可能是上古神仙遗骸,拥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突破真人之后,袖里乾坤的容量是五立方米,容纳不了整棵扶桑神树,但拿走金乌与尸体绰绰有余。 如今自己神念二十丈,轩辕步闪现范围亦是二十丈。 一载有余的道行,保底闪烁四十次。 如果谈判破裂,轩辕步配合轻功,逃出咸阳宫,再利用八骏远走高飞便是。 “陛下,可否让在下仔细观察神物?” 说罢,不等嬴政回答。 刘川径直走向袖里乾坤够得到的范围,连连发出赞叹。 所谓帝王心术,不过是凡人驾驭凡人,在既定规则内打转的猴戏。 面对刘川装傻充愣的行为,嬴政的帝王心术顿时破功,声音低沉,道: “刘川,你为何不回答?” “既然有仙,为何不见朕?既然你知仙法,为何不为朕求长生不老药?” 帝王威严,如雷霆震怒,天威难测。 若有人能跳出规则,便似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刘川转过身,正色道: “陛下,正如先前所说,行善积德,方能死后成仙。此乃大道至理。” “陛下一统天下,此德不够大?”徐福继续逼问。 “大,但一统天下是大德前提,并非结果,一统是为了天下太平。” 刘川直视嬴政,直言不讳。 他也想细水长流,但对方既然步步紧逼,自己岂能卑躬屈膝,如此念头怎能通达。 气氛沉默下来,刘川继续乘胜追击。 “至于仙人见不见陛下……凡人百年,蜉蝣一日,长生不死的仙人眼里,凡人蜉蝣并无区别,帝王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神仙一视同仁;登临仙门,唯有功德。” “大胆!!” 此言一出,嬴政震怒,内气蓬勃,至欲喷出。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这么说过自己。 这句话刺痛了嬴政。 他为所欲为发动百万民夫,引得生灵涂炭的依仗,就是统一天下。 朕都统一天下了,功盖三皇五帝这么大的功绩,难道你们就不能乖乖服徭役吗? 不就是死几个人? 朕是皇帝,天子之命贵重万倍;庶民怎比长生大业? 而刘川却说帝王和老农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赤裸裸打他的脸。 “来人!!” 兵卒鱼贯而入,刘川此时反倒平静下来。 他似乎找到拿捏这位求仙皇帝的办法了。 “当然,这不是在下的原话,数年前,先师郑安期病重,打算以身伺海,魂归蓬莱。当夜,在下梦见先师乘鲸而去,自言已成仙,并授予功德之法。” “慢!!尔等出去听令。” 嬴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挥手令徐福与众将出去。 殿门关闭,嬴政浑然忘却先前之事,看向刘川: “此言可为真。”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竟被刘川揭开一角。 他比刘川梦中看得更加清晰,他是亲眼所见。 原来飞升者竟是郑安期。 “在下以身家性命担保。” 嬴政看了刘川良久,最终摆摆手,说:“寡人赦免你出言不逊之罪,至于功德成仙……击匈奴与诛百越乃国策,不可放弃。” “国家大事,微臣不懂。不过其余宫殿,乃至各地进献神物可停一停。” 年初,嬴政下令天下三十六郡收集神仙祥瑞。 嬴政思虑片刻,答应将此事取消,或许他也觉得有些荒唐。 但没有将徐福驱逐,而是继续按原来那般求仙,不再进行扩大。 嬴政还是保留一点希望,死后飞升成神,一切皆空,不如生前成仙。 嬴政打算封刘川为少上造(第十五级卿级爵位),被刘川以不符合祖制为名婉拒。 “可还有其他积德之法。” “有,那就建造法坛,供奉一盏长明灯,为陛下祈福。” “可要民力?” “无须,一盏灯即可。” 这般省钱之法,令嬴政颇为赞许,说:“中库藏物由你随意支取,跟赵高汇报一声即可。” “以后在章台宫为朕祈福。” “诺!” 此举正合刘川之意。 刘川神念暗暗扫了一眼扶桑神树以及上古不腐尸。 阴阳家不懂得使用,以后便是自己的了。 细水长流,挖空墙角。 阴阳家不过为自己做嫁衣。 至于炼制祝融火炉的材料,估计也能在库房找到。 总而言之,这几年内,必须推进道行。 “出去吧。” 刘川推开宫门,大步走出。 徐福不敢置信,众将佩服至极。 这是近些年唯一顶撞陛下而安然无恙的人。 皇帝无私事,宫中人多眼杂,此事迅速传遍四方。 章台之辩,刘川一战成名。史书因此留下“直言不讳”的成语。 宫外,阶下站着一老一中两人。 两人高冠博戴,明显是儒生。 “博士留步。” 两人叫住刘川,老人上前作揖道:“敝人儒家王绾,这位是淳于越。” “久仰大名,两位何事吩咐?” “阁下心系万民,吾等佩服至极,日后还望阁下多多劝诫。”淳于越看着这位齐国老乡,由衷说道。 他们早早投奔秦国,未曾与刘川打交道;今日一见,末代大祭酒,真不负盛名。 “在下知道了。” 夕阳之下,刘川背影渐渐远去。 “谁又能劝诫呢?” 刘川只道历史无常,许多看似偶然的东西,内在定有必然。 年轻的嬴政死了。 现在这个是法家培养出的名为皇帝的怪物,没有人限制的怪物。 岁月无形,使得美人迟暮,英雄白头,没有人永远英明神武。 第74章 道教护法,火中神仙 此地为民间客栈,专为商旅提供住宿及餐食。 角落处,刘川与张苍同坐一案。 “来咯……”店主端着木盘,盘中有关中特色葵菜、藿菜、麦饭,以及最近尤为流行的甑糕。 这个时代,加了甜味的食物贵得吓人,店主见人点此物,眼角都笑开了花。 张苍夹了一筷子,咂摸味道:“此物有郑公八成水准。” “还不错。” 两人边吃边聊,以后刘川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章台宫上班,两人算是同朝为官,正如当年稷下学宫。 聊起阴阳家之事,刘川说:“今日此举,道教与阴阳家算是正式打擂台了。” “我们该如何处置?” “行事光明正大即可,阴阳家最怕见光,同时观中也要勤练武艺,拥有一定自保之力。” 秦皇最忌讳民间结社力量,诸如阴阳家、墨家之流都是重点打击对象。 “是啊,朝政越发险恶……” 张苍觉得自己估计要混不下去了。 不过他们本来空无一物,大不了重新回山里。 吃完饭,结账离开。 回到山上。 无涯观。 “师兄快来。” 符宝见刘川,连忙拉着他来到池边。 池水种满莲花,十余名侍女见刘川而行礼。 “这是你想到的功德?” “是,自古妇孺未有专科医法,外加大夫往往是男性,因此讳疾忌医,所以我打算专司妇孺医道。”符宝看向刘川,笑道,“师兄,你觉得如何?” “很好,师兄支持你的事业。” 此道,大有可为。 一旦走通,必定青史留名。 指点了符宝一番,刘川来到后殿。 “方丈!” “方丈!” 众道士纷纷打招呼。 一青年道士上前行礼,正想汇报事务,却被刘川打断,说:“俗务由你这个祭酒处理,其余不要问我。对了,请先前元老过来。” 寒梅盛开,暗香浮动。 树下,一身材高挑的中年道士弹奏古琴。 高渐离在关中隐居数年,得知刘川入秦,于是前来投靠。 见到刘川过来,高渐离也不停下,而是径直弹着老调陈腔。 一曲奏罢。 “高兄,最近有无新作?” “老了,哪有新作,战国人不适应新朝。” 战国一词经常被刘川挂在嘴边,高渐离顺嘴就用了。 战国豪侠游历诸国,择明主投靠,重义而轻生。 如今秦朝一统天下,当年的豪侠之风渐渐绝迹,高渐离心灰意冷,只能以音乐慰平生。 “高兄,山上诸道士劳烦你照拂了,若有风吹草动,最好先行带众人离开。” “好。” 高渐离行走诸国,拥有丰富的逃亡经验与嗅觉。 很快,窦浩带着四个道家元老过来。 刘川开门见山,说:“我打算重启稷下之黄巾力士,此乃长春功、以及力士铁衣外功,尔等传授下去。” “是!” 授予功法的同时,刘川准备了数瓶锻炼肉身的烹鼎丹,以令黄巾力士速成。 “黄巾力士乃道教武力护法,应头戴黄巾,以示与道士差别,莫要毁了道士清修风气。” “是!”窦浩接过典籍,正想请示下一步,谁知刘川转身就走,“方丈,在下难堪大任,还请方丈主持大局!” 刘川转过身,说:“哪有天生便会之人,莫急,慢慢学。” 既然决定将事务交给窦浩,何必再指手画脚。 …… 两日后,咸阳城府库。 初进库中,琳琅满目。 此地收藏了财物,兵甲、矿石、木材、药草……。 赵高陪在刘川身边。 刘川随意闲逛,实则以神念扫视。 扫过一奇石,内含色青宝珠。 “石中云珠,乃云母精华。” 扫过一枯木,芯中有白沙。 “承云沙……” 先前在守藏室阅读的典籍全部用上。 这些上古奇物仍有药力,当世已无真气将其炼化,阴阳家或许对某些材料有特殊用法,但归根结底还是不能用。 刘川又找到一块陨铁。 “府令,此物可否交由别人打造成炉状?巴掌大小,较为精细。” 说罢,刘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图书。 “此炉分两个,一个在道观供奉,一个在章台宫供奉。” “简单,交给墨家人打造即可。” 三日后,铁炉送达。 道人化为碧眼方瞳,眉心飘出南明离火,离火落入鼎中,再通过神念,将离火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此乃吞火修行。 在此过程,真气与神念受到刺激,修为会因此而增长。 修行过程中,刘川将当日所得之材料碾碎,混合养气丹服下。 刹那间,星云扩张的速度隐隐加快,此乃道行增长之道。 修炼结束,又从袖中变出铁炉。 铁炉巴掌大小,其上有自己后天加工的“鸟虫符图”。 手托铜炉,法眼遁开。 眸中苍青“铜钱”轮转,飘出缕缕南明离火。 灼热气温将室内烤成熔炉,好在方丈室是石室,无法引起火灾。 幽暗密室,碧眼方瞳仙人手托黑铁蓝纹火炉,玄妙不可言。 “敕!!” 炉火飞出火焰,火焰随心念而动,时而化身火龙,时而化身飞鸟,绕着周身旋转。 刘川再分出火焰,将火焰放置角落处的铜炉。 随后再走远一些。 他手掐指诀,神念通过手中祝融火炉感应另一端的火焰。 火焰升腾,湛蓝光耀,道人捧炉沐蓝火而不焚,好似火中神仙。 哗! 道人消失,另一端铜炉中火焰升腾,道人捧炉走出。 “已有控火控木之能,有此【祝融火遁】,可长距离跑路了。” 简而言之,刘川若是出远门,可提前分出一缕分火,逃命时可通过铁炉沟通分火,转移至分火之处。 …… 章台宫。 青铜神树中有琥珀金乌,树下盘坐如玉般的碧眼古尸。 神物以铁栏隔开,刘川在一旁以神念观摩,思索炼化之法。 旁边桌案,点着一盏鲛人灯炉,此乃道教为秦皇所立祈福长明灯。 殿外,禁军把守,密不透风。 徐福不知何时进来,身侧跟着一名侏儒,从服饰来看,应是阴阳家之人。 刘川斜眼看了一眼,旋即不再理会。 两人对立时杀气腾腾,平时倒也能保持方士风范。 “华丽至极是吗?上古鬼神之物,真令人心生向往。”徐福负手而立,白发白眉,宛如神仙。 当年正是看到此物,徐福毅然踏入求仙之路。 为此,哪怕付出生灵涂炭的代价。 成仙路,本是一地枯骨。 “是啊,人生太过短暂,譬如朝露,都会化作过眼云烟。唯有长生不死,方能观尽繁华。” 刘川亦是如此说道。 一百八十寿,并不算长。 距离现代更是天堑般遥远,仍需上下求索。 沉默片刻。 “天汉,老夫料不到你有脱罪手段。”徐福指的是当日殿中发难,打算借助嬴政之手杀人之事,“老夫要事在身,下次没那么幸运了。” 徐福不再说出招揽刘川的话语。 道教建立起,他已下必杀之心,甚至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时机成熟。 刘川浑不在意对方的威胁,而是竖起食指: “徐奉常肃静,别打扰在下炼化此物。” “哈哈。” 两人看着扶桑神树,一个纯在欣赏,另一则是在炼化。 第75章 修炼气之术,守前世之尸 此地工坊连片,为皇家管理私产之所。 “劳烦通报一声,守藏博士刘川来访。” 一道士下车,吏人疾步禀报。 不一会,黑衣贵公子带着手下前来。 “先生事务繁忙,怎么有时间拜访本公子?”扶苏温和笑道。 “公子。在下来找冶炼工室的公孙厘工官。”刘川作揖行礼,他料不到扶苏在此。 “正好顺路,一起过去。” 扶苏在前方带路。 “先生,前些日多亏你劝诫父皇,这天下,唯有你才能劝住了。” 扶苏说道。 “在下没有私心而已。” 刘川此言倒是属实,嬴政对权利十分敏感,对于刘川这种一心向道,甚至不乱花钱的方士,反而比较纵容。 工坊,热气扑面。 赤着上身的刑徒在墨者的指挥下冶炼青铜,或者敲打器具。 秦国重视工匠流程,每一步要求严格,稍有不慎便是处罚。 不远处的工坊,还有各类杂七杂八的物件。 一名精壮老者指指点点,不知说着什么。 “工师,博士刘川来访。” 扶苏带刘川过去引荐。 此人正是此地墨者的首领公孙厘。 “哦?那位道教方丈?”公孙厘看向刘川,最近此人名声鹊起,他也曾耳闻。 墨家提倡“明鬼神”,不过对于寻药求仙的务虚之士不怎么待见。 “阁下找老朽作甚?” “在下找工师造两个物件……” 刘川大概描述了一下,他打算让墨家人打造出犁和纸。 听完刘川的描述,公孙厘颇为惊异,指着角落的物件道: “阁下说的是此物?” 刘川上前查看,这是一种铁犁,公孙厘还拿出一本黄纸。 此纸纤维粗大,甚是耐用。 “此乃麻纸。”公孙厘道,眼神中带着专业人士的自傲。 纵使齐国大祭酒博古知今,但在他们擅长的地方还是不够看。 “原来如此……” 刘川摩挲着粗糙纸张,原来战国早已有纸张 这让他产生了新的思考。 技术改变世界,还是需求催生技术?或者是两者相辅相成。 纸张的发明也离不开大量士人的诞生,以及他们对文字载体的需求。 如今的竹简木牍,的确能满足士人阶层的需求;纸张不过起到方便的作用。 看到公孙厘的眼神,刘川莞尔而笑,倒不是觉得人家冒犯,而是看到了工科男对于技术的热爱。 “阁下,我带来的两件东西,可比你这些好。” 刘川拿出帛书,上面画着新式犁和草纸的方案,前者更有效率,后者则是降低成本。 公孙厘观看片刻,顿时如获至宝。 “好,此犁比先前的铁犁尚佳,此纸简便易制。先生定能造福万民。” “不关在下之事,在下偶尔得知。”刘川不愿让公孙厘说出自己的名号,“功成不必在我,此术造福天下即可。” “先生大仁义。”公孙厘正色作揖。 “在下只是出一份图册,不过是微小的贡献罢了。真正改变天下还得是墨家墨者。” 刘川与公孙厘客套片刻,随即与扶苏离开。 出了门之后,扶苏对刘川说道:“这些小事交由工师去做,阁下是办大事之人,怎能亲力亲为呢。” “儒者总是这般看得“远”,这些不是大事,何事算大呢?” 两人步行。 两侧是漫无边际的关中平原。 冬季已去,冰消雪融,大地生机勃勃。 时间来到秦始皇三十一年,这一年,刘川二十八岁,时光飞逝,转眼间也是个快奔三之人。 农人在田地劳作,暖阳晒得他们热汗淋漓。 道教道士来到村里,敲锣吹号,为逝者送行。 刘川传播死后思想的含义,并非让死者成仙,而是给生者一个交待。 死后成仙是谎言也好,骗术也罢;宗教的意义,在于让人直面永恒的死亡。 “今年定会丰收。”扶苏说道。 “是啊。” 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观史书知历史厚重,身处当代,却只道寻常。 刘川是后来者,亦是当代人。 修炼气之法,守前世之尸。 夜幕降临,日坠青山。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片大地之上,人人皆是过客。 有些人拼了命,也想抓住虚无缥缈的传说。 刘川如此,嬴政亦是如此。 宏伟大殿内。 嬴政坐于黑龙屏风之前。 屏风黑龙的双眼,似乎随着岁月的变迁,而变得浑浊起来。 嬴政面容憔悴,咳嗽不已。 内气渐渐消散,他已不再是大宗师。 当然,以他的地位,即便是普通人,亦有如云高手保护。 嬴政真正害怕的是衰老。 怕的是让世人觉得无所不能的皇帝也会虚弱如凡人。 他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横扫六合,一统江山。 如此巨大的功绩,怎能因衰老而令江山拱手让人,祖龙岂能轻易被时间打败。 “唤徐福过来!” 不一会,一白发白眉的青年上前觐见。 “拜见陛下!” “朕耐心有限,你派人多次出海,求了那么多的资源,为何不见长生仙方?” 徐福诚惶诚恐,下拜道:“微臣无能,仙山缥缈无踪,仍需一些时日。” “朕再给你机会,滚吧。” “多谢陛下开恩。” 嬴政也只能相信徐福。 无论真假,投入那么多的情况下,也只能再给一次机会。 不然杀掉徐福,证明自己上当受骗,岂不是有损君王威严? “赵高,传令少府,按亲卫样貌,制造陶俑。按宇宙天地,山川社稷建立皇陵地宫,朕哪怕仙去了,也要统治江山。” 消息迅速传遍四方。 连年征伐,民生凋零,陆陆续续有六国贵族勾连。 方丈室,道人吞火服饵。 “嗟尔秦朝,气数将尽。” 刘川两点一线,来回无涯观与章台宫。 偶尔从府库翻出上古材料修行。 道行很快突破至三载,火正木正之法,炉火纯青。 深夜,章台宫。 阴阳家之人接管此地。 冷烛飘青烟,方士炼玄丹。 阴癸血、冷泉水、云母、钟乳、混合成液,洗涤着扶桑神树与不腐玉尸,再以火焰炼制成丹丸。 此乃修炼异种内气之法。 徐福服下丹药,良久睁开双目。 旁边的侏儒早已等得不耐烦。 “徐福,泰一传令,再送一批物资前往瀛洲,别拖了。” “不急,还没将秦皇榨干,况且秦皇也信道教,不愿给予我等权力。” “不就是个刘川吗?派人杀了便是。”侏儒眸中杀机森然。 “手下打不过。” “我亲自出马。”侏儒说道。 侏儒亦是方士,同时也是八主之一的日主,拥有【火炼金身】仙人体,号【扶桑上人】,自称已得扶桑神树神力。 “阁下打算如何做?” “先派人袭扰无涯观,我再前往刘川修炼之处,一把火烧掉房屋,于火中击杀此人,任凭此人本事滔天,终究插翅难飞! 火炼金身,入火不焚。 日主光是火中不焚的神异本领,足以震慑凡人,不知杀了多少强敌。 阴阳仙术,神鬼莫测。 “阁下早日归来。” 第76章 关中仙影,天不佑朕! 青铜神树下。 此时是白日,一般情况下,徐福不会过来。 刘川眉心放射神念,感应扶桑神树下的三足黑鸦。 黑鸦不大,巴掌大小。 扶桑神树不重要,重要的是三足黑鸦本体。 刘川研究此黑鸦已有数月,大概知晓三足黑鸦的本质。 “古人云:日浴汤谷,生于扶桑。金乌由扶桑神树所诞,三足黑鸦应是扶桑神树孕育的胚胎。” 三足金乌还未出世,绝地天通失去灵气,再无孕育的机会。 刘川这数月以来,一直暗暗用真气灌溉,依旧没有效果。 “莫非是差了气血?” 刘川想到一个办法。 如果用腾蛇气血来补充如何? 这些年腾蛇吃了不少丹药。 想到这里,刘川从袖中变出腾蛇袋。 一缕缕微不可察的黑气,隔空涌入树中三足黑鸦。 良久,湖泊中的三足黑鸦睁开璀璨金瞳,神光闪烁,刘川好似见到太阳。 “成了。” 三足黑鸦取代了腾蛇,变成了新的法术生命,随时可用腾蛇袋召唤。 三足黑鸦拥有喷火之能。 “以后就叫金乌袋吧。” 刘川感应到脚步,随即令金乌闭眼。 来者正是徐福。 他的身边少了个侏儒。 “刘方丈,还在炼化啊?” “还行,已经炼化完毕。”刘川半真半假道。 “恭喜恭喜。” 不知为何,徐福总觉不安。 “托阁下之福。” 两人笑着客套。 刘川提前离开。 徐福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再加派人手。 明月当空,碧空万里。 无涯观陷入寂静黑夜,众人睡去,唯有鸟虫鸣叫。 山下各处,身形健硕,头戴黄巾的力士轮流守夜。 忽然,一道道黑影袭来,明月之下,宛如黑鸦掠空。 “咚咚咚!!” “敌袭!!” 黄巾力士敲响铜钟,随后与来敌厮杀。 阴阳家长生众料不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一时间双方僵持。 直到越来越多的长生众围攻上来。 莲花池边的宅邸。 符宝和衣而卧,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立即起身拿剑。 “好胆!” 符宝清眸含煞,提剑同女侍与敌人搏斗。 双方难舍难分,符宝剑法凌厉,一招带走一人。 当年女童,如今已是一代大侠。 “刘川师妹?好好,正好抓了你!” 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轰! 高大身影从屋顶跳下。 此人身高九尺,臂如玄铁,裸露皮肤带着一股淡金。 砰! 此人一拳轰来,拳风带着外放内气。 此乃日主左使,【金漆肤】仙人骨,上品修为,宗师战力。 符宝一身剑术出神入化,朝歌剑法尽得荆轲真传,每次出招仅能给对方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而她要耗掉大量内气。 两人一路打到林中。 符宝忽然停下,古怪一笑道:“呵呵,能逼我用出那一招,算你死得其所。” “尽管使来!” 日主左使不再是猫戏老鼠的表情,而是郑重对待,一拳轰出,挟千钧之力,拳焰照亮数丈。 另一边,符宝气势攀升至顶峰。 龙争虎斗,巅峰之战。 日主左使胸中热血沸腾。 好一扬恶战!来吧,绝招使出来! 扑通! 只见对面女人扑通一下跪下。 “大侠饶命!” “呃?” 剧烈的反差,使得日主一口内气差点反噬,步法刹那间不稳,露出一丝破绽。 嗡! 符宝提起长剑,跨三丈而来。 血光飞溅,一剑封喉。 日主左使无力倒地,口中吐出血沫,颤颤巍巍指着符宝。 “不……不公平!!” 说好的惊世绝招呢? “此乃阎王叩首,“大侠饶命”……” 符宝一剑将其枭首,随后马不停蹄赶到观中。 一面貌丑陋之人干净利落解决剩余敌人。 那一抹剑光……。 “荆轲大侠?” 面貌丑陋之人转过身,宝剑血犹腥。 “看来你还是用出那一招了。”荆轲无奈一笑。 不远处,方丈室的火光还在燃烧。 “师兄!”符宝惊呼一声,就要提剑帮忙,“荆大侠,我们快去帮师兄!” 荆轲望着不远处的火光,眼神意味深长,不紧不慢擦拭宝剑:“走慢一点,别打扰天汉。” 方丈室。 侏儒身形矮小,早在众人应战前,便已经摸到刘川之处。 他扔出数个陶瓶,瓶子碎裂,瓶中东海黑油铺地,然后迅速生起火来。 火焰从四面八方包围方丈室。 侏儒踏入火焰,衣服被烧光,露出金灿灿的身躯。 此乃【火炼金身】。 砰! 侏儒踹开木门。 门中,道士盘膝而坐,右手捧着玄铁铜炉。 赤火如潮,渐渐从四面八方涌向刘川,仿佛此人放弃抵抗。 “记住了,杀你之人,日主!天天参悟有何用?这才是扶桑神树的用法。” 刘川忽然睁眼,眉心浮现火纹,眸中苍青轮转。 炉中升腾蓝色南明离火。 “是吗?” 哗啦! 刹那间,所有火焰涌入祝融火炉。 “碧眼方瞳!不好!!”侏儒心中涌起一股极度危险之感。 道人捻出一朵南明离火。 火焰沾到侏儒身上,顿时如附骨之蛆。 蓝色火焰将他的身躯烧得开始融化。 “我之神通如何?”刘川笑道。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那是没碰见真火。 “啊!!” 侏儒忍着剧痛,转身倒退。 “尔等顶上!!” 说罢,侏儒带着火焰飞快下山。 刘川看了一眼其余人,缓缓戴上面具。 先杀这些人,免得四散。 刹那间,蓝火分化。 林中,一蓝色火人急速奔行,坚硬的皮肤已经被烧穿。 宗师的内气急速消耗。 “徐福!你这坨狗屎!他是炼气士,他是真正的炼气士,你瞎教什么!” 他心中惊怖交加,知道自己要死,但还是想将消息告诉徐福。 刘川是真正的神仙。 应当召集阴阳家所有人联合绞杀,抢夺长生不死药。 同时他对好为人师的徐福颇有微词。 竟然放这个家伙到至宝身边,甚至给予方术典籍。 他在想什么!! “即便是死,也要将你的事迹昭告天下,届时,你将无处可逃!” 想到这里,侏儒奔向骊山,秦皇清修之所。 他预感自己跑不了了,因此打算将此事告知嬴政,骊山离此处较近。 渭水漾漾,波光粼粼。 忽然,脚下长出藤蔓,缠绕侏儒双足。 前方骤然出现一人。 朱发鬼面,身形如鹤。 “安能辨我是仙神?”。 “好吧。”侏儒长叹一声,不再反抗,慢慢化为灰烬。 假神遇到真仙,不怪我。 “天佑天汉,不佑我。” 临死前唯有一声叹息。 渭水之滨,刘川来到水边,顶上是银河,河水倒映他的面容。 第77章 封侯汉江,不死仙国 嬴政来回踱步,思索良久。 次日。 无涯观内。 刘川、符宝、高渐离对面坐着一名面貌全非之人。 刘川感慨道:“荆大哥,既然你躲在山下,为何不来找我呢?” “怕连累你们。”荆轲言简意赅。 “秦皇一心求仙,只要不暴露身份,即可安稳无忧。”高渐离说道。 “荆大侠,留下来吧。”符宝跟着众人劝诫。 “好。”荆轲答应了,“以后不再有荆轲,姓盖,单名一个隐字。” 众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齐国临淄。 此后,荆轲上山潜心修道,高渐离整日不再无精打采。 道士们不认识荆轲,此人剑术高深,经常指点众人,众人称“盖公”。 无涯观上报匪患,昨夜神秘高手袭击无涯观,疑似六国余孽,方丈刘川血战强敌,左肩负伤。 章台宫。 扶桑树中,金乌沉睡。 树前摆香案,徐福负手而立,望着悠悠艾草青烟,思索良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徐福头也不回,道: “老夫隐约感觉不对,但没想到一个人也逃不出来,刘川,你好大的本事。” “还行,杀人者,人恒杀之。 尔等要有这个觉悟。”刘川道。 依稀记得,一切的一切,源自于阴阳家先招惹自己。 这些人只听闻奇珍异宝的消息,便破家灭门,无恶不作。 “求仙艰难,落子无悔。宋毋忌兄有此结局,本座早有准备。” “阴阳家的人祭之法,似乎源自商代?”刘川近日从古籍之上查到此线索。 商朝崇尚人祭,手段不是一般的残忍,诸如斩首、分解、炮烙等手段,几乎将人祭融入日常生活,动不动就要祭个人。 刘川因此疑惑,会不会这就是商人变强的一部分。 “正是,天下该杀当杀之人,漫山遍野,此乃人间大乱之根。” 阴阳家有个终极梦想,便是恢复殷商古制。 在徐福看来,这天下的人还是太多了,所有事情都源自人多,应当效仿商朝,强者统治天下,定期清理多余人口,以保证天下大乱不会发生。 “原来如此。” 刘川没有再说什么。 当然,争论谁对谁错,谁站在道德制高点并没有意义。 双方皆有各自道理,不得不消灭对方的理由。 求仙者与仙,本质是敌对关系,无所谓善恶,这不重要。 “宣博士刘川!” 赵高身形出现在殿外。 赵高带着刘川来到偏殿。 此地为嬴政休息之所。 清池边,坐落幽静小筑。 嬴政一席黑袍,戴着秦人布冠,眺望水面。 见刘川过来,嬴政示意闲杂人等离开。 “听说你受伤了?” “伤得不太严重。”刘川撸起袖子,现出事先准备好的伤口。 “嗯。”嬴政点头,良久复而问道,“齐人说你的医术堪比扁鹊?” “传之扁鹊,倒不是堪比扁鹊。” “好,为朕看看伤势。” 嬴政坐下。 刘川来到其身边,为其号脉。 脉象险恶,五脏衰竭。 嬴政当处壮年,却有如此脉象。 应当是内气所致,嬴政急于求成,使得身体长年累积暗病,到了身体衰弱之时,内气反而成为拖累,一点一点蚕食身体。 “陛下,在下无法治愈,只能缓解。” 刘川实话实说。 “尽力施为便是。” 刘川为其施针,嬴政紧锁的眉头渐渐放松,暗暗积蓄的内气也不再提起。 良久,刘川撤回所有银针。 “不错。” 嬴政闭目养神,许久没有这般舒服过了。 仿佛回到年轻时。 “天汉,你说朕能长生吗?”果不其然,嬴政又再次问起长生。 他不甘心。 童年入质赵国,受尽赵国人的歧视与仇恨,生活困苦不堪。他学会了隐忍与生存。 最终,一步一步赢得一切。 他想得到所有东西,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即便是生命,也应由自己掌控。 “是,只要陛下功德圆满,即可死后成神。” 嬴政看向刘川,说:“假如朕死后成仙,可否带着生前将领一同升仙?” “自然,不过他们不是仙,而是天兵天将。” “原来如此……”嬴政目光闪烁,看向刘川,“爱卿曾游历天下,在齐楚两地行善积德,万民称颂;安期生已成仙,爱卿是否已功德圆满?” “自然比先师差了不少。” “刘川听令,因你医治有功,朕册封你为彻侯,但你无军功,故而不实封食邑,把汉江封给你。如何?” “陛下,无功不受禄,在下不敢当。” 刘川自然不愿意。 他在齐国都没当侯,反而在秦国当了侯。 而且将一条河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人们打渔要向自己交税? 此侯虽是荣誉称号,但在秦国体制内,基本已经到顶了。 “谁说你无功?接下来,朕要让你做一件大事——都关中之水,修渠疏河。” “陛下,修渠开河等水利之事,不能操之过急,不宜大量征召民夫。” “朕让扶苏以及少府,乃至关中戍军配合爱卿,至于民夫,所费从国库出,不伤民生。水利修成,功德无量。你负责指挥即可,隔三差五也得过来为朕祈福。” “多谢陛下。” 刘川觉得反而是好事。 有了墨家的帮忙,修水利之事不会费功夫,如此不影响自己修行,也能借助修水利躲过出海求仙、或是朝政风暴。 不过,嬴政这是为何? 待刘川离开。 嬴政唤来赵高。 “赵高,皇陵之事如何了?” “陛下此陵仿造咸阳,中有日月山河,非一日建成,目前仅是打好基础。”赵高以为嬴政着急了。 “拿图来……” 很快,赵高拿来图纸。 看着上面的宏伟冥宫,嬴政颇为满意。 纵使无法肉身成仙,此城亦可当做不死仙国。 嬴政指着冥城之侧,说:“此地再开一陵。” 他目光看向远方,说:“布局……就按照无涯观来吧。” …… 次日,山下。 秦军云集,荆轲如临大敌,以为自己暴露了。 “大哥,莫慌。” 刘川来到山下。 将领威武,军士肃杀,戈矛如林。 “大秦将士,听候汉江侯差遣!” 秦始皇三十一年,封刘川汉江侯,都关中之水。此令传遍郡县。 第78章 灵宝出巡,荣归故里 刘川、张苍、墨家公孙厘、扶苏、蒙毅五人落座。 众人聚会,商讨水利。 “首先,不要大规模征召民夫,以现在的戍军、外加失地流民即可。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花五到十年时间修建。”刘川定下基调。 五到十年,众人不以为意,唯有扶苏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有反驳,毕竟是父皇亲自下令。 墨家公孙厘说:“老朽派人绘制图纸。” “我负责协调地方。”公子扶苏说道。 “在下为都水官,协助天汉处理事务。”张苍说道。 刘川事务繁忙,经常被皇帝召见,大多数情况还是张苍代为转达。 “我们先修缮郑国渠,而后再以郑国渠为基础,新修水渠,尽可能覆盖九成关中农田,再继续推进。”说罢,刘川看向公孙厘,“公孙工师,新犁以及耕种方式可以推广了。” “诺!!” 公孙厘兴奋非常,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而是青史留名的大事业。 “哎哟!” 此时,一小孩摔倒在地,将众人的菜洒了一地。 “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小子,还不快磕头认罪!” 客舍掌柜眼光毒辣,岂不知经常来吃饭的几人非富即贵。 “哎,小孩子不懂事,重新上一份便是。”扶苏摆手表示不在意。 众人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接着谈论水利大事。 “缺人手可以找章邯将军,蒙毅执掌戍卒,亦可调兵。” 扶苏看向蒙毅。 “在下定竭尽全力。” 莲花池。 满池无穷碧,花开团锦簇。 此地由女侍把守,各个身怀内气,更有女版黄巾力士,虎背熊腰,望而生畏。 达官贵人女眷来此医病。 “谢莲花圣母!”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女眷们千恩万谢,并留下巨额财物。 这些一部分用作道观开支,另一部分将则是每隔一段时间,带领人手前往困苦之地,为老弱妇孺看病。 此法迅速汇聚名望,人称“莲花圣母”,又有人认为是天上神女下凡,称“送子神”,亦或是“少司命”。 堂中,符宝亦是白衣鹤氅打扮,长发随意盘起,雪颈修长,妙手施针。 “方丈有请。” 侍女过来传令。 此地为女眷之所,外人不许进入,刘川也不带头破坏规矩。 “方丈!”符宝上来就严肃地打招呼。 “哟,圣母!少司命!” 刘川打趣道。 倒是符宝有些绷不住了,笑着打了刘川一拳。 “三日后,我们下乡,窦浩带一部分人马赈济百姓,你负责安抚妇孺,务必将道家思想传下去。” “好。” 这一年,众人信心满满干大事业。 接下来这段时间。 这位汉江侯往返于田地与宫廷。 历经酷暑、寒霜、小雪、大水……。 除了偶尔前去章台宫祈福(温养三足金乌、研究古尸、拿库房材料)以外,几乎不再理会朝政事务。 因每日出行前呼后拥,徐福即使想报复也没机会。 又因秦皇逼迫太甚,徐福整日疲于奔波,反倒令两人诡异地和平下来。 泾河水口。 秦军、刑徒、民夫铺天盖地动工。 刘川穿着朴素短打,巡逻各坊,张苍与扶苏跟随身后。 烈日炎炎,众人停下休息。 工地采取聚餐制。 众人混入人群,吃着粗茶淡饭。 东西不多,粟米饭、麸饼,杂鱼羹。 扶苏等人都晒黑了一个度,同样衣着简便,与周围人别无两样。 因为嬴政支持,外加需要为刘川积德,这支徭役队伍待遇,堪称全国最好。 “公子可还适应?”刘川问扶苏,自己在山里待了数年,比这更难吃的都吃过,这方面倒是没什么。 扶苏等养尊处优的公子吃不消。 扶苏放下餐具,感慨道:“习惯了,懂得吃苦,方成大事。孟子说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孟子是谁?这人爱胡说八道,你让他在这干一辈子试试。” 扶苏正想呵斥,看到对方是个无知老头,顿时没了争辩的心思。 “放宽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刘川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秦始皇三十一年末(是上一章写成三十二年了),汉江侯成功修缮郑国渠。 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在郑国渠基础之上,汉江侯建白渠、汉阴渠、泾渠。 两年水利,覆盖农田高达五十万亩。 一时间,关中百姓称颂,曰:“无汉侯,不得粟”。 于此同时,道教思想被关中百姓得知,民心开始思定。 这一年,嬴政下令,封刘川“灵宝仙人”称号;又因符宝治好宫中嫔妃,赐华山。 刘川名声大噪,青帝子的神话传说传遍关中。 这一年,皇帝荣宠至极,乃是一等一的红人,远超越徐福。 又因刘川整日沉迷水利,不为非作歹,道教名声良好,倒是没有引起民愤。 咸阳宫。 李斯上书,称:“汉江侯收买民心,道教蛊惑天下,陛下,请下旨杀刘川灭道教!否则民心不稳。” 法家子弟为君王利剑,下意识排斥对集权不稳的现象。 他们眼里无善恶之分。 毁谤者杀,赞誉者亦杀。 “臣反对!”儒家淳于越站出来,“汉江侯乃陛下所封,修渠疏河乃陛下所令。此举是陛下善待万民,阁下是说陛下收买民心?” 双方争论不休。 嬴政最终摆手,示意双方闭嘴,说:“此事改日再论,李斯,准备南巡事宜。” 嬴政没有表态,到时想保刘川,或是想杀刘川,都有合适的理由。 君主永远英明神武。 “诺!!” 秦皇第四次南巡。 这一次打算前往齐楚之地。 章台宫。 徐福与刘川又再次碰面。 刘川闭目养神,以神念输送真气,温养三足黑鸦。 同时一心二用,感应上古玉石构造。 肌肤如玉,千年不腐。 这具尸体,恐怕是真人之上。 刘川闭着眼睛,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把徐福看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这小子吓唬人? “好了,在下先回去了。” 徐福盯着刘川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想了想,站在刘川方才的位置,学着刘川的动作摇头晃脑起来。 山上。 宫中侍人传旨。 “……汉江侯跟随南巡……” 使者走后,刘川将此消息告诉符宝。 符宝听完雀跃。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乡了!” 入秦七载,终得还乡。 第79章 千载岁月,思念永恒 咸阳宫,天子高居灵霄,往下俯瞰文武群臣。 “敕封刘川为卫尉,负责南巡防务事宜。” 卫尉为三公九卿的九卿之一,此次南巡,嬴政临时为刘川加官进爵。 “遵命!” 他明白嬴政的意思了。 嬴政试验功德之路,看看自己能否成仙。 如何实验? 无非是看看自己死后是否成仙。 这两年的容忍,不过是觉得自己有用。 君王用你的时候无限纵容,不用就杀之后快。 回到道观。 刘川请来盖公以及高渐离,说: “大哥,高兄,我与符宝南巡,道观交给你们了。” “好。路上小心。” 刘川出来,符宝已经收拾好东西,一个十岁的瘦弱女孩帮她背着宝剑,面黄肌瘦,看人目光怯生生,见到刘川更是吓得两腿发抖。 “别慌,我不会吃人。”刘川哭笑不得,“符宝,这位是……?” “我的徒弟——许负。” 许负是先前修建水利时,符宝捡到的小女孩,见其孤苦伶仃,于是让她上山帮工。 许负学东西极快,符宝将其收为弟子,教授朝歌剑法以及医术。 “许负……”刘川多看了女孩一眼,笑道,“不错,还收徒弟了。” …… 咸阳宫前。 天子驾六,黄金为纹,宝石为饰,刻有山川江河,垂下九条丝织垂饰的旌旗。 李斯、赵高、十余岁出头的胡亥随侍身侧。 护卫数千,由将领章邯、蒙毅、李信率领。 众人前方,刘川身骑白马,羽扇纶巾,身披大氅,身侧诸将随立,威武不凡。 符宝与许负则是在宫中侍女阵营当中。 “出发!”刘川拔剑。 自从得知嬴政目的,刘川便不再低调。 南巡大军向东而行,途径琅琊临淄、在东边观沧海,随后南下。 “吾皇万寿无疆!” 沿路,各地官吏组织衣衫褴褛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声音洪亮,众人却麻木不仁,更有甚者,眼中仇恨不减。 途中遇到数次刺杀,不过都被禁军平息。 刘川纵马于车驾之侧。 嬴政掀起车帘,看着山川大地。 此地,当年还处于齐国的地盘,如今已尽入他之手。 官僚们的“箪食壶浆”看得令人乏味。 嬴政看向旁边的刘川,说:“爱卿,朕威加海内,一统天下;如此煊赫武功,难道不应当万民爱戴吗?还是朕是不值得被爱戴之人。” “陛下,没有人欠你什么恩情;一统天下只是前提,真正令百姓感恩,乃是与民休息,开创盛世;咸阳宫与皇陵下的刑徒,也不会因为陛下宫殿修得宏伟而高傲地挺起胸膛。” 看到天下被搞成这般模样,刘川心里难免有微词。 得知嬴政的想法,刘川明白自己与秦朝缘分已尽。 这位赢了一辈子的皇帝不会听任何一句劝诫,既然嬴政想要将自己高高捧起再摔下,不如趁此机会将话吐出来。 “陛下,行善积德方能长生。” 车前驾车的李斯与胡亥闻言惊骇欲绝,深恨自己长了的耳朵。 李斯不能再装傻,跳出来骂道:“刘川,陛下乃天下君主,竟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刘川瞥了李斯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像是听不懂人言。 君主喜欢看臣属狗咬狗,然后自己当裁判。 刘川一眼看出嬴政的帝王术,就是不上当。 嬴政无奈开口,道:“肃静,天汉言之有理。” 车队继续出发,来到齐国核心地带。 千乘邑,此地为灵宝故居,百姓顶着烈日劳作,山野田间,民夫修着驰道。 大军浩浩荡荡,挟着祖龙的威势,令人望而生畏。 “是主君!” “主君回来了!” “主君!” 千乘邑的百姓们看到刘川,纷纷喧哗起来。 刘川所在的那段时间,是他们过的最好的时光。 当年的人还在,认识刘川的人不少。 众人不顾呵斥,蜂拥而至,跟着车驾行路,观看这位数次拯救齐地的名人。 这里大多数人直接或间接受到过刘川师徒的帮助。 在这一带,刘川的名望比田氏更具号召力。 众人放下农活、徭役、一切事务,人多势众,官吏甚至不敢大声呵斥。 很快,附近聚集乌泱泱一片人。 这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令久经沙场的秦军都感觉一阵惊惧,自身好似大海一叶扁舟。 “快快,派人驱散。”李斯惊骇道。 万一有贼人大喊一声,后果不堪设想。 “且慢。” 刘川策马扬鞭,脱离主阵。 在众人目光之下,迎向汹涌人潮。 “家乡父老们,我刘川回来了!” “主君万胜!” “万寿无疆!” 万众齐呼,威望一时无两。 秦军将领、朝臣位列其后。 刘川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嬴政,似证实方才的话。 春秋战国,民心淳朴。 刘川给予过他们恩惠,至今从未有人遗忘。 仿佛这一刻,民心所向的刘川才是齐地之主。 他成为此地的历史。 当历史变成传说,那一抹白色依旧。 统治者自持武功,胡作非为,最终不过是“兴也勃,亡也忽。”。 嬴政面色平静,胸中愤怒如火焰翻腾。 他自诩天下之主,万民万物不过是任由自己取用的家私。 天命在身,统治四海。 胆敢反抗自己的人皆已死去。 未曾想刘川竟然如此。 “皇陵一成,朕彻底将你抹去。” “爱卿,让百姓散去吧。”嬴政大度一笑,看不清内心情绪。 “诺!” 刘川转过身,对众人说道:“诸位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百姓陆陆续续离开,周围变成旷野。 如此号召力,令人心惊,一部分嗅觉敏锐之人,暗道刘川要死了。 大军继续出发,进临淄城休息。 傍晚,东巷小院。 符宝与刘川来此。 宅邸荒废,落叶萧瑟,蛛网密布,李子树茁壮茂盛。 两人触景生情,回忆往日热闹。 那时师父还在,院中充满欢声笑语。 “我来时九岁,今年二十四,不知不觉,已有十余年。”符宝摸着粗糙树干,“当年,爷爷说叶落三次,李子开花。一晃已十余次。” “人生百年,叶落百次。师兄,那时这里的光景,又是如何呢?” 月上树梢头。 “应该……又换了人间。” 恍惚之间,月下美人好似又变成当年调皮的小丫头,师父呵斥了几次,符宝还是趁人不在偷偷爬树。 刘川怔然半晌,久久不语。 “师兄,我再也见不到爷爷。”符宝泪眼朦胧。 亲人逝去的悲伤,乃是某一时刻的睹物思人。 幼时未理解死亡,等到理解之时,早已天人永隔。 死亡,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刘川搂着符宝的肩膀,道:“那就在心里想他,回忆无限,思念能跨越千年万年。” 青天清冷,似广漠碧海;日月悬河,百千年万年。 千载岁月,在日月面前不过是一阵秋风。 第80章 洗尽铅华,神仙何处? 东临芝罘,以观沧海。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巨石边,刘川盘膝而坐,眉心神格浮现,火焰纹路转为蓝色。 体内,五载真气如星云运行,一载真气相当于先前六十缕的量,三百缕的真气,足以令轩辕步闪烁一百次。 袖中乾坤装着各类宝物,刘川以神念摄取南明离火修行。 修行完毕,服下一颗丹药,再暗暗摄取虚空木气。 与此同时,眉心开始出现淡淡青莲纹。 此乃木正神格。 神格是真人的标志,有了神格,象征着根本功法登堂入室。 另一侧,符宝教授许负剑法。 许负学得很快,将大部分招式全给记下来,剩下唯有一日复一日的修行。 “听说师父有见者即死的绝招,请问弟子能学吗?”许负好奇地看向符宝。 “咳……”符宝顾左右而言他,“以后再说,你现在还没入门呢!” “好!”许负双手紧握宝剑,“我一定让师父认可我!” 小小年纪,立下学习师父绝学的大志向。 距离刘川十丈之处。 嬴政独自一人,眺望深夜中的大海。 犹自记得当初安期骑鲸,仙人相召的场景。 他看向不远处的刘川。 “神仙何处……?”嬴政心中暗想。 他认为刘川有仙缘,第一次遇仙,与郑安期有关。 第二次渭水遇仙,正好在无涯观附近。 当然,嬴政不会认为刘川就是神仙。 这件事太过荒谬,无论是体型、气质、亦或是能力,两者皆不相同。 或许刘川即将功德圆满,与郑安期一般成仙,故而引来神仙接引。 当然,他至少亲眼验证,才相信此事。 “应该快了。” 刘川升天,神仙再现,长生不死药唾手可得。 实在不行,往后数十载的时间行善积德。 南巡队伍继续出发。 途经下相县,项氏族人族地。 秦皇队伍浩浩荡荡。 刘川目光扫过人群。 此次南巡,他居中协调,武将文臣屹立身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秦朝公子。 与之相比,旁边车头的胡亥像是护卫。 “项籍……” 刘川看到当年在山中名为项籍的男子。 此时的他,会说些什么呢? 人群中,一名俊朗青年身形魁梧,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飞扬的自信。 此乃天生神力的项籍,字羽,人称项羽。 十七岁的他,如今已有宗师修为。 楚人皆奇之神力,项羽自称幼时遇龙虎山神,得龙虎之力,故而成就宗师修为。 项羽性格张扬狂妄。 今日见秦皇仪仗,好似打开了新天地。 原来世上还有如此气派之人。 文臣武将,兵卒民夫,乌泱泱的队伍,好似看不到尽头。 车驾左右,将领侍立。 “彼可取而代之……”项羽对身边的伙伴说道。 此言一出,吓了人家一跳,急忙将他拉到偏僻处。 项羽走到叔父项梁身边,指着为首的刘川。 “叔父,那是公子胡亥?” 项梁摸着长须,冷哼一声,说:“不学无术,有眼不知天下英雄,那是汉江侯刘川。” “汉江是何处宝地?” “那是一条河。” “一条河?哈哈,看来也不算英雄,像样的封地都没有。” 项梁说了刘川临淄退秦军,直言不讳骂秦王的故事。 “不逢迎媚上,的确是真豪杰。”项羽收起狂妄之心。 江边,秦皇祭祀长江,宫廷乐师奏关中之乐。 宫中侍从沿路撒钱施米,收买楚地人心。 “无趣,关中之音肃穆哀沉,不如楚歌明快慷慨。”项羽如是道。说罢,哼着楚歌大步离开,不食秦国一粟,不听秦国一乐。 楚歌无论何时听闻,皆使人清心愉悦;这样的歌,怎会令人哀伤呢? 车驾行至沛县。 消息提前一天传达给下方官吏,身为亭长的刘季自然收到消息,早早安排父老黄土铺路。 刘季身侧站着一名貌美农妇,年纪比他小了不知多少。 “夫人、岳丈,你可知秦皇身边的卫尉汉江侯刘川是谁?”刘季向女子以及附近的人炫耀道。 “知道了,知道了,他是你兄弟,你的邻居……都讲多少遍了?” 吕稚不耐烦打断他的话。 “自然是沛县郑神仙的弟子。”吕公配合着说。 之前吕家乔迁至此,刘季参加乔迁之宴,被颇识面相的吕公赏识,随即将女儿嫁给此人。 当然,相面之事只是托词,实际是打听到刘季与刘川的关系,外加内心的确有点认同刘季,因此将女儿嫁给刘季。 “刘季,你说人家发迹了,还能认识你吗?”吕稚问道。 “我们二人亲如兄弟,天汉兄临行之前特地留下宝藏,说日后走投无路时开启。 ” 刘邦并没有寻找刘川留下之物。 车队远道而来。 刘家已经备好宴席,吕公等着刘川提拔自己这位女婿,一家子平步青云。 秦军如龙,威加四方。 刘季顿生向往之心。 文臣武将之策,刘川白衣鹤氅,龙章凤姿,一派英年公侯风范。 “夫人!夫人!这位美男子正是我兄弟!”刘季拉着夫人说道。 谁料刘川仿佛不认识众人,径自策马而过。 “这……”丰沛众人有些失落。 车驾内传来嬴政的声音。 “天汉,不停下与丰沛乡众叙旧?” “这是师父家乡,微臣与他们不熟,平日只在栖山修行。” 这里不是人多地广的齐地,经不起嬴政祸祸。 “既是仙翁家乡……传朕命令,沛县减赋两年,赐丰邑父老酒肉。” “诺!” 车队离去,旨意留下。 丰邑父老吃得不亦乐乎,这顿饭终身难忘,很多人以为这辈子也就今日吃一顿好的。 夜晚。 “喝酒!接着舞!” 刘家大院,刘季已经忘却白日烦恼,与一众沛县兄弟载歌载舞。 吕公在一旁强颜欢笑。 吕稚只顾逗弄女儿,不理会乱七八糟之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啊?……哎?” 刘季晃晃悠悠开门,众人目光汇聚过去。 吕公惊呼道:“是青帝子……灵宝君……汉江侯……卫尉!……” 门前真是白日权势滔天的刘川,众人不由得放下筷箸,不再喧哗。 刘川身边跟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刘川哑然失笑,道:“老丈,这里站不下那么多人,叫我天汉即可。” “天汉兄,我以为你忘了……” “我忘了别人也不可能忘了季兄,毕竟你欠我一半家业呢。” 这一夜洗尽铅华,重返丰沛。 第81章 无骨玉躯,向道之心 丰沛刘宅。 刘川众人落座。 “这位是小妹是……?”刘季指着许负,看年纪,也不像是两人的子女。 “我叫许负……”许负自我介绍。 “坐吧,都坐。”刘季指着吕稚说,“天汉兄,贱内吕稚,你应该不认识,吕氏是后面搬来中阳里。” “大兄。”吕稚有礼有节打着招呼。 “嗯。”刘川笑着点头。 众人落座,符宝与吕稚坐到一块,抱着刘季的大女儿逗弄,旁边的刘肥已长成一个颇具喜感的胖儿童。 “孩子叫什么名字?”刘川问道。 “暂时没名,小名叫兕儿,天汉兄帮忙取一个吧。” 刘川略微思索,道:“就叫‘乐’吧,安乐一生,平平安安。” “好名字。” 丰沛众人再次与刘川相聚。 众人喝得醉醺醺之时。 “季兄,当前朝局动荡,稍有不慎,便是破家灭门之祸,你应当小心行事,不要出风头。”刘川多劝诫道。 只需这么一点拨,刘季知晓刘川的用意。 “放心,你也要小心,无论怎样,丰沛都有你一个家。” 刘季自然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深夜。 刘川带领众人归队,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芒砀山穷,栖山云起”。 秦皇车驾返回关中。 关中,章台宫。 徐福踱步沉思。 他想趁此机会灭掉道教,但又怕无涯观有诈。 刘川的内气应有上品水准,武力或许是宗师。 但仅凭他一人,无法杀死日主。 唯一的可能是道观中隐藏高手。 “罢了罢了。”徐福看向面前的不腐玉尸,“等我练成无骨玉躯仙人体,再将你击杀也不迟。” 无骨仙躯炼成,算上先前的【碧眼方瞳】,徐福将是拥有两种神通的长生主。 修为堪比大宗师。 嬴政衰老,其他人不值一提。 “报!根据密报,皇陵新建陵寝,参照无涯观所建。刘川在齐地颇具民心……” 阴阳家的探子将齐地发生的事说出来。 “刘川,你死定了。” 徐福阴冷一笑,看来不用自己出手了。 名望震主,刘川必死,谁也救不了此人。 此人想逃都逃不掉,除非此人真有仙神之法。 “可惜,吾等方士,最大的弱点便是拿不出神仙长生法。” 徐福也知道自己在骗人,任凭他们骗术高深,但他们有个最大的弱点,无法使得秦皇长生。 他拿给秦皇的丹药不过是补足气血亏空的神物,并非长生不老药。 秦皇终有一日衰老,那时耐心耗尽,将会对所有方士动手。 徐福想着在此之前,将秦朝的东西榨干,前往海外仙山逍遥快活。 而刘川明显有些愚蠢,秦皇已对此人动了杀心。 “阴主,刘川会不会牵连到我们?要不现在跑吧?”手下忧心忡忡。 毕竟在外界人看来,刘川与他们相差无几,都是同一类人。 覆巢之下无完卵。 “跑什么?正是我们大展宏图之时!” 徐福负手而立,野心勃勃。 他熟读韩非子,深知帝王心术,自己与刘川不和,接下来嬴政定会重用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徐福知道那人又来参悟神器了。 转身一看,果真是刘川。 “我要是你,早就逃之夭夭;你还敢回来,现在没机会了。”徐福说道。 一进咸阳,刘川所有一切都会被嬴政监视。 一旦轻举妄动,秦廷高手蜂拥而出。 “无妨,阁下的本领还没学全,怎能轻易逃跑。”刘川无动于衷。 确实,秦国府库还有不少好东西。 扶桑神树与上古不腐尸应是一起发掘的神物,祝融火正法之外,应当还有其他法门。 不过似乎在藏书阁内没有发现。 “你倒是精明,真让你研究出神物使用之法,那还得了……”徐福打趣道,“风光了两年应该够了。” “天汉,咱们方士也是要学人情世故。” “我是道士。” …… 夜晚。 刘川招来众人。 “方丈!” 众人作揖行礼。 “窦浩,无涯观如今共有多少人?” “道士三十人,黄巾力士七十二人,杂役一百六十余人。” “除道士,其余散了吧,至于理由你自己想,慢慢来,不要一次性解散。” “好。” 待众人离开,殿堂只剩符宝。 “师兄,这是为何?” “我们快离开秦国了。”刘川意味深长说道。 符宝没有继续询问,正如当年所说的话,师兄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乡。 次日, 道观仓库失火。 观主窦浩以玩忽职守的名义,遣散二十名杂役与黄巾力士,将他们发回家乡。 “封徐福为芝罘侯,派侯生、卢生出海寻仙。” 咸阳宫中,骤然传出这条命令。 修建水利之事全部交给扶苏与张苍,刘川则是没有任何安排,完全闲置。 两条消息一经发出,政治嗅觉的敏锐之人知晓刘川大势已去。 之后,除了民间百姓,再无权贵前往无涯观。 …… 咸阳宫内。 “调离蒙毅,由李信接替咸阳戍卒,严密监视无涯观与刘川。” 殿陛之上,君主掌控一切。 “是!!”李斯赵高兴奋至极,终于可以惩罚这个狂妄的家伙了。 …… 延年客舍。 刘川、张苍、扶苏、蒙毅四人再次聚会。 蒙毅劝道:“天汉,陛下还未表态,你去认个错,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刘川淡然一笑,说:“诸位还是不懂陛下的心思,如果我主动认错,岂不是主动奉上把柄?没错也成有错了,看谁能耗得过谁。” 帝王心术,实乃可笑。 扶苏扼腕叹息,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斗不过父皇。” “去也。” 刘川放下酒杯,到前台结账,慢悠悠前往章台宫。 章台宫内,青铜神树之内,栖息着三足黑鸦,树下盘坐碧眼方瞳的不腐神仙。 徐福换上一身崭新的朝服。 “我们的汉江侯回来了?”徐福笑着说道,“怎么还不向秦皇认错,皇帝没有那么多耐心。” “何错之有?麻烦让一让。” 刘川走到不腐玉尸面前,神念感应玉尸。 刘川的态度,让徐福一头雾水。 这般痴迷仙道?甚至达到不顾生死的地步。 根据探子来报,皇陵初步建成之日,便是刘川魂飞湮灭之时。 此人竟然不慌,甚至还有空前来参悟典籍。 “阁下真那么喜欢看吗?” “向道之心,九死未悔。”刘川语重心长说道,“纵使绝地天通,我辈无法修习正法,若是看上一眼,领略上古神仙风光,在下便已经知足了。” 徐福本就欣赏向道的刘川,只因先前日主之死,两人几乎没有交流方术。 刘川此言,让好为人师的徐福颇为赞赏。 “也罢。”徐福从怀中摸出一卷帛书,“明日之前还回来。” 此时此刻,若日主在天有灵,恐怕是气急败坏,大骂不已。 第82章 不老守尸,名利烟云 “多谢。” 刘川接过帛书,上书:蓬莱不老守尸法。 此术,应是不腐玉尸的守尸之法。 “无妨,拿去看吧。”徐福摆了摆手。 一方面感慨刘川的向道之心。当然,他也不忘同僚的仇怨,反正功法谁也修不成,此人专心研究此法,也算是耽误时间。 “不必,我看一眼即可。” 刘川粗略扫过帛书,将上面的内容全部记住。 这不是斗法之术,而是养生之法,核心在于“不老”二字。 长生不死,并非不老。 上古相传的炼气士,尤其是年老的炼气士,基本是白发白眉的老人形象,此术在于延缓身躯的衰老,保留年轻样貌以及肉身活性。 修炼之道,分为:不食谷(方人/山人),餐风露(真人),乘云气(神人),游四海(地仙)……。 山人与真人阶段并不能永葆青春,只不过比一般人老得慢,活得长。该老还是会老,甚至肉身会衰退,到了神人阶段才能返老还童。 此法便是用来养生守尸,永保身体生机。 倒是不错的法门。 想到这里,刘川看了一眼明明是六十岁出头,却是一副三十岁长相的徐福。 “看来阁下修炼有成。”刘川将帛书还给徐福。 “略懂略懂。”徐福笑道。 “不过,以饵保青春,常年累计的丹毒难免影响身体,假以时日,定然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应当减少服食的次数,延缓药物流失,阁下服药之后,以银针封住神门穴、涌泉穴,即可减少下次服药时间。” 丢下这句话,刘川大步离去,唯剩下徐福皱眉思索。 再三思考,发现刘川所言并不无道理。 其实刘川这次真没有下套,而是投桃报李,稍微指点一番。 回去路上,刘川思索不老守尸法。 “青春不老,长生驻世,真教人向往。” 渭水之滨,刘川负手而立,滔滔河水,横跨古今,见证不知多少英雄豪杰。 不远处,秦军众将秘密监视刘川,见此场景,好似刘川与冥冥中的大江大河合为一体。 …… 秦始皇三十二年末。 李斯上书弹劾汉江侯刘川:“刘川尸位素餐,道教妖言惑众。请大王腰斩此人。” “陛下,请腰斩此人!” 在有心人的授意之下,许多“陈年旧账”被翻出来。 诸如治水时不敬神灵、贪污府库钱财、道教卖假药害人,又或是陛下宴请神灵,偷吃祖宗贡品等等。 朝野物议纷纷,民间却没有一丝波澜。 道教经营关中数年,颇得关中父老人心,“青帝子”名号在关中颇有分量。 面对朝野物议,皇帝没有表态。 咸阳宫。 宫闱森严,甲士如林。 嬴政高居王座,身后屏风黑龙栩栩如生。 四十多岁的嬴政颇具老态。 他看着底下人呈上的奏折皱眉不已。 “关中父老竟如此懈怠,道儒之说,害人不浅……”嬴政越来越忌惮刘川。 上次齐地之事历历在目。 齐地人口巨百万,一旦聚众起来,便是滔天大患;只有杀死刘川这位在齐地颇具民心之人,才能令他心安。 但现在不能杀。 嬴政看向台阶下的徐福,问:“无涯宫陵寝是否建成?” “陛下,陵寝规模宏大,非一日之功。为了让刘川死后为大王所用;臣已设下阵法,棺椁首靠山棱,意为大山永镇。足抵河水,意为永不脱困。” “除此之外,微臣请陛下建造十二金人,以此永镇仙魂。” “纵使刘川成仙,亦无法飞升仙界,生生世世,埋入帝冢,永远无法逃脱陛下掌心!” “好!”嬴政捋着胡须赞许。 生前给予刘川数不清的荣宠,死后也该为自己永远效力。 他对刘川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从未有人被自己这般看重。 之所以打压道家,不过是为了平衡势力。 “陛下,请再发十万民夫。” “准!” 徐福接了旨意,大步走出宫。 所谓阵法,全是瞎扯淡,徐福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倒不是他对刘川有特殊的感情,徐福知晓刘川若死了,下一个必定是自己。 因此尽可能拖延时间,刘川死后,自己再借口寻找神仙药远遁海外。 “刘川道友,你在劫难逃了。” 徐福不禁用起道教的称呼。 …… 延年客舍。 扶苏、蒙毅、公孙厘、张苍、刘川五人再次聚会。 这次聚会的中心自然是刘川。 “天汉,向父皇认错吧,听候父皇发落,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天汉,陛下是英明的,绝不会听信小人谗言。向陛下检讨你的过失,莫要让小人污蔑。”蒙毅也跟着劝说。 十余载的友谊,他不愿看这位友人继续执迷不悟。 张苍与公孙厘两人低头喝着闷酒,并没有说话。 刘川摇头失笑,说:“清者自清,何来认错?两位莫开金口,免得伤了情义。” “难道阁下置自己名声于不顾?”蒙毅忍不住询问。 刘川正色道: “名声于我何干,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诸位,时辰不早了,在下先去也。” 说罢,刘川大步而坦荡离开。 世人皆过客,历史如烟云。 逍遥遨游,随心所欲。 蒙毅与扶苏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对两人作揖道: “诸位,我们日后不再来了。” 蒙家忠于皇帝,最终,蒙毅选择与刘川割席。 在座只剩下张苍与公孙厘。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天汉,不是神仙,更甚神仙。”张苍感慨道,“刘兄已有老庄之心境,宛如凡中仙人。” “的确如此。”公孙厘赞许道,“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一起。” …… 深夜,无涯观冷冷清清,道士寥寥十余人。 刘川服下一枚丹药,心中回想不老守尸诀内容。 方丈室开着天窗,澄明月光照射进来。 刘川观想太阴,真气汲取月华之力,附着于肌肤之上。 暗夜,道人肌肤如玉,妙不可言。 心无挂碍,自在清净。 真气道行缓缓增长,修为日益提高,法术逐渐融会贯通。 第83章 秦皇焚书,英雄唱罢 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这一年相安无事,生活过得平静,道观处于关闭山门的状态。 刘川亦是闭关潜修正法。 整日来往章台宫与无涯观,借助秦朝的资源修行。 修为日益见长。 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 这一年是儒家与法家斗法之年,这一年无关刘川之事,他辞掉博士之位,仿佛成了透明人。 儒家淳于越上书曰:“商周国祚千载,乃是分封王室与功臣,陛下坐拥四海,公子并无封地,与平民无异,倘若田常、六卿之变,又有谁来相救呢?” 此言一出,引起广泛认同。 丞相李斯驳斥此法,并说:“以古非今,搅乱民心;陛下,请下令禁止民众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 帝座之上,嬴政沉默不已,最终下了决定。 “传令,焚毁除《秦记》之外的列国史书;除博士官外,禁止私藏儒家经典和诸子著作;毁除《诗经》《尚书》,民间谈论《诗经》《尚书》者处死。以古非今者灭族,禁止私学。官吏见而不举者同罪。律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民间大范围毁书即将开始,当然,秦皇并未波及医药、卜筮、农书。 商君术,如今得到彻底的贯彻。 “诸位谁还有意见?” 众人沉默不语。 很快,法令传达下去。 经此一律,春秋战国传承至今的开明风气消失。。 人间踏入秦政时代。 咸阳街头,淳于越收拾行囊,落寞走在街道之上。 秦皇并没有杀他,而是训斥一番,夺官驱逐。 兴扬儒家的理想破灭了,他不知何去何从。 这天下似乎无可救药。 皇帝沉迷长生,百姓民不聊生;法家弟子欺下媚上,肆意妄为。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淳于越此时此刻,才理解孔子这句话。 圣贤如孔子,面对仕途受挫,难免诞生远离尘世隐居之心。 “也罢,该归还故乡了。” “淳于先生因何事烦恼,不如上来小酌一杯? ” 头顶传来声音。 淳于越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延年客舍”的招牌,以及二楼处探出头的刘川。 刘川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淳于越想了想,随即走进客舍。 “客官里面请……”客舍掌柜换上了精致的衣裳,店内比之前宽敞许多。 掌柜已将刘川等人当做衣食父母。 兴许是名人的缘故,客舍这几年生意极好,他才能招了堂倌,扩了馆子。 大厅热闹繁华,二楼冷冷清清。 淳于越一上来,发觉气氛不对。 刘川旁边坐着四人。 面目全非的怪人、工师公孙厘、以及一个细皮嫩肉、面白无须的小伙子、白发苍苍的张苍。 附近数张桌案,案前只坐一人。 淳于越惊觉发现这些人自己都认识。 王贲、王离、李信、内史腾、章邯、甚至是赵高。 这些人在嬴政命令下,寸步不离跟着刘川。 岁月流逝,王贲李信等人颇具老态,而刘川样貌不改。 “淳于先生,请坐。” 看着刘川云淡风轻的模样,淳于越叹息道: “如今我到了你这个位置,还是没阁下看得开。” “凡俗外物,明月清风罢了。来,喝酒。” “淳于先生,这家店的红枣糯米饭不错,颇有家师三分神韵。” 几人闲聊家常,其乐融融。 淳于越放下酒杯,心事重重。 “天汉,来日再会。哎,只恨百家绝学,毁于一旦。” 淳于越想到这里,不由流下两行清泪。 诸子百家,数百年积累的学问,莫非今日付之一炬了吗?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淳于先生慢走。”刘川与众人敬这位大儒一杯酒。 这是真正为民请命的好人。 嬴政不听他的话,只能说是秦国的损失。 后世人对于儒家颇有微词,认为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拖累他们。 但仔细想想,儒家顺应时代改革,指导了那么多的强盛王朝,定有其可取之处。 或许要怪后人不懂与时俱进,毕竟孔子只是根据所处时代提出解决方案,他也不知道后世发生的事。 毁谤也好,赞誉也罢。 儒家就在那里,深深影响华夏文明以及文明附近的国度,即便对儒家有微词之人,其行为处事也定有儒家“基因”。 “再会。” 淳于越背着行囊,将酒水一饮而尽,大步出门。 “淳于先生。” 二楼又传来刘川的声音。 淳于越抬头一看。 刘川指着自己的脑袋,道:“百家经典,一字一句,了然于心。” 淳于越一愣,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哈哈……好好好……” 太有趣了。 身处红尘,置身事外,仿佛又无处不在。 看破一切,行事无碍。 老庄之道,已由此人参透。 “方丈,吾去也。” 夕阳之下,儒家宗师影子拉得很长。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刘川看着淳于越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也没有收回目光。 “历史跌宕起伏,王朝兴衰升落,年轻帝王英明神武,老时难免昏庸固执。强如秦始皇嬴政,也难以逃脱自然定理……” 沧海桑田,世事万物,没有什么事是不会改变的,唯有太阳照常升起。 身处历史,红尘炼心。 入秦发生之事,令刘川心境受益颇多。 众人看刘川举杯不语,女扮男装的符宝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岁月流逝太快,秦国横扫六国,气吞万里如虎,当年之事历历在目,转眼间三十有一,物是人非,天下起起伏伏,真是……”刘川朗声而笑,也不避讳其他人,“真是‘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好句,当饮一杯。”面目全非的怪人,也就是荆轲痛饮一杯。 “好!”张苍与公孙厘一饮而尽。 “那师兄……你认为自己是最大的那条鲫鱼吗?”符宝好奇问道。 众人目光看过来,还以为这位狂士会吹捧自己。 刘川哑然失笑,说:“我只是过客,这天下舞台……让英雄登场就够了。” 刘川放下酒杯,对符宝说道: “符宝,一会你们跟着道观众人出城,为我办件事。” “师兄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说罢,刘川看向一旁,“诸位将军,谁麻烦护送众人?” “我来吧。” 王贲与李信同时起身,说是护送,其实是监视。 符宝带着许负、高渐离、窦浩等众道士,共乘三辆马车出城。 李信与王贲带着十余人马跟随。 到了偏僻之处。 车夫荆轲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嗡! 长剑嗡鸣,杀机四起。 第84章 幽冥鬼帝,冢中宰相 “不好!!” 李信两人汗毛直立,眉心一阵刺痛。 他们二人皆是内气外放的宗师,本以为足以看住无涯观众人,未曾想人群中还有高手,而且还是他们无法应对的高手。 嗡! 百步飞剑,隔空飞来。 王贲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位面目全非的怪人是谁。 “荆轲!” 哗! 战功赫赫的李信与王贲两位将军,就这样死在城外田野当中。 其他人则是分别被众人击杀,就连看似弱不禁风的许负也跟着杀了一人。 “秦军已灭,诸位跟我来!”荆轲看向众人,弃掉马车,与众人潜入山野。 另一边,延年客舍之内,刘川独自喝着闷酒。 窗外天色,暮霭沉沉,金光落于起伏屋脊。 里巷各处,传来朝廷官吏宣读毁书令的声音。 “朝廷有令,私藏《诗》《书》而不报者,处死!” 民间开始混乱,一些人甚至连家里带字的东西都交出来。 因为连坐制度,关中百姓异常听话,邻里几乎没有和谐相处,而是互相监视提防。 “掌柜,结账。” 丢下几块半两钱,刘川旋即下楼。 其他人紧随其后,一群人来到大街之上。 秦国官吏来来往往,执行着至高无上君主之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刘川闲庭信步,哼着诗经上面的内容。 附近官吏闻言大怒,当即就要上来抓人。 “滚!” 赵高众人拿出朝廷令牌呵斥,官吏们灰溜溜离开。 “汉江侯,你不能违抗陛下颁布的律令。” 赵高上来劝诫道。 他内心暗恨,为何陛下迟迟不杀此人? 竟能容忍到这个地步。 “哈哈,我乃方外之人,不受凡俗律法限制。”刘川我行我素,“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咸阳众人历历在目,史官记下这一幕。 此事传到宫中。 嬴政面不改色,眼神带着一丝愠怒,又有一丝无奈。 真是个狡猾的人啊。 帝王心术在于把握人性弱点,文武百官,或好名,或好权,或惜命。 帝王以法术势驾驭之。 而刘川此人一个不沾,滑不溜秋,一样不沾,反而是让此人在自己底线反复横跳,天天拿自己扬名。 “招徐福!” 徐福迈着自信步伐到来。 他已炼成无骨玉躯,修为大大提高。 消耗这般多的资源,秦国之旅可以说是圆满了。 最后只要杀死刘川,为同僚报仇,即可一走了之。 “不死药呢?” “陛下,我们已找到三神山,不过神山有妖兽看守,暂时不得进入。陛下,这是微臣所获的灵芝。” 徐福似乎早有准备,从袖中摸出一枚紫红灵芝,灵芝散发阵阵异香。 “陛下,服下此物可强身健体,恢复内气。” 嬴政收下宝物,看着奇异珍宝,内心不得不收起怀疑。 “无涯寝宫还有多久建成?再不结束,朕先将尔等埋了,包括你的党羽……” 此言一出,徐福瞳孔一缩,内心震撼地无以复加。 原来秦皇什么都知道,或许他不知自己是阴阳家之人,但一定明白自己安插了多少人手。 “启禀陛下,最多两月,也就是元日之后,陵寝即可完工。” “下去吧。” 徐福退下。 黑暗中,时年四十六岁的嬴政面色阴晴不定,身后黑龙屏风上的龙目双眼血红,似乎已被某种事物彻底蒙蔽理智。 年少时不知岁月可贵,用身体与寿命透支力量。 到了年老时,反而用尽一切争取岁月。 “时不待我。” 嬴政深深叹息。 身体的老去,令他年少时的自信迅速丧失。 堂堂一统天下的雄主,竟败于无声无息的时间。 他无法承认世上有自己打不倒的事物。 “报!李信与王贲两位将军神秘失踪……” 使者说出前因后果。 “按下不表。” 到底还是让无涯观的人跑了,本想拿捏住刘川的软肋……岂料无涯观竟还有高手。 不过刘川还在就行。 嬴政叫来赵高试灵芝。 确认无误之后,将灵芝混合丹药服用。 此药服下,枯竭许久的经脉迅速充盈内气。 刹那间,好似回到全盛巅峰时期。 之后时日,徐福与刘川同时被监视。 两个月后。 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 “报!无涯寝宫已建成!” “宣徐福!” 不一会,徐福到来,嬴政开门见山道: “带着你的人藏于陵中,要么刘川活,要么你们活。” 徐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四周危机四伏。 “诺!”徐福躬身答应。 徐福对此无所谓,秦皇耐心还未耗尽,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刘川死了,那么长生的希望暂且在他身上,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与刘川实际上是一类人的两个极端。 同样利用嬴政的弱点,徐福则是用来获得利益,刘川则是明哲保身,入秦近十年,只干了一些杂事。 “刘川,研究这么多年的神物,也该让你见识见识,神仙手段了。” 徐福离去,独留嬴政。 嬴政目光闪烁。 “刘天汉,是时候展现尸解成仙之术了。此术为真,日后朕为幽冥鬼帝,尔为冢中宰相,定不亏待你。” 次日。 雄鸡一鸣天下白。 咸阳城内一处别业,晨光照耀冷冷清清的宅邸。 这是无涯观的家业之一,刘川这段时间一直居住在此。 轰隆隆……。 远方传来一阵阵惊雷。 刘川骤然睁开双眼,眉心靛蓝神纹璀璨,眸中苍青“铜钱”轮转。 身前铁炉蓝色南明离火升腾,金乌袋与黄巾力士印放两旁,无忧镜与八骏玉马、崂山傩面随意放置。 真人修行,神通无边。 此时此刻,他是历史长生仙。 哗! 刘川起身,袖里乾坤术将所有杂物卷入袖中。 推开门。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汉江侯,陛下有请。” “也好,为入秦之事做个了结。”刘川起身跟随众人离开。 禁军带着刘川经过咸阳街道。 街道清静,所有人藏于家中,透过门缝看着前方一切。 那一抹白衣闲庭信步,昂首挺胸,令人终身难忘。 儒家、墨家、道家、杂家、农家……等诸子百家乃至关中百姓、各方势力的探子,都难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情绪。 兴水利、建棚户、医百姓、济贫困,活人无数。 青帝子这样的人都免不了一死。 数不清的徭役、犯不完的律令、毁不完的书籍、打不完的仗……。 天下还有什么希望呢? 骊山脚下。 刘川终于见到了皇帝。 第85章 今日方知是神仙 “皇帝。” 刘川直视嬴政,眼中没有敬畏,没有爱戴,更没有其他情绪,仿佛只是跟一个老农打招呼。 仿佛在他眼里,皇帝与老农并无差别。 眼中的漠视,让周围秦军将士怒不可遏。 对此,刘川不放在心上。 功名利禄,王侯将相,刘川全不放心上。 这些很重要吗? 岁月悠悠,史书寥寥几行,早已是过眼烟云。 “汉江侯乃世外高人,不能以凡俗规矩论之,爱卿,你功德圆满,还请速速升仙。” 嬴政胜券在握,面对刘川的冒犯,也如蚊蝇叮咛,不足挂齿,他反而大度起来了。 若刘川真的成仙,一切既往不咎,死后也能在自己身侧当宰相,永享仙福。 即便刘川成不了神仙,之前对君王的不敬,也随着身死一笔勾销。 君王眼里没有善恶,即便刘川所做的事在关中百姓眼里无比重要,威胁自己权势的时候还是得杀。 “爱卿为何还不成仙?” 嬴政问出这句话,想看看刘川的表情,可惜让他失望了,刘川依旧不动声色。 刘川古怪一笑,说:“臣马上就要成仙了,皇帝别急。” “出发!” 众人前往骊山帝陵。 骊山,翠如锦绣,夕阳西下,骊山辉映金光晚霞,远望如金霞盖着一匹苍青骏马。 从高往下看,骊山大军云集,高手遍布,士卒手持劲弩,只需皇帝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万军包围。 这种布局,神仙来了也跑不了。 “风景如何?”嬴政笑着问道。 “好景色。”刘川不由赞叹。 原来秦时的骊山竟长这样,这时宫殿还没被火焰焚毁。 前方,宫殿宏伟,众人来到侧边。 前方有高大山门,上书“无涯真仙,墓中万石”,以及陵寝享受香火之殿。 殿前伫立石碑,石碑空空如也。 “按理说应当篆刻墓中主人姓名及功业,但爱卿是神仙,死即是生,何须盖棺定论。” “陛下此言有理。” 刘川上前抚摸着高大的石碑。 呼呼呼! 一阵狂风吹过,众将东倒西歪。 “前方即是地宫了。”赵高说道。 嬴政身边是刘川,君臣两人在一众高手护卫下缓慢下到地宫。 无涯地宫。 嬴政示意其他人离远一点,低声讲述着地宫构造。 地宫幽暗凄冷,两侧点着长生蜡烛。 呼……。 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令人寒毛竖起,战战兢兢。 前殿。 两侧,十三文官侍立,十三武将持戈。 前方大殿布局像是无涯观的祭祀大殿,中间竟有太上老君神像,二十八道士陶俑栩栩如生。 “爱卿你看,地宫比天子低一级,按公侯级别所建,所有样式按照无涯观而来,并且就在帝陵一墙之隔,与君主同休,朕待你不薄。” 嬴政并非嘲讽刘川,他真认为这是给刘川的恩赐。 中殿是陪葬品的地方,两座玉马尤为引人注目。 “这是……” “八骏玉马:山子与赤骥,传闻为周穆王八骏之一。” “原来如此……”刘川了然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中殿前往后殿的墓道狭长,刻画神仙鬼怪,羽化飞仙,江山社稷,万民百姓等画像。 每隔十步,伫立石制仙人捧烛灯,昏暗灯火,照耀整个墓道。 前方是埋葬墓主的寝宫。 “尔等在外等候。”嬴政让闲杂人原地等候。 自己已恢复大宗师修为,不惧宵小之辈。 寝宫中央棺椁点漆镀金,四周有两米高的铜人,共有十二人拱卫。 每个金人手持铁链,牢牢锁住棺椁。 穹顶为众星拱月,中有天门,象征死后墓主升仙。 “陛下有心了。” 刘川感慨道,不得不说,这个墓室是嬴政用过心的。 “若是后世的专家挖掘此墓,是否会好奇墓主人的身份? 不过他还以为能看到太一将行图。 自己这几年也曾打听过,始终查不到太一将行图的消息。 “喜欢就好,再会。” 嬴政声音在身后响起。 砰! 话音刚落,石门落下,将刘川与外界隔绝开来。 室内阴暗,忽然四周亮起火把。 刹那间,百鬼夜行! 阴阳家长生众于黑暗中浮现! 玄金手、点漆瞳、羽人腹、丹颜……阴阳家长生众各个身怀异象,花枝招展的衣服, 结合阴暗宫殿,宛如阴间地府。 为首的白发身影发出狂妄的笑声。 “哈哈,刘川,既见真仙,为何不跪?” “是吗?” 黑暗中,刘川赫然抬首。 霎时间,袖中飞出阵阵黑风。 身形九尺,朱发玉躯。 眉心一赤一青两道木火神格纹路。 眸中苍青方瞳缓缓轮转。 碧眼方瞳,朱发神仙。 “什么!!” “他竟然是真的!” “月主,你为何要教他!” 众人大惊失色。 这些年来,众人暗地里不知多少次嘲笑不自量力的刘川。 今日乍现神通,方知对方是真仙。 有人惊恐,有人迷茫,阵型似乎有些混乱。 “他是冒牌货!这是戏法!动手!先下手为强!” 长生众如恶鬼扑来。 “哼,不自量力。” 刘川手持铁炉,炉中烧着南明离火。 砰! 铁炉抛向虚空,南明离火化为漫天蓝色火雨。 火焰落到众人身上,如附骨之蛆蔓延开来。 “啊!” “神仙饶命!” “妖术!” 寝宫响彻长生众的惨叫声。 有些人生机顽强,还有余力挣扎,下一刻被破石而出的藤蔓缠住脚踝。 一些身手敏捷之人没有被火雨和藤蔓缠绕,纷纷化为一道残影,想要欺进刘川身边。 刘川从火中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章台宫内。 他迅速放了一把火,再将扶桑神树与上古不腐尸纳入袖中。 随即又借助祝融火遁回到寝宫,解下腰间金乌袋。 赤红真火汇聚,于此同时,章台宫内三足黑鸦消失。 “唳!!!” 一声唳喝,巴掌大小的三足黑鸦吐着赤红真火划过虚空。 “三足金乌!这是扶桑神树!” 这还没结束,随着一阵白烟飞出,黄巾力士杀向众人。 刘川闲庭信步,来到奄奄一息的白发身影身边。 看到此人样貌,不禁失笑。 “徐福道友,你倒是狡猾;可惜了,没能看到你教给我的仙术……” 徐福狡猾异常,改变了主意,早早准备了替身。 白发男子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 “月主,你错了……不要教了!这都是咱们的东西!” 说罢,断气而亡。 “不好!” 门外嬴政听到惨叫,预感不对,一拳轰碎石门,身形飞入殿中。 “这……”嬴政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蓝火熊熊,人影屹立其间,入火不焚。 那人朱发长身,正是当年所见的东海神仙。 那人转身,面带怪异微笑,碧眼方瞳轮转,样貌竟是刘川! “刘川……” 嬴政喃喃自语,刹那失神。 十年迷雾一朝破,今日方知是神仙。 谋算落空,嬴政已有赴死觉悟,笑着说道: “来吧,被神仙所杀,正是祖龙死法!” 唳! 三足金乌掠过虚空,停靠在神仙肩膀。 寝宫外,大军脚步声靠近。 刘川于火焰中缓缓消失,他露出平静的笑容,眸中神光流转,宛如倒映宇宙星河。 “政儿,别闹。” 没有仇恨、宣泄、嘲讽、指点……宛如对方只是历史过客,不会因任何人停留。 权谋诡计,富贵恩仇,在他眼里是幼稚童戏,过眼烟云。 唯有——神不在乎。 第86章 仙人戏秦皇, 祖龙死地崩 “砰!” 刹那间,所有法术消失,所有尸体灰飞烟灭,唯有地上淡淡痕迹,见证先前的神话志怪。 嬴政呆立原地,回想多年细节,这一切都对得上了。 原来刘川才是那个神仙。 为何不见朕?为何看不到朕的诚意。 “政儿,别闹。” 这句话杀伤力不强,却让嬴政内心憋屈至极。。 “怎敢轻视朕,怎敢忽视朕……” 嬴政从小历尽磨难,一步一步成为秦国君主,之后励精图治,最终一统寰宇。 这一生让多少人恨之欲死,爱之欲狂。 恨我爱我又如何? 他就是他,无论让人爱还是让人恨,还是那个站在世间巅峰之人。 当之无愧天下之主,宛如太阳璀璨与热烈。 众人的爱与恨,构筑了他的霸业。 见到刘川真容那一刻,嬴政甚至做好被折辱的准备。 毕竟让一位神仙恨也是一种本事。 岂料神仙不把他当回事,这让高傲的秦始皇如何看得开。 那句轻飘飘的话语,宛如长辈对晚辈的教诲。 多年谋划,神仙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仿佛看到孩童嬉戏玩闹。 在高傲的嬴政眼里,这比被人咒骂、呵斥、嘲讽还要难受。 嬴政掌控一切,牺牲一切,统治一切。 眼见天下汹汹而我行我素。 但是最让他难以忘怀的,就是别人忽视自己。 多年布局,运筹帷幄。 结果得到一句:幼稚小儿,别闹事了的评价。 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此人像是游戏红尘的神仙,眼中没有王侯将相,滔天权势。世事万物,不放在眼里,既有情而又无情。 “也罢,朕传令天下,一定要找你问个明白,终有一日,你会见朕。” …… 关中,不知名的深山峡谷。 这里坐落十余人家,谷中农田整齐,三两农人田间劳作。 许负卷起裤腿,牵着老牛,身后是心不在焉的符宝。 师徒两人皆作寻常农妇打扮。 “师父,你想什么呢?” “我想师兄何时回来。” 符宝无论去哪都跟着刘川,第一次离开刘川这么久,一时间不太适应。 “师父放心,师伯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许负宽慰道。 师伯无所不能,仿佛神仙下凡,哪怕秦皇派十万大军,她也相信师伯一定顺利离开。 虽然师伯不是她的师父,但她日常行为举止会下意识模仿师伯。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人。 “师兄!” 符宝定睛一看,竟是刘川,立刻放下农具跑了过去。 “师兄,你干什么去了?” “没事,和秦皇开了个玩笑。” 刘川看向远方,心道:“秦皇,这个玩笑你该如何处理呢?怕是内心生气,也不得不帮我遮掩。” “师兄,我们去哪?” “就在关中,观潮起潮落。” …… 寝宫,秦军将领带人前来。 嬴政看了众人一眼,说:“传令天下郡县,宣告神……” “报!陛下不好了……” 地宫之外,无名石碑,此时石碑多了一行字。 “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祖龙死而天下崩。” 嬴政面色铁青,问赵高:“此字何时出现?” “方才,风一吹就浮现此字。” “多少人见过?” “所有人。” 嬴政望着漫山遍野之人,顿时一阵失神,颓然道:“真乃千古阳谋,是朕输了……” 刘川给予他两个选择。 一是光明正大,宣告刘川的身份,那么祖龙死的谶言自然为真。 二是为刘川遮掩神仙之事,盖棺定论。 当然,嬴政还有第三条路,便是将这里的章邯、内史腾、赵高、王离、蒙毅等嫡系,以及刑徒民夫、一万秦军全部杀死。 这样做与直接“天下崩”没有区别。 “陛下方才吩咐微臣何事?”赵高适时发问。 嬴政摆摆手,说:“此乃刘川妖言惑众,此人已伏诛,传朕命令,销毁一切道教书籍,禁止讨论刘川,违者族灭。” “告诉史官,不得记录刘川任何事迹。” 说罢,嬴政命人摧毁石碑,车驾赶回咸阳宫。 路上,嬴政似乎有些恍惚。 “朕后年真会死吗?” 他不相信,还有机会。 回去之后,令人秘密追查刘川的下落。 今日之事,瞒不过众人之口,此事传遍关中一带,并且向外蔓延。 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关中百姓喜闻乐见的版本。 青帝子刘川被昏君奸臣陷害,那一日,风雨大作,日月无光,上帝接引青帝子升仙,并留下谶语:祖龙死而天下崩。 “真的,我大兄就是在骊山当差,那天风雨大作,上帝身高千丈,坐着龙车,青帝子乘着灵芝升仙了……” 另一个在各地上层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刘川提前买通建陵工师,杀了守陵方士,借助墓中密道逃之夭夭,临走前戏耍了嬴政一番。 最后版本自然是秦国官方版本,刘川妖言惑众,被皇帝下令坑杀。 关中,蒙家族地。 茫茫渭水边站着蒙毅一人。 蒙毅身形萧瑟,面露悲伤。 “天汉,一路走好。” 历史如长河滔滔不绝,前人终究埋入黄土,带走所有喜怒哀乐。 “传令四方,所有人禁止讨论刘川,禁止私藏天人感应篇,违者族诛。” 民间对此忌讳莫深,再无人公开场合谈论刘川事迹。 刘川,已被人刻意遗忘。 “真遗忘了吗?” 白发张苍背着行囊,走在渭水之畔。 郑国渠、白渠等汉江侯修缮或建造的水利,灌溉关中每一亩农田,农人用着汉江侯推广的新式犁耙、耕作方式。 一草一穗,一事一物,恰似故人。 定是丰收好季节。 “历史不会记录,山河不会遗忘;天汉,真是传奇般的道士,在下有幸与你结识。” 律令毁不掉记忆,野火烧不尽民心。 历史成为传说,传说变为神话,那一抹白影依旧。 夕阳西下,金光万丈。 张苍身形走向远方,他也有自己的传奇之路。 骊山风波继续向外蔓延。 当事人早已隐居山林,逍遥自得。 …… 山谷溪涧,古木参天。 溪边,刘川与符宝戴着斗笠,坐在岸边垂钓。 许负在一旁尝试徒手捞鱼。 忽然,水面泛起波澜,刘川抬起钓竿。 一条金鳞青眼怪鱼被钓上来,日光之下,金鳞熠熠生辉。 “好美的鱼!”符宝不禁感叹。 刘川解下鱼钩,将怪鱼丢回水中。 “哎?师兄你怎么放了?” “等下一条。” “下一条会更美吗?” “倒也不是,各有各的风华绝代吧。” 第87章 风云际会,各领风骚数百年 咸阳宫。 骊山之事给予嬴政极大的打击,头发斑驳不少。 回来之后,嬴政派遣侯生卢生暗中查探刘川的下落。 “启禀陛下,少府制成新的半两钱,还请陛下观摩一二。” 赵高呈上新的半两钱。 此钱为圆形圆孔。 嬴政把玩片刻,不由想起刘川的碧眼方瞳。 “以后,将圆孔改为方孔。” 方孔铜钱,就此诞生。(注1) 无人知晓这是来源于神仙的碧眼方瞳。 “报!陛下,侯生卢生跑了,临走前留下……”寺人不敢说话。 “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寺人战战兢兢说出原话。 无非是卢生侯生跑路了还要咒骂昏君无道,将嬴政求仙的不堪表现说出来。 “好啊……”嬴政勃然大怒,霍然起身。 刘川骂朕也就算了,你们这帮术士有什么资格骂朕。 “来人,坑杀所有方士!” 这一年,嬴政杀死所有方士,以及少量在此事指手画脚的儒生。 扶苏上书求情,被嬴政发配到边疆。 期间,墨家子弟被波及,势力连根拔起。 …… 溪涧垂钓,岁月悠悠。 跌宕起伏,潮起潮落,刘川刹那间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十载道行,丹田巡行。 三十丈神念,向外不断扩张。 不知不觉,已是半晌。 “师兄,师兄!回家了。” 符宝叫醒了刘川。 三人前往山谷。 山谷农田,众人忙着农活。 窦浩带着一众道士种苗垦土。 屋前,桃李树苗半人多高。 符宝见状笑道:“下次吃李子,又得等三年……” 说到此处,符宝停下来。 上次说这句话,才不到十岁左右,那时爷爷还在。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刘川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面,当年的少女,如今也是二十七岁的大姑娘了。 “符宝,要不你学一下道家长生功?” “不想学。”符宝再次拒绝。 长生功说是长生,其实是在人体寿命范围之内锁住精气。 代价是样貌提前衰老,张苍那副鬼样子就知道了,明明四十多岁,反而像是个六十多的老头。 “好,师兄再研究研究。” 刘川打算将不老守尸法与长生功结合起来,既能保证样貌,又能长寿。 这段时间他不想出去,专心研究法术神通,以及异种内力。 “徐福啊,你教我的经验,现在也能用得上了。”刘川看向不知名的方向。 此时,不远处传来喧嚣之声。 公孙厘遍体鳞伤而来,背着一块巨大的盾牌。 “天汉,关中墨家子弟全没了。”公孙厘神情悲凉,想不到竟是这般场景。 他这个大巨子当得失职。 “阁下以后要如何行事?” “算了,如今天下一统,没有墨家立身之地,老朽还是归隐吧。” 墨家不再适合有组织。 此后,公孙厘彻底隐居,黑龙鳞片由两人共同研究。 “此物适合打造成兵器。” …… 东海之滨,白发青年远眺沧海。 “仙人戏秦皇……刘川,真不愧是你。” 徐福心有余悸,刘川绝对隐藏了实力,还好自己见机不妙,让替身代替自己。 即便取胜,恐怕也对不了秦军,以后估计得任由秦皇摆弄。 “可惜了,情况紧急,扶桑神树与不腐玉尸拿不回来,只能等下次了。” 反正世上无人使唤得动三足金乌。 忽然,徐福打了个冷颤。 谁在惦记自己? 哗! 波涛万里,雾霾沉沉。 前方天际线,骤然出现大船,看到船帆的标志,徐福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们这帮老家伙终于肯出现了,看来天下即将大乱。” 这些船队正是阴阳家八主的船队。 阴阳家经营海外多年,凭借独步天下的来去自如,往往天下大乱,才能见阴阳家的八主出没。 “可惜啊,要是我们能长生,岂有诸国之事!” …… 祖龙死而天下崩。 传奇道士刘川在骊山留下的谶言传遍天下。 刘川生与死成为谜团。 楚地,下相县。 “哈哈,好一个戏秦皇,有意思。” “刘川真是奇才,此人常年为嬴政治病,知晓嬴政身体状况,既然如此,那就等两年。” “项籍,跟叔父过来。” 阴暗之处,项梁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眼。 年轻的项籍吓了一跳,说:“叔父,你怎么……” “叔父将传授你阴阳家兵主绝学,此武艺,习之有鬼神莫测之力。” 项梁,阴阳家八主之兵主。 项羽顿时来了精神,说:“叔父,我学了之后,能和龙虎山神一样吗?” “哼,世上无仙,哪来的龙虎山神,羽儿,你要务实……” “是,叔父。”项羽心中暗暗不服,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 “今日起,你随我修行兵主绝学。” 楚国旧贵族蛰伏多年,两年后,但见分晓。 …… 颍川。 张良与陈平祭拜上天。 张良决定为师父报仇。 “再等两年吧,师父万一没死呢?或许会在两年后出现。”陈平说道。 “不行,必须提前布局,我们去找韩王,共谋灭秦大事。” 两人出现了分歧。 陈平认为不能冒险,等师父出现再说。 两年后,祖龙死而天下崩。 张良不相信所有玄虚谶言,甚至不确定是否为师父所留,坚定要加入韩王阵营。 “张良!你不过是想恢复韩国祖业!” “陈平,你这贪生怕死之徒,你也就有点小聪明,贪生怕死,谨小慎微,此生无力挽狂澜之能!” 说出这句话,张良有些后悔。 “哼。” 陈平拂袖而去。 两人分道扬镳,一个留在韩国,另一个回到魏国。 …… 沛县,泗水亭。 消息传到此处。 沛县兄弟沉默不语。 刘季起身说:“嬴政杀我兄长,我落草为寇,也不食秦皇一粟!” “刘季,先生说两年后,祖龙死而天下崩,或许我们再等等,等情况明朗。”萧何搬出刘川的话来劝诫道。 “这……真的会驾崩吗?” 刘季不太相信这些玄虚的事,但既然是天汉所说,姑且相信一番。 天汉,你还活着吗? “祖龙死而天下崩” 一语搅动天下风雨。 嬴政时代即将过去,又是新的波涛壮阔历史。 群雄蛰伏,等待风云际会,化龙飞天。 天下英雄,往来不绝,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刘川隐居山林,置身事外。 有人寻找他,有人怀念他,有人按照他的意志匡扶天下,有人等着刘川的预言。 秦末时代,汉江侯刘川是挥之不去的名字。 历史长河奔流向前,真相埋藏于故纸堆,或许永远无人知晓骊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科学家说他是骗子,道士说他是得道高人,儒生歌颂其封侯拜相的才华,诗人想象其神话传说……。 “符宝,钓鱼去!” 这些对于本人而言不太重要了。 当代之事,留待后人盖棺定论。 …… 第88章 岁月无情,不老长青之人 山谷深处,茅草木屋。 “师父,接招!” 许负长剑出鞘,纵身飞掠,直指符宝眉心。 “来得好!”符宝笑出浅浅梨涡,以同样的招式应对。 师徒两人有来有回,剑影闪烁耀眼光芒。 一旁的人驻足观看。 荆轲坐在树梢,斜眼看着两人,时不时摇头失笑。 高渐离树下弹琴。 公孙厘在远处研究新的墨家兵器。 良久,师徒两人平手。 符宝赞许道:“不错,内气不足,但剑术已跟上为师。” “师父,我什么时候学习你的绝招?”许负一脸期盼。 符宝内心尴尬,经过多年磨炼,她的脸皮厚了不少,脸不红心不跳道:“你学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招,自己想。” “哦。”许负似懂非懂。 不一会又跑到高渐离身边,缠着高渐离学习琴术画技了,符宝顿时松了一口气。 “符宝,你进来一下。” 刘川此时推开门。 “师兄,怎么了?” 符宝进屋,屋内弥漫淡淡药香。 她已经习惯神神秘秘的师兄了,不太在意这些。 “你看……” 刘川寄过来一本书。 符宝接过书册,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不老长生功。 “此功法可延缓衰老,保持容颜;兼具道家长生功的长寿。” 符宝眼眸闪闪发光,显然对这份功法感到兴奋,女为悦己者容,没有女人不爱此法。 “师兄,你找到不老仙法了吗?” “一门长寿内气功法而已。”刘川话锋一转,“不过,可能差一点,你才能入门。” 此功法不能长生。 乃是张苍所练的养生功,能让人活到八十岁的道家长生功改进版本。 不老守尸法需要真气运行,虽然经过自己改造,只需要运行一次,带动内气进行大周天即可。 如何带动其内气,则是肌肤接触,指导符宝内气运行。 这份功法不能令人长生,至少能让符宝无灾无病到晚年。 “还差什么?” “符宝,你今晚留下来吧。”刘川抬头看向符宝。 符宝眼眸注视着多年相伴,一路风雨走来的师兄,两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孩童,声如蚊蝇道: “嗯。” 夜晚。 这一刻,日月星辰,只是陪衬。 …… 此后时日刘川闲时炼丹炼气,培养金乌,研究八骏,以真火将黑龙鳞炼化。 “公孙厘,我们造点什么好呢?” “老夫想青史留名。” “那造一批宝剑吧,宝剑能扬名天下。” “哈哈,好。” 山谷回荡悠悠琴声。 符宝样貌似乎年轻了不少。 峡谷回荡悠悠琴声,一旁女孩许负在荆轲指点之下雕刻石雕。 一旁摆满了板雕、人像雕、山水雕。 “雕刻练就技巧之心,对练剑颇有增益。” 许负擦拭汗水,一抬头,看到唯美梦幻的一幕。 夕阳西下,万物鎏金。 桃李树影婆娑,光影好似碎金。 李子树下,刘川与符宝并排站立,不知说着什么。 许负鬼使神差,将桃李树下两人的剪影雕刻下来。 “师父,师伯…我会永远记住你们。。”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来到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 大秦帝国至高无上的宝座之上,坐着神态憔悴的黑袍老人。 夕阳斜照,金芒洒落咸阳宫青石板。 落日余晖,璀璨之余尽显落寞。 他已功力全失,与常人无异。 此时此刻,这位高傲的帝王不得不承认岁月之无情。 看着渐渐坠下的夕阳,嬴政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一缕余晖。 这一缕余晖,似乎横跨古今;见过少年嬴政意气风发,入主咸阳; 见过横扫六国的气吞万里,如今也照耀暮年的嬴政。 两年时光,嬴政无数次找过刘川,可惜全无消息。 茫茫东海,烟波浩渺,终究仙踪难寻。 “这不是朕的天下了……。” 嬴政深深叹息。 脚步声传来,来者正是上卿蒙毅。 “陛下。”蒙毅行礼。 “蒙毅,过来……” “诺!” “你说……刘川是什么人?” 时隔两年,嬴政问出那个禁忌般的名字。 “刘川……” 蒙毅眼神迷茫,回想当年临淄那个白衣少年。 不知不觉,已有近二十载。 “微臣说不出来,天汉给人一种若即若离,始终蒙着面纱之感……微臣想说的很多,但又觉得不足以知此人全貌……” 论起刘川的身份,那可太多了,但拎一个出来,又觉得太过片面。 “正是如此……”嬴政无奈一笑。 “准备第五次南巡。” “诺!” 蒙毅离开之后,只留下嬴政一人。 他已对长生希望渺茫,但还是想见到刘川,问出心中的疑惑。 秦始皇三十七年,嬴政第五次南巡,向天下昭告身体健康,谶言子虚乌有。 秦皇沿路巡视。 民生凋敝,百姓流亡。 越来越多的刑徒以及徭役摧毁了这个国家的生机。 嬴政有心无力,只能寄托于后人的智慧。 沿路,嬴政祭祀仙神,自称得到神仙梦中指引。 “刘川,不想暴露身份的话,那就来见朕吧。”御辇之内,嬴政笑得像狡猾的狐狸。 一路行至会稽,随后北上琅琊,至东海。 夜晚,明月澄净,万里无云。 嬴政半靠御辇,独坐岸边,观东海烟波。 大雾沉沉,白浪滔天,海外仙山隐入汪洋。 当年,正是在此处见仙人骑鲸之仙景。 朱发神人,仙人骑鲸。 那一幕终身难忘。 忽然,近海喷出水柱,竟是一条长鲸浮水。 嬴政面露惊讶,眼神带着一丝盼望。 可惜长鲸并非前来接引他升仙。 “回来!” 嬴政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车内拿出铁弓,全盛时期才能拉动的神弓轻而易举拉开,儿臂粗的弩箭连射十发,根根直中目标。 不一会,海面泛起血雾,长鲸尸体浮面。 “哈哈……”嬴政朗声大笑。 随后传来鼓掌声。 “陛下颇有当年风采。” 嬴政不敢置信转头,下一刻却失望了。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人。 此人白发白眉,样貌年轻,头戴齐国古冠。 正是消失两年之久的徐福。 “陛下,微臣送你一程。” 嬴政没了力气,知晓自己的结局,无奈一笑。 “朕叱咤多年,竟死在这等藏头露尾之徒手里,可惜……” 忽然,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嬴政以为是徐福的党羽。 “陛下,好久不见。” 此声音之主,正是那日思夜想之人,那不老长青之人。 第89章 秦皇驾崩,人人皆过客(加更) 白衣白冠,神情淡然。 正是寻找多年的刘川。 见到此人,嬴政顿时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刘川道友,好好好,正好将尔等一并解决。”徐福欣喜若狂,他知道秦皇南巡,因此一路寻找机会,没想到还能一箭双雕。 说话的同时,徐福眼白变成碧绿之色,瞳孔呈现方形,皮肤变成惨白。 碧眼方瞳之下,万事万物毫毛毕现。 徐福两手一展,两枚尖刺滑落而出,尖刺表面氤氲白色寒芒,此乃外放内气。 无骨玉躯练成,全身除了头部没有要害,并能做出凡人做不出的动作,且有千斤巨力。 嬴政看向徐福,说道:“朕当年曾在此遇仙,今日算是了结此生夙愿。” “多谢陛下夸奖。”徐福很是满意,能被这么一位君主夸奖,亦是无比光荣之事。 他慢慢逼近两人,表面放松,内心不敢掉以轻心。 嬴政不值一提,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刘川,此人定是有什么底牌。 “刘川道友,我们又见面了,当年的方术可否修行成功?” 哗! 话音刚落,徐福化为一道残影,向刘川冲过来。 “当然。” 刘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哗! 刹那间,黑风与黑雨大作。 刘川身形拔高两米,长发变为朱红。 地面长出幽绿藤蔓,企图缠住徐福双脚。 “不好!” 徐福内心警铃大作,身躯折出不可思议角度,躲开南明离火与藤蔓树木的攻击,随后反手射出铁刺。 刘川早有准备,轩辕步闪烁,消失在原地,铁刺深深刺入地面,附着之上的内气炸开,原地出现一个小坑。 “好功夫!不愧是月主。” 刘川声音在另一侧响起。 徐福原地站定,仔细端详那人。 眉心神格,入火不焚,碧眼方瞳,神仙异象。 更可气的是,此人肩膀趴着巴掌大小的三足黑鸦。 此人身侧冒出白烟,八个黄巾力士从烟中走出。 如此神异场景,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这……阁下真会啊…?” 徐福失神自语。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对方是真的会,并且当年说的话全是真的,他真的在炼化宝物,还学习了自己教导的方术。 他练不成的东西,被此人偷偷练成了。 此时,八个天兵天将围过来,三足黑鸦喷出融化金铁的真火。 徐福眼中,万事万物全都慢下来。 唯有拼死一搏。 “杀!!” 无骨玉躯,游刃有余,身形如鬼魅,令人看不清谁是真假。 砰砰砰! 接连三个黄巾力士被刺中要害,化为一阵阵白烟。 悍不畏死的黄巾力士也给徐福留下道道伤痕。 徐福沐浴鲜血,披头散发,露出狰狞笑容,说:“今日我便屠仙 !!!” 哗! 又是一刺射出! 刘川再次闪现消失,侧边,又是一道南明离火袭来。 徐福不断挣扎,各种行险,而刘川仅仅是调整方位,抽冷子释放南明离火。 “唳!” 三足黑鸦抓到机会,一火喷向徐福后背,烧出焦黑的大洞。 “啊啊!!” 徐福吃痛,正要还手,忽然感觉右手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南明离火攀上来了,因为温度太过炽热,瞬间将肉全部烧熟,感受不到热量。 南明离火一旦沾上,便是覆盖全身, 白发徐福的年轻脸庞先一愣,旋即露出释然的微笑。 索性不再反抗,端详了几眼碧眼方瞳和三足黑鸦。 “原来神通长这般模样。” 夜空之下,徐福化身蓝色火人。 一瘸一拐,行至悬崖边。 刘川没有趁人之危,而是默默注视。 徐福背对悬崖,转过身看着刘川。 他本应该恨,应该鸣不平,事已至此,成王败寇,一切皆已释然。 成仙,或许不是山贼土匪,杀的人越多越能成功。 徐福一生,破家灭门无数,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天汉……”徐福张了张嘴,最终叹息一声,“岁月无情,不肯为老夫多停留一会啊。” 哗! 火焰内外,烧得通透,徐福身形坠海,火焰入水不灭,还在燃烧, 直到化成灰烬。 “走好。” 刘川看了一会,恢复原形,走到嬴政身边。 嬴政半靠车辕,看着这神异的一幕。 他这一生,真是看过许多常人未能看到的事物。 “天汉,朕只想问你一件事。” “陛下请说。” “世上可有仙道?” “仙路已经断绝,唯我独仙。” 唯我独仙……。 时隔多年,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川又有不一样的感悟,唯我独仙当真沉重。 嬴政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有些迷茫。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徐福说的没错,岁月不停,人人平等;世上英雄太多,朕怎能贪心到独占风采……” 商汤周武,秦穆齐桓,这些霸主不也遗憾埋入历史。 想到这里,嬴政释然了。 刘川席地而坐,靠在车辕旁边。 勾心斗角多年的两人,此刻恩怨烟消云散。 历史人物,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非史书上冷冰冰的脸谱。 “话说,当时你在赵国是什么想法?如何坚持下来?”刘川问出疑惑。 “无他,看开挺住,耐心等待而已。” 嬴政回望过去,那些悲伤不堪的往事,也不是那么无法承受了。 两人闲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两人都放开了架子。 “天汉,你籍贯何处?” “南京,此地较为繁华,车比较多。” “我坐拥四海,从未听说过此地。” 刘川望着远方海面,说:“地点很近,却触不可及。” 嬴政不理解,姑且听之。 良久,嬴政又问道:“既然世上唯有你一人成仙,那么将来,你的亲朋好友……” 嬴政知道刘川是个多情之人,这也是最难的一关。 “顺其自然吧,如果因为惧怕离与恨,而远离乐与爱。那样的长生道果,想必是不完整的……岁月不会等人,只留遗憾……” 得道之人,谁不是经历一番历练。 修仙不是所谓的斩断尘缘、打打杀杀,喊两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能成仙。 大道无情的前提是有情,长生道果的珍贵,在于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以为长生是永恒的极乐。”嬴政说道。 “或许长生也有泪水与回忆……”刘川自语。 所有人终将离开,人人皆过客,顺其自然即可,长生是逍遥,不是逃避。 “时间不早了。” 嬴政服下刘川递过来的丹药,起身坐上御辇。 上车之前,嬴政回头问道: “你是害怕朕暴露你的身份才来吗?又或是单纯想见?” “后者吧。在下没那么担心暴露,只是怕麻烦而已。”刘川毫不在意一笑。 “当历史变成传说,传说变成神话,当今人化为尘埃,又有谁相信发生在百千年前的神话呢?” “哈哈,也是,去也!” 嬴政驾车离去,他并没有询问生前身后事,这些都不重要了。 风中,隐隐传来话语。 “天汉,祝你仙福永享。” 嬴政归队,无人知晓他离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是夜,嬴政驾崩,又有一位英雄豪杰加入历史长河。 刘川躺在巨石之上,望着天空圆月。 海浪滔天,明月高照。 祇今尚有清流月,曾照秦王万马过。 第90章 赤帝斩蛇,新的历史 沙丘,嬴政驾崩。 嬴政临死前遗诏早已不可知晓。 后世猜测纷纷,有人说秦皇临死前后悔,打算将扶苏公子召回;也有人说胡亥跟随秦皇南巡,乃是属意胡亥当皇帝。 无论如何,真相埋在故纸堆,不被他人所知晓。 赵高与胡亥控制住了局面,伪装秦皇未死,继续让车队出发。 为了掩人耳目,甚至用咸鱼遮掩秦皇尸体的腐臭。 车队一路返回咸阳,意图回到咸阳即位。 同时一封诏书发出,意图长城兵团的兵权。 目标直指蒙恬与公子扶苏。 胡亥使者来到边境。 此时,众人尚未知晓秦皇已死,使者很快控制局面。 长城边境。 蒙恬被囚,与前世历史不同,扶苏公子并未自杀,而是神秘消失。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河边,公子身影萧瑟,毅然决然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 扶苏不想再争了。 天下大事,已见分晓,秦国大势已去,自己无力改变局面。 深山老林,道人骑着怪马。 此马通体雪白,头升赤红鹿角,鹿角顶端冒着火焰,此乃赤骥的能力。 并且马身变为麋鹿身,可日行两千里,此乃山子的神通。 八骏已有其四。 “集齐八骏,说不定真能唤出麒麟。” 那般场景,当真梦幻多彩。 麒麟马一路疾驰,前往关中。 种种事物,尽在眼底。 江山如此多娇。 祖龙之死预言证实为真,青帝子的名号响彻天下。 有人想要将其招揽,也有人苦苦寻找。 阴谋家登上舞台。 潜藏在历史深处的阴阳家开始择主从龙,企图分一杯羹。 刘川身处古代,似乎改变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方唱罢我登场,精彩,真精彩。哈哈。” 秦始皇三十七年。 三十四岁的刘川回到山谷。 “师兄,你回来了!” “师伯!” “天汉!” “方丈!” 符宝师徒、荆轲高渐离、公孙厘、窦浩以及众道士。 阳光初照,田野广袤,微风习习,带来泥土与粮食清香,众人身影拉得老长。 “我回来了。” 木屋面前,众人围炉而坐。 “我去东海见了秦皇……” 刘川隐去许多神怪情节,只是描述两人见面以及和解的经过。 “天汉,秦国还能坚持几年?” “大约三到五年吧,六国仍有余威,天下积弊太重,这不是谁能解决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惊叹万分。 荆轲更是久久失神。 他是真正见过秦国威势之人。 曾记得咸阳宫内,那个无所不能的帝王,令人无力抵抗的庞大秦军。 “哎,当年横扫六国的场景历历在目,没想到秦皇这般强大之人,晚年也会如此凄惨。秦国从无可匹敌,再到摇摇欲坠,真是……恍如昨日。”荆轲感慨道。 他也真正认识到岁月的力量。 “世事总是如此,万事万物逃脱不了衰老与死亡;兴起时,昭昭天命,气运加身;衰败时,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世间规律,莫过于此。” 见过嬴政之死,以及秦国衰败,刘川亦是觉得世事无常。 整部历史,也是英雄们被长河洪流冲刷而去的遗憾。 “天下又要大乱,恐怕又回到诸侯割据的分封时代。”荆轲无奈道。 跟刘川相处多年,荆轲不自觉用上刘川的说话习惯。 也明白刘川的一统理念。 或许和平永远不会到来,天下也一直处于混乱。 刘川霍然起身。 不知不觉,众人已聊到日暮。 落日凄凉,总引起感叹;但在刘川眼里,看到的是明天即将升起的朝阳。 “不一定,一个强大帝国倒下,它的尸体不会消失,或许站起来的,将是更强大的民族。” 众人顺着刘川目光看过去。 落日熔金,群山金黄,大地起伏。 千载农耕的土地之下,总有王朝兴衰,永远不会缺少多姿多彩的故事。 …… 这时,不远处的沛县。 刘季押送刑徒前往咸阳。 一路上,要么烈日炎炎,不是刮风就是下雨。 很快延误工期,耽误了时间,按照秦国律令,失期当斩。 林中,刘季众人衣衫褴褛,与一旁的刑徒没有区别。 “放了,放了他们!” 众人惊愕,莫非是要落草了? “天汉兄说过今年祖龙死,我们很快就能出来,谁愿意跟我走?” 沛县一众兄弟跟着刘季,以及数十名刑徒。 “走,先去芒砀山躲一躲。” “走!” “跟着亭长!” 队伍一路进发山中。 忽然,一条硕大的白蛇拦路。 “蛇!” “难道是老天惩罚?” “季兄!” 造反并不是想象中的慷慨悲歌,抛头颅洒热血,沛县兄弟皆是贫苦出身,遇到关乎身家性命之举,此刻哪有什么主见,碰到一点风吹草动便吓得不得了。 并不是谁都能像刘季那般无论在何处逆境都能自信满满。 刚刚聚起来的队伍,转眼间有溃散之势。 刘季陷入人生第一次危机。 斩蛇也好,驱蛇也罢。 此时这条蛇的出现,象征着上天警示的色彩。 本身囚徒就恨他们这些“秦吏”,万一引起混乱,恐怕又是一场火拼。 “我出身低,必须以神怪之事建立威望……”这一刻,刘季回想起当年刘川的话。 他抽出长剑,对着白蛇大喊道:“妖蛇!吾乃赤帝子,岂敢拦路! ” 刘季一剑斩断白蛇。 当时众人只道是寻常,那时并没有史书上描写的那般慷慨激昂,有的只是逼上芒砀山的无奈。 “对!季兄乃青帝子之兄弟赤帝子,天帝垂青,谁能拦路?”灌婴顿时配合起来。 方才混乱的刑徒顿时安定下来。 赤帝子是什么玩意,他们并不知晓,但青帝子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就这般,众人落草为寇。 “卢绾、樊哙,你们到栖山道观拿东西。”刘季说道。 他很好奇刘川的一半财产,以及到底留了什么。 数日后。 众人抬着数个厚重的木箱上山。 打开木箱一看,里面赫然是价值五十万的财宝。 “哈哈,当真是芒砀山穷,栖山云起。” “季兄,还有一行字。” “什么字?” “天子万年,安家定邦。” 刘季看着纸条上的字眼,颇为不解。 “喜讯!喜讯!嬴政死了,嬴政死了!” 一时间,众人欢呼。 刘季叹息一声,道:“真的应验了,真乃神人也。” 这一刻,他明白刘川留下的话了。 “我要改名,以后就叫刘邦,我是刘邦!” 刹那间,风云突变,电闪雷鸣。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新的历史,开始了。 第9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山谷,农田丰收。 溪涧旁,石屋伫立,内部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屋内,温度炽热,蓝光闪烁。 鼎中燃烧着道家南明离火,火焰烘烤着漆黑如盾牌,约莫半人高的黑龙鳞。 此乃墨家大巨子的神物,象征着真龙威严,墨者之首。 此时,这片黑龙令被分成数块。 刘川半裸上身,手持大铁锤,不断击打黑龙鳞片,迸射出火花。 公孙厘则是使用小铁锤在一旁指引。 “对,没错,正是此处。” 公孙厘暗暗吃惊,暗道此人天赋极高,稍微点拨即可领悟,看起来不似凡人。 在神念精准作用下,每一锤落得分毫不差。 很快,一共八柄剑以及一柄小锤制成。 “公孙工师,武器制好了。” 刘川示意公孙厘冷却后的无柄宝剑拿下。 此剑坚不可摧,应是此世最坚硬之物。 “既是铁匠,何必将武器据为己有。” 公孙厘只拿了代表铁匠的铁锤。 刘川召集众人,开门见山道: “诸位,尔等前程不在此,是时候离开了,我和符宝也将外出游历。” 此言一出,众人内心早有准备。 “窦浩!” “弟子在!” 刘川将一柄八面剑以及一本书赐予窦浩,说:“此为斩妖威神剑,日后为道教至宝。此为不老长生功,兼顾不老与长寿,并且没有出手限制,不过修行难度极大,日后尔等慢慢摸索。” “是,方丈。”窦浩内心不舍,但还是听从命令。 正如方丈所说,他们的前程不在此。 “盖兄、高渐离兄,你们也上来挑一把。” “好。” 高渐离随便挑了一把,剑身刻着“陷仙”二字。 荆轲则挑了“绝仙”。 这是刘川的恶趣味,他手上还有诛仙剑与戮仙剑。 “符宝,这两把小剑给你。” 所有长剑皆是三尺三,符宝两把边角料制成,大约只有三尺。 “取个名字吧。” 符宝略微思索,道:“这把叫倚天剑,色泽发青的为青釭剑。” “许负,你也选一把。” 许负有些错愕,小孩子也能选,随后选了一把色泽泛红的剑,取名为赤霄剑。 刘川拿走剩下两把。 “最后再吃一顿饭吧。” 刘川看向众人。 众人采摘熟了的桃李果实,符宝与许负前往后厨炒菜。 众人如常闲聊,浑然不觉离别当头。 “来咯!” 符宝端着热腾腾的菜上桌。 糯米饭、鱼羹、炒鸡、煎鱼、蛇羹……等十分具有特色的炒菜系列。 所谓郑女菜,便是如此。 “哈哈,新式耕作的粮食就是可口,老夫晚年继续研究此物。”公孙厘狠狠扒了一口饭,而一旁的高渐离已经盛上第二碗。 符宝眼睛笑成了月牙,这无疑是对她的赞赏。 “来来,盖兄,小弟敬你一杯。” 刘川搂着荆轲的肩膀,说:“敬我们十五年的交情。” “好。”荆轲冰冷的脸浮现出一丝笑容,似乎想起当年道中师徒三人。 “高兄,敬我们临淄相逢。” “哈哈,满饮!” 山谷内,充满欢声笑语,众人喝得微醺。 宴会结束,只剩残羹冷炙。 众人收拾行囊出发。 旷野茫茫,斜阳独挂西山,干草随风兴扬。 没有人说出自己的目的地,有缘自会相见。 “再会!”公孙厘骑着老马,独自登上路途。 “方丈,再会。” 窦浩带领一众道士告别。 “天汉,符宝,再会。” 荆轲与高渐离结伴而行,乘坐牛车出发。 车上响起悠扬琴声。 路上,荆轲回首。 “怎么了?江湖中人,怎能如此不潇洒?乱世将至,当是豪侠崛起之时。” 荆轲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高兄,长生真有那么好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曲终人散,江上数峰青。 少了刘川的威望,道士队伍顿时四散。 四位资历最老的元老隐居商洛深山,人称“商山四皓”。 窦浩则是回到燕地娶妻生子。 其他人不知所踪。 望着众人渐渐远离的背影,符宝感觉有些萧瑟。 “这就是离别的感觉吗?” “正是,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 符宝望着师兄,说:“我不想离别,以后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好。”刘川牵着符宝的手,“不会有离别。” 三人收拾东西,骑上骏马出发。 广袤田野,三人停在树荫之下。 刘川极目望着远方。 农田荒芜,人烟稀少,唯有陵寝处的刑徒络绎不绝。 “秦末乱世,天下大乱,又有阴阳家暗中搅局,危机还很多啊。” 刘川所要做的事还很多。 社稷山河,拥有太多上古遗迹;神人寿三百,并非容易修行。 “我与阴阳家当真是纠葛不清,日后,有这些人相伴也不错。” 既不想看他们,也惦记着这些人身上的上古秘宝。 若有机会,刘川真想会会海外的泰一,其成为八主之主,定有真本事。 “师兄,我们去哪? ” “天下大可去,先逛一逛,而后转道沛县,见一见故人。驾!” 刘川一马当先。 “师兄,等等我!” 符宝紧随其后。 “师父!”许负手忙脚乱跟上。 仙道浩渺,游戏红尘。 沿路所见,百姓困苦,流民遍地,一团怒火正在酝酿。 行路不知多久,从冬季又到一个深秋。 夜晚。 皓月当空,星辰阵列。 大地昏暗,事物可见。 三人在林间露营,刘川烤着野鸡,香味直扑面门,引得人口水直流。 “什么声音?”符宝开口。 众人竖耳倾听,一声声怪叫响彻山林。 “好像是狐狸叫。”许负说道。 小时候听过这种叫声,正是狐狸没错。 刘川露出古怪的笑容,说:“这是人叫。” “人怎能发出这种叫声?” “再仔细听……” 忽然,狐狸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 四周亮起点点星火。 星火微弱,汇聚成林。 “诛暴秦,伐无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声声汇聚成天雷巨响。 那一声震撼千年的口号,终于来了。 第92章 灵宝归来,立为沛公 “诛暴秦,伐无道!” 三人身处山林,看着漫山遍野之人。 星火点点,宛如黑夜中的萤火,一旦汇聚起来,便是震撼人心的力量。 人群中,陈胜看着愤怒的人潮。 旁边的人问道:“我们要做什么?不如跑进山里吧,造反是要被灭族的。” 陈胜笑道:“今日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此言一出,众人皆醒。 “杀秦吏!” 陈胜率领人潮冲向县城。 宛如年轻时在临淄看到那一幕。 临淄齐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在灵宝君的带领下令战无不胜的秦军的胆寒,使得王贲李信蒙恬等虎将退缩。 那一幕深深刻在陈胜心中。 黔首的力量,亦可唤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没有武器,就拿树枝当武器,没有旗帜,就拿竹竿当旗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句话将响彻千年。 “师兄,他们会成事吗?” “会,只要天下黔首合力,秦皇也得退避三舍,胆战心惊。帝王将相并非想象中不可战胜。即便他们失败了,其影响也不令人忽视。”刘川面色严肃,说道。 “师伯,你好像很支持他们?师伯不是汉江侯吗?”许负问道。 许负出身贫穷,对陈胜吴广等人的做法感同身受,不过她很好奇师伯是大祭酒,又是齐国上卿、秦国侯爵,见到贱民造反不应当感到愤怒吗? “哈哈,哪有什么侯爵平民,不过是外在强加的名号罢了。至于支不支持,我说不算,历史终将目光汇聚于他们……精彩故事不应只发生在王公贵族身上。” 并非伍子胥、孙膑、勾践等王孙公子才有资格复仇;贩夫走卒,同样可以挥剑。 “走吧,天一亮回沛县,看看故人。” 夜尽天明,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夜晚喧嚣早已不见,城墙内飘出淡淡青烟,证明了昨夜之大战。 “大楚兴,陈胜王!” 城墙内,隐隐传来民众的欢呼声。 众人跨马而行,一路北上,前往丰沛。 陈胜等人攻下大泽乡,从原先几百上千人,迅速汇聚过万人,迅速攻城掠地。 所到之处,杀秦吏,退秦军,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在天下黔首的力量面前,大秦之兵仿佛也成了一叶扁舟。 大泽乡起义之事迅速传遍四方,各地群雄并起,藏在民间的游士开始择主。 会稽郡吴县。 项家祖地。 楚国名将后人项梁多年结交豪杰,截止今日,已有死士百人,门客数百。 “啊!!” 阴暗密室之内,传来惊人嘶吼,门窗震动,灰尘嗖嗖直落。 密室灯火通明,邪风将百根蜡烛吹灭大半。 室中供奉祭坛,坛上是铜头铁额,兽身人面的兵主蚩尤画像。 画像前方供奉一把赤色铁枪。 周围琳琅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从色泽与材质来看,周围的兵器应当是最近之物。 坛前,身高九尺,面目俊朗的青年赤裸上身,体表浮现条条如蛛网般的血纹,项羽双目赤红,心脏跳动连外界都能听闻。 项羽双脚缠着铁链,防止发狂伤人。 另一边,项梁面色苍白,面色无比激动。 “奇才,奇才啊……” 兵主的传承除了制器之法,最重要的是代代相传的“兵主之血”。 历代项家将领只能稍微用一点气息,从未有人真正融合。 没想到这一代的子孙项羽竟融合了。 “兴我家者,项羽也!” 项梁恨不得仰天大笑。 至于阴阳家? 滚一边去! 泰一藏头露尾,孤悬海外,肉体凡胎有何资格指挥他做事。 如今项家兵强马壮,应当以项家为主,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之前的忠诚不过是落魄无奈之举。 当然,阴阳家的旗号该打还是打,不公开撕破脸,想找自己办事是不可能了。 良久,项羽热血渐渐平息,恢复正常模样。 “有何感觉?”项梁问道。 “胸中一股火焰,欲要大杀四方。”项羽想道。 “兵主之血又称狂血,先前几代苗子都失去理智发狂而死,你能克制真是太好不过,成为成就定比先辈高。” “今夜起事,让你杀个痛快。” 当夜,项家起事,占据吴县,项羽一马当先,连杀百人,世人曰:“神勇当世无双”。 吴县街巷,血流遍地,横尸遍野。 “吼!” 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白甲将军手持赤枪,骑着赤虎而来。 杀气腾腾,虎威如神。 此虎当年为龙虎山神座下之物,后来被项羽收为坐骑,与这只神虎一同成长。 赤虎口中咀嚼人类尸体,周围之人胆战心惊,这头老虎谁也不服,动辄吃人,唯有项羽能够驾驭。 “将来,我必有龙虎山神之力。” 项羽坚信龙虎山神在冥冥中庇护自己。 …… 路上。 三人沿着小道进发,尽可能避开人烟旺盛之地,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众人来到丰邑。 秋风萧瑟,日上三竿,田地一片金黄。 吕稚头戴斗笠,胸前背着孩子,与女儿刘乐,曹寡妇之子刘肥在田中劳作。 刘肥长成为十余岁的健壮少年,已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众人汗流浃背。 忽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刘肥眯着眼睛抬头,竟看到熟悉的身影。 “符宝伯母!天汉伯父!许负姊!” 当年的野孩子也变得有礼貌了。 吕稚见来人,也放下农具打招呼:“天汉兄……” 众人来到树荫下,刘川问道:“季兄呢?” “他们谋大事去了。” “我去通报一下吧。”刘肥自告奋勇。 之后刘川闲着顺手收割庄稼,打仗也不能耽误农活。 “杀!!” “杀秦吏!” 公元前209年,四十八岁的老刘终于开始创业了。 刘邦率众数百,配合城内文吏萧何曹参以及其他路的义士拿下沛县,并且杀死沛县令。 衙门堂中,众头目齐聚。 大多数人没有举大事的豪气,唯有对于走上不归路的迷茫与恐惧。 “诸位,如今天下英雄起事,我们也要推举出一位首领带领我们。” “对,大敌当前,秦军很快派人来剿,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众人第一眼看得是萧何与曹参。 众人皆是草蟒,萧何与曹参在本地经营多年,各阶层威望较高,人脉最广。 举事之人适合由名望较高的人率领,方能联合各方意见不一的头目。 创业团队并非一开始就争权夺利。 所有人脑袋都挂在腰上,谁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众人只想着活下去。 兄弟阋墙也是站稳脚跟之后的事了。 “不可不可!” 萧何与曹参连连拒绝,担心身家性命,害怕举义不成,被秦朝诛灭九族。 两人正想推到刘邦身上。 “刘肥你来作甚?” 门外有人喊道。 “父亲,天汉伯父回来了!” 众人一惊。 天汉没死?竟从秦皇手上逃脱! “好好,来的正好,我们推举灵宝君为沛公,带领我们举事!” 第93章 人间风月,太一神灵 “我支持拥立灵宝兄为沛公!” 若从众人当中选,刘邦定是支持刘川。 灵宝君名满天下,号召力强盛,这般他们就没有被秦军灭族的危险。 况且刘家与郑家是世交,自己少不了一点汤喝。 很快,沛县众人浩浩荡荡来到郑宅。 宅中。 刘川逗弄着两岁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孩。 “刘盈……好名字,将来有富贵。” “果真?”吕稚面色惊喜,随即又自己反驳自己,“天汉兄所说,定无虚假。” “天汉兄!” 门外响起杂七杂八的声音。 一群人鱼贯而入。 刘邦、萧何、曹参、卢绾、灌婴、樊哙、周勃……。 “真是天汉兄! “我等已苍老,天汉兄还是这般年轻模样,当真是神仙中人。” 四十八岁的刘邦胡须拉碴,白发顿生,眼前之人还是少年模样,甚至符宝还是当年模样。 当真岁月不老。 “都在啊。”刘川笑着让众人坐下。 众人对视一眼,萧何上前一步。 “灵宝君当为沛公,为众生挥剑,抵抗暴秦。” “我? 我无法胜任,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刘川当即拒绝。 他这种人做一半就得撂担子,岂不是连累打天下的弟兄? 一心求仙回家的他,要么是嬴政要么是嘉靖。 至于创业到一半交给刘邦…更加不可能了。 求仙是为了潇洒,并非替别人收拾江山。 众人再三相劝,刘川并未松口。 最终还是无奈离去,众人选了刘邦作为沛公,领导他们反秦。 夜晚。 刘川与符宝许负三人坐在李子树下,吃着师父当年亲手栽植的红枣,以及红枣糯米饭。 “师兄,你不是看好刘邦吗?为何不当沛公?” “不想多管闲事,天下不大,又何必再抢英雄的风头。”刘川淡然道。 若是后世评判这段历史。 或许有人觉得刘川错过机遇,自顾自为他后悔叹息。 也有人会认为历史走向因此而变化。 但是一鹰不能搏二兔,他自有自己的仙业。 一生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够了。 深夜。 李子树下,刘川打坐调息。 这时,大门敲响。 来者正是刘邦。 “请坐。” 刘邦喝起闷酒,说:“我心里没底,生怕带领兄弟被灭族。” 四十八岁的老头开始创业,看起来就像不能成事的模样。 “季兄实事求是,多问比自己强的人。” 刘邦放下酒杯,望着刘川,说:“天汉兄,当年你说得民心很简单,真的简单吗?” “对,很简单,只要恢复秩序,使百姓安乐太平即可。” 刘川轻描淡写,简单地像是去河里钓鱼。 他在关中生活多年,对古代民间颇有理解。 影响民间生活大部分是“天灾”与“人祸”。 秦汉人口不算多,兼并不严重,土地承载力高于人口,到了丰年,民间即可“丰年留客足鸡豚”。 若是荒年,如不是太长的话,基本也能硬撑下去。 如今气候不算恶劣,没有延绵数年的大范围天灾。 天下如此现状,完全是“人祸”,沉重税收与徭役极大干扰民间生产秩序。 换上一个较为正常的统治者,施行轻徭薄赋,鼓励开垦,“治世”很快到来。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纸上谈兵罢了。” 刘邦不愿打扰刘川,于是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 “天汉兄,若我封侯拜相,当年你会收我为门客吗?” 刘邦还是忘不了这一茬。 “不会。”刘川干净利落说道。 “好吧。” 刘邦无奈笑着离开。 “季兄,帮我找点朱砂铅汞!” “好。” 此后,刘川在郑宅住了几日。 期间将养气丹、辟谷丹、烹鼎丹炼完,又与符宝许负踏上旅程。 星夜。 草头凝露,树影婆娑。 “走了!别看了。”刘川背着行囊,策马离开。 众人不告而别。 次日,刘邦众人拜访,寻求策略,却不见人。 大门没锁,风一吹开了。 庭院枣李摇曳,干净的地面预示众人离开不久。 桌上放一草纸。 刘邦拿起一看,竟是一句格式古怪的诗。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哈哈,好一个潇洒神仙。”刘邦望着远方,“天汉兄,我们还能再见吧。” 此时此刻,刘川环游楚地,一遍游山玩水,一遍打听楚国神话,或者当地隐士下落。 或于海边看云雾,又或驻足青山。 “师兄!” 符宝唤醒正在沉思的刘川。 刘川抬头望去,符宝两人立于富陵大湖(洪泽湖)之畔。 苍山环抱,云雾蒸腾,如神龙如水,自成一方天地。湖边两人宛如天上白云化身而成之神女。 符宝巧笑嫣然,一时分不清湖景与人景。 “别闹了,我们还要赶路去找桂父呢。” 桂父是刘川打听到的奇人,据说居于洪泽湖附近,此人胡须呈赤色,因专门吃古怪的食物而扬名。 因此刘川特来寻找。 “咩!”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羊叫,一小孩引着羊群。 “哎,小孩,快过来!” 小孩十岁左右,光着脚丫,皮肤黝黑,手里拿着木杆。 刘川掏出糖块,赠予小孩。 “在下打听一件事,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个叫桂父的高人?” “桂父?你说的是我祖父吧。” 小孩子一边往嘴里塞着糖果,含糊不清说道。 “正是,劳烦带一下路,在下想拜会桂父。” “哦,跟我来吧,地方不远。” 众人跟着牧羊童来到山脚村落。 村落人烟稀少,村民穿着楚国服饰,用好奇眼光打量着众人,也不惧怕陌生人。 溪边木屋,落叶缤纷。 刘川一眼看出此地不太正常。 附近种植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植物,大多数是用得着的药材。 菖蒲、黄精、当归、断肠草……溪边潮湿枯木长着花花绿绿的蘑菇。 牧童推开竹门。 院落堆叠着五颜六色的矿石,刘川粗略数了一下,有朱砂、云母、胆矾、雄黄。 此人绝对是个世外高人。 “大父!大父!” 孩童喊了数声。 “大父可能睡觉了。” 孩童跑到屋内。 刘川被大堂前挂着的漆雕画像吸引,竟是一尊熟悉的主神。 头戴鹿角,戴帝王冕服,胯下绘有青龙。 “阁下也认识此物?”身旁传来苍老的声音。 “这是……太一。” 第94章 太一秘术,化羽飞天 “此乃太一。” 对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留着赤红长须,皮肤带着淡淡赤色。 整个人好似一团火。 桂父面露惊讶,说:“阁下竟知晓太一模样,难道是楚国王室? ” “并非楚国王室,在下曾无意中见过太一神像,对此最是熟悉不过。” 刘川转头继续看着木板漆雕。 楚国神灵绚丽与唯美,而又带着一层看不清面目的面纱。 后世神主总是位列仙班,群仙拱卫,如人间帝王一般,统御万千神灵。 楚系神灵不多不少,仅有九个。 或与云为裳,或驾龙车出巡,又或看老鱼跳波,蛟龙吹箫。 仙踪缥缈,浪漫唯美。 与其他神系的神主相比,少了许多神威凛冽、众仙朝拜;却是刘川梦寐以求的大逍遥。 太一鹿角,神仙异相。 传统华夏神灵,或多或少有些神仙异相。 这与许多人的直觉不同,认为有了异相便是妖怪。 其实并非如此,神灵异相恰恰是炼气士得道的标志。 刘川的碧眼方瞳,便是神灵异相之一。 当然,这种异相无法长久,并不能真正算是异相。 眼前这张图不是当年所见到的太一将行图。 “老朽每次看这张神像都不禁感慨,这样的神灵,已经无忧无虑,远离忧恨恐惧了吧。” “阁下是楚国王室后裔?” 楚国王室供奉祝融、太一、大水等神灵,能有神灵画像之人,其身份定不会低,不是简单的 “正是,老夫熊心,怀王之孙,门外孩子是老夫之孙熊钺。阁下是来劝我当王的?” 在此之前,已有多批势力前来邀请熊心,不过皆被熊心拒绝。 “倒也不是,在下刘川,前来求学仙术。” 熊心神色惊讶,道:“原来是发出‘祖龙死’之语的青帝子,阁下戏耍秦王,真是为我们楚人出了一口恶气。” 听闻是刘川,熊心顿时好感大增,毕竟楚国仇敌是秦国,刘川在秦地耍了嬴政一顿,此事说出去楚人都敬佩。 刘川说出几件嬴政之事,确认了身份,熊心打开了话匣子: “阁下想学便学吧。多年以来,楚国王室宝物不断流失,到我这一代,唯剩下这件太一变化秘术。” “太一变化秘术?” “对,传说太一以此术变化异兽而巡游人间。” “如何修行之术?阁下有何秘法?” 听到刘川这句话,熊心哑然失笑,说:“人说灵宝君痴迷仙术,老夫以为是故弄玄虚的方士,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不过楚系法术的神通通常不留文字,而是“服食”。” 服食以神明,服食以求仙。此乃上古神话的核心。 熊心拿出一卷帛书。 “服食五色土,即可沟通神像,领悟绝学……” 刘川接过一看。 五色土由五种颜色材料制成,辰砂(赤)、胆矾(青),铅汞(黑),雄黄(黄),云母(白)。 上述有制备方法。 “好家伙……”刘川心中震惊。 上述之物一大半有毒,而且毒性还不低,这玩意凡人真能吃? 想到这里,刘川不禁看了一眼熊心。 “阁下的赤色胡须……” “没错,正是服食五色土所致,在下不懂制丹,五色土也是随便烧了了事……。” “阁下真是……” 熊心是刘川见过最耐死的。 怪不得是以服食古怪事物闻名,并非什么医术丹术。 “以后灵宝君留下来参悟吧,也可以将此物拿走。”熊心正色道。 “阁下意思是……” 刘川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老夫要求简单,阁下给熊钺一个去处吧,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即可。”熊心指着门外与许负赶羊玩耍的孙子说道,“至于老夫自己……生死有命,无需他人多管闲事。” 刘川意识到什么,说:“阁下打算……此举极为凶险!” 傀儡的下场往往不太好。 他明白熊心的意思,无非是以楚王身份团结各方反秦大业。 “无妨,灭秦者,定为楚人。”熊心神色坚定。 “好,日后有变,我将熊钺带去关中。”刘川没有劝说。 总有人以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刘川认为顺其自然较好。 有人认为长生不老,永生不死才是逍遥快活。 也有人心中的理想与信念超脱生死。 正如当年刘川不会阻止荆轲刺秦,也不会让别人干扰自己。 此后,刘川在熊心宅邸住下,承包日常开销。 与熊心一起研究五色之土,在刘川的治疗与劝说之下,熊心身体转好,放弃食用五色土。 此土开支甚大,效果暂且不知。 …… 深夜。 刘川唤出巴掌大小的祝融铁炉,眉心浮现神格,呼吸吐纳间,一缕缕南明离火涌入口鼻。 此乃吞火修行。 若是熊心见此,非得惊呼祝融下凡不可。 炉火中焚烧着五色矿物。 良久,五色矿物融为一体,化为一颗圆球,其上五色等分。 此乃五色土,又称五彩石。 石状方是五色土的模样。 服下五色土。 饵食入口即化,灼热药力遍布身躯。 此土兼具养气炼神之能。 哗! 刘川睁开双眼,眸中五色光一闪而逝。 他看向不远处的蜡烛,神念微动。 无形力量掐灭蜡烛。 “再服下去,说不定真能做到御剑伤人。” 御剑不是荆轲大哥那般的百步飞剑,百步飞剑充其量是中途拐弯,御剑是真正随心所欲。 “此石可以替代所有丹药了。” 但此物还是凡人不能用,若无真气,无法化解丹毒,服下即是暴毙毒药。 经过真火提炼,毒性更胜一筹。 若熊心服用,恐怕就没有那么好活了。 时光渐渐流逝,众人在富陵湖之畔生活数月。 湖边,刘川与熊心戴着斗笠,坐在湖边钓鱼。 “许负!快过来!” 熊钺赶着绵羊,与比他大几岁的许负玩耍。 符宝在一旁百无聊赖打着水漂。 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符宝生来如此,倒也习惯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声响。 转头一看,一群兵马向此处赶来。 “来了。”刘川放下钓竿。 “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炼五色土也得需要资源。” 熊心也想看看这位名扬天下的方士能否练成太一秘术。 太一秘术,化羽飞天。 “也好。我不担楚官,阁下便以我修炼‘太一秘术’之名搪塞即可。” 灵宝之名传遍天下,更多是关于祖龙死以及各类方术传说,人们更多的是对其“方士”的印象。 来者是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将领。 队伍不远处远远吊着一名骑虎的俊朗青年将军。 赤虎动辄发怒吃人,不准生人靠近,因此距离车队较远。 车队靠近众人时。 “咦?赤虎,你怎么不走了?” 项羽惊奇地发现赤虎战战兢兢趴下,不敢前行。 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兽赤虎,竟有害怕之时,不知发现了什么,但不一会又恢复正常。 项梁走到熊心身边,作揖道:“项氏项梁,拜见王孙。” “将军勿要多礼,在下只是寻常小民。”熊心客套道。 “项家世代忠良,始终是楚国之臣。” 两人互相客套推脱。 熊心看似是上位者,其实下位者。 对方不过是玩弄把戏,熊心知道若真把自己当王孙之后,对方必定不悦。 与此同时,刘川闻到淡淡药香。 鲜血与丹药,熟悉的阴阳家之味。 “这位是……?” “灵宝君刘川。” 这一刻,两人皆明对方身份,但项梁不知自己身份已暴露。 