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球小夫郎》 1、第1章 仲夏时节,艳阳高照,蝉鸣阵阵,风里裹挟的气丝儿也是热的。 “圆圆,小圆儿!” 乡野间的小路上,一个脊背佝偻的老大夫背着一筐药草正往家里赶。 还未靠近自己的住的小院子,老大夫已经远远叫唤起家里的小家伙,布满褶皱的脸荡漾着的都是笑意。 胡老大夫只叫了两声,家里的小家伙已经有了回应,从篱笆后面灵活轻巧地奔出来迎接。 “喵~” 胡老大夫看到毛绒绒的小家伙出现,一整日采药的劳累顿时消散,眼角的褶皱瞬间堆积,咧开一口牙呵呵笑着。 “圆圆今日在家中都做了什么,是不是睡懒觉啦?” 皮毛纯白的大猫“喵”了一声,跺了跺毛绒绒的前爪以示抗议。 胡老大夫笑呵呵道:“没有睡懒觉?那圆圆今日在家中都做了什么呀?” “喵,喵,喵!” 桃圆一边叫唤,一边大摇大摆把胡老大夫领进家门,仿佛它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直到胡老大夫看到院子里鱼篓活蹦乱跳的一条鲤鱼,这才真正惊讶了。 老大夫解下背篓,蹲在鱼篓前,不可思议地抖了抖两条白眉,“圆圆啊。” “喵!”桃圆乖巧地应了一声。 “这是圆圆捉回来的鱼么?”胡老大夫惊讶地翻动着鱼篓里肥硕的河鲤,眼睛不由瞪大了,“这看着足足有四斤呢,圆圆能从河里抓到这么大一条鱼!” 说着,老大夫找到一个木盆把大肥鱼放进盛满水的盆里。 接着张开手抱起桃圆,笑得褶皱都挤到一块了。 “圆圆可真棒!” “喵喵~”桃圆用毛绒绒的小脸蛋蹭了蹭胡老大夫的手背,声音软软的,如同香甜软绵绵的栗子糕。 胡老大夫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的圆圆可真棒,今儿个咱们可有大餐吃喽!” “今晚呀不仅有香喷喷的红烧鱼,还有香甜的鱼汤可以喝,怎么样!” 桃圆一双宝石般明亮圆溜的眼睛亮了亮,“喵!” “哈哈哈哈!”胡老大夫捋着胡子笑得爽朗,“好好,不过这四斤的鱼咱们可吃不完。” “不如就分出一斤鱼肉送给住在隔壁的涂猎户吧。” 胡老大夫的邻居是一位猎户,姓涂,今年二十有五,长年在深山打猎,偶尔还会帮助胡老大夫采摘草药,打到鲜美的猎物也时常惦记着老大夫送些过来与他尝鲜。 而胡老大夫也时不时会送些驱虫驱蛇药包给涂猎户,若是做了好吃的也会留一份。 不过胡老大夫总觉得做的这些远远不够,毕竟前年胡老大夫可是被涂猎户救过一命。因此,胡老大夫有什么都会想着涂猎户,总想尽量多报答他。 …… 一个时辰,茅草屋院中升起袅袅炊烟。 胡老大夫杀鱼、剥鱼鳞、剔除鱼骨,下料酒去腥,忙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院中飘起浓郁的鱼汤香气,一大盘红烧鱼出锅了。 胡老大夫记得涂猎户爱吃辣子,还特意把留给他的那份鱼肉多放了几颗山辣椒,做得那叫一个喷香诱人,引得一旁不断打转的白猫桃圆忍不住直流口水。 “喵!” 桃圆趁着胡老大夫在灶台忙碌,甩着猫尾巴绕着那盘喷香的红烧鱼打转几圈,之后,趁老大夫不注意鬼鬼祟祟飞快地咬了一口香辣的鱼肉。 好香!喵~ 桃圆叼着那一大口鱼肉猫腰躲到屋外吭哧吭哧开始大快朵颐。 “好香,好香喵~” 桃圆吃得欢乐,殊不知那香辣滋味弥漫在舌尖,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也开始蔓延在喉咙里。 等到它回过味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辣! “喵!” 桃圆着如同炮仗弹射一般从蹿到院子里找水喝。 辣死喵了,呜。 谁知它水还没碰到,因为手忙脚乱反而一头撞进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抱住了桃圆。 桃圆瞪着泛起水雾的宝石般的眸子可怜兮兮仰头望向来人—— 那人皮肤黝黑,身材结实,双眼有神而犀利,模样英朗。 不是隔壁的涂猎户又是谁? 涂猎户手里本来提着一只草鱼,才迈入院里就看到桃圆慌慌张张撞过来,不得已把草鱼甩到背后的篓子里,这才稳稳抱住了桃圆。 “喵呜!”桃圆可怜巴巴地侧过脑袋瞥向那盆水,似乎很着急。 涂猎户随着它明亮的眼珠子看向那盆水,“要喝水?” 桃圆急不可耐地甩了甩尾巴,“喵!” 涂猎户于是抱着猫几步来到木盆前,把小家伙轻轻地放在木盆前。 桃圆一够到水面就迫不及待地“嘬嘬嘬”喝了起来。 “喵,喵!” 辣死喵了! 涂猎户看猫喝得欢快,还不停叫唤,以为它是渴得紧了,正打算放下手里的草鱼,这时终于嗅到屋里飘出来的鱼香。 也是这时,胡老大夫从屋里蹒跚走了出来,看神色似乎很气恼,手里的锅铲挥舞不停。 “圆圆,你这只小馋猫,那鱼肉是留给涂猎户的,你怎么竟然偷走了一大块!” 圆圆喝水正忙呢,看到胡老大夫终于发现自己干的坏事,心虚地弓起身体,瞳孔也缩了缩。 呜呜,喵知道错了,好辣!喵! 涂猎户见状上前一步拦在小家伙面前,笑眯眯地把篓子里的草鱼递过去,“胡大夫,这是我今日抓到的草鱼,特意给您送过来。” 胡老大夫看清是谁来了,板着的脸恢复了笑意:“涂猎户真是太客气了,我这还得了一只河鲤,做成香辣红烧鱼打算给你送过去,你倒好,也送了一条鱼过来,咱们今日可真是心有灵——” “嘶,不对,我看你是和圆圆心有灵犀才对,哈哈哈。” 涂猎户笑而不语,走到灶房里把草鱼挂好,道:“老大夫方才怎的要揍圆圆,它偷吃鱼了么?” 胡老大夫一听这个就哼了一声,“这小兔崽子,那香辣红烧鱼是特意给你留的,这馋鬼忽然偷吃了一大口,你说说,唉,我鱼汤和香喷喷的鱼肉都已经做好了,它非要馋你的那份。” “今日我若不揍它屁股一顿,它就不知道错了。” 胡老大夫说着,举起一把鸡毛掸子作势就要揍猫。 说是要揍,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小鬼头。 谁知涂猎户先他一步重新抱起桃圆护在怀里,满脸是笑:“猫儿本就馋鱼肉,莫说是猫,胡大夫您做的香辣红烧鱼这般香气四溢,就连我闻了都要咽口水,小猫儿偷吃岂不再正常不过?” 胡老大夫哼笑一声,顺势放下鸡毛掸子,道:“你就宠它吧。” “喏,你看看桌上那盘子红烧鱼,这可怎么办,被小崽子咬了一大口呢。” 涂猎户摸了摸怀里的小家伙,“这有何关系?不过是一口而已,我直接拿回去吃便是了。” 胡老大夫瞪着眼睛:“这可怎么好让你吃小家伙吃过的东西?” 涂猎户笑了笑,一手抱着猫,一边进屋把那盘子鱼肉拿出来,把猫放了下来,“只要您不揍小圆圆,这盘鱼肉我就能吃得很开心。” 胡老大夫笑了,“你啊你啊,可别千万把这小崽子宠坏喽。也罢,随你,下次啊圆圆若是再抓了鱼回来,我再接着给你做一盘子!” 涂猎户似有惊讶地望向地上绕着他打转的小家伙,“方才我还以为您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条鱼真是圆圆抓回来的?” 胡老大夫颇为自豪:“是!” “这快四斤的大肥鱼,也不知它拖着伤势还未痊愈的身体是如何做到的,真是太勇猛了。” 涂猎户亦是惊讶地不断打量地上喵喵叫的桃圆,“圆圆的伤还未痊愈么?” 胡老大夫摇摇头:“它的伤势在脚踝和脊背处,起码须得连续吃上半年的药才好呢。” 三个月前,胡老大夫在山上采药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猫儿桃圆,于是带回家中日日替它上药,但小家伙伤势颇为严重,还须得每日煎药口服才能加快伤势痊愈速度。 受伤的小家伙不折腾不闹,乖乖地每日让胡老大夫换药、主动喝药。 不过它伤势颇重,起码还得再喝两个月的药才能大好。 胡老大夫叹了口气:“你说我能不气吗,那红烧鱼放了这么多辣子,每日服药可不能吃辣的哟。” 桃圆仰头冲着胡老大夫:“喵!” 圆圆知道错啦~ 涂猎户笑着低头看一眼小家伙,道:“无妨,一次而已,之后注意便是。” 胡老大夫捋着短须哈哈大笑:“看你把圆圆给宠的,以后我若是走了就能放心把小家伙托付——” 涂猎户沉声打断他:“胡大夫。” 胡老大夫笑呵呵道:“我都这把年纪喽,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恩赐,你也别太伤感,俗话说生死有命嘛。” 他看着涂猎户神情不对,摆摆手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你是不是饿了,快回去吃饭吧。” 涂猎户想了想,“今日我回来得早,不如陪您喝两杯?” 胡老大夫眼睛一亮:“好啊!” 于是乎,小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涂猎户把桃圆抱到膝上,摸了两把桃圆软软的小肚皮,把小家伙摸得发出呼噜呼噜声蹭着他不肯走。 之后,涂猎户放它下去,主动把桌凳碗筷拿出来一一摆好,弄好之后把胡老大夫做的菜也端了过去。 胡老大夫把手擦净,笑呵呵招呼涂猎户:“好啦,没这许多讲究,别忙活了,咱坐下吃饭。” 涂猎户:“难得今儿个高兴,我再去煨一道白豆腐,炒个青菜。” 老大夫笑得眯起眼睛:“哎哟喂,你这……” 涂猎户知道老头子牙口不好,特意给他煨软嫩的豆腐,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原本老大夫自己都没打算这般麻烦呢。 很快,白汤豆腐和小炒白菜端上桌,桌上还烧着小炉子,之前的鱼肉也都热着,没凉。 胡老大夫把桃圆抱到专属于它的小木凳上坐好。 涂猎户不禁有些讶异。 一般村里养猫的人家都是把饭碗往角落一放让猫吃,没想到老大夫家里却是让猫上桌吃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2章 “这小家伙啊特别聪明,跟别的猫都不一样,”胡老大夫一边说一边把桃圆的鱼汤挪到它跟前,“圆圆吃饭优雅极了,从不把饭和汤弄得到处都是。” “救它回来后,有一次它非要闹着和我一块上桌吃饭,我这才发现的。从那以后就多了个小圆圆和我一块吃饭喽。” 桃圆喝了一口甜甜的鱼汤,冲胡老大夫叫了一声。 “喵~” 涂猎户伸过手摸摸桃圆的脑袋,“有圆圆陪着吃饭,您肯定很开心。” 胡老大夫倒了一杯温好的酒放到他面前,笑得眼角皱纹积聚到一处:“是啊,我这辈子积德行善,让我遇上圆圆陪我走完最后一程,我啊是真的很——” “喵!” “胡大夫。” 桃圆和涂猎户不约而同出声了。 胡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好好,不说了,吃菜,吃菜!” 涂猎户知道,胡老大夫原本也是有个老伴和儿子阖家极其幸福的,只是三十几年前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妻子却因为难产走了。 胡老大夫艰难把儿子拉扯大,没想到儿子为了一个青楼哥儿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拿走了,结果不仅人没得到还被羞辱一顿,散出去的那点微末银子也是根本拿不回来。 老胡家一夜之间一穷二白,锅都揭不开,老胡的儿子也疯了似的跑出去,自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胡老大夫就这么孤零零地过了三十年日子。 胡老大夫看着涂猎户把一块鱼肉夹到桃圆碗里,不由咳了一声,“涂猎户,你年纪不小,也该寻一门亲事啦。” 涂猎户仰头喝下一口酒,喉结随之动了动:“咕——咚。” “胡大夫,感情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胡老大夫:“看来你并非想凑合找一个可以过日子的?” “是。” 胡老大夫闻言点点头:“可你总不接受媒婆说亲也不是个事儿,要找合你心意的,也得和人家相处看看才明白大概是怎么个情况,对不对?” “村里的陆媒婆上次就找过我,说隔壁村的姑娘吴二花,还有咱们村的那个于哥儿,你都可以试着接触接触嘛,万一就看对眼了呢?” 涂猎户有些无奈,“胡大夫,可是……” 胡老大夫一摆手:“甭说了,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无依无靠这件事儿,陆媒婆说了,他们知道你不情愿说亲,所以啊,下个月初五隔壁村的吴二花亲自过来看你,你们二人处一处看看感觉如何。” 正说着,一直安静吃鱼的桃圆忽然叫了一声:“喵。” 涂猎户和胡老大夫纷纷看向它。 “喵,喵!”桃圆冲着涂猎户又叫唤了两声。 胡老大夫做出了猜测:“圆圆该不会是想在吴姑娘上门时帮着涂猎户一块参详吧?” 桃圆眼睛亮了亮:“喵!” 胡老大夫爽朗大笑:“好,好啊!涂猎户可愿意?” 涂猎户似是觉得有趣,微笑着看向桃圆:“圆圆这么聪明,应当能帮着参谋一二。” 说着,他把桃圆抱到膝盖上,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打着商量道:“圆圆到时候若是发现什么不满意之处,直接冲着我叫三声。” “若是满意呢,你便只叫一声,如何?” 桃圆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一本正经地点点脑袋,“喵!” 胡老大夫笑得合不拢嘴:“小家伙听懂了,呵呵呵,聪明着呢!” 涂猎户看到桃圆答应,心中觉得可爱,不由抱着小家伙重重地亲了一口,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圆圆。” 他对说亲这一回事并不在意,原本也没打算放在心上,但是经过桃圆这么一闹,他倒是起兴趣了。 小家伙心明眼亮的,不知道届时会是个怎么反应呢? 胡老大夫忍不住起了逗逗桃圆的心思,道:“圆圆,那我可得提前考考你呀,你认为老胡我好不好啊?” 桃圆响亮地叫了一声:“喵!” 胡老大夫笑得乐开了花,“好啊,既然这样,那涂猎户呢?” 桃圆毫不犹豫地又叫了一声。 “喵!” “哈哈哈哈。” 这次,涂猎户和胡老大夫不约而同笑了。 小小的篱笆院子顿时充满欢声笑语,以及响亮的一声声猫叫,极其温馨欢乐。 过了一会儿,涂猎户似是想到什么,问:“不过……圆圆伤势未愈,今日去捉鱼岂不是沾湿了伤口么?” 胡老大夫摆摆手,“哈哈哈,劳你惦记着,早就给这小家伙敷过草药啦,这淘气孩子!” *** 自那以后,桃圆继续每日喝药,它手脚倒是不用再包扎了,但胡老大夫说喝药还得再坚持一个半月。 喝药是桃圆每日最苦恼的事之一了。 它嗅觉灵敏,而那浓浓的草药比黄连还苦上十倍,它每日喝药都如上刑一般。 因而胡老大夫每次喂它喝药前都要先熬一小碗甜汤。 有香喷喷的甜汤摆在一旁,桃圆才肯喝又苦又臭气熏天的药汁。 这日,涂猎户从白溪镇回来时经过胡老大夫的篱笆小院,恰好看到老大夫正在哄桃圆喝药。 “圆圆,喝药啊,乖,今日的甜汤特别鲜,连我老胡闻了都忍不住偷偷尝一口呢,你喝一口药,再喝一口甜汤,很快啊就能把这碗药喝完喽。” 桃圆不停甩着尾巴左躲右躲闪避那碗药的气味,脸上的神情和身体动作都再嫌弃不过:“喵!” 涂猎户在篱笆外听着胡老大夫哄孩子一般哄桃圆喝药,不禁笑了起来,隔着篱笆问:“您每日都要这般哄圆圆喝药么?” 胡老大夫看到是涂猎户,笑道:“是啊,每日都要这般哄,即便是每日说辞一样,但是你不哄,小家伙就不喝!” 涂猎户:“圆圆真有灵性,像小孩儿一般。” 他不禁默默感叹,在老胡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的这段晚年时间,圆圆的出现给了他莫大的慰藉,算是一件惊喜又极其珍贵的礼物了。 胡老大夫招呼涂天林:“涂猎户若是有空就进来坐坐呀。” “不了,我回家里取一件兽皮送到镇上,赶时间。” 涂猎户说着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胡大夫,这是镇上掌柜送我的蜜饯,圆圆不是怕苦么?就留给它吧。” 胡老大夫:“圆圆哪能吃明白蜜饯呀,你快收好,平日上山打猎自个儿吃,解闷也不易饿。” 涂猎户摇摇头:“我不喜欢甜食,您给圆圆尝一块,它若是喜欢岂不是正好?” 胡老大夫闻言接过涂天林丛篱笆外递进来的纸包,拿出一块橙黄蜜饯试着向桃圆招手:“圆圆,嘬嘬嘬,过来,吃不吃甜甜的蜜饯?这个啊可比甜汤管用,喝了药再吃蜜饯就不苦啦!” 桃圆早就听到涂猎户的话,直接从那头轻快地奔过来,嗅了嗅胡老大夫手里的蜜饯。 接着,伸出舌头舔了舔。 “喵~” 甜丝丝的! 桃圆一双猫眼亮了亮,试着咬一口蜜饯,它费了些力气,终于咬吓一小块,开始嚼巴嚼巴小口吃了起来。 胡老大夫看着桃圆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蜜饯,不由得吃惊了。 涂猎户早已眉开眼笑:“看来圆圆喜欢,胡大夫您就收下吧。” 桃圆吃得甜滋滋的,冲猎户叫唤一声:“喵!” 谢谢涂猎户! 胡老大夫呵呵笑着把药碗端过来,“圆圆,先把药喝了才能继续吃蜜饯,不然剩下的蜜饯我老胡就自个儿全吃了哦。” 桃圆一听,嗒嗒嗒跑到药碗边,埋头就开始喝药。 胡老大夫和涂猎户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临走时,胡老大夫提醒涂猎户,“别忘了,再过几日隔壁村吴二花过来看你啊。” 涂猎户回头答:“知道了。” *** 五日后。 那隔壁村的吴二花果然被陆媒婆领到了涂猎户家中。 吴二花一路从外头进入清水村,一路上都很满意村里的人和事,说瞧着就极为顺眼。 陆媒婆呵呵笑:“我看你是对涂猎户满意,连带着看谁都顺眼吧?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对,爱屋及乌,呵呵呵。” 吴二花咯咯笑道:“瞧您说的!” 远村近邻谁人听到涂猎户的条件不心动的? 涂天林,年二十五,五年前孤身一人到了清水村,从此便住下了。也就是这五年,涂天林靠着打猎慢慢起家,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比村里任何一户人家过得都好。他家里无父母,媳妇亦或是夫郎嫁过去无须伺候公婆,涂天林又是清水村唯一能进山里打猎的,卖的猎物赚的银两那是哗哗进账,别看他穿得朴素,可家底在清水村可是最殷实的呢。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夫婿,光是想想就心情愉悦,自然是看谁都顺眼了。 从村口走到村尾,吴二花和陆媒婆站在涂天林亲自建的院子前,陆媒婆道:“听说涂猎户为人高冷,脾气嘛胡老大夫说是不错,也不知他性子究竟如何,不过你看这敞亮的房子,院子,还有他屋门挂着的猎物,兽皮,啧啧,我看他是村里难得的富庶户了,嫁给他绝对是享福的。” “也难怪他不着急亲事,根本不主动,这样好的条件哪里需要他主动哎,都是人家争着抢着上门的哇。” 吴二花听着,笑眯眯打量这方干净宽敞的院子,心里不由得对涂天林又有了好感。 陆媒婆敲了敲院门:“涂猎户,吴姑娘今儿个来看望你啦!” 敲门几下后没人应,陆媒婆看了一眼吴二花,又敲了十几下。 奇了,胡老大夫不是说涂猎户今日会专程在家里等着么,听说他也不是个怠慢的人,怎么会这么久没来开门? 陆媒婆安慰吴二花:“没事,估计是还没起呢吧?我再敲门试试……” 吴二花不禁皱起眉头。 这都快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呢,不是说涂猎户很勤快么? 两人正猜测着,只见里面的屋子吱呀一声从里打开。 很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走来,透过柴木门扉能看到男人身形挺拔,眉目英朗,步子迈得极为沉稳。 就连声调也是沉稳的。 “抱歉,猫儿不肯吃药,方才在哄。” 涂天林一边说着一边从里打开院门。 吴二花和陆媒婆这才看清,男人怀里果然抱着一直毛发纯白的猫儿。 陆媒婆一怔:“哄猫?喝药?” 原来今日胡老大夫的枸杞用完了,须得上山采药一整天。 于是出门前把猫儿托付给涂猎户照看,叮嘱他帮忙看猫喝药。 这不,临到要喝药时涂猎户才记起胡老大夫没给那包蜜饯,而他屋里也没有多余的了。 于是只能自己熬煮甜汤,这不,正在耐心地哄桃圆喝药呢。 然而桃圆这几日吃惯了蜜饯,哪里还肯喝这甜汤。 “喵!” 甜汤不比蜜饯管用,它要蜜饯,喵! 涂天林颇为无奈,把桃圆抱到怀里抚摸脑袋,“蜜饯没了,不如我带你到镇上买一些?” 不过到镇上还需要些时候,而今日又是吴二花到家里的日子,涂天林正犹豫时,恰好陆媒婆和吴二花也到了。 涂天林把两人请进家中,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茶。 吴二花从未喝过这般甘香清冽的茶,一时间有些新奇。 陆媒婆笑眯眯地问:“没想到涂猎户还有闲钱买茶叶呢,你这家中的家具也都是新的,看来小日子过得是不错呀。” 涂天林是个实诚人,道:“茶叶是酒楼老板送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 吴二花看着这院子和正屋格外喜欢,再抬头看一眼高大的男人,鼻梁高挺眉目深邃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当下更是满意得不行。 陆媒婆瞧见吴二花的表情心中立即明白了,于是开始向涂天林介绍吴二花家里的条件。 “吴姑娘是家中的老二,能干又漂亮,隔壁春水村的没人不夸她伶俐,她要是嫁给涂猎户啊,你们也算是强强联合啦,这小日子一定是过得美美满满的哇。” 吴二花羞赧地低下了头。 “喵~” 这时,她听到涂天林怀里的猫叫了一声,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纯白的猫儿桃圆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3章 涂天林摸了摸怀里小家伙柔软的皮毛,眼里充满温柔。 吴二花仔细打量着涂天林怀里的猫,只见它皮毛纯白,双瞳剪水般的淡蓝,浑身漂亮得不似凡猫,若是有精灵,这白猫也该是猫中的精灵。 确实是漂亮地非同寻常。 吴二花瞅着这只纯白猫儿,试探地问:“方才涂猎户迟迟未出来开门,就是在同这只猫玩呢?” 涂天林:“不是,圆圆受伤了,方才在哄它吃药。” 陆媒婆挑眉:“哟,它还有名字呢?圆圆?还挺讲究的哇。” 吴二花勉强笑了笑:“涂猎户,你是说,小猫受伤了,你方才在哄它喝药?” “是。” 吴二花表情瞬间有点难看了,强撑笑脸道:“这、这家里来了客人不及时开门迎客,却在哄猫喝药?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金屋藏娇养着一个尊贵的小姐呢。” 陆媒婆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到吴二花还要说,又是打眼色又是跺脚的,可惜吴二花全然没看到,自顾自地说:“涂大哥,你这是、这是把猫当人养着呢?” 涂天林对她的言论颇有微词,微微皱了皱眉,手里一边给怀里的桃圆顺毛,一边道,“是。” “它喝药须得服用蜜饯,否则太苦喝不下。” 这下连陆媒婆都惊讶了:“啥?!” 蜜饯这玩意儿对村里人来说可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平日来说嘛根本没必要,毕竟十文钱一两,十文钱都能买好几斤米面了。 再说十文钱都能买几十颗麻糖了,麻糖不比蜜饯划算多了么? 是以,清水村的村民一般都不大见得到蜜饯这东西,都是去了镇上经过那家装潢气派的“甜蜜”坊才能瞅一眼那些黄澄澄的金贵玩意儿。 而吴二花则已经惊呆了,她虽然是隔壁春水村的,但长到十七岁也没吃过一次蜜饯。 如今这一只小猫需要人哄着喝药也就算了,竟还需要配着蜜饯才能喝下? 这在陆媒婆眼里,涂天林可不就是一个相当优质的婚嫁对象么? 但是吴二花在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 涂天林的条件是很不错,然而她听陆媒婆和附近四邻提过,说是涂猎户已经二十有五还未曾娶亲,不是脾气古怪就是某些方面有问题。 而吴二花呢,样貌是春水村姑娘中数一数二的,伶俐又勤快,不缺人追,只不过她一直想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她觉得涂天林的条件和自己很相配,但就是—— “涂猎户,你也知道今日我过来拜访的目的,我就实话实说了。” 吴二花瞟一眼他怀里的白猫,清清楚楚地说道:“涂猎户的条件是很不错,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满意,你把一只小猫儿看得比人还重要,受伤了要喝药,还要蜜饯好言相哄。另外,因为这只猫,就连客人到访你也怠慢,这若是嫁进你的家门,不知新嫁娘——” 吴二花说到此处欲言又止,目露期盼地等着男人回答。 而涂天林摸一摸怀里的桃圆,顿了顿,道:“吴姑娘看来是对我对待猫的方式颇为不满,我明白了。” 说着,他看向怀里的猫低声询问:“圆圆?” 桃圆干脆直白地冲着他叫唤:“喵,喵,喵!” 它不满意这个吴姑娘! 涂猎户哄它喝药怎么了,它吃几口蜜饯又怎么啦? 哼,就冲着这两道,它就对吴二花不满意! 很不满意! 这个姑娘涂大哥娶不得! 涂天林瞧着窝在怀里的猫儿开始频繁甩起尾巴,一双淡蓝双瞳瞪得老圆,很显然小家伙十分不耐烦,可以说是很生气了。 涂天林嘴角弯起,看向一头雾水的吴二花,“吴姑娘,抱歉,我对你也不是很满意,看来我们在这件事上也算有默契。” 陆媒婆一惊,“涂猎户,你这是?” 吴二花方才还自信从容,自认为把话说得够明白,她的条件涂天林已经了解清楚,只要他不是傻子,关于猫这件事一定是会为她做出让步的。 因此她听到涂天林这番话亦是惊诧不已。 “涂猎户……” 涂天林本就不着急成亲,如今吴二花一上来就是要求他不能对待猫这般好,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恰好桃圆也对她不满意,因而,拒绝这门亲事到此时已经是一锤定音。 涂天林沉声开口:“吴姑娘,今日你亲自过来看望,辛苦了,不如喝杯茶再走?” 吴二花听到这才明白了,赶忙着急挽回:“涂猎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涂天林:“吴姑娘,你只是想让我把对猫的珍爱转移到人身上,觉得小猫小狗不配得到关爱,还不如对人好点,是么?” 吴二花怔了怔,点点头:“是。” 涂天林:“嗯,知道了。我与姑娘的想法不一样,即便是在一起,以后的日子过得也不会舒心,少不了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吵。