第95章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原来是灵宝君,灵宝君何不一起参与反秦大业。本将军可调五千兵马,跟随灵宝君收复齐地。” 项梁神情带着一丝惊喜。 此人杀了日主,将月主徐福吓得逃之夭夭,定有真本事在身。 项梁脱离阴阳家,此人反抗阴阳家,两者本质是同道中人。 “灵宝君有大业在身,无法入仕。”熊心此时忽然开口。 “哦?大业?” 项梁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渐渐泛起杀机。 难道灵宝君疯了?想在楚地建立脱离项家掌控的“新联盟”? 熊心下一句说道:“灵宝君正在修行楚国王室的太一变化秘术。” “太一变化秘术?是何等神功?” 项羽凑近好奇。 “并非武功,而是方术。先祖曾言:太一秘术,化羽飞升。意思是修成变化术,即可变成飞鸟飞天。” 此言一出,叔侄两人顿时无语。 修炼成仙,羽化飞天。 项羽早年见神,但是认为神乃天生之灵,怎能有凡人成仙。 况且项氏家大业大,哪里的术士没见过?越是世家大族,反而不相信修仙。 仙是仙,人是人。 若真有成仙法,或许是将武功练到极致。 “灵宝君练武吧,武力可统一天下,武力使万民臣服,武功无敌才能灭秦。灵宝兄修炼方术何用?难道下咒还能咒死秦皇不成?” 项羽有些失望,叔父天天说刘川是名士,如今看起来反而像术士。 或许正如范增所说的那般,“祖龙死”的谶言仅仅是刘川为嬴政治过病,明白嬴政身体状况,这才让他有了扬名天下的机会。 对于对自己无用之人,项羽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 “少将军,武力不能决定一切。”刘川意味深长道。 “羽儿,少说话,一边去。”项梁呵斥道。 “是。”项羽惧怕这位严厉的叔父,于是乖乖走开了。 刘川借故来到一旁,令两人有单独空间做交易。 不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项梁来到刘川身边。 两人看着不远处喂虎的项羽。 “羽儿是当之无愧的猛将,项氏复兴的希望。”项梁看向项羽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期盼。 “他读过书吗?” 刘川的语气令项梁眉头一皱,项梁说:“羽儿不喜读书,也不着急读书,武力可打天下。” “马上打天下,马下可打不了天下。” 武力最好用来对外,如果用来对内,百姓无力反抗只能屈服,但遇到稍微宽松一点的统治者,众人立马就“喜迎沛公”。 刘川一直认为刘邦一统天下的最大功臣,并非萧何张良亦或是韩信,而是眼前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项羽。 “日后慢慢来吧。”说罢,项梁转身离开,“十日后,众将拥立楚王,定都盱眙。” 盱眙正是众人所在之县。 随着楚国世代名将的项氏揭竿起义,短时间汇聚上万兵马。 一众反秦的首领会盟,准备汇聚在楚王大旗之下。 轰轰轰……。 野外,马蹄声急。 刘邦带着人马前往下邳,此时的他领兵数月,隐隐有大将风范,其余沛县兄弟各有成长,不再是当初目光短浅的乡野匹夫。 “沛公,前方有一百多号人!” 众人顿时戒备,其余众人又觉得无甚威胁。 对方的人马表示没有恶意,首领前来拜见刘邦。 来者是个三十余岁的文弱学士。 “颍川张良,拜见沛公。” “你是张良?天汉兄之徒?”刘邦闻言惊喜。 “沛公见过在下师父?”听到这里,张良也不镇定了。 “我与天汉兄是同乡,数月前还见了一次。” “师父竟然没死……陈平说对了……敢问沛公,家师如今在何处?” “天汉兄仙踪缥缈,听说数月前在盱眙一带出现,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张良仔细一想,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投靠刘邦也不错,将来灭秦成功,定能完成“复韩复家”的大业。 两人结伴同行,前往诸侯会盟之处。 一路上,旌旗如林,豪杰汇聚。 各地义军首领蜂拥而至。 刘邦刚刚兴起的自傲之心顿时消散。 众人拜见项梁,随后落座,刘邦只分到稍微靠后的案子。 王案之侧,项梁意气风发,黑甲赤披,身侧跟着白袍银甲的项羽。 楚王熊心还没到,底下众人议论纷纷。 “据说大王天生异象,你认为是真的吗?” “不知道,不过灵宝君也来了。” “灵宝君是谁?” “传说此人是青帝之子,走到哪里都刮风下雨。秦皇正是被此人咒死。” “青帝子曾为齐王下河取金丹!” 说话之人,往往是出身较低的首领。 一部分人不以为然。 “谣言,世上安有凡间神仙,神仙要是全部下凡,还有嬴政什么事? ” “正是,秦国医师岂不知秦皇身体?真那么厉害,怎么不施法杀死秦皇?” 无论如何,人还未到,便引起话题无数。 众首领只道又有强者加入反秦大业。 刘邦与张良坐在角落。 刘邦转头对张良笑道:“子房,天汉兄去哪都是座上宾,哪像我等……哎。” “那是,师父都不知见过多少场面。” “来了来了!” “诸位起身!” 项梁令众人起身。 门外,在礼官接引之下。 熊心缓步而行,戴高耸切云之冠,身着绛衣博袍,袍上绘有龙凤云雷。 刘川跟在熊心身后。 戴齐人古冠,着深衣银勾,气质出尘,龙凤之姿。 这一刻,所有人目光看向楚王以及身后的刘川。 项梁、项羽、范增、英布、龙且、张耳、刘邦、张良……各路反秦首领目光汇聚而来。 历史洪流,滚滚而来。 当下又是新的篇章,嬴政之事恍如昨日。 活生生的历史人物站在面前,他们不是史书上的脸谱,而是具有真情实感的人。 一时间,刘川竟有些恍惚,分不出古今,自己是现代人刘川,亦或是秦汉刘川。 临淄时的挣扎求生,再到咸阳时的谨小慎微,如今在秦末,似乎成了一方人物。 “拜见大王!” 众人行礼。 这一刻,反秦联盟形成。 项梁封武信君,刘邦为沛公,各路豪杰皆有名号。 唯独漏了刘川一人。 宴会散去,刘川见到久违的众人。 “师父为何不受官职?”张良不解道,“师父所期望的太平即将来了。” “太平由诸位创造即可,我只是来此求仙术。” 说罢,刘川离去。 “天汉兄,再会!” 刘邦告别,带领众人踏上征途。 刘川则留在洪泽湖边,建立洪泽观。 富陵湖名字太过拗口,刘川从今日将其改名洪泽湖。 灵宝君修炼太一秘术之事传遍诸侯。 “太一秘术,化羽飞升。” 此事传遍楚地,由于嬴政之事,权贵大多不信方术,因此倒也没有掀起波澜。 有些人嘲笑他痴心妄想,有些人觉得他很坚定。 甚至有落魄方士拿着祖传秘方前来投靠。 真真假假,皆被乱世洪流吞噬,洪泽湖之畔仅仅是秦末小插曲。 直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秦末英雄蓦然回首,才发现过往中的玄奇色彩。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第96章 神仙不老,四时之主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 刘川三十六岁,符宝三十一岁,许负十七岁。 哗啦啦! 洪泽观。 哗! 朝阳照金顶,灵观飞玄鸟。 展翅临风,飞升霄汉,直入九天流云,纵目林涛汹涌。 “自由……”飞鸟盘旋洪泽观附近,一双锐眼闪烁人性激动色彩。 正是修炼太一变化之术入门的刘川。 “我成了……”刘川心中想道。 前世神话小说中常见的飞天遁地,在绝地天通的战国时代,便是当世唯一的神话奇迹。 楚国屈原有云:“驷玉虬以乘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文明初萌,人类脚踏实地,凝视苍穹,如飞鸟般升空是人类的终极向往。 而如今刘川做到了这点,这如何不令人兴奋。 修仙的本质是解放人体,不是毁天灭地的术法,而是生命超脱与蜕变。 飞鸟划过湖泊。 湖边,身着华贵衣裳的熊心独坐凉亭,身后跟着威武的项军侍卫,看似护卫,实则监视。 熊心从牧羊人到楚王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身份地位翻天覆地,不知令多少人艳羡。 但熊心知道,自己并不像从前一样逍遥自在,身不由己。 水面掠过飞鸟。 熊心跟随飞鸟冲霄的轨迹,眼中流露一丝艳羡。 人生安得大自在。 身侧的年轻侍卫的目光也跟随着飞鸟,不像周围人那般麻木。 “你叫什么名字?”熊心看向侍卫。 “回大王,下官叫韩信。” “你也想逍遥自在吗?” “不,下官想功成名就,大功业,方有大自在。”韩信不甘于如今地位,大丈夫应当封侯拜相,而不是在此处给人看门。 飞鸟划过另一侧,众生映入眼帘。 符宝在岸边教授熊钺与许负。 “熊钺,你不喜欢练剑?” “不喜欢。” “不想学医?” “学不会。”熊钺很干脆说道。 “那你喜欢什么?”符宝耐心询问,教了数个月,熊钺并没有练武学医的天赋。 “放牛羊可以吗?” “可以,人生苦短,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符宝望着空中飞鸟,这也是她的人生格言。 玄鸟落入观中。 哗! 白光一闪,飞鸟化为人影。 刘川站在太一神像面前,神念沟通神像,再勾动一旁的诛仙剑,宝剑如无形之手握持,于空中划出剑招。 太一变化秘术初步入门。 此变化之术只能变化飞禽走兽,并且需要摸过看过,不能凭空观想。 并且变成之后,实力与该飞禽走兽相同,例如变身麻雀,就有可能被凡人一箭射死。 不过变化之术仍有其大逍遥的属性。 “若是变身三足乌鸦呢?上古不腐尸结构与人体不同,会不会是妖怪?” 刘川灵光一闪。 以后光研究这个了。 刘川服下一枚五彩石,恢复体内十二载道行真气。 “师兄!吃饭了!” 三十一岁的符宝貌如少女,性格仍似小孩子一般活泼。 “好。”刘川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现在还年轻,再过些年,他们不老容颜定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可能就要带着符宝隐居了。 见刘川发呆,符宝抱怨道:“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明天是不是真要成仙了?” “还没,成仙怎能不带符宝你呢。”刘川笑道。 得了五彩石之法,道行提升又快了不少,或许一百八十岁寿终之前,能领悟肉身乘云气之法,晋升为乘云气的“神人”,享受一共四百八十岁的寿命,真正“神仙不老,寿与国齐”。 但他永远不会跟符宝说出炼气士的真相,永远永远。 虚无的圆满留给师父与符宝,将真实的遗憾留给自己。 众人吃完饭,门外又有方士献宝。 刘川出门接待。 来者是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身形健硕,肌肉虬结,目如铜铃,眼呈四方,脑袋隆起一个包,看起来尖尖的。 两人一个左边脸有胎记,另一个右边脸有胎记,两人长相异常相似,应是一对双胞胎。 “在下青夏!” “在下黄冬!” “拜见灵宝君!” 刘川按照惯例用神念一扫。 “这……这是女的?”这一下子给刘川整不会了,除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其他他们全都有。 他从两人身上的血腥与丹药混合的气味来看,应当是阴阳家之人无疑。 阴阳家的“科技”到了这种地步了? 不过两人看起来比徐福弱不少,但也差不到哪去,应是阴阳八主之一,或者两人合称一主。 刘川正要动手,两人蓦然跪地,声音粗狂刺耳。 “久闻灵宝君大名,我二人献出九龙丹一份。” “兄长”青夏献出帛书。 帛书古朴,绘有九条青龙,下方是九龙丹的炼制之法。 刘川看了一眼,此丹由九种毒蛇制成,不过似乎药力太过猛烈,具体得炼出来再说。 “不错,你们二位有何要求?钱财?又或是其他?” 兄长青夏说:“我们兄弟二人别无所求,只愿学习灵宝君的炼丹技艺,在下略懂炼丹之术。” “好,以后你们在旁边盖个屋子。”刘川假意从袖中,其实是用袖里乾坤变出帛书,“此物记载百病丸、去瘟丸、金疮药炼制之法,尔等回去勤加苦练。” 钱差不多花完了,刘川不在楚军做事,也不愿仗着熊心的关系白吃白喝。 “多谢灵宝君!” 两人皆是识货之人,一眼看出丹药不凡。 待两人离开,刘川对灵宝说:“两人是阴阳家细作,小心点。” “我知道了。”符宝正色道。 符宝是上品内气,宗师剑术,她同样修炼了荆轲当年的假寐之术,此术睡梦中依然对危险有感应,自然不怕偷袭。 深夜,两个“壮汉”住在厢房。 油灯昏暗,两人声音变得如黄鹂般悦耳,不似白日一般粗犷。 “泰一说了,徐福与毋忌(日主)应该是全被杀了,刘川痴迷炼丹,或许掌握不少上古神丹,我们将刘川秘密探究清楚,然后再杀了他。” 黄冬撵着兰花指道:“姐姐,我们不联系项梁吗?” “我已经传信项梁,但项梁在外打仗,估计好些时候才能回来。” 夜已渐深,油灯熄灭。 “对了,还有符宝的绝招,传说见者即死!” “对!全部学过来,吃干抹净。我倒要看看,有何见者即死的绝招是本【四时主】学不会的。” 另一边。 刘川观摩九龙丹。 “原来是豢兽之丹,不错,炼出丹药给乌鸦吃。” 之后时日,四时主两人拼了命为刘川炼药。 这种凡人药物难度不高,两人很轻易上手,这些丹药大多交给楚军,换取炼丹材料以及金钱。 洪泽观又多了一项收入。 两人渐渐得到刘川的“信任”。 这一日,湖边。 刘川故意在两人面前拿出许久未服的养气丹。 青夏好奇道:“君上,这是君上修炼太一秘术所服的丹药?” “正是,尔等可要服用?” “不敢享用君上神物。” 两人其实是怕中毒。 “可惜……”刘川一口服下丹药,真气炼化养气丹之毒,“还有两颗,你们要吗?” “要要要……” 两人迫不及待服下,转眼间欲仙欲死起来,感觉浑身气力都在长。 原来这就是刘川的秘密! 丹毒悄无声息潜藏于他们五脏六腑之内。 “以后由你们试药吧,正好看看你们的极限在哪。” 刘川不禁感慨,阴阳家真是人才济济,走了个教自己东西的,又来个学自己东西的。 慢慢以丹毒削弱两人,或许可以逼问出泰一是谁。 第97章 一半江山,龙虎之争 “灵宝君,为何我服下丹药,这……头有点疼呢?” 青夏小心翼翼询问刘川。 “痛就对了,这是实力增长的标志,最近是不是感觉气力长了?” 养气丹的毒性比五彩石低许多,服下不会当场暴毙,但会一直积累,直到毒性爆发,这才感觉难受。 “原来如此,受教了。” 刘川又服下一枚养气丹。 两人看刘川吃了没事,于是又立马服下一颗,刘川都没问题,他们更不可能了。 他们隐隐察觉,这才是刘川杀死徐福与日主的秘密。 刘川笑了笑,内心默默运转真气,将丹毒化解。 …… 彭城,战火四起。 “杀!”身骑赤虎的将军杀入敌军,敌人好似被砍瓜切菜,或被斩首,或腰斩,甚至连人带马刺穿。 “项将军,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秦将带领剩余一千余士兵下跪投降。 “投降可以,放下兵器。” 项羽面带狰狞,长枪犹自滴着鲜血,眼底隐隐泛红,这是蚩尤狂血发作的标志。 大宗师战力,坚硬似铁的皮肤,几乎不会衰竭的体力,几乎是战场杀戮兵器。 挡在项羽面前的骑兵往往被连人带马斩开。 天下有谁能打得过这样的猛将? 秦将心中绝望,只能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谁知道项羽当场变卦,长枪指着秦将。 “哈哈,若是放了你,我手下儿郎的性命谁来偿还?江东儿郎听令,全部杀光秦军!” 楚军一拥而上,将降兵乱刀砍死。 “啊!项籍,你这卑鄙小人!背信弃义!定会尸首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秦将悲愤大呼。 “咒能咒死我?好,便让你尸首全无!” 项羽驱虎上前,赤虎一口咬掉秦将头颅。 “威武!” 一众江东儿郎欢呼。 项羽不信什么规则。 规则是人定的,强大的武力能无视一切的规则。 众人庆祝之时,天空飞过玄鸟。 玄鸟正好看到耀武扬威的楚军。 这个时代是龙与虎的争斗。 众力之老龙,武力之壮虎。 历史总是反直觉的,觉得武力能控制一切,仿佛只要遇到不服,光靠杀戮就能改变一切。 但所有英雄圣人都会衰老,都有落魄之时。 年轻时意气风发,落魄时甚至连田里老农都能将你耍得团团转。 “岁月真公平……” 哗! 玄鸟下坠,时而化成长蛇,时而变为松鼠腾挪跳跃,又或是凶恶豺狼。 长蛇怕猛禽、小兽怕猛兽、猛兽怕蛇虫……小心翼翼,相生相克。 变化相生相克之道,尽数了然于胸。 此乃上古仙神之道。 变化完毕,刘川变回原形,拿出铁炉,走入火中消失。 同一时空。 “杀!” “沛公宣布废除秦政!所有秦兵放下武器即可回家!”张良与萧何众人疾呼,迅速接管沿途数县。 郡衙之内。 昔日几个兄弟皆已成带兵将领。 “哈哈,恭喜沛公打下基业!” “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恭喜大兄打下家业!” 樊哙、灌婴、夏侯婴等兄弟纷纷道贺。 殿堂之内,当年贫苦兄弟齐聚。 听到“家业”二字,刘邦顿时挠了挠头。 话说天汉兄弟不记得自己许下一半家业那件事了吧? 话又说回来,当初自己也没想到能打下那么多地盘。 “罢了罢了,几个县算什么,分给天汉兄弟便是。”刘邦甩掉脑海中的杂念,小家子气,安能成大业。 况且又不是一半的秦国江山。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太远。 到时大家都死了,今日之事哪有人记得。 …… 项羽兴致冲冲回到营帐。 “你为何杀降兵?这样以后谁敢投降楚军?” 本以为得来的是夸奖,结果是项梁劈头盖脸的大骂。 项羽不服气道:“那是因为杀的不够狠!若我来率领大军,定能击破章邯王离!” “滚下去,从今日开始,你不要领军了,先跟在我身边做事。下去好好反省。” 项梁恨铁不成钢道。 项羽内心不服,只能听令走开。 看着项羽的背影,项梁低声说道:“时间还长,很多东西慢慢学吧。” 年轻气盛一点也没什么。 项羽优点是体恤士卒,之所以斩杀降兵,不过是心疼江东子弟死伤惨重。 但成大事者,最忌讳“妇人之仁”;一定要有形势判断,以及不得不与敌人握手言和的气魄。 这时,外面飞来一只白鸽。 见到白鸽,项梁瞳孔一缩。 他知道阴阳家之人来了。 打开信件,竟是四时主的来信,说刘川杀死了日月二主,他们已潜伏至刘川身边。 烧掉信件,项梁来回踱步。 泰一不知道自己已经反叛,阴阳家是条疯狗,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造反,恐怕会派来更多高手。或许他们抵抗不了楚军,但不断的暗杀也防不胜防。 “刘川……” 刘川此人定有秘密,不然不会杀死日月二主, 或许可以让刘川与阴阳家相斗……为项氏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项梁召来项氏的兄弟,五人皆是上品修为。 “此事绝密,无论成败,不许泄密,项氏大业,在尔等手上。” 此话一出,五人知晓无论如何不能活着回来了。 “我要你们对付刘川。” “暗杀刘川?” “不,你们杀不死刘川,你们换上这条太极图案的衣服,让刘川以为此势力之人偷袭他们即可,这里有两个人……” 项梁安排严密计划。 目的是嫁祸给阴阳家,并且暴露四时主,然后借刀杀人。 三人连夜赶往盱眙。 深夜营帐,项梁久久未眠。 “哼,狗屁长生不老,狗屁神通不灭,既有长生仙法,泰一又如何苦苦追寻……” 项梁必须洗清阴阳家的桎梏。 他根本不信这帮神神叨叨的方士,在他眼里唯有继承父兄的遗志,振兴整个项氏。 如今项氏出了个麒麟子,称王霸业近在眼前。 为此,项梁愿意付出性命来延长项羽成长时间。 项梁走出营帐,望向苍穹。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教导羽儿几年,羽儿马上独当一面,我死后也能面对项氏列祖列宗。” 项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这位叔父。 要是没有了自己制约,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路太过顺风顺水,仿佛冥冥中的神灵都在垂青项氏。 至于刘川那边,只能说苦一苦刘川了。 …… 另一处。 河边。 项羽喝着闷酒,内心不由对严厉的叔父多了一丝反感。 “为江东子弟复仇有何错?虎儿、二郎皆被秦军所杀,莫非打赢了还不能复仇?” 江水波光粼粼,倒映天空明月。 月中传说有仙神居住? 他想起当年月下的龙虎山神。 山神有灵,能否解决他的烦闷? 第98章 天命昭昭,神灵垂青 项氏五人连夜出发,白日来到盱眙。 洪泽湖之畔。 熊钺骑着黄牛,旁边的许负亦是如此。 符宝赶着绵羊,慢悠悠地走着。 微风拂过青草地,掀起一阵绿浪,湖边波光粼粼,时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 “怪不得师兄喜欢钓鱼,这么大的鱼,搞得我也想钓了。”符宝心痒难耐。 不过师兄有个怪癖,钓的鱼从来不吃,而是放了,说什么享受钓鱼,而并非钓鱼。 符宝表示无法理解。 “别跑远了!” 符宝不敢让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附近三三两两士卒巡逻,一看就不太认真。 “知道了,符宝前辈!”熊钺回头笑道。 哗! 话音刚落,水面破开,窜出五道人影。 人影身着黑袍,胸口处绘有阴阳太极图案,五人像大鸟凌空飞来。 目标直指许负与熊钺。 既然项梁说杀不死刘川,那就专门找刘川的身边人下手。 炼丹院内,冒出滚滚黑烟。 两个“壮汉”灰头土脸,没日没夜为刘川烧制药丸。 两人坚信今日的努力一定会回本。 养气丹都这么厉害,其他丹药那还得了;徐福与宋毋忌的宝物说不定还在这个家伙手上。 “姐姐!” 此时,前方出现的景象令两人大惊失色。 “长生众?不对,不是长生众!谁干的?” 嗡! “好胆!”符宝柳眉一竖,气质大变,反手抽出腰间倚天青釭剑。 剑光璀璨,三寸毫芒。 宝剑交织出密密麻麻的剑网,符宝一跃三丈,与众人斗至一块,丝毫不落下风。 这些年符宝服下不少特质药丸,修的是房中秘法不老长生功,一身内气修为深厚无比。 别看外表柔弱,战力堪比宗师。 符宝与五人交战不休,剑法凌厉,直指要害,很快将他们杀得鲜血淋漓。 “我们三人拖住她,把两个小的干掉。” 听到这句话,许负提剑护在熊钺跟前。 两名上品抽身脱离。 “谁敢!” 忽然,一年轻士卒提起长枪杀来。 此人武功不高,胜在胆大气足,再加上许负,暂时与两人僵持不下。 “不好!”士卒也就是韩信露出一丝破绽,一名高手擦身而过,直指熊钺首级。 嗡嗡嗡……。 又是一阵剑鸣,森然杀气袭来。 韩信眉心刺痛,双目流泪不止。 待到视线恢复,便已经看见两名敌人枭首当场。 来者正是白衣剑客刘川。 刘川这些年不太专心练武,毕竟气血只是练武的副产物,但也有宗师外放的内气。 他身形极快,几乎化为残影。 敌人转瞬由授首两名,只剩下一名被挑断四肢筋肉的人。 “谁派你来的?”刘川问道。 此人面目全毁,听到刘川的话,并没有回答,而是默不作声,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却被长剑一弹,牙齿被打掉不少。 与此同时,四时二主抄起兵器匆匆过来,一副誓死保卫刘川的模样。 刘川瞥了两人,知道并非两人派来的杀手。 阴阳家的杀手水平没低到这种程度。 “君上放心将此人交给我,定要让他吐真话!” 青夏满腔恼火,竟还有人冒充阴阳家之人。 “不关你的事。”刘川说道,随即看向一旁的小将,“干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灵宝君,在下淮阴人韩信。” 韩信恭敬道。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豪杰,剑术竟也如此了得。 “可识字?” “在下识得。” “很好,以后留在洪泽观为我抄书,每日练剑服丹,你不想干了就找楚王,让他安排职务。” 刘川打算将秦皇毁去的典籍恢复出来。 工作量不算太大,毕竟多数典籍都有官方私藏。 主要是恢复《诗经》《尚书》或兵家、纵横家、杂家等典籍,后者门徒不多,容易断了传承。 “多谢君上!” 韩信深深作揖。 他不甘心当小兵,所以在众士卒四散的时候,他冒着生命危险上前阻拦。 万幸得到灵宝君赏识,甚至还能学习珍贵的百家藏书。 刘川提着奄奄一息的人走进密室。 不一会又再出来。 “君上,到底是谁搞的鬼?” 四时主两人迫不及待问道。 “项梁……我哪个地方招惹他了……” 刘川喃喃自语,声音凑巧被两人听到。 “原来是项梁……” 两人暗暗交流目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二人前往岭南,为我运送一批炼丹材料,十天内回来。” 刘川支开两人。 “是!” 两人正愁没有机会通风报信。 待两人离开,刘川神情阴冷下来。 他是不管闲事,但惹到自己头上,可不会忍气吞声。 夜晚。 密室阴暗,刘川解开金乌袋。 哗! 袋中飞出三足金眼黑鸦,体型比巴掌略大,飞出来的一瞬间,将刘川抛过来的九龙丹叼走。 “看好家。” 刘川在神念中对三足金乌下达守住方圆一里命令。 话音刚落,刘川摇身一变,变成这只三足金乌的模样。 漆黑身形融入夜空。 三足金乌羽如钢铁,口喷真火。 两岸景色飞速倒退,金乌眼中不是寻常鸟类的四色视觉,也不是人类的三色,而是全色视觉。 由于鸟类特征,视角甚至看得更远。 很快,三足金乌降到项梁家人的宅邸。 哗! 这一夜,大火纷飞。 三足金乌飞往定陶战场。 …… 定陶。 大军云集,猛将如云。 秦国章邯与楚军联盟将在此大决战。 这一战将奠定双王并立之势。 营帐之中,项梁面目憔悴,神情兴奋。 他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手下一步步传来秦国地盘陷落的消息。 楚军声势大好,他如何能睡得着。 这一战结束,秦国元气大伤,楚国奠定优势,并且有充裕时间调整,以后主动权在他手上。 之后可以慢慢教导项羽,令其独当一面。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日后大有可为。 “天命昭昭,天命昭昭,列祖列宗,你们看到了吗?” 这一刻,项梁真觉得有冥冥中的祖先以及神灵垂视自己。 砰! 此时,天上掉下一物砸破营帐大顶。 项梁定睛一看,竟是两颗头颅。 头颅的主人是他的夫人以及长子。 “谁?” 项梁抬头望向天空,瞬间亡魂大冒,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空中悬浮着三足金眼黑鸦。 竟是当年徐福的扶桑金乌。 这玩意怎么会动! 惊讶过后是无边愤怒,项梁抄起长枪向金乌追去。 “装神弄鬼,还我妻儿命来!” “将军!” “将军!稍等!” 众亲兵一头雾水,赶忙追上项梁。 皓月当空,山河月明。 项梁与一众亲兵踏入密林刹那。 哗啦啦! 霎时间,草木疯长,堵住所有来路。 哗! 黑风阵阵,遮蔽月光,无边蓝焰落下,将下方事物点燃。 这时,项梁这才看清树梢上的人影。 朱发玉面,身长貌俊,眉心有火焰纹路,双眸呈碧眼方瞳,神灵肩膀趴着一只三足黑鸦。 “刘川?” 见到此人特征以及长相,项梁回想侄儿幼年所说,又惊呼道: “你就是龙虎山神!” 此时此刻,当年所以为的笑柄,竟已成了真。 这才是神灵垂青。 第99章 人生失意,长生之欲 “等等!我知错!” 哗! 漫天火焰落下,将项梁身侧所有亲兵烧成灰烬。 江东儿郎凄惨的叫声令项梁心痛非常,随之更痛的还在后头,蓝色火焰从脚踝渐渐攀上。 内气在道家真火面前,完全没有一丝发挥的余地。 看着沐浴在火焰中的神仙,项梁心中充满恐惧与不甘。 “尊上听我一言……我不能死……给我三日时间,解决了章邯,千刀万剐,悉听尊便……” 项梁心中无比后悔。 后悔为何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招揽刘川,也后悔自己为何那般傲慢,为了大业牺牲别人。 如今自己反而被别人牺牲。 钻心疼痛侵蚀项梁的心智,他无能为力只是不断求饶。 求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项氏大业。 这时,周围蓝火褪去。 抬眼一看,树梢的神灵不知何时戴上面具,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没有不死的理由……” “在下罪孽深重,只求神仙莫要杀项羽……”项梁看着刘川的碧眼方瞳以及金乌,终于明白徐福等人为何而死。 假仙碰上真仙,安有取胜的道理? 既见仙颜,项梁不抱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项羽身上有兵主之血,若项羽死后,阁下尽可取用,此乃取血之仪式……”为了表示诚意,项梁没有谈条件,而是把秘诀说出来。 刘川听完,点头道: “既然你如此畅快,我答应你不杀项羽,若项羽将来遭遇磨难,只要配合取血,可为他留一条船。” 取血之后,项羽是生是死,与自己无关。 “还有,泰一是谁?阴阳家驻地何处?” “在下不知泰一是谁,我们通常隔着下人传话,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泰一并不会神仙法,但此人拥有全部仙人体,乃是当世最强的武者。” “阴阳家驻地在东海一处大岛,我们称之为瀛洲、扶桑。岛上十万华夏先民,数十万土人,据说从殷商开始有人迁移至此,岛上的人将泰一称作“泰皇”。” 刘川沉思不已。 海外大岛……应该是后世霓虹国所在之地。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项梁用看待日月的目光看着刘川。 “阁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请讲。” “阴阳家对阁下不重要。阴阳家是欲望、是衰老、是死亡……没有阴阳家,也会有下一个。阁下长生久视,静看他们灭亡……” “我知道……” 世上根本没有阴阳家,或者谁都是阴阳家。 人性怕死,年轻时生机勃勃,老了暮气沉沉,再强的英杰,老了也会昏庸,糊涂,甚至憎恨年轻人。 这是人体的限制。 历史长河中的炼气士,永远是世间的敌人。 人性欲望仍在,敌人层出不穷。 或武者、或是君王、又或是好人坏人,乃至后世首领、科学家……。 人永远掌控不了别人的思想。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刘川目光看向项梁。 火焰再次袭来。 项梁自知必死,无奈一笑。 蓝色火焰将其吞噬。 只需三日,击败章邯;时间再长一些,将项羽培养,他死后,项羽可执掌大业三十载,未尝不是新的七国霸主。 哗! 火焰瞬间将其吞噬。 临死前,项梁做了一个美梦。 他击败了章邯王离,一路势如破竹,后年灭秦,自称楚王,分封天下。 而后数年,项梁病重身死,诸侯趁机作乱,项羽挟关中雄军横扫诸侯,一统天下,称楚皇帝。 项氏后人兢兢业业,北击匈奴,西拓西域,南征百越,建立数百年楚朝,后世人皆以“楚人”自称。 忽然,梦醒。 这一切皆为虚假。 这不是所谓的昭昭天命,只是犯了神灵必杀之罪。 “人生何处不失意……大业将成啊……” 项梁化为灰烬。 吼! 一声虎吼震慑山林。 白甲赤枪将军骑虎跃入山林。 来者正是项羽。 项羽骑虎速度极快,很快顺着踪迹找到项梁之处。 “叔父……你……” 很快,项羽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熊熊蓝色火焰吞噬项梁叔父的尸体。 以及树梢上,沐浴月光的朱发神仙,靛青傩面之下的苍青方瞳冰冷的盯着自己。 胯下猛虎见到当年神仙,已吓得走不动半步。 “项羽……” 嬴政项羽也好,刘邦也罢。 刘川对他们没有特殊感情,充其量只是好奇;他不会刻意影响历史,也不会刻意改变历史。如果白日的杀手是刘邦手下,那么世上就没有刘邦这人了。 “龙虎山神……还记得被你赐虎的项籍吗?”项羽失神说道。 山神高高在上的目光短暂停留,旋即化为三足金乌,消失在天际。 如此神异场景,令项羽驻足良久。 项梁被杀,项羽心痛之余,似乎又松了一口气。 莫非是山神听到自己所言,故而下凡解决阻碍自己的叔父? 他对这位叔父既有不服,也有尊重。 如今项梁身死,项羽心中甚是愧疚,他本意并非如此。 事已至此,仙踪缥缈,又找谁报仇呢? “当年得到尊神眷顾,获坐骑赤虎,浑浑噩噩的我方才醒悟,因此发愤图强,方有今日之武力……当真昭昭天命,加诸吾身。” 项羽并非无脑莽夫,很快从叔父之死的事抽出情绪。 叔父已死,群龙无首,当务之急是约束诸将。 项羽赶回楚军联盟阵营。 天上,三足金乌掠过虚空。 “话说,项羽说什么呢?” 赐虎是什么意思? 记得当时在下相县山中修行,忽有猛虎偷袭,被自己踢了一脚。 之后是看到少年项羽,好奇多看两眼就走了。 “算了,不管了,随他去吧。” 此时的项羽还不知道,凡人的传说、各种神话史诗、各种天命加身,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牵强附会。 飞鸟翱翔秦末天空,化为一道残影消失。 之后,项梁消失,众人方寸大乱。 是时,秦国增援的主力夜袭定陶,楚军主力崩溃,项梁身死失踪,反秦大业濒临崩溃。 之后,项羽绽放光彩,迅速收拢项梁残部,小胜不断,最终与秦国主力决战。 期间,各方联盟诸侯作壁上观,不敢对抗秦军。 项羽一马当先,命令全军“破釜沉舟”,以示不胜则死之心,最终击溃秦军主力。 一时间,诸侯震怖,从此见项羽而不敢仰视,诸侯私下道项梁在此,恐怕不会有如此赫赫战功。 “武力强横,不可一世。” “昭昭天命,加诸吾身。” 第100章 蜉蝣青天,云中之君 “先入关中者王!” 项梁死后,为了防止诸侯联盟崩溃,众人身死族灭。 楚王熊心与众诸侯约定此语。 昭昭天命,加诸于身。 对于另一边的刘邦来说,亦是如此。 巨鹿之战前,时仁武安侯的刘邦承担西进的重任,亦是连败各路兵马,来自沛县的家乡父老,此时已成独当一面的将领。 萧何、曹参亦是大放异彩。 当年刘川在栖山观留下的百家典籍,此时真正发挥了作用。 内外配合,众人一路攻城掠地。 “武安侯,咱们不能强攻,应该招降秦将,如约封官赏赐。” “武安侯,你说的不对……” 刘邦素来听劝, 深知刘川当年‘为之奈何’的嘱托,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也不仗着自己是首领而指手画脚,有错就承认,舍得拉下面子承认自己能力不行,极大发挥臣属的能力。 这就样,这般凶险的西进之路,诸侯驻足不前的征伐之路,被这艘看似摇摇欲坠的队伍顺利踏上。 “人,不读书不行啊。” …… 湖光秋月向相和,水面无风镜未磨。 洪泽溶漾水鸟飞,凉风习习,青草荡起一阵青波。 湖边凉亭,刘川喝着蜀茶,饶有兴致看着附近的几人,偶尔说出几句话,让一旁的韩信用墨家毛笔与纸张抄写。 “秦令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迎之以卒……” 刘川说的是战国策。 当然,此时战国策还不是一套完整的书,世人所说的战国策,指的是秦朝建立以前诸国策书。 一般较为混乱,没有成套的整编。 当年刘川在沛县整理了一部分。 如今自身知识再次增长,刘川打算将其完整整理下来。 因此,他对于百家典籍并非粗糙写出来,而是先在脑海中整理,再叙述出来。 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也被刘川找到了出处,并且汇编完整。 “……扁鹊怒而投其石:“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知秦国之政也,而君一举而亡国矣。” 刘川站起身,来回踱步,滔滔不绝。 “慢点,君上慢点……” 韩信擦着汗水,汗流浃背了,内心是震惊万分。 韩信平素自诩绝顶聪明。 即便遇到刘川,心中亦是多少有些不服气。 世人常言灵宝君才智绝伦,他认为也不见得多厉害,无非是成名早,运气好。 而今才发现自己的浅薄,宛如蜉蝣见青天。 此刻,韩信终于明白人家为何是稷下学宫大祭酒,齐秦二国大王的座上宾。 “行,我再放慢一点,你要用心领悟,理解句子的意思,如此方可快速书写。” 否则与文盲抄书一般,只是把写字当成画画。 “对了,用秦篆书写,鸟虫文太复杂了。” “这……合适吗?”韩信小心翼翼道。 在楚国用秦国的篆文,虽然书写简便,未免太过特殊……。 “写就写,以我为主。” “是。” 刘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符宝众人。 熊钺没有练武天赋,但在符宝的要求下,还是稍微练了一点,不求上战场杀敌,至少打得过一般的流氓混混。 熊钺吃力地学习招数,忽然突发奇想。 “符宝师父,我有个想法,为什么我们要规规矩矩练剑呢?如果世人都是这样想,如果我假意投降,然后再偷袭,这样不是能击败敌人了?” “什么?”符宝瞪大了眼睛。 “师父别怪熊钺,这是我的想法。”许负忽然开口,“假如在背后装一把小弩箭,低头认输时钻动机括射出弩箭,岂不是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好好,接下来,师父授予你们绝招!” 符宝此刻终于不装了。 原来三人是同一类人。 听到“大侠饶命”的招数,徒弟两人非但没有鄙夷,而是奉若神明一般佩服。 原来师父比他们高了不知多少。 接下来,师徒三人开始研究各种阴险招数,诸如剑上淬毒、洒泥沙、鞋中藏匕首、口吐毒针……。 听得刘川直摇头。 三人激烈讨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符宝美貌的小脸带着坏笑,不知又憋着什么坏水。 刘川吹着湖风。 这一刻,显得多么静好。 数日后,楚王车驾来此。 熊心从御辇落下,赤色胡须彰显君王异象。 “天汉,老朽准备迁都彭城。” 刘川沉默良久,说:“我们也准备回关中了。彭城比此处危险,阁下要不与我们一起?” “死亦何惧?泱泱大楚,若无国君殉国,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 熊心不出意料拒绝了。 在他心里有比生死更重要之事。 “好,我们明日启程。” 刘川没有多做劝诫。 如今项羽当权,这个小事聪明,大事糊涂的莽夫又不知搞出什么事。 “行,我为你们送行!” 当夜。 洪泽观内,符宝亲自下厨,为众人烧制红枣糯米饭、各类炒菜。 两名弟子、韩信、乃至两个四时主、以及熊心等人皆落座。 兴盛而至,熊心起身唱着楚歌。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篝火迷离,气氛神秘,歌曲是屈原所作的《云中君》。 悠扬的楚歌听得刘川微微出神。 歌赋中神灵以云彩为衣裳,驾驭龙车遨游天际,时而遨游天下,时而下凡与凡人恋爱。 究竟经历何种磨难,方能成为如此神灵呢? 熊心唱罢,低声对孙子说道:“钺儿,明日你跟天汉君出门。” “大父你呢?” “大父还有事,过一阵子再过去。” 次日,天光大放,群山金黄。 众人坐上牛车。 熊心与韩信前来送行。 “灵宝君,再会!”韩信自己则是留下,他还有功业要建。 “天汉,祝你早日修成秘术。”熊心对刘川嘱咐道。 “好。” “钺儿,再会。” “嗯嗯,孙儿等大父过来!当大王不好,到时候我们一起放羊。” “一言为定。” “大父,一言为定。” 此时的熊钺还不知道这是祖孙的最后一面。 当墙外树叶落数十次,孩子变成大人,大人长出白发;岁月无形亦无情,让今日的期待变为遗憾。 牛车沿着小道离开,四时主两人骑马跟在后方。 所经过骑兵阵营。 项羽白袍银甲,意气风发。 看着擦身而过的众人,顿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谁?” 范增说道:“此乃修炼太一秘术,企图化羽长生的灵宝君,将军,请拦下他们。” “太一秘术,化羽飞升……随他们去吧。”项羽这才想起刘川。 此时的项羽力挽狂澜,战无不胜,仿佛天地都在助力自身,不在乎所谓的名士。 第101章 千年家乡,秦朝灭亡 “太一秘术……” 项羽思索所谓的太一秘术,丝毫没有察觉刘川经过时,赤虎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 先前龙虎山神化为金乌离开。 根据楚国王室的传说,变化万千是太一的能力。 龙虎山神其实不叫龙虎山神,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叫法。 龙虎山神,其实名为——太一? 太一即是龙虎山神。 半个月后。 楚王熊心迁都彭城,众人在郊外展开祭祀大殿,祭祀冥冥中的太一神。 太一神是楚国至高神,一般不设神像,以示对神灵的尊敬。 不过项羽此日打破了规定。 “神像,先这般安排吧……” 很快,一幅朱发玉容的神像出现在祭坛。 容貌是项羽想象出来的,他并未见过太一真面目。 “此乃太一!” 楚国遗老心有怨言,认为破坏祖制,但脑袋和祖制哪个重要,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祭祀开始,规模宏大。 众人围着项羽,宛如众星捧月。 而项羽却看向台上的楚王。 总有一日,他也是楚王。 夜晚。 房中灯火通明,容颜倾城,才艺并重的美人飘飘起舞,随后被项羽搂在怀中,两人嬉笑调情。 “将军,你为何知晓太一御容?” 项羽似笑非笑,道:“虞姬,因为我见过太一。” 次日,项羽踏上入关的征途。 所到之处,无所不服。 …… 众人踏上征途。 “青夏,黄冬……” “属下在!”两人异口同声,好似同一个人。 路上,刘川不想带四时主两人,准备解决掉两人时,忽而改变了主意。 “你们前去关中,我们回老家一趟。” 弟弟黄冬还想跟随,青夏说道: “好,我们在咸阳城等君上。” 他们不想太早暴露,万一引起对方不快就不好了。 这段时间他们服用了养气丹、烹鼎丹、金刚丹,修为突飞猛进。 唯一遗憾的是没学到具体丹方,一旦拿到丹方便是动手的时刻。 很快,两人离开。 “走,向南绕路。” “出发!”符宝不会询问太多,她只知道跟着师兄走就行了。 众人一路南下,经过秣陵。 秣陵,也就是南京。 此时秣陵不算繁华,普普通通的小城池。 乡野间的村妇村夫用好奇目光打量着外来人。 刘川来到一处荒地,站立凝视半晌。 “师兄,这块地很稀奇吗?”符宝询问道。 “这里有人住过。”刘川眼中带着一丝怀念。 后世,此地为一处农村,亦是刘川的老家。 家乡不远,就在脚下,却隔着两千两百多年。 这是世人无法到达的距离。 不知经历多少战火与和平,方能成就一片繁华之地。 “走吧。” 刘川走了两步,忽而又折返回来,将秦国半两钱与一些玉雕埋入土中。 “这是何意?”符宝不解。 “师妹你听说过刻舟求剑吗?” “听说过,最后不是求不到剑吗?” “哈哈,故地重游而已。” 牛车远去,跨越千山万水。 牛车上,刘川注视符宝。 “师兄你看我干什么?” “师兄在想……我没来之前,你在干什么……” “什么没来,什么干什么?”符宝被刘川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 刘川抬起头,看着符宝与众人。 还好,此世亦有家乡。 倒也不算孤单,但两个家乡或许永远不会相交。 “没什么,去关中!” 秦朝末年(公元前207年),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即将崩溃。 兴盛时有多生机勃勃,灭亡时总是快而迅速。 刘邦、项羽、张耳、彭越、英布、陈婴、韩赵齐……各地诸侯蜂拥而至,追逐至高神器。 谁得神器,便能获得秦国留下的遗产。 “杀!!” “我们投降!” 旌旗如林,猛将如云。 五十多岁的刘邦继续向西,与势如破竹的项羽相比,这边多了不少失败与妥协,好在有惊无险,顺利拿下南阳。 “报!武安侯!秦将愿意投降!” “好,封秦将为殷侯,随我出发!” 刘邦游刃有余,应对每一路来客。 他看向旁边留着长须的男子,笑道:“子房,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沛公过奖了,若无沛公鼎力支持,在下空有计谋也无用。”张良真心实意道。 张良研究了一辈子灭秦,胸中早已有万般计策,但空有计策而无处施展,遇到了刘邦才能一展所学。 也只有刘邦不顾身家性命地对自己言听计从。 两人算得上是君臣相和,互相成就。 “说起这来,我又想起你的师父,你师父如今在何处?” “师父四处仙游,在下不知。” “当年天汉兄教了你什么?”刘邦有些好奇。 说到这里,张良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这是此生为数不多的太平时光。 “跟在下一起学艺的还有个陈平,沛公若是遇到,可将其招揽,此人才学不亚于在下……至于学了什么……” “至于学了什么……师父只说做自己喜欢的事。” “做喜欢的事……”刘邦一怔,无奈一笑,“确实是天汉兄要说的话。” 大军一路西行,陆续击溃秦国大军。 关中。 此时关中,不复当年繁华模样。 赵高杀李斯、秦王子婴杀赵高。 外有六国纷乱,内有盗匪苛政。 所见之处,流民四起,盗贼遍地。 刘川坐着牛车来到故地,环顾四周。 这里曾是他与扶苏、公孙厘众人奋斗的地方。 郑国渠仍在,农田多半荒芜,也有一部分长势喜人。 老秦人麻木坐在田埂边,就在中午,他的儿子全部被征召为兵,此去生死难料。 “大儿、二儿、三儿……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麦子熟了……” 官道两旁,随处可见饿殍遍地。 夕阳西下,更有失去儿子的老夫妇望着太阳失神。 战争、徭役、盗匪……摧毁了这片关中沃土。 这时,人群骚乱起来,恐慌传遍关中。 “楚人打进来了!” “大军投降,楚人打来了!亡国了!” 一时间,恐慌传遍四方,唯恐楚人进来烧杀掳掠。 “秦朝亡了。” 刘川感慨万千,嬴政横扫六国的事迹犹在眼前。 “年轻人,他们说什么?” 田边耳背的老秦人听不清远方的人喊什么。 “他们说秦军投降了,秦国灭亡了。”刘川说道。 “什么?”老秦人赫然起身,一脸欣喜,“哈哈,大儿二儿不用打仗了!” 没有所谓国破的悲伤,更无任何宏伟的叙述,嬴政的家业与他们无关。 “没错,你儿子要回来了。”刘川微微一笑。 刘川挥动鞭子,牛车缓缓离开。 夕阳西沉,田地染得金黄,光影将众人身影拉得老长。 “师兄,我们去哪?” “去见关中王。” “关中王是谁?” “刘邦。” “哦。原来是季兄。” 第102章 王朝兴衰,千载农耕 “咸阳!” 山坡,浩荡大军手持戈矛,出现山坡之上。 年有五十的老者立诸将之首,俯瞰下方雄伟壮观的城池。 关中腹地,渭水之滨,山河之固,山水具阳。故名为咸阳。 “两年……” 终于赶在项羽之前打入关中, 此时此刻,刘邦内心激动莫名。 萧何、曹参、卢绾、樊哙、灌婴、夏侯婴……一县人才,竟打入咸阳。 刘邦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 四十八岁起家,打下沛县当了沛公,本想小富即安,不得已加入凶险的诸侯逐鹿,更是当先一步打入关中,成就王侯霸业。 任谁能想到,当年的丰沛浪荡子能做到这点。 恐怕料事如神的天汉兄,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一幕。 刘邦心潮澎湃之际,张良在一旁提醒道: “沛公,准备入城纳降吧,秦王已派来使者。” “好。” 大军行至咸阳城门。 刘邦乘坐战车,四方将士拱卫,眉骨高隆,目似明珠,颇似王者之相。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知为何,刘邦心中闪过这一句。 咔咔咔……。 城门缓缓开启。 秦王子婴身着素服,将传国玉玺挂在脖子上,携百官出城投降。 “秦王子婴,携百官王族,向沛公请降!” 说罢,秦王子婴以及百官向刘邦跪下。 不甘、屈辱、释然、这位当了四十多天秦王的清冷公子,终究低下高傲的头颅,迎接胜利者的羞辱。 这时,刘邦下来搀扶起子婴。 “王上请起。” 刘邦态度客气,并未耀武扬威,而是搀扶子婴,并邀请其上车一同入城。 这一幕被咸阳人看在眼里,心中对大军的恐惧感降低许多。 众人入城,被宏伟的咸阳宫震惊地说不出话。 饶是见多识广的张良,亦是连连赞叹。 咸阳宫高高在上,台阶九十九,象征至高,俯瞰整座宫廷。 刘邦与众人对视一眼,忽而笑着大喊: “快跑! ” 说罢,一马当先登上台阶。 “快上去!” 众人紧随其后,嬉笑怒骂,奔向权力之路。 一县之才,足以定邦。 伴随着夕阳西下,秦朝正式宣告灭亡。 树荫下,光影斑驳,秋风萧瑟,刘川眺望群山。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刘邦打入咸阳,秦王朝宣告灭亡。 嬴政横扫六国,实行书同文、车同轨政策,打下一统江山的基础。 有人恨嬴政深入骨髓,认为其带来的法家文化给后世带来巨大影响;也有人爱之入骨,认为嬴政将一盘散沙的天下汇聚起来。 爱也好,恨也罢,嬴政早已作古,往事化作烟云,嬴政对文明的影响,始终就在那里,不因个人爱恨而转移。 这一年,刘川见证了历史,见证王朝兴衰,秦人气势如虹,再到凄怆山河。 繁华落尽,关中青山依旧在。 …… 几乎同时,项羽大军开启一场惊人的杀戮。 秦军二十万投降楚军,楚军诸侯常常将秦军当做奴隶看待,秦军暗暗不满,偶有怨言,更有甚者打算勾连起事。 项羽听到下人汇报,于是召来众将。 “秦兵太多,一旦进入关中,恐怕有滔天祸患,不如将他们杀了。” 此言一出,众将答应,即便心中不愿之人,也随之跟着附和。 因为他们明白项羽做出的决定不容更改。 很快,项羽传令秦兵,骗取秦兵挖坑,然后将秦兵尽数坑杀。 一时间,惨叫声传遍四方。 项羽默不作声,冷眼看着秦兵身死。 国仇家恨并不重要,如果真想报仇早就报了,他不至于带着秦兵拖拖拉拉走了四个月。 实际上他还有更深的考量,秦兵打算作乱是起因,主因是部队缺粮,并且秦兵拖累了队伍进度。 属下传来消息,刘邦速度比他更快,很有可能先入咸阳。 “先入关中者王之”,项羽必须夺得此头筹,如此才能不负赫赫威名。 …… 这一夜,刘邦被咸阳的富贵迷花了眼,胡亥的后宫任凭其享用。 通宵达旦,彻夜未眠,无暇顾及军纪。 就连前来劝诫的人也被其轰走。 “接着奏乐接着舞!” “好气派,堂哉,皇哉……”一旁传来刺耳的笑声。 刘邦放下酒杯,正要发怒,忽然停下来。 眼前的年轻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刘川,刘川仿佛神仙得道了一般,还是少年的模样。 “天汉兄!你怎么来了?”刘邦轰走宫殿中的舞女,“天汉兄快坐!” 刘川坐到一旁,说:“季兄,难道你以为入了咸阳,大门一关,这关中就是你的不成? ” “不思整顿军纪,不想安定民心,恐怕是败亡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刘邦酒意刹那间苏醒,他起身下拜,说:“还请天汉兄教我!” “很简单,与我曾经说的那般,恢复秩序即可,即便暂时恢复不了,也要让百姓知道你是有能力恢复秩序之人。” 次日,东方既白。 关中百姓赫然发现一件事。 他们熟悉的汉江侯、青帝子回来了。 “青帝子回来了!” “汉江侯回来了!” 关中父老奔走相告,大呼疾走,甚至压过了大军入城的恐惧 当年刘川在时,兴水利、造犁具、改耕作、治瘟疫……做了许多统治者认为微不足道的事。 而今日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刘邦众人目瞪口呆,刘邦对张良说道:“天汉兄对天下的影响甚是深远。” 之后,刘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 刘邦认同黄老治国之法,崇尚“大道至简”,派遣官吏到关中各地宣扬约法三章。 简明扼要的处理方法,令关中父老、豪杰、官吏很是高兴,唯恐刘邦不在关中当王。 一时,秦人喜悦,完全没有亡国的悲伤。 做完这些,刘邦打算感谢刘川,刘川分财不取,设宴款待也不去。 “走了,符宝做好饭了,改日再会。”刘川坐上牛车。 “天汉兄!”刘邦叫住刘川,问出深埋心中的疑问,“天汉兄,你所做是为何?” 他以为刘川是来要一半的家业。 刘川笑了笑,没有说话,驱车离去。 所到之处,见各家团聚,释放的刑徒与民夫赶往家中。 “咦?” 刘川注意到人群中的两人。 竟是扶苏与蒙毅,两人作平民打扮,老态憔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二位没死,走,回家吃饭。” “天汉兄……哎……我等无能……” 两人掩面而哭,似为亡国而哀悼。 刘川再三邀请之下,两人这才上了牛车。 “两位节哀,秦人自己都高兴,更何况今年麦子丰收了。” 蒙毅很快缓过来,他只是作为臣子哀悼一番。 “这…很重要吗?”扶苏胡须拉碴,不复当年清冷贵公子的模样。 扶苏有些迷茫,家国天下,社稷江山,在天汉眼里什么最重要? “什么最重要?”刘川随手拉住道旁一名老者,“老丈,你觉得什么重要?” 老丈急着回家,头也不回。 “放开我,傻乎乎的,当然是回家收麦子重要啊。” 夕阳下,老秦人日思夜想的大儿二儿只回来了一个。 悲伤之余,也要下地收麦子。 落日照亮农人的脊背,宛如远方起伏的山岭。 刘川驱车回家。 “师兄,吃饭了!” 王侯将相,嬴政刘邦、项羽子婴,过眼云烟;神仙鬼怪,刘川安期、徐福卢生,微不足道。 不过是在千载土地与农耕背上的过客,土地与农耕是神州大地永恒的故事。 这一年,秦国灭亡。 第103章 一统学说,三百年轮回 “吃饭了!” 符宝与两个少年少女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此时扶苏已从悲伤恢复过来。 这几年的流浪生涯令他感悟颇深,对于秦国灭亡的定局早有预料。 只不过亡国这般迅速,他也是想象不到。 符宝与两位弟子大快朵颐,蒙毅只顾埋头吃饭。 望着面前热腾腾的饭菜,扶苏忍不住吃了起来。 “如何,吃饭还是比较重要的吧?” 民以食为天,若无饭吃,那些惊天动地的伟业从何而来。 刘川跟着开动。 与秦朝灭亡的事件相比,符宝厨艺进步倒是让他印象深刻。 “我们出去吹吹风。”符宝见众人有事,借故带着弟子离开。 扶苏正襟危坐,擦了擦嘴巴。 “我在想,大一统只能坚持十余年吗?每隔十余年,天下来一次大动乱,还不如七国时期。”扶苏正襟危坐,说道,“我曾经思索数千次,即便我施行儒家之法,依然改变不了秦国灭亡的结局。” “国家灭亡应怪胡亥。”蒙毅愤恨不平,兄长被杀,家族被灭,全赖胡亥与李斯。 “不能只怪胡亥一人。”扶苏摇摇头,“天汉认为应当如何处理?才能解决十余年轮回之大一统?” 如果天下十余年战乱一次,还不如回到六国之时。 刘川略微思索,道: “大一统国家,必有大一统思想。” “法家如何?”扶苏问道。 “法家太严苛,有可取之处,危害也多,事实证明,法家延续不了国祚。” “儒家如何?” “儒家空泛,修身齐家可以,治国差了些许。” “道家如何?” “道家清静无为,适合王朝早年休养生息,不宜开拓进取。” “墨家呢?”这次是蒙毅接过话茬。 他很好奇,刘川到底心向哪一家? “墨家亦是空泛,有可取之处,例如尚贤、实践。” 兼爱与非攻,大而空泛。 无差别爱所有人看似宏大,不过是口号响亮,仇人爱不爱?敌人爱不爱?世上无人做到这点。 儒家的爱是爱自家老幼而后自己推人,爱别人的老幼,此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此言一出,两人不解。 这么说来,诸子百家经典,竟无一可取之处。 “你们太过看重门户,荀子不是结合挺好,为何不以儒家为基础,结合法家、墨家、道家优点,创造出一门新的儒家学说?” 先秦时代,儒学无疑是先进学说,懂得主动吸收与融合,以儒家治国,错不到哪去。 即便放在前世现代,儒家治国也比绝大多数国家的理念高明得多。 扶苏眼前一亮,抚掌大笑,道:“妙妙,此法甚好。” 扶苏将用一生寻找安邦定国之道。 蒙毅疑惑道:“这种办法……可以改变十余年的轮回吗?” 刘川起身,转身看向门外茫茫大地。 “世上安有不灭之王朝,不过是换成两三百年一次的轮回。” 两三百年一次已算不错。 刘川来自现代,先前总是将王朝末年看成古代普遍情况。 来到此处才发现以前认知浅薄。 王朝前中期,人地关系不紧张,一般人家主食能吃饱,平常吃点豆子、腌菜、蔬菜,偶尔吃点荤的打打牙祭。 丰年时甚至能大吃大喝,足鸡足豚;荒年会有些紧张,荒年持续久的话,甚至会引发饥荒。 但绝大多数地方,大多数时间,属于安静祥和的太平年景。 有些腹地甚至百余年不知战事。 “够了,三百年也够了,世上有谁看得到三百年之后的事呢?那时我们早已作古。”扶苏笑道。 秦国已亡,他的目光看的是整个华夏。 三人三言两语,象征着华夏精英的大一统探索之路。 三人谁也没预料到今日一言的影响,竟深远而千年。 次日清晨。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来者正是四时主两人。 “君上,可算找到你了。”青夏气喘吁吁道。 刘川似笑非笑,说:“来的正好,你们的丹药还没吃呢。” 这两人比熊心还耐杀。 …… “师父!” “天汉兄!” 刘川进入咸阳宫,沛县众人与张良欣喜打招呼。 未曾想这位竟然来了。 “天汉兄来了啊,请坐。” 刘邦看着刘川年轻的脸庞,不禁感慨其驻颜有术,这么多年炼丹求药,还真不是白费功夫。 “季兄,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但说无妨。” “镇守函谷关,拒诸侯之军。” “什么?” 众人喧哗起来。 诸侯军四十万,首领又是项羽。 而他们这边仅有十万,大部分还是降兵,这一看实力差距太过明显。 “师父……”张良想说是馊主意,但看在师父面子上没说出来。 “你拒诸侯之军,亦是让他们明白你的实力。四十万打十万,更何况打得是函谷关,他们岂能不损失惨重?” “联军来势汹汹,一旦杀入关中,必定生灵涂炭,必须先让他们去去火,冷静下来。” “可是……我们即便赢了,又能得到什么?”也有人反对道。 “并非是打,而是以此与他们谈条件,假意服软;诸侯联军,不过想裂土封王,不过此行凶险,看你如何抉择?” 此时此刻,所有人目光看向刘邦。 刘邦沉思片刻,说:“我该如何做?” “忍耐,忍耐,再忍耐。云开月明,天下归心。”刘川说道。 此后,刘邦将彻底获得三秦民心,完整继承大秦帝国统一天下前的战争体系。 而这一过程,极为凶险。 “区区忍耐,做了。” 刘邦狠狠一拍桌子。 刘邦拍案,众将执行。 刘川随之离去。 这是第一次指点刘邦,亦是最后一次。 关中这块华夏宝地,秦朝留下的根基,不能沦丧于战火。 宫殿与财宝只是浮云,土地与人口方是未来。 战火蔓延太久,天下是时候和平了。 夜晚。 张良拜访刘川。 “师父,沛公真能得到天下吗?” “八成可能,刘邦麾下十万,诸侯四十万,看似悬殊,实则刘邦一家独大。” “难道师父不怕项羽把刘邦杀了?” “项羽对手不止一人。” 刘邦只是众多诸侯中的一个,还是个对项羽言听计从的老头,与项羽的关系甚至都比另外几个手握重兵的诸侯要好。 此时的项羽,目标是篡位封王,定不会在这点杀刘邦,失去诸侯间的威望。 “沛公何时才能动手?” “诸侯联军各回各家之时,即可借助蜀地与关中的财力平定天下。” “蜀地……?”张良不解。 蜀地是什么意思? “以后自会知晓。” 此后,刘川不再理会俗事,接下来由张良负责处理。 往后数年,刘川预言一一应验,张良不禁信了当年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 第104章 浪沙淘尽英雄,新的人间 大军出动,跟随刘邦的号令,驻守函谷关。 清晨,平静的咸阳城稍微热闹起来,农人挑着扁担,行商驱着马车,停业许久的商店随之开业。 刘川、扶苏蒙毅、符宝师徒、四时主“兄弟”,行走在街头。 “五年未来,这里变化没多大。”刘川打量四周,就是比较萧条。 众人来到熟悉的延年客舍。 店家头发略微斑驳,儿子已长成少年。 “汉江侯?公子?蒙大臣?”店家以为看花眼了。 今夕是何年? “爹!真是公子他们!”少年兴奋笑道。 “我可不是公子,你认错人了。”扶苏笑道,店家立即意会,以赵公称呼之。 “诸位请进!贵客一来,小店又热闹了。”店家招呼众人进来。 众人落座,不一会,热腾腾的甑糕与各色菜式端上来。 “来,喝酒,你们两个也喝。” 刘川招待众人,四时主也不落下。 熊钺仍自探头望向门外,小地方来的人,哪里见过这般大的城市。 “吃饭了……”许负敲了敲熊钺的脑袋。 此时此刻,众人忙里偷闲。 和平年代的日子平淡无奇,此时还未觉得有何意义,只是往后岁月想起来,那种日子再也没有了。 “天汉兄,日后去哪?”蒙毅看向刘川。 “还能去哪,先在关中待着吧,修仙炼丹,偶尔闲逛。”刘川放下筷子,“你说是吧,符宝。” “当然,东奔西跑,还不如好好待着。”符宝一生待过临淄与关中最多,对这两个地方甚是有感情。 骤然看见熟悉的地方,亦是忍不住想留下来。 或许她怀念的不是地方,而是与师兄相处的时光。 “炼丹修仙,哈哈,这才是天汉兄的本职啊。” 扶苏哑然失笑,别人求仙本质是为了当官,唯有天汉是真的喜欢。 不一会,忽有士卒登门。 “汉江侯,张良军师求见。” 身处不同地方,称呼也不同,楚地称刘川为灵宝君,秦地又叫回了汉江侯。 “好,我这就过去,青夏、黄冬,二人跟来。” 刘川与几人骑马,被士卒一路带到城外。 一路带到无涯山。 “这是……” 刘川望着这座山,此山不正是他们当年所隐居之地? 之后嬴政命人推掉山上所有建筑,之后刘川不再关注此事。 来到山上,张良站在崭新的宫观面前,旁边是刘邦。 “季兄,你不处理军务,来此作甚?” “给你重修无涯观,你看如何?” 宫观比较简陋,但刘川不在意这些。 “无涯观已非昨日无涯观。”刘川想起解散的道教众人,估计这会他们已经将道教传到民间。 “既然如此,我重新取个名如何?”刘邦兴从中来。 “请便。” “此地背靠渭水,形如龙首饮水,就叫龙首山吧。” “好名字。” 众人说完话后,张良拿出一物。 此物巴掌大小,呈土黄色,是一匹俊彩飞扬的玉马。 “八骏,渠黄。” 刘川眉毛一扬,接过玉马。 加上渠黄,刘川手上共有八骏之五。 “天汉兄,此为何物?” 刘邦从未见过刘川这副模样,感觉比他被封王了都开心。 “此乃周穆王八骏,传闻集合八骏,即可召唤瑞兽麒麟。” “瑞兽麒麟?天汉兄集全跟我说一声,老刘这辈子没见过麒麟。”刘邦附和笑道,心里显然不信。 “好,到时定要让你开开眼界。” 刘邦等人事务繁忙,寒暄了一会离开。 青夏故作不知问道:“君上,八骏真有如此神力?” “谁知道呢,又没有凑齐,你们平日可以帮忙寻找,到时大家开开眼界,我顺便将真正的炼丹法授予你们。” 听到真正的炼丹法,两人眼露精光,赶忙下拜,说: “弟子定为君上分忧!” “话说君上,当年你与徐福共事,传闻徐福有碧眼方瞳,是否真有此事?” 刘川意味深长一笑,说:“何止见过,我还唤醒了扶桑神树金乌,学了祝融火法以及碧眼方瞳。” “君上真是天纵奇才!不知弟子可否得见?” 两人拍着马屁,内心却在鄙夷刘川口若悬河。 “等你们通过考验,届时一切揭晓。”刘川笑道。 两人暗暗交流眼神。 看来只能通过八骏入手。 回去向远在瀛洲以及埋伏神州的长生主写信,帮忙收集一下八骏。 记得他们曾有八骏,不过八骏并未给他们带来好处,最终深埋仓库,无人问津。 此后,众人在龙首观住下。 夜晚。 青夏两人奋笔疾书,将这段时间发生之事一一阐述。 “兵主项梁反叛,乱战身死,阴阳家道统疑似传给项羽。我等已找到刘川杀死日月二主之秘法,望众仙家帮忙收集八骏,以取助我等取信。” “哼,麒麟,夺取丹方之日,便是你下幽冥见麒麟之时。” 两姐妹神情阴冷。 两人伏低做小多日,心中满腔怒火。 若不是还有好处可拿,恐怕两人早就暴起伤人,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鸿门宴。 刘邦带百余骑赴宴。 五十老者,胆气逼人。 “在下项庄,为诸公舞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项伯拔剑起舞,以身翼蔽沛公。 一方想杀,一方想保。 刀光剑影,生死刹那。 刘邦明面胆小谦卑,内心因刘川告诫而波澜不惊。 诸侯博弈,项羽高坐主位,掌控万千。 宴会之中,刘邦借故如厕离开,出门立刻逃往霸上军营。 只留下张良与项羽众人说明情况。 宴会草草结束。 待众人离去,项庄与项伯相视一笑,两人一个杀一个救,把刘邦吓破胆了。 “哈哈,刘邦胆小小儿,吓得饭也不吃了!”项庄酣畅大笑。 项羽微微一笑,他本就不想杀刘邦。 之所以做出喊打喊杀的架势,不过是为了漫天要价;因此刘邦不能死,项伯的作用也就体现出来了。 现在杀了刘邦,难道四十里外的十万大军能凭空消失?双方大军只隔着一条河。 况且刘邦算是楚系人马,双方人马火并,岂不是便宜了面和心不和的赵、齐、秦、魏系诸侯。 无论如何,项羽是这场宴会的赢家,兵不血刃,令刘邦吐出关中。 范增忧心忡忡,担心放虎归山。 但他不得不承认,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此后,项羽入关中。 有了函谷关之事的拖延,关中人得以顺利收成,在刘川与刘邦合力之下,令关中人口藏匿迁徙于山林。 军队所到之处,百姓财产损失惨重,但遇到的杀戮较少。 这些蝇头小利不值一提,很快项羽盯上了秦国王室与豪门大族。 “诛杀秦王子婴!焚毁秦国宫室。” 项羽清算秦楚百年之仇,屠杀秦国王族,咸阳宫附近的豪门大族以及附庸百姓,共有数万人被杀。 秦国历代财富消失一空。 秦楚恩怨,纷纷扰扰数百年恩怨,就此了结。 历经嬴政、胡亥、赵高、项羽,秦人唯恐刘邦不王。 烈火焚宫,映红半边天。 项羽身骑赤虎,万军拥立,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他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 他有神灵庇佑,武力无敌,这天下是他的主场。 “生机勃勃,万物竞发,我的霸业开始了。” …… 夜晚。 方丈室亮起蓝光。 道人吞火修仙。 秦汉明月,光泽天下。 凡间战火纷飞,底下暗流涌动。 千古悠悠,豪杰争雄,你方唱罢吾登场,史诗过后,浪沙淘尽英雄事,又是新的人间。 道人吐故纳新,炼气长生。 杳杳冥冥,妙不可言。 第105章 惟天有汉,吾为太一? 咸阳,晨曦初照,万物萌发。 似有新的事物诞生。 楚军营帐。 “怀王说如关中之约,此乃乱命也,我打算自行分封诸王!” 本来项羽打算让楚怀王熊心立自己为王,结果怀王不肯,非要按照规矩来。 规矩正是先入关中为王。 项羽没有先入之功,欲要自行称王,但一人称王未免太过招摇,干脆先分封诸王。 “这不合礼法……我们要不请怀王过来?”范增劝诫道。 “哼,我的意见,便是怀王的意见。” 项羽看向诸将,这些人有叔父项梁的部将,也有后来自己提拔,又或是忠于楚王一系的将领。 在自己淫威之下,一个个只能低头应和。 随即,项羽又说:“明日在城郊召开祭天仪式,期间我会分封诸王,不过,这次祭的是太一,我要在秦国之地,祭楚国之神!” 以此宣告楚人的胜利。 秦国祭的是“四神”,即黄帝、赤帝、白帝、青帝。 楚国祭的是太一。 项羽身后,正是以当年龙虎山神为原型的太一神像。 朱发玉面,金乌盘旋,座下白龙赤虎。 “秦地没有熟悉楚国仪轨的巫,将军的要求恐怕行不通。”也有人表示反对。 楚人尚巫,作红衣傩面巫师打扮,哼唱楚歌,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将玉沉入河中,以告祭。 “灵宝君刘川在关中,传闻此人通读百家,又是方士出身,不如请他来主持祭典。” “可以。” …… “什么?我祭我自己?” 楚军驻扎的宫殿之中,刘川内心吃惊。 面前的漆雕画像,除了面部以外,不正是自己的山鬼法相? “阁下可有方法?” 项羽看着这位自称修炼太一秘术的方士。 “自然可以。” 刘川倒是觉得没什么。 “我年少时入山擒虎,曾遇一朱发神仙,神仙名为太一,赐予我坐骑猛虎,从此我发奋练武,方有如今之成就,其中未尝没有太一的神力加持。” 项羽入山遇神的故事无需保密,因为他从小嚷嚷到大,江东父老对此一清二楚。 “我在项羽眼里成了太一?当年山林中的一个玩笑,对项羽影响这么大吗?”刘川暗想道。 当时他感应到小孩过来,想着把他吓跑,仅此而已,并无所谓神力。 至于所谓赤虎,更是没有此事。 估计是年幼的老虎被自己吓破胆,因此投降了项羽。 …… 次日,群雄聚首。 刘川身着华服,头戴面具,悠扬语调,颂唱楚地巫鬼之歌。 袅袅青烟,直升苍穹。 面前是自己的法相,不知为何,刘川心里觉得怪怪的。 楚军阵营。 小头目韩信与陈平望着这位朦胧青烟中的男子。 “师父与刘邦关系较好,看来我是时候投奔刘邦了。” “灵宝君如此看好刘邦,或许刘邦之处能一展我的才学。”韩信想道。 祭祀结束,刘川回到众人身边。 “天汉师伯,大父怎么没来?”熊钺问刘川。 “咸阳太远了,你大父身体不好,不方便过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父?”熊钺今年十三,年龄不小,对于大父的思念从未改变,如孩童时一般。 “应该很快。” 这时,风云突变,狂风怒吼。 刘川望着天空,预感什么即将到来。 礼官宣读封王。 熊心为“义帝”,即是名义上的帝,为天下共主。 “奉天之运,册封项羽西楚霸王,册封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魏豹为西魏王、韩成为韩王、张耳为常山王、英布为九江王、共敖为临江王、田都为齐王……” “敕封刘邦,为汉王,辖巴、蜀、汉中。” 轰! 刹那间。 墨云低垂,笼盖四野,忽而雷霆裂空,电光闪烁,似蛟龙张牙舞爪。 雨势未发,似在酝酿什么。 这一刻,三人同时望向天空。 “天地所感,神明垂眸!”项羽认为此乃太一对自己的启示,以示自己天命在身。 天命是项羽行事肆无忌惮的来源。 他以旁支身份夺取项梁基业,以臣子身份分封诸侯,引诱降兵而杀,焚毁秦国宫殿。 种种在世人眼里看来卑鄙无耻的行为,项羽非但不悔改,反而我行我素。 因为他只相信天命。 另一边,刘邦众人。 “汉王……” 巴蜀汉中,皆是偏僻之地,刘邦本应愤怒,此时反而平静下来。 “惟天有汉,监亦有光。” 汉,天汉,银汉;语曰天汉,其称甚美。 天汉即是天汉银河,永恒不变的银河。 刘邦从未想过被封为汉王。 “遇汉而兴,莫非天命?” 这一半的家业,或许真有天命应许。 于此同时,刘川亦是看着天空,神情意味难明。 难以置信,史书上波澜壮阔的历史,源自于今日平平无奇的日常。 “师兄,你在看什么?” “一个符号诞生了,这个符号将会一直存在。”刘川笑道。 但大部分的当事人,都无法知晓后世之事。 “快下雨了。 ” “这个雨,暂时下不了。” 惟天有汉,监亦有光。 汉元年(公元前206年)。 刘川三十八岁,符宝三十三岁,许负十九岁,熊钺十三岁。 同年。 刘邦前往汉中。 当夜,刘邦与刘川众人于龙首山饮酒。 浩瀚星空,明月高悬。 “天汉兄,再会!祝你仙道有成!” 刘邦不得不感慨际遇奇妙。 十余年前见汉,十余年后建汉。 有句话一直想问,不过刘邦觉得时机不合适。 “汉王,再会。” 宴会散去,项羽留下章邯、司马欣等人镇守关中,抵御刘邦,之后班师回朝。 诸侯联军各自回到封地,但诸侯心怀鬼胎,对封土不满,一场诸侯之乱正在酝酿。 项羽欲建都于彭城,但彭城由义帝熊心所居。 得胜归来的项羽本就对义帝心怀不满,如何能忍头上多了这么一个义帝。 “令义帝徙郴县。” 项羽下令手下让熊心迁徙,此时此刻,项羽心中已起杀意,打算命人在途中击杀熊心。 与此同时。 龙首观。 飞鸟送来书信。 “八骏其三藏于渭水……刘川之事暂且不表,速速前往江左,与地主截杀项羽,夺回阴阳家道统。” 两人的书信内容,一一被刘川神念感应。 自始至终,刘川都没有托大,修炼之余也用神念感应其动静。 第106章 山河苍茫,神仙麒麟 “君上,吾等十日内归来。” 刘川安排两人收集五彩石的材料,四时主两人向刘川道别。 “一路小心。”刘川挥手示意两人离去。 两人离去之后。 刘川从袖中摸出金乌袋。 袋子敞开,一半人高的三足金眼黑鸦飞出来。 黑鸦眼眸似金,闪烁煜煜光辉,叼起一颗九龙丹服用下去。 同时,刘川也服下一枚五彩石。 药力进入体内,由不死药转化为真气。 “十五载道行,进度还不错。”刘川颇为满意。 末法时代,绝地天通的今日,真气还能上涨已经十分难得。 只是刘川并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程度,方才突破人体限制,达到乘云气的神人道果。 乘云气的神人,加寿三百年。 足以经历汉朝兴起与灭亡。 “一步步来吧。” 哗! 夜晚,刘川摇身一变,化为三足金乌,飞往渭水之畔,四时主信中所说的地点。 渭水洋洋,此时的黄河还不叫黄河,水流很是清澈。 刘川来到水边丛林。 兜兜转转,三十丈神念展开。 林中一切毫毛毕现,展露无遗。 因为木正之法,身处林中好似鱼儿入水。 幽暗夜空,静谧丛林,时不时有寒风吹过,宛如鬼哭狼嚎。 道人身处其间,颇有一丝神异色彩。 很快,于一颗半人高,形状似卧虎的石头之下,刘川找到了藏于地下的三匹玉马。 呼呼! 他施展袖里乾坤之术,放出另外五匹玉马。 “渠黄为鳞、赤骥为角、山子为身、白义为足、盗骊为蹄……哈哈,麒麟已成!” 山林间响彻刘川爽朗的笑声。 绝地天通,唯我独法。 此等神物,唯有炼气士方能开启。 之后,刘川顺着两人踪迹而去,打算以项羽为饵,引出阴阳家众人。 …… 官道,两匹马深夜疾驰。 “姐姐,传闻项羽天下无敌,又有兵主狂血,我们真能打过他吗?” “傻啊,打不过不能偷袭?地主布置天罗地网,就等着项羽上钩。” “哈哈,杀了项羽,我们再献出八骏,以此来骗出刘川绝学,之后他们任由吾等处置。 ” 两人快意的笑声,同样响彻整片山林。 …… “大王,该上路了。” 项氏将军意味深长道。 “好。” 熊心洒然一笑,留恋地看了一眼山河,随后毅然决然,登上马车。 一路烟尘,离开故里。 路上,熊心想到楚国列祖列宗,念起父亲临终时的遗憾。 “父亲,儿子做成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为了这句话,熊心甘愿成为傀儡,以最后的王室威望,团结起坑秦的阵营。 无论如何,即便幽冥之下见到先祖,熊心依然昂首挺胸,说一句我无愧矣。 念及此,熊心本以为会高兴,此时此刻,他想起的反而是远在关中的孙子熊钺。 “在天汉的照顾下,钺儿过得应该很不错。” 熊心始终看不透刘川此人。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似隐入人群,又似超脱世外。 以凡俗功名利禄之心看待此人的话,得不到真相的全貌。 因此熊心这才放心将孙子交给刘川。 “做自己喜欢的事……” 熊心念叨着刘川时常说的话。 喜欢之事……他不喜欢当楚王,真正快乐的那段时光,应当是无忧无虑放羊时。 “天汉,望你早日修成太一秘术,得证大逍遥。” “杀!” “敌袭!!” 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不一会,喊杀声渐渐停下。 哗! 车帘被人掀开。 外面站着身披金甲,高八尺,通体土黄,没有毛发的怪人。 “在下阴阳家地主,劳烦大王跟我们来一趟。” “哦?”熊心露出颇为感兴趣的笑容。 这恐怕是针对项羽而来。 傍晚,消息传至彭城。 “大王,义帝失踪了,项三将军身死。” “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项羽霍然起身。 随即骑上猛虎带上亲兵远去。 义帝可杀可不杀,最怕杀了而杀不死。 一旦让义帝逃出去,楚国将彻底陷入内乱,失去一统江山的机会。 项羽带队行至路上,众人顺着蛛丝马迹追踪。 嗖嗖! 此时,漫天箭雨袭来,箭矢燃烧火焰,没带火焰的箭矢则闪烁蓝光,明显淬了毒。 “敌袭!” 一轮箭雨下来,亲兵全部死绝。 “赤虎!”项羽悲愤怒吼。 胯下披着甲的赤虎被毒箭射中,顿时口吐白沫,生死不知。 项羽双眸赤红,青筋暴凸,浑身升腾三寸血气,血气挡住漫天射落的箭矢。 箭雨还在不断一轮一轮射下。 项羽将手中赤铁枪舞成圆圈,一边走一边格挡射落的箭矢。 很快,林中杀出一群蒙面人,数量约莫一百余人,皆是阴阳家的长生众。 待到日落时,项羽半跪在地,浑身浴血,长枪杵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身后是一百余具尸体。 “羽之神勇,举世无双啊。” 此时,地主与四时主才缓缓出来。 项羽抬头,眼中猩红越发深邃,冷笑道: “吾乃天生神力之人,岂是你这种藏头露尾之辈可比?” 哗! 项羽双脚踏破地面,飞射而出。 四名高手,展开惊天动地的决战。 地主拥有仙人体【玄黄身】,内气如大地,延绵不绝,力达数千斤,肤如金刚岩石。 四时主拥有【四时内气】,诡谲多端,变化万千,时而迅猛如雷,时而柔韧似蛇,时而招数带毒。 双方打得难舍难分,草木断裂,百兽奔逃。 项羽刚刚杀了百人,内气已然不足。 对方生龙活虎,丝毫不见虚弱。 很快,双方都负伤,项羽更严重,大小伤口共百余处。 地主仍自用言语勾起项羽的怒火。 “你手上这把枪名为天雷枪,传说有雷电威能,看来你是不会用啊。” 其实谁都不会用,没有真气,无法使用上古传下的兵器。 “死!”项羽体内狂血大作,渐渐丧失理智。 双方再次酣战。 轰隆! 大雨倾盆,雷光闪烁。 四人分不清身上是谁的血,现如今是拼生机的时刻。 地主抓住空挡,一锤将项羽击飞。 天雷枪脱手而出,而项羽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树根树木才停下来,生死不知。 “项羽,听闻你早年受到太一指引,如今你蒙受灾厄,为何不见太一下凡来救?” 眼看即将胜利。 轰! 忽然天雷乍响,湛蓝光芒照亮大地。 林中窜出一人一兽。 此兽身体像麝鹿,尾巴似龙尾,赤红龙鳞与龙角,足下踩着火焰。 那人朱发傩面,碧眼方瞳。 金乌横空而过,漫天赤红真火伴随着南明离火落下。 这还没结束,神秘人捡起长枪。 轰隆隆! 雷声自长枪发出,枪身立即遍布电光。 四时主二人先是一愣,忽然身躯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青夏震惊万分,道:“麒麟、碧眼方瞳、金乌?你竟是……” 熊心被绑在山林中,他旁观了整个过程,直到神人骑着麒麟出现,不由瞪大了眼睛。 山川峥嵘何苍茫,神仙麒麟天际来。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7章 四载光阴,乐在当下 “你是……” 两姐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八骏、金乌、麒麟、碧眼方瞳……原来徐福和日主都是这么死的。 正想开口提醒,忽然体内传来一股灼热力量,灼热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原来是潜藏许久的丹毒发挥作用。 “不好!丹药有毒!” 两人捂着脖颈,面如金纸,半句话发不出来,随即倒地而亡。 “我不服!!” 实力较强的青夏仍未当场身亡,而是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只可惜,刘川并未理会。 轰! 与此同时,刘川拿起长枪,顷刻炼化,旋即掷出长枪,雷霆之枪瞬间贯穿地主胸膛。 令他引以为傲的肉身与内气,在炼气士手段面前没有任何办法。 埋伏许久的刘川,终于在他们无力的那一刻一击毙命。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体会到当年徐福的感受。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绝地天通,世上法脉成为无用的废纸;更悲哀的是绝地天通了,竟还有人修成炼气之法。 刘川没有闲着,以神念扫视三人尸身,最终在地主身上找到一件宝物。 此物长八寸,宽三寸,青铜质地,铜锈斑驳,篆刻上古仙神拜月的场景。 这一尊小巧的青铜棺材。 刘川搜完东西,放出一把火焰,将尸身全部焚毁。 蓝火照耀山林,如梦幻般的麒麟站在神人身后,向世人预示着此物不属于这个末法时代。 朦朦胧胧之间,项羽看到了神人下凡的场景。 “太一……” 从少年到青年,神灵从未变过,一如既往。 昭昭天命,加诸于身。 项羽更加确定心中的看法,太一神灵对自己还是有独特垂青,否则二十多岁的他,怎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说罢,项羽泄掉一口气,晕了过去。 林中,刘川现出原型。 月华似水,白衣道人如遗世独立。 “熊前辈,好久不见。” 心念微动,诛仙剑飞射而出,斩断熊心身上的绳索。 熊心仍自沉浸在震惊当中。 本来骤然出现一位神灵,便已经令人震惊,这位神灵还是自己认识之人。 “原来你真能修行太一秘术,也好,此术也不算蒙尘了。” 熊心笑道。 “心愿已了,回关中隐居吧。”刘川出言邀请。 熊心摇摇头,说:“老夫丹毒入骨,这些年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这口气泄下,老夫是时候魂归幽冥了。” 刘川上前,以神念扫视,发觉确实如此。 熊心丹毒攻心,又经历多番劳累,已是神仙难救。 熊心无力靠着树干,眼神渐渐涣散。 “炼气士眼里应该有很多风景吧?” “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看到许多风景。” 王朝兴衰,秦皇汉帝、才子佳人,岁月无情变迁,当真是漫长的旅程。 眼前楚王义帝,最终成为史书寥寥几行,无人知晓当时的喜怒哀乐。 回过神来,熊心早已作古。 “再会。” 牧羊何意起民间,祸隐当年遣入关;千古兴亡君莫问,江东曾见一人还。 刘川召出麒麟。 看了一眼昏迷的项羽,随后驾驭麒麟踏火而去。 至于天雷枪,则日后再取。 当年答应项梁不杀项羽,但没说要救,是生是死,且看造化。 项羽活了,证明历史使命还未完成,这场武力与众力的对决,需要历史给出答案,为后世作表率。 若是死了,为之奈何? 麒麟踏火穿行,好不自在。 次日,项羽悠悠苏醒。 他一瘸一拐来到赤虎身边。 赤虎奄奄一息,但仍有一口气。 “天不亡我!!” 时来天地皆同力,武力与兵力在身,可称当世无敌,世人莫不拜服。 同月,齐地诸侯叛乱。 刘邦整顿兵马,听从张良建议,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楚汉争霸,拉开帷幕。 这一切,似与刘川无关了。 …… 龙首山。 夜色之下,刘川回到观中。 以神念感应青铜棺椁,宝物信息了然于胸。 此物名为土伯古棺,以山川形胜地气,锁住自身精气,可领悟土伯土遁之法,亦可用作闭死关,在土中修行,心念一系,非死即生。 “不错,以后可用来闭关。”刘川收起宝物。 继续以材料炼丹。 白日,与扶苏蒙毅等人坐而论道。 “天汉兄,你觉得天下何人取胜?”扶苏问道。 “以如今形势来看,定是刘邦无疑。” “难道不是项羽吗?项羽战无不胜。”蒙毅疑惑道。 “因为刘邦已得三秦民心。” 刘邦集团最为团结,经过胡亥项羽一事,关中感念刘邦至深。 从后世的史书来看,刘邦四年平定项羽,甚至比曹操平定袁绍时间还短。 “哦?拭目以待。” 次日。 夜色渐褪,晨雾如纱,天际初泛鱼肚白。 山下传来消息,刘邦再次打进关中。 而刘川站在山巅,注视脚下山川大地。 “师兄,你看什么呢?”身后传来符宝的声音。 刘川转身。 只见一女子屹立风中,青丝如墨染,衣袂翩然若云霞。 修炼了不老长生功的符宝,相貌并未有多大变化。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世上安有不老之人。 阴阳家八主死了四主,接下来估计他们不敢回到中原。 或许项梁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他没必要与这帮人死磕,顺手而为即可。 毕竟谁也想不到自己能活一百八十岁。 甚至有可能活到汉朝灭亡。 不应计较一时一刻得失。 “师兄去哪我就去哪。”符宝笑着说道。 “不,这次由你决定。” 相处二十多年,符宝从未为她自己想过,刘川打算听听符宝的意见。 “我……我不知道。”符宝皱着眉头,记忆里都是她跟在师兄身后,从未变过。 “那就走吧,走的时候再把问题想清楚,时间还长,风景正盛,不急。” “带许负和熊钺他们吗?” “不带了。” 次日。 刘川招来众人,将离别之事告知。 “师父,师伯,我们怎么办?”许负心中不舍。 “大父还没回来呢,师父你们怎么要走了?” “我们陪不了你们一世,你们也该独自成长了。”符宝笑道。 刘川看向扶苏两人,说:“他们劳烦两位照拂了。” “阁下放心。”扶苏早已知晓。 因为刘川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 他是逍遥自在的野鹤,而符宝则是如影随形的风。 夕阳西下,两人身影骑着牛车远去,车上,两人对话隐入风中。 “符宝,我问你一件事。” “何事?” “假如嬴政求得长生药了,那么以后他会孤独吗?” “我觉得不会,他可以看到无数人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们创造出来的绚烂大业……况且人都会死,那么活着就不重要了吗?乐在当下啊,师兄。” “乐在当下?哈哈,确实如此。” 两人身影隐入夕阳。 刘邦再入关中,遣来使者邀请刘川赴宴,却再也不见刘川身影。 白驹过隙,便是四载。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8章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灵宝师父何在?” 刚刚投靠刘邦的陈平登门拜访。 许负开门说道:“师父与师伯云游四方了。” “何时回来?” “不知。” 陈平落寞离开。 他当年与张良决裂,之后投奔魏王,辗转项羽,最后则是刘邦。 蹉跎多年,一事无成。 陈平内心迷茫,于是想着上来请教,谁知师父又不知去哪了 他回去告诉刘邦。 “师父已云游四海。” “哎,天汉兄真是潇洒,功名利禄,说放就放。”刘邦对左右说道。 张良笑着附和:“师父不是一般人,他已看透世情,提前知晓沛公会去蜀地,恐怕天下早已了若指掌。” “哈哈,你师父当真是不老啊。该不会得长生了吧?”刘邦开着玩笑。 倒不是想追求长生,他与嬴政不同,嬴政以年富力强之身登临巅峰,因此害怕衰老,想要留住一切。 刘邦以衰老之身崛起微末,每一步都是向上,对此乐天知命,到哪步就是哪步,无需追求太多。 即便明天被项羽砍掉脑袋,这辈子算是轰轰烈烈一回了。 “或许是吧。” 想到此处,张良不禁怀疑,师父所追求的仙道,该不会是真的吧? 要不他也试试?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转眼四年光阴,一闪而逝。 ……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 这一年,刘川四十二岁,符宝三十六岁。 齐地,东海之畔。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远处,大海波涛,渔船隐入都不见。 山村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 屋外草树,琴声悠悠。 三名年过半百的老者或舞剑,或弹琴,或在树下一瓢,一书,怡然自得,摇头晃脑。 树荫下,士人高冠鹤氅,样貌不老,正吐息修炼,调养真气。 三名老人看到这一幕也不以为异。 因为刘川早就将不老长春功传授给他们,只不过难度极高,他们不得入门,见状只是感叹刘川与符宝两人内气天分极佳。 嗡! 不知何处而来的剑光射向练剑的老人。 盖公(荆轲)反应极快,反手一剑,格挡弹开宝剑。 谁知宝剑中途划出弧形,从另一个角度袭来。 唰! 盖公险之又险,躲过飞剑。 “符宝,你终于突破宗师了。”盖公惊讶道。 来者正是符宝,符宝身边跟着几个前来学医的妇女。 盖公旁边的老人分别是高渐离与淳于越。 三人平日住在山上,探讨百家学问,偶尔下山与刘川等人见面。 “过奖过奖,托荆大侠的福。” 此时,刘川苏醒,说:“诸位,我要去南边一趟,符宝留在此处吧。” “行,正好带她们去周遭看看病人。” 众人也与刘川两人道别,回到不远处的山上隐居。 刘川来到偏僻之处,召出脚力最快的山子,骑着这匹黄色的八骏出发。 麒麟含有八骏全部能力,跋山涉水,吐火吞金,太过全面,反而比较耗费真气。 不如单一八骏省力。 八骏单个拎出来是完整的马,合起来才是部件。 刘川一路前往垓下。 …… 垓下,楚汉决战。 楚军战败,军队被合围。 楚军营帐,众人军心涣散,项羽披头散发,形容憔悴。 看着已无斗志的众将,项羽猛拍桌案,一时,众人目光汇聚于此。 项羽起身,目光灼灼,道: “我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在讨论着我军山穷水尽,仿佛这垓下对我们凶多吉少。” “七年前,我从彭城领兵出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巨鹿之战,破釜沉舟胜秦军,那种勃勃生机的境界犹在眼前,莫非此处还难于巨鹿?竟成我们葬身之地? ” “无论如何,我们再次杀出重围!战无不胜!” 项羽威望仍在,众人稍微提振士气。 夜间,四面响起楚歌。 楚军将士以为故乡已被占领,瞬间士气崩溃,四散而逃。 营帐之中。 火光摇曳,照出项羽似喜似悲的脸庞。 曾几何时,欢乐的楚歌,竟也显得如此悲伤。 “虞姬,继续喝酒!” 他心知大势已去,与虞姬饮酒悲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虎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此刻似乎明白,武力能服人,但不能服众。 可惜,悔之晚矣。 回过神来,虞姬自刎殉情,香消玉殒。 项羽虎目含泪,一把火烧掉营帐,率领八百骑兵突围。 项羽神勇,举世无双,瞬间杀出重围,一路奔逃。 汉军在后方紧追不舍,项羽带领仅剩的百余轻骑很快将追兵甩开。 行至道旁,众人迷失方向。 “老丈,这里该怎么出去?” 项羽拉住一老农问路。 “这边……” 老农战战兢兢指路,待众人离开之后,朝地上呸了一口,露出狡黠的笑容。 “哈哈,被老夫骗了吧,狗屁霸王。” 说罢,老农一溜烟跑进深山。 “将军,我们走错道了!” 众人后知后觉。 项羽非但没有愤怒,反而一阵失神。 “楚地百姓,深恨我至此?” 原来叔父、范增、义帝等人说的是对的,武力不能掌握一切,武力能杀人,但无法诛心。 “杀!!” 汉军再次杀到。 旌旗如林,士卒威武,延绵不绝,如山如林。 “汉”字大旗,迎风招展。 当年看不起的韩信、陈平、乃至关中秦人,一个个成了项羽的催命符。 论武力,他可以杀死一百个刘邦。 论众力,他无以力敌。 此时此刻,项羽明白之前输得那些战役,即便重来一次赢了,他也不会赢得天下。 因为刘邦有民心,所到之处,诸侯投降,即便输了这一场,拥有关中大地的他还能战。 当年他杀秦兵、烧咸阳、杀秦王、杀义帝、出尔反尔的恶业,此刻开始显现。 众人杀至乌江亭。 “将军快走!!”十余骑兵陷入乱军。 项羽再次甩开追兵。 此刻只有他一人以及当年陪伴自己长大的赤虎。 赤虎老态龙钟,吼声好似哀鸣,威势不复当年。 前方是一条河,渡过此河,便是海阔天空。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河边有一船,船夫戴着斗笠,独钓江鱼。 江风回荡船夫歌声。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项将军,好久不见。” 船夫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吼……” 赤虎看到此人,瞬间俯首而拜。 “你……” 看到赤虎异象,项羽终于发现了什么。 第109章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眼前此人,赫然是灵宝君刘川,他仿佛专门在此等候自己。 见到赤虎害怕的模样,项羽似乎明白了什么。 “阁下难道是太一……?”项羽小心翼翼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 说话同时,刘川发色渐渐变红,双眸呈现碧眼方瞳的形态。 “真的是尊神!”项羽强忍内心激动,“尊神是来救我的吗?” 此时此刻,已然忘却身处的环境。 难怪人说太一变化万千,无处不在。 原来在自己身边而不自知,当初以为刘川不自量力,如今方知是神灵下凡游戏人间。 “正是,乘上此船,即可离开。” 身后,隐隐传来汉军如雷霆般的声音。 “尊神,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我天生神力,为何输给了刘邦?” “你的武力、勇猛、顽强、坚韧为世人称颂。但……你可能不适合当王。” “你不会妥协,不愿忍让。帝王不仅有文治武功的荣耀,也要有忍耐妥协。” 毫无疑问,项羽是个武人,后世武人皆以霸王项羽而自比。 马上打天下与马下治天下不是一回事。 以武力手段治国,便是武人当国;世人总是认为武人当国一定扬眉吐气。 但一个王朝可以尚武,但不能武人当国。前世史书中的五代十国,便证明武人当国的可怕。 这不是扬眉吐气,而是血腥战乱与秩序崩坏。 “可是我有尊神的天命加身,何至于此?”项羽心中仍有骄傲。 早年崭露头角,青年顺风顺水,击败天下强军,横扫诸侯,不应该有如此下场。 刘川意味深长道: “与我无关,项羽,你今日的成就源自于自身努力,并非某个神灵垂青。当年之事,不过一面之缘,机缘巧合罢了。” 得到神灵的承认,项羽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失魂落魄。 原来这一切都是玩笑。 所谓的天命,不过是凡人的幻想,神仙的玩笑。 项羽后退数步,不愿再上船。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 “哎,无颜见江东父老。” 此时,汉军团团围拢过来。 “杀项羽赏千金邑万户!” 韩信高声下令。 军前众将驻足不前,不敢靠近这位当世猛将。 项羽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士卒纷纷后退。 他见到投降刘邦的将领,笑道:“也罢,同乡一场,赐你一场富贵。” 说罢,拔剑自刎。 主人身死,年迈的赤虎悲嚎一声,随之气绝。 鲜血飞射数尺。 士卒才敢上前哄抢项羽尸身,一士兵抢到一条左腿,兴奋欲狂。 “爹娘,老杨家有出息了!!” 江上,渔船泛波。 刘川手持一玉瓶,瓶中装着赤红如火的鲜血,旁边放着天雷枪。 “空歌拔山力,羞作渡江人。” 项羽的自尊令人惊叹,难怪后世人人称颂其勇猛。 刘川一路疾驰回去。 “符宝,我们去看个东西。” 刚一进门,刘川笑着对符宝说道。 符宝浑身药草香味,刚刚从山里而来。 “什么东西?”符宝眉头一皱,撒了擦脏兮兮的手。 “仅此一次,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去哪看?” “跟我来便是!” …… 洛阳。 中原腹地,北依黄河,南靠嵩山。 傍晚,吕稚与刘邦商讨明日称帝之事。 “刘季,你皱着眉头干什么?” “我在想当年答应天汉兄分一半江山之事。” “不如赖了吧?”吕稚说道,“你坐拥天下,这件事就当做玩笑。” “你不怕天汉来个‘刘邦死而天下崩’?” 刘邦对这个影响力很大又神秘的灵宝君,敬重之余又有些忌惮。 在关中与齐地,青帝子大于赤帝子。 “要不分一点?”吕稚说道。 “分分分,分什么分?来个东汉西汉?又或是南汉北汉,前汉后汉?老子还蜀汉呢!” “天下好不容易一统,还能分出什么?”刘邦没好气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他来要再说。” …… 汉军大军齐聚,旌旗如林,猛将似雨。 文武百官,身着华美衣裳,高冠银钩,贵不可言。 “哈哈,萧兄眉飞色舞,莫非是要封侯拜相了?”众人明知故问,互相打着笑着打趣。 张苍、陈平、樊哙、卢绾、韩信、张良、萧何曹参……众人齐聚于此。 有的是沛县兄弟,有的是中途入伙,也有的是加盟的诸侯。 今日不分彼此,不分派系,共享开国盛典。 刘邦身着帝王冕服,五十多岁的高龄看起来中气十足,丝毫不似当年的丰沛浪荡子。 他环视四周,熟悉的那人并未过来,心中甚是可惜。 “陛下……”儒家礼官小声提醒。 “哎,你们儒家就是麻烦。”刘邦叹息一声。 登基称帝有一套复杂的流程,祭天、祭祖、御前受贺、颁布继位诏书……等等流程。 夕阳绮丽,赤玉般的日头斜依西山,晚霞的残红,染了整片天空。 高处,瑞鸟乌鸦成群飞过,叫声响彻山林。 山巅之上,道人与仙子并肩而立,晚霞仿佛云肩披在身上。 刘川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符宝,你可知下面的百姓都是什么人?” “秦人?” “不对。” “楚人?赵人?魏人?齐人?” “也不对。” “那是什么人?”符宝气馁道。 “从今日起,他们是……汉人。” “汉……汉人?好奇特的称呼。” 符宝觉得这个称呼好奇怪。 以前都是什么楚人秦人,骤然来个汉人,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不奇怪,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总有一天,世人会明白这个字眼的分量。” 符宝不知情况,看到师兄煞有其事的模样,内心也认同了这个观点。 他俯瞰下方,看的不是刘邦,也不是萧何张良、文武百官,更不是他们所建立的王朝。 而是延绵起伏的大地以及万家炊烟,以及即将重新凝聚在一起的七国之民。 刘川望着赤铁般的云霞,道:“这个民族,一定如晚霞般红透整片天。” 这个字眼见过最高山巅,也踏足最深低谷,始终是世界第一等的民族。 汉五年(公元前202年),洛阳,天高风清,万里云霞。 他见证了汉的创始。 第110章 炼气长生,刘川天子 好故事的开场总是平淡,正如此时此刻汉朝的建立。 看多了也便索然无味。 刘川蓦然回首,风华正茂的符宝,不知不觉已年近四十。 纵使修炼不老长生功,有效延缓了衰老,但衰老仅仅是延缓,并不能得到长生。 “没意思,师妹,我们回去。”刘川忽然笑道。 “回原来的地方吗?” “对,或者你想去什么地方,师兄陪你去。” “我……跟着师兄一起就好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符宝认真思索,说:“希望我和师兄都很幸福吧。” 她记事起,眼里唯有师兄与祖父郑安期的背影,祖父已消失在人海,剩下的时光,她只想紧紧跟在师兄身后,永远不要掉队。 三十年风风雨雨,从未有所改变。 两人下山,乘坐牛车。 一如当年,只不过两人身影都长大了。 刘川靠着草堆,山野山风缓缓吹来,两旁景色如慢动作般后退。 慢,也是一种生活。 “话说,师兄我们不去见他们吗?” “没必要,我们有我们的生活。” 炼气长生,偷渡岁月。 这才是炼气士要做的事。 偶尔坐在历史长河边缘,静观江水滔滔,过江之鲫即可。 刘川之所以出现,不过是留恋那稍纵即逝的羁绊。 毕竟有些人消失于时间,永远无法回来了。 深夜,山坡上。 刘川与符宝斜躺山坡,眺望万里夜空的星辰。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星辰会掉到哪里去呢?”符宝好奇询问。 “发光的星辰其实是一颗颗太阳,流星只是星辰碎片。” “太阳?我以为太阳只有一颗,话说另一番太阳也会照耀另一番天地之人吗?” “有可能,宇宙广大,或许真有外星人。” 刘川说着说着,眼神渐渐慎重起来。 山海经中描写的地理环境与如今地理差异极大,世上也没有高九万里的昆仑山。 他行走天下数十年,从未挖掘过正儿八经的真仙遗宝。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以前世界真是天圆地方?而后绝地天通,末法时代,宇宙崩碎成如今模样。 这么一来,颛顼绝地天通之说,真实性有待商榷。毕竟颛顼时代距离此时不过三四千年。 他的长生之路,或许除了地球,还有遥远的星空。 当然,他的想法也是猜测。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曾经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后,开始出现利益的分歧,甚至密谋造反。 争斗与分歧,永远不会停歇。 汉七年(公元前202年)。 汉王朝首都搬进长安,长安原是咸阳的一部分,项羽焚毁秦人的宫殿,萧何在此处宫殿基础之上,营建了新的城池。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汉王朝的首都,以后便是长安。 这一年,刘邦受到白登之围,被迫与匈奴和亲。 “今日耻辱,日后再报。” 帝王便是要能屈能伸,如今汉国草创,又经历过连番大战,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时。 哪怕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当露出獠牙之日,便是匈奴国破家亡之时。 刘邦对此很自信,他最为擅长忍耐。 “宣张良。” 刘邦大大咧咧坐在台阶之上。 张良在下人引领之下到来。 “龙首观修缮了吗?”刘邦问道。 “龙首观已恢复原样,还有,长安郊外的灵宝故居也进行修复,我们已将此地锁住,除了师父无人可进。” 张良也想不到,最喜欢凑热闹的师父,这几年不见了踪影。 “微臣有一事禀报。” “何事?” “龙首山上还有人,除了师母的两位弟子,还有两位熟人。” 很快,张良带他们过来。 “公子扶苏、大臣蒙毅……” 听到张良介绍,刘邦这才了然,“原来如此,你们二人作何打算?” 刘邦没有清算的兴趣。 两人在关中生活多年,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不妨给天汉一个面子。 “以防奸人采用你们的名号作乱,还望二位改名换姓,这天下经不起折腾了。” 想到这里,刘邦真觉得累了。 天汉兄梦寐以求的和平似乎并未到来,建立汉朝之后,也没有想象中的天下太平,百姓安乐。 “好。”扶苏已放弃权位。 随后,两人离开关中,更名董姓,专心研究新儒学,企图找出令天下更长久的三百年之道。 董姓源自于上古豢龙氏,两人取姓为董,亦是纪念祖龙子孙的身份。 殿中只剩许负与熊钺。 两人已成长为青年,一个雄姿英发,另一个美貌清冷。 刘邦刹那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当年的刘川与符宝。 “许负,听说你相面为生,不学那两位寻长生了?” “不了,长生缥缈,我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许负摇摇头,蹉跎一生,不如偏安一隅,平静一生。 “可曾见过他们?” 两人摇头,表示不知。 “这样吧,我封你为鸣雏侯,熊钺赐万金,想干什么干什么吧。” 刘邦大手一摆,给许负封了爵位。 “多谢陛下。” 许负二人离开,不一会,寺人送来一物。 “这是鸣雏侯所赠,说是灵宝君所留之物,他们已用不到,故而赠予陛下,留作念想。” 寺人打开帛布,寒光闪得人眼生疼。 赫然是寒光闪烁的宝剑,宝剑整体泛赤色,宛如一条赤蛇,上书两个古朴大字:赤霄。 刘邦摩挲赤霄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念头。 于是回去找到吕稚。 “我想明白了。国土分不了,那就以名义封之。” 此后,刘邦颁布旨意。 封刘川为大汉灵宝侯,以大河(黄河),长江为食邑。 当然,这还不是一半江山。 “我留下赤霄剑以及一件信物,此物为皇家绝密,历代天子继承此秘。信物象征着刘川有资格继承大汉天子之位。” “刘季, 你疯了?”吕稚难以置信道。 刘邦笑而不语,掀开木箱。 箱中藏有赤霄剑,一封诏书,以及一面旗帜——赤底黑龙大汉旗。 诏书中写,刘川可继承大汉江山,条件是汉国灭亡,刘川灭的不算,刘川灭的算放弃,一笔勾销。 “从今日开始,汉家百姓休养生息,杜绝嬴政之策,国祚必将绵长,天汉总不可能活到汉国灭亡吧。” 第111章 今夕复何夕,金丹驻朱颜 “大汉少说也有一百年,我不信天汉能活这么长。” 无法执行的法律,大可随意颁布,也不会闲着有人阻止,后世人就当做奇闻怪谈,太祖的怪癖罢了。 刘邦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 如此一来,天汉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承认的只是刘川继承权利,并非刘川的子孙后裔。 “不错。”吕稚深表满意。 刘邦夫妇忌惮彭越与韩信,忌惮的是对方的武力,至少能摸清对方的思考方式;而对于刘川,两人忌惮的同时,也多了一层迷茫。 对于这个历经齐、秦、楚、汉地的老方士,又有诅咒嬴政,令嬴政失去天下传闻的神秘人,始终蒙着一层面纱,令人看不透。 正是看不透,才敬而远之。 “天汉兄心向仙道,不在意功名利禄,我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后世子孙如何看待吾等?” 刘邦其实知道刘川并不喜欢世俗权位。 否则以刘川的水平,随便都能当争霸天下的诸侯。 这么做,只是为了史书上有个好名声。 刘邦上前一步,拿起大汉龙旗仔细端详。 龙旗以朱红颜色为底,象征着楚地文化的根基,中间有一黑圈,圈中黑龙飞翔舞爪,驮着黑纹太阳图案。 此乃大汉第一面旗帜,下方有着刘邦的印信。 许多人以为黑龙只是刘邦爱好使然,其实令有深意。 黑龙象征着嬴政,秦地的基业。 刘邦便是综合秦楚二国之人。 次日。 刘邦颁布法令,施行“无为而治”方略,执行“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勤俭节约”政策。 无为而治并非什么都不干,而是不过多干预,遵循万物发展规律。 可惜此策执行不久,便发生诸侯叛乱,年迈的刘邦,再次踏上征途。 天下又是一番纷扰,好在并没有秦末那般酷烈,大多数地方仍算是安静太平。 年景不错的情况下,只要统治者不添乱,盛世很快到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老人嫌快,孩童嫌慢。 转眼间来到汉十年。 这是刘邦登基称帝的第十年。 “陛下……”柔弱娇媚的女人捧上酒水,眼如春水,娇媚万千。 “美人快坐……”刘邦开怀大笑,年近六十的老人,依然喜爱年轻女子。 “陛下,如意何时成为太子?” 换做别人说这句话,刘邦早就勃然大怒,但这是刘邦最喜爱的宠妾戚夫人。 刘邦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我还要考虑考虑……” 刘邦的确起了换太子之意,一方面是戚夫人吹风,另一方面亦是对太子能力不满意。 过数日,刘邦召开宴会。 宴会之上,太子刘盈已不是当年的小孩,风度翩翩,俊逸潇洒,不似其父刘邦。 太子身侧站着四个老头,刘邦惊以为异,连问张良是谁。 “此乃商山四皓。” “原来长这般模样。我百般邀请而不来,如今投靠了太子……鸿鹄高飞,羽翼已就啊。” 刘邦释然一笑,换太子之事不再提起。 商山四皓是当年无涯观的弟子,道家元老,他们的出山象征着许多事。 …… 汉十二年。 这一年,刘川四十八岁,符宝四十三岁。 两人从当年一大一小,再到如今年龄接近,不过是岁月而已。 中原古道,斜阳草树。 道旁庄稼茂盛,农人自得其乐,村落鸡犬之声相闻。 安静祥和,马车缓行,车上,一留着长须的中年文士透过车窗看着太平的一切。 “师父当年梦寐以求的太平终于到了,你如今又在何处呢?” 十年未见,张良记忆中的模样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当年风华正茂的张良,近日渐渐感觉无力,忍不住对当年求仙问道之事产生好奇。 “师父啊,弟子当初还是太过肤浅,成仙法也给我一份吧。” 功成名就,不老长春。 若是二者兼得,当真是极乐无穷。 被朝堂阴谋诡计搅得心烦意乱的张良,终于还是踏上求仙问道之路。 年少时不屑一顾之物,到老求知若渴。 张良不得不感叹:“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曾经的师父是不是也改变了呢?” 马车一路顺着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之地而去。 师父师母喜欢悬壶济世,张良按照这个线索,专门寻找有医者出没之地。 行路良久,碰见一群汉军,汉军拱卫中间车舆,上面纹路是汉家龙纹。 张良好奇探头。 “留侯!” 有人认出了他。 车队停下,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女跳下马车。 两人身后跟着一名八岁男孩,牵着三岁男孩。 “许负,熊钺?” ”子房兄,好久不见。” 得见故人,张良面露喜色,看到旁边的八岁男孩,又好奇道: “四皇子,你怎会在此?” 八岁男孩是刘邦第四子刘恒。 “义母护送我至代地即位。” 刘恒母亲薄姬与许负有旧,刘恒便认了许负当义母。 “原来如此,不过代国可不是这个方向,此处是陇西。” “我们听到医者传说,打算过来看看情况。”许负解释道。 “那正好顺路。” 一行人汇聚一块,寻找共同的目标。 故人相聚,早年他们并未交集,所能讲述的只是当年在刘川身边的故事。 “那年临淄,师父一呼百应……” 张良复而摇头叹息,说:“时至今日,方知功名利禄为浮云,老道余生只求长生。” 大人讲话,小孩无法插嘴,早慧的刘恒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从未听过如此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灵宝君,比书里讲的四大公子厉害啊,话说,世上真有长生吗?” 他看向留侯。 如若留侯这等聪明人得长生,便是世上真有长生。反之,应该是没有长生了。 前方,陇西腹地。 山河形胜,地貌奇绝,峰峦夹着河流,沟壑里隐藏一片沃土。 村庄星聚,地沃而民少,当真是一块宝地。 众人来到某处村落,正要向村民打听,忽而听见熟悉的声音。 鸡鸣犬吠,桃李成林,溪涧穿行而过,茅屋隐入成荫绿树。 三人对视一眼。 小桥流水人家,正是师父喜欢的格局。 篱笆院中传来女子埋怨声,以及男人逗犬之笑。 众人小心翼翼推开木门。 那人适时转身,仍是熟悉的那张脸。 “你们来啦。”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今夕复何夕,金丹驻朱颜。 第112章 世事变幻,高祖还乡 水秀山明,炊烟袅袅。 黄犬撵着赤鸡,女人拿着簸箕撒米,男子转过身来,样貌不减当年。 “师父!!” 时年四十八岁的刘川,依然是当年少年模样。 这一刻,众人仿佛回到少年学艺之时。 那时嬴政还在,秦国威势鼎盛,如烈火烹油。 转眼又是另一番人间。 代王刘恒看了一眼刘川,再看看张良等人,眉头皱起,神情充满疑惑。 这真是弟子与师父吗?难道不是反过来? 符宝也看到众人,招呼道:“愣着干什么,先坐下。” 故人相见,道不完的故事。 “你们两人在一起了?这是你们的孩子?” “这是我义子刘恒,这才是我的儿子熊节,还有一女年纪太小,没有带来。”许负已为人母,没有了当年活泼,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熊节快过来。”符宝抱起走路颤颤巍巍的小孩。 张良关注点在于刘川的相貌,他不太敢确定道:“师父,你莫非真得不老长生之术了?” 师母亦是容颜不老,只不过看起来比师父稍大一点。 “并非如此,不过是不老之术罢了。” 刘川从袖中摸出帛书,此乃不老长生功。 张良小心翼翼接过此书。 “师父,此书可否能得长生?” “容颜不老,寿过八十。不过,此术门槛极高,我与符宝体质特殊,方能入门,此术全依个人缘法。”刘川话锋一转,随即又说,“燕地的道教魁首窦浩研究此法多年,或许他知晓入门之法。” 刘川明白张良已有退隐的念头,让他晚年留个念想也好。 “既然来都来了,过明日再走吧。”符宝挽留众人。 众人留下。 夜幕降临,晚风习习。 众人一如当年,纵歌放饮。 席间,刘川并未动弹,旁边是两个小孩大快朵颐。 刘川看着刘恒,说:“小小年纪到代地即位,真了不得啊。” “父亲说了,刘家的子孙不能当孬种,可以坏事,但不能不做事。” 刘恒抬起头说道,脸颊沾了不少米粒。 “呵呵,人小鬼大。”刘川弹了刘恒额头一下。 “天汉叔父,侄儿问一件事……”刘恒吃痛捂着脑袋。 “说。” “听说父亲天生异象,走到哪里刮风下雨,这是真的吗?” “胡扯。”刘川言简意赅,“你爹年轻时就是个混混。” 刘恒低声嘟囔道:“我看也是。” 次日,清晨。 朝阳渐升,远山含黛;岸边茅屋数座,桃李纷然参差。 刘川与张良在溪边钓鱼,湖面波光粼粼,刘恒与熊节在一旁玩水嬉戏。 “师父打算何时出山?” “不出山了,偶尔出去看一看故人。” 近些年来,修为上涨不少,刘川心境越发平和,这可能也和年纪变大有关。 对于俗世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即可,偶尔出山,只是为了见见故人。 故人见一面少一面,见面了结秦汉的羁绊。 “前些日英布造反,陛下被流矢射中,状况似乎很不好。”张良说道。 此时,水面泛起波澜。 鱼儿上钩。 哗! 刘川迅速抬杆,一只硕大的赤鳞鲤鱼跃出水面。 鲤鱼很长,远望过去像是一条赤蛇。 “哇!”刘恒吓了一跳。 符宝快步走过来,惊奇道:“师兄,你十几年没钓过这么奇异的鱼了。” “是啊。” 刘川解开鱼钩,在众人的惋惜之中将赤红鲤鱼放走。 “看来刘邦是要死了。” “死……”刘恒内心没来由地悲伤起来,“天汉叔父,难道人终有一死,没有长生之法吗?” 朝阳之下,孩子沐浴阳光,仿佛拥有无限可能。 “刘恒,记住了。死亡是万物常理,自然规律,没有必要为此而感到悲伤。” “嗯,记住了。” 刘恒点点头,此时的他懵懵懂懂,这句话将影响他终生。 下午,天气稍冷,许负与张良众人启程出发。 “再会!”符宝向众人摆手,直到众人背影渐渐远去。 符宝眼角有些湿润,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时间过得好快。”符宝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已是四旬之龄。 “是啊,下次再见又不是什么时候了。” 他想留住每一寸的光阴,又想获得不朽的长生。 传说世事都是循环,若干年后,往事会再次发生一遍。 或许永生的尽头是重逢。 “符宝,明日跟我回丰沛吧,我想见见故人。” “好。” …… 汉十二年(公元前195年) 六十一岁的汉高祖刘邦回到故乡。 刘邦满头白发,身受重伤的他面色苍白,被侍从搀扶走下马车。 “一如既往。” 刘邦站在道旁,当年嬴政车辕从此而过,他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概,如今已有嬴政那般的功业。 丰沛孩童躲在角落,打量着这位陌生的老人。 “来来!过来!”刘邦蹲下身子,“你们想看皇帝?看清楚咯,皇帝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口,与你们别无两样,哈哈。” 此言令乡亲们倍感亲切。 刘邦召故人、父老、诸母、子弟赴宴。 宴会上,这位汉国皇帝与乡亲们一同歌舞, 击筑而歌,把酒言欢。 一沛县老人说道:“皇帝,你比当年老了。” 本是平常之语,却让刘邦感慨伤怀,不知是想起当年丰沛的无忧无虑,还是芒砀山的苦寒冷夜,亦或是如今分崩离析的汉国君臣。 “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奔驰,日月如落花流水,皇帝亦是人,哪有不老的道理啊。” 情到深处,泣数行下,百感交集,刘邦与众人唱起了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曲大风千古唱,猛士犹思守四方。 征战七年,阡陌间崛起的布衣皇帝,功成名就之后带着对故乡的眷恋,回到了丰沛故里。 年老体迈,犹记故乡之音,市井的欢声笑语。 刘邦在故乡待了十余日,明日准备启程回往长安。 这一日,夜晚,明月高悬,银纱泄地。 郑氏老宅,当年故人的宅邸蒙上灰尘,似乎从未归来。 刘邦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桃李树下,叶落缤纷,擦拭着赤霄宝剑,石案上放着大汉龙旗。 “此物无缘交到你手上,也罢,便埋在此处。” 十余年未见,不知故人仙踪何处。 忽然,空中传来鸟类扑腾翅膀之声。 刘邦转头一看,笑道:“世事变幻,不觉有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年过甲子,已生华发,天汉还是风采依旧。……” 第113章 汉家天命,生死大道 “我回来了。” 驾鹤烟霞蜕玉骨,人间再逢少年身。 月华之下,刘川样貌好似当年,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一老一“少”,十余年未见。 “天汉,为何你的容颜这般年轻?”刘邦心中隐约猜测,但不敢确定。 刘川笑道:“道家养颜术,仅此而已,半百之年,安有少年。” “回来正好,喝酒。 ”刘邦指着案上的美酒说道。 他并没有询问其他无关紧要之事,一壶浊酒,以敬相逢即可。 “好。” 刘川坐在刘邦对面,两人闲聊饮酒。 “这些年过得如何?”刘川开口问道。 “还是那般,打仗打仗,没日没夜打仗。”刘邦苦涩一笑,建功立业,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畅快。 太多太多的烦恼,令人感叹时光不够。 “当年要是你当沛公就好了。” “我当不了你,你也当不了我。” “是啊是啊。”刘邦摇头晃脑,“无事一身轻。” “胡言乱语,真让你变穷光蛋你又不乐意。” “哈哈。说的极是。人就是太贪了,年轻时想建功立业,老了想清闲无忧,哪有这般两全其美之事。” 两人谈天说地。 刘邦拿出赤霄剑与大汉龙旗。 “我从未忘记当年一半江山之约,此物赠予你,汉家世代天子,皆认可此物。” “一半江山?”刘川失笑,不说都差点忘记了。 虽说条件苛刻,但至少没赖账。 刘川拿起赤霄剑,神念感应剑身,此物由黑龙鳞制成,坚不可摧,内部刻有独特纹路,将来若有人以此剑对付自己,仅需神念一动,即可将此剑收回。 放下赤霄剑,归还给刘邦。 “龙旗我拿走,此物你留着。” 刘川接过龙旗,仔细端详每一分纹路,此物最好用不到。 这一刻,汉家一半天命,由自己掌管。 华夏可禅、可继、可革,而不可使夷类间之。 亡国可以,亡天下的悲剧,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收下就好。”刘邦了却一桩心事,随即想起一件趣事,“话说你收集到麒麟了吗?” “不可说。”刘川不置可否。 “过几天再回吧,符宝刚刚回来。” 刘川看向刘邦,神念扫视其身躯。 刘邦一身创口大小七十余处,现已无力回天,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不过若以丹药吊命,或许还能多几个月操办后事。 “行,那我再待三日。” 这三日,众人一如当年,其乐融融,仍是当年那个沛县岁月。 三日后。 傍晚,刘邦道别众人。 刘邦还是忘不了当年之事,于是问道:“天汉,当年你要是知道我今日之成就,会不会答应收我为门客。” 人总是被年少不可得之物所困,刘邦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还是不会。”刘川意味深长道,“不过,你的成就无需任何人认可。 “以布衣之身,创不朽大业;功盖此前春秋战国诸侯。” “莫要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你才是那条真龙,后人以你为傲。” 听到刘川的话语,年迈的刘邦释然一笑,大气摆手。 “去也!” 车驾溅起一路烟尘,布衣天子终究离开故乡。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刘季曾住。 刘邦回到长安,开始处理身后之事。 这一日,未央宫,刘邦只觉眼前一黑,精神开始恍惚,随即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一睁开眼睛,只见他躺在床上,诸子与皇后神色焦急。 刘邦看众人面色,有些人焦急、有些人故作悲伤,也有人暗中窃喜。 “陛下!” “陛下醒了。” 众人吵杂喧哗,乱成一锅粥。 “出去,都出去,老子还没死呢。”刘邦气急败坏骂道。 “太医呢?传太医过来!” 吕后令人叫太医。 不一会,太医过来,说:“陛下劳累过度,此病可治。” 刘邦只知时日无多,也不愿苟延残喘,落得浑身狼藉,于是大度一笑: “吾提三尺剑而取天下,此非天命?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 刘邦对生死很是豁达,从沛县游侠,再到大汉天子,这辈子已经值了,何必还要苦苦求仙,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生死,万物之常理也。 就这样,刘邦赏赐一千金,将太医打发走了。 往后数日,刘邦在长乐宫休养,几乎不理政事,静待那一日到来。 夜深,星辰阵列,银汉迢迢。 狭长的银河,好似当年汉水。 刘邦披着单薄衣裳,望着银河久久不能言语。 从布衣崛起,再到一统江山,大大小小数十战,身上创伤无数,年老还要御驾亲征。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累了。 人到晚年,尤其是年老的天子,一切都显得孤独,没有亲情,唯有围绕权力的斗争。 死亡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 “故乡……”刘邦喃喃自语。 忽然,夜空传来踏歌声。 “外面发生什么了?”刘邦唤来侍从。 “好像是乡民在唱社戏。” 刘邦凝神细听。 “这不是社戏,这是楚歌!” 刘邦在侍从搀扶下来到长乐宫外。 夜幕低垂,四海寂静,忽见远山点点星火,化作流萤之水,遍布于阡陌。 关中父老手持火把,踏地而歌。 “楚歌,这是楚歌!”刘邦泣泪纵横。 四面楚歌,十面赤火。 关中父老为其奏楚歌,与项羽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约法三章,平定关中;无为而治,与民休息。 这是自发的送行,而非十面埋伏之杀机。 忽而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刘邦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夜空之下,渭水之畔,光华大作。 隐隐约约有一龙角、鹿身、赤鳞、足踏火焰的麒麟月下奔跑。 此等神异之相,引得众人惊叹。 “麒麟……”刘邦怔然半晌,心中迷惑彻底解开,他开怀一笑,对着远方麒麟挥挥手。 “我看到了,老友,再会。” 一转眼,麒麟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过程极快,麒麟从出现到结束不超过三息,眼神不好的人还以为是流星。 冥冥中的暗处,道人挥一挥衣袖,大步隐入山林。 “再会,老朋友。” 银汉挂在苍穹,这条银河与地上万民,结下深深羁绊。 是夜,刘邦逝于长乐宫。 “太祖高皇帝十二年,四月,关中民执炬歌楚声,为帝助庆。渭水畔现麒麟,疾行数里,隐入渭水。帝心甚慰。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众皆谓麒麟迎帝升仙焉。丁未,发丧,大赦天下。”——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第114章 太平之约,淮南石室 旭日初升,阳光普照。 关中,符宝靠着牛车,等候着师兄回来。 忽然,光影浮动,远方道路尽头,出现一个人影。 “师兄!在这!”符宝赶忙挥手致意。 “来了!” “师兄,你昨晚去见谁了?” “刘邦。” “刘兄怎么了?” “他死了。” 符宝略微惊讶,旋即恢复平常。 到了这个年纪,听见故人离去已不是值得稀奇之事。 两人坐上牛车,漫无目的出发。 “刘兄死前可曾快乐?”符宝在意的是死前是否有遗憾。 死亡是归宿,生前若是圆满,死后亦是无憾了。 “快乐无边,有诗,有酒,有楚歌,亦有故人……” “那就好。”符宝旋即又说道,“师兄,这一路我打算亲自出手治病,你不用出手了,免得别人都传你名字。” “为何?” “因为功德成仙,我要社稷传响“圣母”的名号,每一地都有“圣母”与“送子神”的传说。” “好。话说师妹,我们都这岁数了,在熟人面前还是伪装一下面容吧,至少看起来苍老一些,不然太过显眼。” “行。” “师兄,刘兄死了,天下会不会大乱?” “不,天下会有数十年的太平。” 上层倾轧,一定程度上影响民间生产,民间生活大抵是渐渐恢复的。 “那就好。” 两人迎着朝阳,前往不知名的他乡。 风中远远传来大风歌的曲调。 烽烟散尽,号角无声。 刘邦的离世,为秦末汉初的风云时代划上句号,布衣天子将相的奋斗,西楚霸王的大业陨落,为这段历史增添了磅礴与悲壮。 历史的尘埃落定,英雄背影渐行渐远,未央宫檐角的晨露,悄然映照着崭新时代的黎明。 二人再次隐入民间。 此后,山野田间时常出现有关于一男一女神仙的故事,男的神仙俊美,女仙子慈悲,所到之处,悬壶济世,妙手回春。 一副方剂救活万民。 针对富人收费,面对穷人施舍。 故事广泛流传神州大地,影响至深至远。 有人说他们是神仙,并取了神仙名号,民间甚至树立起他们的香火神像,逢年过节,必有祭祀。 也有人说他们是凡人,是扁鹊神医的弟子。 真真假假,俗世相隐。 随着刘邦逝世,吕氏集团与原先的功臣集团的矛盾日益深刻。 吕后占据上风,原功臣被杀的杀,贬的贬,归隐的归隐;吕后一脉的人统治朝堂。 风波渐起,人人自危。 亦有擅长伏低做小的老功臣,依然游离于朝堂之中,做到片叶不沾身。 长安,广袤官邸。 一中年儒雅文士慢悠悠练着剑招,神情无悲无喜,怡然自得。 身旁是一个面色愤懑不平的老者,老者看到陈平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 “陈平,如今你深得吕氏器重,难道便不管当年故人,莫非你想看到先帝家业,被吕氏所窃?这天下,真是当今天子做主吗?” 明眼人都看到外戚才是真正的天下主人。 指不定哪时候天下换了姓氏,那么他们这群打天下的老兄弟,下场可不会太好。 “当年故人……我有故人吗?” 陈平慢悠悠练剑,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容。 “哼……不愧是盗嫂的陈平,果真无耻。” 那人气冲冲离开。 陈平资历浅,又身居高位,无论是沛县功臣,又或是加盟诸侯、外戚,没有人一个人当他是回事。 甚至刘邦此前也对此人留下“不足谋大事”的评语。 如今这些人有事求于陈平,陈平自然不会答应。 当然,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陈平怎么想就无处可知了。 外人走后,一青年过来。 “父亲,难道你真就不出手吗?一直伏低做小下去?”陈平的儿子不解道。 年轻人热血充沛,丝毫不理解父亲左右逢源,伏低做小的架势。 陈平舞动朝歌剑法,不紧不慢道: “做人,其实就跟练剑一样,忍耐苦寒,方有进步。” “父亲,你要忍受多久?” “忍到那一天到来。” “那一天是什么?” “天下太平,四海安定那一日,这是当年与师父的承诺。” …… 东海之畔。 大海浪涛百尺。 旁边的山是著名隐士盖公的隐居之地。 “呼!” “哈!” 山上,盖公门徒挥汗如雨,齐刷刷练剑。 也有人在屋中诵念黄老一派的经典。 盖公两大绝学,一是为剑法,二是黄老。 悬崖之畔,盖公盘膝而坐,吐纳运气,神情无悲无喜。 当年的战国豪侠荆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则是饱读诗书的盖公。 这一日,盖公霍然起身,招来众弟子。“下山,去关中。” “盖公,为何去关中?”众弟子不解。 “施展才学,匡扶社稷。”盖公目光看向远方,“为了某个人的理想。” 刘川为了他们做了很多事。 如今到了太平时节,也该让他看看那个理想的世界了。 此刻,盖公出山,传授黄老。 数年,当年弟子陆陆续续出山,道教窦氏、稷下学宫弟子、道家高人、乃至隐居的儒家子弟。 众人陆陆续续出山入仕,或者开馆收徒。 他们要完成一个约定,故人的太平约定。 自秦皇禁书令之后,民间之学再次兴起。 这一切,刘川并未知晓。 此时此刻的他,还在四处游山玩水,探寻历史遗迹。 …… 淮南国。 淮河中游,险要南岸,坐落依山傍水的城池——寿春。 此地为英布的封国,刘邦平定英布叛乱之后,将淮南国封给刘长。 寿春是楚地繁华都城,虽饱受战乱,但整体条件还是不错。 管理此城的是张苍,如今的淮南国相。 张苍遵循无为而治的治国方略,一般不太管事。 最近这些时日,时常与淮南方士搅在一块,发掘上古遗迹,研究古代仙人宝术。 “国相,在下祖上发现的仙人石室在此。” 方士领着白发白眉的张苍前来此处。 深山,石洞位于半山腰,此洞浑然天成,通体雪白,洞中有石室,石案,寒冷彻骨。 洞中有一人高的巨石,此石白密如脂,透如琉璃,反射明月玉光。 “国相,此乃云石,传为云母之精,为在下祖上所传之物。” “好一件神物!” 之后,张苍命人将宝物搬出,与淮南众方士研究此宝。 数年后,牛车驶来淮南国。 第115章 武林门派,光阴飞逝 寿春,香柏之林。 此地为张苍所建之所,依山傍水,香柏成林,延绵不绝,香闻数里。 香伯林中有一屋,十余名方士隐居于此。 方士或须鬓皓白,或鹤发童颜,或貌似老人,各个奇形怪状,外界传闻这些方士皆有精补延年,服饵长生之能。 木屋中有几名老者盘膝而坐,屋中药香十足,架子陈列云母、灵芝、朱砂各色药材。 屋内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些老头,而是端方屋中,一人高,如白脂玉般的灵芝状玉石。 张良带领众人服气吐纳,似乎想汲取冥冥中的灵芝仙气。 这枚灵芝玉石坚不可摧,众人用了数种办法,无论是火烧,亦或是斧劈,都无法破开灵芝。 良久,众人苏醒。 其中一中年人摊开手掌,皮肤焦黄的他,却有一双白玉般的脚,散发着金属光泽。 “奇怪,左吴先生,为何你能汲取灵芝灵气,我们为何不能?”张苍好奇道。 众人非常羡慕左吴这般异相,这双玉足耐力极强,不惧寒暑,日行数百里不在话下。 “我也不知道,不过此物似乎没有长生之能,仅仅是内气得到增长。” 众人研究数年,仍然毫无所获,唯有这个叫左吴的方士侥幸摸索出真传。 可惜后面再无来者复现。 怪不得发现石室之人不过平民,对于不得其门而入之人,此物便是一颗好看的石头。 “报,国相,有一男一女,自称故人来访。” “哦?”说起一男一女,张苍想起某个故人,“快请他们过来。”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进来。 刘川两人先前约定,见到故人乔装打扮,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你,天汉。我就说嘛,发现奇宝怎能少了天汉,这不就来了。”张苍打趣道,回首向众人介绍,“诸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灵宝君。” 众人立即看过来,就连外面的方士都蜂拥而至。 名满天下不是说说而已。 毕竟在座方士极大部分没有见过秦皇,更别说戏耍秦皇这种惊天动地之事。 “灵宝君,你果真得了长生?” “灵宝君,当年你怎么从骊山逃脱?” 众人三言两语,场面杂乱不堪。 “肃静,肃静!” 张苍连续叫了几声,众人才安静下来,“先让灵宝君看看。” “放心,我不是来摘桃子的,当然,你们要愿意,我也可以。” 刘川笑道,走上前以神念扫视灵芝,发现确实是宝物。 此物是上古奇珍异宝,服用可增长道行。 修炼数十年,道行三十载,距离突破神人不知多少,此物或许有用,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天材地宝。 他转而看向左吴:“你如何领悟此术?” 乍一眼看,还以为碰到阴阳家之人,仔细一看,此人没有阴阳家那般充满商代的血腥气。 不过想想也是,阴阳家不过是依仗宝物。 上古宝物何其多,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天才沾染一点宝物气息,获得神异力量也无妨。 这也给了刘川启示。 世上奇珍异宝太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冒出项羽这种人才。 他是炼气士,但还不是仙人,肉身挡不住万箭齐发。 身处暗处,永远比明处安全。 世人怎么也想不到,真有人能活得很长。 “怎样了?”张苍提醒了正在思考的刘川。 “此物有用,我仍需研究,以后或许要带走;不过我会为你们研究出此异种内气之法,你看如何?” 刘川明说自己想要,但他不强求。 活到这个岁数,不像当年那般为了宝物不顾一切。 若是研究出不亚于阴阳家的秘法,而且是不需要人祭的方法,或许能对冲方士带来的危害。 “好,请天汉留下来指导吾等。”张苍拍板决定。 此后,刘川与符宝留在淮南国,与众方术探讨修行之道。 闲聊之余,偶尔讲述道家思想,此道家思想吸收百家思想,刘川更将游历诸地听到的上古神话记录下来。 包含“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共工撞不周山”“嫦娥奔月”……。 史记有云:孝惠帝五年,刘川至淮南,招至方士数十人,留数十余篇;建元二年,淮南王刘安募宾客数千人,撰而编之,成书二十卷,名《鸿烈》(淮南子)。 是夜。 林中。 刘川眉心刻有火纹,呼吸吐纳间,蓝色南明离火随气息而吞吐。 身旁有一人高的金眼黑羽乌鸦吞食九龙丹,其毛发末端隐隐泛起金色,隐隐有蜕变为金乌之相。 吞火修行,未有懈怠。 法术已有好些年没有重现天日。 太平之年,阴阳家的乱象似乎平静下来。 这一夜,刘川望着漫天星辰,笑道: “你们是等乱世吗?还是要等到我老死?” 不知过去多久,日夜苦修。 这一日,香柏之林。 万道霞光,喷薄欲出。 张苍带领众方士盘坐林中。 刘川拿出一卷帛书,上面画满图案。 “此乃‘玄玉养生功’,授予诸位。” 此功类似于阴阳家的异相之功,大成可拥有玄玉体,无需血祭,只要通过特定的药方配合白玉灵芝服饵,即可练成。 作为报答,刘川会留下四分之一的玉灵芝。 张苍上前郑重迎接。 朝阳、树林、方士……纶巾鹤氅道人授予秘法。 这一日,历史第一个武侠门派淮南派诞生。 “既然如此,我们遵守约定,天汉请拿走吧。”张苍笑道。 之后数日,刘川以宝剑将灵芝分割,以此指点众人入门。 再以火焰将灵芝精华炼化成玉屑,装了满满三大瓶玉屑离开。 夕阳西下,牛车渐渐远去,田间老农耕地,孩子兴奋地追着马车。 望着田野宁静风光,刘川不由得失了神。 世间好似一切都变得极快。 这一路的时光,变化极快,日落月升。 牛车历经春夏秋冬,寒冷酷热。 花开花落,庄稼割了一茬又一茬,婴儿呱呱落地到满地乱跑,青年长出白发,老人变为坟墓。 “师兄?到关中了。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经历多少。 刘川看向符宝。 符宝的面容,也从二十多岁,变成三十多。 看起来已经比刘川年纪大了。 “没事,关中到了。” 吕后八年(公元前180年),距离刘邦去世已有十六年。 刘川六十四岁,符宝五十九岁。 第116章 是非功过,大汉棋圣 牛车渐渐驶来关中。 刘川等人归来的消息传遍四方,也传到如今正当权的吕氏一族手中。 吕氏一族与功臣集团的关系日益紧张,原本还能保持平衡,毕竟刘邦死后,吕稚稍微能维持一下局势。 如今吕后重病,这个消息一来,顿时令吕氏族人大乱阵脚。 长乐宫,当年刘邦逝世之所。 宫中,奴婢侍从一个个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就连呼吸都放松力度,唯恐惊扰贵人,引来杀身之祸。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明灭,檀香浓郁地有些刺鼻,依然掩盖不住腐朽的病气。 吕后面色苍白,听着下人的禀报。 “他竟然没死……” 这一刻,吕后知晓大势已去。 “传令下去,竭诚招待刘川符宝,这是我们大汉灵宝侯,大河与大江之主,亦是先帝的兄弟,我们要尽主人之谊。” 这是吕后最后一道命令。 说出这句话之后,吕后彻底没了气息。 这位早年一直跟着刘邦的发妻,终究跟随刘邦而去。 吕后逝世,吕氏四王吕产、吕禄、吕台、吕通四人汇聚一起。 “不能放刘川回来,否则他们反扑,我们定死无葬身之地。” 吕禄说道。 “对,我即刻派人截杀他们。”吕产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权位,岂能这般轻易让出去。 吕后逝世的消息,通过隐蔽的通道传遍四方。 吕后逝世,齐王刘襄率先发难,以诛杀吕氏伪王为名,攻打吕氏诸侯的封地。 一辆简朴的马车来到陈平府邸。 马车下来一位衣着简朴的老人。 当年沛县的周勃,如今也是白发苍苍,作为众兄弟能力不怎么出众的存在,他反而熬得最久。 如今他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勃在下人带领下来到后院。 院中,忍了十余年的陈平不再像以前那般年轻英俊,双目炯炯有神,风采不减当年。 