所以这门亲事我们是谈不成了,抱歉。” 吴二花顿时目瞪口呆了。 她还以为凭自己的条件,涂天林怎么样都要向她保证积极改掉这些坏习性,没想到他竟然宁愿放弃这门对他而言利益最大的亲事也不愿改正。 吴二花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涂猎户,这……毕竟只是一只猫啊。你对它再好,能比得上一个人能对你嘘寒问暖么养老送终么?” 仍旧在不停甩尾巴的桃圆听到这,登时愤怒地竖起胡须:“喵!” 胡说!它能做好多事呢,只不过现在受伤没办法做而已! 涂天林立即安抚怀里炸毛的白猫,抚了它后颈数次才让它安静下来。 他看向吴二花:“吴姑娘,一只猫确实不能对人嘘寒问暖,养老送终,但我同它相处在一块很开心,得到慰藉,这便足够了。它给我的开心千金难买,不是一个新嫁娘,也不是一包蜜饯能相比的。” …… 一刻钟后,吴二花和陆媒婆从干净整洁的院子出来了。 吴二花竟然默默流了眼泪,原来是一出了院子就哭了。 陆媒婆唉声叹气之余安慰她:“你也别哭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啦,涂猎户脾气是有点古怪的哇,没事儿,以后若是再遇到好人家我给你留意就是了嘛。只不过这媒婆费我可只退一半的哇——” “他不要我!”吴二花哭得梨花带雨,“我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配得上我的男人!” 陆媒婆叹气:“哎……” 条件这般好的四邻八乡确实找不出几个,能让心高气傲的吴二花瞧上的更是没有几个。 今日这涂猎户确实可惜了,但也实在没办法啊。 陆媒婆不由得安慰起越哭越伤心的吴二花,“哎哟姑奶奶,你再哭大声点全村人都知道你被涂猎户看不上了,小点儿声吧。” 两人正嘀咕着什么,这时,不远处小路尽头忽然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快,快!” 陆媒婆和吴二花停下话头看向远处,只见村里几个汉子抬着一个木担架神色匆匆往这边走来。 “胡老大夫,您坚持一会儿了,马上就到家里了!” 陆媒婆赶紧朝那头叫道:“哎,田汉子!能问一下这是怎么了嘛?” “胡老大夫采药遇到一只大白虎,惊吓之余滚落山坡,看来是骨折了——” 那个答话的汉子话音才落,涂天林院子的门忽然打开了。 “嘎吱——” 吴二花和陆媒婆只感到眼前有一阵凉风刮过,反应过来时涂天林已经抱着桃圆冲过她们身边奔向受伤的胡老大夫。 只见几个汉子七手八脚把胡老大夫扛到了正屋,“快快,放平了躺好!” 涂天林冲进屋时只看到胡老大夫是昏迷的,满是褶皱的脸神色苍白,胸口的布衫似有血迹隐隐渗出,瞧着格外瘆人。 “这是怎么回事?”涂天林沉声问。 “喵!” 桃圆见状从男人怀里跳下来,着急地在胡老大夫身边打转。 苏家汉子道:“胡老大夫在山上采药被一只忽然蹿出的猛虎吓着从山坡滚了下来,这不,胸骨、手脚都折了,这肯定受了不小的内伤!涂猎户,你说说这该怎么办啊!” 另一个田家汉子目露忧虑看着胡老大夫:“是啊,咱们村里就胡老大夫一个大夫,这治伤的事儿咱们也不懂啊……” 几人正慌张商量着,只听得昏迷的胡老大夫猛地咳嗽几声,眼皮颤抖几下,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胡老大夫!” “老胡头你没事吧?” “要不要送你到镇上找大夫啊?” 众人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屋子里一时间嘈杂起来。 涂天林瞧见胡老大夫嘴巴和胡子跟着抖动,扬起一只手,沉声道:“听胡老大夫怎么说。”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只见胡老大夫抖着胡子,吃力地挤出一句话:“你们、照、照我说的做,替我接骨,包扎……” 苏汉子、田汉子以及其他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几人都犹豫了。 “胡老大夫,您这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这万一要是碰到哪儿出个什么好歹,我们委实是不敢啊。” 桃圆急得不停甩尾巴、跺脚:“喵!” “我来。”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涂天林拨开几个汉子来到炕前,俯身坐在炕上,“胡大夫,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胡老大夫咳了一声,露出个虚弱的笑:“好、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4章 “你、先把我这胳膊接回去——” …… 半晌后,吴二花、陆媒婆在院子听到屋内传来年迈而凄惨的叫唤声。 陆媒婆是个有经验的,小声嘀咕:“哎,胡老大夫这一把年纪了,除非是福星高照,否则这次是很难挨过去了。” 吴二花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原来涂大哥并不在意我,他根本就没有要成亲的心思。” 否则她怎会敲了好一阵门都无人出来。否则,涂天林又怎么会在听到胡老大夫受伤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赶了出来呢。 陆媒婆拉着吴二花站在院子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不知何时,屋子里的叫唤声渐渐变弱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胡老大夫的手骨给接了回去。 胸骨、手和腿等受伤部位也被一一包扎好。 苏汉子看着涂天林在胡老大夫的指导下从容不迫进行治疗,除了赞叹还是赞叹:“涂猎户真是了不起,哪像我们,头一次碰上这种事情慌得没辙了,幸好今日有你在啊!” 而炕上的胡老大夫不知何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涂天林沉声道:“今日多谢你们送胡大夫回来。” 田家汉子摆摆手:“哪里哪里,咱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互帮互助嘛。” 苏家汉子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么?要不我们给老大夫熬药吧?” 说着,几个汉子蜂拥着出了屋子。 桃圆这时已经轻巧地跳上炕头,对着重新陷入昏睡的胡老大夫轻轻叫道:“喵。” 胡爷爷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我还要吃你做的鱼汤呢~ 这时,涂天林目光从胡老大夫身上移开,视线投向皮毛纯白的桃圆。 他心情顿时沉重不少。 胡老大夫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也不知以后圆圆该如何是好。 …… 果不其然,三日后,涂天林被一阵虚弱的呼唤声叫醒。 这几日他并未进山打猎,每日都睡在胡老大夫的正屋悉心照料老头子。 这日清晨,涂天林被胡老大夫的呼唤声叫醒。 “涂、涂猎户……” 涂天林本身就警醒,被轻轻一叫立即醒了。 他赶紧起身来到炕前。 桃圆正蜷缩在炕头,挨在胡老大夫身边,看上去睡得很香。 “胡大夫。”涂天林轻轻握住胡老大夫的手。 胡老大夫剧烈咳嗽一声,这一声把桃圆也吵醒了。 “喵。”桃圆睁开玻璃似的瞳孔,抬起头轻轻蹭了蹭老头子。 胡老大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圆圆也醒了,那正好,你们俩啊都听着,我须得交代一些后事。” 老头子说着,抬头看向涂天林,“涂猎户应当看得出,我这几天便是最后的日子了。” 桃圆明亮的瞳孔瞬时溢出晶莹的泪珠,“喵~” 胡老大夫:“圆圆不用伤心,这几日你很乖,和涂猎户一同陪着我,我很开心。” “没想到我晚年清苦无子嗣,却有一人一猫陪着度过最后一段日子,这也算是我老头子的福报了。” 涂天林:“老胡——” 胡老大夫:“咳咳!没事,你、你听我说。” “我去后,你就把、把我的尸骨敛了埋在后山那株桃树底下,那是我捡到圆圆的地方。” “敛尸骨的费用,你把我院子里的草药拿去卖了,还有,还有……我枕头底下还有一点碎银子,也、也足够了……” “我的身家没人继承,就、就都交给你了,圆圆,以后也交给你照顾,咳咳。” 胡老大夫有些说着,又开始剧烈咳嗽。 桃圆已经淌了满脸的泪水。 “喵,喵!” 胡老大夫,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胡老大夫颤巍巍地伸出手,桃圆于是主动把脑袋凑过去。 胡老大夫摸到了桃圆的脑袋,脸上浮现一抹心满意足的神色。 “涂猎户,你看我,光顾着交代后事,还没问、问你乐不乐意呢……” 蓦地,涂猎户重重地跪在炕头前的地板上,“老胡,你把家底和圆圆都交给我,我该唤你一声爹。” 胡老大夫骤然睁大眼睛。 “以后圆圆就交给我照顾,你放心吧。” “你、你是说真的……” 涂天林神情凝重:“不能再真了。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认你做爹没什么不好。” 说着,他郑重而响亮地磕了三个头,叫道:“爹。” 胡老大夫睁大的眼睛慢慢流出泪水,忽然开始笑了起来。 笑得很开心。 “好,好!我有儿子给我送终了!” “圆圆……也有人照顾了,我、我放心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圆圆和你都在我跟前,哈哈哈,我这辈子圆满喽——” 胡老大夫越说咳得越厉害,笑得越发开心,胸口起伏也越来越剧烈—— 那双布满的手还在颤抖地抚摸桃圆的脑袋,蓦地,毫无预兆地从空中坠落,压在了桃圆的脑袋上。 不动了。 “喵!” “爹!” …… 当日,胡老大夫便被涂天林敛了尸骨,买了一口体面的棺木放在院中,篱笆院墙和各个屋子都挂起了白布。 胡老大夫因为平日救治过村里不少人,因此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来祭奠老头子,院子里满满当当挤得都是人。 灵堂里,涂天林披麻戴孝在给胡老大夫烧纸钱,就连桃圆的小脑袋也戴着一顶小小的白帽子,蹲在一旁陪着。 众人得知涂天林在胡老大夫临走时认了他做爹,都纷纷替老头子感叹有福了,“没想到胡老大夫临走时还收了个干儿子,算是有人给他送终了,这是做了一辈子好事的福报哇。” “真好啊,好人有好报。” 大伙议论纷纷至时,村里一个姓柳的哥儿打量着灵堂里的情形以及这片院子。 有人低声议论道:“老胡虽然留下的银子不多,不过这院子看着颇大,这院子的药草也值不少钱吧?” “还有这涂猎户,自个儿也是满院子的猎物,这几年算是赚了不少,这下想嫁给他的姑娘和哥儿怕是更多喽。” “可不是么?” “甭管他脾气怎么古怪,只怕以后盯上他的人可是一茬接一茬的,你看胡老大夫的丧事他一个人忙前忙得团团转,又能干又周到呢,我看性格也没怎么古怪呢哇。” “就是,分明就很能干呀,是个体贴可靠的男人哇。” 柳哥儿听着这些议论,再看向正屋里披麻戴孝的硬朗男人,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 夜里,村民们渐渐散去,只留灵堂停着的一口棺材,以及跪在火盆旁的涂天林,以及一只白猫。 “喵。” 桃圆因为胡老大夫的逝世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有些肿了。 这会儿终于从老大夫的屋里出来,看到涂天林跪在火盆前,于是轻轻来到男人面前,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 涂天林抱起桃圆,低声问:“圆圆今日的药还没喝吧?我这就给你熬药。” 这会儿是酉时左右,今日涂天林忙了一整日,桃圆确实没有喝药。 涂天林摸了一会儿桃圆软乎乎的脑袋,一人一猫似乎都疲倦了,彼此静静地一时间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喵。”桃圆轻轻地叫了一声。 它转头看了一眼灵柩和灵位的方向, 涂天林安抚地拍着它的脊背:“圆圆不难过,干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你便跟着涂大哥,我养你。” 桃圆又轻轻叫了一声。 涂天林似乎从它声调里听出忧愁,补充一句:“放心,无论以后这里住进谁,都不会让你难受伤心。况且,我本就没什么心思娶亲。” 说着,他抚摸桃圆一会儿后把小家伙放下,过去给胡老大夫的灵位添了一炷香。 桃圆一直在他脚边打转,轻轻蹭着,声音也唤得有气无力。 涂天林上完香,望见外面暮色沉沉,橘色的霞光遍布天边,想了想,去把灵堂以及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上,接着去给桃圆做晚饭。 今日做的,便是白菜焖牛肉、小炒豆腐以及一盘清蒸鱼。鱼是他特地托人带回来的没有刺的鱼,小猫吃鱼不用担心卡到喉咙。 涂天林先是洗净小白菜,一段一段在砧板切好,放入盘子。接着去洗净牛肉,给牛肉撒下半勺淀粉,半勺酱油,搅拌均匀。之后,接着将牛肉焯水捞起来。 而后,他再把牛肉翻炒一阵,把汤汁稍微炒得干一些,之后再把之前做的香浓的汤底倒进去,牛肉和着白菜一起炖。 趁着炖白菜牛肉的功夫,涂天林开始忙碌把豆腐洗净,再把葱切好,接着热锅下油,把豆腐放入热油中。待到把豆腐煎至金黄,再撒下细盐,把葱、辣椒撒进去翻炒一阵。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小炒豆腐出锅了。 这会儿白菜炖牛肉也恰好,于是揭开锅盖将其盛到盘子里。 白菜炖牛肉、小炒豆腐做好后,他先把炖得软烂的牛肉挑出来,然后招呼桃圆:“圆圆过来,先吃些牛肉垫垫肚子。” “喵。” 桃圆跳上桌子,脑袋挨着涂天林的手心蹭了蹭。 涂天林温声道:“先吃,等我把清蒸鱼做好,咱们就一块吃饭,吃完药药也熬好了。” 他说着,看向屋檐下放着的小炉子,那里正用中火熬着桃圆的药。 因为胡老大夫的事,桃圆今日哭得很伤心,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吃掉两块牛肉后,它顺着涂天林的视线看向那小炉子,目光顿时有些心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5章 蜜饯吃光了。 其实它今日并不怎么想喝药。 真的好苦喵~ 涂天林注意到桃圆的目光,道:“无须担心,我已经托人从镇上带了蜜饯回来,待会儿吃药之前应该能送到。”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敲门声自那头传来。 “咚咚咚,涂猎户,开门啊!” 涂天林摸了摸桃圆的脑袋,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原来是帮忙抬着胡老大夫的苏家汉子,只见他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包,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瞟了一眼,在看到院里饭桌上蹲着一只猫后露出吃惊的神色,他收回视线,“涂猎户,这是你托我从镇上买的蜜饯,喏,给!还有,这是剩下的三十文钱!” 涂天林接过“甜蜜”坊的纸包和三十文钱,把十文钱递给苏家汉子,“多谢苏大哥替我跑腿。” 苏家汉子慌忙摆摆手推拒过去:“涂猎户甭客气!我是心甘情愿帮忙的,怎么能收涂猎户钱呢?” 涂天林:“苏大哥若是不收,以后便不好意思找你了。” “那可别啊,咱们以后要多来往才是。”苏家汉子一听,连忙夺过涂天林手里的铜钱收下了。 涂天林又邀请他留下来一块吃饭,苏家汉子坚决拒绝了,之后匆匆离开。 离开涂家后,他逢人就不可思议地说:“哎,你们知道么?涂猎户收养了胡老大夫的那只猫,如今专门让猫上桌吃饭呢,吃的还是牛肉呢!总之,就是跟人一块吃饭!” “而且涂猎户也很大方,我给他跑腿,他还给了我十文钱嘞!” 村长家的大儿子陆大山扛着一把锄头,经过时插入话头:“胡老大夫还在时不就听说过他老是让猫上桌吃饭么,这有何奇怪的?” 苏汉子摆摆手,一拍自己胸脯:“大山哥,你是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有一种感觉,涂猎户宠那只猫宠得紧咧!还有哇,我帮忙跑带的那包蜜饯恐怕也是给猫吃的!” 恰好,本村陆媒婆的儿媳妇在大槐树下同人唠嗑呢,听到这话忙不迭点头:“我婆婆不是刚给涂猎户介绍隔壁村的吴二花么,俺婆婆和吴二花可都说了,那蜜饯就是给猫吃的咧!涂猎户来村里好几年啦,可从没听说过他爱吃甜的。听说是那只猫吃药怕苦,所以啊涂猎户特意给它买了蜜饯的哇!” 这话一出,四周村民议论的嗡嗡声都炸开了。 这话题着实新鲜,很快在村子里引起了热议。 而对于此事,桃圆和涂天林是不知道的。 涂天林拿着蜜饯回到饭桌旁,告诉桃圆晚会儿喝有蜜饯搭着吃了,让它别担心。 桃圆低低喵了一声,而后继续低头吃牛肉。 它不光吃牛肉,还吃小白菜,尤其是白菜帮子,嚼起来清甜脆口,它吃得特别香。 涂天林笑笑,告诉它好好吃,自个儿去端清蒸鱼了。 不一会儿,桃圆听到灶房里传来忙碌的动静,停下嚼白菜的腮帮子。 “咕咚。” 桃圆咽下白菜,眼珠子往灶房又瞟了一眼。 涂天林正在灶屋里忙得不可开交,并未注意到院子这头的饭桌。 桃圆爪子挪了挪,踩着碎步来到那盘小炒豆腐旁边,绕着走了一圈。 这盘豆腐色泽金黄,红色山辣椒和葱均匀地洒于四周,汤汁浓稠,一碟子豆腐炒得喷香勾人,令人闻之馋虫大动口水直流。 桃圆盯上这碟豆腐已经很久了。 趁涂天林做清蒸鱼不注意,它用爪子飞快地扒拉出一块小豆腐,烫得它爪子瑟缩一阵,不过好在成功了。 白嫩的豆腐掉到桌面,被它慢慢拖到自己的盘子旁。 桃圆低下头,开始一点点品尝那块喷香的豆腐。 “喵!” 真好吃!香香嫩嫩又软软滑滑的,入口即化,好吃到它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桃圆反应过来忍不住闭上嘴,生怕惊动涂天林。 很快,一小块豆腐被它啃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最后一点也被它小舌头扫进舌尖吞了进去。 然而不过才吃了一块,桃圆已经辣得不停吐舌头,发出“斯哈斯哈”声。 “喵!” 桃圆瞪着圆溜溜的玻璃瞳孔望着碟子里红彤彤的辣椒,一时有些后悔了。 它炸毛了,喵地一声跳下桌子去找水喝。 …… 过了一阵,涂天林捧着做好的清蒸鱼回到院子里,这才发现那碟小炒豆腐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一些汤渍也沿着碟子一直延伸到桃圆的盘子旁。 而桃圆这家伙此时辣得正不停吐舌头在疯狂喝水。它嘴巴以及脑袋、胸脯的绒毛已经被水溅湿了,十分狼狈又难受。 但是没办法,实在太辣啦。 看到涂天林回来,桃圆像是做错事一般警觉地拔腿就跑。 涂天林目瞪口呆地看着碟子里的混乱、饭桌到水盆旁的无数水渍,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喵~” 桃圆大叫一声,生怕涂天林生气,试图从屋子旁的小梯子跳到屋顶躲避风头。 没想到它动作过大,扯到了之前的伤口。 “喵!” 桃圆一时不慎,从梯子上摔下来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完啦! 它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有可能,它要被涂大哥揍屁股了。 然而,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并未传来任何呵斥责骂。 怎么回事,涂大哥没有骂它吗? 原本装死的小家伙可怜兮兮地歪了歪脑袋,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嗒、嗒、嗒。”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桃圆赶紧闭上眼,又开始装死。 然而涂天林已经看到了。 原先他还以为桃圆真的不小心摔倒昏死了过去,没想到小家伙居然是假装的,甚至还偷偷睁开眼睛看他。 涂天林方才还紧张得不行,此时看到这一幕,几乎是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 此前他便觉得桃圆和一般的小猫不同,聪敏灵动非常,如今看来它果真是异于常猫。 这会儿,桃圆眼皮严严实实阖着,是一丝也不敢睁开了。 但是仔细看,能看出它眼皮子和和嘴巴四周的白胡子在颤动。 涂天林极力忍着不笑出声,把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道:“圆圆还没醒?” 他顿了顿,拉长低沉的音调,故意逗它:“圆圆若是还不醒,纸包里的蜜饯怕是没人吃,就得扔了。” 说罢,他果真起身来到桌旁,拿起那包蜜饯。 纸包捏在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脆响,格外清晰入耳。 涂天林眼见桃圆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 “可惜了,看来只能——” 扔字还未说出口,桃圆已经心急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叫唤。 “喵!” 涂天林吃了一惊,“圆圆醒了么?这蜜饯看来不用扔了。” 桃圆四只爪子动了动:“喵。” 不扔,我要吃,我要吃! 涂天林弯起眉眼,“那便不扔了。” “让我猜猜,圆圆方才是在偷吃香辣小炒豆腐,着急喝水,所以才把院子里弄得到处狼藉?” “喵~”桃圆心虚地慢慢睁开眼睛,白色尾巴一下一下甩着极为有节奏,像是在讨好涂天林似的。 涂天林“嗯”了一声:“圆圆果真是只小馋猫,但是你忘了,你须得每日吃药,不能吃辣的。” 桃圆弱弱叫唤:“喵~” 那要怎么办呀? 涂天林收起笑意,一本正经道:“圆圆喜欢吃辣?好吃么?” “喵!”桃圆漂亮的瞳孔睁圆,猛地甩了甩尾巴,表达出了强烈的意愿。 涂天林:“唔,既如此便这样吧,养伤的时日一次辣也不能碰,须得等伤势完全恢复后才可以吃辣。” “若圆圆做不到,喝药时便不能吃蜜饯了。” 最后一句话落到桃圆耳里分外残忍,像是剥夺了猫咪不能舔毛的权利似的。 它瞬时炸毛般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语气格外坚定:“那便这么决定了,圆圆。” 桃圆尾巴瞬间耷拉了下来:“喵……” 也就是说,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它不能碰辣的吃食。 可是,好香啊……辣椒炒菜真的好香啊。 桃圆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可怜兮兮地蜷缩起爪子,像是要向男人撒娇似的。 可涂天林一脸沉肃,不像是吃这招的模样。 唉,桃圆小小叹了一口气。没关系,它还有蜜饯可以吃呢。再忍一个月好了。 涂天林将它叹气的动作看在眼里,唇角弧度勾起,越发上扬。 …… 吃过晚饭,涂天林把院子收拾好,而后给桃圆检查身体,发现它从梯子跌下来并未受伤。 涂天林有些奇异,有些不可思议,他生怕小家伙哪里有暗伤,不得不把它放到躺椅上摁着,一寸一寸仔细翻着皮毛检查。 后脖颈,前爪,脊背,粉嫩的肚皮…… 接着来到尾巴处。 涂天林仔细地检查桃圆尾巴的每一处地方。 “喵~” 桃圆正乖乖接受检查,不成想涂天林竟然摸到了它的尾巴,瞬时感到脊/椎传来一阵电流般的触感,声音也软绵绵似水一般,“喵~” 桃圆整只猫瞬间化作一滩水软在涂天林手里,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掌心。 涂天林心中一紧,果然。 他手里不禁又摸了一遍桃圆的尾巴,担忧地问,“是不是这里疼,还是这里?” 桃圆被摸得猫皮发/麻,又软绵绵地叫唤了几声。 委实是又媚又娇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6章 只可惜涂天林听得一头雾水,来回反反复复摸遍了它那条毛绒绒的白色尾巴也未曾发现任何伤势。 “并未受伤?”涂天林疑惑自语,看向软兮兮窝在自己掌心的桃圆,“不疼么?” 桃圆没有再被摸,终于有力气回应了,“喵!” 没有呀! 涂天林似是听懂了,点点头,但依旧有些不放心:“看来须得每日涂一次药油,以防内里有暗伤。” 所幸他常年打猎,以防意外发生准备了不少药油、金疮药,倒也无须再托人去镇上买。 于是,涂天林拿了药油过来先给桃圆抹上了。 但小家伙躲躲闪闪的,尤其是揉到尾巴处更是躲闪不停,于是涂天林越发笃定它尾巴受了伤,只不过小家伙不肯承认。 好不容易药油擦完,涂天林也仿佛累着了,尤其是需要摁着乱动的小家伙,但又怕伤着它,是以须得格外小心翼翼。 擦好药油,涂天林抱着桃圆回到饭桌继续吃饭。 那盘被桃圆弄得狼藉不已的山辣椒炒豆腐他并未嫌弃,拿起来接着吃了,很快便将一盘豆腐全都解决了。 桃圆只能在一旁眼巴巴望着,只能看不能吃,快把它急死了。涂天林眼角余光看到两只白色的爪子焦急地转来转去,只觉得颇为可爱,唇角弧度悄然弯起。 这道菜原就是专门给他自己准备的,炖牛肉和清蒸鱼份量很足,应当够小家伙吃才对,没想到它居然惦记上了山辣椒炒豆腐。 涂天林心想,待到桃圆伤势大好后,也许可以试着慢慢培养让它吃些辣,届时他少放些辣子就是了。 …… 是夜,堂屋里的烛火一夜未熄。 安稳地过了一晚后,白日里,苏家和田家几个汉子每天都主动过来帮忙,哪里需要忙活的他们都抢着帮,每个人都劝涂天林该休息时就好好休息,胡老大夫的后事还有得让他操劳的。 “涂猎户,你都忙好几天了,明天就是下葬的日子,且快好好睡一觉,否则没精神该如何是好。今晚就让我们几个帮着守夜就行了哇。” 涂天林一想也是,于是谢过苏汉子和田汉子几人,接着看向桃圆,朝它招了招手。 “圆圆不若同我一块睡?” 桃圆乖乖蹲在灵堂门口,爪子并未挪动,冲他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点点头,“好。” 胡老大夫明日就要下葬,圆圆应当是想陪他最后一晚。 胡老大夫最后一段时日是桃圆陪着度过的,如今他走了,不知道小家伙该有多伤心。 涂天林回到屋子后,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桃圆迈着轻轻的步子进入了灵堂。 向来不轻易掉泪的男人鼻尖不由一酸。 他和衣躺到了炕上,打算好好休息一晚,这样明日才有力气操办下葬事宜。 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隔一个时辰就要起身去灵堂查看一次,发现一切安然无恙后,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踏实了。 只是还未入梦多久,天边不知何时开始堆叠涌动起暗色云层,在夜色浓厚的空中乌云也显得格外黑压压,明月也迅速躲入了阴云后。 紧跟着,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劈下一道红色闪电。 “轰隆!” 烛火晃动的灵堂里,桃圆吓得浑身炸毛,惊惶不安四处张望,而后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它一个激灵溜出灵堂迅速冲向涂天林的屋子。 “喵,喵!” 桃圆没法开门,只能着急地用爪子挠门。 “喵,喵,喵!”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轰隆隆!” 惊雷炸响之际,桃圆吓得整只猫跳起来,浑身毛发如同竖起一般。 红光遍布天际,却不知这雷声要响到何时,而未知的惊雷声则是最恐怖的。 桃圆从前最怕的便是雨天打雷,尤其是在深夜。 涂天林应当是睡熟了,门纹丝不动,一时半会应当是不会打开。 桃圆焦急地在屋门前打转,正打算去别的屋子找个瓦罐或竹筐藏一藏,没想到门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 桃圆仰头看到涂天林正垂眸看着自己,本能驱使它“喵呜”一声一跃而上跳到了涂天林怀里。 下一瞬,后者张开双臂稳稳托住它软绵绵的身体,抱在了怀里。 桃圆进入温暖宽阔的怀抱,整只猫如虾一般紧紧蜷缩在涂天林怀里,四肢扒得极为牢固,因为恐惧,连尖利的指甲也伸出一小节,无意识微微刺入男人坚实的皮肤,仿佛打算在他怀里就此扎根住下似的。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闪电划破天际隐隐有劈下的趋势。 蜷缩的桃圆瞬时浑身炸毛,竖着的耳朵紧紧贴着脑袋,身体瑟瑟发抖。 而涂天林将它搂紧了,在震耳雷鸣来到之间已经迅速进屋关上了门。 他能感受到桃圆在发抖,小家伙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埋得很深,软绵绵的身体如若水做似的,在惊呆中越发轻若羽毛。 “轰——隆——” 雷声终于落下,而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桃圆毛绒绒的耳朵。 桃圆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涂天林已经抱着它回到炕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涂天林把桃圆紧紧抱在怀里,怕弄痛小家伙,掌心力度不轻不重掩着它的耳朵。 桃圆低低发出“喵呜”一声,心中生出无限安心,小身体紧紧贴着涂天林,瑟瑟发抖的身体也逐渐趋于平静。 “轰隆!” 方才一直在闪烁的红光遍布天空,再次发出惊天一声巨响。 桃圆身体惊惧地抖了抖。 涂天林腾出一只手轻轻顺着它脊背的绒毛,温声安抚:“莫怕,我在呢。” 于是乎,雪白毛发的小家伙渐渐趋于平静,不再抖了。 今日桃圆守在胡老大夫灵堂一直未曾睡过,方才被这阵雷惊到,折腾了一会儿已是精疲力尽。 涂天林给桃圆顺毛一阵后,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软绵绵贴着他的衣襟,暖烘烘的身体焐得涂天林胸口也暖暖的。小家伙嘴旁的小胡须被它的脸压弯了一半,煞是可爱。 不知何时,屋外的雨开始哗啦下了起来,在院子里溅起一片片水花,空气中很快弥漫起阵阵泥土气息。 “滴滴、答答。” 细密雨滴敲打在瓦片、窗棂上,发出噼啪声。 瞧这势头,没有半把个时辰不会停。 涂天林去将窗户掩好,不让雨丝飘进来。 今日一人一猫都不曾好好休息过,是以涂天林抱着桃圆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掖好被褥,一人一猫在声势渐大的雨声中安然入眠。 他们安安稳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雨势已经成了绵绵雨丝。 涂天林连忙起身,把依旧熟睡着的桃圆轻轻放进被褥,自己则下炕穿鞋去了灵堂。 苏汉子和田汉子几人看到涂天林过来,连忙道:“涂大哥,不是说好让你多睡会儿么,怎么这会儿就起身啦?” 涂天林:“我睡一个时辰精神已经很足,这么大的雷雨,你们去北屋歇会儿吧。” 田汉子摆摆手:“涂大哥真是操碎了心呐,你都付给我们银钱啦,我们怎么还能拿钱不办事的,这样我们哪里还好意思哇?” 涂天林却依旧坚持:“不妨事,俗话说一夜不睡,十夜不醒,你们还是去北屋歇下吧,灵堂这会儿有我看着。” 苏汉子和田汉子相视一眼,一时间有些踌躇,“这……” 涂天林沉着脸吓唬他们:“明日可没有休息时间,须得忙一整个早上。” 见他坚持,苏汉子于是拉过田汉子的胳膊,道:“涂大哥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去睡会儿吧。” 于是,两人便去了北屋旁的另一间屋子躺下。 …… 夜半时分,幽暗浓重。 雨又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在天边即将露出鱼肚白时终于停了。 桃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平时它只需睡两个时辰就要起来活动,这一次竟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胡老大夫的棺木即将出殡,涂天林才把桃圆摇醒了。 “圆圆。” “圆圆。” 低沉的呼唤把桃圆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涂天林看到桃圆睁开一条眼缝,温声道:“该出殡了,走吧。” “喵。” 桃圆瞬时清醒,轻轻唤了一声。 …… 雨过天晴,小路格外泥泞,空气中飘散着树木小草以及泥土的芬芳清香。 涂天林在背后背了个竹篓,把桃圆放进竹篓里。 众人纷纷感到惊奇,说他出殡竟还要带着一只猫。 许汉子站出来打圆场:“毕竟是胡老大夫对这只猫有救命之恩,涂猎户自然要带着它去啦,大伙别说了,赶紧忙起来吧。” 众人看涂天林面面沉如水,也不好再多说,纷纷去灵堂里帮忙了。 在田汉子、苏汉子等人帮助下,一阵忙乱过后,五六个壮汉肩挑着棺木,涂天林捧着干爹胡老大夫的灵牌走在队伍面前,几个资历老的村民一路吹锣敲打跟着,队伍一路往前走,不久后,胡老大夫的棺材被抬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那是一处半山坡的位置,胡老大夫埋在此处,能俯瞰眺望整个清水村。 涂天林解下竹篓,把桃圆从篓子里抱出来,叮嘱它:“在旁待着,竹篓里有牛肉干,还有肉包子,饿了自己吃。” 桃圆轻轻道:“喵~” 胡老大夫平日帮助过村里不少人,这会儿有不少村民都来送行。 大伙儿见涂天林对胡老大夫留下的这只白猫这般好,都啧啧称奇。 “一只猫而已,居然喂它牛肉干儿和肉包子,果然苏汉子没说大话,之前还以为他在吹牛呐。” “这猫也太金贵了吧。” “比人吃的还好呢,我都有点儿羡慕了。” “怪不得这几日听说向陆媒婆打听涂猎户的人家又多了七八户呢,现在他都成为邻近几个村最抢手的夫婿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7章 田汉子听了忍不住那些个说闲话的村民,“这毕竟是胡老大夫留下来的猫,胡老大夫生前就对小猫很好,涂猎户又是他的干儿子,宠溺猫有什么不对的?” 闻言,几个七嘴八舌的村民便都不敢再说了,看看猫又看看涂天林,不禁面面相觑。 桃圆慢悠悠啃着牛肉干,听到四周的议论声,不由歪过脑袋瞟了一眼涂天林。 那日陆媒婆带来的吴二花它不满意,涂大哥也不喜欢。然而涂大哥不可能永远和他的看法一致,总有一日他会找到中意的姑娘或者哥儿。 到那时,它可能就要离开涂大哥的家了。 在村里,没人会喜欢自己的夫婿对一只猫这般好的。 桃圆嚼着香喷喷的牛肉干,有些忧伤地打量在忙碌的涂天林。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村民的议论,涂天林恰好也朝桃圆的方向瞥了过来。 桃圆心虚地收回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啃饼子。 …… 涂天林和和几个汉子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挖坑、下棺材、下葬、立碑。 最后,众人纷纷过来放吊唁的野花纸钱等等,带了吃食的,也都放在了胡老大夫坟前祭奠。 大伙一一悼念过胡老大夫,便先后告辞离开了。 苏汉子、田汉子叫上涂天林,想招呼他一块走。 涂天林却道:“你们先走。” 两人于是一块结伴离开了这处山坡。 这会儿,桃圆蹲在胡老大夫墓碑前,歪头打量这座新坟包。 犹记得,三个月前胡老大夫发现受伤的桃圆时,是在一株果实盛开的桃树下。 胡老大夫救它回家后决定收留它,还给它起了名字,说,“当时发现你,你头顶正好挂着一只又大又圆的桃子。” “不如便唤你做桃圆吧。” 胡老大夫对桃圆很好,悉心呵护、照料它,即便桃圆调皮犯错,胡老大夫也是笑骂着作势要揍它,但也从未落到实处。 桃圆本来打算,胡老大夫救了它,它就给胡老大夫抓一辈子的鱼,好让他们天天都有鱼吃。 没想到它伤势才稍微好了些,鱼只抓了一次,胡老大夫却因意外永远离开了。 桃圆望着干净的墓碑,玻璃似的瞳孔漫上一层水雾。 涂天林在桃圆身边蹲下来,手掌轻轻压在它脑袋上。 “圆圆。” “以后我会替干爹永远照顾你,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有肉吃。” “日后若我真娶了亲,第一个条件便是不能阻挠干预你在家中的一切用度。” 仿佛是看透了方才桃圆心中所担忧的,涂天林沉声做出了承诺。 他顿了顿,温声道:“当然,这只是个假设,我并未有成亲的打算,是以你不必担心。” 桃圆惊讶地仰头望向高大的男人。 它方才只是稍微露出一丝惆怅,没想到涂大哥却看穿了它的心思,还特意许下承诺安慰它。 桃圆扁了扁嘴,嘴巴周围的胡须抖了抖。 涂大哥太善良,对它太好了。 昨夜若不是涂大哥,它早被惊雷吓个半死,哪还能睡得这般香甜。 以往它在山里住的时候,每逢雷雨天都是孤孤单单躲在山洞瑟瑟发抖,每回都是胆战心惊。 可是昨夜,它发现能在涂大哥怀里睡得很安稳踏实。 晨间被叫醒的那一瞬,逆着熹微晨光,它居然生出了永远也不想离开涂大哥的想法。 方才下葬时,它所思所想却生出了涟漪。 涂大哥不可能当一辈子单身汉,他总归是要娶亲的。 桃圆想到这,难过地垂下脑袋。 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终究要离开涂大哥,它就分外难受,心脏沉甸甸的,像是坠了一块石头。 即便涂大哥愿意养它,可它怎么能这般不懂事一直赖在涂大哥身边呢。 它得到过胡老大夫的宠爱,也得到过涂大哥的宠爱,若是家里添了新主人,自己怕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落差,强迫自己如村里的家猫一般栓在角落吃残羹剩饭。 没有新主人会接受如同人一般上桌吃饭的家猫的。 回去的路上,桃圆窝在竹篓里,一路都在思考着究竟该何时离开涂天林。 也许,伤势痊愈之后就要走了。 涂大哥会为它的不告而别伤心吗? 可是伤心它也要离开……最多一个月,涂大哥就会把他忘了,之后迎接新的生活。 涂天林不知道桃圆正在盘算着什么,他将竹篓背得很稳当,即便山路崎岖陡峭,也没让背篓里的白猫受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 胡老大夫走后,涂天林第二日便带着桃圆去了一趟白溪镇。 出发那日,他特意雇了一辆马车。 桃圆一大早还在温暖的被窝睡着,忽然被一阵低沉的耳语唤醒。 “圆圆,该起身了,今日你须得同我去一趟白溪镇。” 桃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爪子在被窝里一张一合像开了花。 是了,涂大哥昨日是说过,今日要带他去一趟白溪镇采买日常用的物件。 桃圆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极不情愿起来,谁料到涂天林早有准备。 “喵?” 桃圆灵敏的鼻子耸动一阵,终于睁开一条眼缝。 好香呀。 涂天林早已从灶房捧过来一碟香喷喷的肉饼,肉饼色泽金黄,里面还嵌着荠菜丝,色香味俱全,且个头小巧,不至于桃圆吃得太费劲。 桃圆迷糊的睡意瞬间驱散,“喵”地一声钻出被窝冲那碟肉饼跑过来。 涂天林勾起唇角:“小馋猫,时辰不早了,咱们在马车上吃,吃完也恰好到白溪镇了。” 桃圆才不管呢,这会儿已经叼住了一个肉饼,津津有味地啃咬着。 涂天林失笑,把桃圆抱在怀里,余下几个肉饼则装进纸包,而后抱着它来到院门外。 一辆雇好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涂猎户早。”车夫打了声招呼。 涂天林:“早。” 车夫好奇地四处张望,问:“涂猎户,怎么不见同你乘车的人呢?” 涂天林看向怀里的白猫,“没有其他人了,现在就可以走。” 车夫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桃圆,顿时有些惊讶,“涂猎户,你租这辆马车该不会就是为了这只猫吧?” 涂天林道:“嗯,是。” 说罢,他抱着桃圆撩开车帘,进入了车厢。 车夫颇为惊奇,回过头想想,那只猫毛色纯白、形状漂亮,看样子确实是一只品种名贵的猫。 难不成这是涂猎户路边捡来的,现在雇了一辆马车是要送还给哪个大户人家? 车夫挠挠头,遂扬鞭赶马车“轱辘轱辘”从院子大门前出发。 晨间日头还并未太晒,将野草和花丛中的露水映衬得亮晶晶的。 清水村的村民起得早,已然开始劳作了。路边大树下择菜的婶子,田间劳作的庄稼汉子,在见到马车经过时都纷纷好奇打量。 真是六月天下雪,稀奇了。 往日大伙出行镇上都是乘坐牛车,或是拉板车,谁坐得起这种马车呢?既费钱又华而不实,属实是没必要。 这马车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居然会从他们村子出去? 恰在这时,一阵风微微掀开窗口的帘子,而大伙也终于看清了车里坐着的是谁。 “哎,柳哥儿,你快看!” 河边,一个洗衣的哥儿捅了捅同伴的胳膊,示意他往那辆行驶的马车看。 柳哥儿正用木槌捶打衣服呢,闻言看向那辆马车。 元哥儿声音明显兴奋了,“柳哥儿,我方才可是看清啦,里面坐着的是涂猎户!这也太气派了吧,人家去一趟镇上居然雇马车?” “哎,我方才好像还看见涂猎户抱着猫呢,是胡老大夫留给他的那只白猫?这几日村里都在说,涂猎户给白猫吃的都是鱼肉,还让他上桌吃饭呢?是也不是?” “还有啊,上次陆媒婆给涂猎户介绍了隔壁村的吴二花,结果因为提出让涂猎户不许这般养猫,最后这门亲事没成呢。” 元哥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看到柳哥儿盯着徐徐远去的马车发怔,拍了拍他,“你在想什么呢?” 柳哥儿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元哥儿恍然大悟:“我记得上次你娘帮过一次胡老大夫,所以老大夫答应过要给你介绍亲事的,该不会介绍的就是涂猎户吧?” 柳哥儿听到这,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是。” 元哥儿顿时来劲儿了,“哎呀呀,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发了?邻近几个村子去哪找到这么好的夫婿啊,听说他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手头宽裕人又大方,而且还勤快能干,将来你没有公婆束缚,小日子过得还不是很滋润?” 柳哥儿终于笑了笑:“确是如此,但也不一定能成,若是成了那便好说了。” 元哥儿拍了拍胸口,神色格外笃定:“就凭你长的这副好皮囊,手脚也勤快,媒婆也说了,你这身材是个好生养的,一定没问题!” 确实,柳哥儿在清水村里的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清秀俊俏,隔壁村以及本村的人家亦是有不少前来说媒的,但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其实从涂天林来到清水村不久,柳哥儿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那日他背着一担子的小白菜差点崴了脚,被路过的涂天林及时扶住胳膊才没摔倒。自那以后,涂天林就住进了柳哥儿心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8章 …… 马车里,桃圆慢悠悠啃完了几个肉饼,十分满足地摊着四只爪子躺在涂天林腿边。 涂大哥做的荠菜肉饼太好吃啦~ 涂天林伸过手轻轻挠了挠桃圆的肚皮,道:“这般躺着肚子不会着凉么?” 桃圆懒洋洋道:“喵。” 涂天林不知它在说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巾,抱小家伙到腿上替它擦拭嘴巴四周的油光。 “喵。” 桃圆吃得格外满足,这会儿窝在涂天林怀里由着他动作,惬意得不想动。 擦完后,涂天林拿出水囊递到它嘴边:“喝不喝水?” “喵。”桃圆从喉咙溢出一声模糊的回应。 涂天林于是倒出一点水在掌心,让桃圆就着手掌喝了水。 小家伙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涂天林掌心顿时传来软软的、麻痒的触感。 涂天林一颗心瞬时化了,另一只手忍不住摸了摸桃圆的脑袋。 吃饱喝足后,一人一猫相互依偎靠着车壁小憩。 …… 约莫两刻钟后,车终于进入白溪镇。 涂天林道:“圆圆,我们今日是来采购日用品,顺道购置一些材料。” 桃圆歪着脑袋:“喵?” 什么材料? 涂天林道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顺口解释:“我打算将干爹与我的院子打通,你若是住不惯,近日可以先睡在干爹的屋子。” 桃圆瞳仁转了转,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涂天林连这个问题也考虑到了。 这几日,除了雷雨那夜,它确实都是睡在胡老大夫的屋里。那里还有胡老大夫的气味,睡在那儿就仿佛人还在一样。 它舍不得离开。 涂天林沉声又问:“圆圆认为如何?无论你睡在哪边都可以,圆圆开心便好。” 桃圆心中划过一股暖流,轻轻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当它有了决定,再次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 之后,马车继续朝前行驶。 这次是桃圆第一次到白溪镇,进入镇子时,能听到沿街贩子各式各样的叫卖声,还能嗅到包子烧饼阳春面等食物的香气。 桃圆鼻子灵敏,车子在大街行驶没多久鼻尖就动了动,脑袋也从涂天林怀里探了出来。 涂天林摸摸它脊背,唇角勾起:“圆圆想尝尝镇上的吃食?” 桃圆确实有些心动,尾巴不自觉甩了甩,但转念一想,今日涂大哥是带它到镇上采买物品的,遂摇了摇头。 涂天林温声道:“既如此,若是饿了车里带有今晨做的荠菜肉饼。” 说着,他指了指靠着车壁的一个小屉子,那上面放着一个纸包。 “喵。”桃圆蹭了蹭涂天林的手背,表示知道啦。 …… 马车沿街一路慢慢往前行,桃圆这会儿好奇地趴在窗口,瞧着热闹的集市街道,涂天林便同它一块看,遇到兜售所需物品的铺子时,便会叫车夫停车。 很快,他们就买了不少的东西,譬如被褥、棉布、丝织品等等。 起初桃圆还不明白涂天林为何买这些。 直到回到马车,涂天林才低头瞥见了桃圆迷茫的眼神,于是解释:“圆圆恐怕不愿意永远都同我一块睡,我须得提前做一处舒适宽敞的窝以便你有自己睡觉的地方。圆圆的窝想做在何处?是干爹的屋子,还是……” 桃圆顿时呆愣了。 啊? 旋即,它自茫然中醒悟过来,慌忙道:“喵!” 不要窝,它要永远同涂大哥一块睡! 不需要其他窝的! 之前涂天林同它商量睡在哪里时,它还并未考虑太多,此时瞧见涂天林对它睡觉的问题颇为认真,便也不由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过这一声叫唤涂天林听不懂,还以为桃圆得知有自己的窝很开心,于是摸摸它的脑袋:“圆圆真可爱。” 桃圆气哼哼又叫了一声:“喵!” 它知道自己可爱啦,但是它确实没想过要自己睡。 它要永远和涂大哥一块睡! 桃圆气哼哼地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永远? 在胡老大夫出殡时,它还抱着总有一日要离开涂大哥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永远和涂大哥待在一起呢。 桃圆晶莹的瞳孔光芒瞬时黯淡几分,无精打采地低下头。 涂天林似有所觉,抚过它后颈的皮毛,温声问:“怎么了?” 桃圆回过神,冲他甜甜唤了一声:“喵!” 没什么啦。 它不能这般低落,在离开涂大哥之前,它一定要开开心心陪伴涂大哥度过最后一段欢乐的时光。 桃圆忍不住用脸蛋蹭了蹭涂天林的掌心。 涂天林笑道:“走吧,买完肉脯,咱们去添置一些吃饭喝水的器具。” 之前桃圆吃用的都是一些土陶碗,既然要开启新生活,涂天林打算把家里的碗碟都换掉,以免自己和桃圆睹物思人,黯然伤神。 而碗碟铺子的掌柜在得知这些碗碟是要给一人一猫用时,忍不住惊讶万分。 “客官,您这猫真是好福气,居然舍得给它用这么好的碗碟!” 涂天林淡声道:“钱花了还能挣回来,只要它开心便好。” 掌柜眉开眼笑:“是是,您说的有道理。” “客官,我这儿恰好有一套图案是小猫的碗碟,不知您和小猫可喜欢?” 说着,掌柜吩咐小二从库房里把那套碗碟拿了出来。 “这套碗碟是昨日才刚到的新货呢,还未来得及摆出来,我也是看到客官的这只猫才想起有这么一套器具,现在看来和二位真是很配呢。” 很配? 桃圆好奇地往那套器具瞅了一眼,接着瞪大了眼睛,“喵。” 只见每只碗碟都画着一个带毡帽的身形魁梧的男人,男人抱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猫儿,神色温和地低头注视怀里的小家伙。 这不正好就是涂天林和桃圆么? 简直是别无二致。 “一模一样啊!”掌柜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着一猫一人,眉开眼笑道,“客官,这套碗碟和您二位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今日不买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 涂天林细细端详这套碗碟,发现确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桃圆,“圆圆可喜欢?” 桃圆仰头:“喵!” 喜欢! 涂天林便看向掌柜:问:“多少钱?” 掌柜连忙道:“客官,这乃是昨日到的新货,原本只要一百二十文,不过既然是卖出去的第一套,现在只要盛惠一百文!” 涂天林淡淡勾唇的:“嗯,劳烦掌柜帮我包起来。” 初时掌柜见涂天林是个衣着朴素的庄稼汉,还以为此人知道一百文的价格会面露难色,没料到涂天林竟会这般爽快付钱,于是喜笑颜开地招呼伙计打包猫儿图案碗碟。 一番忙活后,掌柜的和伙计目送马车徐徐启动,一旁的伙计不禁小声问:“掌柜,那套碗碟只需九十文,您这……” 掌柜笑眯眯道:“我也只是随口报了一个数字,哪能想到这汉子这般爽快付钱呢?” “他分明就是个乡下汉子装扮,应当是附近哪个村子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养了这么一只漂亮名贵的猫,还舍得给它买这么一套一百文的碗碟。” “啧啧,实在是……” 掌柜憋了半晌也憋不出一个词,最后憋出一句:“实在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伙计:“……” 掌柜的,这是那个意思吗! 马车离开器具铺后,涂天林兜兜转转去了好几个商铺,把桃圆所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忙活一上午,涂天林估摸着小家伙饿了,于是拿出屉子里的荠菜饼,却见小家伙昂起脑袋冲着车窗外嗅了嗅。 它粉色的小鼻子耸动几下,旋即从涂天林怀里钻出来,脑袋一伸一缩直接将车帘拱出一道缝隙。 涂天林瞬间看清了,原来马车恰好路过一处兜售芋泥饼的摊子。 桃圆鼻子又耸动了几下,贪恋地嗅着空气中芋泥饼的香气。 涂天林弯起唇,立即扬声唤车夫停车。 车停稳后,他抱着桃圆下车走向兜售芋泥饼的摊子前。 摊主热情地招呼涂天林,“客官,买一个芋泥饼尝尝吧?热乎新鲜,刚出炉的嘞!” 涂天林想了想,道:“要两个。” “好嘞!” 摊主笑眯眯地拿过纸包包了两个,递过去:“四文钱!” “客官,这芋泥饼个头挺大,您吃可能得配一些水喝,否则会噎着。” 涂天林笑了笑:“不全是我吃,圆圆也要吃。” 摊主顺着他视线看向怀里的白毛,吃了一惊,“猫?” 他还从未听过,人的果腹之物还要分给猫吃的。 这位客官也不像是什么高门大户之人哪! 涂天林却没再说什么,付了钱抱着桃圆回到马车内。 