两人一见面,双方无需过多言语,瞬间明白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想做吗?敢做吗?”周勃问道。 “有何不敢?等得便是今日。” 陈平大步迈出,身形走向光明。 当年的恩怨,韩信之死,终归有个了结。 长安,功臣周勃与陈平发难,前往南北两军调兵。 “为吕氏者右袒,为刘氏者左袒!” 众将士齐齐袒露左肩,站在刘氏的这边。 大军攻入宫廷,诛杀吕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诛杀,吕氏一族就此覆灭。 未央宫,遍地血泊。 陈平负着双手,眺望着天际升起的黎明,他终于做下惊天动地的大事,改变了一个帝国的命运。 树荫下,当了多年道士的张良不知何时出现。 须发皆白,仙风道骨。 两位老友相视一笑,多年嫌隙烟消云散。 “陈平,你不怕后人骂你犯上作乱,目无法纪?”张良笑着问道。 “功过是非,随他们说去吧。”陈平淡然一笑,“至于对与错,就不是当代的事了。” “无论如何,折腾了这么久,大家也该喘口气了。” “是啊。” 另一边,牛车历经田园风光。 朝堂上的争斗,并未过多波及民间,对平民百姓而言,姓刘和吕都差别不大,脚下的土地才是他们的希望。 刘川看向四周,当年修建的水利设施仍在,冶铁技术的推广,以及新式犁耙的普及,令小麦渐渐占据了粟米的份额。 农田一片金黄。 气候适宜,人口不多,税赋较少。 足以可见,往后些年,将逐渐走向治世,汉民族的底蕴从这些土地里升起。 “关中变化很大,当年这里很穷。”符宝说道。 “现在不一样了,当年关中百万刑徒,现在没那么多徭役,刑徒也回家种地,自然变得繁华起来。”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长安地区。 当年初建的长安城,如今初具规模。 行商车队如龙,各地文士齐聚。 长安城外的树荫,站着一群人。 “师兄,是他们!” 牛车背着满满当当的行囊走近,这才看清树下故人影子。 “师父,欢迎回来。” 盖公(荆轲)垂垂老矣,许负熊钺步入中年,张良陈平年过六十,周勃、灌婴等沛县相识,化名董氏的扶苏蒙毅,道教窦浩、商山四皓,张苍;刚刚即位的年轻帝王刘恒。 赤色霞光染红半边天,正是人间好时节。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众人笑着看向自己。 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符宝眼角湿润。 刘川笑而不语。 历经秦时明月汉时关,原来不仅仅别人给他带来影响,他也给别人带来了影响。 “好久不见。”刘川向众人打招呼。 看着刘川的中年人面容,陈平转头对满头白发的张良说道: “你看,我当年说要学医是对的,你非要学文,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张良无奈一笑。 “师父,现在修仙还来得及吗?” “不晚。” 这一年,乃是汉文帝元年。 刘川接下来并未游历天下,而是定居关中,住在龙首山,偶尔到刘邦给自己准备的灵宝宫坐一坐。 看着这些人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 灵宝宫。 桃李成林,落叶缤纷。 “转身!错了!心思要专一!” 湖边,符宝教导许负的孩子与盖公的年轻弟子练剑。 与小孩待在一块,心态变得年轻了不少。 树荫下,刘川右手翻阅着这些年扶苏等人留下的成果,左手偶尔落下一子。 与他对弈的是个八岁孩子,戴着老成的冠,以及王侯公子的衣裳,大大咧咧的坐着,鼻孔朝天,傲气十足。 这是刘恒的儿子刘启。 两人下的是围棋,刘川丝毫没有让小孩子的意思,将刘启杀得片甲不留。 娇生惯养的刘启哪见过这种场景,平日都是别人让他,他在代国还有神童一说,以为自己的棋艺天下无双。 “不玩了!”刘启气急败坏,直接打乱棋盘,吃力地抱起棋盘,就要向刘川砸过去。 “嗯?”刘川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吓得丢掉棋盘,“还懂盘外杀招,小小年纪,不得了,将来怕不是个棋圣。” “我爹是皇帝,我要叫他砍你头!”刘启气急败坏说道。 刘川四处张望,一把抄起树枝。 “砍头是吧,老子先砍你头!” 树枝噼里啪啦抽下去,熊孩子哭声响彻山林,引得众人哄笑起来,林中充满快活气息。 第117章 泰一将行,豪杰时代 龙首山,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众人如往常一般在林中饮食,阳光透过树荫,形成道道光柱,照落在林荫之间。 当年故人年老归来,大伙也开始陷入年老模式。 盖公小口慢咽,碗里的红枣糯米饭很快消失一空。 “厨艺比当年好了许多啊,符宝。”盖公笑着说道,犹记得当年吃得满口沙石。 “人总是会变的。”符宝放下筷子说道。 “是啊,哪有不变之人。”盖公放下碗筷,看向刘川,“天汉,你有多久没练剑了?” “十来年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盖公抄起长剑,老迈的身子不减当年。 两人走入林中,你来我往厮杀了起来。 刘川不用神念,不用真气,纯粹以剑术和内气厮杀。 两人同时用朝歌剑法,一如当年在临淄那般。 只不过当年的青年与少年,变成了如今的老者与中年。 庖丁解牛、百步飞剑,杀得桃林花落如雨,绚丽而又充满危险。 到底是年老体迈,盖公坚持不住,被刘川挑飞了剑。 “好好好,剑术出神入化,不负我荆轲威名,哈哈。”荆轲终于用回了本名。 他靠着桃树大口喘息。 “哈哈,托荆大哥的福。” “荆大哥……” 荆轲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好久没听过这个怪异的叫法了。 荆轲抱着长剑,望着林间光柱,古怪一笑,说:“天汉,其实有句话没跟你说。” “什么话?” “其实我知道你会修仙,走下去,带着我们的期盼走下去。” 自从服下三日假死丹,荆轲便知晓前因后果。 “好。” 刘川蓦然回首,荆轲在桃树下溘然长逝,享年八十一岁。 这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再见。” 年轻时说的最多是幸会,晚年则是再会。 众人赶来,刘川仅是让人安排薄葬。 “葬在骊山下吧,以后我们都在骊山脚下。” 骊山脚下。 刘川为荆轲主持葬礼。 当年骊山的行宫付之一炬,毁了大半,刘川将荆轲安葬在嬴政为自己准备的陵寝附近。 众人回到龙首山。 一如往常一般生活。 这一日,秋高气爽。 刘川坐在水边与众人钓鱼,流水潺潺,鱼翔浅底。 “这样的生活,真是惬意啊。” 汉文帝的时代,几乎不怎么折腾,朝堂上的争斗,再激烈也仅限于朝堂。 民间生机迅速恢复,人口肉眼可见的增长。 怪不得汉代百姓如此怀念这个时代。 这般生活,历史上未出现过几次。 这时,符宝悄悄过来,附耳说道:“陈平家人来信,陈平逝世了。” 刘川愣了一下,良久才道:“正常,陈平忍了数十年,全靠一口气吊着,如今是时候解脱了。” 张良与陈平,两人的人生际遇几乎相反,张良几乎完成了“复国”“复家”“相韩”人生目标,更是对大汉创立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陈平出身低微,又背负着“盗嫂”的谣言,三易其主,奸计频出,被所有人看不起,成为事实上的孤臣,因此无论是吕后还是刘邦,亦或是如今的文帝,都非常器重此人。 如今完成光复大汉江山的大事业,被所有人刮目相看,自然了无牵挂。 “送行的事交给陈家人吧。” 这一年,文帝二年。 陈平逝世,张良立下衣冠冢,之后云游四海,往后不见踪影。 这一年,扶苏有了外孙,取名为董仲舒。 夜晚。 密室内。 南明离火光照四方。 刘川服下五彩石,以及玉灵芝粉末,体内不死长生药炼化药力,转化为真气。 “这些天材地宝够用十几年了,以后也不要走动了,就当做闭关了。” 战乱日子过去,清闲日子难得,不如趁此机会清修一番。 修行一番,刘川拿出玉瓶。 瓶中装着嫣红血液,隔着瓶子都能感受到瓶中蕴含的灼热能量。 此乃兵主蚩尤之血。 自从项羽死后,兵主之血便没有用处了。 刘川想了想,唤出三足金乌。 打开盖子,浓郁血腥散逸开来,冷意盖过南明离火的灼热。 “吃下去!” 此物令金乌服下,说不定起到促进金乌血脉增长的奇效。 一点点进化太慢了,这些年金乌光是增长体型,如今甚至连体型也不涨了。 三足金乌服下血液,并未有多大变化。 日后岁月,兵主血液将一点一滴改变三足金乌。 刘川再次盘坐练气。 真气巡行,状如银河。 碧眼方瞳,蓝光满盈。 文帝二年,刘川在修仙。 东海之畔,缥缈仙山。 岛上仙宫,隐于云雾,似是海市蜃楼,又似云顶天宫。 海边,老人泛着木舟,老人一身黑袍,身形瘦削,脸庞遍布老人斑。 岸边,艾烟袅袅,一名红衣巫师戴着铁面具起舞,高唱一声。 “泰一将行!群仙恭迎!” 巫师大呼。 老人摆摆手,船只隐入大海。 此人正是泰一,或者是上一任泰一。 泰一功力可以用秘法传承,这一任泰一年迈卸任,新泰一将会举行泰一将行仪式,恭送老泰一离开。 此传承是绝密。 唯有两名泰一进行,阴阳家对外的宣称是泰一永恒不灭。 泰一乘舟前往神州大地。 “刘川……” 老人声音沙哑。 他倒不是前往神州刺杀刘川,老泰一卸任,功力尽失,连看城门的士兵都打不过,更别说刘川了。 老人只想看看这位杀死四名长生主,令阴阳家龟缩海岛不出的刘川有何本事。 风烛残年,仅仅是看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 即便被此人杀死也无憾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这个时代给你了,刘川。”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物,既然惹不起,那就躲着,等到英雄化作孤坟。 任何英雄豪杰,也逃不过岁月的无情,晚年的孤独。 阴阳家有泰一的存在,注定一直兴盛不衰。 往后时代,定是他们笑到最后。 老人一路西行,途中乞讨、被打劫、也有好心人帮助。 风霜扑扑,颠沛流离,终于来到龙首山。 “老朽夏无且,求见灵宝君!”夏无且生怕别人拒绝,又补充道,“哦,在下有个名号叫泰一,先给杯水喝,快渴死了。” 第118章 华夏鼎革,生离死别 树荫下,刘川调息打坐。 董扶苏与董毅用草纸书写一篇篇文章。 草纸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推广开来,自己与墨家改进了制造方法,目前多在汉家朝堂公文上面使用,民间基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天汉,你过来看一看。”扶苏叫醒了吐纳练气的刘川。 “写好了?” “大纲做好了?” 刘川上前拿起本子。 此书汇聚两人的心血,删删改改数十载。 “以儒家为内核,融合道家阴阳五行以及天人感应,上天灾害是对君主失德的警示。吸收法家的大一统理念,无为治国变成有为治国,德主刑辅 ……” “如何?” “还不错,现在不是用出来的时候。” 现在是无为而治时期,用不到统一思想。 天人感应一看是来源自己当初写的天人感应篇。 天人感应在于限制皇权,百官可有与皇帝博弈的机会。 此术比法家少了一些极端,比儒家多了一些法治,总体而言,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 “师兄,有个叫泰一的人求见。” “泰一?”刘川转头对两人说道,“二位先去吃饭,我有客人招待。” “好。” “在下夏无且,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泰一。” 一老者杵着拐杖,缓步过来。 “夏无且,原来是你,藏得倒挺深。”刘川顿时了然。 大隐隐于市,夏无且之前还是嬴政的太医,荆轲兄弟刺杀秦王之前,这家伙还用药囊扔了荆轲一下。 后来夏无且因此被秦皇赏赐,之后了无音讯。 恐怕连徐福自己都不知道夏无且是真正的泰一。 “你藏着也深,一步错步步错,你现在清闲了,阴阳家龟缩不出了。”夏无且惋惜道。 “所以你们是等我死?” 刘川笑容古怪。 “世上安有不死之人,任你活八十,活百岁,总归是尘归尘,土归土。我也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夏无且坐在椅子上,吃着刚才符宝拿过来米饼。 他见过雄姿英发的秦昭襄王,温文尔雅的秦孝文王,也见过嬴政的父亲秦庄襄王,亲历嬴政横扫六国,一统江山。 见过楚汉争霸,看过汉代天子刘邦、刘盈、少帝刘弘的人生。 “英雄哪个不是年轻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晚年孤独郁郁而终,世间向来如此。”夏无且吃力咽下干粮,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死去,“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何能力,竟杀了我们四位长生主,想杀我就杀吧,死于英雄之手,倒也不负残年。” 夏无且年过九十,行将就木,早死晚死都差不多。 “能力?你以后会知晓,活着吧,指不定能活到什么时候。” 看到夏无且这般模样,刘川当即没了出手的兴趣。 抱有必死之心的人是无敌的,再怎么严刑逼供,估计问不出什么。 “话说除了我,还有你们阴阳家也对付不了的人么?” “多,太多了。每个时代总有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果不小心,总会遇见令你损失惨重之人,或许世界冥冥中注定如此。你不正是一个。” 阴阳家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阴阳家本质上是古人无意摸索出了上古法器使用之法。 世上宝物何其多,偶尔冒出和阴阳家初代泰一一般的聪明人也不足为奇。 或许深山老林之间,同样隐藏着一群研究上古法器之人,只待某一日出世,引领时代发展与变迁。 “确实。话说回来,你们阴阳家发掘出了何等法术?我对此倒是好奇。” 夏无且深深看着刘川,说:“老朽不知阁下掌握何种异种内气,休想套话,关于阴阳家的一切,老朽不会透露分毫……我们不是坏人,阴阳家只是不择手段求长生罢了。” “哈哈。可惜,泰一不愧是泰一。” 刘川哂然一笑,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往后,夏无且居住山上。 刘川平时炼气,闲时与众人研究新的儒术。 孩子渐渐长大,众人渐渐老去。 符宝与刘川又送走了扶苏与蒙毅。 刘川将两人葬在骊山。 山上,刘川与符宝并立,符宝牵着一名八岁男孩。 夏无且负着双手,神情淡然,对此事早已司空见惯。 八岁男孩眼眶通红,他是扶苏的孙子董仲舒。 “叔祖,人家常说你是神仙,如果成为神仙,是不是远离生死离别了?” “傻孩子,人生难免有失意,谁也不例外。”刘川笑着说道,“你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将你祖父的学问发扬光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学问,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只在于适不适合当前环境。 后人的错,而去怪前人,这明显没道理。 华夏鼎革禅代的过程中,学问也随之鼎革。 汉、唐、宋三朝的变化尤为明显。 宋朝诞生了赈济乞丐、养老院、孤儿院、完善的科举制度,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皇帝从与“贵族治天下”,再到与“士大夫治天下”,贵族除了开国时期,大部分看出身血缘;而士大夫是真能从“田舍郎”考成士大夫,更是进步的跨越。 宋朝文明开化程度,远超同一时代政权。 对历史一知半解之人,一般会喜欢武功强盛的帝王;真正有所思考的人,往往会叹息宋明倒在黎明前的黑暗。 一家一姓的灭亡不是关键,只需有鼎革变化。 若是没有外敌侵略,继续鼎革下去,总有一天能看到刘川想要的东西。 刘川转头看向符宝,说:“符宝,你先把他带回去,整理一下扶苏的遗物,交给他的家人。” “好。”符宝点了点头,带着董仲舒离开。 骊山脚下,茂林修竹,唯剩刘川与夏无且。 “天汉,你传授这些学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夏无且有些不解。 刘川意味深长道:“我想看原生的华夏现代文明,没有被胡虏打断,没有外洋影响,不断迭代的文明。” “能看到吗?”夏无且觉得异想天开。 “数十年,数百年,千年……不长不短,光阴飞逝,忽然而已。” “数百年,不长不短,恐怕是上古炼气士才有的口气。刘川,你还是不服老。” “没错,在下正是炼气士!” 刘川霍然转身,碧眼方瞳,不断轮转。 黄巾力士,侍立身侧,踏火麒麟,俯伏脚下。 漫天蓝火,吞噬夏无且。 夏无且微微一愣,了然一笑:“好神通!好一个炼气士!” 说罢,化为漫天灰烬。 夏无且终于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 刘川回到龙首山。 金乌西坠,霞光万道。 龙首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刘川与符宝一人。 当年故人皆已逝去,年轻一辈各有家庭。 他们这些老人,终于是被时代落下。 溪边,波光粼粼。 符宝卸掉伪装,露出三十多岁的面容,眼眸中带着一丝失落。 “怎么了?符宝?” 符宝收起愁容,展颜一笑,说:“只是有些感慨时光易逝,物是人非,师兄,我好像比你大了。” “不会,在我眼里,师妹永远年轻。” “师兄,龙首山不好玩了,带我去云游天下吧……最后一次。” 第119章 繁华落尽,回到过去 “师兄,最后一次云游吧。” 符宝起身,夕阳之下,那张脸依然美貌动人。 “我们想去就去,没有最后一次。明日出发,不,现在出发,不带任何东西,想走就走。” 这一次,不再追寻什么神话传说,也不再思考什么修行。 游山玩水,恣意潇洒。 “走咯!出发!” 落日晚霞,披在两人肩头。 群山巍峨,不过普通陪衬。 汉文帝十年(公元前170年),这一年,刘川七十四岁,符宝六十九岁。 两人卸掉伪装,恢复年轻人的模样。 符宝不坐老气横秋的牛车,而是直接坐上老牛的背,拿出一支小巧的竹笛。 “师兄,看我吹一首。” “咦,这不是小时候给你做的竹笛吗?你还留着?” “当然留着,这可是师兄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夕阳如歌,晚霞似诗。 竹笛清响,渐行渐远;苍山负雪,浮生未歇。 一路欢声笑语,逍遥无边。 长生是永恒,亦是享受当下。 若是对当下知足,哪里会有离别爱恨呢? “师妹,等等我!!” 关中回荡着刘川的笑声。 两人离开关中的消息传到未央宫。 大汉天子刘恒,如今已是个老谋深算的帝王。 “这就走了吗?也罢,让这位老人安享晚年吧,他也累了。”刘恒看着远方的山脉,他年幼时见过刘川,当年刘川与自己说的关于死亡的话,令他受益良多。 死亡,似乎不是可怕之事。 既然不可怕,何必耗费钱财而厚葬。 …… 另一边,刘川两人一路东行。 来到临淄之城。 这座齐国都城,依然没有褪去它的繁华。 青灰城墙在朝阳之中渐渐清晰,街巷纵横,杨柳依依,绿荫如盖;文人士子常聚,商贾小贩云集。 经历多年战火,此地等到了太平。 两人牵着青牛,漫步街头,周围人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各自低头忙自己的事。 “师兄,当年你来齐地,百姓可是竭诚欢迎,现在好像没人认识你了。”符宝笑道。 “忘记我是好事,难道我要像太阳一样挂在齐地,太阳有一颗就够了,再来一颗,齐地老百姓不得被晒死?况且……”刘川指着街道旁的医馆,“师父创造的医馆制度,我留下的对联与药方,哪个又不是我们的足迹。” 小雨淅沥沥落下。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当年繁华稷下,变成了偏僻城郊。 之前的老宅破败不堪,不远处邻居家中还有人声,似乎还有人居住。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肩膀。 临淄算是他们半个家乡,此刻难免近乡情怯。 走进院中,蛛网密布,房屋倒塌,石块估计被人搬去盖房了。 院中李子树,早已枯萎。 符宝失神,说道:“我以为李子树会活得很长,没想到如今也死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只是缺少肥料而已,普普通通的树,咱们再种便是。” 两人噼里啪啦忙活起来,很快将院子收拾地干净起来。 动作惊动了邻居。 老人杵着拐杖,敲了敲门槛。 “你们是谁?” 两人转过身,样貌令老者一阵恍惚。 “两位难道是灵宝君和符宝君的后人?” 两人对视一眼,笑道:“对,老丈是当年故人?” 这句话顿时让老者来了兴致。 “那是,老夫当年还跟灵宝君打过秦人,秦国李信知道吧?当年老夫拿着砍刀,一路砍到东门,李信吓得拔腿就跑……” 老者滔滔不绝,丝毫不给两人插话的余地。 “真可惜,我们老了没有胡说八道。”符宝低声笑道。 论年纪,两人说不定还比这老头大几岁。 两人花了数个时辰,终于摆脱了老头。 一路前行,前往东海。 夕阳西下,苍茫东海浸染成沉郁画卷,海天相连,残阳似血,绵延波涛一遍又一遍拍打大石。 远处海雾顿起,朦胧如纱。 两人站在悬崖,夕阳仿佛坠落肩头。 不言不语,凝望这片吞噬了他们长辈的东海。 “师兄,我想祖父了。” “想吧,天涯有穷时,相思无尽处。只要你想他,他一直在身边。” “师兄,你以后会想我吗?还会记得我吗?”符宝望着旁边的人,眼中意味难明。 “会,一直会,纵使沧海桑田,思念如永不磨灭。” 海风习习,岁月宁静。 “师兄,你说祖父是不是成仙了?” “当然,那一晚我亲眼看到师父醉后骑着长鲸,笑着登上天门。” “那我以后也是吗?” “不,你功德比师父圆满,应该会坐上麒麟。” “那就好。”符宝笑容灿烂,刘川留恋地望向不停落下的夕阳。 “师兄,你在想什么?” “我想……哪里有爱的法门,情的灵根。”刘川回首,眼眸倒映着夕阳,“我爱天地,爱自然,爱大道,也爱你,师妹。” 往后十余载,两人踪影消失。 也有人在寿春见过他们,也有人说在凤凰山上修炼仙法。 这一日,一男一女,步行官道,走向关中。 当年陪伴他们的老牛,如今也已寿终正寝。 符宝面容仍然不变,走着走着,她忽然有些疲倦。 “师兄,我累了,这次恐怕跟不上你了。” “来,师兄背你。” 符宝搂着师兄宽厚的肩膀,如小时候那般平静安心。 日夜星辰,只是陪衬。 忽而大风刮起,两人竟真的骑上了麒麟。 麒麟带着他们奔向不远处的天门,符宝隐隐约约,看到祖父的笑容。 “那是什么地方?神仙住的吗?” “离恨之天,爱喜之界,无忧无虑的地方。” “师兄,如果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别,该如何告别呢?” “像当初见面时那样。” 刘川笑容灿烂。 过去的风,从身后吹来。 “咦?好俊的小伙子,莫非是楚国王族?” 战火纷飞,流民四起。 五十多岁的郑安期背着熟睡的小女孩,忽而看见道旁昏迷的刘川,他不忍见死不救,但自身难保,哪有地方照顾别人,心想装作看不见。 此时,女童悠悠转醒。 “祖父,他好可怜,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刘川悠悠转醒,一阵胡言乱语,等到平静下来,耳边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你要吃红枣饭吗?” “小子,吃了我们的东西,以后符宝和行李都让你背了。” 那一碗饭,那一天的夕阳。 老人背上小女孩好奇的笑脸,少年正在踏上战国的旅途。 第120章 永生重逢,世上唯我独仙 麒麟奔向关中。 符宝靠着刘川的肩膀,说:“师兄,我们会重逢吗?” “会,世事就是轮回,无尽岁月后;那时,古往今来发生的一切,将会再来一次,历史长河的尽头,我们终将相遇。” 麒麟一路行至骊山,光怪陆离的景象,偶尔被人捕捉。 符宝眼中的场景光怪陆离,隐隐约约,好似回到当年。 她不知道成仙的意义,这辈子也没有追求过仙道,所求无非是陪伴在祖父与师兄身边。 “师兄,往前看,去找那永恒的长生不老术。” 她终于回到过去了。 幻梦之中,符宝回到那拥有师兄与爷爷的年代。 在重逢之中离别,正如当初所见面时那般。 “再会,符宝。”刘川笑了,他做到了让逝去的人没有遗憾。 他将符宝葬在当年骊山无涯陵寝当中,这座空荡荡的墓室,终于迎来了主人。 骊山,秋风萧瑟,万里碧空,明月高悬。 月华拂过道人衣袖。 刘川望着明月。 当年初来战国,也曾感叹明月似乎永远不变,无论前世后世,皆是一个模样。 明月永恒,而人事已非。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刘川怔怔望着土地,久久不能言语。 他似乎明白了乡愁,明白了土地的意义。 日出,黎明从天际线升起。 日光照亮附近大大小小的坟墓,坟头无碑,但他知道每个人的生平。 他看到关中的圣母香火。 他看到日出而作的汉民族百姓。 他们的足迹,还是留在此处了。 汉景帝七年(公元前150年)。 这一年,刘川九十四岁,符宝永恒定格在八十九岁。 符宝一生无忧无虑,安然渡过战国、秦朝、楚汉、历经齐王建、秦始皇、秦二世、秦王子婴、汉高祖、惠帝、吕后、少帝、文帝、景帝。 无憾矣。 …… 夜间异象,惊动了朝堂。 文帝早已逝去,如今是刘启当政。 刘启虽然有些不靠谱,但当政之后,还是按照当年先帝的政策执行下去。 刘启听着官员的汇报,神情颇有些古怪。 “你是说骊山出现麒麟?有人亲眼目击,莫不是诓朕?” “陛下,确有此事,下官长子亲眼所见,他自幼饱读诗书,不会骗人。” 官员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前来汇报。 “鸣雏侯求见。” “快请她过来。” 很快,一老太太缓步而来。 此人正是符宝的弟子许负。 当年的弟子也已老去,熊钺甚至死去多年。 刘启对此人甚是敬重,连忙上前搀扶。 “何事把许侯给惊动了? ” “陛下,昨夜麒麟之事,可能是灵宝君回来了。” 两人消失十余年,关中对刘川的故事添油加醋,都快形成神话了。 “灵宝君?他还活着?” 提起灵宝君,刘启感觉屁股略疼,年轻时被教训的场景历历在目。 “既然如此,你去查探一番。” 刘启不想理会此事。 许负出门。 “许祖母,稍等!祖母,我要听灵宝神仙的故事!” 一人小鬼大的孩童拦住了她的去路。 “哦,是小猪啊,行,神仙回来,我带你去见神仙。” 许负笑着抱起了刘彻。 两人独自登山。 顺着模糊的记忆,许负来到骊山陵墓之处。 此地风光秀丽,坐望关中。 当看到熟悉的年轻身影,许负心中一颤,当年的猜测一一应验。 树荫下,坟头林立。 白衣鹤氅的身影遗世独立,秋风萧瑟,落叶缤纷,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了。 当年跟在师伯身后的寸步不离的师父,如今悄然无踪影。 许负隐隐猜测出什么。 刘川看到两人,打量了一眼,也不说话,仍自神游物外。 轰! 忽然,乌云密布,天空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符……” 刘川正想招呼符宝躲雨,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相伴八十年的身影,如今埋在骊山,再也回不来了。先前的洒脱看开,如今也变成悲凉。 这条长生路,以后自己一个人走了。 “哎,世间唯我独仙。” 年轻时意气风发出的豪言壮语,年老时再仔细品味,又是另一番心境。 “你就是神仙?神仙,下雨了。” 刘彻提醒道。 他上前仔细端详这个看起来比父亲还小的年轻人。 “神仙,你好像在哭,神仙也会哭吗?” “人生在世,难免有遗憾。”刘川此时才回过神,看向这名男孩。 “我是太子,有人说我以后会当皇帝,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是不是当了皇帝,以后再也不会有遗憾了?” “会有的,小猪。纵使是神仙,也逃不过应有的失意。你以后会明白。” 许负此时才开口,说道:“师伯,请节哀。” “不,死亡是重逢的开始,我为他们高兴。”刘川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只要寻得永恒的长生不老术,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闭眼睁眼的功夫。” “长生不老,过去的人就会复活吗?”许负不解。 “长生是永远,或许是两千年,也许是一万年,又或是无数次宇宙破灭,事物随机排布组合出与此界一样,便是往日重现之时。许负,再会。” 刘川大步下山。 向前走,不再停留。 长生,就要耐得住寂寞。 若得能永生,一万年也是一瞬,万亿年也是一瞬。 等到宇宙破灭,纪元重启,粒子重新排列组合,当世上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总会有重逢那么一天的。 永生的尽头,其实是重逢。 这个时间的跨度,或许不能用数字形容。 “离别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是重逢,寻找那永恒的长生不老术,那时我们终将相遇。” 刘川下了山,从此再无踪影。 乌云拨开,雨消雾散。 光芒重回大地,万物焕然一新。 刘川拿起竹笛,吹着古老的楚歌曲调。 身影渐行渐远。 长生是历练,是蜕变,是酒和青春,看遍世事沧桑,繁华落尽之后的超然物外。 大爱至深,便是无情也有情。 洗去尘骨,神性内生。 青史留白,盖棺定论。 从此以后,再无战国刘川,他是历史中长生的炼气士——刘川。 …… 许负望着刘川洒脱夹杂着萧瑟的背影。 “师伯,你要等多久呢?” 第121章 历史仙踪,汉武故事 延熹八年(东汉,公元165年)冀州巨鹿。 村落宁静,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朝阳升起,雾霾沉沉,乡间炊烟袅袅。 青年身形高大,穿着暗黄袍子,宽袍大袖,不似普通农人。 “张角,现在才出门啊?” “大郎,一会回来记得给我爹看看病。” “大郎,可还有符纸?最近诸事不顺。” 青年名为张角,所到之处,老少熟络地打招呼。 张角传承了祖上传下的治病驱邪良方,成为附近山村较为有名的道士。 “好好好。” 张角热情回应众人的招呼。 回到家中,他又有些失落。 他从小识文断字,素来有大志向,难道自己这辈子,只能困在这浅池当中了吗?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弟张宝气喘吁吁道: “兄长,我挖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 “一堆竹简,上面全是字,我打算烧掉,三弟说先问问大兄,万一是什么好东西呢。”张宝不以为然道。 “带我去看看。” 张角跟随弟弟来到深山。 深山有一石洞,洞中散落一具骸骨,从骸骨衣着来看,应不是当代之人,旁边散落竹简。 张角随手拿起竹简,吃力地阅读与现在颇有形似的文字。 打开竹简刹那,沧桑古来历史扑面而来。 “齐王建四十四年,稷下学宫祭酒刘川,率临淄百姓,以巷道方位而设渠帅、方帅、以太平为号令,率众人抵御秦军……” “秦始皇三十五年,灵宝君留下‘祖龙死而天下崩’之谶,两载后,秦始皇驾崩……余求仙数十载,只恨错信小人,无法随大祭酒,千古悠悠,此恨难平。” 死者自称卢生,原先为稷下学宫的弟子,投靠嬴政。 “灵宝君……” 张角震惊万分,这不是历史中的隐士吗? 上面除了卢生自述,还传下了灵宝君的百草纲目,一门内气修炼法。 “太平、渠帅……这般神仙人物,能活到如今吗?” 张角若有所思,似乎领悟了什么。 …… 同年。 上林苑。 此地曾是皇室最大的皇家园林,历经秦汉百余年,秦始皇与汉武曾对其进行修缮扩建。 当然,经过王莽之乱,上林苑早已荒废不堪,宫殿大多被摧毁。 从皇家重地,变成如今的荒废园林。 光武帝定都洛阳,此地更是仅有十余名士兵看守。 这一日,洛阳来的车驾前来长安祭祀,天子刘志带着百官前来祭拜先祖。 期间需要耗费数月。 近些年来,朝堂混乱,皇帝为了维持威望,特地前来长安祭祀先祖,以示正统。 夜晚,暮色渐深。 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偷偷摸摸来到此地。 “阿瞒,听说这里闹鬼,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高个子少年相貌俊美,仪表堂堂,眼神四处张望,唯恐断壁残垣之间冒出一缕残魂,吓他们一跳。 “袁绍,怕死你就回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矮个子孩子十岁出头,相貌平平。 “哼,论读书,你曹阿瞒不知差了多少。”说到这里,袁绍来了自信,“此地名为建章宫,当年孝武帝在此设立神明台,设承露盘,以求仙神降下不死药。” “晚年,武帝不知为何悔悟,建章宫的神明台,终不复用。” 曹阿瞒抚掌大笑,说:“对,这就对了,万一我们寻得神仙宝物,岂不是能长生不老?” “胡言乱语,孝武帝都不能长生,你又如何?”袁绍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真那么容易长生,世上真有长生之人。 那么皇帝还能换来换去? “你不懂,传说世祖皇帝(刘秀),早年曾游上林,悟道三日三夜,最终领悟绝世武功,天命加身,这才成就霸业。” “什么?”袁绍瞳孔一震,“你曹阿瞒也要成光武霸业?” 曹阿瞒连连摆手,说:“不不,我想当征西大将军,做个冠军侯,你想到哪去了。” “嘁,沐猴而冠……” 既然来都来了,两人便四处搜寻起来。 袁绍与曹操两人跟随长辈出来见世面,祭典又没有他们的位置,闲着无聊,这才出来探险。 青苔爬满断壁残垣,青石板长出杂草。 落寞萧瑟的景象,述说往日的繁华。 岁月无情消逝,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黑夜,阴风呼啸,摇曳树影好似张牙舞爪的妖魔。 咚咚咚……。 曹操忽然踩中一块中空的地板。 “咦,里面有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曹操兴奋地撬开地板。 地板下是小巧的木匣,木匣无锁,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本书。 书籍封面写着——太史公书——灵宝本纪,右下角写着“司马迁”三个大字。 “是太史公司马迁的书。”袁绍又炫耀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学识,“灵宝名为刘川,齐国人,曾任稷下学宫祭酒,秦朝汉江侯,汉初灵宝侯,后被孝武帝夺爵,同时他又是道家人物,著名方士……司马迁在灵宝侯列传中有记载。” “话说,这本书我怎么没看过?太史公有写过吗?” 本纪可不是一般人能入的,本纪一般是帝王,或当时最有权势之人,例如项羽、吕后。 灵宝虽然有名,不仅是张良陈平之师,还是太祖皇帝的兄弟,但不至于入本纪。 不过,袁绍家世显赫,家中藏有司马迁的真迹,名字大印与字迹和家中一模一样,不似伪造。 袁绍好奇翻开书籍。 霎时间,被第一句话震慑。 “一篇灵宝纪,半部汉初史。” “好狂妄的字。” 开篇一句话,吸引两人阅读的兴趣。 越看两人脸色越发不对。 此书描述光怪陆离,犹似神怪志异,甚至并不忌讳汉家隐事。 “刘川者,琅琊人也,字天汉,号灵宝。齐王建二十年生人,其师郑安期,时人称千岁翁……刘川少时修习方术,得长生不老大道,齐王建三十八年,为稷下大祭酒……。 ” “征和二年(前91年),江充言宫中有蛊气,诬太子,太子发兵……秋七月,刘川出关,驾羽而归,诛众方士;责上,上有悔意,建思子宫,诛充三族……” “后四年,吾见灵宝东海泛舟。” 此书到这,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一眼。 汉武巫蛊之事,向来为后人津津乐道,民间多有流传。 但这版本怎么不一样? “不对!”袁绍猛然惊觉,“不对,刘川是齐王建时人,齐王建在位四十余年,而后被秦灭,秦十五年,再到孝武后期……” “刘川岂不是一百五十多了?” … 日月倒转,银汉逆流,时间来到汉武年间。 历史真相如画卷缓缓展开,显露出那一抹白衣。 第122章 天地一虚舟,何处不自由? 景帝七年。 这一年,雨雪靡靡,刘川走下骊山。 行路迟迟,杨柳依依。 他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玄奇境界。 我动,而天地静。 天地动,而我静。 一动一静,一阴一阳。 动静者,天地之气质也。 宇宙万物无时不刻变化,真气无时不刻运行。 一个追求静态之人,身处动态的历史。 须有坚刚不可夺志的信念,也要有超凡脱俗的道行。 人体生机在“动”之间“静”。 天地万物动,而吾清静不动,此乃长生之道。 长生即是动静。 长生除了机械式的道行修行以外,仍需要心境的提升。 亲人离世,故人如风中落叶凋零,令刘川在心境之上受益颇多。 “何为神人?神人者,神而明之也,褪去人性,悟神性也。” 肉身的蜕变,心境的提升,则是超凡脱俗的要素。 修行之道,分为【不食谷】方人,【餐风露】真人,【乘云气】神人,【游四海】至人(地仙),【齐日月】圣人(天仙)。 当然,刘川想不到那么远,如今境界仍在【真人】徘徊,真人寿命上限为一百八十。 到了神人阶段,身心内外蜕变,身可乘云气而升,寿命增加三百,也就是四百八十年寿命上限。 按照前世的历史,他能活到公元236年,也就是三国蜀汉建兴十三年,诸葛亮去世第三年。 “踏遍青山人未老……” 刘川通体泛起微光,这是即将蜕变的超凡之光,歌声渐渐传遍远方。 山上,刘彻与许负目送刘川离开。 此后,经年,再无刘川踪迹。 长安。 青年董仲舒为门徒讲述《公羊春秋》。 夜晚,董仲舒秉烛夜书,著《春秋繁露》,这本书吸收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建立了一个大一统思想体系。 此书师承祖父之作、继承公羊春秋、道家天人感应,法家法治,墨家均贫富等思想。 书成刹那,狂风大作。 屋外,刘川微微一笑,在星辰照耀之下,隐入黑夜。 此书代表着秦汉精英对大一统的探索,解决了秦朝与汉初的弊病,为后世统治提供思路。 当代人解决当代人的难题,这本书是好是坏,留待后人评判。 刘川不想过多干涉,过多限制别人思考。 无论前世后世,没有一出世就放之四海皆准的理论;当代人提出问题,解决了当代的难题,后人在此基础修补增改,吸纳融合。 文明正是因此诞生。 “文明……需要思考与摸索的人。” 历史跌宕起伏,文明千锤百炼。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刘川飘然远去。 他要找一个地方闭关潜修,利用土伯之棺深埋地下,直到突破那一日。 在此之前,可看看故人。 刘川游历天下。 最后找到一处偏僻之所,青铜棺深埋地底,等待化凡蜕变。 …… 元狩二年。 年轻的汉家天子刘彻登临龙首山,身后是当年仙人刘川修行的道观。 山下,猛将如云。 卫青与霍去病雄姿英发,率领汉家铁骑等候。 “汉家忍辱负重多年,今日必定复仇。” 数十年来,匈奴给他们的屈辱,每个汉人都牢记在心。 汉家草创之初,百废待兴,面对外地的入侵,只能以被动防御为主。 如今是到了复仇的时刻。 汉武对左右谋士说:“除了匈奴,朕还要对百越、河西、西域、东北、多个方向用兵。” 汉家天子没有庸庸碌碌之辈,年轻的天子是想建功立业,但是这几年来,刘彻也看到了关中人口的暴涨。 汉家实控的领土,不足以供养三千万百姓。 千万张嗷嗷待哺的人口,要么吃别人,要么互相吃。 刘彻自然选择前者。 “汉家天威,由朕而始。”刘彻从道教子弟手中接过北国寰宇图,此图源自刘川,当年刘川游历天下,自然也踏足了北国大漠。 此图传给许负,许负传给门徒卫青,卫青献给刘彻。 图册完完整整记录匈奴所统治地方的地形、水源。 “出兵!” 刘彻大手一挥,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黄老的学说、稷下的争鸣、盖公的剑术、道教的武术,也对这个时代施加影响。 刘彻从今日起,也成为令人又爱又恨,毁誉参半的君主;人们恨他令天下户口减半,人们爱他打下汉人生存空间。 往后两千年,绝大部分汉人也都在刘彻打下的地盘活动。 天下纷纷扰扰,拉开帷幕。 人群中,一青年儒士见证了这个场景。 “好气魄,好威严。”青年文士看着延绵不绝的汉军发出感叹,正如太祖所言,大丈夫当如是也。 此时,宫中侍人前来。 “司马迁,陛下说有要事相托。” “陛下召我?” 司马迁神情微动,莫非是陛下看重自己的才华?打算委以国家大事。 司马迁前去觐见帝王。 “司马迁,听说你学自董仲舒,可曾见过灵宝侯?”刘彻开门见山道。 “陛下,我尚未出生时,灵宝侯早已仙逝,未曾得见真颜,仅在董师口中听说,灵宝侯活到现在,怕是一百二十余岁……” “你可知灵宝侯容颜不老,身有长生不老术?” “在下不知,长生之事皆属虚妄,陛下莫要轻信方士。” 司马迁心中失望,不问苍生问鬼神,原来陛下并未看重自己。 “朕册封你为郎中,给你一个任务,顺着刘川的踪迹,找出此人。” “陛下……微臣听令。”司马迁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刘彻的眼神,便不敢拒绝了。 众人离去,刘彻走入龙首观。 昔日繁华宫观,随着故人离去而凋零。 刘彻走到龙首观,当年一切崭新如故。 嗡! 赤霄宝剑寒光出窍,倒映帝王年轻的面容。 “阁下真的死了吗?” 刘彻回忆起那人年轻的面容。 以及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诏书。 “汉祚将亡,刘川可为天子……” 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为何颁布这封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诏书? 唯有一种可能,刘川身有长生不老之术。 “哼,我永远是大汉天子。” 这一刻起,刘彻对方士古怪之术产生浓厚兴趣,但他不敢像嬴政那般大张旗鼓,而是暗中寻找方士。 …… 遥远东海,仙山海岛。 刘彻暗中寻找方士的消息传到此处。 “哈哈,刘川已死,任你惊才绝艳,如何能抵岁月流逝?接下来,又是我们阴阳家的时代。” …… …… 从此,司马迁带着帝王的命令出发。 他本不信鬼神,更不信死了三十多年的人还活着。 “算了,当做游山玩水吧。” 此后,司马迁访问名胜古迹,考察古代遗事,寻访神话风俗,途经长江、黄河、湘江、东海。 当然,他也不糊弄刘彻,而是认真调查了灵宝在各地的事迹,并将其记在笔记当中。 如此过了数年。 司马迁父亲身死,他回到长安,继承父亲太史之职,也继承了“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的修史遗志。 又是数年,为李陵之事遭受宫刑。 刘彻已然入魔,为了寻仙,甚至将年号改为天汉,他并没有杀司马迁,而是将他派遣出去。 “找,找到天汉再回来。” 人生起起落落,司马迁又踏上了寻“天汉”之路,路上他继续写史,完成先父理想。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 东海之畔,波涛万里。 “怪力乱神,不可思议。” 司马迁不禁感叹,灵宝君的传说太多了,多到不知真假,混杂史料的地步。 当年的青年文士饱经风霜,颠沛流离,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白发斑驳的老头。 经过多年寻找,世上无人敢说比司马迁更了解刘川。 “若灵宝侯真得长生,想必是无比逍遥的吧。” 当年心境,与现在又有不同。 司马迁写下一句诗词。 …… 时空跨越三百多年。 建章宫废墟。 袁绍曹操两人又找到散落的其余笔记,正巧读到这句诗。 “明月在天心,浮云任去流;天地一虚舟,何处不自由?” 两人看着故事入了迷,此情此景,好似与百年前的古人感同身受。 “袁绍,不要停,继续往下念,他找到灵宝侯了吗?” 袁绍乐呵呵地翻阅。 “不急,且往下看。” 第123章 十朝元老,灵宝出山 “杀!!” 这一日,长安血流成河,数万人在长安城内厮杀。 “诸百姓,随我杀入宫中,屠灭奸臣!!” 年轻的太子浴血奋战,身披数十创。 天子晚年衰老无力,又受方士巫师蛊惑,认为有人暗中以巫蛊诅咒自己。 长安城,人相构陷,死伤颇多。 又有奸臣构陷太子刘据,太子无奈起兵反击,长安城的百姓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昏君,于是自发武装跟随太子。 一时间,双方人马杀得难舍难分。 …… 建章宫。 天子为求仙所建。 千门万户,雕梁画栋。 内有神明高台,高五十丈,顶端有黄铜而制的仙人双手高举,手捧铜盘,铜盘底部为青玉,四周刻有龙、云、凤、仙鹤、莲花等纹路。 刘彻设此高台以见神人,台上的仙人乘露盘用来承接“天浆”,配合玉屑服用,以求长生。 建章宫内。 香烟袅袅,仙人蜡烛排列两侧。 方士们衣着怪异,好似神话中的仙神。 “陛下,微臣已派人查探,刘川的确是死了,他并未得长生。过些时日,我们再登台求仙,得长生不老之药。” “先下去。” 苍老刘彻无力听闻此事。 太子造反对他是个极大的打击,刘彻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么多人跟随太子造反,怒的是太子竟然敢造反。 “报,太子兵败,逃离出城。” “报!皇后自戕!” 哐当一声。 刘彻手中杯子落下。 “太子身边之人,全部腰斩;跟随造反之人,族诛!” “派人追太子!” 刘彻怒火滔天。 他恨太子谋逆,他恨皇后自杀如此决绝,不给自己审判她的机会。 这仿佛是对自己无声的嘲讽。 皇后自杀,太子逃亡。 两人之事,彻底击破了他的内心,让世人知道他只是个孤家寡人,是一个残暴无情的君主。 皇后的自杀,彻底将此事盖棺定论。 “太子快跑!” 太子亲卫断后,掩护太子逃入深山。 …… 天地一虚舟,何处不自由? 这句诗,此时此刻,恰恰表达了司马迁的心境。 天子御极数十年,武功赫赫,四海咸服,拓土万里,蛮夷闻汉军之名,尽皆丧胆。 但付出的代价是天下户口减半,民生凋敝,比起汉初之年还不如。 天子乾纲独断,宠信奸臣,百官人人自危。稍有不慎便迁怒他人,动辄腰斩诛族;其所到之处,有些官员唯恐自己招待不周害了家人,甚至提前自杀。 不仅如此,天子为了长生,甚至大修宫殿,厚赏方士,挥霍无度,甚至已到了入魔的地步。 司马迁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大汉江山危在旦夕。 如今看到这山河美景,恨不得泛舟于大海,身入缥缈苍茫之境。 这一刻,司马迁相信或许真有神仙鬼怪。 如果没有的话,未免太过孤单。 月华似水,轻如流沙。 司马迁找了僻静背风之地,升起篝火,借助微弱篝火光芒书写着新的篇章。 荒郊野岭,野兽出没。 司马迁倒是不怕野兽,董公除了儒学精湛,剑术不遑多让。 这是太史公记最后一篇,亦是最难的一篇——灵宝侯传。 “该不该把志异古怪之事写下去呢?哎,真想亲自找灵宝侯问一问。”司马迁愁眉苦脸,“算了,秉笔直书。” 从稷下学宫档案,再到旧秦守藏室,以及当年故人的后人转述,灵宝侯的确有特殊本领在身。 “刘川者,琅琊人也……早年服气长生……” 刘川一人,串联了太祖发家、张良陈平投靠、齐地与关中人心……包括建国至今的黄老、儒学、道教。此人又有许多传奇故事,为齐王献金丹,戏耍秦皇等等。 司马迁从先前的不信鬼神,再到如今半信半疑,亦是被其事迹所震撼。 司马迁启程回长安述职。 每隔一段时间,天子都会要求他回来述职,不超过三日,又将他派遣而出。 司马迁回到关中。 鬼使神差打算上骊山观日出。 骊山破败多年,草木葱茂,道路失修。 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爬到山顶。 此时,天光乍破,霞光万丈,群山延绵起伏,一轮大日自群山夹缝升起。 山川秀丽,美不胜收。 司马迁觉得早年追求的功名利禄,显得这般可笑。 不如一朝阳,不如当年灵宝和留侯看开。 咔咔咔……。 此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嗯?”司马迁转身一看。 只见身后土地隆起,一只苍白的手破开。 哗! 人影飞出,狂风四起。 天上云气化为旋涡。 云气之下,道人白衣鹤氅凌空虚浮,好似服食长生气而飞升的神仙。 此情此景,司马迁不由得想起楚辞当中一句话。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 百年修炼脱凡胎,一朝出关步云来。 刘川闭目感应,唯有一个感受——自由。 不是道行超过百年的修为增长,而是身心清静,乘云气而升的自由。 此乃无碍之自由。 碧眼方瞳轮转,倒映天际夕阳。 “这位怎么称呼,今夕是何年? ”刘川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司马迁。 “司马迁,征和二年……” “哦,原来还是小猪。” 这次闭关似乎挺长,一晃眼五十多年过去。 “难道阁下是……齐国上卿、千乘大夫、稷下学宫大祭酒、汉江侯、灵宝侯、青帝子、无涯方丈、十朝元老的灵宝先生?” 这一刻,司马迁激动万分,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宝侯真活在世上,自己亲眼见到了灵宝侯出世,数十年的求索得以成真,如何不令人激动,尤其是对于一个史官来说。 “司马迁,这里可站不下这么多人。”刘川微微一笑,“董仲舒、许负,当年的故人,可还在吗?” “他们皆已仙逝。” “哎,故人离去,当真如风中落叶啊。” 刘川心里有准备,此刻未免觉得有些萧瑟。 从此以后,当年故人只剩自己一个了。 人人皆过客,无人伴终生。 “小子,史书写好了吗?”刘川看向司马迁。 “呃……差不多了。”被一个相貌年轻的人叫自己小子,司马迁多少有些不适应,“灵宝神仙,接下来你是要出山吗?” “也不算吧,先修整几日……” 刘川走到悬崖边缘,语气淡然,道: “顺便看看……这一代的天骄。” 第124章 长生不死,帝见神人 “这一代的天骄……” “灵宝君,卫霍已逝。”司马迁说道,这一代的天骄,恐怕是所向无敌的卫霍了。 卫青霍去病已逝,无缘得见其风采,刘川心中甚是可惜。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对了,写卫霍两人的功绩,一定要如实书写。” “史家秉笔直书,不会胡乱篡改,有什么写什么。” 司马迁世家出身,打心底排斥外戚,但不会刻意歪曲他们的战功。 “哼,歪曲倒是不会,轻描淡写的春秋笔法,怕是少不了。”刘川冷哼一声。 “在下这就回去修改。” 此次下山,刘川是要了结一番恩怨。 乃是他与阴阳家的恩怨。 这帮人很是精明,以为龟缩不出,把自己熬死即可。 可惜,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川是长生不死之人。 “走,下山。” 征和二年,刘川一百五十三岁。 闭关数十载,领悟土遁之道。 修炼一百余年,终得神人之果。 刘川大手一挥,袖中飞出两只巴掌大小的玉马,一黑一白,幻化成真马。 “多谢灵宝君。” 司马迁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暗暗吃惊。 行走天下多年,他听闻无数离奇古怪的神话传说,但从未见此神异法术。 司马迁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将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 这是史官的职责所在。 两匹马出入密林无碍。 “灵宝君,在下能问一些事吗?” “能,不过有些可说可不说。” “秦始皇是否为吕不韦之子?” “无稽之谈,我们那个年代从未听说过此事,应当是汉初谣言。” 刘川并非为嬴政洗白,而是此事没有逻辑,而且当年反秦的时代,从未有人以这个借口反秦。 估计这个谣言是近些年之事。 “太祖高皇帝是否将妻儿踢下车?” “假的,地点对不上。” 刘川一个个否定谣言。 没有什么史料比当年亲身经历的老人更具权威,司马迁决定回去将这些史料改掉,史官秉笔直书,但不代表不被史料误导。 虽说史官有个人好恶,对于喜爱的人物会多加一点篇幅,但基本的事实还是保证的。 此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司马迁凝神静听,看向刘川:“灵宝君,好像有人打斗。” 顺着声音方向,当看到被围攻的那人,司马迁不禁惊呼出声。 “太子!” …… 哗啦! 十余道人影踏着树叶,从四面八方围住太子刘据。 刘据单持铁锏,浑身浴血,右眼插着断矢,左手被斩,状况无比凄惨。 “殿下,跟我们回去吧,回去向天子认错。” “孤死也不认输。” 刘据冷然望着众人。 他对皇帝失望透顶,竟因虚无缥缈之事残害忠良。 “殿下,皇后自杀了。” 听到这句话,刘据愣住了。 他默不作声,提铁锏杀向众人。 此时此刻,刘据心如死灰,他只想战死,永远不可能投降。 众人一番打斗。 刘据力竭之时。 忽然。 “什么妖术?” 忽然,追兵惊恐尖叫起来。 抬起头,刘据看到神异的一幕。 土中钻出无数藤蔓,藤蔓带着刺迅速缠绕追兵周身,锋利尖刺刺入追兵体内,瞬间将数十人绞杀至死。 “这是……” 草木自动拨开,刘据看到一个年轻人出来。 很快,事情前因后果被众人知晓。 “巫蛊之祸…刘彘平时在何处?” “回灵宝君,天子平时在建章宫服食长生药。” 刘据眼睛的箭矢被拔出来,浑身伤势止住,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敢相信史书上记载的人物出现在面前。 当今时代,也只有这位敢直呼天子小名。 “原来如此……” 阴阳家的方士,终究还是出现了么? 刘据继续补充道:“八月十五,月圆之日,天子会率领方士,祭祀神人,祈求长生不老之药。” 司马迁此时忍不住插话。 “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迎神大典还能继续?” “在天子眼里,所有人都没有他自己重要。”刘据语气中蕴含一丝绝望。 “休整几日,等到八月十五再下山。”刘川看向远方。 方士齐聚,倾巢而出。 从战国至今的恩怨,如今是该了结了。 …… 此时,长安城内的杀戮还在继续。 “报,太子于骊山自戕。” 很快,太子烧焦的尸体被运过来,面目隐约能辨认。 看着大儿子的尸体,刘彻心中滋味难明。 这一刻的他,或许有一些悔意。 “与太子作战之人,族诛。按兵不动者,族诛。” 建章宫内。 年老的刘彻目光浑浊,神情依然高深莫测,令人看不清悲喜。 他杀了事件当中所有人,帮太子的,不帮太子的,以及骑墙观望之人。 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这就是帝王心术。 刘彻的统治手段,几乎超越先前帝王,即便太子之死,亦可借机大做文章。 方士公孙卿缓步行来。 此人长相怪异,满头绿发,瞳孔呈赤色。 此人拥有【绿发瘦骨】【漆瞳】等仙人体。 “陛下,仪式已毕,一百零八方士,等候陛下差遣;今夜月圆,即可开始接引神人,得琼浆玉液。” “如常进行。” 当夜。 神明台高数十丈,上有黄铜仙人,手持承露盘,盘子对准苍穹,直欲接引冥冥中的琼浆玉液。 一百零八方士,人人身着华服,手持火把。 祭坛之上,公孙卿头戴面具,跳着古老的傩舞。 伴随着他的舞蹈,火焰时而化为蓝色、时而化为青色,甚至隐隐形成百兽之形。 人群中,泰一满意扫视这一幕。 泰一真名为李少君,乃是二十年前有名的方士,他吸取了徐福的教训,李少君假死脱身,化作普通方士,暗中操控这一切。 “这是阴阳家最鼎盛的时代,刘川啊刘川,你终究是死了,你熬不过我们。” 李少君以及上代泰一远离中原数十载,为了就是逃避刘川。 如今正是他们大展神威的时刻。 死人,限制不了他们。 他们大张旗鼓,肆无忌惮。 那又如何? 难不成刘川从天上掉下来杀死他们? 此时,仙人承露盘微微放光,甚至冒出绿火。 皇帝宝座,刘彻迷恋地望着光怪陆离的景象。 少时对神鬼之事半信半疑,而后遇到阴阳家方士,这才相信法术的存在。 于此同时,公孙卿的装神弄鬼终于到了尾声。 “太阴化生,五气降成,广修万劫,发育群生,虔诚礼拜,恭迎太一!!” 砰! 火光撩起三丈。 唳! 一声唳啸响彻夜空。 云气翻腾,狂风大作。 纯金三足金乌在天空上方翱翔。 体浴赤火,光耀长安。 仙人承露盘之上,骤然出现一个人影。 朱发玉面,碧眼方瞳。 “这……”李少君目瞪口呆,莫非世上真有法术?他们真的找到了仙道? 看到此神样貌,刘彻霍然起身,面色震惊。 “刘川!” 明月高悬,神威凛冽,仙人下凡尘。 浩瀚银河下,那一抹白影再次从历史中走来。 第125章 一篇灵宝纪,半部先汉史。 “太一?” “不对,是刘川!” “他怎么还没死?” 阴阳家的方士绝望了。 忍耐多年,吃着厌烦到呕吐的海鱼,如今却是一场空。 刘川站在青铜柱子顶端,眸中重瞳不断轮转,玄妙至极。 世人皆以为他老死,结果却从历史长河当中,堂堂正正走出来。 看到碧眼方瞳,汉武帝不知为何想到铜钱,据传嬴政晚年无缘无故大改铜钱制式,莫非是因为刘川。 当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刘川,你终于肯出来见朕了吗?献出长生药,朕封你万世不易之王,汉朝永远不会覆灭,你的天子之梦已是虚妄。” 若是以前,刘彻定然不会这么说话。 但如今情况不同。 他在位五十载,召集天下奇人异士,在场方士,各个身怀神通。 刘川双拳难敌四手。 “小猪,多年不见,你变得执迷不悟了啊。”刘川话语传到在场每个耳中。 刘彻依然没有悔悟,估计是数十年的皇帝生涯,将刘彻异化成了一个政治生物。 在他眼里,天下众生可能只是个数字,任由其消耗的数字。 “敬酒不吃吃罚酒,诸方士听令,杀了此人!”刘彻高举龙椅,眼眸闪烁寒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年轻时,“还有,朕是天子,是社稷之主,不是你口中的小猪。” 众方士面面相觑。 刘川比他们动手还快。 唳! 金乌唳喝一声,洒下漫天赤火。 于此同时,刘川手中出现铁炉,铁炉冒出南明离火。 刹那间,赤色与蓝色火焰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对于下方之人而言,却又是一番恐怖景象。 火焰沾在他们身上,迅速升腾燃烧。 “一起上,我们人多!” 公孙卿绝望大吼。 下一刻,白烟阵阵,烟雾冒出二十名身高两米,黄巾金甲的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力大无穷,杀向众人。 “竟然是真的……” 人群中,李少君又惊又惧。 可笑,可笑他们以为真能熬死刘川,恐怕他们的孙子死了,刘川还活着。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神仙的风采。” 李少君撕掉伪装的人皮面具。 露出奇形怪状的长相。 碧眼方瞳、玄金手、漆瞳、绿发瘦骨、羽人腹、丹颜、瘦骨、无骨玉躯……。 历代异术,皆在李少君身上。 这不是一个人就能修成的法术。 需要一代代泰一灌顶,方可成功继承功力。 “杀!!” 李少君大喝一声,浑身升腾赤色气焰,从地下抽出十丈长的铁链,铁链尾端系着银钩。 咣当! 铁链缠住铜柱,将铜柱扯倒。 李少君不惧水火,铁链如飞舞长龙,杀向落地的刘川。 他拥有世上最强大的肉身。 不惧水火,刀枪不入,入水不窒,入火不焚,除了脑袋,其余皆不是要害。 杀气腾腾,连杀数位黄巾力士。 很快欺近刘川身边。 刘川自然不会令人近身,放任自身处于危险。 哗! 运起轩辕步,下一刻出现在李少君身后不远处。 李少君瞬间察觉,抽出腰间短剑,掷向百丈外的刘川。 他的反应极快,几乎到了人类的极限。 可惜,刘川的神念更快。 噗呲! 天雷枪闪烁雷霆,如闪电一般中李少君心脏,雷电散逸全身。 李少君一脸不敢置信,低头看了胸口。 “天雷枪原来是这么用的。” 李少君看着高高在上,悬浮虚空,明月在顶,金乌在侧的刘川。 内心感慨万千。 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原来早已被他人轻易得到了。 可悲,可悲的是无论岁月都无法站在阴阳家这边。 “当年的因果,结束了。”刘川缓缓落下。 四周,黄巾力士与金乌将剩余人屠杀殆尽。 “是啊,当年因果结束了。你的因果呢?没有人爱你,爱人已死或将死,长生的炼气士,不该存在这个世上,你得不到永恒的爱,你是终身孤独之人。你与刘彻没有区别……” “阴阳家是灭了,世上只要还有长生欲望,那么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与你为敌。” 李少君面露嘲讽,带着笑容化为焦炭。 刘川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他大手一挥,将承露铜盘与李少君腰间的令牌收回。 此刻,阴阳家灭。 法术玄光,照耀整个长安。 征和二年,长安人看到了一场神迹。 此神迹不留纸张,皆是人们的口口相传。 神迹又或是史实,早已深埋当时的历史。 法术散去,一切恢复正常。 刘据与司马迁这才从角落出来。 两人的神情仍然没有从方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 “我若是如实书写,后世人会不会以为我司马迁疯了。” 司马迁喃喃自语。 此时,刘川走向汉武帝刘彻。 刘彻白发苍苍,独坐高位,宛如孤家寡人。 “原来你才是神仙……” 御宇多年求不得,求不到的事物,终究不属于自己,到头一场空。 秋瑟秋风吹来。 刘彻看着儿子仇恨的眼神,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孤家寡人。 他并没有自己臆想中那般伟大,长安城内外,乃至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盼着他早点死。 “高叔祖父,你说得对,人生在世,遗憾在所难免。” 刘彻颓然叹息。 此时醒悟,不知可否来得及。 大汉江山,危在旦夕。 远处,刘川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长生是每个生命的欲望。 秦皇与汉武之事,也有自己一份因果。 “好自为之吧。” 刘川叹息一声,拂袖离开。 司马迁紧随其后,瞎眼的刘据也跟了过来。 “刘据,你若想当太子,我可将你的眼睛与手臂治好。”刘川看向刘据。 刘据想到自杀的母亲,坚定地说:“我刘据此生,不食他一粟。” “也罢。” 说罢,刘川带着两人离开。 只剩下刘彻独自一人,独自望着星空。 建章宫,守藏室。 刘川翻阅阴阳家所藏的典籍。 司马迁在一旁修改史书,刘据则是看着武功秘籍。 刘川无意间瞥了一眼:“灵宝本纪?你这是把我当帝王了? ” “不是帝王,亦有帝王之德,可称素王。” 素王者,有帝王之德而未居帝王之位。 “删了吧,太夸张了,正常点写,有些事一笔带过即可。” “史家秉笔直书,一字不改。” 司马迁肃然道。 “又不是让你篡改历史,无关紧要的神鬼之事,对后人有何帮助?难道你想让后世君主求仙不成?况且……”刘川顿了顿,说道,“我能把你那玩意接回来。” “咳咳,话又说回来……” 司马迁最终还是屈服了。 但他还是决定将灵宝本纪以及相关笔记藏起来。 刘川又看向武学秘籍。 “灵宝祖宗,难道你也要练武?”刘据不解。 “不,我打算修改异种武道,改良其血祭之法,以后武者皆可修行异种内气。” 刘川看向窗外明月。 毕竟,人的欲望永无止境。 既然永远有帝王被异种内气蒙骗,不如全部改良,如淮南派的秘法一般,无需血祭即可修行。 如此才能瓦解类似阴阳家的派系。 后世君主再难相信长生,同时武学的普及,亦可增长华夏文明的尚武精神。 司马迁在其他传记之中,将古代方术暗示为武学。 刘川闭关三天三日。 至此,武学大世来临。 …… 东汉,延禧八年。 星夜之下,两人久久不能回神。 读着三百多年前古人的事迹,好似当年发生的一幕身临其境。 历史真相缓缓展开,令人难以承受。 “原来巫蛊之祸,孝武悔悟的真相在此。”曹操惊骇莫名。 “满纸荒唐……”袁绍不相信,“不过是前人伪作,愚弄后人罢了,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出来拯救江山,警示后人,可笑。” “哈哈,不止一百五十,若是灵宝君活到现在,恐怕是四百多岁了。” 曹操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就当故事听听。 “话说回来,司马迁怎么不记录光武皇帝(刘秀)之事?”曹操仍惦记光武帝的绝世武功,以及昭昭天命,神灵降石的传说。 “你傻啊,故事结束了。太史公的曾孙子老死,光武帝都还没出生呢。” 第126章 长生久视,神性之人 故事的尽头是司马迁看着刘川泛波东海。 无人能跟得上长生者的时间。 汉武帝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 汉武帝时年七十一。 自巫蛊之祸以来,刘彻颁布轮台罪己诏,彻底终结了晚年一系列的错误政策。 他的晚年是孤独的,所有人都在盼着这位帝王驾崩。 帝国的黄昏之下,这位老人不知想着什么。 “后人又如何看待朕呢?” “毁誉参半吧。”刘彻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 刘彻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高叔祖父,人真就不能得长生吗? ” 刘川坐到刘彻身边。 一老一少,注视黄昏落日。 “绝地天通之后,世上早已没了长生,我的存在是历史的意外,我本人也不知怎么回事。” “哎,世间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得了,苍天何薄于我。” “小猪,你得到的东西够多了,天下最顶端的权势,御极五十多载,你的武德成为民族尚武精神,如太阳一般统治华夏,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呢?” 他的长生之道不能共享,长生也难免有遗憾,有些事,不是十全十美的。 长生之人不得权势,权势之人想得长生。 两者不能兼顾。 “况且……”刘川顿了顿,再次说道,“太阳会落山,对百姓而言是好事。” 刘彻晚年行事太过骇人听闻,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无论远近还是亲疏,都没有好下场。 刘彻听完这句话,内心颇有些不服,说:“我是太阳,我必须下山,那你又是什么?为何不下山?” “我?……我是羿,专门射日。不然天下十个太阳,谁能受得了,哈哈,再见,小猪。” 刘川开了个玩笑,旋即起身,化为自由的飞鸟离开。 他是自然、是山河社稷、是花草树木,是肉体凡胎,亦是一抹孤独的风,超脱物外的炼气士。 “朕不是小猪!” 刘彻霍然起身,看到刘川潇洒离去的背影以及此人离去之前的调侃,内心气不打一处来。 气着气着,又无力一笑。 “算了,江山天命有你的一半,被你训斥也是应当。”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未央宫。 刘彻凭着栏杆,望着日渐沉落的太阳,辽阔山河面前,凡人如朝露般稍纵即逝,长生久视的追求终究成空,逝去的岁月无法倒流。 “哎,舍不得啊,真有点舍不得。”晚风吹动刘彻鬓角白发。 是夜,刘彻驾崩,留下遗言,曰: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 谁也不能永远注视天空,谁也无法一直活在大地之上,他的事业结束了。 刘彻晚年疑神疑鬼,重用方士,大兴土木。临死之前,为后世君主证明他这样求长生的人也会死去,事业终将结束。 茫茫东海。 刘川与司马迁行走海岸。 “子长啊,这条路真长。”刘川不知是感叹道路,还是感叹岁月漫长。 “是啊,太长了。” 旁边的司马迁已是斑驳白发,从青年开始,司马迁便与刘川结下不解之缘,两人虽未见过几次面,司马迁对其熟悉无比。 “子长,建章宫里的武功秘籍,你自己看着办,尽量分出去。” 