才放下车帘,桃圆就迫不及待跳到车座上围着两个纸包着急地打转。 “小馋猫。” 涂天林伸手刮了刮桃圆的小鼻子,遂打开纸包,将一个芋泥饼轻轻掰成两半。 “掰成小块方便啃咬。” 他把那半块放到纸包上,推到桃圆面前。 桃圆迫不及待吃了起来,发出轻微“啪叽啪叽”的动静。 涂天林以手支额微笑地注视桃圆津津有味吃着芋泥饼。 “没想到圆圆喜欢吃芋泥饼。” 他还以为猫只喜欢肉食,那日见到圆圆吃素食的小炒豆腐以为只是偶然,没想到今日又盯上了芋泥饼。 而且小家伙还吃得香喷喷的,看样子很喜欢。 “喵!” 桃圆含糊而轻快地应了一声。 喜欢! 吃惯了鱼肉,来一块香喷喷甜糯糯的芋泥饼,别提有多香甜啦! 好吃! 桃圆头也不抬,居然一口气把那半块芋泥饼啃了个精光。 就只是这半块,已经把他的肚子占了大半。 桃圆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嗝。 “喵~呜~嗝……” 到底还是没忍住。 涂天林笑出了声。 桃圆懊恼地仰头瞪向男人,用无辜澄明的目光责备地看着他。 涂天林忍住笑:“无妨,圆圆又不是人,肚子只有那么一点,容易吃撑很正常。” 人? 桃圆一怔,漂亮似玻璃的瞳孔转了一圈,似有所悟。 只要变成人,它就能吃更多香喷喷的食物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9章 桃圆是一只法力不高不低的小猫妖,自打在桃树下受伤以来还从未尝试过变成人形,而在那之前,它才刚学会变成人类没多久。 若是维持人形就能吃更多美味的食物…… 桃圆的尾巴频率颇快地甩着,玻璃似的瞳孔转动几下,开始默默盘算起什么。 这会儿子,涂天林瞥见桃圆表情呆滞地望着吃空的芋泥饼纸包,于是问:“圆圆这般喜欢芋泥饼,不若今晚我做一些?” 桃圆闻言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尾巴不停甩动,“喵!” 芋泥饼,芋泥饼! 涂天林见它神色激动,笑着摸摸它的头,当即唤车夫前往集市,买了芋头、紫薯、糯米粉以及糖等物后,车又徐徐驶向另一条街。 这次涂天林并未再带什么东西回马车,而是和铺子掌柜谈妥后,叮嘱他们明日把所需之物送到清水村。 忙完这些后,采购之事终于告一段落。 马车经过一处德鑫酒楼时停下,涂天林把车里的两张兽皮、一头之前猎的狍子带进了酒楼。 “哎呀,涂猎户,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掌柜眉开眼笑迎上来,“这几日酒楼正好缺一头狍子呢,还有啊,上次你寄存在我这儿的兽皮已经找到买主,说是途经此处的一个达官贵人的夫人恰感风寒,需要兽皮缝制大氅呢。” 说着,掌柜笑眯眯拿出四十两银子交给涂天林。 涂天林则递了一两银子到掌柜手里,“有劳掌柜了。” 掌柜一听连忙推诿:“涂猎户太客气了,这怎么可以?” 涂天林微笑道:“掌柜若是不收,我日后可就寻别的酒楼寄卖猎物和兽皮了。” 掌柜面上笑容扩大了一些,终于笑呵呵把银子收下,“你啊真是的,这般客气做甚?” 涂天林看着掌柜收下银子,将手里的兽皮和猎物递给一旁的伙计:“掌柜的,今日我又带来两张兽皮,依旧是寄存在贵酒楼。” 掌柜连连点头:“好好!酒楼正好缺狍子,还是老价钱,三十两,兽皮待下次你再来镇上估计也就卖出去了。” 说着,他吩咐伙计取来三十两交给涂天林。 涂天林于是将拢共七十两银子收进怀里。 掌柜瞧涂天林动作小心翼翼,又见他衣襟处有个鼓包,忍不住好奇地问:“涂猎户,你这……” 还未问完,只见涂天林衣襟鼓包处耸动一阵,紧跟着从他怀里蓦地探出一只纯白毛绒绒的脑袋。 嚯,居然是一只白猫! 只见它浑身白毛没有一根杂色,毛发蓬松得乍一眼像只小狗,瞧着令人忍不住上前左右摸一顿这个小家伙。 桃圆探出脑袋后,一双明亮瞳仁滴溜溜好奇地打量人来人往的大堂,心道,原来这就是涂大哥平日交易猎物的酒楼,好气派呀。 掌柜的忽然瞧见这么一只品相漂亮的猫出现,不光模样水灵,瞳孔也是淡淡的琉璃蓝,一看就颇有富贵相。他瞪大眼睛,眼里光芒闪烁,那是发现了一笔天大买卖的惊喜之光,“涂猎户,你还抓到了这么一只漂亮的猫?也是在山里抓到的?这猫的品相一看就名贵,你出多少银子,我买了!” 哪知毛绒绒的白猫瞳孔皱缩,气冲冲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不动声色把小家伙的脑袋按回衣裳底下,沉声道:“抱歉掌柜,这只猫不卖。” 但掌柜不死心,盯着涂天林胸口那处鼓鼓囊囊的部位继续劝说,“涂猎户,你再考虑考虑,价格好说啊,若是能被达官贵人看中,这猫能卖个千把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啊!” 一般而言,一两银子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如今一只猫就能卖出个一千两,涂天林又是单身,这笔银子不光够他娶亲,再搭上一家子人吃用几辈子也不成问题。 余下的银子做点生意也成,再加上他又善于打猎,往后他的事业还不是蒸蒸日上,财源不断滚滚来么? 哪知涂天林听到千两银子不为所动,神色淡淡的,“对不住掌柜,这只猫是我心头所爱,没法卖。” “啊?”掌柜的一头雾水,满脸写着不解,不就是一只猫么,能比银子还重要么,“涂猎户,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涂天林沉默着,看样子不打算出声了。 掌柜知他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一听便知大约真的没戏了,顿时有些失望,“你若是答应,这到手的银子都足够你在镇上盘下几间店面做生意喽,届时娶亲也能考虑镇上的高门大户——” 掌柜滔滔不绝说到一半,发现对方并不感兴趣,神色依旧淡然,便识趣地打住了话头。 唉,这白猫品相确实上佳,难怪涂猎户神情这般坚定不愿卖。不过他若是卖了,以后可是能买回来无数只同样的猫啊…… 掌柜一脸不解,惋惜地目送身形高大的男人出了酒楼。 涂天林甫一回到马车,桃圆便迫不及待探出脑袋仰头望向他:“喵。” 涂天林柔声问:“方才是不是害怕了?”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也不会把你卖了。” 说话间,马车“轱辘轱辘”开始前行。 “喵~” 桃圆冲涂天林唤了一声,心里暖烘烘的。 不过,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用脑袋拱了拱涂天林的衣襟,又唤了一声,“喵。” 涂天林:“嗯?” “喵,喵喵喵,喵喵。”桃圆情绪高昂地进行了一番陈词。 其实涂大哥可以把它卖啦!届时它再从那些人手里出逃回到他身边,这样银子也能到手啦! 可惜桃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涂天林并未听懂。 他还以为小家伙心中惶惶不安,求他不要扔下它。 涂天林于是抱紧桃圆,下巴轻轻蹭着小家伙的脑袋,“不怕,真的不会扔下你,不怕了。” 就这样,在马车一路前行中,他就这么抱着桃圆回到了清水村。 …… 村民们瞧见马车回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嘀咕议论,而后,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了涂天林的院子。 到家后,涂天林额外付给车夫一百文钱。 车夫帮忙把东西搬进屋子,驾着马车高高兴兴离开了。 涂天林并不着急整理东西,而是先去煎桃圆的药,把药罐放在一边用火煨着,接着去做今夜的晚饭。 此时,夕阳余晖遍照清水村,暖橘色的光投射于屋顶、树梢、烟囱以及人们的衣裳和发间,煞是温馨。溪边粼粼水光沿着下游潺潺流淌,村中的犬吠鸡鸣此起彼伏,孩童们玩耍的嬉笑声在村子上方热闹地飘荡。 初夏时分,暑气已经初见端倪。不少鸭子在河边水面嘎嘎浮游,几个幼童正拿着摘来的枝条拍打水面,赶鸭子回家。 而涂家院子,桃圆正在灶屋打转,围观涂天林在灶旁忙碌,迫切地想帮上一点忙。 它喝了这么久的药,身体总算恢复不少,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时候能变成人形啦。 变成人形不仅能够帮涂大哥,还能多吃许多好吃的食物呢! 桃圆思及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一会儿,涂家院子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丝丝缕缕飘向天际。 涂天林首先做的便是桃圆今日惦记的芋泥饼。将芋头切片,紫薯去皮,之后放到锅里一块蒸,出锅后趁热压成泥。糯米粉呢,则用开水搅拌开来,揪成一个个面团儿。 为了方便桃圆啃咬,每个面团儿涂天林都捏成两个指头大小,将芋头紫薯馅料放进面团时,也是小心翼翼。这般大小的芋泥饼他捏了一盘子,之后,便是锅里下油,开始煎饼子。 很快,灶屋就飘出阵阵香甜气息。 桃圆在一旁急得打转,迫不及待要尝一尝那芋泥饼。涂天林却抱着小家伙出了灶屋,温声叮嘱它:“这会儿屋里都是烟火,别把圆圆漂亮的毛发弄脏了。” 桃圆“喵呜”两声表示抗议,但涂天林不为所动,它只能耷拉着尾巴跳上院子里的躺椅,摊开肚皮躺着等吃的了。 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今夜的晚饭做好了。 在桃圆上次偷吃鱼和小炒豆腐被辣得狼狈不堪后,涂天林暂时不敢再做带辣子的菜,决定陪桃圆吃一段时间清淡食物,待它伤势痊愈再说。 因此,今夜的饭便是芋泥饼、猪肉炖粉条、清蒸鸡,以及炒扁豆。猪肉是涂天林之前猎到的野山猪。 前阵子村长媳妇坐月子,是以他分了半头野山猪给村长家,村长一个高兴,顺便帮他把那半边山猪肉也腌制好了送到他家里。 当初若不是村长接纳,涂天林是无法这么快在清水村扎下根来的。 “喵。” 这会儿,桃圆瞧见一桌子清淡吃食时还颇有些失望,但当涂天林端出喷香的芋泥饼那一刻,它双瞳发亮,迫不及待跳上桌绕着芋泥饼走来走去,尾巴甩的频率也快了不少。 白日里它才刚吃过芋泥饼,那喷香甜糯的滋味还记忆犹新,根本忘不掉。 涂天林正忙着把两只鸡腿的鸡肉撕成小片方便桃圆啃咬,看到小家伙一副猴急围绕芋泥饼打转的模样,不禁弯起唇。 “圆圆,鸡肉在这儿,不吃么?” 桃圆没心理理会涂天林的关切,只一个劲绕着芋泥饼走动,“喵,喵。” 涂天林听出它的急切,不再逗它,遂放下手里的鸡腿,把芋泥饼拿了过来,将松软喷香的芋泥饼掰成三小块,这样一来,指头大小的芋泥饼就更方便桃圆啃吃了。 涂天林把新买的洗好的猫咪碟子拿过来,把芋泥饼放进去,推到桃圆面前,“莫急,慢慢吃,别噎着了。” 桃圆在他掰饼子时眼珠子就一动不动盯着了,见状轻叫一声蹲下,开开心心地吃起惦记了一整天的芋泥饼。 “喵~” 桃圆漂亮的瞳孔睁圆了。 涂大哥做的芋泥饼比今日市集买的还要松软,外皮糯叽叽的,芋泥馅料也很足,一口咬下去,香甜芋泥沾了满嘴,好甜美呀。 “喵~” 满足! 涂天林见它吃得欢快,禁不住低低笑出声,如同山间泉水叮咚,淙淙而润泽。 这时,只听院子外传来一道声音,“涂猎户,那位车夫——” 涂天林转头看过来时,脸上宠溺的笑容还未褪尽,苏汉子便是看到这副笑容话头戛然而止了。 涂天林:“有事吗?” 苏汉子呆怔地盯着涂天林面上的笑意,很快回过神,扬起手里的一个小铁锹,道:“涂大哥,这铁锹是从你这里离开的车夫给我们的,说是你忘在车上啦,交代我给你送过来呢。” 涂天林于是起身来到院墙边,从墙外接过那把铁锹,“多谢。” 苏汉子摸了摸脑袋,“不客气嘿嘿。” 他说着,视线转向院子里的木桌,“涂大哥,你和那只猫在吃饭呢?” “嗯,要进来一块吃么?”涂天林回头看了一眼桃圆。 苏汉子连忙摇头如拨浪鼓:“不不,我刚吃过,在田埂散步时碰到的车夫,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搅,先走了!” 说着,他真的拔脚匆匆忙忙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还觉得分外心虚,总觉得方才是打扰了一对浓情蜜意的新人一般。 涂猎户脸上那宠溺的笑容,实在是太像对着自家的…… 苏汉子思及此,猛地摇摇头。 肯定是他想娶媳妇想疯了,那可是胡老大夫留给涂猎户的猫,他居然这般歪解涂猎户的一举一动,自己真是吃饱了没事做!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想想该怎么样才能娶到媳妇儿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10章 苏汉子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风风火火走了。 这头,涂天林拿着铁锹放回院子墙角,再回到饭桌时,发现桃圆居然已经快把一盘子芋泥饼吃光了。 尽管他做得小份,但猫的肚子容量有限,吃光一整盘子芋泥饼对猫而言已经是在“吃饱”和“吃撑”的状态之间徘徊了。 涂天林委实没想到小家伙这般喜好甜食,两步上前把已经到它嘴边的饼子抽走了。 桃圆眼睁睁看着快要入口的饼飞走,抗议地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拍拍它脑袋,温声道:“芋泥饼虽美味但不可多食,对你的胃不好,不易消食。” “你瞧。” 涂天林一边说,手一边微微伸向桃圆的腹部,“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再吃一只大鸡腿,这顿饭便不能吃了,须得两个时辰后才能进食。” 桃圆肉眼可见地不开心了,胡须也耷拉下来:“喵……” 从前胡老大夫可从不会管它吃多少食物的。 虽然它也时常会因为吃多了肚子难受很久,但胡老大夫给它煎一点消食的药汁让它喝了。 桃圆能在胡老大夫那里尽情吃喝,还是源于刚来时它因为胡老大夫管制它吃食而闷闷不乐了两日。胡老大夫心疼坏了,自那以后不再限制它吃多少,只是会在它难受时给它煎药喝。 如今涂天林说一不二的雷霆手段让桃圆有些无所适从,委屈巴巴得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平日高耸的尾巴也没精打采地垂在椅子边缘。 涂天林却铁面无私,坚定地把剩下的芋泥饼收走,不许桃圆再继续吃。 “是我的错,今日我知道你吃饼子的分量,之后会少做一些,否则你会馋——” “喵!” 桃圆未等他说完已经不满地开始抗议了。 涂天林被尖锐的叫唤打断,怔愣过后便是失笑,以掌心抵着自个儿的额头,“是我糊涂了,若你半夜饿了还能吃,那做多的便留着吧。” “只是今夜不能再继续吃芋泥饼了,吃了这只鸡腿便让肚子歇息一阵,晚些时候再吃吧。” 涂天林的语气不容抗拒,干脆利落收走芋泥饼放入灶屋,而后回到饭桌旁。 桃圆即便不甘心也没办法,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灶屋,而后吃涂天林撕好的鸡腿肉。 “喵~” 吃了几口,桃圆这才发现鸡腿今日也好香呀。虽然是蒸的,但它不知涂天林在其中加了调料,因此才这么香喷喷。 桃圆不由加快了啃吃的速度,不一会儿,饭桌传来猫儿啃食得“啪叽啪叽”声。 涂天林扬起嘴角,也开始进餐了。 院子微风习习,银月和星辰相伴相依,散发着淡淡而耀目的光辉。 村里烟囱的袅袅炊烟渐渐止息,夜色慢慢覆盖大地时,蝉鸣蛙叫也比白日聒噪不少。 院子里安静温馨,只有一人一猫吃饭的和睦画面。 不多时吃饱后,涂天林收拾了碗筷,桃圆则沿着院子晒着月光,一圈一圈慢悠悠地散步,好不悠闲。 涂天林收拾结束,煨的药也快好了,于是忙活着给桃圆喂药、喂蜜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得闲。 他便去烧水洗澡。 胡老大夫说过桃圆无须时常洗澡,于是他便不管小家伙,自个儿去洗了。 待到涂天林把洗澡水扛进西屋,距离晚饭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涂天林从前洗澡都是在后屋,也无须特意关进屋子洗,但是自从桃圆来了之后,他就格外注意这一点,总觉得在小家伙面前洗澡有些不自在。 桃圆亲眼看着男人进了西屋,很快,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它知道,涂大哥这是开始洗澡啦。 桃圆在西屋面前打转两圈,确定情报无误后,于是悄无声息迈着猫步偷偷溜向另一头的灶屋。 嘿嘿。 这都半个时辰过去喽,它可以吃芋泥饼啦。 灶屋的门没有特意拴着,桃圆只用力跳起来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它轻手轻脚进了灶屋,鼻子轻轻嗅着,很快跳上灶子。 它嗅到,那些芋泥饼便被盖在这块巨大的锅盖下。 锅盖向来很沉,凭它这副小小的身板是不可能揭开的。 “喵。” 桃圆轻轻叫了一声。 不怕,它早有预料。 随着灶屋中一道微弱的白芒闪过,蹲着的白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削薄的少年站在灶台旁。 少年浑身赤裸,肤色雪白,一头白发更是如瀑般披散在肩头以及腰背后,柔软轻盈,好似隐隐散发着白泽。 他不管银发如何遮掩眉目,迫不及待伸手抓向锅盖,一把揭开。 果然,剩下的芋泥饼就藏在这里。 桃圆欣喜得两只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伸手就捧起那只大碗抓起里面的芋泥饼吃了起来。 “呜哇。” 芋泥饼已经凉了,口感削弱不少,但还是很松软香甜! 桃圆吃得津津有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断望向灶屋外,想了想,他走了过去关上灶屋的门。 反正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关门后,桃圆终于安心地捧着芋泥饼安心地吃了起来。 这块芋泥饼是正常人类的分量,是涂天林为了陪桃圆进食给自己做的,如今还剩下两大块呢。晚饭时桃圆就看出涂大哥其实并不怎么喜好甜食,只是为了陪自己一块吃罢了。 是以他也就吃得越发心安理得。 桃圆在吃了一块芋泥饼后发现肚子居然还未开始难受,不由暗暗惊喜。果然,变成人形肚子也跟着大了,能装下更多的食物! 桃圆喜上眉梢,吃得更欢快了。 于是乎,干掉手里的芋泥饼,再把另一张芋泥饼也解决了,再然后,碗里的芋泥饼越来越烧,乃至于终于见底…… 桃圆越吃越心虚,但就是停不下来。 最终,碗里只剩下了两个属于他的指头大小的芋泥饼。 桃圆的手终于颤巍巍地悬在了碗口上空。 “呜?” 他拿起那块饼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这都已经吃到见底的地步啦,若是涂大哥发现,横竖都要被斥责的吧,不若干脆吃个干净好了? 桃圆内心纠结又不安,踌躇又踌躇。 正因他心头慌乱,便也没听到,西屋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一道轻微近于无声的脚步已经悄然来到灶屋前。 高大的身形停在了灶屋,一只手扬起。 “咔嗒。” 涂天林的手已经搭在了灶屋的把手上。 …… 方才,他在洗澡时便忽然生出一股微妙而不祥的预感,于是澡还未洗碗,身子也未擦,只披了一件外衫便出了西屋。 越是靠近灶屋,他便越发肯定,屋子里有人。 他的听力异于常人,能感知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 这个时辰了,还能有谁潜入屋子? 灶屋里只有吃的,难不成是偷吃的野猴子? 涂天林眉目沉了沉,悄然无声走向灶屋。 …… 而桃圆正在纠结万分时,忽然听到灶屋门居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响动。 “咔嗒。” 他所有感官和思绪瞬间回笼,顿时浑身炸毛,不小心把碟子啪嗒一声摔在灶台上。 “啪。” 碗摔落传来清脆声响。 就是这一声裂开的动静,使得屋外的涂天林一瞬间推开了灶门。 灶屋黑黢黢一片。 他立时冲进灶屋,只用了几息就适应了屋子的黑暗。 也是这时,他终于看到了潜入灶屋贼子的真面目。 那居然是一个神色慌乱的银发少年,眉目狭长而漂亮,在看到涂天林时已经蹲在了窗台上,下一瞬,他着急忙慌轻飘飘地从灶屋的窗子翻了出去。 “哗啦。” 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接着,院子里也传来动静。 应当是那少年逃走时发出的声响。 涂天林终于从窥见少年漂亮容颜的震惊中回过神,拔脚冲出灶屋冲向院子。 可他跑遍了整个院子,哪里还有那个银□□亮少年的身影? 四周空无一人,篱笆墙外更是黑黢黢一片,夜色浓厚。 大地月色清辉遍洒,星子一眨一眨在闪烁。 什么都没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11章 面对空无一人的院落,涂天林心中竟生出一丝怅然若失。方才那张稠丽鲜妍的面容仿佛惊鸿一瞥,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息。 随后,涂天林伴着月色清辉在院子里又寻了几遍,依旧没发现那个令人惊艳的白发少年。 会否藏在屋子里? 涂天林眸色一紧,于是从离自己最近的屋子走去。 东屋,西屋…… 灶房、柴房……都没有。 涂天林一一检查过每间屋子,最终来到自己睡的北屋。 那少年怎么可能躲在这里? 涂天林失笑摇摇头。 圆圆就睡在北屋他的炕上,若是有人闯入它早受惊跑出来了。 笑过之后,涂天林面色重新沉了下去,手最终还是搭在了门扉上。 “吱呀。” 门轻轻一推,应声而开。 进屋后,炕上躺着平日所熟悉的白色影子。 桃圆此时正蜷缩成一团,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呢。 屋里触目所及,没有遮挡物,并未藏人。只一个破旧的衣柜,打开查看后也不曾有人。 ……那少年根本已经不在此处,兴许早就趁夜色遮掩溜走了。 确定这一点后,涂天林轻轻走到炕边,俯身摸了摸桃圆的脑袋。 “喵呜~” 似乎是被扰了美梦,小家伙胡须翘了起来,但眼睛并未睁开,而是不满地皱起小鼻子,发出一声梦呓。 涂天林再次失笑。 院子里兵荒马乱找人这么久,小家伙竟一直未醒,着实能睡。 说来也怪,那白发少年虽然身手矫健,但涂天林手脚不并不算慢,那少年不可能逃出灶屋后就丝毫寻不到一丝踪影。 家中被贼人如无人之境闯入的滋味并不好受,且十分危险。 涂天林抚摸桃圆的手倏然停住了。 沉着的视线环视一圈敞开的屋门,投向光线昏暗的院子,复又重新回到屋内,慢慢停在睡得憨态可掬的小家伙身上。 纯白的毛发,白发的少年…… 涂天林掌心倏然一沉,慢慢握住桃圆一只粉嫩的爪子。 按理来说,那少年若是要翻逃出院子,必须得发出更为激烈的动静。 他听觉敏锐,必不可能不察觉任何端倪。 涂天林视线一寸寸扫过蜷缩在被窝里的桃圆,一点一点揭开盖在它身上的被褥。 而此时,双目紧闭的桃圆惶惶不安极了,心脏打着的鼓点加速跳动。 “喵?” 它试图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以此掩饰因为惊慌而跳动的眼皮。 桃圆仿佛能感受到男人沉如凉月的目光一寸寸在身上逡巡,那视线似是下一刻就能点燃火苗将它灼烧。 它小小地咽了一下口水。 而后,继续强装镇定——装睡。 涂天林慢慢坐在炕的边缘,目光扫过桃圆一身纯白毛发,排除了种种不可能的事实后,心中开始泛起万千波澜。 莫非,桃圆和那白发少年是…… 察觉自己露出这么一个荒诞的想法,涂天林不禁觉得甚为荒谬。 “呵。” 他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自嘲声。 怎么可能? 出神之际,他的手无意之间按到桃圆的爪子,力道稍微重了一些。 “喵呜。”桃圆再次发出梦呓,接着,懒洋洋睁开一双漂亮的眼睛,终于醒转了。 “喵?” 桃圆迷茫地望着坐在炕边垂眸望着自己的涂天林,满脸一副刚睡醒的不解模样。 男人见状,心中的疑惑顿时全都打消了,轻轻捏住桃圆的脸蛋,道:“吵醒圆圆了?抱歉。” “喵。”桃圆软绵绵叫了一声。 只不过它说这话着实没有底气,视线有些飘忽,不敢直视涂天林的眼睛。 后者柔声道:“困便继续睡。” 桃圆懒洋洋瞄了一声,从方才起加速跳动的心脏到此时终于能安定了。 它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完美地扮成了一只被吵醒又继续闭眼睡觉的小猫。 涂天林替它掖了掖被子,而后起身出去。 桃圆睁开一条眼缝,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复又重新闭上眼睛。 涂天林出北屋后,先是巡视一遍院子,又再次仔仔细细检查所有屋子,而后回到了灶屋查看。确定没有藏任何人,这才回到西屋继续洗澡。 西屋的浴桶里,水已经凉了,水汽早已消散。 涂天林草草洗完,回到北屋。 那少年没去别的屋子,而只是进灶屋,想必一定是偷吃食物。 当时灶屋光线昏暗,他只隐约窥见少年嘴巴鼓胀,似乎嘴里正含着什么东西。而方才他看过灶屋,锅里的芋泥饼不翼而飞,只剩下两块指头大小的孤零零躺在那里。 涂天林思索间,唇角悄然勾起,掀开被子上炕,钻进被褥。 这个气节,到了深夜气温依旧深凉。 涂天林看到缩在被子里毛绒绒的桃圆,方才心中的疑虑担忧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心柔软得化作一滩水。 他轻轻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 继而,视线扫到它圆溜溜的肚皮上。 桃圆今夜吃了不少,几乎大半盘的芋泥饼,一只大鸡腿,结果因为鸡腿太香,它额外又把另一只鸡腿吃了。 光是这些,就足够把它的小肚皮撑得如同怀胎六月似的。 涂天林瞧着那张粉嫩的小肚子,再次失笑。 想了想,他起身去把屋子的门用两根柱子顶着,以防深夜再有人潜入。 那个“少年”只是偷吃食物,想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还是须得警醒一些。 做完这些,涂天林才重新回到炕上,钻入被窝和桃圆一块躺下。 他摸了摸小家伙的鼻子,轻轻拉了拉它的爪子。 然而小家伙并未如同平时一般自动扒拉着躺到他的身边。 “睡得这般沉?” 涂天林轻声低喃,勾起唇角,于是并未惊动桃圆,生怕它再被吵醒。 