刘川不留下什么关于托付给正派,不托付给小人之类的嘱托。 他在建章宫一战,甚至发现使用淮南派武术之人,在漫长岁月面前,好人和坏人难以定义。 例如当代被万千臣民憎恨,恨不得马上暴毙的刘彻;经过数百上千年的时光,刘彻的风评也渐渐好转起来。 “是。” 刘川从袖中变出孤舟。 “再会,子长。”刘川向司马迁远远摆手。 “永别了!” 司马迁使劲摆手,告别这个充满传奇的人,自己的一生,都在沿着他的足迹行走,晚年,他亲眼见证了当年的传奇。 舍不得,当真舍不得。 同年,司马迁逝去。 船上。 刘川感应袖中乾坤的宝物。 阴阳家很精明,除了泰一的令牌和天主的承露盘,其余皆不在。 泰一的令牌名为天穹令,内含一道强大的法术,可以召唤九天奇石。 刘川再以神念感应承露盘。 此法宝不是术法攻伐之宝,开启此宝,可凝聚月华光芒为玉屑,玉屑相当于丹药。 “不错,日后不太依赖世俗资源了。” 如此,算是逍遥的第一步。 无需多与世俗皇帝打交道,这样一来,就不用诞生出嬴政和刘彻等悲剧了。 日落西山,大海苍茫,明月升起,显得异常的圆。 “明月啊明月,为何独照我一人呢?” 往后岁月,刘川一边流浪一边修行。 他低估了孤独,低估了人脱离社会的孤独。 炼气士亦是人,炼气士也有心理问题。 他开始变得孤僻,开始不愿意,甚至不会说话。 白发苍苍,胡须拉碴,宛如流浪汉。 在大海之上漫无目的遨游,偶尔游历华夏山川。 忽有一日,他累了,他开始一路向西,如流浪汉一般翻山越岭。 穿过大漠、草原、高山、沼泽。 西汉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 他来到一片异域之带。 这里有金发碧眼、也有黑发黑眼,还有皮肤棕色的人种,生活习俗乃至语言,全与华夏不同。 刘川知道这是来到欧洲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说话。 长时间的空虚与孤独,已经让他失去说话的欲望。 不饥不渴的他,也不需要讨生活。 衣衫褴褛,漫无目的。 这一日,他来到一处山村。 靠着马棚睡起了大觉,旁边散落着木工使用的工具。 清晨,他被人叫醒。 “孩子,喝口汤吧。”一个金发大婶捧着热汤。 游历这么多年,刘川也懂得了当地的语言,对于炼气士来说不算难事。 刘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汤。 如此浑浑噩噩生活了数年。 收留他的这家人并没有子女,男的大叔是木匠,名字音译成汉文叫岳瑟;大婶名为马利亚。 刘川便这般在附近住下,偶尔帮忙干一些农活。 但他始终没有说话,夫妇两人给他取了个代号,音译为——岳书亚。 无论任何文明,山村小城皆是安静而祥和,这座名为拿撒乐的小城也不例外。 渐渐地,刘川感到一股宁静祥和。 这一日,万里碧空,月光清澈。 简陋屋内,刘川与马利亚夫妇吃着干硬的黑面包,喝着味道古怪的汤。 呼! 微风拂来,乌云拨开。 刘川抬头看向天外。 故乡万里之外,明月依旧如新。 他意识到该走了,这里不是久留之所。 刘川霍然起身,走向屋外。 “岳书亚,你去哪?” “我该走了。” 刘川说出一句话,夫妇两人面面相觑,原来他会说话。 当夜,夫妇两人在床底发现一箱黄金。 刘川继续履行,尘封的内心稍微解开。 曾在市井与人辩论,也曾戏耍神殿祭司。 也在河边观摩神职人员洗礼。 甚至轮到他被洗礼。 祭司施以仪式,沉默寡言的刘川一动不动,任其施为。 祭司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种岁月沧桑的神性。 “愿神保佑你,孩子。” 刘川的脸浮现出一丝笑容,说:“我就是神。” 说罢,洒然离去。 祭司一个恍惚,竟不见此人的踪影,仔细一看,那人背影已在远方。 第127章 救世之主,人间太平 祭司望着刘川离开的背影,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来此受洗的信徒,各有各的欲望,各有各的追求。 而眼前此人似乎没有一点欲望与情绪波动,眼神散漫之余,又有惊人的坚定。 仿佛万事万物,皆无法抵抗他的脚步。 神性……。 祭司心里想到这个词语。 “约翰,跟踪这个人。” 祭司看向旁边的年轻人。 “是!” 年轻人远远跟随刘川的脚步。 接下来,发生一件古怪之事,那人坐在旷野之上不动了,一动不动,仰望星空。 约翰甚至看得困了,回去带着三日干粮再来监视。 接下来的时日,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人四十天不吃一口饭不喝一口水。 “神迹!他是神,他是救世主。” 约翰激动万分,传说中的救世主出现了。 很快,那人站起身,约翰上前拜倒。 “救世的主啊,你从预言而来,从万物之居所而来,羔羊约翰,为主献上忠诚。” “我不是你的主。” 刘川奇怪地看了一眼此人,随后继续出发,也不再理会别人的目光。 他曾到海边悟道,吐纳的真气吸引群鱼跳跃,令渔夫获得丰收。 追随者又多了几个。 刘川并未理会众人。 众人却将他的一言一行记录,解读出各个版本。 但……刘川从未说过这些话。 刘川徒步来到一处小城。 小城的人生活困苦,绝大部分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地面满是漆黑污泥,整座城池充斥难闻的气息。 身后的跟屁虫见状不忍,纷纷拿出干粮与钱财施舍道旁儿童妇女。 此举引得刘川微微点头,这些人还挺善良。 忽然,他的注意力被角落处的人群吸引。 这些人群披着麻衣,流露出的皮肤长满丘疹与脓疮,一个个奇形怪状,散发恶臭,人群对其避之不及,甚至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些病人只能一个个等死,眼神早已麻木。 刘川见状走上前。 “他们是罪恶的麻风病人,魔鬼的化身,靠近他们会变得不幸。”身后的约翰连忙提醒。 刘川走上前,掌心真气运转。 只需轻轻一拍,真气瞬间绞杀麻风病人身上的病毒,此人面上的脓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很快,二十多名麻风病人就治好了。 众人不断赞美与感激,更加确信他是预言当中的人。 刘川对此毫不在乎。 继续前行,路上嫌麻烦,向他们传授了治病之法。 作为医师出身,他的眼里并未有区别。 得了病也会痛,快死也会喊母亲,没啥区别。 接下来,一路向西,他治好了麻风病人,让瘸腿人走路,还给人治好癫痫。 这一日,夜晚,荒郊野外。 刘川升起篝火,火光倒映他的平静的瞳孔。 他很孤独,那是一种没有人理解的孤独。 众人在远方观望,有些人没有吃饭,饿得饥肠辘辘。 “过来。” 刘川招了招手,让众人过来,指着竹篓里的饼和鱼说道:“这些够你们吃了。” 众人上前有序分饼。 本以为这点不够吃,但发现怎么拿都拿不完。 几个领头人坐在刘川身边。 “叫我刘……岳书亚就行,你们为何跟我?” “因为您能拯救世人。”约翰说道。 “我?我不能。” “您治好了麻风病人,治好世间所有疾病,只有您才能拯救这个世界,难道世上还有比您更伟大的人吗?” “如果你们真想救世,那就从你们做起。”刘川想了想,说道,“只有你们自己,才能做到。” 这里的人少了诸子百家的启蒙,仍然处于落后的神权阶段。 这也是刘川推崇新儒家的原因,比起落后的神权,儒家太进步了。 此时的华夏文明,具有法家的秩序、儒家的仁爱、兵家的兵锋、墨家的均富贵、道家洞察自然的眼睛。 当然,任何思想离不开当时的环境。 约翰等人乐意用神权传播文明,也是他们的事。 刘川只是嫌他们人太多了。 乌泱泱一大片人,搞得他好像打江山似的。 众人深思。 次日,人群散尽,只留下十二个人。 刘川无心询问他们的名字。 他只是想赶路,没人能阻止他的脚步。 行至一村子附近。 “死吧,拿撒乐的岳书亚!” 草丛中窜出三个人。 三个金发碧眼,皮肤苍白之人,虎牙尖锐修长。 “咦?异种内气?” 刘川屈指一弹,甚至用不到真气,青色真气飞出,洞穿三人额头。 他上前查探。 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类似阴阳家的异种内气修行之法。 这种方法通过吸血的方式增长异种内力。 这些人修为不错,应当是上品左右。 “这些是哪里人?” 异种内气的出现,或许证明这里有宝物。 “可能是和平圣城的祭司,他们窃取了圣物,以神的名义为非作歹。” “原来如此……” 接下来,刘川一路前往和平圣城。 他们名气越来越大,遭遇的暗杀越来越多。 刘川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能力。 他在华夏不轻易人前显圣,是怕华夏成为神权文明。 而这个地方连个正经史官都没有,要不了几代就传得歪歪曲曲。 “必须杀了岳书亚,杀了这个冒充救世主的人。” 城中,修行异种内气的吸血鬼正在密谋。 这一夜,数十上百吸血鬼摸黑前往刘川等人所居之地。 夜晚。 刘川与十二人饮酒吃饭。 烛光微弱,饭菜不佳,美酒倒是不错。 刘川放下酒杯,对众人说道:“我要走了,你们当中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 众人惊愕,四处张望。 “您要去哪?何时归来?谁背叛了我们?” “这不重要;或许是一千年,或者是两千年。” 刘川放下酒杯,大步出门。 夜空之下,人影重重,猩红双眼密密麻麻。 为首的人背着巨大的银色十字架,眼带杀机。 “接受审判吧,伪装神灵之人。” 哗! 人影飞上苍穹,如蝙蝠一般,密密麻麻飞来。 夜色之下,道人碧眼方瞳。 哗! 刹那间,漫天火焰升起。 天空的蝙蝠化为一个个蓝色火人,化为漫天灰尘。 十字架与金色杯子掉落在灰烬当中。 刘川上前捡起法宝。 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变出腰间的绝仙剑,以真火融化其文字,将其丢给十二人,拿了他们的圣物,就以此剑作为交换。 随后,身影化为火焰消失。 离乡万里,心境澄明。 他想回家了。 又是神迹。 十二人中,背叛者惊恐自尽。 剩下的门徒无比确信,这就是他们的神灵,至高无上的神灵。 他们也坚信神灵在某一日再临。 届时,人间太平。 “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 “我们愿称你为——基里斯都。” 夜空清澈,星辰阵列,神灵身影消失无踪。 花开花落,日出日落。 历史长河之中,一朵浪花,就是一个传说。 “基里斯都吗?……原来是这么来的。” 玄之又玄之处,刘川摇头失笑。 随他去吧。 他的称号多到记不住了,不差这一个。 他始终是他自己,并非外人给予的称号。 离家数十载,他想回家了。 第128章 红尘成仙,长生相伴 东汉延禧八年(公元165年)。 两人继续探索古迹。 袁绍东张西望,唯恐这片百年古迹冒出孤魂野鬼,将两人拖入幽冥。 “阿瞒,我们还是走吧,万一真出现鬼魂,我们岂不是完蛋了?” “鬼,什么鬼?” 曹操胡乱翻着垃圾堆,垃圾堆中有竹简、帛书、片瓦、砖石,以及几块烂木头。 大多竹简已经腐朽,看不清上面字迹。 泥土潮湿,将两人的衣裳打得泥泞不堪。 曹操随手抄起两根沾满泥土的木棍,在地上的垃圾之上翻找。 不过,建章宫毁了那么多年,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人搬走。 此时,袁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旁的角落忽然冒出披头散发的白发人。 “小兔崽子,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鬼啊!!”袁绍吓得拔腿就跑,丝毫不顾伙伴还在身后。 曹操后知后觉,一溜烟也跑了。 满头白发之下,竟是一张年轻的脸。 一张跨越数百年的脸。 刘川看着地上散落的典籍,笑道:“司马迁,你竟然敢坑我。早知道不给你接了。” 转念一想,司马迁已是三百年前的人物。 一时间,淡淡的惆怅袭上心头。 “三百年,多少人的一生。” 历史长河跌宕起伏,无数英雄豪杰起起落落。 看不完的故事,享受不完的孤独。 “四百零九岁了啊,闭门造车,果然不可取。” 刘川如是想道。 这些年,他一直在深山修行。 道行进展略微缓慢。 距离现代2025年,还有一千八百多年,当真是个漫长而又遥远的目标。 神人境界寿命上限是四百八十年,距离寿终正寝只差七十一年。 因此,刘川打算下山看一看机缘。 “这一代,又出现何等天骄?” 刘川看向离去的曹操,以及这小子手中两根木棍。 “话说回来,倚天剑青釭剑不是给了刘秀?怎么在此处?算了,随它去吧。” 刘川将历史书重新埋起来。 原本他准备烧毁,但想想也没有必要,当年之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历史书是司马迁亲自书写,斯人已逝,没必要烧毁典籍。 百年、千年,当故人化为尘埃,历史书上记载的东西,终究没有人相信。 甚至连曹操与袁绍两个孩子也不相信,还不如留下这本书,留待后人当做纪念。 “希望后人发现此物,或许认为司马迁喝大了。” 刘川想了想,趣从心来,又将木匣挖出,在上面刻下一行字:后世君子,诸位吃了没? 夜尽天明,大地复苏。 东方泛起鱼肚白,长安城千家万户苏醒。 西域的商贩、中原的手工业、北方的皮草、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商人。 关中再次热闹起来。 刘川恢复年轻样貌,头戴斗笠,随着人群入城。 时空变幻,斗转星移。 昔日汉初长安城,也变成了历史悠久的古城。 长安这个名字,响彻中外。 谁能想到当初这座城,仅仅是隶属于咸阳的乡下呢。 刘川走进一处酒馆。 此酒馆名为延年酒馆。 “延年酒馆怎么还在……” 刘川望着招牌,布局变了,招牌还是那个招牌。 东汉末年的朝阳洒落肩头,刘川迈步走进酒馆。 霎时间,好似时空穿梭。 扶苏、蒙毅、张苍、徐福、符宝……,众人面目一一闪过。 秦朝的岁月、汉朝的故人,岁月流逝之下,早已深埋历史,盖棺定论,唯有他还在世上,不断探索仙道。 方士时代过去了,现在是武士与道士。 “客官要来点什么?”店家上前招待。 “你这有什么?” “本店特色当然是甑糕以及青梅酒,客官放心,本店是长安老招牌了,比长安城都老,长安没有比本店更老的东西了,绝对正宗。” “好,给我来一份。” 刘川来到二楼坐下。 店家的容貌,真有点像是当年的掌柜。 热腾腾的红枣糯米饭呈上来。 刘川吃了一口,味道不减当年。 “不错,不错。” 长安街头,熙熙攘攘。 洛阳天子的御辇行过街道,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多严苛的礼仪,百姓们不用下跪,只是有士兵封路。 百姓们翘首以盼,想看天子长什么模样。 “去,靠边,靠边!” 士卒不断驱赶人群,熙熙攘攘。 “店家,外面发生何事?” 刘川探过头,只见人群密集。 “哦,是天子祭祖了,那可是天子,全天下最尊贵之人。” 店家神情兴奋,不断看向窗外。 很快,天子车驾行过。 六匹白马拉着尊贵玉辇,构件末端以玉装饰,雕刻云纹,以黄金薄片雕刻龙纹。 天子刘志头戴十二冕旈,样貌年轻,雍容华贵。 “刘秀的后人,也变得阴柔尊贵起来了啊。”刘川想道。 东汉末年,门阀世家观念根深蒂固,人们对于血统家世甚是追捧。 什么四世三公、大汉皇叔、不外如是。 刘川对此嗤之以鼻,老刘家的祖先不也是农民。 况且,若是真的比血统,比资历。 当世谁又比得上拥有一半原始大汉天命的自己呢? 又有谁拥有最早的大汉龙旗? 刘川结账,跟随皇帝队伍来到华山。 华山,已不是当初荒凉的山峰。 山顶险峻,山腰坐落三三两两宫殿,山下的神殿香火鼎盛。 大殿内,供奉着手持玉瓶,面目慈祥的女神,此为“华山圣母”,又或是“西王母”。 经过漫长岁月,西王母从“豹尾虎齿,蓬发戴胜”的野人形象,变为“调和阴阳,致召万灵”的貌美慈仙。 神话互相融合,最终变成以符宝事迹为蓝本的神灵。 神话总是互相借鉴与融合,说不定日后又变成了王母娘娘、观世音等等。 人群中,刘川看着高大的神像,神情带着一丝追忆:“符宝,你的足迹终究融入了这个民族,哪里都是你。” 一个人死了,却在万民心中成神,享受万世香火。 另一人活着,然而隐入红尘俗世,旁观历史变迁。 这又何尝不是长生相伴。 另一头,大汉天子捧着玉盘,盘上盛着赤霄神剑以及一块刻有“天穹”二字的古朴令牌。 按照古老的开国仪式,一步步登上台阶,将神物供奉于西王母神座前。 (发烧请假,明天更新) 第129章 白帝之子,预言天子 祭祀长安,告慰先祖。 乃是光武中兴以来,必须要做的事。 主要是为了宣示正统,虽然光武皇帝将都城迁至洛阳,但是长安仍然是他们的陪都,他们传承至先汉,乃是正儿八经的汉室传人。 正是汉室明面上的打算。 暗地里其实不是,每一代天子都有前一代天子传来的秘密宝物。 此宝物共有三份。 第一份为太祖高皇帝诏书,上面是赐予灵宝侯刘川大汉天子之命。 第二份为世祖光武皇帝刘秀的诏书,诏书说汉室有天命庇佑,命令汉家子弟每隔一段时间祭祀长安神灵,以求获得神灵匡扶汉室。 第三份为赤霄剑以及先天乾坤功,据说内含绝世神功。 “拜!” 袅袅香烟,祭司诵唱。 刘志虔诚下拜。 “老祖宗,您留下的遗言是否为真?怎么不见神仙下凡匡扶汉室?” 若不是诏书有历代皇帝之印证实,刘志还以为是那个调皮的老祖宗开玩笑,毕竟先前的皇帝大多年纪幼小。 先天乾坤功味同嚼蜡,培养的内气不如普通高手数个月修炼的量,皇室早早抛弃了这门培养高手的功法,甚至皇帝也不修习了此法。 如今汉室衰颓,外戚当政,刘志不免求诸鬼神,看着一动不动的泥胎神像,刘志自嘲一笑,最终只是走了形式。 天子行毕,众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众人散去,一部分人前往华山圣母神殿祭神,祈求圣母神灵庇佑,百病不生,家宅安宁。 刘川来到中殿,此地人员稀少,大多穿着宽袍大袖,气质温和。 “来客止步,此乃道家重地,外人莫进。” 两名年轻人拦住刘川去路。 “哦,我随便看看,对这些比较感兴趣。你们是道家,学的又是医术,先前的道教呢?” 两人对视一眼,心想道教中的医派和神派早就分离了。 医派重逍遥,神派重名利。 双方早已分道扬镳。 当然,道门秘辛,不足为人道。 “阁下若想学医,先要通过我们考验,然后再拜西王母,即可入门。”左边身形较高的年轻人说道。 “拜西王母?灵宝神不拜吗?” 刘川这些年的事迹,怎么着也得封个神了。 这也正是他疑惑的一点,怎么光有符宝,没有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个子较矮的年轻人说:“阁下,拜灵宝神的是五斗米道,我们并未与其有何瓜葛。” 看到两人的神情,刘川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 无非是长生派与神权派分裂。 好家伙,把我们两人对立了。 真欺负死人不会说话,这帮后人,孔子便被他们搞臭的。 这帮人,当真是欠收拾了。 “我并无拜师之意,当前来此之前还没有此殿,于是好奇上来看看。” “什么?圣母殿可是光武皇帝御批建造,难道你比光武皇帝年纪还大?你知道光武皇室是什么人吗?仲景,这小子疯了。” “光武帝?”刘川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他是个热忱与长情之人。” 岁数不大的张仲景看着刘川跟他们一般差不多大的面容,客气道。 “阁下先出去吧,莫要打扰我们学艺。” 刘川转身离开。 途经供奉神像的大殿,圣母像高不可攀,带着怜爱众生的神性;与符宝貌似而又神不似。 刘川站在人群当中,回头望向身后大殿,心道:“这次我不再帮助你们,好自为之。” 华夏的鼎革,大多数是土地兼并,人口暴涨,连年天灾,阶级固化,矛盾尖锐。 后世王朝取代前朝,往往会在前朝基础上做出改革,重新分配土地。 虽然有些残酷,但没有人能够永远统治一切。 光武大帝,昭昭天命。 不过是自己的恻隐之心。 …… 一百四十三年前,地皇三年(公元22年)。 历时数十载,刘川终于回到中原大地。 他仍然是胡须拉碴的模样。 此时,山河大地改变了模样。 长安城内,百业萧条。 文士衣着古怪,有种复古之意。 “新朝?新朝现在是王莽时期?” 结合官吏怪异的称呼,以及改了名的各种复古制度,此时应是王莽新朝之时了。 街道两旁,数千学者高谈儒学经典,王莽为他们置办了良宅,获得了天下学者的支持。 王莽是个古怪之人,有些人觉得王莽是个崇尚复古改制的大儒;也有人认为王莽是个穿越者,众说纷纭。 。 …… 新朝皇宫。 “杀!淮南派、道教的道友,随我杀出重围!” 此时,皇宫内,一群人浴血奋战。 剑气纵横,烈火燎原。 宗师外放内气不断散逸,摧毁宫廷楼阁。 刘川传法以来,武林门派如雨后春笋,这些门派并非后世那般身处深山修行,而是转变为民间豪强。 淮南派和道教皆是忠于汉室的铁杆。 今日他们杀入皇宫,便是为了盗取传说中的汉室至宝。 据说此宝有复国之力。 道教教主是张良的后人,他白发苍苍,面容却如年轻人,浑身身上散发白玉光泽。 嗡! 剑气四射,杀伤十余。 时而精准截杀,时而百步飞剑。 内气深厚无比,乃大宗师之能。 王莽禁军各个是高手,但数量比不过质量,众人即将杀出重围。 轰! 忽然,远处人影高高跃起,几个轻点之间落到地上。 众将士见状纷纷下跪。 “陛下!” “陛下!” 来者是满头白发,器宇轩昂,魁梧健硕的老人,浑身上下升腾血红气焰,气焰呈蟒蛇之形。 “王莽!” 教主瞳孔一缩,内心暗道不妙。 王莽不仅是大儒,还是个绝代高手。 传说王莽参悟了大宗师之上的境界。 此人性格宽和,乐于教导,一文一武,笼络天下人。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众人听令,不顾一切,杀出重围。 教主手持斩妖威灵剑,运起毕生内气。 嗖! 威灵剑飞射而出,直刺百丈之外的王莽。 神剑飞出的同时,在场所有人手中的武器受到吸引,被无形气劲裹挟着飞向王莽。 此剑乃灵宝神的佩剑,具有号令万兵之能。 密密麻麻,万剑归宗。 王莽丝毫不惧。 身上蟒形气劲蛇一般蜿蜒游走,形成密不透风的球体。 叮叮当当……。 兵器被弹飞,王莽两指夹着威灵剑,看着此剑,王莽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好神兵,竟还没断。” 嗖! 王莽反手将威灵剑射出,贯穿教主的首级。 再看另一边,其余人已被禁军屠尽。 禁军首领一脸惭愧,上前跪倒。 “属下无能,放跑了一个人,此人带着重宝跑了。” “何宝?”王莽收起气劲,询问道。 “是,未央宫梁上的玉匣。” “哦,无妨。”听到此言,王莽大袖一挥,转身离开。 他曾打开梁上的玉匣,以为里面藏着绝世神功,结果是太祖刘邦的诏书以及赤霄剑。 诏书很有意思,说的是汉国灭亡,由刘川继天子之位。 不正是如今? “无稽之谈,数百年前的古人,岂能安在?” 王莽内气修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寿命也如常人一般,更别说当年的古人。 况且,如今汉国已亡,刘川也没有跳出来应验诏书。 “刘邦刻薄寡恩,估计是假以名号而不实封。”王莽大步迈向王座,忽而停下来。 身为儒家大儒,他难免有些相信天人感应,谶纬之言。 他篡位的理由是白帝之子(白蛇)复仇赤帝之子(刘邦)。 而刘川是青帝子,会不会克制自己? 他不信古人能活到现在,但如果不是古人刘川,而是今人刘川呢? 毕竟汉室威严仍在。 王莽于是下令,说:“杀光天下叫刘川之人。” 第130章 天命之刘,太一将行图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诛刘川之旨,发遍五湖四海,各级州郡。 “天子有令,诛杀天下名为刘川之人。” 泰山郡,一处偏僻小院。 众人正在饮酒论道。 “刘是什么刘?” “卯金刀之刘,夫‘劉’之为字,卯、金、刀也。” “天子此言何意?” 众人不解。 “天子擅长谶纬之学,或许此人将祸乱天下。” “话说泰山灵宝君好像叫刘川吗?难道连灵宝君的庙宇也要推掉?” “天下又有几个人知晓灵宝君叫刘川呢?咱们把灵宝君真名抹去即可。” 之后,郡县官吏开始捕杀名为刘川之人,一些人被杀,一些人被迫隐姓埋名。 甚至史书上的名字也被抹去。 有些时候,皇权不一定能压制汹汹之议,王莽越是杀人,反而越有人猜测。 被人渐渐淡忘的刘氏江山再次浮出水面。 民间开始出现赤眉、绿林之乱,大大小小的反新势力此起彼伏,各自拥立自己的刘氏皇帝。 一时间,“卯金刀”之谶深入人心,甚至影响后世多年。 …… 长安皇城外。 一青年男子衣衫褴褛,浑身血污,闯入山林。 夜色渐深,身后追兵渐渐不见人影。 青年男子靠着树干,望着苍天,无语泪流。 “师父,师兄,师妹……” 刘秀知道师父他们怕是凶多吉少,再无生还可能。 想起在长安学艺的日子,刘秀内心煎熬万分。 众师兄弟之中,唯有刘秀本事不高,时常拖后腿,家世普通,武功平平,只会放牛和卖草鞋。 岂料生死关头, 他们竟将重任托付自己。 “哎……” 刘秀想起师父的话,擦干眼泪继续出发。 师父许子威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人物不看重情义,不能太长情,长情者不能成大事。 学会面厚心黑,心狠手辣。 可刘秀就是改不了。 他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溪边,平静湖水倒映月光。 刘秀洗了把脸,解开腰间的包裹。 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这就是推翻王莽的宝物,传说只要得了此宝,即可恢复汉家江山。 这是所有人性命换来的东西,刘秀心里无疑是非常激动的。 解开包裹,内里一份诏书,一把剑。 诏书上的内容,正是太祖刘邦授予刘川天子之印的文字,剑则是赤霄剑。 “这……”刘秀大失所望,“这有何用?” 两百年前的诏书,又能证明什么? 所谓的救国神器,竟是此物? 一时间,刘秀万念俱灰 。 数十条人命换来的东西,便是此物? 他收起汉室宝物,浑浑噩噩走向山下。 直到朝阳从地平线升起,照耀初升的社稷。 “不,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坚持下去。” 刘秀打起精神。 他要寻找刘川,寻找复国的希望。 接下来数日,刘秀乔装打扮,顺着关中的历史神话寻找。 郑国渠、白渠、汉水、渭水,骊山。 华山。 南连山岭,北临渭水。 荒无人烟,险峻异常。 传闻是神仙灵宝君的闭关炼气之所。 看着巍峨高峰,刘秀感觉双腿发软。 若是滑一跤,神仙来了也难救。 “不管了!” 刘秀狠狠一咬牙,一步步登上山峰。 华山之巅几乎无路,往往要踏着石缝而过,剩下是千丈悬崖,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很快,刘秀登上山顶。 春寒料峭,山风凄冷。 山上空空荡荡,虽说心中早有准备,此刻难免大失所望。 “哎,天不助我。” 刘秀颓然坐在山顶。 传说中的祖先,汉人的天命,并未出现。 此时,山巅云气汇聚,吸引了刘秀的目光。 接下来一幕,令刘秀终身难忘。 只见一白衣神人,随着云气升腾而起。 飘飘乎如遗世而登仙。 华山之巅,真的出现历史上的仙人。 刘秀起身,激动万分跑到神人身边。 “尊神莫非是灵宝老祖宗?后人刘秀,见过尊神!” “刘秀?你找我作甚? ” 刘川看了一眼青年。 此人与先祖刘邦差别很大,没有刘邦无论身处何地的自信,也无汉武傲视天下的霸气。 有点像刘盈,重感情的刘盈。 “请神仙拯救汉室!” 刘秀呈上当年刘邦的诏书。 “诏书……” 刘川看着上面刘邦的字迹,思绪一下回到两百年前,一转眼,故人的基业凋零至斯。 “回去吧,天命不在我,而在你。” “我?我能行吗?”刘秀不敢相信。 “你其实很聪明,但不太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定能成就大业。” “在下不认为自己能推翻王莽。”刘秀说道。 他在长安修习数年,知道王莽的强大与其聚众能力。 “你认为王莽颁布的政令如何?” “王田法,修礼乐,兴学术,此人胸中有治国良策。”刘秀仔细思索,说道,“我见过王莽,他是个和善之人,但又有些虚伪。” “政令是好的,为何天下还要造反?既然有人造反,必定有破绽,你能找到破绽,便能夺得天下,回去好好想想。” 王莽篡位之前,美名传遍天下;篡位之后,渐渐暴露其虚伪的本性。 他的一系列的改革,最终也让百姓与官吏的负担加深。 历史不是游戏,所有落后、或者超前的政策,终究会给出回馈,并且加重百姓负担。 本意是好的,往往干的都是坏事。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刘川很难用本意好坏评判一个人,看一个人做了什么,造成什么后果即可。 “过来,我传授你一门先天乾坤功。” 刘秀上前,神仙轻轻伸出手指一点,脑海浮现一篇内功。 “赤霄剑拿过来。” 刘川拿过宝剑,以神念篆刻印记。 哗啦啦! 四方狂风大作,刘川将毕生内气,相当于十几个大宗师的内气传入赤霄剑。 “此剑唯你能用,下山吧。” 刘川摆摆手,开始赶人。 刘秀接过宝剑,正想说什么,见刘川背过身。 他默默行了一礼,旋即下山。 神仙说得对,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华山这一幕,定格在夕阳当中。 刘川将这份诏书交由刘秀保管,汉人的天命,一半交给了刘秀。 “接下来看你了,看你是否能挽救大汉江山。”刘川看着刘秀的背影。 刘秀下山,跟随兄长参与反王莽大业。 借助赤霄剑中的内力,刘秀迅速收服一批豪强势力,成为反新大业的一名干将。 而刘川则是继续隐姓埋名留在长安。 这一日,弘文馆。 儒士们三三两两,讨论上古经义。 刘川作儒生扮相,混入儒士人群。 有人讨论谶纬之学,从典籍的角度讨论卯金刀的含义。 也有人谈论尚书等典籍。 “来来,大家让一让,天子送来一物,说谁能解开此图,封万户侯!” 此言一出,吸引众人目光。 禁军搬来一白布蒙住之物,将此物放至中央,掀开白布。 哗! 这是一块木板,以漆雕绘画古朴纹路,中有仙神、天门、日月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神人。 神人头戴分叉鹿角,身着短裙,胯下骑着黄首青龙。 油漆痕迹未干,应是不久才绘画。 看到此画刹那,饶是心境古井无波的刘川不免心神一震。 “太一将行图?” 唯一与此图不同的是,太一将行图中的太一,并未怀抱金丹。 “王莽从何得此图?” 第131章 现代天书,穿越之人? “王莽从何夺得此图?” 刘川内心暗想。 刘川游历天下多年,从未见过此图。 王莽如何得知? 想到这里,刘川觉得有必要见一见王莽了。 “在下可解!” 刘川上前一步。 另外,还有数十个人一同站出来。 当然,这些人不会全部拉去见王莽,否则王莽这几日什么都干不了了。 “诸位博士阐述一下你们的论点。”一文人模样之人说道。 第一个是刘川。 “从此图来看,画中人物应当是楚国太一,其仙神风格颇似巫鬼。” 文士见状点点头,示意刘川通过考核,可以前去觐见王莽。 一行人前往未央宫。 …… 未央宫之侧,水流之畔有处庄园。 微风轻拂,花香四溢。 王莽白发白须,身形健硕,似文士,又似武人,来回悠闲踱步,时而赏花,时而坐观湖中金鲤。 仿佛外界传来的天下皆反,旱灾、蝗灾、等等天灾并未存在。 王莽身后跟着他的儿子。 王莽对宫中一切信手拈来。 “这里是灵宝宫,当年汉太祖刘邦为灵宝侯刘川所留……当年为父任太子师时,曾经无数次路过此处禁地,这里除了天子不让外人进来,如今是我们的了。” 王莽笑着说道。 这座灵宝宫何尝不是他的人生履历。 曾经高不可攀的宫闱,如今已是寻常人家。 潜心修炼数十载,皓首穷经一生,终于攀上高位,大展宏图。 “刘川是什么人?父皇为何要杀刘川?” “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为父若生在汉初,充其量是英布彭越之流,永无执掌天下之日。”王莽眼中闪烁着阴谋的光芒。 大汉立国,群星璀璨,将相云集。 这是强强对决的时代。 王莽自诩自身武力不亚于霸王,但面对汉初的局面,依然没有把握出头。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终将死去,但他们留下的威望太大,全天下搜捕刘川,则是为了打击汉室的权威。” 当然,新朝始终建立在汉朝的尸体之上,王莽不敢打击刘邦的直系后人,否则引起权贵反弹。 刘川身上的神话色彩较重,拥有和刘邦差不多的青帝子传说,打击青帝子就是打击赤帝子,拿他开刀最好不过。 “五郎,你要记住。”王莽直视太阳,“圣贤书也好,武功秘籍也罢,乃至乡约祖训,不过是工具,听即可,别全信。” “前人的学问,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女人,被吾等取用的工具。” “圣人伟大之处,在于圣人死了。” 他今日能打压刘川,明日亦可提拔刘川的道统,歪曲刘川的思想。 可批可尊,一念之间。 毕竟人死如灯灭,死人不能开口。 王莽指着皇家重地的牌匾,道: “正如今日之灵宝宫,当年风流倜傥,神秘莫测的灵宝侯之宫,不也是任由我们出入?” 正是因为这点,王莽这才肆无忌惮。 前人的道德束缚不了他。 如果王莽是真正的大儒,那就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儿臣受教了。”儿子恭敬行礼。 这时,常侍前来汇报。 “陛下,儒士们带到了。” “带到方丈室来。” 方丈室是灵宝侯闭关清修之所。 室内无窗,内有青铜丹鼎、蒲团、仙人烛灯,以及墙壁上的仙神。 这里一事一物,皆与古时没有区别。 只是多了一件物品,一人高的太一将行图。 王莽关闭大门,点燃蜡烛,光影斑驳,面色阴晴不定。 此物是他最大的秘密,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能告知。 此图随着流星从天外飞来,降落至王莽家中。 当然,令王莽崛起的并不是此物,而是……。 王莽来到后殿,小心翼翼撬开石板,从中拿出匣子,匣子盛放着雪白的白纸,质地柔软细腻,文字清晰规整,但与现在文字截然不同。 王莽将其称之为天书。 上面记载了玄之又玄的文字,王莽解读出了大部分,写的是历代土地矛盾以及后世对其的改善。 只可惜火焰烧毁了部分天书内容。 “西汉指的是前汉,新朝已被我取代,东汉应是灭了新朝……哎,天书并未书写朝代存续。” 王莽正是根据只言片语,抓住西汉社会根本矛盾,一举取而代之。 建立新朝之后,王莽又有些焦虑,按照天书上的内容,新朝之后是东汉,东汉为魏晋三国。 也就是说他所建立的王朝也会灭亡。 “按照天书上的内容,解决办法是公有制改革;公有制即是周代王田制,土地公有,不得买卖;以五均官抑制物价……” 因此王莽打算复古改革,结合天书上的内容和自己对儒学的了解,不管不顾,将政令推行下去。 “周代有八百年,如此一来,即便新朝亡了也无憾。” 即便天下纷乱,王莽的自信来源于这本天书,这本预言天下的天书。 按照天书上的内容所说,古代王朝更替之后,经过新朝的恢复秩序,盛世很快到来。 因为此时人少,土地足以供应人口。 王莽这些年的胡作非为,四处出征,本质上是消耗过多人口。 即便天下大乱,王莽依然无所畏惧,他有天下最强之军,最强之武功。 哪怕剩下关中,他自信还能重新收拾旧山河。 届时,地广人稀,盛世到来。 “哈哈,只怕天下不够乱。” 念及此,王莽豪迈一笑。 “等我完全解读天书与天图之日,便是成就前无古人的霸业之时,哈哈,悠悠苍天,何厚于我!”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天书当中出现的这句话被王莽挂在墙上,以当做激励。 王莽摩挲着天书,满怀感慨遗憾。 天书玄妙难测,封面的姓名一栏已被烧坏。 “学号又是何物?这行天书(20210675)何解?” “西北大学历史系又是什么?” 有些字单个认识,连起来就有点一头雾水。 太多太多的谜题。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写下天书的神仙又是何等风采?可惜,我等凡人,无眼得见。” 洞察千年的神明以流星的方式启示,王莽不得不相信自己有天命在身。 “我大新,当以流星而兴!” 王莽胸怀壮志。 “陛下,人到了。”内侍传来消息。 “宣!”王莽将匣子藏好,一个个接见学者。 可惜这些学者要么说是祥瑞,进而吹捧自己;要么结合古代经义,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玩意。 “走走……”王莽不耐烦挥退众人。 很快,进来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令王莽有些意外,这么多老头子,怎么选了个年轻人。 “你叫何名?” “回陛下,在下叫刘秀。” “刘秀,你有何见解?” “在下认为,此乃楚国神话中的太一。” “嗯。”王莽点点头,这点他早就摸索出来了。 “此物,不是此世之物,可能来自仙界,兴许是太一神赐予人间的祥瑞。此物的出现,不超过五十年。” “哦?何出此言?”听闻此言,王莽坐直了身子。 此人说对了,此物来自四十年前的流星。 刘川一边胡扯,一边用神念扫视此图。 没错,果然是太一将行图,图中太一并未怀抱金丹。 不过神念感应为何没有动静? 这时,刘川注意到墙上挂着的诗句。 “长风破浪会有时……这不是李白的诗吗?” 这家伙难道还真是穿越者? 这倒是让刘川来了兴致。 他想多观察几天。 “剩下的在下不知,仍需多研究研究。” “好,朕封你为五经博士,太平亭侯,在宫内专心研究此图。” 王莽很是高兴,即便没有完全解读,还是如约封侯。 太平亭侯是长安一个亭的名字。 “多谢陛下!”刘川作揖。 太平亭侯……又封侯了?自己甚至连新朝的侯都有,这个不是一般的稀有。 难道自己要完成全朝代封侯的成就? 第132章 天命流星,世纪烟花 灵宝宫,后花园。 小桥流水,回廊亭台,假山奇石,茂林修竹。 池边小筑,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刘川捧着古籍品读,脑海中思索着太一将行图。 太一将行图确认是前世的图,但细微之处略有不同,太一身后的星象与穿越前并不一样。 以神念观摩之,星象无时不刻皆在变化。 “莫非等到星象变化与二零二五年差不多,此物才能开启神力?” 刘川如今的级别,恐怕接触不到这些世界最深处秘密。 这些念头暂且放在一边,无论如何,先将王莽的身份探究明白再说。 如果证实王莽是穿越者,或许有穿越回去的办法。 之后数月,刘川尽量博得王莽的信任。 天下战火遍地,王莽来的时间少了许多。 南北战火,烽烟遍地。 刘秀渐渐崭露头角,但始终是一员干将,不得晋升。 这一日。 王莽来到后花园。 身后的内侍也不避讳刘川这个道士,径直汇报道: “陛下,天下叫刘川之人已除尽。” “很好,此事告一段落。”王莽赞许点头。 刘川好奇道:“这位刘川因何招惹陛下,为何杀尽天下叫刘川之人?” 这点足以证明王莽不是善良之辈。 “前人有云,刘川光复大汉江山,既然刘川乱我江山,便杀尽天下所有刘川。”王莽淡然笑道。 “闲话少说,爱卿,可从古籍找出线索?” “线索太少,多一点就好了。” 王莽略微思索,用手指沾了沾酒水, 在桌上写下一行奇怪的符号。 看到符号刹那,刘川露出了然的笑容。 这不正是自己的学号吗? 怪不得王莽做出如此超前的改革。 原来是看到了自己的毕业论文,他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土地改革。 应该是太一将行图带自己穿越,长生不老药进入自己体内,而太一将行图的壁画连带着自己的毕业论文以及生活杂物一起,飞往其他地方。 “我以为王莽是穿越者,怪不得……” 想到这里,刘川觉得该离开了。 晚上就将太一将行图盗出来,回去再细细研究。 夜黑风高,阴风呼啸。 乌云遮蔽明月,白日秀美的花园,瞬间变得阴风阵阵。 方丈室内,铁门紧闭。 灯烛微弱,王莽盘坐而坐,呼吸吐纳内气。 身后是太一将行图。 下方十余丈,刘川施展土遁之术,如鱼儿入水,一步步靠近太一将行图的地方。 此时,王莽耳朵微动。 只见他霍然起身,拳头升腾蟒形气焰,一拳轰向坚硬的地下。 轰! 地面炸开,一身影飞出。 朱发青面,碧眼方瞳,掌心萦绕南明离火。 刘川出来一刹那,王莽心中一惊。 “你是何人?” 如此神异的景象,莫非是某种绝世神功? “正是你要找的刘川!!” 轰! 漫天火焰,奔袭而来。 砰! 王莽心中大骇,他此生还是第一见这种武功。 身上气劲挡住火焰,身躯直接撞开一尺厚的墙壁。 他只想逃出去,然后调动大军围杀此人。 嗖! 身形一跃十丈,来到后花园。 那人又出现在前方,又是一团炽热火焰袭来。 王莽避无可避,唯有提起内气硬上。 身形健硕如猛兽,内气蓬勃如狼烟,搅动火焰与青风。 奈何对方手段诡异,任由王莽如何近身,仍然始终拉不开距离。 轰! 很快,天雷枪找到破绽,一举穿透王莽胸膛,将其狠狠钉在假山之上。 月光之下,朱发神人缓缓走来。 王莽无奈一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刘川刘川,原来是灵宝侯刘川,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两百年前的人物……” 王莽此时全无斗志,人家骂过齐王,耍过秦王,曾与刘邦项羽打交道,亦见韩信征战天下。 这样的人,这般活生生的历史,他区区一个王莽又能算得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天底下竟有神仙人物。 当真是复汉者刘川。 刘川走过来,说了一句话。 “西北大学。” 听到这里,王莽比方才见到神仙手段还要惊讶,自己的天命,也是来自此人。 “竟是阁下写的?” “当然,看到学号的刹那,我便明白了。” “既然如此,阁下为何不推行公有制?以取代治乱兴衰的轮回?”王莽十分不解。 “你不是推行了吗?”刘川反问道。 王莽演示了不符合环境的改革是什么下场。 翻天覆地的鼎革不是一纸政令,而是需要几代人的新思想、适应的环境、匹配的生产力。 快则也要一两百年,这个时代甚至连基础的皇权管辖到县都做不到,更没有成熟的官僚体系。 一步步下来,说不定三百年以上了。 “原来如此……”王莽自知大业将去,心里只有一个疑惑,“阁下通晓千年,新朝到底几年?” “十五年,也就是今年。” “……,阁下恐怕复不了大汉天命了。” “为何?” 王莽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数日前,我派四十万大军围攻昆阳一万叛军,刘氏后人恐怕在劫难逃,纵使你能长生不老,又如何一夜杀光四十万大军?这一次,是我胜你。” “有的。” 刘川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 此乃泰一天穹令。 神念感应内部法纹,真气疯狂灌输进去。 此物本来是当做底牌,这下是准备用出去了。 哗! 刹那间,狂风大作。 东边的泰山,一颗巨石直升苍穹,朝着昆阳的方向飞去。 流星划破深邃夜空,留下灿烂轨迹。 西汉末年,新朝地皇四年(公元23年)。 一瞬的灿烂照耀人间,神州大地的人都看到这一幕。 诗意、唯美、义无反顾的绽放。 灵宝侯刘川,请了这时代的人所有人看了一场烟花。 这次刘川第一次,出手干预汉家天命。 王莽看着这一幕,失神良久。 “哎,以流星而兴,以流星而亡,此乃轮回也。” 刘川负手而立,仰视苍穹。 他间接使得一个王朝诞生,有意间又摧毁一个王朝。 何来天命昭昭,不过是一人之力。 …… 昆阳。 “杀!” 刘秀浑身血污,手持赤霄,剑气纵横,从人群杀出重围。 一跃数丈,回到小城与众人汇合。 他站在城墙之上,望着漫山遍野的王莽大军,内心满是绝望。 一万人打四十万,怎能打得过? “灵宝君,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吗?” “快看!” “这是何物?” 只见绚丽流星在空中绽放,解体、燃烧,如汉家天命一般,落入王莽大军人群。 轰! 流星波及数万,王莽大军顷刻崩溃。 狂风沙石吹拂着这名年轻人的衣袍秀发。 刘秀眼里只有这枚流星:“谢谢你,灵宝祖宗。” “祖宗显灵,汉家天命在身!诸将随我杀敌!” 这是天命的时代,神灵力挽狂澜的时代。 世间的奥秘,唯有刘秀知晓。 一战摧大敌,顿使海宇平。 第133章 千古素王,华夏秘密 地皇四年。 王莽咽气,随着绿林军杀入长安,这个短暂的王朝因此而灭亡。 “此处了无牵挂,去也。” 刘川收起太一将行图,回到隐蔽之处,参悟太一将行图中的大道。 深山密林,道人于溪边吞火修行,烈火纷飞,蓝光四溢。 身侧巨木之上,站着双目金黄的碧眼乌鸦,乌鸦约莫有一人高,身体羽毛有三分之一的金黄,三个爪子锋利如寒铁,紧紧扣在树干之上。 “看好四周。”刘川看着灵智不多的三足金乌说道。 漫长的岁月,恐怕只有此物才能陪伴自己到最后了。 之后数年,刘秀一步步崛起,出抚河北,登基称帝,带领部队杀向关中。 这一年,刘川出关。 骊山,山岭起伏,如苍穹之下一匹苍黛色的骏马。 山还是那些山,熟悉的故人早已不见。 “没有什么是岁月不能磨灭的,只有我。”刘川低声说道。 在历史长河中修行,既是磨炼,亦是机遇。 这样的日子,仍需苦熬近两千年。 天下之大,又与牢笼何异? 山泉边,刘川洗了把脸,又拿出太一将行图。 他经过与记忆中的太一将行图比对,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神灵背后星象与穿越之前所看的不同以外,仍然缺少了许多细节。 赤日中的金乌。 青月中的玉兔金蟾。 青龙拉着的龙车。 雷公腰间的鼓 羽人手中的节杖。 还有天地之门旁边的云气。 “一共缺少六种,莫非收集这些东西,方能真正解开传说中太一将行的秘密?获得终极超脱之道?” 刘川起身,在岸边来回踱步,时而看向山川,时而仰望宇宙。 或许就在无限虚空, 和这份太一将行图一般以流星,或者以某种自己无法知晓的方式坠入人间。 流星在商周时期就被人称作具有“兵戈之象”的灾星,应该是这方面的缘故。 刘川非但不忧心忡忡,反而笑道:“如此也好,日后也算增添一点乐趣。” 如果世间没有变数,那么将是一滩死水。 境界,将在碰撞之间突破,心境,在红尘历练间坚定。 …… 关中,已在河北称帝的刘秀,如先祖刘邦一般打入这个地方。 “长安,我来了。” 未央宫前,帝国的黎明重照汉家众人。 刘秀腰挂宝剑,留着短须,俊美姿容,气度豪迈。 曾经多情重义的青年,经历一番史诗故事,终于光复祖宗霸业。 “恭喜陛下!” “臣等恭贺陛下拿回关中!” 群臣上前恭贺。 如今汉军占据天下大半膏腴之地,其他军阀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刘秀却显得忧心忡忡,目光扫向人群,企图找出那熟悉的身影。 他不会寻找长生,自己都没想过自己能收拾祖业,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之人。 没了祖上天命,以及众多武林豪强的帮助,恐怕也难以打下如今的局面。 可惜的是,刘秀并未找到那人。 之后数年,刘秀夙兴夜寐,步步为营,一步步拔除割据势力,一统天下。 清晨,雨露未消,晨间萦绕淡淡薄雾,露水打湿衣裳。 刘秀带人来到山脚,他转头对侍从说:“尔等在此等候。” 说罢,如当年一般独自登山。 刘秀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一定能见到他。 行至一处风景独特的幽深密林,林中栽满桃李,十余座孤独的坟包。 中央,摆放桌案,一人影独酌。 唯有山间清风,落叶缤纷相伴。 “来了?不必多礼,过来坐坐。”刘川指着旁边的树墩子。 “是。”刘秀坐下,观望四周,“此地是……” “他们的安息之地,两百年过去了。” “两百年,太孤独了。”刘秀感慨道,他还是喜欢自己如今的生活。 佳人美眷相伴,兄弟良臣纵酒,人生好不快活。 “是啊,无可奈何花落去。” 刘川瞥了刘秀一眼,总有一天,刘秀也会成为古人,这片土地也将埋葬他的传奇故事。 “灵宝君,不如你留下来吧。刘秀一脉,无论兴衰,定孝敬如父母,供奉如先祖。” 刘秀打算令人暗中供奉刘川,为灵宝君掩盖长生的问题。 “第一种办法,我设一封国,灵宝君成为历代国君,这种在明处,” “第二种为暗处,我选出信得过的大臣,授予世代郡县之官,不上不下,远离中央。暗中任其为“长生卫”大司命,供奉素王,为灵宝君解决后顾之忧。” 说罢,便拿出一个令牌,令牌精致,以纯金打造,镶嵌各色宝石,拥有刘秀亲自篆刻的大印,中央刻有大写的【素王】二字。 素王,无帝王之位,却有帝王之德。 这是刘秀亲自认证的素王。 “灵宝君,收下吧。“ 刘秀不是刻意绑定刘川。 他真是为刘川着想。 当了皇帝之后,方知皇帝权利多大。 一旦让皇帝知道灵宝君的下落,灵宝君将没有清修之地,人间因此生灵涂炭,定不让后世君主学孝武皇帝(刘彻)。 刘川看着刘秀真诚的眼神,最终点头。 “对了,请灵宝君留下信物,以待将来见证。” 刘川略微思索,从袖中拿出当年自己用过的白羽扇子,扇子由真气祭炼过,倒也称得上水火不侵,削铁如泥。 同时还有一门望气观星,阵法堪舆的【奇门遁甲】,以及当年研究的【九阳神火功】,还有在铁炉中缓缓燃烧的蓝色南明离火火苗。 “记得告诉他们,一定时刻记录异常天象。” 刘川怀疑还会有流星从天外飞来,以防自己闭关忘了。 “是!” 刘秀郑重递出令牌。 “对了,长生卫之主叫什么名字?” “长生卫首领称号为“大司命”,此人真名叫诸葛鸿,其先祖在先汉担任司隶校尉,为人忠厚诚实,信守承诺,定能将承诺传至子孙后代。” 刘秀亲自考察该家族的历史,诸葛家族家风优良,无论是先祖还是现人,都有信守承诺的君子之风。 “好。” 刘川点头,接过令牌。 山风吹拂树海,碧浪翻腾,飞鸟惊起,野兽咆哮。 这一刻开始,诞生出长生卫家族。 以及,埋藏历史深处的素王传说,千古秘密——华夏文明,一直有个古老的存在注视。 第134章 百年荣枯事,浑如一梦中。 两人对坐,默默饮酒。 刘川修炼到这个境界,已能不饮人间食物,只需服用玉屑提炼真气即可,数十年不吃饭也没问题。 但偶尔还是想吃一次,他认为这样能保持人性。 修仙若是少了人性,那与石头并无区别。 不品人间酒,谁知其中醉。 “灵宝君,我感觉自己做不好皇帝,您见了这么多皇帝,对我有何建议?” “没什么建议,记得一点——不要折腾。” “你们是当代,将来也成历史,也会成为后人的表率。” 百代皇帝,八成是庸庸碌碌之君,若能做到不乱折腾,已超越百分之八十的皇帝。 “晚辈记下来了。” 刘秀牢记在心。 历史会遗忘,史书会篡改,但眼前这位老人的记忆可改不了。 是非功过,皆在于心。 一壶酒饮罢,刘川霍然起身。 “灵宝君,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刘秀在身后叫住刘川。 “有缘自会相见。” “你往何处去?” 夕阳西下,树影婆娑,年轻的天子看向道人的背影。 “求道,寻找永恒的长生不老之术。” “刘秀,好好干。”刘川很喜欢这个真诚热忱的年轻人,他和别的皇帝有些不一样。 值得为他用了宝贵的法术。 “好。”刘秀声音哽咽,眼角有些湿润,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走了,这一别,怕是天人永隔。 刘秀下山,过了一阵子,宫中传出旨意。 “册封灵宝君为道教灵宝神,永享人间香火;建华山圣母庙,为众生祈福。” 华山圣母庙建成当日。 刘秀专门从洛阳远道来到长安祭拜。 “一拜、再拜、三拜,伏惟尚飨。” 世祖光武皇帝拜见神明之后,从此道家思想,道教祭祀开始兴盛。 灵宝君与圣母符宝的神话传说,渐渐取代了他们世俗的事迹,神话的属性大于凡人。 真真假假,难以探究。 不知名的地方。 刘川俯视下方社稷,农田广阔数百里,鸡犬声相闻,隐约听到人声。 苍山似海,残阳如血。 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 ………… 时光飞逝一百余年。 从西汉末年东汉初年,转眼间来到东汉末年,延熹八年(公元165年)。 华山圣母庙中,刘川站立原地不动,思绪从古代拉了回来。 “时间太快了,遥想东汉仍在眼前,转眼间到了东汉末年。” 刘川看着华山圣母像,他想到应该是刘秀所建。 除了圣母神像以外,左右各站六名金童玉女。 “嗯?” 刘川正想离开,忽而察觉其中一名玉女的手势有些不对。 这名玉女雕像带着灿烂的笑容,右手指向脚面,而脚面光滑,似乎什么也没有。 刘川神念感应神像,神像内部中空,内里赫然刻着五个大字。 “灵宝君,安好?” 来自一百多年前古人的问候。 仿佛他知道时空变幻,未来某个人会驻足于此。 即便刻字的人已死亡,化作历史的尘埃,这声问候,跨越生死岁月。 刘川怔然失神,旋即失笑: “我很好,刘秀。” 说罢,随即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离开。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东汉末年,刘川再次出山求道。 四百零九岁的老头,不破不立,欲创地仙大业。 地仙道果,加寿六百。 可活一千零八十岁。 相当于半部封建集权文明史。 刘川来到长安城内。 试图寻找熟悉的东西,只可惜数百年沧桑,这一切又与当年所见的不同。 “咦? 延年酒馆?” 刘川终于看到熟悉之物,街还是那条街,店铺的地点却换了。 “客官,你要来点什么?” 刚一进门,小二上前招呼。 “老样子,甑糕、一壶果酒、羊羹、莼菜羹……” “哟,客官行家啊,以前常来我们店?” 小二很是健谈,说话的同时打量着刘川,这张生面孔似乎没见过。 跑堂的人眼力非常毒辣,一般进过两次店的人,几乎都能记住客人的样貌。 这位行家 “对,以前来过,经常来。” 刘川坐到熟悉的二楼,靠着窗边的位置,欣赏人潮汹涌。 无论什么时代,百姓的生活依旧如此。 吃饱喝足,刘川叫来小儿。 “你们掌柜是不是姓郭?” “对,他是我三伯,客官认识?” “我认识郭延年,祝你们生意兴隆,别找了。” 刘川丢下一锭碎金子,大步离开。 延年酒馆……从延年客舍到延年酒馆,从秦到东汉末年,这家酒馆真是屹立不倒啊。 真希望日后能见到延年连锁酒店。 既是对酒馆的期盼,也是想着自己能活到现代。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小二眼睛被黄金吸引,连连道谢,甚至连掌柜都惊动了。 “谁给的?好大方的客人,以后我亲自伺候。” “客官说他认识郭延年,咱家有郭延年这号人吗?” “胡扯,谁开的玩笑,那是咱老祖宗。” 被人调侃祖宗,掌柜本想生气,一看到金子,内心的气顿时消了全部。 看在金子的面上,万一真认识自己祖宗呢? 下次那名客人还给金子,那他就是自己的真祖宗。 刘川一路闲逛,游山玩水。 秦汉战国,游山玩水,玩的是新奇。 而如今游山玩水,游的是回忆。 游历数年,一边行路,一边吐纳修行。 东汉建宁三年(公元170年) 东汉末年的局势,隐隐浮现矛盾,土地兼并严重,连年天灾,流民四起。 只需一场星星之火,即可燎原。 河北巨鹿。 “排队,排队!大贤良师不会漏过每一个灾民!” 身穿道袍,头戴黄巾的道士招呼着面黄肌瘦的灾民。 灾民们一个个上前接受符水和粥米,对大贤良师感恩戴德。 刘川经过,并未干涉。 日月有代谢,王朝有鼎革。 每一次的动乱,便是一场再分配。 他已不再是当年伤春悲秋的人,这是人类世界的客观规律,谁也不能逃脱。 经过张角营帐。 “记住,所到之地,一定要找到灵宝君的遗迹,我们几人发展至今,离不开灵宝君的遗产。” 张角根据当年留下的齐国书简奠定了发家之路,甚至找到上古内气秘法。 唯有通过此法,方是霸业之道。 黄巾力士、渠帅方帅、无一不彰显灵宝君的色彩。 这时,他鬼使神差看向骑马路过的青年侠客。 两人对视一眼,擦肩而过。 马背上,刘川骤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素王令。” 第135章 长生卫,历史中的仙神 “素王令……” 刘川从袖中摸出精致的令牌,上面刻着素王二字。 这是刘秀赠予之物。 “上面的诸葛氏家族,如今遵守诺言吗?” 刘川说不准。 毕竟人死如灯灭,刘秀威望再强,也难以保证一个家族一百多年不背离诺言。 说不定如道教与医道那般分裂,各自为战。 “算了,先去看看,毕竟是诸葛氏。” 诸葛氏这个名字还是有一点含金量,应当是诸葛亮所在的家族。 想到这里,刘川继续出发。 与太平道众人擦身而过。 乱世将近,商队与旅客几乎不敢独自出行,独自出行者,无一不是本领高超之辈。 “兄长,此人行踪怪异,要不要拦下此人?”张宝说道。 “莫要惹是生非。” 张角只想广收门徒,传播太平教义,不想招惹是非。 如今天下大乱在即,多积攒一些实力才要紧。 接下来数月,刘川游历各地,寻找诸葛氏的踪迹。 根据刘秀的说法,诸葛氏世代只能当州郡之官,不得升入朝廷。 因此,诸葛氏应是当地郡望, 途经东汉都城洛阳,刘川闲来无事还去逛一逛。 “打死你!敢惹老子!” 街上,衣着华贵的勋贵子弟聚众斗殴,彼此分为两派,打得鸡飞狗跳,官吏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仙斗法。 左边一批人占据上风,为首的是身材中等的少年,少年腰悬倚天剑,嘴上虽然不饶人,但还算有分寸,并未拔剑伤人。 “滚!” 对手落荒而逃,众人纷纷喝彩。 “阿瞒,好样的,没丢分!” “有精神!” 曹操按剑睥睨四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从小立志当大将军,整日苦读兵书,再加上无意间获得的神兵,曹操觉得自己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此时,刘川策马经过,无意间瞥了这小子一眼,当即认出来是之前建章宫的曹操。 “话说,曹操这小子怎么……怎么长得有点像韩信?” 样貌略微差别,只能说是神似。 那种自卑与狂妄交加的神态更是一模一样。 “又是一场轮回啊。” 绝地天通之下,幽冥轮回终究是虚妄之说。 但世上,总有一些事物惊人相似。 琅琊阳都。 诸葛家族迁徙之地,诸葛家族本姓葛,汉文帝将其封至诸县,故而名为诸葛,诸葛诸葛,诸县葛氏也。 此地生活着诸葛氏族数百人,族人或行商,或入仕,或务农,又或是到别处开枝散叶。 族人迁徙至此,已有百年。 诸葛氏族无论嫡庶与贵贱,皆有诗书耕读的传统。 公田建起祠堂、学堂等等,以此来团结诸葛一族。 学堂,传来朗朗书声。 后院,则是外人不得进入之禁地。 院中,桃李树下,站着五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些人聚精会神,盯着院中来回踱步的长须中年,中年披着鹤氅,俊逸潇洒。 “夫奇门遁甲,以易经八卦为基,合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学之所望气观星,风水堪舆,乃至调兵遣将。” “上可治国安邦,下可明哲保身。尔等皆是术数异于常人之辈,今日授予尔等,勿要外传。”这一代的家主诸葛堂说道。 诸葛氏在外人眼里是个奇怪的家族,这个家族无论身居何位,到了一定年龄自动致仕归家,从不留恋。 例如眼前的诸葛堂便是如此。 诸葛堂最高担任泰山郡守,为人清廉,刚正不阿,治下风调雨顺,政绩斐然,假以时日,定能更上一层楼。 谁知其父死后,诸葛堂丁忧满三年,亦不归乡,选择留在田间务农。 此举震惊了世人,无论谁来相劝,诸葛堂亦不复职。 五名年轻人中的诸葛珪也是不理解父亲的做法。 父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本应报效君王,安邦定国,何必困在这小小阳都?蹉跎岁月,虚度人生。 当诸葛珪表达出疑问,父亲总是淡然一笑,说自己以后会知晓。 很快,授客结束,诸葛堂对诸葛珪说道:“珪儿,留下。” “是。” 诸葛珪一头雾水。 待众人走后,诸葛堂对儿子说: “这些年你一直疑惑,接下来让你知晓真相。跟我来。” 父子俩一前一后来到祠堂。 诸葛氏的祠堂装饰华丽,其上供奉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以来所有先祖,香火萦绕,终日不绝。 庄严肃穆,祖先垂视。 进入其中,诸葛珪不由变得肃然起来。 咔咔咔……。 家主诸葛堂伸手碰了碰旁边的灯柱,一阵机括转动声之后,地面打开地下通道。 通道蜿蜒,三步一夜明珠,墙壁画着各类仙神壁画。 仔细一看,仙神同一打扮,除了面目模糊不清,其他基本都一模一样。 仙神或人前显圣,或点化凡人,或与皇帝模样之人指点江山。 最后一幕壁画是神人手指天空,流星下坠,落向人间大军,城头站着一名腰悬赤色神剑的年轻将领。 历史的古朴悠远,岁月沧桑之感扑面而来。 “这……难道是昆阳之战?” 诸葛珪倒是认出来这幅壁画。 莫非历史另有隐情? 所谓的光武天命,其实是神人暗中庇护? 前方豁然开朗,左右各有十丈,空间呈圆形穹顶。 头顶是漫天星辰,某些星辰标注了年份。 四周墙壁绘画细致的山川社稷。 “族地竟藏着如此大的空间。” 诸葛珪瞠目结舌,这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啊 光是星辰图,绝非一人一世之功。 地下空间中央坐落半人高的鼎,鼎中燃烧湛蓝火光,光芒充斥整个空间。 大鼎之旁,供奉着白羽扇。 火光映照之下,诸葛堂神情高深莫测。 “我们这一族,由世祖光武皇帝亲自授予使命。” “这个使命没有期限,诸葛氏存在一日,便遵守一日。无论百年、千年、万年。” “我们这一族名为长生卫,目前这一代由我担任第六代【大司命】,【大司命】不得有仕途官身,大司命下辖【左辅右弼】各三人,【左辅】负责入仕当官,为家族保驾护航。【右弼】修炼武艺,隐姓埋名,护佑家族。 话音刚落,角落窜出三人。 诸葛珪一看,原来是看门的老头、庄田的管事,家族里的猎户。 “拜见少司命!” 这些都是平日低调之人,没想到竟是高手。 “你是我选定的少司命,因此将此事告知与你,将来无论身居何处,必须放弃一切,继承家业。” 玄之又玄的火焰,以及令人震惊的家族秘密,令诸葛珪一时反应不过来。 “光武皇帝?”诸葛珪大惊,“光武皇帝到底交了何等使命,竟让我们守护千年万年。” “守护素王,守护这位仙神,历史长河中的仙神,直到永远。” 第136章 天上来神仙,三十朝元老 “直到永远……” “先祖歃血为盟,以神灵起誓,接过南明离火,永远遵守诺言。” 诸葛堂说完这句话,神情带着一丝肃穆。 这是长生家族与光武皇帝的约定。 生生世世,永不背离。 纵使百年千年,依然不会忘。 “素王在哪?”诸葛珪问道。 他想见见这个千年的文明秘密。 “我们也没见过素王。”诸葛堂苦笑摇头,“光武皇帝只是告诉我们,持有素王令之人,就是那长生不死之素王,我们要为素王提供人世的一切便利,勿要红尘世俗惊扰到他。” “你们没见过素王?就这样放弃名利,一代代坚守百余年?” “不是百余年,是之前百余年,以及之后千年,两千年。这就是长生家族的使命,这是素王的使命,亦是光武皇帝与我们的约定。” 诸葛堂认真道。 “难以置信……” 诸葛珪不觉得祖先傻,反而对祖先肃然起敬。 光武皇帝、第一代大司命诸葛鸿是多么伟大。 纵使虚无缥缈,他们还是一代代坚持下来。 山水田园之下,伪装成寻常人家。 胸有万卷,默默无闻。 光是墙上的山河图卷,天文星图;再加上奇门遁甲的排兵布阵能力,每一代的诸葛子弟都是将相之才。 有这样的祖先,如何不令人感到自豪呢? 想到这里, 诸葛珪半跪下拜,说:“儿子愿接受长生卫之天命,守护千年秘密。”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儿子。” 诸葛堂扶起儿子,赞许点头。 诸葛氏不在乎嫡系旁系,而是心性与品行为主。 每一代的诸葛子弟从进入学堂开始,大司命开始暗中观摩,小到每一处细节,都一一把控,确认是值得托付之人,这才能被选为少司命和左辅右弼。 两人来到南明离火边。 幽暗密室,蓝火璀璨。 玄妙的火焰,令人不得不相信神灵的存在。 “长生家族有三大传承至宝,第一为九阳神火功,其次为奇门遁甲,三为不坏白羽扇。” “唯有大司命以及少司命,方有资格使用南明离火修行。” 话语间,诸葛堂拿起白羽扇。 内气升腾,化为蓝焰。 哗! 白羽扇轻轻一扇,宗师内气脱体而出。 哗! 蓝色内气宛如灼热火焰喷出三丈。 这种火焰比普通火焰温度高,刹那间能点燃一片森林。 “这……好强大的功法。”诸葛珪啧啧称奇。 “珪儿,以后你每日来此修行南明离火。” “是!” 随后,诸葛堂带着儿子来到更下方的密室。 打开密室刹那,金光扑面而来。 “这是……” 黄金、丹砂、白银、黄铜、古物、典籍、满满当当。 “财宝大部分为光武皇帝所留,一部分是每一代家主所留,无论多与少,必须留一点。” “是。” 交待完毕,父子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壁画上,无面神人威风凛凛。 下方的文字是光武皇帝亲自提笔的碑文。 “千帆过尽江声旧,唯有孤礁记浪痕。” 诸葛珪不会去问值不值得,这蕴含着了太多太多先人的感情。 哪怕是假的,也不会辜负光武皇帝的嘱托。 “父亲,当素王出现那一日,应当是什么景象?” “光武曾言,火光大作,云气纵横,道不尽光怪陆离,说不出诡谲缤纷。” 话音刚落。 刹那间,狂风顿起,南明离火蹿出七尺高。 室内白烟弥漫,不知何处飞来仙鹤。 仙鹤幻化成人,于朦胧白烟缓缓行出。 纶巾鹤氅,面容清俊,双目有神,似阅尽万千沧桑。 父子两人一时失神。 不用询问,光武帝说的那个人,终于从历史长河当中走出来了。 正是那个历经战国、秦朝、前汉、今汉之人。 活生生的历史,真真实实存在之人。 “初次见面,贫道刘川;将来,我可以是你们的祖先,你们的兄弟、朋友、老师、子侄……。”刘川笑着说道。 修道多年,返璞归真。 这是第一次与诸葛氏见面,也为日后结下不解之缘。 “在下诸葛堂……” “诸葛珪!” “拜见素王!” “以后叫刘川吧,或者刘先生也行。”刘川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辈分也好、名利也罢,终究是外物。 在灵宝君神化的今日,除了对神话略有研究的人,很少人知道灵宝君的本名。 况且川本就是常用字,两汉四百年,刘家后裔数不胜数,当世刘川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是……刘先生。” 诸葛堂语气还是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本以为养气多年,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实际是没遇见令自己惊讶之事而已。 诸葛珪脑海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人们常说三朝元老资历高,这位怕不是三十朝元老了吧?” 之后,诸葛堂为刘川介绍他们记录的星象以及相关的神话传说。 “这些都是刘秀要求你们准备的?” 刘川看着这些财宝,说道。 “正是。当年,光武皇帝驾崩前,特地召来先祖,将此事再三嘱托。” “有心了。” 刘川缓步走到壁画面前。 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变出毛笔。 真气为锋,在原先光武的碑文之下,刻下一行字。 千帆过尽江声旧,唯有孤礁记浪痕。 “碑文字迹说兴废,野渡舟横阅岁华。” “走吧,出去晒晒太阳。” 阳都葛家村来了个年轻人,籍贯琅琊某乡村,父母双亡,被诸葛家聘为教书先生。 诸葛珪称其为兄长,刘川称其父诸葛堂为叔父。 刘川在诸葛家定居下来。 除了诸葛堂父子,世上无人知晓。 碧空如洗,溪边树下。 刘川靠着树干,耳边吹过微风。 正翻阅着诸葛氏历年记录的星象。 从东汉建立,一百多年来,共有八十五次流星被记录。 不是所有流星都有上古宝物,但刘川隐约察觉,这里面一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诸葛珪坐在一旁,不像初次见面那般拘谨,他发现灵宝君也不是传说中神仙那般性格古怪。 “先生,高祖刘邦是什么人?是不是司马迁说的那样,天生异象,走到哪刮风下雨。” “假的,后人故弄玄虚……” 刘川一个个点评历史谜团。 不得不说,当老人的感觉真不错。 之后,刘川住下,静观天下变化,以求太一秘宝,突破之道。 这次出关,不破不立。 之后数年,诸葛珪入仕,并及冠成婚。 朝廷纷乱不休,天灾范围渐渐扩大。 东汉熹平三年(公元174年),生长子,诸葛珪求刘川取名。 “叫诸葛瑾吧,乳名小虎。” 之后,诸葛珪又连续有了两个女儿。 东汉光和四年(公元181年),诸葛珪有二子。 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刘川笑道:“就叫诸葛亮,乳名小龙。” “为何兄长是虎?弟弟却是龙?” “虎者,国之干城;龙者,国之栋梁。” 