于是,一人一猫便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分别睡着了。 月色在窗外流淌,映照在炕上的人和猫身上。 尤其是投射在白猫身上时,似是隐隐有白光流动。 不多时,屋中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声。 一直紧闭双目的桃圆倏地睁开那双淡蓝的漂亮双瞳。 它鬼鬼祟祟侧头望向胸膛平稳起伏的男人,而后偷偷钻出被褥,扫了一眼门后的两根木头,思考一瞬,接着,从窗棂那头溜了出去。 桃圆轻轻巧巧顺利落地,出现在北屋的窗户底下。 它不敢发出任何动静,静悄悄往北屋的反方向走,径直去了那边的院子开始沿着篱笆踱步。 桃圆能听到北屋的呼吸声依旧十分平稳。 清辉朗月之下,遍洒大地。 毛发纯白的猫在漫天星辰下瞬间恢复成白发少年的模样,月光温柔躺过少年一头银发,隐隐传来耀眼光辉。 变成人形的那一刻,桃圆着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它方才在灶屋里偷吃了许多芋泥饼,因为情况紧急被迫恢复猫儿形态,这小肚皮可想而知有多鼓胀。 鼓胀得它十分难受,硬生生撑到涂天林睡着后才终于敢溜出来散步消食。 真是太惊心动魄了。 桃圆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真是危险。 所幸没被发现。 方才在灶屋吃了太多,即便是人形的桃圆小腹也难受得紧,更遑论它变成猫时肚皮有多大了。 此刻得到放松,桃圆浑身的难受逐渐缓解。 可依旧还是难受。 他不禁撇撇嘴,手揉了揉鼓胀的肚子。 桃圆不禁为今夜的贪吃行为感到懊悔。 真的好难受……呜。 散步两圈后,他在篱笆边缘就着漫天的月华慢慢蹲了下来,手情不自禁揉着胀气难受的小腹。 早知道便不贪嘴了。 桃圆眼角溢出一点泪光,又默默委屈地把眼泪逼回去,慢慢站起身。再难受,也要继续消食,否则今夜就无法入睡了。 …… 即便是化作人形,桃圆也在院子溜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好受一些。 他摸了摸小腹,似乎没有之前那般鼓胀了。 “哗。” 一阵白芒闪过,月下的人影消失,篱笆边重新出现了一只白猫。 桃圆听到北屋传来轻微的响动,想来是涂天林睡梦中翻身的动静。 它一时间有些慌乱。 若是涂大哥醒来找不到自己,会不会起疑心? 就着漫天的星光,白猫一溜烟奔向北屋,从方才出来的窗子原路返回,回到了炕上。 一触碰到被子,桃圆瞧见炕上的男人并未醒转,顿时松了口气,于是赶忙用爪子扒拉被子打算钻回去。 才把被角拉开一个口子,桃圆的爪子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桃圆吓得浑身炸毛,弓起脊背瞪着双瞳警惕地仰头向上望去。 睡熟的涂天林此时正微微睁着一双黑沉的眸子凝视自己,男人目光深邃,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喵?”桃圆试图叫了一声。 涂天林丛炕上坐起身,把桃圆拉到怀里,抱住。 “方才去了何处?” 桃圆心虚地被圈在宽阔的胸口处,不知该作如何表现,只是又叫了一声。 就在它绞尽脑汁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时,涂天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非是饿了,去灶屋找吃的?” 桃圆一听猛地仰起脑袋,急切点头,“喵!” 是饿了! 尽管语气强烈,但心中仍旧心虚。 涂天林弯起嘴角,“给你留着这扇窗户,便是怕你饿着方便你出去吃东西。” “今夜家中遭了贼,吃的只剩那半只鱼肉了,可都吃光了?” 桃圆点点头:“喵!” 都吃完啦! 涂天林点点头,“那便好。” 说着,他重新躺下,把桃圆也拉过来靠在身边,“既然吃完,就睡吧。” 桃圆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顺从躺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12章 只是睡却是睡不着的,心中一直在叫苦连天。 今夜它偷吃的都是那一盘子芋泥饼,其他的菜可是半点都未动。若明日涂大哥回想起来,届时怀疑到它头上,这可怎么办?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桃圆很快听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涂大哥睡着了。 桃圆圆溜溜的瞳孔转了转,想了想,干脆也安分闭上眼,打算好好睡一觉。 它这会儿是真的吃不动了,打算睡一两个时辰再起来吃。 …… 月上中天,漫天星子互相辉映。 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夜半时分。 桃圆美美睡了一觉,睁眼时看到涂天林已经深入梦乡,于是放心溜了出去走向灶屋。 这个时辰它的肚子终于空啦,是时候对猪肉炖粉条和清蒸鸡下手喽! 不一会儿,灶屋里传来“嘎叽嘎叽”的咀嚼声。 …… 晨曦初露时,涂天林指尖先是动了动,继而睁开眼,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 桃圆正在他身边呼呼大睡,白色胡须一颤一颤,看起来睡得正香呢。 涂天林勾唇,轻手轻脚起身,没吵醒小家伙。 只是,当视线停留在它纯白的毛发时,昨夜的奇遇顿时浮现眼前,尤其是那白发少年的回眸一瞥,涂天林始终难以忘怀。 沉吟一阵,他才终于起身,洗漱过后去了灶屋。 放置芋泥饼的碟子依旧空荡荡,但略有不同的是,清蒸鸡和猪肉炖粉条似乎也少了些,只因两个碟子都有被翻动得乱糟糟的痕迹。 就仿佛是刻意为之一般。 涂天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回忆起昨夜那少年的模样,一头银发,昳丽鲜妍,似是天边惊鸿,夺目绚烂。仿佛真的如山间走出来的精灵,压根不似凡人。 涂天林视线重新投向那空荡荡的盘子,悄然弯起唇角,而后开始收拾昨夜少年偷吃留下的狼藉。 既然桃圆这般爱吃甜食糕饼,他打算三天两头做一次。但是不能做太多,以防它吃多了不消化,也容易腻。 是以,今早他换了花样,改做山药糕、豆腐酿、清炒胡萝卜以及一锅清香小白粥。 那日他见桃圆啃那白菜帮子极为津津有味,是以才做了这胡萝卜,看看小家伙喜不喜欢。若是不喜,他下次再换个菜蔬。 山药是上次他买的,把山药洗净削去一些表皮,再切成段。而后,把山药放入锅中蒸煮。看着灶子火开始烧旺,涂天林便去揉面粉。 山药蒸到软烂之际,面粉也调和好了,涂天林便把山药放入罐中开始捣成泥,而后撒进一些糖,继续捣。 …… 灶屋里,烟顺着烟囱袅袅升入天际。 看着山药糕在锅里蒸着后,涂天林接着开始忙活做豆腐酿。野山猪肉还有,他拿了一些到案板,把猪肉切碎,而后加入酱油、胡椒粉盐、糖和葱等等调料,把野山猪肉同这些调料搅拌均匀。 这些便是酿子的馅料了。 至于豆腐皮,是他昨日买好浸泡在井水中的。 涂天林豆腐酿做到一半时,蒸屉里的山药糕已经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甜气息,很是清香勾人。 待到另一口灶子开始煎豆腐酿时,山药糕也出炉了。 涂天林拿出山药糕盛入盘子。接着,又去洗了一根胡萝卜,切成薄片。一人一猫无须做太多,只要做够早午饭,晚上再做一顿便好。 很快,削薄的胡萝卜片已经入锅,开始翻炒。 …… 待到桃圆一觉睡醒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喵?” 它使劲嗅了嗅,立即嗅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清香。 好香! 桃圆瞌睡虫瞬间跑光,一溜烟下炕奔向灶屋。 恰好,碰到涂天林端着蒸好的山药糕走出来。 看到桃圆,他笑着道:“早饭做好了,圆圆过来吃。” 桃圆便没进那满是油烟的灶屋,跟着涂天林来到院中摆好的饭桌旁,踏着椅子跳上饭桌。 它嗅到的香气正是来自于山药糕的香甜气息,和芋泥饼很相似,但是又少了三分甜腻,令喵闻了精神为之一振。 这个糕肯定很美味! 桃圆漂亮的瞳孔一转,猴急般就要去够山药糕,但它转念一想,及时收回了爪子,满不在乎地先去嗅了嗅香喷喷的豆腐酿。 涂天林把小家伙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唇角弯起的弧度越发明显。 “这是豆腐酿,这是清炒萝卜,这是山药糕,圆圆先吃哪一个?” 桃圆咽了咽口水,视线刻意掠过山药糕,停在豆腐酿上,用毛绒绒的爪子指了指。 “原来是这个。” 涂天林眼底笑意更甚,用筷子夹起两个豆腐酿放入碟子,再用筷子将其分为两半,“吃吧。” 桃圆开始吃起豆腐酿,偶尔喝一口白粥。 尽管豆腐酿也很美味,但它眼珠子时不时会扫向那盘甜甜的山药糕,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涂天林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未曾褪去,他把那碟山药糕推到桃圆面前,温声问:“圆圆不是喜欢甜糕么,怎么不吃?” 桃圆心虚地抬起头望向男人,心道,它喜欢吃甜糕的心思这般明显吗? “喵。” 桃圆叫了一声,犹疑几息,而后挪了挪爪子来到山药糕面前,故作试探嗅了嗅。 既然是涂大哥叫我吃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嗅过之后,桃圆终于光明正大舔起那山药糕,而后再也没有犹疑狂吃起这碟甜糕。 先前它早已憋了许久,如今甜糕终于吃到嘴里,兴奋得尾巴都不自觉左右摇晃,频率幅度之大连自己也不曾察觉。 涂天林瞧着那不停甩动的白色尾巴,唇角弧度越发上扬。 桃圆吃山药糕吃得欢乐,干脆把豆腐包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品尝起山药糕。 山药糕已经有些微凉,但并不妨碍那清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甚至这微凉的触觉在深夏时分很恰如其分,太热反倒令猫心生躁意。 不过涂天林为防它吃撑,拿出来的只有四小块,剩下的,他打算在午饭时再拿出来。 果然,桃圆解决完碟子里的山药糕后,眼珠子开始瞟向四周寻找还有没有剩余的甜糕。 涂天林把桃圆的那份豆腐酿和清炒萝卜放到它面前,“食用甜糕应当适可而止,吃些别的吧。” 桃圆也不便强求多吃,以免引起怀疑,只好开始“吧咂吧咂”吃起豆腐酿。清粥配上豆腐酿子,别提有多开胃啦,若它化了人形,光配着豆腐 酿子都能喝上两大碗粥呢!不过现在不行,它得留着肚子。 不一会儿,桃圆就开始转向旁边的清炒胡萝卜了。 出乎涂天林意料,小家伙对这胡萝卜也格外情有独钟,“嘎吱嘎吱”啃咬得十分带劲。 涂天林心道,看来大鱼大肉吃多也会腻,这清炒萝卜脆甜爽口,圆圆喜欢也是正常。难怪之前它对那白菜帮子这般喜欢。 不多时,桃圆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它懒洋洋眯着眼睛,看着涂天林起身把碗筷收拾了擦净桌面,而后去井里打水,拿过墙上挂着的丝瓜球在井边洗刷碗筷。 天净云淡,日光温暖耀目,四周山林树梢拂动沙沙,乡野间蝉鸣鸟叫此起彼伏。 桃圆迈着轻巧的猫步在井边打转,看着男人两边袖子高高捋起,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他手腕不停转动,将碗里的污渍洗刷干净,再把碗里水渍沥干,最后擦干放到篮子里。 院子里时不时拂过微风,院子角落种着的一株柚子树如今正是开花时节,散发的幽幽清香扑鼻,煞是清心。 桃圆只觉得舒适极了,软绵绵唤了一声:“喵。” 它望着男人忙碌的背影,不禁想道,涂大哥为了它这般奔波,它是不是也能帮上什么忙? 要不要再去捉一条鱼回来? 桃圆思来想去时,涂天林放了碗筷出来看到小家伙在发呆,忍不住捏了捏它毛绒绒的脸颊,笑道:“圆圆在想什么?” 桃圆回过神,冲他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道:“今日我须得把这方院子和干爹的院子打通,做一扇门,日后你玩耍的地方也能大一些。” 原先涂天林和胡老大夫就是邻居,为了让桃圆住得适应,他打算将两处院子相连,这样桃圆就有了自己的主屋,若将来天气越发炎热它不愿同他睡,特可以自己单独睡一间屋子。院子打通后,他打理屋舍也方便些,不必进出来回跑,省心省力。 抱着这些打算,涂天林昨日在采购日用品时买了不少工具,譬如钉子,锤子,打磨好的木板等。 这不,刚吃完早饭,就有镇上的器具店家把涂天林订购的器具都送来了。 从板车上卸下工具后,涂天林马不停蹄开始动工,这个活计估摸着要忙活个几天。 涂天林叮嘱桃圆:“圆圆若是想出门玩便去吧,不过你伤势未愈,切记不要走远。” “喵。” 桃圆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实则并未放在心上,它前些日子还去给胡老大夫抓鱼了呢,哪有这般娇气弱小! 当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时,桃圆已经在柚子树爬上爬下,抓着那一绺绺的花儿玩耍了。 涂天林终于用锤子将两边院子的篱笆和石块打通时,桃圆身上脸上已经落满柚子花叶,成了一只小花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13章 涂天林回到院子这边拿起水壶喝水时,看到桃圆上蹿下跳玩得开心扑得满身枝叶,暗道幸好昨日也买了树种。 他打算在西墙再种两株树,能让小家伙换着树爬。 这会儿,桃圆在树荫底玩累了,恰好也遥遥看了过来。 明媚的日光下,男人只穿着一件白色褂子,胸口及双臂结实遒劲的肌肉凸起,喝水时喉结不住滚动,脖颈的汗随着喉结跳动也随之滴落。 “咕咚。” 桃圆甚至还听到了男人咽水的声音。 之前它怎么没发现,涂大哥生得这般好看。虽然肤色是小麦色,五官锋利人也粗犷,但不妨碍它觉得涂大哥长得俊,很有男子气概。 桃圆越看越痴,只觉得日光下的男人像是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 涂天林看到树荫底的小家伙呆怔着一动未动,不禁扬声问:“怎么不玩了,累了?” 桃圆回过神,冲他叫唤一声,继续跳上树横冲直撞了。 涂天林看着毛绒绒的背影,心想,不如干脆再做一个秋千架,玩腻了树还可以荡秋千? 这般想着,他把昨日买的几种猫玩具拿出来,打算等桃圆玩腻了树再把玩具给它。 过了一阵,等到涂天林再次忙起来时,也无暇顾及小家伙在院子角落的情况了。 于是桃圆玩着玩着,开始钻出篱笆,往村里小路蹿了出去。 …… 涂天林叮叮当当敲打锤子忙活时,村里也开始时不时有人经过。 苏汉子挑着一担子干草路过时,大声打招呼:“涂猎户这是要把胡老大夫的院子打通吗?” “嗯。”涂天林擦一把汗,应了一声。 苏汉子:“这想法不错,涂猎户若是需要帮手可以知会一声,我随时能过来帮忙!” “好。” 涂天林点头,看着苏家汉子走了过去,不禁望向院子角落。 如今日头正盛,午饭时间已至。圆圆不知玩得如何了,也早该累了吧? 思及此,涂天林放下手中的锤子走向院落的柚子树。 寻了一圈,才发现那抹白色身影早就不见了。 难不成是玩累进屋歇下了? 涂天林于是拔脚去了北屋,但北屋的炕上同样不见小家伙的身影。他越发疑惑,忍不住寻遍了家里大大小小每个地方,还特意去了一趟灶屋,结果皆是毫无踪影。 男人暗道,看来院子还是太小,小家伙待不住,应当是溜出去玩了,上次不就到河边给胡老大夫捉鱼去了么? 思及此,涂天林反而不着急了,而是去灶房开始热今晨的饭菜。 若是桃圆玩够了回来正好可以吃上午饭。 …… 一刻钟前。 桃圆从柚子树旁的墙头跳出去后,盯着一只蝴蝶一直飞扑。 褐色蝴蝶在野花和草丛间流连,停留一阵又往前继续飞,忽然遭到白猫的飞扑,惊惶之下不停沿路往前蹿。 期间,桃圆和褐色蝴蝶还遇到了别的蝴蝶及其几只采蜜的蜜蜂。 这下桃圆更兴奋了,连带着蝴蝶和蜜蜂一块儿扑,玩得不亦乐乎,开心得不知天南地北。 于是乎,蝴蝶和蜜蜂沿着花丛野草一路往下,不知不觉桃圆跟着蜜蜂蝴蝶顺着乡野小路不断往前走,来到了田野间。 四周稻田广阔无垠。 田间有不少在劳作的村民,忙忙碌碌,间或还有吆喝声传来。地里还有不少拉着犁田的牛,正被鞭打屁股往前拉犁车。 桃圆追着蝴蝶蜜蜂压根毫无所觉,不知何时,前方有一头脱缰的牛正发了疯似地往这边奔来。 四周的村民们也是这时才发觉,田间骤然传来惊惶大叫。 “不好啦,杨家的牛疯了,大家小心!” “快躲开,别被撞到了!” “牛发疯了,快跑!” 村民们纷纷四下闪避,惊魂不定地看着牛往前狂奔,还有的急急忙忙去寻自家孩子,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很快,杨汉子和田里几个汉子都冲过去打去制住那头发狂的牛。 不知是谁这时喊了一声:“快看呐,路旁有一只猫!” “嘶,瞧着眼熟……” “我记起来了,那是不是涂猎户家的猫,就是胡老大夫留下的那只嘛!” 所有人顺着那人喊声望过去,发现田埂那头果然有只白猫停滞在那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面对发狂奔来的牛竟是一动也不动,如同木偶一般。 而白猫本猫,也就是桃圆,它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或许是伤势还未痊愈。 那伤势一直都是在关窍处,这段时间最大的极限便是能在河边抓起一只跳上来的鱼,再大的本事也没有了。 面对狂奔而来的牛,它突然间像是被吓傻一般,丝毫无法动弹。 被它追捕的蝴蝶蜜蜂早已飞远了。 与此同时,牛蹄狂踏田野的“轰隆轰隆”声越来越近。 桃圆漂亮的瞳孔倒映出高大的牛发狂的模样,小小的身体一时间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牛越来越靠近。 而这般近的距离,田间的村民是没法来得及救下它的。 所有人都不忍直视,以为白猫必定会被牛踩踏成肉饼,再不济,也是浑身骨头断裂,痛不欲生。 好好一只漂亮的猫就要被这么毁了。 叹息声四下传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田埂旁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哞——” 在牛发出狂哮之时,那只手猛地把桃圆揽了过去。 强健有力的牛蹄下一刻猛地朝着桃圆方才蹲过的地方踩踏而过,掀起阵阵尘土。 桃圆心脏像是被水挤压一般,如今猛然被捞出水面,终于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瞪圆的瞳孔始终睁圆着,没能从惊吓中回过神。 “好!” 看到白猫危机解除,四周村民不禁纷纷鼓掌叫好。 “柳哥儿真是好样的,多亏你了你呀!” “今日柳哥儿真是做了件大善事!这么一只漂亮的猫若真是被疯牛踩踏死了,大伙都会很难过!涂猎户该多伤心!” “杨汉子,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疯牛!” 杨家汉子等人纷纷回过神,去追那头发狂的牛了。 田间的村民瞬时呼啦一下朝抱白猫的柳哥儿围了过来。 桃圆终于回过神,瞪圆的瞳孔渐渐缩小,玻璃似的眼球倒映出抱着它的人。 “没事吧,小猫?” 一道略显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桃圆身体微颤,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不得不说,柳哥儿长了一张姣好的面容,似温柔干净的湖水,让人看了不禁眼前一亮。 柳哥儿无疑是长得好看的。 就连围过来的几个庄稼汉子都是先瞟了几眼柳哥儿才看向他怀里的白猫,纷纷关心道:“柳哥儿,你没事吧?” “柳哥儿今日真是厉害,居然在这般紧急关头救下这只小猫!” “柳哥儿可有受惊?不如到我家院子喝一杯凉茶再走?” 面对众多庄稼汉子的关心,柳哥儿一一摇头,温和地笑了笑:“不了,小猫受惊,我还要把它送回涂猎户家中,多谢各位好意。” 众多庄稼汉子不禁都露出失望神色。 柳哥儿无疑是清水村最受欢迎的待嫁人选。 不知多少汉子都喜欢柳哥儿这一款,他不仅容貌好,家中大小事务样样拿手,是四邻八乡出了名的受欢迎的哥儿人选。 不过柳哥儿一向对前来询问亲事的人家不闻不问,都是在背后叫家人替他拒绝了。 因此大伙也都一致认为,是柳哥儿的家人在把关他的婚事。殊不知其实都是柳哥儿自己的主意。本质上而言,他和吴二花一样,眼光都极高。 这两人都是属于能干型的待嫁人选,家里条件也不算差,因此待价而沽也算正常。 田汉子长长叹出一口气,“柳哥儿各方面条件都好,应当看不上咱们了吧?涂猎户那个条件多敞亮,嫁给涂猎户他还不用下地干活儿呢,而且今早我还看到涂猎户准备把家里和胡老大夫的院子打通,到时候种点小菜,养一群鸡鸭,他再上山打猎贴补家用,这日子不知多美妙。” 严汉子摇摇头,猛地拍一掌他肩头:“你说错了,恐怕鸡鸭不用养,菜也不用种,涂猎户光是打猎就够他们吃一辈子喽。” “怎么个说法,你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也没什么,上次我不是去镇上卖粮食么,那个德鑫酒楼的掌柜告诉我的,说是涂猎户卖一次猎物可是有好几十两银子呢!” 四周顿时传来倒吸凉气声。 一次几十两银子? 这涂猎户平时看着低调,没想到居然这么能挣钱? …… 在众人惊叹的声中,桃圆被柳哥儿抱着一步一步往涂天林家方向走去。 对于大伙的议论,桃圆灵敏的耳朵早已听了个七七八八。 它忍不住悄悄仰起头,再次望向抱着的这个哥儿。 面容清秀,算是一副好皮囊。 原来,他就是柳哥儿? 桃圆记性很好,他清楚记得当初胡老大夫提过一次,说是要介绍吴二花以及本村的柳哥儿与涂大哥认识。 原来,这人便是那柳哥儿。 从大伙的议论中不难知道,柳哥儿是个极为能干的,样貌也出众,追求者很多。 桃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渗出一丝酸涩感。 它爪子动了动,腰背一弓就要从柳哥儿怀里跳下去,却被柳哥儿及时察觉一把紧紧抱住了。 “小白,勿要乱跑,届时你再受惊乱跑,出事了涂大哥可是要伤心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14章 柳哥儿柔和的声音钻入耳里,桃圆挣扎的身躯瞬间不动了。 是啊,若是自己再出事,涂大哥定是要伤心的。 桃圆闻言,竟是顺从待在柳哥儿怀里,不再动弹了。 柳哥儿唇角弯起,温婉一笑:“真是只可爱的猫,还能听懂人话呢,好聪明。” “怪不得胡老大夫和涂大哥都这般珍爱你。” 说话间,桃圆的脑袋被轻轻摸了摸。 因着心中那点酸涩,桃圆下意识有些排斥柳哥儿的触摸,但又没有合理的理由抗拒。 相反,柳哥儿说话做事都很妥当,它没什么可驳斥的。 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憋闷。 待到柳哥儿抱桃圆走出老远,它的小脑袋才终于渐渐转过弯来,意识到其中憋闷之处。 这位柳哥儿与涂大哥并不熟识,只见过一面而已,如今听着柳哥儿亲切地唤涂天林为涂大哥,他心中那股酸涩越发膨胀,无可自抑扩散开来。 就像是亲近喜爱的事物被掠夺了一般。 桃圆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困惑地埋着脑袋,有些忿忿于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滋生,而它却无法控制。 …… 柳哥儿抱着桃圆一步一步稳稳走向涂天林的院子,就在快到时,只见篱笆院门也蓦地打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里面急急忙忙出来。 柳哥儿见状惊喜唤了一声:“涂大哥。” 涂天林亦是第一眼已经见到桃圆和柳哥儿,匆忙走过来,沉声询问:“圆圆去了何处,这是怎么回事?” 桃圆毛绒绒的脸垮了一半,颇有些委屈地低低叫了一声,“喵。” 因为一路追蜜蜂蝴蝶,它蹭过大片野草野花,这身上白净的毛发这会儿脏兮兮的,活像是一只小花猫。 柳哥儿道:“涂大哥,先进去说话吧?” 涂天林点点头,领柳哥儿进了院子。 进到里面,柳哥儿这才郑重地把桃圆交到涂天林手里,“涂大哥一定急坏了吧,给。” 男人接过桃圆抱到怀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手轻轻抚着桃圆后颈的皮毛,“此前我见过你,你是?” 对于柳哥儿他只是面熟,但并不具体知晓他是哪户人家的哥儿。 柳哥儿笑了笑:“是我糊涂了,还未自我介绍呢,我是村里的柳哥儿。” “今日田埂那边有一头疯牛蹿了出来,这小猫在那头玩耍,许是被吓傻了,碰到疯牛动也动不得,眼见要被撞上,所幸我见到及时把小猫拉过来,否则它定是要遭遇不幸了。” 涂天林光是听着这番描述已经能想象当时的惊心动魄,眉峰不禁深深皱了起来。 柳哥儿又道:“小猫定是偷偷跑出来玩儿了吧?我听说胡老大夫捡它回家时是受伤的?这次受惊恐怕是此前受伤留下的阴影,须得慢慢将养,以后会好起来的。” 涂天林无声望向桃圆,深邃的视线胶着在桃圆身上,半晌,沉声问:“圆圆还有什么可说的?” 桃圆哪里有可以辩驳之处? 柳哥儿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它根本没有可以插嘴辩解之处。 涂天林瞥见小家伙小胡须翘了翘、小嘴撇起,就知道柳哥儿所言不虚。 而怀里的小家伙又埋起了脑袋,宛如一只鸵鸟不敢做声。 涂天林又无奈又好笑,摇摇头,看向站在对面的人,“柳哥儿,多谢你及时救下圆圆,这份恩情我会记着的。” 柳哥儿吃了一惊,“涂大哥太言重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见到圆圆有危险都会出手的。” 涂天林摇摇头:“总之,我真的很谢谢你。” 他低下头,轻轻拍了拍桃圆的脑袋,“圆圆同人家说过谢谢了么?” 桃圆尽管不情愿,但还是抬起脑袋,冲柳哥儿叫了一声:“喵。” 谢谢! 柳哥儿颇有些吃惊,“圆圆这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么?” 涂天林:“是。” 柳哥儿连忙道:“方才在路上我还诧异呢,原来圆圆真的能听懂人话,我记得村里林大娘家中的那条大黄狗也是能听懂人话,可聪明了。看来圆圆和大黄一样,都是通人性的小家伙!” 桃圆郁闷地仰头瞥一眼柳哥儿,颇有些不高兴。 它和寻常的猫狗哪里一样了? 涂天林将怀里的桃圆抱紧了一些,低沉的声音传入桃圆耳里:“它与旁的猫狗不一样,圆圆是最特别的。” 柳哥儿弯起眉眼,漾开一丝淡笑:“涂大哥说的是。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圆圆。也难怪胡老大夫叮嘱涂大哥要照顾好圆圆了。” “嗯。”涂天林沉声应道,适时转移了话题,“柳哥儿救了圆圆,不如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柳哥儿轻轻摇头:“多谢涂大哥好意,只不是我是出来干活儿的,这时家人也都在等着我回去吃午饭呢,今日就先不叨扰涂大哥了。” 涂天林没再说什么,只道:“也好,日后有何需要尽管找我帮忙。” 于是乎,他将人柳哥儿送出了院子。 柳哥儿临走前,神色似有踌躇,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转过身,“涂大哥。” “不知涂大哥可否知道,胡老大夫当初说过要同你介绍娶亲对象,我正是其中之一?” 涂天林目光在柳哥儿脸上逡巡一阵,道:“你便是干爹所说的柳哥儿?” “正是,”柳哥儿心下一松,面露微笑,“胡老大夫口中的柳哥儿正是我。” “下个月我会过来探望涂大哥,届时陆媒婆也会一道过来。既然今日凑巧见了一面,我便提前同涂大哥说一声。” 柳哥儿说完,微微笑了笑,告辞离开。 待他走后,涂天林低头看向怀里的桃圆,却见小家伙望着柳哥儿的背影,神情所有所思。 涂天林道:“安心,我绝不会因为他救过你而随意娶他进门。” “喵,”桃圆软软地唤了一声,以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涂天林的胸膛。 即便如此,它对柳哥儿却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柳哥儿面面俱到,对涂大哥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娶亲人选。越是意识到这点,它心口便越是酸涩,难受得漂亮的眼尾也耷拉而下。 涂天林不知怎的居然察觉出它低落的心情,揉了揉它的脸蛋,“我还未同你算账,怎么反倒先不开心起来了?” 桃圆怔怔地回神:“喵?” 涂天林问:“今日是不是吓坏了?” 桃圆:“喵。” 还好。 这会儿它难过惆怅的主要原因其实是那位柳哥儿啦。 涂天林:“既然没吓坏,那便开始算账。” “喵?”桃圆依旧疑惑不解。 涂天林于是抱着桃圆来到躺椅边,将它放下,郑重其事地在它屁股上轻轻揍了两下。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跑太远以免出事?” 桃圆这下彻底呆了,涂大哥这是在……揍它? 可是,怎么一点儿也不疼呢? “啪、啪。” 涂天林两个巴掌再一次落下,尽管传来清晰的“嘭嘭”声,可桃圆却依旧没觉出疼痛。 涂天林板着脸凶巴巴问:“以后还淘不淘气了?” 桃圆懵圈:“喵?” 它不仅不疼,反而还觉得涂大哥揍得它浑身舒爽,酥酥麻麻的,浑身仿佛处于云端雾里,整只猫轻飘飘的。 涂天林却自认揍得足够狠了,若下手再重些,他自己也舍不得。 “圆圆,你伤势还未痊愈,不适宜跑太远出去玩,明白么?” 桃圆听着男人一本正经的教训,懵懵地点点头:“喵。” 圆圆知道啦。 只是它总觉得涂大哥揍的那几下不过瘾,竟隐隐期望能被再多揍几下。 思及此,桃圆忍不住迈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 涂天林见状顺势蹲在躺椅旁,问:“怎么?” 桃圆凑了过去,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涂天林的胳膊,漂亮的大眼睛透出一种渴望的希冀。 涂天林沉吟:“是不是方才打疼了?” “喵。”桃圆声音提高了一些,甩着尾巴摇摇头。 涂天林于是乎轻轻抚摸小家伙的脊背,温声安慰:“这就疼了?方才我都没怎么出力。” “圆圆乖,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好不好?” 桃圆瞪大眼睛,拼命甩动尾巴。 之前和涂天林顺利“交流”的模式终于被打破。 一人一猫还是头一次出现如此沟通不顺畅的情况。 “心有灵犀”啪地破裂了。 桃圆脸黑了黑,脑袋更用力地蹭了蹭涂天林,“喵,喵……” 再多打几下我的屁股! 涂天林手已经轻轻来回抚摸它的脊背,安抚道:“好,好,不痛了,我给你揉揉。” 桃圆目瞪口呆:“……” 直到最后,它期望的屁股多被揍几下的愿景还是没能实现。 涂天林生怕它疼,没再继续揍它,而是口头又警告它一遍,下次莫要再偷偷溜这么远出去玩。 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教训就这么落幕了。 涂天林自以为的“揍狠”吓到小家伙自然是没有发生。 反倒是桃圆,心心念念惦记着他揍的那几下,始终不能忘记。 …… 接下来的半日,桃圆自然是被涂天林盯得紧紧的,下午他忙碌时,隔三岔五就要过去院子那边查看它是否偷溜出去。 经过一整日的忙碌,涂天林终于把两处院子打通,并且还做了一道门,再铺上一层石子路,并且将胡老大夫那边的篱笆也都换上了新的。 临近傍晚时,村长居然来了,手里还拎了一篮子鸡蛋,二话不说塞给涂天林。 “俺才从镇上回来,听说胡老大夫留下的那只猫差点儿要被杨汉子家的疯牛撞了,这不,我恰好得了一篮子鸡蛋,就送你吧,给你们都压压惊补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15章 涂天林沉声道:“确实受了点惊吓,村长,怎好劳烦你送这么一大篮子鸡蛋?”涂天林说着便要推拒。 谁知村长笑呵呵的:“咱们两家还客气什么?” 说罢,他一股脑就把鸡蛋放在院门口,一溜烟走了,拦都没法拦。 涂天林没法,只得提起那篮子鸡蛋进了院子。他知道村长是真心关心他和桃圆。 …… 接下来几日,涂天林接着将胡老大夫的屋舍修缮一新,各处该翻新的都翻新。当然,他也将桃圆看得很紧,在小家伙伤势大好之前决然不许再溜出去。 这几日的吃食,也依旧秉承着“清淡为上,养伤为主”的原则,是以桃圆很失望。不过好在涂天林手艺不错,即便没有辣子,菜照样做得有滋有味。 且甜糕几乎隔一日便做一回,每次都换着法子做,什么顶皮酥、栗子糕、桂花糕,甚至还有鱼虾饼,荷叶饼,芙蓉饼,桃圆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只是唯一懊恼的,便是自己肚子太小,每次都只能吃那么一点。 涂大哥做的糕饼实在太香了,它恨不得放开了肚皮吃个畅快才好。 只可惜上次它化为人形实在过于冒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涂大哥发现,是以后来它并未找到机会再化形。 渐渐的,距离陆媒婆带柳哥儿过来“探望”的日子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这天,陆媒婆一大早携着柳哥儿,手里提着两个篮子到了涂天林家中。 没办法,谁叫他对成亲没有想法,现在的姑娘哥儿若是想嫁,得迁就他主动上门,否则等他主动那是没可能的。 但让柳哥儿和陆媒婆没想到的是,他们到院子门口时,涂天林已经早早等在了院门外。 陆媒婆惊喜地看向柳哥儿,同他迅速交换一个眼神。 柳哥儿早已被陆媒婆告知上次吴二花过来时的情形,说是涂天林不咸不淡,对这门亲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次,涂天林居然颇为重视,亲自在大门外候着了。 这让柳哥儿和陆媒婆都十分意外。 涂天林怀里抱着桃圆,看到两人已经迎了上来,“柳哥儿,陆媒婆,请。” 桃圆瞪着一双猫眼盯着站在面前的柳哥儿。 看得出来,他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 衣裳穿的是最新最好看的一套,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嘴唇涂得并未太红艳,但也略有颜色。他还在鬓边插戴了一只山茶花,平日里清隽的脸今日看着格外娇艳。 陆媒婆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这婚事今日也许就要成了,拉着柳哥儿上前两步,递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哎哟涂猎户,你看看,这是柳哥儿给你做的点心,是糯米糍还有糖榧饼,他的手艺那是没话说的,保管你爱吃的。” 原来,那日柳哥儿送桃圆回来,在院子里嗅到山药糕香甜的气息,于是便认为涂天林喜爱吃甜食,因而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这会儿呢,桃圆鼻子灵敏早已嗅到篮子里的香甜味儿,伸长脑袋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倒不打紧,是圆圆喜欢吃甜食。” 柳哥儿一怔,神色略有尴尬,“涂大哥,那,这……” 涂天林接过他手里的篮子,“无妨,横竖都是圆圆解决这些糕饼,不会浪费。” 陆媒婆已经目瞪口呆了,“这、这做得这般精致的糕饼,全都要给这只猫吃?” 涂天林淡笑道:“放心,它不会浪费,一定会分毫不剩都解决了。” 而桃圆嗅着香甜的气息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尾巴甩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涂天林道:“它这是馋了,柳哥儿若是不介意,我现在便喂它吃一块?” 柳哥儿早已呆了,接着回过神连忙回答:“当、当然不介意,既是送给涂大哥的糕饼,涂大哥想怎么处置都行。” 涂天林朝他点点头,揭开油布从里拿出一块糖榧饼将其掰成四小块。 接着,从灶房拿过一只桃圆用的专属碟子,将糖榧饼放在碟中,桃圆于是甩着尾巴走过来,迫不及待开始吃糖榧饼。 “喵。” 桃圆只吃了一口便知这糖榧饼味道是极好的,香甜软糯,表皮酥松,入口即化。 越入口,桃圆越兴奋,一连叫唤好几声,尾巴也频频甩动。 涂天林笑了:“看来柳哥儿做的糖榧饼味道不错,圆圆吃得很开心。” 柳哥儿看到一只小猫居然能用人的碗碟吃东西,心中又是暗暗吃了一惊。 看来涂大哥对这只小白猫甚是宠爱,与村中大伙的议论完全一致。 思及此,柳哥儿蹲下,伸出手欲抚摸桃圆的脑袋。 但桃圆条件反射,下意识往旁一闪,睁着一双玻璃似的瞳孔略带警惕望着他。 柳哥儿略带尴尬,又看了眼涂天林:“既然圆圆喜欢吃糕饼,那我下次多做些带过来,好不好?” 涂天林淡笑不语,看向桃圆。 桃圆甩着尾巴,狐疑地望着和颜悦色的柳哥儿。 说实话,它确实喜欢他做的糕饼。 这糖榧饼滋味特别,就连涂大哥也没做过呢。 但它面对柳哥儿这张脸,着实提不起劲头喜欢。 之前那股憋闷、不悦的情绪此刻再次笼罩席卷全身,尤其是此时瞥见柳哥儿与涂天林一块对着它笑。 就好像,二人是一对心意相投、默契十足的伴侣,而它不过是两人养的一只猫而已。 他们将会度过甜美幸福的一生,而它只是一个过客。 桃圆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嘴里嚼巴的糖榧饼忽然就失去了滋味。 分明之前已经决定,待伤势痊愈之后就离开,绝不打扰涂大哥的生活。 可现在不知为何,它居然生出一丝不舍,那不舍渐渐蔓延扩散,如同粗壮的藤蔓慢慢缠绕心口,扎根生长。 柳哥儿看到桃圆呆滞地望着自己,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圆圆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望向男人,道出猜测,“涂大哥,莫非是它吃得太快,噎着了?” 涂天林嘴角含笑,走过来蹲下将桃圆抱到膝上,桃圆这才回过神,冲他叫了一声。 涂天林收起淡笑,沉声问:“可有不适之处?” 桃圆:“喵。” 没有呀。 涂天林这才放心,将它放下,对柳哥儿道:“并未噎着,放心吧。” 陆媒婆这时终于插上话了:“我看,就让小猫先吃着这饼,咱们进屋坐下说话如何?” 涂天林:“是我思虑不周了,二位请随我进屋。” 于是,他抱起桃圆,将碟子一并拿进屋里,领着柳哥儿及陆媒婆进了屋。 到了堂屋,两人看着涂天林将碟子放在案桌上,让桃圆在案桌吃。 柳哥儿两人虽然惊讶,但陆媒婆在来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上次吴二花之事,是以柳哥儿并未说什么。 柳哥儿暗暗打量着涂天林做的一切,心想,看样子涂大哥果真十分宠爱这只白猫,难道平日吃饭,涂大哥也是允许小猫上桌同吃的? 也难怪邻村的吴二花受不了,最后这门亲事黄了。 柳哥儿没做声,陆媒婆就更不敢吱声了,生怕搅坏别人的姻缘。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能促成涂天林的亲事。主要是这猎户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再者她要是说成了这门亲事,传出去也倍儿有面子哇。 柳哥儿陆媒婆一时间都做声,默默来回看着涂天林和正在吃饼子的桃圆。 柳哥儿觑着男人,见他从方才起便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始终没下来过。他一时看得有些痴迷。 涂大哥模样虽然粗犷,但野性中存着英朗,实则非常有男人味。 其实从很久之前涂大哥来到清水村时,他便已经芳心暗许,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接近。 如今不过是一只小猫而已,涂大哥要宠溺,便由着他去,只要能同涂大哥一块过日子,他什么让步都愿意做。 这时,陆媒婆打破了沉寂:“柳哥儿,你也与涂猎户多聊聊,彼此了解增进感情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呢。” 柳哥儿闻言,道:“涂大哥,我——” 涂天林却忽然出声,“柳哥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哥儿讶然,看了看陆媒婆,又望向桃圆,“可、可以。” 于是乎,涂天林留下桃圆和陆媒婆在正屋,带着柳哥儿出去了。 桃圆吃着糖榧饼,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 涂大哥要与柳哥儿说什么? 陆媒婆也颇为好奇,忍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甚是紧张。 不过片刻,涂天林已经带着柳哥儿回到正屋。 陆媒婆迫不及待地问:“涂猎户,柳哥儿,你们可是出去商议亲事了?你们看对眼啦?” 柳哥儿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涂天林并未回答,只是看向桃圆,“圆圆,你对柳哥儿满意么?” 陆媒婆一听,双手一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索性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得了,她还以为这个涂猎户终于寻到看对眼的对象了呢,没想到还是这般任性。 桃圆在屋子里三双目光的注视下,慢慢直起身,一双漂亮的瞳孔仔细打量起柳哥儿。 凭心而论,对涂天林而言,一个能干的成亲对象对他是极为有利的。 涂天林已经这般能赚钱,若是再配上一个同样能干的柳哥儿,二人将是绝杀,定能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桃圆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也明白自己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它从柳哥儿身上收回目光,冲涂天林轻轻叫了一声:“喵。” 这是涂天林与它商量过的暗语,若是对议亲对象满意,它便叫上一声,若是不满意,便叫三声。 只是这一声叫完之后,桃圆的眉眼肉眼可见耷拉而下,颇有臊眉耷眼之势。就连嘴边的胡须也都如枯萎的花朵一般蜷曲着,看着格外没精打采。 涂天林却忽然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16章 柳哥儿与陆媒婆不知男人为何忽然笑了起来,皆是一脸莫名。陆媒婆暗暗思忖着,莫非有戏? 柳哥儿却是眉心紧蹙,咬着唇默默不语,神色十分不乐观。 只见涂天林慢慢俯身抱起桃圆,手轻轻抚过它后脖颈的绒毛,问:“圆圆对柳哥儿满意?” 桃圆依旧没精打采耷拉着眉眼:“喵。” 涂天林不由得瞥一眼柳哥儿,“可是怎么办呢,我对柳哥儿并无意。” 桃圆仰起毛绒绒的脑袋,瞳孔瞬间涨得大大的,怔怔望向男人,“喵?” 而那头的柳哥儿看到桃圆这般反应,心下顿时有了主意。看来涂大哥很是看重这只小白猫,就如陆媒婆所言,涂大哥果然也同上次吴二花上门那般也询问了小白猫的意见。 说不定,他若是能讨好小白猫,就能得到涂大哥的另眼相看呢? 思及此,柳哥儿不由得冲陆媒婆打了个眼色。 陆媒婆连忙上前,“涂猎户啊,我看你这只猫有灵性得很,你看它都觉着柳哥儿满意,不若就让柳哥儿留下吃顿饭,你们多相处相处,说不定能对柳哥儿有改观呢?” 柳哥儿不由点点头,看向涂天林。陆媒婆所言也正是他想说的。 然而,涂天林黑沉深邃的目光扫过来时,柳哥儿却有些发憷了。 方才涂天林将柳哥儿叫出去,所谈之事实则是告知柳哥儿,其涂天林已经有了心上人。 柳哥儿听了当场愣住,问他何时有的。 涂天林言简意赅:“最近。” 他看出柳哥儿心中存疑,便又道:“在我干爹提出让我与柳哥儿你以及吴姑娘相看时,还未曾有。” 柳哥儿心中一动,“按照涂大哥所言,便是在胡老大夫去了之后有的心上人?” 涂天林:“是。” 柳哥儿心中犯起嘀咕了。 涂大哥成日不是待在家做活儿便是上山打猎,再不然便是到镇上兜售猎物及兽皮,何来的机会认识心上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看上了镇上的某位姑娘或是哥儿。 镇上…… 若是高门大户,别人也不可能愿意把女儿嫁给涂大哥。 看来涂大哥看上的必然是门当户对的。 柳哥儿心中稍微定了定神,终于放心了些。 如今涂大哥与那位心上人婚事还未定,他还是有机会的。 勿要慌,冷静。 然而涂天林像是看穿柳哥儿所想,淡声打断他的遐想和盘算:“柳哥儿,抱歉。” “我对那位心上人欢喜得紧,如今对任何亲事都不可能再接受。为免耽误你,柳哥儿还是趁早及时离开,莫要连累了你的名声。” 柳哥儿一呆,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涂天林沉声说到“欢喜得紧”时,那认真而坚毅的神情分外迷人,让他不由得看痴了。 究竟是哪位姑娘或是哥儿,竟让涂大哥这般笃定和死心塌地? 柳哥儿颇有不甘,小心翼翼地问:“涂大哥可否方便告知,对方…是姑娘还是哥儿?” 谁知涂天林竟然道:“我也还未确定。” “还未确定?”柳哥儿吃了一惊。 涂天林脑海中禁不住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淡淡道:“嗯。” 柳哥儿心下掀起一阵波澜。 看来涂大哥是在镇上遇到的意中人,也许是远远瞧见了,但尚且还未可知对方究竟是何人? 想到这,他不由又是松了口气。 他或许还有争取的机会。 但涂天林只是再次坚定出声:“柳哥儿,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我不想耽误你。” 柳哥儿一惊,口吃回应:“不、不耽误的!” “涂大哥……我真的不能和你成为朋友么?” 涂天林:“若是做朋友,倒是可以。” 旋即,涂天林并未再多说,同柳哥儿回到正屋。 而后便有了涂天林询问桃圆意见的一幕。 陆媒婆这会儿建议涂天林留下柳哥儿吃饭多相处相处,柳哥儿生怕惹恼涂天林,有些怯怯地看着魁梧的男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涂天林竟答应了。 “也好。” 柳哥儿以为听错了,颇有些惊喜,“涂大哥,我真的能留下吃饭?” 涂天林:“上次你救了圆圆,我还未曾有机会答谢你,不若今日便留下吃顿饭,当做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柳哥儿才扬起的笑意淡了下去,心中凉了大半截。 陆媒婆瞥见他的神色,连忙道:“柳哥儿,你便留下吃顿饭吧,若是你们能有机会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也是好的。” 说罢,她脸上带笑急急忙忙告辞了:“既然是报答柳哥儿的恩情,涂猎户你们便好好吃饭,我先走喽。” 陆媒婆笑眯眯地留下两人一猫,果真离开了。 她看得出来,涂天林对柳哥儿并不是无意的,况且他看重的猫儿也对柳哥儿满意,若是多制造机会让二人多相处,说不定能擦出火花呢! 陆媒婆笑呵呵地走了。 正屋安静下来。 桃圆蹲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打量涂天林以及柳哥儿。 它心中正难过着,胸口那股酸涩的滋味始终难以挥散。 柳哥儿还是涂大哥留在屋里吃饭的第一个人呢。 桃圆兀自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浑然不觉男人黑沉沉的目光扫过来,将它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柳哥儿主动打破沉寂,“涂大哥,既然今夜我留在这吃饭,不若我来帮忙,其实我手艺不错呢,若是涂大哥不嫌弃,我可以给你做饭吃。” 涂大哥收回瞥着桃圆的视线,“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做饭的道理?” 涂天林坚持让柳哥儿在院里坐着,他去村头屠户家中买些肉回来。 等人走后,桃圆和柳哥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柳哥儿于是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糖榧饼开始逗猫,讨好似的探出去:“圆圆,嘬嘬嘬,要不要再吃一块饼子?” 桃圆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嗒嗒跳上桌面,咬住了那块糖榧饼。 …… 等到涂天林回到家里,便见到桃圆正在对付一块已经差不多啃完了的饼子。 他叮嘱了一句:“快要吃饭了,圆圆不能再吃饼,否则待会儿吃不下饭。” 柳哥儿蓦地望向走进灶屋的高大身影,心中微动。 方才涂大哥与他说话的语气这般自然……就像是他们已经成婚多年,夫妻间恩爱甜蜜相处分外和睦。 柳哥儿心中掀起阵阵波澜,待到回过神时,已经听到灶屋传来兵兵乓乓的忙碌声。 而桃圆已经迈着猫步往灶屋去了。 它受不了在院子里待着同柳哥儿继续大眼瞪小眼,索性去灶屋打算“帮忙”涂天林。 可它一只小猫能帮上什么忙,进去没多久,涂天林便将它抱到一张凳子待着,让它乖乖趴着等。 柳哥儿想了想,干脆也去了灶屋,一进去便见里面到处都是烟火气,以及蔓延而来的阵阵食物香气,他道:“涂大哥,我也来帮忙吧,我实在闲不住。” 涂天林将手里的木柴扔进灶里,接着添了些水入锅,道:“你是客人,怎可能让你受累,柳哥儿自去外院坐等着吃饭便好。” 柳哥儿连连摇头,上前一步,言辞着实恳切,“不,涂大哥,就让我帮你的忙吧。” 他环视一圈灶房,瞥见那头凳子上趴坐着的桃圆,笑道:“其实该出去的是圆圆,你看它这一身漂亮的皮毛,若是闷在这烟熏缭绕的岂不是要将它毛色熏染脏了?” 涂天林不由看向趴坐着的桃圆,心道也对,于是温声开口:“圆圆,不如去外面坐着等?” “喵。” 桃圆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若是放在平时它定是听话去玩了,可今日他就是不想去,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守在灶屋里陪着涂天林,看着他忙碌。 涂天林闻言弯起嘴角,转头对柳哥儿道:“圆圆不愿出去,便让它在这儿待着吧。” 柳哥儿却有些痴呆了。 方才涂天林同桃圆说话时眉目温柔,仿佛在对一个眷恋无比的情人低语。 是他的错觉么? “柳哥儿?” 涂天林的声音将柳哥儿唤回神智,柳哥儿连忙出声:“涂大哥,圆圆不是喜欢吃糖榧饼么?我还知道很多不同种类糕饼的做法,不若就让我留在灶屋圆圆做个桃花糕,如何?” 桃圆眼睛亮了亮,“喵!” 桃花糕,一听就很香甜! 涂天林颇为无奈,想了想,道:“那就劳烦柳哥儿了。” 柳哥儿眉梢染上笑意,“好,我一定让圆圆吃得开心。” 说罢,他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桃圆的脑袋,“圆圆,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家中有些晒干的桃花瓣,这便去取来,今日给你做个滋味特别的桃花糕。” 涂天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柳哥儿摆手:“怎么会,我看着圆圆吃得开心,我也开心。涂大哥,我去去便回,你先忙着。” 桃圆看着柳哥儿匆匆离开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懊恼。它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让柳哥儿摸了它的脑袋?还答应让他给自己做桃花糕? 分明它便是因为柳哥儿心中才塞满了滞涩,惆怅无边, 可是现在…… 哎。 …… 一刻钟后,柳哥儿果然带回来一小筐子桃花瓣。 