第137章 世事变幻,当代天师 “国之栋梁?”诸葛珪看着孩子,说,“希望他平平安安,无忧无虑过一生即可。” “看他怎么想吧。”刘川看着诸葛亮四处张望的眼睛。 凡人的一生真的奇妙。 炼气士的一生与他们截然不同。 此时,诸葛亮刚刚出生,自己的辈分相当于他的伯父,再过不久,两人为兄弟,再到将来,辈分越来越大。 “愿你平平安安。”刘川看着这个刚刚诞生的生命。 东汉光和四年(公元181年) 这一年,刘川四百二十五岁,诸葛亮一岁。 岁月悠长,刘川剩下的寿命不到六十年。 五六十年是大部分人的一生,对于刘川而言,与普通人的十年八年差不多。 纵使如此,刘川依然没有感到紧迫。 修炼之道,最忌焦躁。 越是焦躁,往往越不得其门而入。 生与死,往往一念之间。 接下来的时光,刘川夜间用承露盘汲取月华,月华化为玉屑,服下玉屑修行。 清晨,晨露消散,日光普照。 东方泛起鱼肚白,隐隐浮现紫气。 依山傍水的院落中,刘川与桃李树下打坐,一夜修行,落叶与露水洒落肩头。 他睁开眼睛,眸中碧眼方瞳轮转,遥望初升的太阳。 “先生!” 门外传来诸葛珪的声音。 大门向来不关,诸葛珪径直走了进来。 正欲和树下的刘川打招呼,刘川摇身一变,运使太一秘术,白雾骤起,化作苍鹰翱翔天际。 “当真逍遥自在啊。”诸葛珪艳羡非常。 这才是神仙姿态。 山河大地,尽收眼底。 江山社稷遍地萧条,转眼间又是一番动乱。 当年刘秀建立东汉的生机勃勃,好似还在眼前;转眼凋零至此,世事如落花流水。 世上,又是谁独领风骚呢? 巨鹿郡。 “大贤良师,天下大吉!” 山上,道人头戴玄冠,身披紫袍,手持节杖。 万众膜拜,群仙相会。 从当年发掘灵宝太平秘法到现在,经历十余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信众过十万的大势力。 张角眺望下方泱泱人群,心中野心越发膨胀。 他参照当年齐国留下的灵宝典籍,以“方”为单位划分教众,每方设一渠帅领导。 以天下太平为信仰,以求道长生为目标。 “过来!” 张角指了指生病的信众。 信众俯伏上前,服下祭酒递来的符水。 “拜见大贤良师!” “很好,你已加入太平,身前身后,永享安宁。” 张角用九节杖敲了敲信众的后背。 信众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加持,面色变得红润了不少。 这些符水不是单纯的符水,而是添加了草药与粟米的粥水。 “多谢大贤良师。” 信众千恩万谢退下。 信众一个个受到大贤良师的恩泽。 喝下米粥与符水,皈依太平之道。 “灾厄已消,我们将共享太平盛世!” 张角高举九节杖。 “天下大吉,太平盛世!” 漫山遍野,山呼海啸,民众面带狂热。 一碗符水改变不了什么,但大贤良师是这个世道唯一愿意给予他们符水之人。 此时此刻,张角反心已定。 民心所向,大汉将亡。 此时此刻,张角仿佛看到当年灵宝君发动齐地百姓的场景。 那种力量,甚至让横扫六国的秦军畏惧不前。 张角从中看到了改变江山社稷的希望。 “我要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太平世界。” 这是张角毕生之梦,亦是天下万民的梦。 此时,苍鹰划过天空。 张角与苍鹰目光对视,不知为何,张角总觉得苍鹰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 如高高在上的神灵,审视下方的凡人。 正要准备细看,苍鹰震翅,直升百丈,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苍鹰正是刘川所化。 “有趣,有趣。” 以往自己觉得的历史,原是由自己创造。 黄巾力士、渠帅、方帅、太平理念最早出自稷下学宫,由自己在临淄守城之战中发扬光大。 如今又被张角捡起来,进一步发扬自己的理念。 刘川不会再干涉华夏之间的鼎革。 大汉贵族享受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付出代价,天下重新洗牌了。 如果大汉真那么好,百姓怎么会死心塌地跟着张角呢? 哗! 苍鹰升空,俯瞰凡间。 他的视角,不再局限于个人好恶,而是历史的角度。 四百年时间,已是十几代人的兴衰起伏,对于漫长的岁月而言,不过是小小的一段插曲。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 巴蜀,五斗米道兴盛之地。 一白发青年带着一黑发青年入蜀。 两人身着宽松道袍,宽袍大袖,潇洒如仙。 所到之处,皆见百姓排队交五斗米,以求加入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最基层的人员称之为“鬼卒”。 鬼卒之上是负责讲经、赎罪、画符、施水的“祭酒”。 祭酒之上是掌管一治的治头大祭酒。 五斗米道对民间的治理能力远远不及这些,他们年设三会,登记造册,宣讲教义。 每次开会,信众云集。 黑发年轻人看着这一切,愤懑不平道: “师父,这不是敛财吗?这完全背离了灵宝君与张天师(张道陵)的初衷。” 创建道教本意是为百姓带来安宁,集众之力求长生。 可在青年看来,反而变成了敛财敛色的土匪,完全不像是清修道门的模样。 白发青年说道:“葛玄,你留在附近,我亲自会会当代天师。” “是。” 葛玄没有推辞。 师父左慈名号乌角先生,拥有神鬼莫测之能。 左慈一步踏出,面容浮动,化为另一人的容貌。 一路变幻容貌,来到五斗米道核心之地。 五斗米道驻地。 檀香袅袅,祭坛巍峨。 其上供奉至宝斩妖威灵剑,阳平治都功印。 青铜宝座,雕龙画凤。 两侧排列仙人蜡烛。 “入教者,需交五斗米,鬼卒另有租钱米税,信众每人书写三官文书,以求上苍赦免罪孽。” “禁酒、禁春夏屠杀。人人向善,量腹取足,勿要多贪……” 座上坐着的长须玉面青年为张良十世孙,张道陵之孙,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 张鲁面容年轻,一看便知已经修成不老长生功。 “此言差矣!” 一人踏步向前,面容变为左慈。 “左慈?你来此作甚?”张鲁眉头一皱。 “张鲁,许久不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所说的话,灵宝神怎么没说过?” “哼,蛊惑人心,道门戒律,古籍皆有记载,莫非你以为本座胡编乱造?” 张鲁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四周的人缓缓围上来。 “你们断章取义罢了。我怎么记得道门是天人感应,逍遥长生?” “本座可是记得:入世大隐,度化世人?”张鲁丝毫不相让,“世道大乱至斯,道门保境安民,你左慈又做了什么? 来人!拿下此妖人!” “哈哈,道友莫送,在下自行离去。”左慈摇头失笑,白雾顿起,身形缓缓消失,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属下无能!” 众人跪下。 “好一个彩戏神功。”张鲁看着门口一闪而逝的衣角,不禁赞叹。 这是一种奇门内气,利用内气折射,光影变幻,以形成幻术的效果。 对敌不强,但手段诡异。 “随他去吧。” 时过境迁,道门也因教义的不同而分裂,诞生出数个派系。 此时,在空中翱翔的刘川,也想不到后人因这种小事而争论。 第138章 灵宝秘藏,三兴大汉 诸葛村岁月宁静,时间不快不慢。 烈日照耀小溪,树荫下带着一丝凉意。 不远处,农民劳作完毕,在树下用草帽扇风。 溪边,刘川一动不动,手持钓鱼竿。 这是安静祥和的日子。 这一年,诸葛堂正式退休养老,由诸葛珪担任大司命,诸葛珪终于卸下世俗权位,成了两袖清风的闲人。 大儿子诸葛瑾勤奋好学,立志匡扶社稷。 诸葛珪正在教导其治国之策。 二儿子诸葛亮此时才四岁,本应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显得沉稳异常。 他搬着木墩子,坐着观看刘川钓鱼。 良久,诸葛亮忍不住问道:“伯父,我天天看你钓鱼,你怎么钓不出一条大鱼?” “钓鱼钓的是心境,并非那一条两条小鱼,况且,我不太希望钓到一条好鱼,那样就没意思了。”刘川耐心解释道。 每次钓出好鱼,总有不好的事发生。 诸葛亮撇了撇嘴,一语道出本质,说:“伯父,你应该钓不上来吧。” “胡说,能有我钓不出来的鱼?” 哗! 话音刚落,水面泛起涟漪。 刘川狠狠一抽钓鱼竿,钓上来的却是一块破布。 诸葛亮捂着嘴,肩膀不断松动,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 诸葛珪过来敲了敲诸葛亮的脑袋。 “别闹,小龙以后想干什么?”诸葛珪看着这个儿子。 “我想要和刘伯父一样悠闲。” 诸葛珪暗暗点头,心中似乎定好少司命的人选。 这一年,重大事件终于如约发生。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巨鹿人张角,终于扯起造反。 硝烟阵阵,乌云密布,黄巾力士漫山遍野。 “太平的世界,来了!” 张角手中的九节杖遥指前方。 漫山遍野的黄巾军动手。 一时间,青州、徐州、幽州、冀州、荆州数十万人云集响应。 张角不得不动手,不得不提前动手。 大汉已有人注意到他们,如果此时不动手,恐怕日后会陷入被动。 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这是道教徒大放异彩的时代。 乱军当中,张角兄弟三人披甲持戈,并肩而战。 张角武功高强,九节杖辅佐雷电内气,常常以一敌十。 很快,将汉军杀得落花流水。 战后,三人聚首。 “兄长,我们真能平定天下吗?”二弟问道。 “当年灵宝君能以万众之力抵抗万军,如今我们亦能。” 张角自信满满。 可接下来,事情发展出乎张角预料。 黄巾军人数越来越多,他们没办法扎根下来,只能不断以流寇的方式掠夺裹挟,看似浩浩荡荡,实则无根之萍。 张角的理念没有执行下去,如空中楼阁。 而且,他低估了大汉在民众心中的重要性。 黄巾之乱,间接使得天下英雄崛起。 涿郡涿县,一大耳长臂的青年对两名兄弟说道: “汉室衰颓,如今正是吾等建功立业之时。” 很快,三兄弟募集义兵反抗黄巾。 巴蜀。 张鲁天师负手而立,身后是熊熊烈火。 “太平道土鸡瓦狗尔,待尔等闹够了,本座再来一统道门。” 道门不听话的人太多。 太平道与五斗米道双方是竞争关系,还有左慈、华山这种偏向散修的门派。 道门道统散落如流星,形如一盘散沙。 “前人已逝,如今到了一统道门之时。来人,暗中派人追杀左慈、华山圣母、太平道,夺回道教秘宝;同时,发掘上古遗迹,寻找灵宝秘藏。” 张鲁看着祭坛上的灵宝神牌位,沉默不语。 斯人已逝,盖棺定论。 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方士留下的遗泽数不胜数。 张鲁也只敢披着灵宝神的名义,歪曲灵宝留下的经义,打着死人的名号,以成自己的野心。 灵宝秘藏,这是众多势力口口相传的传说。 灵宝君开拓武道,继承战国阴阳家秘宝。 更有传说——“得灵宝密藏,得天下。” 因此,上到皇室,下到民间武功豪强,或多或少关注过此传说。 更有甚者,不惜挖坟掘墓,寻找秘宝。 如张鲁、张角便是这类摸金之人,左慈等人则是寻仙访道。 烽火连天,尸横遍野。 茫茫群山,仙踪缥缈。 左慈与葛玄师徒屹立悬崖,迎着冷冽山风。 “师父,我们这么做有意义吗?世上可还有仙踪?”葛玄不禁有些气馁。 师父道法高深,尚且不能长生,真正的仙路在何方? 太平道与五斗米道胡作非为,也不见得有神灵下来惩罚。 “有,况且,即便无仙,这山间之明月,江上之清风,俯瞰五岳,寄居人生。难道不快意吗?”左慈眉宇间闪过一丝哀愁。 世道混乱,左慈自小颠沛流离。 左慈说是求仙,寻找灵宝神,其实也是寄托仙道,寻找令人内心安宁的清静之地。 “去也。” 山上白云泉,无心水自闲。 二人仙踪,隐入山河。 …… 琅琊阳都。 刘川与诸葛珪父子几人, 又吃起了熟悉的红枣玉米饭。 “黄巾之乱,近年可会平息?”诸葛珪问道。 “很快平息了,不过其诞生的影响,恐怕不止于此。” “这么说来,汉室……” “没错,王朝兴衰,皆有定理,此乃天数,亦是人劫。” “先生还会出手三兴大汉吗?” 诸葛珪不由神往。 莫非此生之年,还能看到一颗陨石拯救汉室?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王朝兴衰,顷刻之间,那是何等壮观伟大。 汉室三百多年,在他们这群士子眼中,汉这个名字,占据极大份量。 诸葛亮在一旁听得懵懵懂懂。 汉室是什么? “看造化……汉这个字,不一定是国号。” 刘川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他对汉家有感情,那是基于民族的感情,而并非对老刘家的忠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诸葛氏虽隐居山川,但时刻也有消息传来。 黄巾军主力大败,张角率残部逃亡,不知所踪。 这一日,刘川照旧在水边钓鱼。 手持白羽扇,扇着清凉的风。 诸葛亮在一旁如木头人般盯着水面。 此时,刘川霍然起身。 “咦,伯父,你不钓鱼了吗?” “今天有事,改日再说。” “我来。”诸葛亮接替刘川的位置。 “别玩水啊。” 刘川走入院中,不一会,飞鸟飞出院外,消失苍穹碧空。 第139章 真仙显灵,点化凡俗 飞鸟翱翔夜空,前往黄巾军与汉军交战之处。 遇到战火纷飞的地方,便下来凡间步行。 万一碰到神射手,不小心中了招就不妙了。 轰隆隆……。 马蹄声儿急,溅起一路烟尘。 刘川行走官道之旁,任由旁边的乱军经过。 外界纷乱,内心安宁。 他一直思考一个问题。 世间真会永远太平吗? 永远太平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意味着永远是那一波人骑在头顶,永远是那一拨在底层,阶级偶尔会有流动,但不会太大。 动乱与太平,或许是江山社稷的新陈代谢,先前所享受的、吞下去的,大部分都要吐出来。 若以高高在上的视角俯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过是过眼烟云。 动乱之后,绝大部分地方,还是能得享长时间太平。 “所以,要脱离凡人视角,以神性看待世界。” 刘川暗暗思索。 神人突破为地仙。 由人变为仙,本质是心境变化。 若能突破地仙,寿命一千年。 千年长命种的心境,与普通凡人已有天大的区别。 凡人一百年,不过是长命种的十年;二三十年,不过是长命种的两三年。 在十倍的时间跨度之下,无论是心境、价值观、时间观、以及看待事物的角度,一切截然不同。 “哎,真不知道小说里活几千几万年,还不怎么改变修士是怎么做到的。” “吁!!” 忽然,官道上,骑兵首领停下。 首领浓眉大眼,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长着一对大耳朵。 “前方危险,阁下还是回去吧?或与我们同行?”首领对刘川说道。 “多谢将军好意,在下独来独往惯了。”刘川笑着回应。 “在下涿郡刘备,敢问先生何人?”刘备看刘川谈吐不凡,顿时起了结交的心思。 “琅琊刘川。” 刘备仔细回想,并未听说过当世有这位名士,说不定是隐居的高人,因此再三邀请同行。 “布衣草民,不劳将军挂齿。” 说罢,刘川洒然离去。 “兄长,跟他废话作甚?”刘备旁边的黑脸壮汉不解道。 “衣着整洁,气度不凡,又胆大独行,必是文武双全的名士。”刘备旁边的红脸汉子说道。 “二弟说的是,此人有名士风范,可惜,看不上吾等。” 刘备自嘲一笑,带兵远去。 哗! 僻静之处,飞鸟高升。 “刘备?性格颇为仁厚,颇类其高祖世祖。” 有点像两人的结合体,但说不定不是好事。 刘邦仁厚之余,不乏果断勇毅;一生交战七十次,中过数次箭。 刘秀亦不遑多让,屡次以少胜多,看似轻松制敌,实则数次身处绝境。 因此,若想成为汉家太祖,光会卖草鞋还不够,仍需有敢于全部压上身家的勇气。 …… 临淄古城。 张角再次来到此地。 经过数月的战乱,临淄变得萧条些许。 张角扮作普通老人,黄巾军败局已定,他的亲兵大多沦陷战亡。 如今不知何去何从。 “为何与我设想的不一样?” 张角本意是推翻大汉,建立新国,重新分配利益。 本以为是地上太平,未曾想反而成为祸乱天下的元凶。 经此黄巾之乱,张角甚至看到遍地崛起的豪强军阀。 他来到当年稷下东门。 此地荒无人烟,唯剩断壁残垣,似乎荒废多年。 唯有桃李之树独自零落。 张角感觉有些累了,靠着树干,吹着清风。 短短数月,云泥之别。 “灵宝君,当年你在想什么?”张角靠着树干,坐在这片当年灵宝君居住的地方。 时隔数百年,沧海桑田。当真是奇妙。 成也灵宝,败也灵宝。 “老伯,让一让。” 旁边来了个年轻人,一屁股就要坐下来。 张角无语看了年轻人一眼,挪了挪屁股,又独自在风中忧伤。 “老伯有烦心事?哎,何须烦恼,人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你想要天上的云,云难道下来陪你?山间的风清凉,你让它停下来等你?” “日月升降,四时代谢,人事兴衰。一切皆有前因后果,你拦不住的。” “纵使是你推崇的那个人,也不过空有蛮力,难道他能阻止千军万马?阻止千万百姓压抑的怒火?又或是有能力阻止人世间的别离?” 刘川拿着黄竹质地的九节杖细细把玩,神念探入其中研究。 听到刘川大言不惭的话,张角原本不想理会,但是想想又气笑了。 “小兄弟莫要大言不惭,学了一点圣人典籍,便可教训老夫?你可知,你手中是何等神物?。” “况且,天上的云,附近的清风,老夫是无能为力,但你能召下来?” “若真可以呢?” 刘川笑而不语。 张角来了兴致,冷笑道: “若真能,老夫甘愿当你的道童。若不能,你……算了,走远点就行。” 张角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是道门中人,原本想收为道童,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现在走投无路,何必再坑害别人? “好,一言为定。” 刘川霍然起身,手持九节杖。 “呼雷震云,雷公助我!!” “哼……故弄玄……”张角嗤笑一声,下一刻,他的眼神变了。 忽而,狂风凛冽,吹拂青年衣袍,乌发随风纷飞。 头顶白云汇聚成旋涡旋转,不断摩擦成乌云。 轰隆! 云层探出张牙舞爪的电蛇,湛蓝雷光照耀大地。 狂风卷起落叶,云层缓慢下落。 十丈、五丈、三丈……。 压迫感越来越强。 湛蓝电光之下,道人手持节杖,碧眼方瞳,眉心印有火红纹路。 “如何?张角!”道人面带笑意,看着桃李树下的老人。 “御使云雷九节杖,阁下是炼气士?不,阁下是灵宝君!” 张角霍然起身,胸中震撼无以复加。 原来……原来他就是灵宝君。 存世四百多年,留下道门正统的灵宝君。 他竟然从历史传说中走了出来。 真仙降世,呼风唤雨。 还有什么比这更震撼的吗? 没想到他张角,竟然有眼不识真仙。 “张角拜见灵宝祖师!在下愿成灵宝君座下童子。” 张角躬身作揖,虔诚膜拜。 “起来吧,张角死了,你现在叫……于吉。” 于者,往、去、如也。 第140章 摸金校尉,时光飞逝 “于吉。” 张角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一阵失落。 他明白灵宝君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放弃世俗权位。 张角梦想是天下太平,内心何尝没有为个人权位做打算的心思。 “是,我以后就叫于吉了。”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张角,唯有于吉,于吉为灵宝君身边的道人。 两人行路回家。 “灵宝君……” “以后叫我先生。” “先生,我明明按照你的办法去做了,为何还是失败?” 于吉仍然不死心。 “民力可用,不可用绝。” 民力可推翻一切,一旦控制不住,也能燃烧江山社稷。 说简单点,张角有煽动的本事,但没有创建新秩序的能力。 张角仔细回想了许多,其实他应该做的不是造反,尤其是一下子发动数十万信众。 而是缓缓图之,先建设太平体制,形成坐地户,最好与当地士绅豪强合作,快速稳定秩序。 “先生,现在还来得及吗?” 倒不是于吉想东山再起,取了这个名字,则与凡俗之事无缘了。 “来不及了,火焰已起,先前没落子,现在要步步落后,成为他人嫁衣。” 刘川看向于吉,说:“野心太大,好高骛远。沉下心来,专心研究学问吧。” 救张角,拿九节杖,一命换一物。 下一次,劳烦自己出手兜底是不可能了。 轰隆隆……。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走吧。” 刘川抓住于吉的肩膀,两人沉入地下,施展土遁之法离开。 不一会,汉军赶来,却不见了踪影。 原地唯剩不断燃烧的森林,旁边散落还未烧尽的衣角。 “张角已死,自焚身亡。” 众人遍搜附近,最终得出结论,张角真真切切死了。 另一边,刘川与张角两人一路返航回到诸葛村。 “以后在此地住下吧。”刘川向诸葛珪介绍道,“这位是于吉。” 两人互相见礼。 此后,于吉在诸葛村住下,每日除了打坐服气,便是研究太平经义,打算整理成册,为后世留作思考。 诸葛村远离世俗,地处偏远,战火倒是波及不到此处,毕竟是老祖宗百年挑选。 夜晚。 室内昏暗,忽升起南明离火。 火光照亮整个室内。 借着火光,刘川观察九节杖。 “没错,正是太一将行图上的羽人九节杖。”刘川万分确定。 太一将行图之上缺少的六种宝物回来一件。 此物名为云雷九节杖。 操控此宝,则有汲取云雷修行之能。 继承露盘汲取月华之后,刘川如今又可以汲取云气修行。 想到这里,刘川盘膝而坐。 两百丈神念探出屋外,汲取冥冥中的云气。 月光透过屋顶上的孔洞,照射承露盘,形成粉白状的玉屑。 因为天地间没有灵气,刘川只能以此类手段培育内气。 一旁,十字架法器散发煜煜光辉,此物有辟邪功效,但这个时代没有妖魔鬼怪,辟邪之物全无用处。 圣杯亦是如此。 初平三年(192年) “放下武器,投降不死!” 曹操留着短须,高举手中倚天剑,龙相已显。 对方是黄巾军余孽。 “将军,我们投降!” 身着道袍的大祭酒呈上官印。 “你是什么职位?”曹操收起大印。 “回将军,在下是太平道治头大祭酒,率领搬山道人。” “搬山道人?” “发掘古迹仙踪,寻求长生不老。” “哦?” “大贤……张角之所以崛起,乃是发掘灵宝遗留,因此得而成就霸业,张角有云,得灵宝密藏,得天下。” 曹操顿时来了心思。 想起少年时所看到的故事,从那时起,曹操心中埋下了种子。 “这样吧,本将军封你为摸金校尉,专门处理相关之事,发掘灵宝密藏。” “遵命!” 至此,曹操初据兖州,得三十万降兵,霸业初现。 江东孙氏初露锋芒,刘备还在四处挨打。 …… 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已在父亲推荐之下拜名儒为师,将来步入仕途,成为长生卫的【左辅】,在官面为长生家族保驾护航。 诸葛亮已是十一岁,因其聪明伶俐,被誉为神童,可惜为人惫懒, 溪边,诸葛亮接替了刘川钓鱼的位置,刘川则在一旁观摩。 “亮,你真能的待下去吗?不打算出去闯一闯?” 诸葛亮回头一笑,说:“自然可以,给我一支鱼竿,一捧诗书,我能待到地老天荒,伯父,你相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遵从本心而来即可。” 阳光之下,刘川在诸葛亮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些人的影子。 王侯霸业也好,功名利禄也罢。 他只希望历史长河中遇到的每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没有遗憾。 刚说完,诸葛亮耐不住寂寞,又跑出去骑着黄牛四处游荡,田野间回荡着几兄弟的欢声笑语。 刘川和于吉对坐下棋。 经过数年岁月的磨炼,于吉气质沉稳了不少。 岁月娴静,时光飞逝。 庄稼一季一季成熟,孩子茁壮成长。 建安二年(197年)。 这一年,上一代大司命诸葛堂去世。 亦是诸葛亮十六岁及冠之日。 清晨,东方欲晓,晨曦初露。 诸葛亮在书童服侍下洗漱。 身长八尺,秀美姿容,赤袍纶巾,好一个风流倜傥好少年。 父亲诸葛珪点头赞许,道: “今日你就要及冠取字,以后便是独当一面了。” “多谢父亲栽培。”诸葛亮郑重行礼。 若不是父辈细心呵护,他又怎能在战乱中度过快乐的童年。 诸葛亮走到外头,看到那个气度不凡的青年。 “亮,拜见……兄长。” 从伯父到兄长,聪明绝顶的诸葛亮隐约猜测出来了什么。 此时他还不是少司命,但似乎察觉了家族的使命。 祭典之上,刘川亲自为诸葛亮及冠。 “孔明,你的字就叫孔明,愿你……算了,你快活就好。” 刘川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 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的小不点,如今也长大成人。 “谢兄长。” 诸葛亮躬身行礼。 及冠礼结束之后,诸葛亮成为新一代少司命,被授予守护素王的使命。 黑夜,诸葛亮握着白羽扇,想起白日刘川的祝福。 “兄长,这样的日子,你过了四百年……。” 人人皆过客,无人伴终生。 愿你往后的岁月诸事顺遂,伯父、兄长、子侄、孙辈……。 这一年,刘川四百四十一岁,诸葛亮十六岁。 第141章 历化无穷,红尘隐士 诸葛村,素王密室。 密室内,仙人承露盘不断积攒玉屑,道人口吐南明离火,汲取冥冥云雷。 紫府丹田,赤青二色长生不死药吞吐真气,真气呈彩色星云,于宇宙一般的紫府中巡行不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良久,刘川起身,来到铜镜前。 铜镜倒映着他的脸庞,面如白玉,碧眼方瞳,五官年轻。 此乃不食谷、餐风露、乘云气的仙人体,超脱凡俗的神人体。 可是,为何这仙人体出现了变化。 只见鬓角出现白发,眼角浮现皱纹。 长生不老的守尸仙法,竟也维持不住容颜。 “神性道路,真的正确吗?”刘川喃喃自语。 神性的道路,到底是有情而无情,又或是刻意的忘情? 刘川有些迷茫。 唯我独仙的道路,当真是艰难。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一年,刘川四百四十一岁,寿命剩下三十九年。 他已出现老态,身体出现衰败之相。 红尘中的历练,并非一帆风顺。 他不知如今的道路,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 前方宛如一团迷雾。 “那就出发吧。路上总有感悟。” 刘川大步出门。 召来众人。 于吉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潜修十余年,于吉感悟良多,一心扑在太平经的制定之上。 “先生准备出门了吗?”于吉将刘川这段时间的迷茫一一看在眼里。 “正是。” 刘川叫来诸葛珪。 “如今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竟相角逐,我建议诸葛家的左辅各择其主,负责武力的右弼则是彻底隐藏民间,具体由你来指导。” “是,亮那边……” “亮以及一部分诸葛氏人前往南阳,我游历一段时间。” “亮跟兄长一起吧。”诸葛亮忽然开口。 刘川想了想,道:“也行,那么于吉带领诸葛氏一部分族人前往南阳。” “遵命。” 次日。 诸葛亮整装待发,羽扇纶巾,腰悬诛仙剑。如今的长生卫道统,基本传到诸葛亮的身上。 两人骑着瘦马,漫无目的出发。 时而游玩乡野,时而潜入民间巷野。 路上,刘川的老态渐渐增多。 鬓角多了两缕白发,形象由沧桑化为三十多岁的模样。 扬州。 山水庄园,名士云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此乃许劭隐居之所。 许劭兄弟当初创建“月旦评”,点评各方人物,被世人所热捧。 曹操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便是许劭所下的评语。 随着许劭的兄长逝世,许劭因战争逃难,近年外加重病在身,月旦评因此而搁置。 如今再次重开月旦评,自然是名士云集。 东吴孙氏、杨氏、陆氏、乃至附近领兵的刘备亦是慕名来访。 刘川与诸葛亮各自牵着马来到此地。 听闻此消息,诸葛亮对刘川说:“兄长,要不凑凑热闹?” 诸葛亮今年刚刚及冠,说到底仍有少年心性。 “好。” 两人来到许劭庄园之处。 刘川忽而心念一动,对诸葛亮说道: “你自己过去,我一会就来。” “好。” 诸葛亮没有多问,而是来到门房管事面前,报上自己的郡望名姓。 “琅琊诸葛氏,诸葛亮字孔明。” 门房进去通报,不一会请贵客落座。 诸葛氏每一代皆有几个郡级官员,不算豪门大族,但也算是州郡豪强。 诸葛亮进入后山。 流水潺潺,林中列案,名士们或正襟危坐,或三两交谈,下人带领落座。 诸葛亮旁边是一老一少,两人只顾吃喝。 两人正是云游至此的左慈葛玄师徒,因饥饿难耐,故而前来蹭吃蹭喝。 看到诸葛亮的目光,左慈笑着点点头。 双方攀谈起来,得知师徒二人是著名的真仙,诸葛亮问道: “二位因何云游至此?” “老朽为寻仙而来。” “哦,先生认为真仙在此处?”诸葛亮神情古怪,看向师徒两人目光有些惊异,看来有真本事。 “倒也不是,凡人肉眼凡胎,说不定真仙就在眼前而不识。” 诸葛亮不语,笑容古怪。 “孔明为何发笑?” “无他,想到开心之事。” 许劭家宅密室。 这是许家最深的秘密。 此地香火不绝,供奉的不是祖先灵位,而是一幅画像。 画像是个庄严肃穆的中年女子,女子穿着公侯衣服。 哗! 一男子从土中跃出,面对画像负手而立。 “许负……好久不见。” 原来许劭是许负的后人。 刘川目光不是此物,而是画像之下的石雕。 石雕精致,人物栩栩如生,甚至着有油彩。 雕刻的是树下一对男女。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 思绪一下飞逝四百年。 那是很早之前的场景,许负还是个十几岁少女,在荆轲指点下,以雕刻之法练剑,在夕阳那一幕,许负刻下此图。 “原来这么久了啊。” 时隔多年,没想到故人已挂到墙上。 刘川转身离开,想了想,将雕像带走。 这个世界,不能出现自己的真容。 此物也算是纪念。 刘川离去之前,留下一瓶丹药,内有辟谷丹、烹鼎丹、解瘟丹、以及相对应的炼丹法。 虽不能炼成真正的丹药,但还是有点效果。 …… 庄园之外,许劭老眼昏花,昏昏欲睡,此乃寿命将尽之兆。 饶是如此,他锐利的目光仍然通过其眼神,气质,看透其本质。 “性直而高尚,君子也。” “谄媚而多虑。” “貌正虚伪,眼高手低。” “故弄玄虚。” 有人因获得好评而高兴,有人因恶评羞愧而逃。 看到诸葛亮,许劭眼前一亮。 “琅琊之渊,有龙出焉。” 众人将目光看向这个少年。 小小年纪,有此评价,甚是不俗。 诸葛亮起身行礼,连连摆手,表示过誉了。 此时,刘川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坐到诸葛亮身边。 许劭继续点评其他人,当目光扫向刘川时,瞳孔骤然一缩,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刘川与其对上目光,笑着点头,微微拱手。 许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长出一口气,继续与其他人交谈。 “走了。”刘川目光扫过旁边的左慈,对诸葛亮说道。 两人提前离席。 这时人群中的刘备才注意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许先生,此人有何评价?”刘备问道。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 许劭看向刘川的背影。 少时,他接过家族相面之能,同时得知祖上鸣雏侯许负留下的传说。 传说有个人,隐于历史,游荡红尘,无处不在,不老长春。 当见到刘川那一刻,许劭恍然大悟。 那个人真的存在。 临终之前,他终于了却这桩心事 无憾矣。 许劭当即点评道:“双眉入鬓道骨仙风,龙腮风眼历化无穷,红尘隐士也。” 众人惊以为异。 似评又未评,赞誉极高。 那人到底是谁? 是夜,许劭见祠堂所留之物。 大笑三声,无憾而终。 第142章 大汉使命,永恒不老术 两人两马,行走天涯。 越往北方走,情况越是复杂。 军阀混战,连年不休。 道有饿殍,百姓面带饥色。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明有军阀混战,暗有侠客乱世。 刘川与诸葛亮面色凝重,拿出身上的食物与钱财施舍众人。他们的施舍能让人饱一时,却不能令人饱一世。 身处乱世,要么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要么寄情山水,麻痹自我。 此情此景,刘川一一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多做言语。 大道行不通的情况下,心境动摇,神态似乎有苍老几分。 诸葛亮看到这一幕,他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何,但也隐隐察觉,或许是乱世扰乱了兄长的心境,进而影响修行。 身为少司命,诸葛亮心中萌起一丝苗头。 两人行路,见遍生死离别,喜怒哀乐。 三载时光一闪而逝。 建安五年(200年) 曹操令天子迁都许县,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刘协以鲜血书写衣带诏交给董承,董承与刘备等人合谋诛杀曹操,事情败露,董承等人身死,刘备再次逃亡,准备投靠袁绍。 “兄长,如果杀了曹操,可否挽救大汉。” “不能,或许会令局面更糟,曹操还算冷静,至今仍是汉臣, 杀了他,大汉说不定亡得更快。” 乱世绝非某个人的灵机一动,而是深埋在土地与农耕之下的百年矛盾。 这是天下所有人的利益矛盾,杀死一两个人没用。 “原来如此……”诸葛亮点点头,这三年的游历之旅,令诸葛亮受益良多,以前书上了解的东西,如今都有了实践。 两人行至骊山。 骊山,草木葱翠,荒无人烟。 当年秦汉宫殿,已然全毁,草木代替了繁华。 “这是骊山,当年秦皇嬴政为我修建了一处陵寝。” “为何如此?”诸葛亮对古代之事颇感兴趣。 “因为秦始皇想死后长生,打算以我为阴间宰相。” 两人行至山脉深处,幽静密林当中。 密林坐落大大小小十余座土包。 诸葛亮一眼观察到这些不起眼的土包,正欲询问,刘川自顾自说道: “别看坟墓不起眼,每一个皆有精彩的一生,这是荆轲、扶苏公子、蒙毅、高渐离……” 坟前并未立碑,刘川熟络数出众人的名字。 听到这些名字,诸葛亮仿佛回到波澜壮阔的秦汉时代。 山间吹来清风,刘川仿佛回到过去。 那日阳光明媚,众人站在树下,面带笑容。 “师兄!”符宝巧笑倩兮,朝着打招呼,似是少女时期。 荆轲抽出宝剑,正欲邀战。 更远的地方、刘邦、张良、陈平、文帝、汉武、乃至面目已模糊的秦皇嬴政,似乎屹立云端。 师父安期生骑着长鲸,向自己摆摆手,笑道:“向前走,莫回头。” “师兄,去找永恒的长生不老术吧。” 恍惚间,再次回到现在,却是鬓发飞雪。 刘川的头发全然变白,炼气士的生长不似凡人,每一岁皆有每一岁的规律,况且四百多岁已不是可以用寻常生命规律可以解释。 当年修行的不老守尸法已破,面容更是迅速改变,除非闯过那一关。 这一关,或许称之为天人五衰。 看着刘川的变化,诸葛亮终于忍不住问道:“兄长,你这是为何?” “因为我快死了。” 四百四十四岁,真是不太吉利的数字。 刘川转身下山。 “兄长,那你怕死吗?” “不怕,只怕找不到永恒的长生不老术,辜负众人的期望。” “走吧,回南阳。” 刘川转身下山。 这一次,他打算闭关,重拾人性。 超凡脱俗,应是人性与神性必备。 …… “杀!” 剑气纵横,杀气四溢,黑夜中,刘备在两名兄弟掩护下,摆脱了追兵,回到军队大营。 四面八方的神秘高手见人多势众,徘徊一阵之后离去。 “兄长,陛下到底给了你何物?竟吸引这些高手?”关羽询问道。 他也是宗师修为,看出这些高手来自不同势力,共同目的都是为了这些宝物。 三兄弟怀着好奇打开箱子。 箱子内躺着一柄赤剑以及先天乾坤功的功法。 “高祖赤霄剑,以及先天乾坤功,两者能匡扶汉室吗?”众人有些失望。 先天乾坤功有不少人修行,但因为进展缓慢而放弃。 “算了,离开此地再说。” 门外传来亲兵汇报。 “当地百姓请求与我们同行。” 众人看向刘备。 如果携带百姓同行的话,会拖累行军速度。 “带百姓一起走吧。”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林中,刘川与诸葛亮看到眼前一幕。 “亮,你觉得此人如何?” “若是太平盛世,定是能臣仁君,但这是乱世,此时还未有根基,定不能成大事。”诸葛亮下定评语。 “说的也是,他有点像文帝,但比文帝少了一些狠辣果决。” “文帝狠辣?” “自然。” 之后,两人回到南阳。 这一待,就是七年。 期间,诸葛亮娶了妻子,整日耕读诗书,这次,看的治国之策比较多。 刘川深居简出,样貌日渐苍老,已有五十之相。 这一日,树荫下。 刘川与另一名老者下棋。 老者面容古朴,留着山羊胡。 刘川落下一子,抬头笑道: “这局是我赢了。” “好好好……” 老者名为司马徽,人称水镜先生,不过刘川一般喜欢称之为好好先生。 这时,童子来报。 “报,一人名为刘备,前来拜访家主。” 诸葛亮头也不抬,说:“不见。” 童子将外面的人搪塞离开。 次日,刘备由来拜访。 诸葛亮再次拒绝。 夜晚,诸葛亮思虑良久。 他本是山中布衣,天下大事无关自己。 他找到刘川去处。 “兄长,在下知道你欲让天下太平,兄长专心修炼吧;我打算出山效劳。” 诸葛亮隐约觉得,若是刘川出山,恐怕他真的彻底消失了。 兄长的身上,凝聚太多人的期盼。 刘川看着诸葛亮,问道:“你打算入仕何方?” “刘备。” 作为汉人,诸葛亮对汉室亦有非同一般的情感。 即便这条路很艰难。 刘川变出一物,黑底赤纹,真龙舞爪。 “三兴大汉的使命,交给你了。 ” 第143章 朝闻道,夕可死 “这是何物?”诸葛亮看着古朴的龙旗。 “此乃刘邦所赠予之物。” “原来是高皇帝……”诸葛亮摩挲着粗糙的旗帜,心神飘忽到了远方。 汉初,百业待兴,留给汉室的只有残局,甚至皇帝也节衣缩食。 旗帜材质不算好,比不上自家书童穿的衣服,诸葛亮从中感受到了沉重的使命,高皇帝沉重的嘱托。 这是大汉天命。 “是,我一定护好大汉的天命。”诸葛亮郑重收好旗帜,同时,还有长生卫的使命。 从此刻起,诸葛亮抛弃寄情田园的理想,不再为自己而活。 倾尽毕生所学,再创太平盛世。 正如汉初陈平张良那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我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寻找灵宝踪迹,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出手,一网打尽这些武者势力,剩下交给你们了。” 刘川此刻苍老得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这一年,他四百五十一岁,余下寿命仅剩二十九。 “遵命!” 很快,诸葛亮前去见刘备。 两人在院中谈话,刘川还在与司马徽下棋。 司马徽询问道:“阁下不准备与孔明一同出仕?” 司马徽知道,刘川的本事更甚孔明数分。 “有孔明一人足矣。”刘川笑道。 他不知道孔明能做到什么程度。 知天命,尽人事就好。 随着曹操壮大,北方初步安定下来,不再像当初那般混乱。 南方再打下去,真要十室九空,必须有人站出来稳定局面。 诸葛亮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院中。 刘备见到诸葛亮,当即起身。 “先生若不出山?若苍生何也?” 说罢,眼含热泪,郑重下拜。 “将军请起!”诸葛亮转身一看,内心触动,虽他已决定出山,但难免为刘备的真诚所打动。 三顾茅庐,俯首下拜。 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布衣做到这个地步,如何不令人感慨万分。 “亮愿效犬马之劳。” 短短一拜,便是两人的一生。 往后岁月,纵使大汉气数将尽,人力不可逆,仍有人想奋力一搏。 两人坐下交谈,并定下三分天下的计谋。 按照诸葛亮的计策,三分天下,休养生息之后,即刻开始北伐,一旦越过汉中,拿下关中,便是重走高皇帝刘邦一统天下的道路。 刘备与诸葛亮相谈甚欢。 “孔明今年岁数几何?” “二十有七矣。” 刘备摸着自己大腿感慨伤怀,道: “备年近五十,老之将至,身无寸功,唯有髀肉复生。哎,日月蹉跎,功业未建。只可怜汉室衰微,生灵涂炭,吾辈无能为力啊。” 刘备兵寡将少,屡败屡战,这些年从北跑到南,足下未有寸土,这些年来,夜深人静,刘备难免反思自己这一生。 他这种人,真的能成大业?完成光复汉室的夙愿吗?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的高皇帝还在沛县斗狗呢。” 此时,旁边传来老人的声音。 刘备听到此言,转头一看,竟是个老人。 仔细回想,刘备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许劭所说的红尘隐士,怎么苍老成这般模样? “这位是我的兄长刘川,先前以易容术行走江湖。”诸葛亮很快将话题带过去。 刘备回到正题,苦笑道:“备怎跟太祖相提并论,太祖幼时有祥云如华盖,青年龙相尽显,紫气盈目。岂是我这小儿能比。” 刘备说得煞有其事,刘川甚至忍不住回想。 真是如此? 好像没有这回事。 “哈哈,哪有如此神异之事。” 笑罢,刘川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刘备。 这个人,怎么感觉像是见过高祖似的。 想到这个荒谬的可能性,刘备摇摇头,驱散心中的幻想。 怎么可能。 如果真有这种人,岂不是活了四百多年。 此后,诸葛亮加入刘备阵营,被刘备任命为军师。 “孔明,你记得将他们引出来,我随你们出行。” 刘川嘱咐诸葛亮道。 当时还有张鲁率领的道教,以及不少暗中窥视之人。 这些人四处流窜,煽风点火,只为寻找所谓的灵宝密藏。 而拥有赤霄剑的刘备,无疑是这些人的目标。 因此,刘川打算守株待兔。 “是!” 接下来,刘川随军出行。 和于吉一起以医术治病救人。 所到之处,生灵皆受到福泽,时人谓曰:琅琊子,又或是琅琊神医。 一时,声名鹊起。 于此同时,大战将起。 曹操率二十万大军顺流而下,刘备与孙权联手,双方即将殊死一搏,在赤壁展开惊天大战。 汉中,道门驻地。 五方鬼卒林立,祭酒侍立两旁。 张鲁头戴金冠紫袍,面容不老,好似在世真神。 “天师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众人齐声膜拜。 张鲁目光飘向祭坛上的灵宝祖师以及祖先张良的神位。 “祖师,老祖,你们当年不够狠,不够果决。看儿孙如何超越你们,创道门功业。” “来人,派遣精锐前往荆州,夺取赤霄!” “信众加收租钱米税,再扩军!” 汉中是好地方,当年老祖宗留下深厚底蕴,百姓至今感念汉江侯刘川的恩德。 张鲁定基业于此,借助灵宝君的名头大肆敛财,排挤其他派系,最终一统此地道门。 他的目光,着眼天下。 …… 荆州,乡下。 左慈师徒行路道中。 两人从不骑马,坚持赤脚走路,自曰:足丈天下。 葛玄如今已是中年,前些年结婚生子,如今又忍不住随师父出来寻找仙踪。 “师父,仙踪真在荆州?”葛玄问道。 “为师有个设想,这荆州的刘川,会不会是那个刘川?” 正是如此,那么左慈算是见证了历史。 左慈年近九十,虽修炼了不老长生功维持了样貌,但能活几年,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愿唯有见证真仙。 见证那传说中的神仙。 “师父,这是你一生所愿吗?”葛玄看着师父说道。 一辈子行路,意义何在? 葛玄不解。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与野心勃勃、欲要取代灵宝君成为新的道教之神的张鲁不同,他玩了一辈子戏法,死前只想亲眼见一见真正的仙术。 第144章 独饮长生酒,甘苦谁得知 荆州,民间乡下。 院落当中,刘川盘膝而坐,白发白眉,道骨仙风,吐纳搬运真气。 四百多年来,刘川第一次以老者的容貌现世。 于吉在一旁看书,他亦是八十多岁高龄,随时有逝世的风险。 良久,刘川收功。 于吉见状询问,道:“先生,好久没见你施法了。” “道重要,术法是外物,偶尔修行即可。” “先生的道成功了吗?” “还未成功。” 地仙地仙,神人神人,人与仙,一字之差,咫尺天涯。 刘川最近这些年方知修行困难,所谓的修行,并非服下丹药等真气运行突破。 除了每日苦练,仍需一刹间的大道感悟。 “游四海,地仙果,大道艰难,唯有殊死一搏。” 不食谷的山人寿命一百;餐风露的真人寿命一百八十;乘云气的神人在真人基础上加寿三百,也就是四百八十岁。 游四海的地仙加寿六百,寿命上限为一千零八十。 若是真的成功,按照原先的历史时间线,刘川可一直活到唐朝。 “殊死一搏……”于吉喃喃自语,真羡慕有殊死一搏的机会。 刘备与诸葛亮面对曹操的倾巢大军,定下殊死一搏之策,如今刘川面对步步逼近的死亡,亦是殊死一搏。 两边人实际都在与时间赛跑,刘川无暇他顾。 “外面又有病人了。” 刘川耳朵一动,对于吉说道 两人前去迎接。 刘川重操旧业,十余根丝线同时为十余人看病,或吩咐于吉抓药,或一根银针治愈。 “多谢琅琊先生!” “琅琊先生真是神仙下凡。” “哎,医术而已,哪来的神仙。”刘川乐呵呵笑道。 于吉觉得甚是有趣。 道门众人拼了命证明是神仙,而真正有仙术的神仙,反倒拼了命证明不是。 当真奇怪至极。 不一会,人群中走出两名中年人。 两人上前行礼。 “在下华佗。” “在下张仲景。” “敢问阁下也是华山的道友?” 两人总觉得刘川有些眼熟,但却说不出来哪里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道友何出此言?”刘川反问道。 “悬丝诊脉,金针去病,这是华山圣母传下的秘法,通常只有华山圣母的徒子徒孙学会。” 不管怎样,刘川的医术是他们两人所见之中最高,甚至师门长辈难以望其项背。 或许华山一派,另有传承。 “不一定,或许华山的医术也是学自于我。”刘川笑道。 这句话其实说的没错,符宝的医术来源自于自己。 “道友说笑了。” 两人见刘川不愿意回答,于是作罢。 当然,他们不是踢馆的,只是云游至此,顺道拜访医道高人。 几人坐下闲聊。 不一会,左慈带着弟子葛玄过来拜访。 “左慈拜见琅琊子先生。” 左慈见到刘川刹那,内心不由得有些失望。 传说中的刘川是不老长青之人,而眼前的刘川,似乎与传说无甚关系。 “原来是乌角先生,请坐。” 几人皆是道门众人,很快熟络地聊了起来。 “华山原本不叫华山,而隶属于道门,数十年前,张道陵天师的子孙子承父业,我们才分离出来。” 张道陵之前,道门不在乎血缘,能者居之。 张道陵之后,道门开始父死子继,为了证明父死子继的合法性,张家子孙自然要牢牢把握解读经文的权力,并且将自己的血脉吹捧得天地罕见,神灵所授。 “从那之后,华山门派分出来,专司医道,因与五斗米道不冲突,双方一直平安无事。”华佗说道。 “我见过张鲁,他真以为有天命在身。”左慈苦笑,“满口歪理邪说。” 道门的分裂在于理念,理念不和,自然走不到哪里去。 “你们都是错的,道门灵宝祖师不是那个意思,也许他只是讲过这些话,只不是被别人当做金科玉律。”刘川忽然开口。 后人总因前人一句话打得死去活来,辩得你死我活。 清规戒律,金科玉律,皆是因此而来。 刘川从未说过禁止食用某些食物,又或是每日进行什么仪式,不过是后人断章取义。 即便说过了,违反了又能如何? “道友知道真正的经义?”左慈看向刘川。 “没有什么经义,如果有,那就是不在危害他人的情况下,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吧。” 这句话简单,但也很难。 红尘俗世,大多身不由己。 外面战火纷乱,华佗等人暂时离不开,于是在此居住下来。 夜晚。 桃李树下,刘川盘坐调息。 左慈寻上门来,月华之下,老道目光灼灼,好似看透人心。 “琅琊子先生,可曾听过与你同名同姓的灵宝君刘川?” “刘川?自然知晓,取这个名字的人应当不少吧。” “也是。在下打搅了。” 左慈转身离去。 “道友,即便见到又能如何?”刘川转过身,询问道。 “只愿见一眼正法而已。” 绝地天通时代,最可悲之事,便是空有正法,而不得其门而入。 有些人寻了一辈子仙,他们心中已然放弃,不过是为了一辈子的念想,临死前了无遗憾而已。 “原来如此,你很像一个人。” “谁?” “司马迁,司马迁曾为了求仙,踏遍五湖四海。” 两人不同之处在于,司马迁早年是不情愿的。 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些人苦苦求索,终身不可得。 “哈哈,司马迁。若是遇到神仙,我定会问他一句话。” “什么话?” “不可说不可说。” 两人聊罢,天光乍破,群山披上一层金芒。 左慈起身,再次踏上征程,露水打湿的肩膀。 “左慈!” 忽然,刘川叫住左慈。 左慈转身。 只见,世界仿佛变亮了起来。 阳光明媚,桃李缤纷。 白衣玄冠道人迎风而立。 朱发碧眼,鹤姿玉骨,云雷环绕,蓝焰明灭。 左慈了然一笑,不断摇头,道:“原来如此……” 早该想到,只是不愿相信。 “灵宝君,在下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长生的滋味如何?” 刘川眸中碧眼方瞳轮转,望着璀璨的朝阳霞光。 这样的景色,见过不知几万次。 年年如此,只是人换了一轮又一轮。 “独饮长生酒,甘苦谁得知。” 得到答案,左慈大笑离开,从此再无仙踪,世人只言左慈得道升天。 第145章 飞升之人,金刀再现 赤壁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军帐之中,刘备秉烛伏案,书写着一行行命令。 曹操势头凶猛,精锐全出,势必要歼灭南方诸侯;刘备作为衣带诏事件的谋划人之一,自然不可能被曹操放过。 他对战曹操几乎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大事当前,刘备如何不心慌焦虑,唯恐耽误大业。 昏暗烛光之下,刘备细细观摩着赤霄剑。 “高祖斩白蛇以呈天命,立大汉不世基业。世祖斩王莽,中兴大汉。” 这一切离不开赤霄神剑。 他们从得到神剑开始,命运从此发生改变。 刘备不解,他研究了数年,始终看不出赤霄剑有何玄机,两任大汉之祖因此而兴,必有其道理。 此剑除了坚硬一点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刘备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破例叫来谋士徐庶、孙乾、麋竺?等人。 因为诸葛亮忙于军务,刘备不愿以此事打扰,免得延误军机。 “拜见主公。” 刘备把剑示君,道:“诸位可知此剑?” 徐庶思索片刻,说:“剑赤如血,光如长虹,应是高祖斩蛇剑,赤霄剑!” “此物为何在主公手上。” “实不相瞒,当年天子以血书嘱咐吾等诛杀曹操,后事情泄露,我带着赤霄剑南逃。天子曾言,勘破此秘,大汉再兴。” 众人传阅研究。 “大汉天命,金刀之谶。主公放心,天命在刘,不在曹。”徐庶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以此言安慰之。 金刀之谶是先汉末年流传至今的谶言,后汉因此而兴,亦是天下读书人对大汉感情的由来。 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如果连主帅都失去了自信,后果不堪设想,此战不败也败了。 除了高祖之后的刘氏,谁能担当金刀之谶的重任呢? “正是如此。” 刘备收起宝剑,面上又浮现自信的笑容。 与此同时,暗流涌动,潜伏在各方之间的势力开始浮现。 道门势力、当年淮南派、阴阳家一部分残留,曹操麾下的摸金校尉,已准备浑水摸鱼,夺取灵宝秘藏。 暗处,一小兵来到密林之中。 哗啦啦! 四方黑影如蝙蝠,身形轻如鸿毛,踩着落叶降下,来到小兵身边,半跪听令。 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可见这些人道术高深。 小兵摘掉头套,露出一张白玉般没有毛孔的脸。 不老长生,肤如玄玉,此乃张家血裔的象征,对应灵宝君传下来的不老长生功以及玄玉功。 此人是张鲁之弟张卫,张家嫡传子弟,大祭酒之一。 张卫抽出祖传的斩妖威灵剑,内气催发,长剑隐隐泛起雷弧,湛蓝电光照耀四方。 “子时,我会在孙刘联军当中掀起一场营啸,你们负责截杀刘备,夺取赤霄剑。” “灵宝君已飞升,我们作为灵宝君的正统传人,理应继承灵宝君的传承!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张卫发动人力仍然用灵宝君为口号。 灵宝君便是道门最大的共识,张鲁推崇灵宝君,甚至定下以灵宝君为名义的清规戒律,以此来规训道门鬼卒。 经过多年的努力,道门也终于成为造反组织之一。 这个组织最大的弱点,就是有朝一日,一旦灵宝君出现,他们所积攒的一切,都将成为灵宝君的所有之物。 道门最大的神以及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一体的。 但死人最安全,毕竟灵宝君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 “是!” 众人隐入黑暗。 张卫环视四周,戴上头套,重新变成小兵。 “咦,你去哪了?”头目好奇询问。 “哎,肚子疼。” 张卫经过头目身边,忽然一刀割喉,将头目杀死,随后以人皮面具化成头目的模样。 很快,张卫一路易容上去。 武林高手亦是肉体凡胎,对抗不了千军万马,但暗杀与潜入手段更是防不胜防。 他靠近不了刘备,任何主帅的大营四周是清空地带, 任何人靠近其中都会被杀。 因此他只需一场小小的混乱,然后吸引人过来即可。 另一边,城中。 扑腾腾……。 飞鸟落在屋顶。 华佗两人从飞鸟脚上拿下信件,两人低声交谈片刻,不告而别。 这一幕被角落的于吉看在眼里。 他来到后院,星夜之下,刘川盘坐修行,身前承露盘承载皎白月光,月光化为实体的玉玺,云雷九节杖牵引虚空云气。 吐火修行,餐云饮风。 刘川的修行方式越来越玄妙,眉心隐隐浮现电纹,此乃雷霆神格,这是拥有掌控雷电能力的标志。 于吉看了一会,刘川这才悠悠转醒。 “先生,大战将起,华山的人已经出去了。”于吉笑道,“我们要不要凑凑热闹?” 多年未出手,于吉心里也有些痒痒。 “行,这帮人打着我的旗号做事,是时候让他们见见正主了。” 刘川缓慢起身,手持九节杖,收起承露盘,腰悬黄巾力士印。 “那一定很有趣。”于吉笑着说道。 他一直听闻稷下学宫有黄巾力士印,当年灵宝君夺得宝物,以此物召唤出真正的黄巾力士。 这些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正是时机。 “杀!” “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不要打仗!” 寂静营帐,忽而冒出一声凄厉大喊。 军中大喊大叫是大忌,战争高压之下,人人精神紧绷,一旦有个人绷不住,便是全体大乱。 这个时候,便需要主将当机立断,杀人立威。 这边的纷乱,引起曹军注意。 双方开始交战。 四处开花,无比混乱。 哗! 这时,一群小兵趁机靠近刘备所在的营帐。 “站住……呃!!” 亲兵被斩杀,各方高手卸下伪装。 刘备手持宝剑与敌人厮杀。 无奈对方早有准备,亲兵一个个死去。 武艺高强的二弟三弟在前线领兵作战,无法及时支援。 “玄德公,来这里!” 华佗等人率领华山高手前来支援。 刘备与众人汇合,左冲右突,一路赶到山中。 此时,天色未亮,火云染红天际。 众人被逼到悬崖边。 华佗怒吼,道:“张卫,你胡作非为,擅改经义,不怕祖师天罚?” 张卫走出人群,看着刘备手中的赤霄剑,笑道: “天命在张不在刘,祖上失去的名利,今日我亲手拿回来;卯金刀,终不复现。” 无论是金刀之刘邦,亦或是金刀之刘川。 他们都已作古。 第146章 祖师天罚,神仙隐退 “天命在张,赤霄剑拿来,可饶你们一命。” 张卫缓缓抽出斩妖威灵剑。 这是灵宝君传下的法宝,锋利不亚于赤霄剑,毕竟是同一批宝物。 华佗与张仲景护住刘备。 “张卫,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赤霄剑是刘氏之物,由灵宝君赐予,你不要坏了规矩。” “你们啊,真是榆木脑袋,以前的事怎能算数呢?这些古人讲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张卫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手下使眼色。 “玄德公,我们合作,只要你讲出赤霄剑的秘密,我们将竭力让你取代荆州,割据一方,岂不快哉?” 若不是张卫也不明白赤霄剑的使用之法,否则早就派人围杀刘备。 刘备闻言拒绝,说: “此乃刘氏至宝,天子所托,备即使肝脑涂地,亦不能让尔等宵小所得。” 嗡! 说罢,刘备率先动手,杀向众人。 双方斗至一块。 “吾来也!” 哗! 白雾阵阵,雾中飞出一白首老者。 此人正是葛玄。 葛玄将师父左慈安葬,随即赶来此地,便发现这一幕,急忙赶来支援。 除此之外,还有曹操麾下的摸金校尉。 双方,混战,局势对刘备等人反而有利。 “玄德公,一会我们突围,你先跑,不要理会我们。” “诸位不走,在下也不走,岂能弃义士于不顾?”刘备反问道。 若是因此逃跑,岂能面对自己的良心? “好,那就同生共死。” 剑气纵横,杀机四伏。 刘备葛玄众人也给张卫等人带来极大伤亡,摸金校尉更是死光。 砰! 张卫抓住破绽,雷霆剑气破空三丈,斩落刘备手中的赤霄剑。 众人身负数十伤,鲜血打湿衣裳,内气耗尽,此时全无反抗之力。 张卫缓步上前,捡起地上掉落的赤霄剑。 “好剑,可惜你不会用。” 无论神剑的能力有没有开发出来,只要夺得此剑,其象征意义比实用意义来得巨大。 代表道门同时拥有两种天命。 葛玄捂着胸口,嘴角溢血,说:“张卫,尔等胡作非为,擅杀道门同僚,这么做难道不怕受到天谴?祖师有灵,冥冥中看着尔等。” 张卫捡起赤霄剑,抬头望着虚空,道: “上苍有灵,那就降下惩罚,若没有,代表我们做的是对的,难道不是吗?” 此时,凉风习习,万里碧空。 哗! 话音刚落,顿时风起云涌,乌云遮蔽明月,大地变得乌黑,远方的火光映照苍穹。 轰! 湛蓝雷霆如蜿蜒长蛇,探出滚滚乌云之外。 雷霆落下,直指张卫。 “嗯?”张卫错愕。 轰! 雷电瞬间将张卫打成焦炭,连带波及了四周的张家道门众人。 湛蓝雷霆,照亮了赤壁的天空。 也照亮了林中骑着赤鳞鹿角踏火麒麟的碧眼仙人。 江边,诸葛亮羽扇纶巾,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江东众人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江东大臣忍不住说道:“孔明军师,如果你真没本事,那就下来吧。” 轰隆! 雷霆破空,吓了众人一跳。 诸葛亮眉头一扬,道:“东风来!起!!” 说罢,羽扇一扇。 哗! 湛蓝火焰喷涌而出,瞬间点燃船只,接连三五下,五艘船瞬间腾起火焰 因为诸葛亮没有法力,湛蓝火焰在船上燃烧成为赤色,饶是如此的也比普通火焰点燃速度要快。 船只在东风的帮助下,浩浩荡荡前往曹操大军所在之处。 “大计已成,曹贼兵卒大多为北人,不擅行船作战,他们将船只连在一起,此火下去,定烧得他们天翻地覆。” “如何?”诸葛亮捋着短须,明亮的眼眸望着方才质疑的众人。 烈火熊熊,军师轻摇羽扇,这一幕深深刻在在场所有人脑海。 这一刻,长生卫少司命诸葛亮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星辰。 另一边,望着漫天火光,曹操刹那间失神。 “走吧,主公!” “主公,快些走吧。” “主公,再不走来不及了!” 曹操仍然无动于衷,眼中满是遗憾。 “时也?命也?” 此战大败,曹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再也无法一统天下。 北方难以再组织这般规模的兵马,可能到下一代才能剿灭这些乱匪。 “哎,去休。” 赤壁之战,曹操大败,仓皇而逃。 悬崖边上。 刘川收起法术,走向众人。 云雷之法不是小术,经此一事,刘川似乎又苍老了数分。 他捡起赤霄剑和斩妖威灵剑,内心暗道可惜。 可惜来的不是大鱼。 下次又不知是何时。 刘川寿命将尽,剩下二十多年,接下争分夺秒,也没功夫跟他们较劲。 他走向刘备众人。 众人自动让开,心中还停留在方才震撼的一幕。 祖师真的降下天罚,关键是此人前些日还与他们交谈甚欢。 “祖师……” 华佗刚想说什么,刘川打断了他的对话,说:“莫问什么经义,这些不重要,按照你喜欢的方式,走过一生即可。” 葛玄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他内心的谜团算是解开了,怪不得师父不再寻找神仙踪迹。 踏遍青山,神仙在此。 葛玄觉得此生亦是无憾了,他打算回到老家,将师父的思想传下去。 将今日这件事记录下来,并且宣扬正确的思想。 名为的《灵宝经》。 “阁下……”刘备看着走过来的刘川,不由得问道,“阁下真见过高祖?” “你没刘邦跑得快。”刘川打趣道,将赤霄剑交到刘备手上,并且告知开启其中数百年内力之法,“大胆去做吧。” 刘备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四百年前与自己祖宗相谈甚欢之人,如今还站在自己面前。 原来历史真有长生之人。 “原来金刀之谶指的是前辈,前辈此次是光复我大汉吗?” “大汉在不在不重要,恢复秩序,创造太平盛世才要紧。” 汉将变成民族,天下在汉人手中,国号自然无关紧要。 “是,在下一定奠定太平。”刘备郑重说道。 刘备一生的目标已然定下。 诸葛亮与刘备两人,将承载着太平的期望。 “跟诸葛亮说一声,我准备隐退,日后有缘再见。” 出来这么多年,刘川还是找不到地仙之法,不如重归山林。 剩下事情,交给众人的造化。 第147章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葛玄,此剑你自己拿着。” 刘川将斩妖威灵剑交给葛玄。 “多谢祖师。”葛玄上前接过宝物。 “华佗,张仲景,尔等拿走金针。” 刘川将能分的东西全部分走,随后消失于夜色当中。 密林中,于吉在一旁观看了一切,看到刘川过来,不禁笑道:“先生当真是酣畅淋漓,在下可是有眼福了。” 九节杖本是于吉所获,真正使用出效果的反而是刘川。 “走吧。” 于吉如往常一般跟在刘川身后。 “这三国没什么意思,诸葛亮与刘备倒是挺有意思。” “先生觉得刘备能否三兴大汉?” “六成吧。” 若是刘备能突破关中,那么便能复制刘邦的道路。 刘邦的建国并没有想象那么顺利,汉初所能控制的地盘,也不过是巴蜀关中那一带,只要成了天下共主,后面再慢慢交给后人处理。 因此,三兴大汉并不是不可能。 此时,刘川无瑕顾及此事。 于吉说道:“在下不能跟随先生太久,在下死后,劳烦先生将在下葬在骊山。” “好。” 刘川脚步一顿,继续大步向前。 数月后,于吉身死,刘川将于吉葬在骊山。 骊山,风萧萧,水清寒。 无名荒坟又多了一座。 这一次,又有人掉队了。 每一座荒坟都有其来历,刘川甚至能回想起众人的欢声笑语,每个人的性格与一生经历。 “诸位,我会带着的你们故事走下去。” 从此,刘川隐入山林。 另一边,刘备将隐退之事告诉诸葛亮。 烛火下,军师拿出龙旗,笑道:“主公原来也知道了,既然如此,从今往后,君臣二人,一同为天下太平而奋力一搏吧。” “好!” 至此,君臣两不相疑,成为千古佳话。 岁月流逝,刘备与诸葛亮两人的努力之下,终于达成三分天下的目标。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 曹操率领摸金校尉,一路前往东海。 曹操从未想过长生,摸金校尉的存在,大多是盗墓充当军费,顺便解开一下年少时所遇见的玄幻谜题。 骑队浩浩荡荡停靠海岸。 “王上,小心。” 曹操在下人搀扶之下走下马车。 当年的曹阿瞒,如今已是五十余岁的老者。 东海,海波渺茫,仙山时隐时现。 大海吞吐日月,孕育世事万千。 这片海域诞生出无比绚烂的神话传说。 灵宝君、安期生、徐福出海寻药、汉武帝建承露台……。 曹操挥舞着鞭子,欲发豪情壮志,想了想,始终没有开口的理由。 壮志难以实现,有何豪情感慨,不过是水中之月。 此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曹操回首一看。 身后侍卫悄无声息倒下,一人掀开面具,露出白发苍苍的年轻人面。 “面容不老,长生长寿,你是五斗米道张鲁?” “应该称我为道门天师张鲁。” 张鲁提剑,靠近曹操。 道门争霸天下的道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势如破竹。 高手再强,依然抵挡不了千军万马。 张鲁想到刺杀这条路,于是暗中尾随多年,终于在此刻找到机会。 他要让三国乱起来,乱起来才有他们的机会。 张鲁正要动手,忽而见远方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影出现刹那,几个闪烁间来到附近。 张鲁看清此人手中的九节杖,以及上空酝酿的风雷。 轰! 雷霆轰然落下。 “你是灵宝……” 张鲁瞳孔一震,满脸不敢置信。 他正想逃跑,雷霆与烈火袭来,不一会失去了动静,整个人化为灰烬,地上只剩下一枚玉印。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刘川。 刘川上前捡起玉印,印中似有白玉般的液体流动,神念感应到液体带有浓郁的生机与精气。 莫非是上古玉髓?或者传说中的昆仑不死神水? 这一年,四百六十四岁的刘川再次出山,终于获得神物。 曹操见状,朗声大笑,说: “袁绍啊袁绍,我就说故事是真的。” 年少时看的故事,如今总算等到结局。 可惜,年少的心气,似乎不可再得。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刘川说道。 “谁?” “当年的秦始皇,不过,你长得有点像韩信。 ” 当年刘川亦是在此地救下秦始皇。 “四百年前,秦始皇也站在此处?”曹操奇道。 “正是。” “秦皇如何感慨?” “无非是岁月流逝,年华老去。” “是啊。除了阁下,还有谁年华不老呢?” 夕阳西沉,暮色笼罩,海浪轻柔拍打岸边。 曹操眯着眼睛,直视夕阳。 他或许回忆年少的理想,生命中的遗憾,或是逝去的故人。 他抽出倚天剑,剑身折射光华。 “倚天剑与青釭剑,乃是吾师妹所留之物。” 看到此剑,刘川亦是想起故人。 曹操望向大海,这一刻没有雄心壮志,唯有历史的沉重,在漫长岁月面前,个人功业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曹操舞剑,刻下诗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我身处此地,幸运至极,以诗歌来表达胸中志向。 到底是看到大海而高兴,还是看到了什么,后人无从得知。 秦皇东巡、汉武求仙、再到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刘川仍然站在历史长河边缘观看这一切。 “灵宝君,可有诗篇?” “吾不擅长作诗。”刘川摇头,“此事已了,你自己保重。” 说罢,身形升入云气,化为金乌消失不见。 “当真是一篇灵宝传,半部汉朝史。” 曹操收起倚天剑,回到车队。 是年,曹操逝世。 次年,曹丕称帝,刘备以汉室宗亲身份称帝,国号为汉。 …… 成都。 诸葛亮伏案书写,他的父亲诸葛珪前年逝世,两个兄弟分别效忠不同势力,如今诸葛亮是长生卫大司命。 这时,灯下出现一道光影。 “兄长?” 诸葛亮霍然起身。 “亮,多年未见,你也老了。” 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六十。 “兄长此次回来要留多久时日?亮很快为兄弟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对了,亮的儿子兄长还没见过吧?” 刘川一回来,诸葛亮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语想说。 刘川之于诸葛亮,可谓是如兄如师如父般的存在。 “算了,我不日将闭死关,这次过来是给你一件东西。” 