这桃花瓣已经处理干净,柳哥儿一进屋,只见涂天林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面粉,这会儿正在揉面呢。 柳哥儿连忙过去放下桃花瓣,要接过涂天林的擀面杖。 而在他手伸过来之前,涂天林已经将擀面杖放到案台上,避免与柳哥儿有肌肤之间的触碰。 柳哥儿的手就这么落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7 柳哥儿望着那只肌肉遒劲的手臂,心中划过些许失落,接着面容浮现一丝淡笑:“涂大哥真贴心,居然还帮我揉好了面,说好的让我做桃花糕呢?” 他自然而然接过那根擀面杖,“涂大哥,你忙别的去吧,我来接着擀面。” 涂天林沉声道:“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桃花糕大家都有份,横竖我也是要吃的。” 柳哥儿笑着说罢,开始继续擀面,擀面不久后,将其揉成一团面团,又将其铺开,洒了一定的香油进去…… 他猜得不错,涂天林对桃圆着实宠爱,在他提出要给小家伙做桃花糕时他便没再继续阻挠自己做糕点。 若是他将小家伙讨好了,说不定日久也能生情。 而那位远在白溪镇的不知是姑娘还是哥儿的某人,并没有他这般近水楼台占尽优势。 将来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一时间,灶屋里两道身影各自忙碌。 因着今日有客人,涂天林把猎来的鹿割下两大块肉,要做炙烤鹿肉。他在串好的鹿肉上洒下盐巴香料,将肉架在炉子上翻烤。 过了片刻,鹿肉在佐料的腌烤下渐渐散发出诱人香气,那生肉也开始变成金黄焦香的颜色,看得一旁的桃圆眼珠子瞪圆了,不住地咽口水。 涂天林在忙碌的间隙瞥向灶屋里的凳子,只见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从凳子跳到了一张长凳上,方方正正趴着,一双玻璃似明亮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那烤得油光发亮的鹿肉,尾巴甩动极有频率,就差没扑上去了。 涂天林忍俊不禁,过去摸摸它脊背,“除了炙烤鹿肉,还有炖鹅肉,今日定让你们都吃痛快了。” 说罢,他让鹿肉继续烤着,又自去处理那只鹅。 涂天林将一半鹅拿去做烧鹅,另一半则用来做炖鹅肉。他把香椿、姜段等切好,再倒入一些料酒,将切好的鹅肉放入腌制一阵。 期间,在做桃花糕的柳哥儿也会过来给涂天林打下手。 “涂大哥,这炖鹅肉我替你盯着,你去弄烧鹅吧。” “涂大哥,这个葱段是否需要切,我来切吧。” “涂大哥,这莲藕是清炒还是同鹅肉一块炖?我来洗了切好吧。” 一时间,灶屋里香气四溢,烟火缭绕,蒸汽和烟火晃动。 桃圆竟有些看不清忙碌的两道身影。 方才一直沉浸在美食期待中的它,忽然有些怔愣呆滞。 它看着柳哥儿将切好的葱段和藕片盛在碗里递给涂天林,心中那股奇怪的滞涩酸闷再次充斥心口。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席卷浑身血液。 它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再多的就是玩耍。 而柳哥儿不光样貌好,能干,什么活儿都可以帮着做。 桃圆瞧着灶房那头几乎要挨在一块的两道身影,觉得这两人甚为般配,柳哥儿真真是适合同涂大哥在一起过日子的人。 况且,他知道自己爱吃甜食糕饼,竟然不觉得奇怪,反倒还主动张罗着要给自己做糕饼。 他能看在涂大哥的面子上讨好自己,并没有嫌弃一只小猫为何这般娇贵麻烦,只这一点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桃圆不禁有些消沉,望着灶房里涂天林时不时接过柳哥儿递来的碗碟,竟生出了一个想法。 其实,或许他也用不着离开。 既然柳哥儿能容下自己,他或许能待在这个家里一辈子? 桃圆为生出的这个想法感到惭愧。 日后柳哥儿嫁进来,他便不能同涂大哥一块睡了。 将来的雷雨天要不计其数,难道他还能在每次打雷时躲到涂大哥被窝里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看来,它还是得在伤势痊愈后离开。 不若早点找个合适居住的山洞,这样雷雨天它也不用这般害怕。 …… 一个时辰左右,炙烤鹿肉、烧鹅、炖鹅肉,清炒藕片,酸辣白菜帮子,以及桃花糕。 桃圆早已乖巧地蹲在凳子上,眼珠子直溜溜盯着一桌的菜。 炙烤鹿肉喷香、烧鹅表皮金黄肉质嫩而多汁、炖鹅肉的汤一看就清香可口,还有葱颗粒漂浮在汤面。炒藕片一看就清脆,而酸辣白菜帮子更是一眼开胃。 更别说还有一碟香喷喷的桃花糕正恰恰摆在它面前。 桃圆看得食欲大开,身后的尾巴不停甩动,玻璃似的瞳孔在每一道菜上逡巡,压根舍不得离开。 而除了那碟子桃花糕,柳哥儿瞅着满满一桌的菜也不禁吃了一惊。 这比村里一些人家的的年夜饭还要丰盛了。 “涂大哥……”柳哥儿忍不住面露踟蹰,“这么多菜,我们吃得完吗?” 桃圆是一只猫儿,根本吃不了太多。当下便只有两人,他们两人如何能吃得了这么多菜肴? 涂天林眼角余光瞥向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菜肴的桃圆,唇角微微弯起,接着,看向柳哥儿,“无妨,夜里圆圆起来或许也要吃的。” 柳哥儿:“夜里么?” “嗯,圆圆大约睡两个时辰便要起来,会饿。不过睡熟了或许也不会起身,但也要以防万一。” 桃圆尾巴扫动几下,讶异地望向涂天林。 原来它的生活习性涂大哥都看在眼里。想到这,它忍不住记起上次夜里起来偷吃糕饼,幸好没被涂大哥发现。 而柳哥儿则从未听说过还要给猫留夜里的吃食的。村里人养猫都是一日三餐跟着人吃,他还是头一次听到留夜食的说法。在他 惊讶之际,涂天林已经开始动手摆放碗筷,他定下心神立即去帮忙。 涂天林将桃圆的专属碗碟放到它面前,顺带摸一把它的脑袋。 “唉?”柳哥儿忽然发觉了有何不同,视线定格在桃圆面前的碗碟上,接着,又看向涂天林,“涂大哥,这是?” 他看着桃圆和涂天林面前一模一样的碗碟,顿时好奇不已。 碗碟上,五彩缤纷,分明画着一人一只猫,男人身形魁梧,猫则是一只白毛猫。 柳哥儿来来回回打量饭桌对面两道身影,这、这不恰好便是涂天林和桃圆么。 涂天林微微颔首:“正是圆圆和我。” 柳哥儿惊讶地问:“这对碗碟,是涂大哥特意定做的么?” 涂天林:“上次到镇上采购器具见到这套碗碟,我觉得煞是可爱,也与圆圆颇有缘分,便买了下来。” 柳哥儿点头:“原来如此。” 他不由看一眼蹲在凳子上的桃圆,道:“涂大哥当真是十分疼爱圆圆。” 涂天林没再说什么,顺势点点头。 柳哥儿见状,心中流转过一道不知名的情愫,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颇为怪异。但更多的是暖意。 涂大哥对一只毛猫尚且这般好,若是能嫁得他做夫婿,那日子定然过的是千般好万般好的。 思及此,柳哥儿越发羡慕起涂天林口中那位“心上人”来。 这时,桃圆轻轻叫了声:“喵。” 涂天林立即道:“圆圆饿了吧?碗筷摆好,可以吃饭了。” 柳哥儿早已同家里人打过招呼,因此这会儿心神松快,也跟着一道坐下来,准备吃饭。 涂天林先是盛了一碗饭递给他,柳哥儿受宠若惊接了过来。 接着,涂天林再将半个拳头大小的米饭盛到桃圆碟中。 “圆圆主要是吃菜,饭吃得不多。”涂天林解释。 柳哥儿怔怔地看着男人将米饭盛到桃圆碗中,而后开始坐下来,以刀具将一块烧鹅切下,将那块烧鹅撕扯成碎块,放入桃圆碟中。 桃圆粉色的比鼻子耸动,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往那碟桃花糕拼命示意。 涂天林轻笑出声:“不会忘了你的桃花糕,今日你可得谢谢柳哥儿,这是他做的。” 桃圆便冲已经看得呆怔的柳哥儿叫了一声,“喵。” 柳哥儿回过神,连忙摆手:“不客气,我还要谢谢涂大哥留我做客呢。” 涂天林招呼柳哥儿自便,便不为他额外夹菜了。 柳哥儿道:“自然,我自己来就可以,涂大哥还是照顾圆圆吧。” 他自个儿起一块藕片,却是没什么胃口吃,而是不受控般又望向仍在撕扯烧鹅的男人。 桃圆蹲在加高的椅子上,正低头吃着已经撕成小块的鹅肉,而一旁,涂天林正在专心割着炙烤鹿肉。 涂天林一边割鹿肉,一边将肉放入桃圆碗里,同时对柳哥儿解释:“这鹿肉我猎到不过两日,新鲜得很,且今早便已经用料酒腌制,又鲜又香。” 柳哥儿点点头:“山珍也不过如此了,确实很鲜。” 话虽说着,他视线却是看着正在吃鹅肉的桃圆。 桃圆这会儿正吃得欢乐,炙烤鹿肉鲜香,烧鹅嫩而多汁,藕片啃着清脆,从它齿间发出“咔吱咔吱”声。 待吃了几口后,桃圆不由将目光投向那晚酸辣白菜帮子。 涂天林一见便知它心中所想,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道:“不行,酸辣白菜帮子是专门为柳哥儿备的,这顿饭大多是肉食,酸辣白菜能解腻。” 柳哥儿赶忙摇头:“涂大哥,这不行,圆圆若是想吃,也应当让它尝尝,我怎好专门独占了这道菜?” 涂天林却道:“它如今正在喝药,不能吃辣的,我须得陪着它也不能吃辣。柳哥儿放心吧,这菜做的分量刚好够你一人食用。” 柳哥儿呆呆地看着那碟子酸辣白菜帮子,又看向涂天林和桃圆。 涂天林正将炖鹅肉的鹅腿分成小块,放到桃圆碟子里。 一人一猫不吃辣,独独柳哥儿一人吃。 这倒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了,仿佛他是多余的那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18章 …… 这会儿,桃圆不满自己不能吃辣,胡须抽动几下,一连唤了好几声,“喵,喵。” 涂天林温声道:“乖,待你伤势痊愈了,我日日陪你吃辣。” 桃圆眉眼耷拉而下。 等它好了,是要离开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呢。 不过涂天林也是为了它好,桃圆也就默默接受了,开始吃起他递过来的一小块桃花糕。 涂天林笑道:“如何,好吃么?” 桃圆甩动,“喵。” 好吃! 涂天林不由笑了。 柳哥儿看着一人一猫互动画面分外温馨,心中闪过无数思绪,接着,捡了最好奇的问题问:“涂大哥,平日里圆圆每餐都是这么待在桌上同你吃饭的么?” 涂天林将桃花糕掰成两半,放到桃圆碟中,“嗯,是。” 柳哥儿勉强笑了笑,视线投向正在啃吃的桃圆,“涂大哥对待小猫可真是温柔心善,着实罕见。若是寻常村里的小猫小狗,一般是栓在角落……” 还未说完,涂天林一个幽幽的眼神扫过来,他只能打住话头。 “涂大哥,你别多想,我也只是惊叹罢了,像涂大哥这般善待小动物之人是何其稀罕,我很是钦佩尊重。” 柳哥儿说罢,也割下一块鹿肉,学着涂天林的模样将肉撕成一块一块,接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坐在多面的男人。 涂天林见状,看了眼正在专心进食的桃圆,点点头。 柳哥儿心下稍宽,将撕好的鹿肉放到桃圆碟子里。 两人的眼神交流虽然无声,但桃圆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 它虽然低着头进食,却是将什么都看得清楚。 见状,它心中那股郁闷又流淌而出。 桃圆更郁闷了。 最近不知为何,它总是时常生出这般烦闷的心绪。 这股情绪搅得它心神不宁,就连在吃喜欢的甜食时竟也不专心,还要分出心神为这些情绪烦闷。 桃圆很苦恼。 而柳哥儿呢,见涂天林允许他给桃圆喂食,心里着实高兴。 接下来,不光是鹿肉,他也有样学样,照着涂天林做的,把桌上每一道菜都给桃圆夹了一遍,若是肉食,就将肉撕成小块再放进桃圆碟子里。 桃圆眼见着自己的碟子堆得越来越高,如同小山一般。 它见涂天林默许柳哥儿的动作,不由抖了抖耳朵,悄悄侧头瞟向男人。 涂天林面上无波澜,一如往常般在吃饭。 桃圆蹲坐在椅子上的爪子动了动,尾巴也甩了几下,还甩到了涂天林胳膊上。 男人无动于衷,还泰然自若地夹了一筷子藕片进它碗里。 桃圆噘嘴:“喵,喵。” 别夹了,快满啦! 涂天林偏头看过来,唇角勾起,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眼神却是愣是没瞧见桃圆明亮眼睛里的询问。 桃圆气冲冲转回头,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绒毛尖尖也跟着颤了颤。 好吧! 吃就吃! 桃圆赌气般开始叼过柳哥儿堆成小山般的菜。柳哥儿没什么不好的,能容忍一只猫上桌吃饭,还大鱼大肉,还吃糕饼,柳哥儿好得很! 既然涂大哥承认他,默许他的行为,那就是有意将来要娶他进门了。 桃圆气鼓鼓嚼巴嚼巴着食物,毫无知觉腮帮子很快被食物塞满,鼓胀鼓胀如同一只松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没吞咽,而是一直在气冲冲地嚼着。 直到柳哥儿咦了一声,瞧出了什么不同,“圆圆怎的一直在嚼东西没吞咽呢?是不是我割的鹿肉太大快,不好嚼?” 桃圆差点没被噎着,听到这话赶紧端坐好咽下嘴里的食物,又若无其事地赶紧叼了新的食物入嘴。 涂天林:“小家伙也许在发呆,你瞧,经你一说,它不是立即咽下去了?” 柳哥儿笑了笑:“吃着饭也能发呆,圆圆还真是可爱。” 涂天林目光意味深长瞥向正在气鼓鼓咀嚼的桃圆,“嗯,是很可爱。” 桃圆气冲冲瞪了眼涂天林,见他已经收回目光低头吃饭,复又气冲冲垂下脑袋继续吃自己的。 坐在对面的柳哥儿却是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看到的。 这会儿青天大白日,他方才是出现幻觉了? 一只猫居然会瞪人? 他真的没看错吗。 柳哥儿不敢置信,揉过眼睛之后重新看向桃圆,却见它已经在吃东西了。 好似方才的一幕真的是幻觉。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两人一猫吃得分外和谐。 涂天林和柳哥儿轮番给桃圆夹菜,很快,它的小肚子就吃得鼓鼓胀胀的。 柳哥儿还想继续撕扯肉块放进桃圆碗里,却被涂天林拦下。 “它已经吃饱了,不可再继续进食,待晚些时候再让它吃吧。” 柳哥儿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桃圆的小腹:“是我没考虑周到,圆圆吃得这般饱,确实该停了。” 涂天林:“它容易吃饱,我们无妨,可以继续。” 一边说,他一边将桃圆抱下椅子,温声道:“圆圆,去院子里消食一会儿。” 桃圆方才吃得起劲,这会儿正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桃花糕,碟子里如今还剩下两小块没吃完呢。 眼看涂天林把它抱下去,桃圆又瞪了一眼他,目光幽怨极了,极不情愿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尾巴一甩一甩,似乎在置气。 柳哥儿这次眼睛眨也没眨。 是了,就是这个眼神。 桃圆方才就是在瞪人,这个小眼神他没看错,猫真的瞪人了! 柳哥儿嘴巴微张,惊讶地打量着桃圆。 涂天林这时顿了下来,双手抱起桃圆,温声开口:“过个把时辰你还会饿,到那时再吃也不迟,横竖不会少了你吃的。” 桃圆小眼神扫了眼碟子里剩下的两小块桃花糕,以无声的目光进行抗议。 涂天林态度很坚定:“去消食,晚些时候再吃。” 桃圆气冲冲一甩尾巴,耳朵一抖,从饭桌旁走开,往院子里的走去。 什么晚些时候再吃,不就是想与柳哥儿单独相处吗,还尽找理由! 倒不如直接同它明说! 桃圆气冲冲走开了,直接来到大树下,跳上秋千。 秋千随着它的力道开始微微晃荡,前后一摇一摆。 涂天林见小家伙用背对着自己,一副“你把我惹生气了”的模样,不禁失笑,遂起身坐回椅子。 柳哥儿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忍不住问:“涂大哥心情很好?” 涂天林:“嗯,是。” 他再次扫了眼那头秋千架的白色小小背影,又看向天际,道:“有乌云从西边过来了,稍后恐有落雨。” “柳哥儿,看来你得早些时候归家,否则雨大便不好回了。” 柳哥儿怔了怔,看向头顶的天空。 确实,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此刻已经开始有黑云积压,恐怕很快就要下雨。 柳哥儿坐着未动,有些犹豫,“没关系,若是下雨涂大哥借我把伞便是,我能自己回去。” 话一出,他便有些后悔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听起来像是不愿意走要纠缠在这里似的,着实有些没脸没皮。 况且今日涂天林才明确与他说过对他并无那方面的心思。 柳哥儿才说出口便后悔了,立时慢慢站起身,颇有些不安。 涂天林转身进了屋,翻找一阵,找出一把油纸伞,再出了屋门到院里递给柳哥儿,“你还未嫁人,若是在大雨天留在我这怕是要惹人闲话,对你不利。不若趁着雨还未下,趁早走的比较好。” 柳哥儿点点头,“涂大哥所言极是,我这便回去。” 他接过涂天林递来的伞,又道:“改日得闲,我会将伞送还回来。” 涂天林正要说不过是一把伞不用还,但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又咽下了。 柳哥儿笑笑,朝涂天林点点头,拿起伞就要走。 没成想天气突变,这雨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他抬脚的一瞬天上立时下了雨,哗啦哗啦,打得屋顶的瓦片劈啪作响。 这雨不大,但也不小,若撑伞回去,足以让人浑身淋个透湿。 柳哥儿抬出去的脚缩了回去,略带希冀般瞥一眼涂天林,似有期待他能开口挽留自己等雨停再走。 可男人并未发言,只是目光清澈看了过来。 柳哥儿知道无望了,只能打开伞,轻声道:“涂大哥,那我走了。” 涂天林:“嗯,雨天泥泞,路上小心。” “好。” 柳哥儿应声,唰地将伞撑开,往前走了一步。 这雨来势汹汹,前一刻还不大,这会儿子功夫便已经将院子淋了个湿嗒嗒积了水坑。 柳哥儿未曾留意,脚下一踩,鞋底一滑,下一瞬身体跟着惯□□往后倾倒。 “啊!” 柳哥儿手里还举着伞,眼看就要摔在坑洼的水坑里,所幸涂天林眼疾手快,在一旁伸出手牢牢抓住柳哥儿的伞骨尾部。 有了支撑点,柳哥儿吓得立即紧紧抓住伞柄的上端,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没摔倒脏泥水坑里。 “哗啦啦。” 梅子黄时雨,来得就是这般迅速而绵长。 雨淅淅沥沥,很快从屋檐瓦片有雨水流淌而下。 桃圆原本是蹲坐在屋檐下,眼见雨水打到廊下,溅起水花,它讨厌被雨水沾湿皮毛,索性跑进了屋里。 进了屋,它一跃到一张箩筐上,跳到窗台,视线瞬时便锁定在院里雨中的两人。 院子里,涂天林沉声问柳哥儿:“没事吧?” 柳哥儿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又扶了一把伞柄赶紧扶了一把站好,匆匆撤开了手。 柳哥儿飞快扫一眼涂天林捋起袖子的手臂,颇有羞赧,声音如蚊子般,“谢谢涂大哥,我、我这便回去了。” 涂天林:“好,走路一定须得小心,你还未走出这院子便几乎要摔了一跤,路上处处都是水坑泥泞,若是不小心,严重时便是摔得骨折也是有的。” 柳哥儿笑意温婉:“无碍的,村子里的路我也走了十几年,不会有事,涂大哥,我走了。” 涂天林:“嗯。” 柳哥儿又等了等,见涂天林确实没再有话要说,他略略失望,而后笑了笑,撑着伞慢慢在雨中走出了院子。 涂天林目送他出去,等人消失在雨幕中,随后关了院门。 如今是下午和接近傍晚之间,天色不算早也不算晚。但因着下雨,天这会儿黑沉沉的,四周还伴随着呼呼刮着的风,直吹得人凉飕飕。 雨点打在瓦面、水坑、和院里的树上,簌簌作响。 在果园、田间劳作的村民因这大雨也纷纷披上雨蓑往附近的雨棚跑,有的干脆直接奔回家,说这雨看着就要下一整日的,还不如早点回去呢。 涂天林先是冒雨把桌上的吃食都收进灶屋,加热一遍,又把碗碟也都洗刷了。 接着,便去北屋寻桃圆,一进去,就看到小家伙在炕上背对着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19章 涂天林略有惊讶,才刚吃过饭,没想到小家伙竟这么快就困了,他笑着摇摇头,真是个能吃能睡的小家伙。 涂天林没吵醒桃圆,去烧火熬药,又烧了锅水,打算洗个澡。既然雨要下一整日,他明日不一定能出去打猎,在家休息陪陪小家伙也好。 待他洗完澡出来,药也熬好了,遂用巾布握住盖子,将汤药倒入碗里。再去拿出罐子里存着的蜜饯,而后端药去了北屋。 一进去,桃圆白色的小身影依旧背对着他,看起来未曾醒过。 涂天林放了托盘在桌上,过去坐在炕的边沿,轻轻摸了摸桃圆的脊背,轻声呼唤,“圆圆,先吃药再睡。” 其实晚些吃药也是可以的,但这雨天最是好睡,他怕晚些小家伙便不愿意起来,只能现在让桃圆先将药喝了。 可谁知他推了推桃圆,后者却没反应。 涂天林以为它不肯起来,又摸了摸它脑袋,“圆圆?” 背对他躺着的小家伙依旧没有反应。 涂天林心中一紧,立刻将小家伙翻了过来,“圆圆?” 桃圆像是被吵醒,睁开惺忪睡眼,不情愿地发出迷糊的声响,像是梦呓,又像是小奶猫的叫唤声。 “圆圆,起来喝了药再睡。”涂天林揉揉它毛绒绒的脸。 然而桃圆像是十分不情愿似的,才睁开一条眼缝就紧紧闭上眼,接着翻了个身,竟又背对涂天林继续睡了。 涂天林:“……” “圆圆?” “圆圆,吃了药再睡,乖。” 可无论涂天林怎么温言哄劝,桃圆就是不肯睁眼,像是打定主意要继续睡到天荒地老似的。 涂天林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实际上,从方才吃饭时起他便注意到小家伙或许有些不开心,但他能感受到,桃圆这会儿的情绪和方才有所不同。 此时的情绪,更为浓烈。 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感知得到。 涂天林想了想,又劝了几句。 桃圆依旧没传来动静。 涂天林心中微叹一声,便不去理会摆在桌上的药,径自掀开被子上炕,陪着桃圆一块躺了下来。 可谁知,他手将要触到桃圆脊背软乎乎的绒毛时,小家伙像是能察觉到似的,提前一步往那头挪了挪,没让涂天林碰到。 涂天林愣了愣,起初还没在意,心想,或许是圆圆在腾地方,生怕自己躺不下。 但没想到,在他躺进被子后打算将桃圆搂过来一块睡,这小家伙竟又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再次睡得远了一些。 涂天林看着空落落的手,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小家伙这是根本没打算让他抱。 它……这是在闹脾气。 涂天林能明显地感知到桃圆抵抗的情绪。 正沉思至极,恰在这时,天边一道红光闪过照耀了天空,也划进窗口照亮了整个北屋。 打雷? 涂天林一怔。 下一刻,下意识便要去抱紧桃圆。 但还未等他有动作,小家伙已经浑身炸毛条件反射往涂天林怀里蹿了过来。 “喵!” 雷电红光闪过的一刹那,涂天林清楚地听到了桃圆紧张而害怕的叫唤声。 涂天林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胸口已经紧紧贴上一团温热而毛绒绒的东西,同时,还能感受到小东西正在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喵。” 第二声紧张又害怕的叫唤声响起时,涂天林双臂已经强有力地抱住桃圆,将其搂在怀里。 桃圆感受到男人的力道,瑟缩得更厉害,但心口处也情不自禁划过一道暖流,是心悸害怕之余得到的抚慰安定,让人极为安心。 也是与此同时,红色闪电过后,震耳欲聋的雷鸣终于落下。 “轰隆!” 桃圆如惊弓之鸟一般差点要弹跳而起。 幸而涂天林将它紧紧搂在怀里,被子也盖得严实。 雷声落下时,他还伸手捂住了桃圆的耳朵。 “轰隆——啪!” 两声惊雷度过去,桃圆浑身绒毛倒立又放下,慢慢归于平静。 昏暗光线下,桌上的烛灯被风刮得左右摇摆,晃动不止。 涂天林慢慢揭开被子。 桃圆正从他怀里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玻璃似的瞳孔滴溜溜地转动,似乎正在查看天空是否还要降下雷电。 涂天林摸摸它的脑袋,温声道:“看这阵势,稍后还会继续打雷。” 桃圆闻言,一声不吭猛地缩回脑袋,重新钻入他的臂弯中。方才故意装睡不理会涂天林的举动这会儿是完全顾不上做了。 涂天林看着那露出半截的毛绒绒的脑袋,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弯起眉眼。 “不怕,圆圆,有我在,不用怕。” 涂天林摸了摸桃圆的脑袋,温声哄它抬起头。 但桃圆不仅不抬头,依旧不吭一声,宛如一只漂亮的猫玩偶,一动不动。 涂天林眨了眨眼睛。 “圆圆?” 屋外风声雨声颇大,涂天林一连唤了几声,桃圆愣是毫无动静。 但是尾巴却不可避免地微微甩了甩。 涂天林瞥见,只觉得小家伙又怜又爱,掌心忍不住在它脖颈摩挲。 “好吧,既然圆圆不理我,那便好好休息。” 涂天林终于确定小家伙是生气了,打算让它好好静一静。 光线幽暗的屋中一时没了说话声。 只有外面刮风下雨的呼号声,听着十分骇人。 桃圆缩在涂天林怀里,脸埋在他胸膛,滚烫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平稳。它耷拉着脸蛋,依旧怏怏不乐,但能感受到男人重新盖上被子,将他稳稳抱住。 桃圆心中安定了不少。 听着耳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它尾巴尖尖微动。 方才在院子里的一切,它都看在眼里。 柳哥儿要摔倒之际,涂天林及时扶住了,两人温言细语说着话,那场景如同一幅温馨的画卷。 就好像一对寻常的有情人,一人叮嘱另一人回去的路上小心。 桃圆没看到涂天林当时的表情,可从他低沉的嘱咐声中也觉着他们二人十分相配。 柳哥儿贤惠能干,样貌也与涂天林相衬。 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合适涂天林的成亲人选了。 然而这还不是导致桃圆郁闷的缘由。 它是在看到涂天林搀扶柳哥儿、温言叮嘱时,心中划过一道又一道酸涩感时才终于猛然醒悟。 原来这些天它时时闷闷不乐,是因为涂大哥。 涂大哥对柳哥儿好,它不快。 涂大哥关心柳哥儿,它郁闷。 涂大哥邀请柳哥儿,它臊眉耷眼。 