刘川拿出一盏油灯,油灯的灯油正是当日张鲁的大印之中的物品。 他将功效大概说了一下。 此物的确是昆仑不死药,蕴含无穷精气,续一定的寿命。 诸葛亮不能直接吸收,但若以油灯点之,吸收其灯气,延寿几年不在话下。 诸葛亮郑重收好物品。 抬起头,见刘川转身离开。 “兄长,再会。等你出来之日,便是太平盛世,亮,一定做到!” “好,再会。” 刘川回想了一下。 这两个字,他听到了多少次来着? 他不想看到离别,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诸葛亮泣泪两行,琅琊的童年、南阳的成长、刘川出现太多太多次。 这一次的离别,恐怕是一别永年。 “兄长,下一次见面,就是亮的子孙了。” 第148章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烛火昏黄,书房中,诸葛亮郑重收好油灯。 “此物可延寿七载。” 诸葛亮耳边犹自回荡着兄长的嘱托。 “有了此物,我应能活过六十,二十载的时间,足以一统天下。”诸葛亮自语。 天下三分,蜀地虽弱,也有一统江山的资格。 大汉占据蜀地,胜算大约三成左右,人心还有一部分在汉,又增加一成,自己二十载寿命,又增加一成。 主公玄德完全信任自己,没有君臣相疑,此有一成。 六成胜算,一统天下。 当然,一统天下不一定非要将所有势力全部打服,只要收复关中,那么时间就在他们这边了。 对此,诸葛亮信心十足。 “当今时局,与汉初颇为相似。” 诸葛亮仔细一想,与汉初不太相同,没有那么多名臣名将。 关羽张飞,黄忠赵云,不像韩信那般独当一面,拥有力挽狂澜本领。 “哎,人还是得自己培养。” 诸葛亮心中没有人选,二十载的时间,总会出现几个合适之人,慢慢培养便是。 之后数年。 张飞被害,刘备怒而兴师,夷陵大败。 “可惜,无人能劝阻陛下。” 诸葛亮闻言叹息。 之后,刘备病重。 诸葛亮进入殿中,迎面一股沉郁病气。 刘备气息奄奄,面如金纸,似是生命不多时。 众人侍立一旁,面露悲伤。 “军师……”年轻的阿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诸葛亮拍了拍阿斗的肩膀,示意不用担心。 刘备抬眼看了诸葛亮,示意众人先出去。 “孔明,我怕是活不长了。” “陛下……”诸葛亮刚想出言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哎,我智识浅陋,悔不听丞相之言,酿成大败。大汉天命危在旦夕,有负灵宝君天命之托。” 刘备此时悔恨交加,当断则不果断,有识人之明,却又不像太祖那般听从良策。 奋起兴兵,却无倾巢而出之胆量。 死在旦夕,悔之晚矣。 “陛下善保龙体。” “你才能更胜十倍曹贼,定能恢复汉室之隆,大汉的天命交给你了。太子软弱,如若不成,你自取之。” 自从当年赤壁获救,刘备深感灵宝君之恩,两人君臣相识十余载,这句话不是临终前的试探,而是真心实意的托孤。 如果刘禅不成,那么诸葛亮自取代之。 “在下并无取代之意,平生所愿,不过是山水田园;倘若大汉一统,定是我归隐山林之时。” 诸葛亮一生所愿,不过是回到年幼时的欢乐。 但使命在身,纵使不愿也得做下去。 “以后大汉交给你了。” 说罢,刘备没了声息。 从此以后,只剩下诸葛亮为了大汉天命奋斗。 诸葛亮从袖中拿出大汉龙旗,叹息道:“以后只剩下我和你了。” 这一年,刘备驾崩,临死前下诏书,政由诸葛亮,并册封道教灵宝神为汉中王,明面是册封神灵,以安蜀民之心,实际是报答当年刘川救命之恩。 从此,刘川由侯变成王,汉室最后一个王,兜兜转转,刘川和汉中又牵扯上了关系。 从此,汉室迈入诸葛亮执政时代。 长生卫大司命,大汉丞相,由诸葛亮一肩挑之。 数年后,蜀汉第一次北伐,中途功亏一篑。 一身长八尺,模样英武的青年在下人带领下拜见诸葛亮。 青年将领第一次见诸葛亮,他终于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眼前之人身披大氅,手持羽扇,面容憔悴,眸光锐利,他温和询问,道:“将军高姓大名?” “在下姜维,字伯约。 ” 姜维下拜。 “起来吧,以后留在蜀地吧。” “是。” 从此,诸葛亮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 诸葛亮对其倾囊相授,奇门遁甲,九阳神火功,按照诸葛亮的估计,等他死后,由姜伯约独当一面。 密室幽暗,蓝火明灭。 姜维盘膝而坐,吐纳内气。 哗! 忽然,火焰炽热,姜维体表泛起淡淡蓝芒。 “成了?”姜维起身,激动打量双手,他竟真的练成这门神功。 抬起头,见诸葛亮笑而不语。 姜维心中万分感动。 丞相真的将这门神功交给自己这位叛将,他姜维何德何能,担当丞相如此看重。 姜维起身下拜。 “伯约定报答丞相知遇之恩。” “不必报答我。”诸葛亮目光看向远方,“报答这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他和兄长有个约定,待兄长出关之日,便是天下太平之事。 “伯约。” “在。” “记住了,无论多难,定要坚持下去,让天下太平。” “是。纵使困顿难行,在下定砥砺前行。” 这句话,困住了姜维的一生。 这是对丞相的报答,亦是对匡扶汉室理想的认可。 往后数年,蜀汉人才凋零,名将接连逝去。 诸葛亮屡次北伐,终不得战果。 第五次北伐。 诸葛亮再次出征。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众军打着旗号,再次修整完毕。 这一年,诸葛亮年过五十,苍老脱相,瘦骨嶙峋。 临别前,刘禅依依不舍。 “相父,你年事已高,要不就别出征了。” “汉室尚未光复,臣岂能苟且偷生。” 诸葛亮拒绝了。 当夜,诸葛亮叫来诸葛瞻,并将大司命之职托付。 “若有一日,你见到素王,定要告知一声,亮此生不负所托。” 说罢,诸葛亮将大汉龙旗与羽扇、诛仙剑交予儿子。 “父亲!!” 诸葛瞻知道父亲心存死志,但这是长生卫的使命,他并未出言全族。 光武所托,素王之恩。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乃刘氏的宿命。 诸葛亮再次北伐。 途中病重,诸葛亮设七星灯之法,并告知诸将,延寿之术,七日之内,不得使主灯熄灭,否则自己难延寿命。 “丞相!” 当夜,魏延闯入帐中,使得七星灯熄灭。 众人将魏延擒拿。 “丞相饶命,在下不知啊。” 诸葛亮坐着木车被众人推来。 “魏将军是有功之人,命数在天,与魏延无关。” 诸葛亮环视四周,将众人眼色一一看在眼底。 他回到帐中,面上带着了然的笑意,营中赫然点着昏黄油灯。 这才是真正的延寿之灯。 之前的七星灯是幌子,目的是为了试探众人。 接下来,即便自己意外身死,也知道托付给谁了。 “七年,再给我七年。” 诸葛亮看出孙吴与曹魏将有内乱。 再过数年,蜀国人才独当一面,上下一心,便是平定天下之时。 兄长的天下太平,终由他的子孙实现。 是夜,狂风大作,风雨交加。 贼兵袭营刺杀。 待天光大亮,诸葛亮回到帐中。 只见营帐倒塌,油灯熄灭,沦于污水。 诸葛亮失神良久,落下两行清泪。 这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匡扶汉室的理想而流。 “天命不寿孔明……兄长,这条路难走啊。” 意气风发的诸葛亮,此刻终于颓丧了,他意识到大汉气数已尽。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第149章 历史尘埃,百年一梦 渭水之畔,两军交战数月。 五丈原,夕阳西下,余晖如血,老者望着夕阳,拂不去鬓角如霜的落寞。 他和其他老人一样,感慨岁月无声,流年不再。 夜幕低垂,凉风习习。 汉军驻扎在此。 诸葛亮无计可施,一病不起,尚书仆射问道:“百年之后,何人担当大业?” “蒋琬可任。” “蒋琬之后谁可任?” “费祎可任。” “费祎之后谁可任?” 尚书仆射问完这句话,诸葛亮再也没有回答。 他知道大汉气数已尽,那个昭昭天命的王朝,不可能再复兴了。 诸葛亮让众人离开,只留下姜维。 诸葛亮将奇门遁甲交给姜维,说:“汉室交给你了,假如日后,你或者你的子孙碰到认识我的人,劳烦代为转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亮尽力了。” “丞相……” 姜维悲痛万分。 诸葛亮眼神渐渐涣散。 他做了一个好梦。 好一个安稳觉,记得上一个安稳觉,应当是先帝三顾茅庐之前。 北伐成功,中原光复;曹睿孙权纷纷投降臣服,参拜天子刘禅,诸葛亮满脸欣慰。 大殿之外,兄长等着自己,眼中带着当年的笑意。 “兄长,亮来了。” 诸葛亮走向殿外。 这一刻,他终于归隐田园。 “丞相!莫走!”刘禅叫住诸葛亮,“你走后,还有大汉吗?” 诸葛亮回首一笑,不说什么,苍老的身影变得年轻,又变成那张扬的美少年。 说罢,转身,在白光与烟雾中迈出大门。 他离尘世而去,融入历史之中。 他的千秋功业,篆刻于华夏历史,被百代歌颂,成为文明史上不可磨灭的符号。 往后二十余载,世事如诸葛亮所料,由他选定之人接任。 众人困兽犹斗,最终无力回天。 景耀六年(263年),魏军攻入蜀地, 诸葛亮长子诸葛瞻和长孙诸葛尚战死沙场。 姜维手持诛仙剑,面对重重围兵,叹息道:“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最终,姜维战死。 历史无关善恶,但有轮回,篡位的曹魏,最终也将被权臣所篡。 刘禅投降,司马昭封其为安乐公,本人以及蜀汉大臣迁居洛阳。 宴会之上,司马昭安排歌姬跳蜀舞。 蜀地大臣暗自垂泪,唯有刘禅似乎没心没肺,欣赏着舞蹈。 “安乐公,可思蜀否?” 司马昭故意询问,暗暗观察刘禅的面色。 刘禅的眼神看向门外,眼神似有光芒闪烁,脸上带着笑容,道: “此间乐,不思蜀也。” “哈哈哈!” 司马昭见刘禅这般贪生怕死的模样,不禁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忽而头晕目眩,不省人事。 “主公!” “主公!” 群臣上前查看,发现司马昭乐极生悲,气绝身亡。 刘禅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自己算是杀了司马昭? 最终,三家归晋。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 天下纷纷扰扰,五胡乱华,天下纷乱。 各方势力旋起旋灭,汉人不断南迁,开拓往年的山河领土。 北方胡汉血战,胡汉各自混战,胡人亦杀胡人,汉人亦杀汉人,两汉的威严最终是镜中花,水中月,丧失殆尽。 时光飞逝一百多年。 东晋太元八年(383年)。 关中。 苻坚迁鲜卑、丁零、以及本族氐族十五万户移至此地,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至此,秦国形成以胡制汉的局面。 汉人大多数无法进入胡族统治的最高层,即便是身居高位,大多以谋士为主,无法承担大任。 汉人统治,早已不再。 当年的辉煌,似乎仅仅是老人口中的传说。 汉人纵使有怨言,只能埋于心底。 长安,秦国都城。 经过数十年的励精图治,国势大盛,乃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国家,雄主苻坚野心勃勃,欲要一统江山。 长安朝廷。 一青年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事上奏。” “诸葛复,但说无妨。” 头戴冕旒,身着玄黑袍子的大胡子帝王高坐其上,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旁边一人身着文士襦袍,容貌儒雅,站在百官之首,似是被帝王极其看重。 两人正是苻坚与王猛君臣。 两人立志平定天下,君臣相得,颇似当年刘备与诸葛亮。 王猛作为汉人高官,上位之后,也立志于弥合汉人矛盾,提拔汉人官僚。 眼前这位青年便是他们提拔的汉人之一。 官位虽小,前途大有可为。 “朝廷修建堤坝而忽略了沿岸的百姓,导致百姓淹死无数,陛下应当制止此事,先迁徙周边百姓。” 此言一出,众胡人窃笑,一留着辫子的鲜卑官员说道: “修建堤坝乃是国家大事,一钱汉,死不足惜。” 所谓一钱汉,指的是汉人性命并不值钱。 此言一出,汉人面色剧变,碍于胡人威势,又不敢出言反驳。 唯有这名青年怒发冲冠,他摘下冠帽,将鲜卑官员扑倒在地,重拳殴之。 “索辫胡儿,安敢辱我!” “住手!” “停!” 群臣急忙拉开众人。 “哎,何至于此。”王猛叹息道,随即为诸葛复求情。 “这样吧,慕容爱卿出言不逊在先,你向诸葛爱卿低头道歉。”苻坚对两人说道,“诸葛复,朕不治你殿前失仪之罪,你也向慕容爱卿赔个不是。” 鲜卑官僚不情不愿低头,道:“在下向你赔个不是。” 诸葛复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承运,快低头认错。” “陛下仁厚,快快认错啊。” 汉臣低声说道。 也有其他汉臣暗中窃笑。 诸葛复的强硬,岂不是衬托他们的无能? 最终,苻坚剥夺诸葛复官身,打为平民。 诸葛复大步走出长安城,身后同僚,王猛的儿子王休叹息道: “承运兄,何至于此。” 诸葛复似看开了一切,笑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谓的胡汉一体,不过是胡虏虚伪罢了。” 时至今日,诸葛复彻底抛弃心中的幻想。 王休环视四周,惊恐道:“不要说胡字,陛下最厌恶此语。” “哈哈,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去休!” 诸葛复回到城郊家中。 他家徒四壁,孑然一身。 族人四散,自家人殒身战乱,这一代仅剩他一个。 诸葛复关好门窗,小心翼翼从角落抽出木箱。 箱中赫然放着大汉龙旗。 此物正是刘邦之物。 诸葛复是这一代大司命。 看着大汉龙旗,诸葛复悲从中来。 “汉人的天命,你何时到来?” 有人说素王死了,也有人说素王还活着,只不过飞升了天界。 这一代的大司命,即便人才凋零,濒临绝嗣,仍然守护着秘密。 吱呀……。 这时,大门被打开,诸葛复惊恐失措。 来者是个年轻人,年轻人面带笑容,手里拿着一块令牌。 “你……你是谁?”诸葛复看到令牌,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回来了。” 闭关百年,终成地仙。 百年一梦,遗憾万千。 这次,他要清算一切,抵挡腥膻。 第150章 岁月劫灰,诛绝胡种 阳光从门外射入,照亮此人面容。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眼眸如湖波平静。 看着此人手中的令牌,诸葛复不由一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小心翼翼询问。 “敢问阁下是……?” “我是刘川,字天汉,战国齐国琅琊人。你应是亮的子孙,今夕是何年?” “大司命诸葛复拜见素王,今夕是晋太元八年(383年 )。” “一百六十三年啊……” 刘川望着眼前之人,颇似故人的样貌,心中感慨万千。 这次出来,就是亮的子孙了。 这次闭关时间很长。 按照历史事件,刘川应当是六百二十七岁,但他的寿命远远比这个数字还要小。 延寿之神水对自己的作用是沉睡。 刘川寿命耗尽,借助神水沉睡八十年。 随后于梦中突破,期间因副作用,花了八十载修复肉身。 所以,他的真实寿命应当是五百四十七岁,地仙寿命为一千零八十年,时间还长。 刚从骊山下来,刘川便感应大汉龙旗,奔赴此地,岂料当年显赫三国的诸葛家族,竟沦落至斯。 “诸葛家来时多少人?” “二百二十人。” “如今多少人?” “余一人。”诸葛复面色平静,道出的是鲜血淋淋的话语。 “辛苦了。从今往后,我是你的兄长,侄子,孙辈。” “是,兄长!”诸葛复露出灿烂的笑容。 素王回来,世事要变了。 又是一个轮回,花开花落,总有一片叶子,恰似故人。 诸葛复呈上大汉龙旗。 “先祖武侯曾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亮,尽力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刘川没有接过旗帜,而是想着这句话,“我愧对你啊,亮。” 漫长的长生生涯,每个故人都带着圆满离去。 唯有诸葛亮抱憾终身。 当年的遗憾,未道出的离别,未竟的事业,如今皆已被雨打风吹去。 刘川第一次感受到无可挽回的遗憾,不知是天命,亦或是人祸,为何在自己寿命将尽时发生此事? “诛仙剑、南明离火、白羽扇在何处?” 诸葛氏不至于如此贫困,毕竟琅琊地下埋着宝藏,自己曾特地留言他们自取。 “皆随战乱流失。”诸葛复苦笑道。 而他并不知所谓的宝藏,或许传承发生断代。 “无妨,天下未亡,还来得及。” 汉人的文明在南方。 嗖嗖嗖!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刘川转身一看,原来是一群胡虏士兵围困此地。 “诸葛复,你慕容混邪爷爷找你了!” 门外传来鲜卑人的叫嚣声。 “放火!” 鲜卑人嚣张跋扈,根本不在乎影响,光天化日就要杀人。 嗡! 此时,刘川袖中飞出短剑。 短剑飞行数圈,斩断所有胡虏首级。 咕噜噜……。 留着辫子的胡虏脑袋滚进来,死不瞑目。 “大好江山,竟被胡虏所窃,可惜,亮还是没能找到天下太平之法。” 诸葛复说:“在下定继承先祖遗志,为天下打造太平!” 夕阳照耀山头,群山起伏连绵。 似乎又是一篇史诗故事。 刘川转过身,微微一笑。 “不,这次我亲自出山。” 说罢,刘川终于伸出手,接过当年传到诸葛亮手上的龙旗。 又是一阵幽风吹来。 恍惚间,刘川仿佛看到诸葛复身后站着一美貌青年。 仪态风雅,羽扇纶巾。 正是当年的诸葛亮,又神似刘川。 本应寄情山水的隐士,却为了刘川而出山,操劳大半生。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至死不渝的亮,再等下一世吧。 刘川接过大汉天命,龙旗再一次出现在手里。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刘川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兄长,我们要去刺杀苻坚吗?” “没意义,不急。”刘川看向远方。 他要做的不是刺杀一个两个人。 刺杀一个苻坚,关中上百万胡虏不会凭空消失,反而引起军阀混战,死伤的又是作为炮灰的汉人。 “那兄长目的是什么?” 诸葛复不解,难道要放过胡虏。 “放长线,钓大鱼。”刘川目光看向远方的山岭,平静的语气,映射的是将来的滔天血海,“百年血仇,诛绝胡种!” 汉人的百年血仇,不是区区一个苻坚,又或是什么胡虏领袖可以偿还的。 刘川要做的是杀死千千万万个苻坚,包括杀光未来的苻坚。 汉文明经受这一次苦难就够了。 刘川不在乎什么司马懿,又或是曹操。 从长远历史来看,篡位之人被反篡,终结汉室之人被晋室终结,这都是一种轮回。 司马氏的罪不在于篡魏。 这点不重要,对于百姓而言,皇帝姓曹和姓司马没啥区别。 司马氏的罪在于中原沦陷,没有守好河山。 “北地山河遍是胡虏,怎能清除干净?” “汉人道统还在,现在还来得及。算了,“杀”这个字用的不好,我们用“融合”。” 融合的意思是将侵略者的血肉融合进华夏大地,让古老的农耕土地焕发生机。 他不管后世观点如何,在当前看来,老实种地的汉人百姓的确是遭受到了外敌侵略。 “而且光杀胡虏还不够,还要涤荡不正之风,儒家、道家、法家……我要让世人明白……” 刘川顿了顿,说: “我们要的是正义,而不是赢了就是老祖宗。” “好好好,家仇可报,国仇有望。” 抛弃幻想的诸葛复,内心唯有滔天复仇火焰。 他泪流满面。 “素王,我将跟随你,为人间创造太平。” “不。”刘川面色严肃,一字一顿,“我来不是叫世上享太平,乃是叫这世上动刀兵。” “遵命!” 落日融金,金乌西坠。 崇山峻岭吹来千年的风。 刘川从遥远的历史中走来,衣袂飘飞,满是历史的劫灰。 两人沿着小道离开,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学过奇门遁甲,九阳神火功吗?” “没学过。” “无妨,时间还长。” “对了,承运(诸葛复),改个名字,诸葛氏目标太大,以后诸葛氏出世,最好改一下名。” “也好,我母亲姓李,乃是李广将军的后人,我便姓李,名暠(读浩)。” 暠,光明也;又有怀念祖先孔明之意。 “重新取个字,就叫定邦。” “好字,朗朗上口。”诸葛复夸赞道。 字与名之间要有意思联系,刘川将光明与定邦放在一起,这就是先例。 刘川思绪回到前世,笑道:“当然是好名字,定邦即是定国,此字的原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望你好生学习。” 定邦即是定国,李定国前半生反抗贪官污吏,后半生反抗异族入侵,实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在下孤陋寡闻,为何未曾听过这位老英雄的名字。” “他可能不再是英雄,可能是诗人,官员,大儒,或者平凡度过一生农夫工匠。” 诸葛复一头雾水,定祖先说素王前知千年,后知千年,或许是未来的英雄。 “他不能成为英雄,岂不是非常可惜?” “不可惜,是他之幸,亦是民族之幸。” 此后,诸葛复正式改名李暠。 当然,这不意味诸葛亮的嫡系就此绝迹,等将来结婚生子,由一人继承诸葛氏,成为守护素王秘密的大司命。 “对了,我以后化名李川,字苍水,外人前这般介绍。” “是,兄长。” 两人身影消失。 东汉末年的故人,准备一个个平账。 第151章 黑衣灵宝,地仙道果 诸葛复家宅出现尸体,诸葛复神秘消失之事,一路上报至朝廷。 “报,慕容混邪将军被杀,暂未发现诸葛复行踪。” “哎……”苻坚无言叹息。 汉人与鲜卑、匈奴、氐族总是面和心不和,这件事亦是缩影。 苻坚虽然大力提拔了一部分汉人,仍然弥补不了这个裂痕。 苻坚看向王猛,说:“景略,你与诸葛氏素来交好,为何诸葛氏不辅佐朕?无论朕做得再好,氐人真就无法获得他们的认同?” “陛下广修仁德,各族豪杰来报,是诸葛复有眼无珠。”王猛话锋一转,“不过,陛下应派高手追杀诸葛复,诸葛氏秘密繁多,恐怕对我们大秦造成不利影响。” “也好,爱卿莫为此事操心,你我君臣合力,定要创造出天下太平。” “陛下知遇之恩,微臣无以为报。” 之后,由王猛亲自下发命令,派出王氏、氐人高手追杀诸葛复。 君臣两人再不关注此事,一心放在南下大局当中,唯有王猛隐隐觉得内心不安。 “爱卿,如今北方一统,我们应当合八十万大军南下,一举歼灭晋国,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应当徐徐图之,不可妄动。”王猛劝诫道。 晋国人心尚在,决战胜了,也要磨几年才能完全吃下。若是输了,那么各族归附的局面,恐怕将分崩离析。 苻坚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天下战乱百年,百姓经不起折腾了,爱卿,南下大局由你指挥。” “是。” 王猛勉为其难答应。 从实力来看,秦国胜算至少八成。但王猛内心深处,又何尝没有一点汉人的私心。 华山,日出东方,紫气东来。 华山自古多神怪,名人隐士多隐居于此。 当代华山修士名为梁操,乃是附近知名道士。 梁操时年八十,正乘坐马车回山。 驱车的道童好奇询问,道:“师父,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问的是出征。” “师父怎么回答?” “傻孩子,难道老夫会说不祥之兆?”梁操笑着说道。 即便他说不祥,难道就能阻止皇帝开战?立功心切的将领怎能放了自己。 梁操步行上山,庙中圣母像崭新如故,只不过换了一拨人掌管。 神像下方,供奉一柄白玉般的羽扇。 此扇是当之无愧的神物,入水不侵,入火不焚,坚似盾牌,轻若鸿毛。 梁操细细欣赏。 自从投靠胡人,梁操可谓是一日千里。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夫不是说未经允许,不得擅闯……” 梁操转过身来,只见来了两个年轻人。 “就是他,此人与胡人扮作强盗,杀我兄长,夺我白羽扇。”李暠眼中蕴含彻骨仇恨。 “你是诸葛复?”梁操大惊失色,正欲逃跑,发现虚空飞来一柄短剑,抵住自己的喉咙。 “饶命,在下也不愿伤人性命。” 梁操瘫倒在地。 “好让你知晓,杀你之人,名刘川。” “刘川。”梁操似乎想到什么?眼睛圆瞪,不敢置信。 那个传说中的人回来了。 他回来找所有人算账来了。 “灵宝饶……” 哗! 话音刚落,飞剑连续穿梭,不到三息时间切了三千剑,原地只剩下一副骨架。 “梁操勾结胡人洗劫师门,又以骗术哄骗世人,活该如此下场!” 刘川拿回白纸扇。 “下一个还有谁?” “西凉李氏,母族欲夺诸葛基业,我们不得已才迁来此地。” “好。” 刘川转身离开,长剑如蜂鸣,环绕四周,杀死观中所有成年修士。 “对了,兄长,为何不用李川的化名?” “暂时没必要,偶尔执行秘密行动一用即可,平日何需藏头露尾。” 刘川望着虚空,神念微动,云气化为旋涡。 游四海者,地仙也。 到了这个境界,肉身不腐,寿元悠长。 以往刘川能够做到不食而长生,不过是把寻常食物换成了风露,本质还是靠着食物。 而如今,他与山川大地气机相连,肉身不朽不腐,再无衰老饥饿的风险。 神念高达千丈,御空亦可千丈。 可谓是在世神灵。 “天仙,或许是自由在天空生存?” 刘川如是想道。 两人一路前行。 大战将起,风云四起。 风起青萍之末。 一到乱时,压制许久的矛盾浮现水面。 苻坚令胡虏深入民间,并未起到和谐相处的效果。 胡人夺取汉民田地无数。 村庄,烈火熊熊,此时正开展一场惊天杀戮。 胡虏的屠刀袭向每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为首的是两个将领,一个汉人衣冠,另一个颇有胡相。 两人一个比一个凶恶,甚至赛起杀人。 “将军饶命!” 汉人已然丧失武德,面对胡人的屠刀,反而是跪下求饶,引颈受戮。 少年躲在地窖当中,听着家人传来的惨叫,他狠狠咬住手掌,任凭血流如注,眼中唯有仇恨之火。 他透过木板的缝隙,势要将仇人一个个记在心里。 “丞相的任务要紧,先行赶路吧,我们在此被人发现可不好了。“ “哈哈,一钱汉,有何惧之?” 胡人将军嗜血一笑,汉人将领只能赔笑。 忽然,在少年惊讶的目光当中,一阵白光闪过,除了汉人将领,胡虏人头落地。 “兄长,此乃王猛之子王皮。”李暠说道。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谁派你来的?”刘川冷静询问。 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谁知王皮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 “是父亲派我来的……大仙饶……” 话音刚落,又是一颗大好头颅。 这一日刘川杀的人,比过去数百年加起来还要多。 “出来吧!” 刘川看向地窖。 少年爬出来,对着刘川不断磕头,说:“万死难报大仙恩德,小人高二牛,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仙恩德。 ” “起来,汉人没有见面下跪的习俗。”刘川看着少年,“说想报仇吗?” “我的仇已报,我要报天下汉人之仇。” 高二牛隐约想通了。 为何他们一家与世无争,还要蒙受此大劫,应该是天下胡人太多。 “以后你叫高破虏,跟我们走吧。” “多谢大仙!” 高破虏在李暠指导下作揖,这次,他的腰杆子终于直了。 平定天下的队伍达到三人之“巨”。 “兄长,接下来去哪?” “杀王猛。” 路上,高破虏总是有数不清的问题。 两人耐心一一解答,作为乡村少年,无疑是打开了新的世界。 以往他的世界只有十里八乡,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是汉人。 长安,王猛宅邸。 深夜,王猛伏案书写,秉烛夜谈。 兢兢业业,君臣相得,才创下如今基业。 “陛下有刘备之德,我必以孔明报之。” 王猛如是想道。 案上是一封封谋策,包括如何融合胡汉,如何摧毁南朝,八十万大军的调动,将领的挑选等等。 没有一丝一毫私情,宛如当年鞠躬尽瘁的诸葛孔明。 呼! 微风拂过蜡烛。 身前悄无声息出现一道人影。 此人一身黑衣,衣裳图案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赤龙。 王猛瞳孔一缩,认出此乃大汉龙旗。 这是代表汉人武德的旗帜。 这是百年从未出现过的旗帜,曾几何时,此旗在山河各地飘扬。 “阁下是谁,因何而来?”王猛知道此事难以善了。 “地仙刘川,为大汉苍生而来。” “刘川……”王猛意识到了什么,当年他曾在诸葛氏开创的学堂读书,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此人神秘莫测,莫非真是……“阁下此时出山,莫非是要刺杀陛下……” “倒也不是……”没等王猛松一口气,刘川继续补充道,“而是诛绝胡虏。” “哎,苍生何辜,陛下广修仁德,善待贤良,假以时日,定能天下太平……” “苍生何辜?如果当时他们也这么想就好了。”刘川笑道。 “我能放过略阳郡苻坚,甚至支持略阳郡苻坚;但他决定是氐人苻坚,以氐人治汉人,那么,他的仁善决定不了他的生死。” 刘川不排斥外族主动加入。 但你从族群角度进行对抗,那么只剩下不死不休了。 烈火熊熊,吞噬这位名臣的躯体。 “原来如此,灵宝君你当真肩负道统……请正本清源,清扫故气吧……” 死到临头,王猛反而不怕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漫天遍野的汉军旗。 真有那么一日吗? 真想看一看重拾武德的汉人啊……。 火光映照,刘川表情明灭。 黑衣的灵宝,象征的是地上刀兵的杀戮。 交流与武力。 第152章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战火吞噬王宅。 刘川没有杀王猛之外的其他人。 阴影之处,高破虏与李暠两人等候。 看到漫天火光以及哭喊的人群,高破虏显得格外激动,这帮胡虏的狗腿子终于死了。 他激动说道:“神仙,我们去刺杀胡狗皇帝吧!” “还不到时候。” 看着漫天火光,刘川缓缓道: “要在正面战场,堂堂正正,彻底摧毁苻坚的心志,扬我汉人威严!” 汉人沉浸太久,忘了历史上的雄威。 必须用一场战争,彻底打醒胡虏,彻底令汉人觉醒。 “你们俩记住,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刘川杀王猛,乃是王猛派人杀他们,刘川不过一报还一报。 刘川手上拿着公文。 “淝水之战?有意思,准备南下。” “南下,我们三人?” “不,还有更多人。” 刘川拿出大汉龙旗,将其交给高破虏。 “破虏,以后你负责拿旗。” “这………” “这是战旗,大汉第一支战旗,汉人的旗。”李暠看着旗帜,眼中满是希冀,多希望回到那个汉人的时代。 中土还未沦陷,汉人策马八方的时代。 不过现在还不晚,这一代人有这一代人的使命。 “战旗,我们有多少兵马?”高破虏兴奋道。 “加上你,一共三人。” “啊?”高破虏顿时失望。 三人能干什么? “不止三人,来,破虏,打上旗号,出征!” 三人杀胡虏,抢胡马。 一路烧杀杂胡。 人数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 夜晚,三百人的部队在河边驻扎。 众人衣衫不整,手无寸铁,有些甚至不会骑马。 帐篷当中,刘川大手一挥。 虚空漂浮南明离火,随后以袖里乾坤放出这一路零零碎碎收集的兵器、铠甲、铁块、铜钱。 这些金属融化成型,形成新的兵器、铠甲。 望着光洁的金色盔甲,刘川笑道:“既然都成地仙了,总得用一些神仙手段。” 既然决定堂堂正正,碾压胡虏,那就不能带这群平民白白送死。 因为真气的作用,铠甲无比坚硬,甚至一定程度抵御钝器。 此乃地仙点化物性的手段。 三百副金色铠甲与兵器成型。 随后,刘川又倒出杂七杂八的材料,以真火炼制丹药。 “李暠,你先进来。” 李暠进入营帐,见到这幅道人炼蓝火的玄奇场景,不由得一愣。 “坐下,服下此丹,默运九阳神火功。我为你化解丹毒!” “是!” 接下来,刘川一个个培养上品内气高手,所耗资源不计其数。 甚至连他们的马,也被刘川用地仙手段点化。 众人见此神灵手段,对其奉若神明,众人称之为灵宝元帅,又或是天汉将军。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 三百人金甲闪烁煜煜光辉。 刘川戴上凶恶傩面,背带长弓,腰悬宝剑,披着漆黑龙旗披风。 “从今日起,此军名为天汉军。” “唯天有汉,鉴亦有光,唯地有汉,育我家邦!” 众人喊着口号,在天神带领下出征。 三百人来去如风,所到之处,胡虏连根拔起,甚至连妇孺都未能存活。 没有一名目击者活下来。 队伍越来越庞大。 从此,民间流传着灵宝大神派遣天兵天将拯救汉人的传说。 因为众人尚未伤及胡虏根本,又无目击之人,因此被人当做汉人自我安慰的传说。 …… 长安城。 王猛失火的消息传到宫中。 苻坚失神半晌。 “景略,谁杀了你?” 王猛之死,给予苻坚极大的打击。 苻坚口口声声说平等,实际上八成的高官都是氐人以及其附庸杂胡;没有王猛的调节,胡汉矛盾将再次升级。 以后没人为他出谋划策了。 “算了,先拿下江南。” 八十万大军,定能平定江山。 于此同时,刘川等人来到当年诸葛村。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当年故地,不见炊烟袅袅,唯有遍地荒芜。 “兄长……”李暠刚想说什么,刘川伸出手示意不要再讲。 他跳下马,步履缓缓。 夕阳缓缓坠向群山,琅琊的山水染上云红与金紫。 刘川站立水边,湖面波光粼粼,倒映出自己不变的脸。 “好久不见。” “故事也是从琅琊开始的啊。” 青山依旧,溪水潺潺。 而欢声笑语,化作岁月流云。 刘川再次来到此地,这才惊觉百年一梦。 符宝已是六百年前的人物,汉武、诸葛亮早已作古。 长生的代价,就是看着故人一个个离去。 刘川不禁怀疑,是否有永恒的长生不老术。 “还好有青山明月相伴。” 刘川抬头,不知不觉已然黑夜。 犹记得这轮明月照过师父与符宝,秦始皇、荆轲、诸葛亮。 如今好似独照自己了。 刘川来到熟悉的地方,施展土遁之术沉下去。 琅琊诸葛的密室,堆放满地金银珠宝。 刘川大手一挥。 一半宝物被吸入袖里乾坤。 回到地上,刘川嘱咐李暠,说:“下方是长生卫宝藏,日后你们负责看管。” “原来如此。” “走吧,去完成亮的遗憾。” 解决后勤,接下来,三千兵马出征迎战。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血红天空,仿佛预示着汉军归来。 淮河两岸,大军厮杀。 胡虏冲进村落,烧杀抢掠。 晋朝士兵与他们血战。 南人擅水战与步兵,胡人不与他们正面交锋。 “所有人往前,不然杀之!” 胡人驱策着平民,让他们撞向晋兵的刀锋,后退者杀! 胡人稀少,不敢与汉人血战,通常他们会用这种策略消耗汉兵的军力。 “救命!” “将军饶我一命!” 汉民哭喊着求饶,不敢回头,生怕被身后胡虏所杀。 他们看向晋兵的目光充满期盼,似乎希望同胞营救他们。 晋人将领虎目含泪,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这是他的家乡父老。 但此刻不能留情,否则冲散阵营,所有人都得死。 “冲锋,守住关隘!” “胡狗,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将领亲自杀向家乡父老。 双方的内乱,引得胡虏窃笑不已。 “一钱汉,死不足惜。” 胡人将领漠视着这一切。 很快,胡虏发起冲锋。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各地战场。 晋兵大营。 与中年文士负手而立,褒衣博带,戴飘逸诸葛巾。 硝烟四起,接连不断的旗帜倒下,晋兵隐隐呈现败像。 看到此处,谢玄不禁悲从中来。 “终究还是做不到么?” 汉人的江山,终究亡于胡虏之手。 谢玄想当卫青霍去病,如今的战败,不禁让他怀疑,汉人是否有过这么一段辉煌。 “谢将军,晋室昏庸,秦帝英明,何不投靠明主?”胡人使者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汉人的历史不过是吹嘘罢了,别再骄傲自满了。” 谢玄闻言一笑,说: “胡虏万疆,亦是沐猴而冠;汉有一日寸土,则为华夏正统。” 谁看得起司马氏,他谢玄不过是为了华夏。 “来人,将使者送走。” 谢玄亲自披挂上阵,与敌军厮杀。 “恨不能杀绝胡狗!” 他不能退,身后是华夏江山。 第153章 天上杀劫,地上刀兵 八十万大军,旌旗如林,气势汹汹。 苻坚亲自上阵,意气风发,豪迈万千。 “投鞭断流,这才是我大好男儿,区区南蛮,弹指可灭!” 看到此处,苻坚胸中迸发万丈豪情。 这样的军队,孱弱的汉人怎能打得过呢? “陛下,这是什么?” 身边将领一阵错愕。 只见。 龙旗飘扬,鹤立鸡群。 龙旗的旁边还有写着“天汉”二字的旗帜。 一时间,汇聚众人目光。 在如海洋一般的胡人大军之下,龙旗显得这般脆弱。 忽然,漫天金光刺目,冲天杀气刺得眉心生疼。 “杀!!!” “手持钢刀九十九 杀尽胡儿方罢手。” 满城尽带黄金甲。 三千黄金甲骑兵杀入人群,所到之处,胡虏授首。 这些人全副武装,甚至连马匹都披着金甲。 气势汹汹的胡虏在他们面前脆弱如纸张。 “哪来的汉兵?围杀上去,他们不过千人!”苻坚内心闪过一丝不安。 胡兵为啥上去,但是没用,任何手段都突破不了汉军的防御。 “杀!” 刘川手持银枪,挥舞之间,倒下片片胡人。 “啊!可恶的汉人!” “汉爷爷饶命!” 胡虏从气焰嚣张到跪地求饶,众人毫不犹豫收割其性命。 轰! 乌云滚滚,雷光闪烁。 火光照亮了刘川面上的傩面。 青面獠牙,碧眼赤发。 这不是妖怪,这是汉人的巫,这是儒道的源头,此乃汉人的文化与神权。 他是神仙下凡,带来惊天杀劫的神。 黑衣灵宝,降世杀劫。 刘川脱离阵地,杀入胡虏阵营。 “杀了他!!” 胡虏无比兴奋,数千人围攻刘川,下一刻被刘川冲散。 “跑啊!” 刘川一人追着数千人砍杀。 曾经的两脚羊,如今变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他没有用法术,而是纯粹的武力。 胡虏或被腰斩、斩首、一分为二。 血液浸透大地,为这片贫瘠的大地提供养分。 “你们最想要的融合来了,你们最喜欢的融合来了。” “既然尔等自持武力,那么就永远融入这片大地。” 刀锋无情,三千兵马对八十万胡虏,彻底杀得胡虏胆寒。 消失数百年之久的大汉雄威,重出江湖! “两脚胡!半钱胡!杀尽胡虏方罢休!” 金甲汉兵高喊着口号。 武德充沛,气势汹汹的口号。 轰! 胡虏大宗师高手上前,被刘川一枪穿胸,银枪随之断裂。 刘川抽出宝剑,继续杀敌。 乌云拨开,仿佛拂去汉人心中的阴霾。 烈日独照刘川,每一次挥剑仿佛是舞蹈,绚丽而又带着浓郁杀机。 这是杀人之术,亦是剑舞。 这是荆轲集百家之长,晚年创造出来的大成剑术。 这一幕也震撼了晋朝士兵。 他们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军队,竟如此强大,仿佛是天上下凡的精兵。 谢玄一时间呆立原地,震撼万千。 “这是八面汉剑,这是汉人的剑舞。”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谢玄怒发冲冠。 这是数百年前的汉家威严! “所有人,听令!” “诛绝胡虏!!” 轰隆隆……。 此时,三名金甲骑士来到附近。 “谢玄将军何在?” 一路杀伐,令高破虏得到了成长。 “在下正是。”谢玄上前一步。 “天汉将军说了,你是大英雄,不过现在不是你们出场的时候,不得上前,不得大军渡河,且看我们杀尽胡虏!” “可是将军,你们才三千人?” “足矣。” 高破虏调转马头。 接下来,则是单方面的杀戮。 八十万投鞭断流,不惧长江天险的大军阵型大乱。 胡虏如同羊一般被赶下河流,尸体漂满江面。 “退兵!” 苻坚目眦欲裂。 八十万大军啊! 他的心血功亏一篑。 这些年兴教化,扬仁义,全部付诸于流水。 “天不佑我天佑汉!” 苻坚带人仓皇而逃,甚至不小心中了流矢。 众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三千天兵穷追不舍,每个人服了丹药,不眠不休,宛如杀人机器。 所到之处,这位雄主依然吓破了胆。 荒郊野岭,草木葱翠。 忽而,微风拂过,树叶窸窸窣窣,隐隐有鹤唳传来。 “贼人!!” 苻坚大惊失色,举弓欲射。 “陛下,陛下,这是风声!” 众人连忙劝阻。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众人不敢停留,等回到长安,八十万兵马只剩下八千。 而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君臣对视一眼,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杀神下凡的汉人天兵消失无影无踪。 刘川众人走后,东晋士兵渡河,收复失地。 此战大胜,汉人重振威望。 “天汉将军到底是谁?” 这一刻,众人心中同时升起疑惑。 “天汉是灵宝神刘川凡俗的字,天汉军即是灵宝神派下的天兵天将。”‘ 天师道如是说道。 “天汉是北地汉人,得到诸葛的奇门遁甲,势必要向胡人复仇!” 武林豪杰如是说道。 “天汉是汉武帝留下的救国天兵,各个武艺高强。” 大儒说道。 谢玄回到建康,向兄长描述一切。 曲水流觞,名士入神。 “这到底是何方人物?”谢安不解。 众人众说纷纭,却不知人去了何方。 天兵西行。 刘川策马慢行,傩面之下的脸庞略微苍白。 “可惜,天地没灵气啊。” 真气得不到及时补充,续航能力略差。 若是绝地天通之前,凭借地仙道果,刘川可以杀三年不休息。 李暠还未从兴奋中出来。 “大仇已报,哈哈,胡虏不过如此。” “这还是开始。”刘川露出莫名的笑意。 这是他亲手打造的杀劫。 这次出关,便是清算一切。 清算腐儒,清算妖道,清算邪僧,清算汉奸,清算胡虏,清算一切余孽。 华夏沉疴毒瘤,须以猛药拔除。 大军行路。 途经敦煌、酒泉,所见触目惊心,汉家故地已被胡化。 汉人或为奴隶,或胡化,学了胡语,反骂汉人。 陇西狄道,李氏密室。 李氏香火不断,供奉南明离火以及诛仙剑。 李氏家主向众人说道: “李氏甲胄具足,兵多将广,天时已到,即日起兵!共创大业!” “以祖先起誓!” 啊! 门外传来惨叫,大门被踹开。 李暠面庞带血,宝剑血液犹兴。 “诸葛与李氏的后人来讨债了,我只诛首恶,支持我的站左边,反之站右边。” 第154章 苍穹天汉,英雄天子 敦煌,凉国都城。 群臣上表。 “殿下,你应当纳妃了。”王氏的文官说道。 “纳妃?胡虏未灭,何以家为?”刘川反问道。 修士不适合结婚生子,尤其是到了地仙的阶段,肉身与凡人截然不同,几乎没有生育的可能。 而且在地仙的神念看来,每个人皆有污秽之身。 刘川对人间女子并不感兴趣。 传宗接代更是无稽之谈,他活得比大多数世家还长,自己就是一宗一族。 “这样吧,为李暠选吧,我……孤不需要。” 刘川令大臣离开,起身来到凉国地图面前。 凉国胡风甚重,汉人基本全已胡化。 “汉时还是汉人故地,可惜啊。” 汉人的活动范围,甚至还不如汉武帝时。 北有柔然,西有匈奴、东有鲜卑、南有吐谷浑、羌氐。 西凉国的环境无比恶劣。 “这样也好,这种环境下不被胡化的汉人,才是最激进的派系。” 刘川叫来李暠,开门见山地说: “我颁布几项政策,你记一下。” 刘川转过身来。 作为王,刘川当然不能什么东西都不留给后人。 “第一,开创策试,以五经、策问考核人才,不问出身。” 这其实是科举制的雏形,目的是为了瓦解世家门阀。 当然,这个政策在现在来讲,属于是个笑话,毕竟能识字的也就世家门阀了。 但只要开创唯才是举的先河,总会有小地主以及富农开始读书。 此策的影响,要看到两百年以后。 “其次,建立三省六部……” 目的是加强中央集权。 “第三,制定汉律。” “第四,均田:无主荒地分给流民。军府:士兵另立户籍,战时出征,闲时农耕。” 刘川好似闲庭信步,推广出对于这个时代而言非常开创性的制度。 “慢慢来,不着急。”刘川拍了拍李暠的肩膀。 “遵命!” 次日,刘川任命李暠为尚书,封凉侯。 政策一项项推行,民心开始安定。 与此同时,高破掳率领天汉军肃清境内胡风。 一场惊天杀戮开启。 “胡人杀!胡语者杀!胡俗者杀!投胡者杀!” 西凉人口百余万,诛灭范围涵盖五分之一人口,可谓是严苛至极。 一时,匈奴、鲜卑、羌氐、柔然等杂胡势力,以及与胡虏勾结的世家,全部被波及。 敦煌王宫之外,哭喊声惊天动地。 刘川闲坐凉亭,悠哉悠哉钓鱼。 “殿下,他们又来求情了。” “乱糟糟的,让他们派几名代表过来。” 很快,在下人带领之下。 鲜卑秃发部、匈奴沮渠部、氐人吕氏三名儒士前来拜见。 三人作儒士打扮,留着长须,迈着四方步,气质颇为儒雅,与汉人别无两样。 “拜见殿下。” “殿下,部族生存不易,况且各族其乐融融,大部分已行汉俗,治农耕,与汉人无异,还望殿下怜悯。” “殿下,我也恨我们的祖先对汉人造下的罪孽,请殿下给我们一次恕罪的机会。” 三人泣泪两行,诚心叩首。 刘川慢悠悠放下鱼竿,缓缓走到三人面前。 “你们不是真心认错,你们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只看到了十室九空,白骨露野,两脚羊,一钱汉,以及无数蒙受苦难的汉人妇孺。” “百年血仇,有债必偿。”刘川瞥了面如死灰的众人,“给你们一句忠告,早早自杀,免得受辱。将来还有更惨烈的事等着你们。” 胡虏留下的文字、文章、服饰、习俗、语言通通抹去。 “尔等奋斗百年,不过是历史一行字。哈哈哈。” 杀人又诛心。 三人面如死灰,回到家中,举家自尽。 他们的绝望,正如当年的两脚羊汉人。 “汉杀胡者,分胡产。胡杀汉者,夷三族。” 帝王号令传遍各个角落,天水某处村落。 汉人辛勤劳作,汗流浃背,太阳越发热辣,众人躲在树荫下乘凉。 “他娘的,胡狗吃香喝辣,我们在这里受苦。” 众人不满地看着远处的胡虏宅邸。 此时,一名年轻人起身,向众人说道:“听说王上的杀胡令了吗?” “你以为是真的啊?他们不过是一伙的罢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众人眼中火焰点燃,当夜,杀入胡宅,屠一百三十六口。 此令一出,汉人的武德迅速回归,涌现出各个豪杰。 裴氏、崔氏、杨氏、周氏等汉人部族纷纷投靠。 也有一部分助纣为虐的汉人士族被灭族。 “杀人要诛心,摧毁这帮汉人奸细上三代的坟墓,有功绩者,全部抹除。有罪孽者,鞭尸三百。” 一项项极端命令发出。 山野、乡间、道旁、水面,满地血腥。 落日融金,晚霞漫天。 刘川站在敦煌石山的高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今年大地养分格外地多,来年定是好收成。 武道的推广,间接传到胡虏之处,因为胡虏险恶的生存环境,诞生高手的数量反而较多,由此也酿成五胡之祸。 刘川觉得人命珍贵,本意不愿杀人;可惜对方先干了,而且还是用恶劣野蛮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胡汉之争,而是文明与野蛮之争。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还不晚。” 刘川兴起,唤出白马。 凉风习习,白马行走农田道旁。 “汉王安好!” “汉王来我家喝酒!” “汉王,我想当兵!” 因为凉王首崇汉王,又被汉人称为汉王。 农人亲切打招呼,更有骁勇之士,骑上烈马跟随其后。 微风传来泥土芬芳。 庄稼在百姓手中耕耘,新的华夏从土地的躯体之上成长。 来时一人,不知不觉,身后已成军。 “民心可用。” 屠戮数年,胡虏十不存一,剩下侥幸北逃。 敦煌城外。 五千金甲天汉军旌旗飘扬,三万精兵如林。 “汉王万寿无疆!” 很快,众人出征。 华夏的发源之地,再次出发。 一地一屠。 大汉龙旗,永不倒下。 汉人豪杰如风如雨,如雨后春笋。 灭鲜卑、击柔然、屠杂胡。 刘川并未显灵施法,而是纯粹以武力,彻彻底底打垮胡人。 西凉扩大,占据陇东、陇右、西域、河西走廊,打入关中。 最终,长安城下。 刘川指着巍峨城墙,身后是无数汉兵。 城墙上的胡虏则是一脸惊恐。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汉人。 “这是长安,大汉神都,汉人都城;吾上有天命,下证黄土。此城为我而开!” 轰! 话音刚落,天空落下雷霆,城门轰然破碎。 神话、史诗、天命在身。 这座雄城为他而开。 李暠暗暗咋舌,道:“这一幕记录下来,后世汉人还相信晋代的史书吗?” “入城!” 刘川抽出长剑,脱离人群,冲向这座雄伟城池。 龙纛前压,御驾亲征。 众人无惧生死,齐刷刷跟上,跟着这位头戴傩面,黑袍玄甲,如鬼神下凡,挽救万民于水火的——苍穹天汉,英雄天子。 皇宫内。 “报!汉人入城。” 皇位之上,苻坚面如死灰,闻言自嘲。 汉人入城……多么陌生的词汇。 他已明白汉军绝胡之策。 本欲自杀,苻坚最终还是留下来。 他想为部族百姓求情,也想……亲眼看看这位汉人英雄,到底何方神圣。 “英雄天子,万寿无疆!”汉人声威震慑万方。 宫人四散,百官逃窜。 自诩勇武的胡人,在死亡面前亦是如此狼狈。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苻坚抬首。 门外光影斑驳,浮现出高大的人影。 “你来了,英雄天子。” 第155章 尸山悟道,血海立功 “阁下到底是何人?我一个必死之人,总让我当个明白鬼。” 刘川摘下面具,道:“刘川,或许你可以称我为灵宝君。” 至此,苻坚恍然大悟。 原来是传说中不老长春之人灵宝君。 怪不得天汉军宛如神灵般坚不可摧,战无不胜。 神仙亲自下场,他们岂有不输的道理。 “天命在汉啊。”苻坚深深叹息,内心不由得感到绝望,于是起身下跪,“万方罪在我一人,千刀万剐,我都配合。还望陛下怜悯胡人生存不易。” “你真仁慈啊,不过,这句话可能要下去跟他们说。”刘川继续说道。 “我不喜杀戮,如果你觉得残酷,确实残酷,我不过是将你们的手段返还回来,希望你们好好感受他们的痛苦。” 苻坚面色晦暗,心知此事难以善了。 刘川望向门外,似与苻坚对话,又似与冥冥中的未来。 “所以我不得不对等报复,赶尽杀绝。” “否则到后世,那些只知输赢,不知是非的人,说不定会歌颂这个时代?赞扬一场融合。” 刘川转过身,碧眼方瞳,仿佛看透人心。 他站在土地上,看到了血泪,看到了汉人从人变成两脚羊,一钱汉的屈辱。 这不是一笔带过的历史。 汉人的喜怒哀乐也不重要吗?汉人的苦难也是苦难。 这种遍地血腥的历史,一个文明的血泪苦难,真值得歌颂吗? “我问你,这对吗?” 刘川的目光令苻坚无话可说。 良久,苻坚声音沙哑,道:“敢问陛下,如何鉴别胡人?” “胡姓、胡语、胡服、胡俗,四项满足其一。当然,上层胡人以及有罪孽者,无论如何,追杀到底。” 苻坚微微一笑,下拜:“多谢陛下仁慈。” 说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匕首自刎。 这位历史知名的仁君倒在血泊当中,血液化为养分,滋润着这片土地。 意识渐渐模糊,苻坚发出最后的声音。 “答案是什么?” “让历史证明吧。” 刘川目光看向天外,似穿透时光,注视着每个人。 汉文化是包容的,谁想加入都可以,但不能以这种方式。 别人看到功绩,他只看到了泪水与分别,这是史书道不尽的别离。 之后数日。 羌一万四千户、氐两万五千户、鲜卑两万户、匈奴一万六千户、其余杂胡共一万两千户。 漫天哭喊声中,超过二十万胡人被汉军驱入黄河,淹死无数。 山坡上,刘川负手而立。 “陛下,氐人多亡于战场,剩余氐人大多融入汉人,自我都难以分辨自我,要不要进一步追查?” 刘川摆摆手,道:“这些羌氐随他去吧。鲜卑、北匈奴、柔然重点关照,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助纣为虐的世家如何处置?” “族诛……有文章者,销毁;有功绩者,抹除;有死亡者,鞭尸。” 至此,凉国拿下华夏西北,定都长安,年号“兴汉”(387年) 夜空明澈,星辰阵列。 苍茫宇宙照耀在刘川身上。 “破虏,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在下不知,我只知道我的父母亲人无辜。”高破虏眼中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高破虏回去处理事务。 河水两旁,汉军守着两岸。 很快,水面嘈杂的动静渐渐平息。 山坡上,刘川盘膝而坐,没有修炼,而是看着宇宙若有所思。 他对历史进行大量改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或许再也无法见到家人,回到熟悉的现代。 但刘川并不后悔,有些事不得不做。 滚滚红尘,所有人身处其中,未能幸免,炼气士亦是如此。 刘川自嘲一笑,道:“我永远做不到铁石心肠,历史,你真了不得。” 不知不觉,他也成了历史一部分,困于历史长河当中。 刘川在山顶悟道三天三夜,悟出一个道理。 “仙道即是求生,亦是杀生。” 斩的是人,亦是因果。 “接下来还有鲜卑、北匈奴与柔然。” 这三个长城外的部族,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血脉,斩尽杀绝。 甚至可以不南下,不一统河山。 汉人经不起内耗。 这数十年,他将致力于诛杀胡种。 长安城内,百废待兴。 刘川漫步街头,不知不觉来到延年酒馆之处。 熟悉的延年酒馆早已不在,街边有个摆摊卖甑糕的青年,正卖力地吆喝客人。 “来一份甑糕。” 刘川买了一份,浅尝了一口。 “不错,还是当年的味道。” “阁下之前吃过我家的甑糕?”青年一脸疑惑,“我家的祖业在祖父那辈被胡人夺走,阁下……” “当然,那时我经常坐在二楼靠窗之处。” 刘川的话语更是令青年一头雾水。 随后,他叫来不远处跟随的侍卫,给了青年一笔钱,令其重建延年酒馆。 “先生高姓大名?延年酒馆永远有先生一份,二楼位置永远为先生留着!”青年万分感激。 “刘川。” 刘川摆摆手,大步离开。 他重建了这间秦时的酒馆,正如重建这座文明。 之后时日,凉国在华夏北部征战,收复土地无数,所有胡虏被他们的手段对待。 之后数年,北方大部分领土已收复,并且与晋朝打了几仗,使得他们不敢北上。 南下与北上之间,刘川选择了难度更高的北上。 打仗的同时,也寻找太一将行图的部件,这个时代胡虏的崛起,或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场歼灭之战不是臣服了事,而是彻彻底底的诛绝。 匈奴的沮渠部、刘部、铁弗部。鲜卑的慕容、拓跋、秃发部,全部解体,或身亡,或西行前往西方。 中原,大同。 山坡上,胡尸遍野,大地玄黄。 刘川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于尸山血海,领悟大道。 李暠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陛下,胡虏全部诛绝,不过有一部分前往西边,数百年后,或许卷土重来。”李暠有些担忧。 刘川缓缓睁开眼睛,古怪一笑,道:“无妨,西边也有我的人。” 说罢,刘川起身,说: “江山是时候交给你了。” “我?”李暠不敢置信,“在下担当不得此大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的就是你的,记得留一个后人继承诸葛。” 刘川将白羽扇与诛仙剑还给李暠,还有自己的兵器,亲手用真火祭炼的皇帝之宝。 当年诸葛亮为自己打江山,如今刘川还给这位诸葛与李氏后人一个江山。 孔明,不会再有遗憾。 刘川望着天空,忽而化为金乌,振翅而飞,向西而行。 兴汉三年(400年),凉国太祖李川战死沙场,化为玄鸟升天,享年三十五岁。谥号:文。 他的勇武成为汉人永恒的民风。 《凉书》云:太祖体貌独秀,面有日月星辰,胸如山川河海;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武功深远。爱万物其如己,任兆民以为忧。 李世民云:德祖圣德神功文皇帝,天纵神武,开运创业,圣德也;拨乱反正,济国宁人,神功也。 现代:凉文帝在复兴华夏的方针下,军事、定科举,抵御外敌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成就,影响深远。 第156章 奉天承运天子,神授罗马皇帝 金乌西行,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不知飞行多久,终于来到当年被岳汉和马利亚大婶收留之地。 此地换了个模样,当年木匠的宅邸,已然变成一座宏伟寺庙。 金乌落下,幻化成人。 “这间寺庙不错,不对,他们应当称作教堂才是。” 教堂牌子书写着圣母马利亚教堂,人来人往,应是做礼拜的时日,内部传来庄严肃穆的诵经声。 刘川按捺不住心中对岁月变迁的好奇,走进教堂当中,坐到最角落的椅子。 四百年不来此地,这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字架雕像,一人绑在十字架之上,神情痛苦而神圣,仿佛为世人承担所有苦痛。 “这是……?” 刘川有些错愕,雕像披头散发,络腮胡,长相酷似西化版的自己。 虽说自己早有预料,没想到真是如此。 “这就是一个人在不同文明的表达吗?” 刘川顿感奇妙,当真奇妙,妙不可言。 同一个人,在东方成了灵宝,在西方成为岳书亚。 四百年,足以让原本的传说增添神话色彩。 礼拜结束后,老神父缓缓走过来,用当地的语言说:“外乡人,欢迎你来到此地,你也信主?” 刘川当年游历各方,对于此地语言几乎都明白,纵使几百年过去,一些发音与词汇截然不同,他很快在脑海中推演出语言变化,再次掌握这门语言。 “神父,我并不信主,不过我对你们的教义倒是颇为感兴趣,能给我一本经典吗?” 神父闻言拿来一本书。 刘川一看封面,竟是约翰所写,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当年。 他假装翻阅,神念瞬间读通一本书。 许多话语,他甚至没有说过。 “死后重生?有这回事吗?” 刘川不解,当年自己杀光吸血鬼,之后回到中原,并未发生书上所说之事。 “罢了,随他们去。” 刘川放下书本离开。 前往这个帝国的都城。 这个时代的罗马分为东罗马与西罗马,他所在的地方正是东罗马的领土。 “先去撒冷城看看也好。” 刘川打算看看这个地方与当年发生了何等变化。 这次过来不是为了逛街,而是令西方出兵,从东西两侧围剿胡虏,彻底根除文明毒瘤。 和平城,圣墓堂。 蜡烛明亮,圣像宏伟。 唱诗班唱着古老的圣咏,所有人站立,烛光与香氛,令人仿佛身处天堂。 司祭捧着经文诵读。 这是一场礼拜仪式。 在这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有着最虔诚的教徒,最神圣的牧首。 和平之城牧首——利奥。 他须发皆白,眼中满是沧桑,裸露的皮肤涂抹橄榄油,神殿骑士与司祭在一旁诚心祷告。 他快死了。 重病难消,利奥知道自己要去见侍奉了五十多年的主了。 死到临头,利奥内心不由得升起一阵恐慌,这是生命的本能。 “莫怕,蒙主恩典,我罪已得赦免。” 利奥如是想道。 他看着圣像,心想终于要回到他的国了。 “你们都离去吧。”利奥吩咐众人离开,独留自己走完生命最后这一段旅程。 利奥静静等待生命流逝。 圣像之下是至宝圣杯。 东西罗马分治,东罗马教会拿到了圣杯圣枪圣荆棘冠。 西边则是圣剑、圣约柜、圣布等等。 正当利奥失神之时,圣像忽然绽放光芒。 一时间,云雾升腾,圣光四散。 人影缓缓走出。 此人穿着黑袍,披散头发,络腮胡,眸中充满神圣。 这番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看到神异的一幕,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是跪下祈祷。 利奥牧首起身,似回光返照一般。 “神啊,您亲自下凡接引迷茫的信徒了么?” 若是如此,死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还不到时候。” 刘川上前,掌心散发白芒,利奥的病顷刻治愈。 这不是寿终正寝,不过是风寒,中原大多大夫都能治好的病。 利奥顷刻恢复精神,他对这名神灵的真实深信不疑。 “岳书亚,难道您此次下来,是要打造地上的国?”利奥想起经文上的预言。 刘川却摇头:“我来不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是让地上动刀兵,文明的劫难即将到来,野蛮的刀锋带来杀戮,尔等要起来反抗,消除野蛮,捍卫弱小的文明。这是我对你们的启示。” 利奥大惊,道:“恶魔从何方而来?我将召集圣殿骑士剿灭他们。” “恶魔是东方北边而来的马群之主,他们崇尚杀戮,对建设文明毫无益处,所到之处唯有人口锐减,文明衰退……” 刘川目光看向远方,道:“他们离开,留下的只有一地马粪。” 这是前世历史带来的经验。 胡虏统治之下,文明只剩衰退。 胡虏崇尚的杀戮对于建设文明而言一文不值。 当文明之果实大成之日,他们只会成为文明世界的边角料,无奈地在酒精当中怀念自己祖先的杀戮,当然,也仅仅只有杀戮可以怀念。 宛如一事无成的流氓混混,面对长大后混得好的玩伴,只能怀念小时候欺负他的时光了。 刘川在东汉末年给予他们一次机会。 醒来却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既然如此,他决定清算他当时心软留下的错误。 “东方神圣的华夏击败了他们,即便如此,单凭圣殿骑士也无法抵抗他们的兵锋,须以全帝国之力对抗。” 利奥却犯了难,说:“皇帝已被宦人控制,君士坦丁堡由宦官与大臣掌握,我们调动不了君士坦丁堡的一切。” “我来处理。” 刘川带领三百骑士前往君士坦丁堡。 他向众人宣称自己是化身下界,乃是凡人躯体,以启示为主。 君士坦丁堡,皇宫正上演一场血腥杀戮。 年轻的皇帝反抗权臣,却被箭矢射死,无力倒在血泊当中。 刘川带人经过臭气熏天,街道脏乱的街道,杀入皇宫,夺取大权。 “死了?”刘川眉头一皱,“血缘最近的子嗣多大?” “刚刚出生。” “算了,我来代替他。” 话音刚落,刘川面容浮动,幻化成皇帝阿卡狄乌斯的模样。 圣咏肃唱,烛光明亮。 他在君士坦丁堡牧首以及和平之城牧首,以及教会高层见证下重新加冕。 至此,刘川拥有两尊冠冕——奉天承运天子,神授罗马皇帝。 第157章 君权神授,西元纪年 刘川化名继位,当即着手收复一盘散沙的东罗马,打击独立在外的割据势力。 他如法炮制,打造出战无不胜的银甲军,身着银甲,刀枪不入的圣殿骑士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年,将东罗马各个不听话的行省打服,东罗马再次成为铁桶一块。 书房,刘川伏案书写,随即用白银纹章盖上赤印。 这枚白银纹章和东方的黄金大印一样,都是由自己所炼,以地仙之法加入坚不可摧的特性,作为皇权的象征。 这是一份法案,关于没收高利贷商人财产的法案。 这帮人贪得无厌,擅长钻漏洞夺取钱财,勾结官僚,助长腐败。 而他们对于社会并无用处,所带来的只有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 当然,刘川来此并非是解决民生问题来了,而是要出征,出征需要钱粮,这帮人无疑是最好的肥猪。 “利奥、杜卡斯。” “拜见冕下。” 两人虔诚鞠躬,一丝不苟。 别人为皇帝阿卡迪乌斯的权力为拜,他们为神降人间的权柄而拜。 唯有他们知晓历史的真相,知道天神下凡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浩劫。 这件事,将永远封存在教堂最深处。 神不因罗马皇帝而光荣,反而是罗马皇帝因为神的存在而光辉。 神爱文明,唯独不爱野蛮。 法令下达,很快筹集钱财完毕。 大军向东方进发,阻击来自东方的胡虏。 此时的匈奴正在东方肆虐,其凶残狠毒的本性,又被称作是上帝之鞭。 可惜好景不长,东罗马的军队袭来,训练有素的罗马士兵迅速击溃这群游寇。 首领沮渠寿看向一旁的鲜卑人拓跋珪,面色凝重,道:“拓跋珪,我觉得我们被针对了。” “为何如此?” 拓跋珪说道。 “西人素来反应迟钝,此次像是有意针对,行动这般迅速,不太像是他们的风格。” “区区西人而已,兵不过千,马不过万,有何惧之?”拓跋珪笑道。 在中原打不过算了,西方安有打不过的道理? 除非李川亲自杀来。 此时,三百圣殿骑士杀来。 胡虏士兵迅速溃败。 “嗯?” 拓跋珪上前一步,张口一吐。 哗! 吐出三丈火蛇,火焰迅速将骑士连人带甲烧焦。 这边是胡虏的能力,高于大宗师之上的能力,他们将此称之为——异术。 两个首领一个吐火,另一个皮肤化为岩石,带领胡虏精锐将骑士击退。 两人击退骑士团,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 “拓跋兄,你是否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李川!” 这不正是李川的手笔,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个家伙追到西方来了? 这时,虚空云气凝聚,金乌落下幻化成人。 “没错,正是李川,或者说刘川。” 刘川刚一落下,两人不像普通人那般惊慌失措,反而迅速发起反击。 火焰与石块飞来。 砰砰砰! 刘川一步踏出,消失不见,两人攻击落空,随后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 刘川高举九节杖,空中云雷密布。 轰! 雷霆将沮渠寿打成焦炭,散逸开来的雷电也将拓跋珪打得残废。 拓跋珪绝望瘫倒在地,明白了天兵下凡的传说属实。 “异术难敌神通。” 拓跋珪仿佛感觉有人偷走了属于自己的天数。 他不应有如此下场。 此时的他,应当策马中原,统治汉人。 一切的一切,源自于眼前的变数。 “能否告知一下,你如何获得此神通?”刘川走过来询问。 “无可奉告,灭我部族,难道还将真相告知于你?” 拓跋珪别过脸。 此人心智坚定,任凭刘川怎么折磨,依然不松口。 无奈之下,刘川只好从其他胡人身上下手。 很快,逼问出一点线索。 “族长令少族长带人南下避难。” 刘川估计宝物就在南方。 这种宝物能让胡人领悟异能,证明的确有点作用。 或许是太一将行图之上重要的部件。 想到这里,刘川回到君士坦丁堡,他招来几大牧首。 “我近日要回去,尔等自行处理接下来之事。”刘川说道。 “神灵,难道你要回归天国了?” 牧首说道。 “此间事物已了,不过恶魔入侵之事还没完全结束,往后岁月多加防备。东方有个文明大国,他们是神的子民,文明国度,日后有机会,可与他们通商交流。” 文明在交流之中才能兴盛。 安排好一切事务,刘川身形缓缓隐入云气,独留下一枚象征着他身份的白银大印。 两人虔诚跪地,看着神灵缓缓离开。 此时,君士坦丁堡牧首不禁问道:“神灵,你还会再次降临,建立永恒的国度吗?” 人世太苦了,他们不愿待在人世,不如神的国度。 “永恒的国度?”刘川内心苦笑。 世上哪有永恒快乐的国度,他也未曾找到。 “永恒国度需要尔等主动创造与改进,等着吧,等到那一日,我会亲自下来。” 刘川说道。 不过那时,又不知是何时了。 话音刚落,刘川消失不见。 两人看着地上的大印,说:“这应该是圣物吧?” “这是君权神授的象征。”君士坦丁堡的牧首指着这枚由神权制造的大印说道。 “这样吧,我们以岳书亚诞生为纪年,如何?” “非常好。” 此后,他们将大印郑重收起来,此间的秘密,也将成为教会最深机密,唯有两大城池的牧首方可知晓。 空中,刘川乘云气而飞行。 “要不要去西欧看一下?” 刘川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 西欧参与不进来,他们又没有办法越过东罗马讨伐胡虏。 刘川横跨东西两国,定下体制。 “此后,胡虏应当不像前世那么猖獗了。” 当然,想要完全灭绝是不可能的,还会有新的汉人成为漠北居民。 但刘川相信,他们定是以地域起家,而非胡汉之分,文明之分。 刘川化为金乌,飞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刘川并不知他决定不去西欧,使得东西罗马产生释经权和正统之争,引发一场百年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