桃圆靠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脸蛋随着他起伏的胸膛也跟着微微起伏。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吃醋了。 尽管它此前并不了解何为“吃醋”,但它脑海中就是自然而然冒出了这个词。 而这个念头冒出时,也把桃圆吓了一跳。 思及此,它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它早已打算伤势痊愈时离开涂大哥的,但这会儿电闪雷鸣时刻,它却不敢离开男人的怀抱。 桃圆忍不住默默骂起自己的没出息。 看来,它要尽快出去寻找适合居住的山洞了,以防雷雨天能安全躲藏。 …… 这么想着,桃圆渐渐生出倦意,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完全贴合靠在涂天林怀里睡着了。 临陷入梦乡前,它贪恋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 这段时日,就让它好好陪在涂大哥身边吧,只要伤势痊愈以及找到山洞,它就马上离开。 桌上,灯烛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灭。 屋外瓢泼大雨哗啦啦,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响动。 待到桃圆睡着之后许久,原本已经睡着的涂天林慢慢睁开眼。 他抚了抚桃圆的脑袋,将它的脸从臂弯里捞出来,细细打量。 果然,方才是在生闷气。 涂天林忍俊不禁,从喉间微微发出一声轻叹。 接着,他抱紧小家伙,重新闭上眼沉沉睡去。 …… 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外大雨势头终于变小,夜色已然浓重。 距离桃圆吃饭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黑暗中,涂天林臂弯中探出一只毛绒绒的脑袋,继而被子底下有东西一拱一拱,接着钻出了被子。 恰好窗外有风刮进来,吹得桃圆身体一个瑟缩。 好冷。 大雨天的夜里真冷。 桃圆轻巧地跳下炕,先是去了桌上喝水。 桌面摆着一只碗,里头盛着水,是专门给桃圆准备的。 桃圆舔着水面,喝够水后,又轻巧地跳下桌子,从窗口跳出去。 它饿了。 得去灶屋找吃的。 此时依旧有牛毛细雨飘落,桃圆出了北屋,穿过堂屋和走廊,小心避开雨滴以免溅到自己。 灶屋的门没关,而是虚掩着。 它轻而易举进了灶屋,跳上灶台。 锅盖并未如同平时那般沉重,而是换成了另一张轻巧的。 桃圆并未想太多,用身体推着锅盖,很轻松就将盖子推了开来。 今夜的菜果然装在里头。 不过当桃圆看清碟子里的食物时,微微怔了怔。 碟子里的食物,是撕碎好的肉鹿肉和鹅肉,藕片,以及掰成小块的桃花糕。 桃圆在黑暗中望向北屋的方向,心中再次划过一道暖流。 这是涂大哥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吧。 “噼啪。” 灶屋里似有火星子噼啪响起。 桃圆从灶台上伸长脑袋,发现另一边灶台还有快要烧尽的灶火,此时正在煨药呢。 桃圆嗅到那熟悉的药味,这才记起自己今日还未吃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20章 原来,下午至傍晚时分下了雨,涂天林见桃圆去了炕上睡觉,又适逢雷鸣闪电,因而也就顺势陪着它睡下,喝药这回事也就搁置了。 此时,桃圆望了眼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和屋檐,心想,停一日没喝药也没事的吧? 反正涂大哥也睡熟了,这药还是明日再喝罢。想到能躲过一日服用那苦药汁,桃圆心里就无比轻松。 想了想,它一个心念所至,下一刻灶房白光微闪,一个白发少年出现灶屋内。少年快步上前关上灶屋门,接着回到灶台边,将锅盖完全揭开。 桃圆打算变成人形多吃点,管饱一些,这样就不用半夜再起来。谁知三更半夜会不会再打雷呢,他不敢冒险。 少年看着碟子里分好的食物,手抓起一小块桃花糕开始咀嚼。 尽管食物凉了,他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吃过一块桃花糕,他暂且放下,先将烤鹅和炙烤鹿肉等先吃了,最后再吃他喜爱的甜糕。 这一顿下来,将涂天林给它准备的两顿的分量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桃圆心满意足把最后几块桃花糕扫荡一空。 将碟子里的食物吃干净后,桃圆摸了摸肚皮,只觉得变回猫后肚皮会有些撑,心想,外面还下着雨,不若在灶屋待上一会儿消食,之后再回北屋。 谁知,这时天边却传来一一道红色雷光。 桃圆漂亮的眉眼勾出一丝怔愣,旋即慌忙蹲下瑟瑟发抖躲到灶台旁,死死捂住耳朵等待那一道闪电降落。 可等了几息未有惊雷落下,桃圆惊愕之余反应过来,这会儿只是小鼓点而已,指不定惊雷马上就要落下。 桃圆来不及思考太多,慌慌张张夺门而出,沿着屋檐一路朝北屋狂奔。 天边隐隐有电光闪烁。 桃圆惊慌失措,双手抱着脑袋仿佛受惊的鸟,直到冲到北屋门前才惊觉自己尚未恢复本体,恰在这时,他听到门后有脚步声。 原来涂天林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看到身边睡着的桃圆没了踪影,他担心小家伙起来看一眼。 门后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桃圆清晰地听在耳里,心脏狂跳,一头白发被风雨吹得飞舞不止。 “嗒、嗒、嗒。” 炕头里屋门并没有多少距离,涂天林很快已经走到门后。 “吱呀。” 门被从里拉开了。 就是在这一刹那,桃圆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少年身形瞬时化为本体。 这时,门恰好大开。 桃圆刹那间化作一只白猫,唰地扑进涂天林怀里。 在男人看来,就是桃圆从外面一路狂奔着跳入自己怀里,着急忙慌的,仿佛后头有猛兽在追。 涂天林稳稳接住桃圆,将它抱在怀里,桃圆急得一个劲蹭他的胸膛,害怕得不行。 “圆圆,怎么了?” 涂天林温声问完,天边恰好落下一道无声的闪电红光。 涂天林瞬间明白过来,立即抱着桃圆进去将屋门关紧了。 他回到炕边坐着,把小家伙塞进被子,再将它耳朵捂住。 直到天边的红色雷电落尽,再也没有雷鸣传来,涂天林才放开手,轻轻将拉开被子一条缝。 “圆圆,”他轻声呼唤,“只是雷光而已,不会再有惊雷了,不怕,出来吧。” 屋里分外安静,桌上的灯烛还未点燃,光线依旧昏暗。 涂天林看到被褥里拱啊拱的,很快,从里小心翼翼探出一只白色的脑袋。 桃圆一拱出被子,在幽黑光线下便对上涂天林关切的目光。 “圆圆,雨下了一晚上,之后不会再打惊雷,放心吧。” 桃圆点了点头,它信涂天林说的,下一刻从被子里完全钻了出来。 涂天林似是嗅到什么,笑了笑:“圆圆夜里饿了,是不是去灶屋吃东西了?” 桃圆如实冲他叫了声:“喵。” 涂天林点点头,“吃饱了么?” 桃圆:“喵。” 吃饱啦。 涂天林一本正经:“唔,既吃饱,便该喝药了。” 桃圆前一刻还从受惊中缓过神,想着能睡个好觉了,下一刻听到“喝药”二字,表情仿佛裂了开来,缓缓仰头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男人。 “喵!” 桃圆尖叫一声,从涂天林怀里一跳就要逃跑。 天杀的,它还以为今夜涂天林会在雨夜里睡到大天亮,这样它今日便不用喝药了。 没想到他这会儿醒了居然还惦记着要给自己喝药的事! “喵。” 桃圆被涂天林箍在怀里,绵软毛绒绒的四肢都被拘着,使它无法动弹。 桃圆气得吹胡子瞪眼,冲他叫唤:“喵,喵。” 我不要喝药,不喝药! 涂天林却弯起眉眼,指尖一下一下刮着它的下巴,“不行,为了你的伤势,须得每日都喝一回药。” 桃圆气冲冲又要瞪他,然而下巴被刮弄得极为舒服,想发的脾气也瞬间没了,仰起下巴由涂天林刮,漂亮的瞳孔也眯了起来,看着颇为享受。 涂天林得逞,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他一边抱着桃圆站起身,一边往灶屋走去,一只手还不忘刮着它的下巴。 到了灶屋,灶台煨药的火已经熄灭。 涂天林将桃圆放在凳子上,去拿火折子,再抓了把枯叶扔进灶里,将叶子点燃。 灶里的火于是慢慢重新燃起来,他便加了几根柴火。 其实在睡前药已经煨好,现下只需将药热了,便能喝了。 桃圆冲他叫了一声:“喵。” 涂天林便抱起小家伙,指尖重新刮起它的下巴,“只停一阵便受不住了?圆圆可真缠人。” 桃圆舒服地眯着眼,喉间无意识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声,听上去像是模糊的“喵”。 涂天林便笑着坐在凳子上,就着灶里渐渐燃起的火光,给它刮着下巴,等待药煨热了。 过了好一阵,桃圆终于觉得挠够了,又是哼唧一声,涂天林便默契地转移阵地,开始挠它后脖颈的绒毛。 倒刮猫咪的毛最令它觉得舒适。 这一刮,桃圆几乎要在温暖的灶火便睡着了,眯起的眼睛渐渐阖上。 就在它昏昏欲睡时,涂天林温声将他唤醒,“圆圆,药热好了,喝药吧。” 桃圆瞬间从舒适中惊醒,不情不愿地睁眼。 涂天林去拿过一方陶罐,将里头用纸包好的蜜饯拿出来,“不怕,有蜜饯呢。” 桃圆哼唧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端正地坐在长凳上。 即便有蜜饯,可药入口的那一刻也是极苦的。 它情愿不要喝药。 但是没办法,依着涂天林这般严厉,今夜是必须得喝这又苦又臭的药汁了。 桃圆苦着一张笑脸,凑到涂天林倒入碗里的药汁面前,低下头开始舔.舐药汁。 它的猫尾巴不自觉甩了甩。 实在是太苦啦! 可涂天林在旁边盯得紧,还体贴地及时递过一枚蜜饯,桃圆实在是没法逃脱,只能乖乖将一整晚药汁都喝了个精光。 甫一喝完药,桃圆便凑到涂天林手旁,将他捻着的蜜饯一口咬进嘴里,嚼吧嚼吧啃了。 涂天林见着它把药喝完,这才终于放心。 他起身去揭开灶台的锅盖,往里一瞧,发现碟子里留的食物都吃光了,不禁回头笑道:“看来圆圆夜里醒来饿极了,居然将两顿食物都吃了个干净。” 他视线缓缓移向桃圆的腹部,声音里带了笑意:“看,吃得小肚子都鼓胀起来了。” 桃圆表情像是凝固了,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肚子。 它方才是人形态时确实吃光了碟子里的食物,但还尚未来得及消食就不得不恢复本体,再加上又喝了一碗药,确然是鼓胀得不行,仿佛一尊大肚罗汉似的。 桃圆心虚得不敢看涂天林的眼睛。 后者却觉着它这副模样可爱极了,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吃了就吃了,又不是养不起你,这般心虚作甚?我不会怪你的。要不要再给圆圆准备些吃食放到碟子里?” 桃圆一听猛地抬头,连连摇晃脑袋,“喵。” 不要了,不要了。 它现在饱得很呢,根本连动弹也不想动弹了,哪里还吃得下。 涂天林见它这般心虚的模样,又是一笑,索性也不再追问“为何一只猫能将盖子揭开再原封不动地盖回去”这般惊骇悚然的问题了。 来日方长,不着急。 …… 鉴于桃圆吃得太饱,涂天林没急着带它回屋睡下,而是将它放到地上,道:“圆圆便在这廊下来回散步几圈,再回屋睡吧。” 桃圆恨不得这样呢,连连点头:“喵。” 好主意呀。 于是,外边小雨淅淅沥沥,一人一猫绕着屋子里外慢慢走了十来圈。 经过檐下时,涂天林知道桃圆害怕雨水溅到皮毛,自己走到最外边,将里头干燥的地儿腾给桃圆。 直到散步了十多圈,桃圆鼓胀的小肚子才终于不那么难受,于是被涂天林抱回了屋子。 回到温暖干燥的炕上,桃圆舒适地发出喟叹,“喵”地一声钻进被子,比涂天林动作都快。 然而它想睡,涂天林却不放过它,一钻进被褥手臂一伸,将桃圆揽到怀里,抱着它使得它与自己脸对着脸放在胸膛上。 桃圆一脸莫名,用询问的眼神盯着涂天林,“喵?” 涂天林于是笑了笑,温声问:“圆圆是不是从下午开始心情就不太好?能不能告诉我怎么了?” 桃圆一怔,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心中讶异万分。 原来,涂大哥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它? 桃圆以为自己掩藏得足够好,可没想到涂大哥居然从下午时便察到它黯淡的情绪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21章 可是,即便它说了,他也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呀。 下午柳哥儿在雨中几欲跌倒被涂天林眼疾手快扶住,便是从那时开始桃圆心中一直不是滋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称得上是心烦意乱。 可它明白,自己没什么资格为此烦闷。 涂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应当要有一个也同样很好的人陪伴他,与他相携相伴一生。 至于桃圆,它打算陪伴涂天林一段时日,若有一日这个男人成亲,他便安静离开,不再打扰他。 而这般纷杂思绪涂天林暂时还不能读懂。 窗外雨水已成丝线,细细密密飘落,伴随微风吹入窗棂。 屋内光线昏暗,烛灯摇曳。 桃圆淡蓝的瞳孔在幽光下映出一点灯豆,也映出一张英朗的面容。灯烛摇摆晃动,昏暗却昳丽。 “喵。” 屋中气氛宁静,温馨。 桃圆觉得很安心,暗暗地想,这种氛围能维持多久都是它的运气和福气。它心中的烦闷,就不必告诉涂大哥让他徒增担忧啦。 桃圆唤了一声后,将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蹭到涂天林胸膛。 涂天林见桃圆不想说,便抚摸过它毛绒绒的脸蛋,将它拉到怀里揭过被子好好睡下。 既然小家伙不想说,那便不说。 屋外,天光昏沉,雨丝歪斜飘落,一丝丝凉意侵袭着这方院子。 屋内和炕上却温暖如春,一人一猫很快有了睡意,渐渐合上眼。 桃圆的小脑袋很快一歪,深深滑落进入涂天林胸膛深处,小胡子被压扁,彻底进入梦乡。 翌日。 天光放晴,乌云尽散,村里到处都是昨夜雨后遗留的水坑,一张张水坑映出天边蔚蓝晴空,如琉璃一般明亮。 桃圆是在一阵诱人的香气中迷迷糊糊醒来的。 桃圆微微张开瞳孔出被褥轻巧跳下炕,朝着灶屋走去。 涂天林起了个大早,已经在做早饭了, 灶里火噼里啪啦燃着,锅里的水正沸腾不止。 “喵。” 涂天林听到叫声时,才转过头,桃圆已经轻松跳到灶台上,双瞳正亮晶晶地望着他。 涂天林笑着摸摸他脑袋:“昨日你心情不好,今晨给你做好吃的,等着吧。” 桃圆诧异,涂大哥居然还记得这回事,而且还要做好吃的补偿他。 涂大哥并没有因为他不说而忽略过去,而是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起来。 桃圆歪着脑袋看着男人在旁边擀面,他手臂和脸上都沾了一些面粉,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仍旧挡不住他深邃英朗的脸,在桃圆眼里依旧好看。 男人袖子捋起,布满青筋的小臂也沾着面粉,不知为何,桃圆看着看着,心有些怦怦跳,总觉得涂大哥这副样子越看越好看。 涂天林忙完一阵,回头瞧见小家伙静静趴在长凳观望他忙碌,生怕它等得无聊,想了想,道:“圆圆,这会儿村子地里的瓜熟了,村民们今日或许在摘寒瓜,你若是无聊可以去瞧瞧凑一凑热闹。” “喵?”桃圆抬起下巴目不转睛望着男人。 摘寒瓜? 涂天林微微笑着:“寒瓜乃是一种瓤为红色,多汁而味甘的瓜,唔,如今北方一些县区也已经习惯称其为西瓜的,夏日暑气重,大伙都喜欢吃寒瓜解暑呢。” 桃圆眼睛亮了亮,味甘多汁的寒瓜?甜甜的东西它最喜欢啦!想了想,桃圆唤了一声:“喵,喵。” 涂天林停下擀面的手,揣摩着小家伙的意思:“圆圆想同我一块去看?” 桃圆:“喵!”是的,它涂大哥陪它一块去看,才不要自己一只猫孤零零地去凑热闹。 涂天林微微勾唇,“既如此,我们吃过早饭便去瞧瞧。” “喵!”桃圆兴冲冲回应他。 好! 这会儿子,涂天林结束擀面,开始揉好一张张面饼,接着把已经做好的馅料包入面皮中。 一边包,他一边解释,“这是荠菜和猪肉,荠菜是我早晨去村里后山采的,还沾着露水,很是鲜嫩。村里的荠菜向来都很清甜可口。” “荠菜肉丸?” 桃圆一听便知晓这一定是道美味的菜肴。 “喵!” 涂天林听着小家伙的回应,笑道:“是不是想问,除了荠菜肉丸还打算做什么?” 桃圆胡须抖了抖,“喵。” 涂天林微笑,手一指灶台那头,桃圆跟着转动脑袋望去,视线落在一个陶碗里,一个个削好的雪白的果实泡在水里,剔透可爱。 桃圆还没吃过呢,这是个什么东西? 涂天林从水里捞起一个雪白果子,将其切成八小块放到碗里,推到桃圆面前,温声解释:“这是荸荠,清凉可口,是一种果子,尝尝?” 桃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喵呜”,好奇地低下脑袋咬起一小块雪白的荸荠,啃了起来。 唔,入口确实清凉可口,微甜却又不是太甜。 很味美呢~ 这在初夏时节而言,可以说是十分清爽解暑了。或许可以和方才涂大哥所说的寒瓜媲美呢? 桃圆睁圆圆溜溜的淡蓝瞳孔,在灶屋一片忙碌声中将一块荸荠吃完了,还回味无穷般舔了舔嘴巴,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碗里剩余的荸荠,似乎还想再吃。 涂天林察觉出小家伙的心思,柔声道:“现在只许吃一个,否则待会便没有胃口吃早饭了。” 桃圆于是收起心思,乖巧地趴着继续注视男人为早饭忙碌。只是,视线总是忍不住在那碗荸荠打转。 没想到凡间好吃的食物这般不计其数,光是在小村庄里便有这么多美味。 也不知道之后离开涂大哥,它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可口的食物? 桃圆想着想着,开始伤感起来。 “滋……滋……” 锅里水花开始沸腾,发出的声响令桃圆回过神。 涂天林见状,抱起桃圆放到橱柜高处,生怕水花和油花溅到他。 于是,桃圆看着涂天林在沸水里放入香油和小青菜,青菜焯水后捞起放凉。接着,在水里继续放入一个一个圆滚滚包好的荠菜肉丸子。 肉丸下锅激起细微水花,很快,肉丸在油花里渐渐翻滚浮沉,雪白的皮化为黄色,诱人的肉香渐渐散发而出。 桃圆小巧的鼻尖耸动,使劲嗅着灶屋里散发的阵阵肉香。这不仅仅是肉香,还包裹着荠菜的清甜,使得这阵肉香也分外勾人,令桃圆肚子里的馋虫绕了又绕,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吃到这荠菜肉丸子。 涂天林瞥见桃圆前爪在动,鼻子也不停地嗅,淡蓝的瞳孔滴溜溜转,很显然十分眼馋。 他笑道:“肉丸子还烫着,等稍微凉一些,荸荠奶糕也做好了,圆圆再等等。” 这番话成功吸引了桃圆的注意力,将他的视线引到那碗荸荠上,荸荠奶糕? “喵?” 涂天林笑而不语,开始拿起碗里的荸荠,一个个圆溜溜的荸荠放到案板上,操起刀开始切碎。 当然,涂天林还留了几个,以防桃圆吃过早饭还想吃荸荠。 桃圆就这么看着男人操起两把细刀麻利地将荸荠剁碎,而后,又看到男人从橱柜里拿出一碗乳白色的液体。 “这便是牛乳了,是我前两日托人今晨送来,特意配着荸荠一块做荸荠奶糕,味道想来是不错的,圆圆待会儿一定要认真尝尝,告诉我好不好吃,若是味道不行,可以不断调整。” 涂天林一边解释,手里的活儿也未曾停下,一边将剁碎的荸荠捞起放入鲜奶中。而后,拿过一双筷子将细碎的荸荠和着牛乳搅拌均匀。 荸荠到现在未曾见黄,之前一直泡在水里,可见涂天林是用心了的。此刻荸荠碎粒在白色牛乳里搅拌均匀散开,浮浮沉沉煞是可爱好看。 之后,涂天林便在牛乳和荸荠碎粒里加入一些细碎的糖粒。 这些白色的细砂糖粒是他上次带着桃圆去镇上采购时就买了回来,那时他便盘算着要给桃圆做一道荸荠奶糕了。 桃圆睁圆着眼珠子,看着涂天林一会儿忙这,一会儿忙那,小脑袋忍不住开始一点一点,眼睛里浮现出困顿。 原来是昨夜惊雷受吓,它一夜睡不踏实。 等到涂天林将一块块色泽雪白的奶糕放入笼屉开始蒸时,一转头恰好看到桃圆脑袋一晃,整个毛绒绒的身体也跟着将倒不倒。 涂天林一步并作两步上前及时扶稳了桃圆的身体,笑着将它放入怀里,用衣服裹着,而后,腾出手将笼屉的盖子盖好,开始蒸奶糕。 …… 直到桃圆懵懵懂懂睡醒时,荠菜肉丸子和荸荠奶糕两种香气勾人的气味不约而同钻入它鼻中。 桃圆毛绒绒的胡子动了动,鼻子也在嗅,眼睛却还未睁开。 它正欲睁眼,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传来:“睡醒了?” 桃圆瞬间睁开眼,便看到涂天林正垂首注视着自己,唇边含着淡淡笑意。 桃圆转动脑袋,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一张竹制的躺椅上,且还是那种四仰八叉的姿势,四只爪子却特别乖顺老老实实放在身体两边,一看就知道自己睡得特别香甜安心。 可是下一瞬桃圆却“喵”了一声弹跳而起,羞耻地收起了自己毛绒绒粉嫩的肚皮。 它瞧得分明,涂大哥方才望着自己肚皮看得出神,眼里含笑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22章 桃圆被看得脸热……怪不好意思哒。 涂天林见小家伙一蹦跳了起来,笑着揉揉它的脑袋,“真可爱。” “该吃早饭了,圆圆。” 说着,涂天林走向灶屋,桃圆便从竹躺椅跳下,跟在男人身后进了灶屋,又看着男人将正温在锅里的荠菜肉丸子和荸荠奶糕端出来放到院里的圆桌上。 再将两只碟子也摆好后,一人一猫便坐了下来。 荠菜肉丸子和荸荠奶糕此时不烫也不冷,温度适宜,桃圆迫不及待叼起一只丸子,才入口它便意识到,这荠菜肉丸子做得极为鲜美。 荠菜的清甜和肉的鲜美糅合,在口腔中爆炸冲撞又散开,鲜香蔓延了整个口腔。 “吧唧吧唧。”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桃圆嚼了几下便将一只荠菜肉丸子吞入腹中。 肉丸子鲜香得它根本未曾细细品尝其中的味道已经咕噜吞进了肚子。 涂天林在一旁看得分明,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他故意问:“圆圆,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桃圆尴尬地仰起脑袋,小胡须一抖一抖,圆圆的瞳孔睁圆望着涂天林,嘴巴蠕动着,似乎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涂天林彻底绷不住,笑了:“小馋猫,吃得太快,味道还未品出来便吞入腹了?” “喵!”桃圆的叫声理直气壮。 “无事?圆圆再继续吃就是了,慢点,别噎着。” 桃圆不自觉点点脑袋,复又叼起一只荠菜丸子,这回它没再着急吞,而是细细咀嚼起来。 霎时,荠菜肉丸子的鲜香被放大了数倍,一同包围着桃圆的味蕾。肉和荠菜在调料以及香油的调制下腌得入味,丸子的炸煮将其表皮弄得金黄,咀嚼起来又嫩又脆,咸香适宜,口感极佳。 桃圆细细咀嚼,吃着吃着,终于能完全体会到荠菜肉丸子其中的鲜美嫩滑,只觉得比方才狼吞虎咽时的滋味更佳。这下,它彻底乖乖细嚼慢咽起来,慢慢品味这荠菜肉丸子了。 涂天林笑容愈盛。 待到桃圆吃了五六只荠菜肉丸子后,嘴里彻底被鲜香塞满。 “喵呜。” 它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很是满足。 碟子里的肉丸子还有约莫七八只,但桃圆的视线已经悄摸转移到另一边的碟子里。 那里,剔透雪白的荸荠奶糕整整齐齐摆放着,煞是可爱美丽。 桃圆犹豫地瞟一眼荸荠奶糕,又看看盘子里的荠菜肉丸子。 唔,它其实早就惦记着这荸荠奶糕,就连荠菜肉丸也不敢多吃,生怕肚子塞满就放不下荸荠奶糕了。 涂天林似乎看穿了小家伙的心思,将荸荠奶糕的盘子往它面前推了推,再将盛着荠菜肉丸的盘子放到一边。 桃圆看着摆在面前的荸荠奶糕的盘子,叫唤了一声:“喵。” “吃吧。”涂天林笑着道。 桃圆得到这句话发,仿佛得到了指令,低头迫不及待一口咬在荸荠奶糕上。 涂天林特意将奶糕做得很小,方便桃圆吞吃。 这回桃圆记着没再狼吞虎咽,而是细细品味。 于是乎,奶糕和荸荠碎粒的清甜软糯一齐慢慢将桃圆淹没了。 浓香、软糯,又似豆腐那般嫩,若不是桃圆细细咀嚼,恐怕这荸荠奶糕会轻而易举就吞入腹中。甜软香糯的奶糕在桃圆口中来回翻荡,像是雨过晴天后一汪幽冷的清泉,令人生出无比惬意的舒适感。 爱吃甜食的桃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喵!” 蹲在椅子上的桃圆急切地跺了跺脚,仿佛很焦躁。 涂天林温声道:“圆圆不着急,还有很多,慢慢吃。” 桃圆没办法表达出更多对荸荠奶糕的喜爱,只能凭着本能又动了动前爪,而后继续埋头苦干。 于是乎荸荠奶糕从盘子里一只又一只地消失,消失速度比荠菜肉丸还快。 桃圆吃得忘乎所以,愣是将盘子里所有的荸荠奶糕吃了个精光。 最后一只吃完时,它似乎还有些回味不过来,怔愣地望着空荡荡的盘子,有些茫然地望向涂天林。 “喵?” 涂天林感到好笑:“甜食虽好,但不可食用过多,肉丸子也该再吃些。” 桃圆着急地动了动前爪:“喵呜!” 它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多的荸荠奶糕呀?该不会只做了这些吧? 涂天林笑道:“知道你必然爱吃,锅里还有呢,午饭和晚饭都还可以再吃。” 还有一盘子的荸荠奶糕涂天林已经将其放入木桶里,那只木桶此时正放在井水里,被冰凉的井水浸泡着,能保证桃圆下一次再吃时冰冰凉凉的,口感更佳。 桃圆嘴巴和胡须同时动了动,砸吧着口中荸荠奶糕的软糯的滋味,有些恋恋不舍。 涂天林看得好笑,将荠菜肉丸子推到桃圆面前,温声哄猫:“将剩下几个丸子吃了,圆圆乖。” “喵。” 桃圆虽然留恋香甜的奶糕,但是也知道涂大哥是为了它好,于是埋头开始解决其余的八只荠菜肉丸。 好在荠菜肉丸也是香喷喷的,桃圆心情畅快地很快吃了个精光。 涂天林在旁早已吃完了早饭,余下的时间都在看桃圆慢条斯理享用荠菜肉丸。 他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颌安静注视小家伙吃东西,待到桃圆差不多快要吃好时,他问道:“今日我陪圆圆在家休息,吃饱后咱们便去瞧瞧村里人如何摘寒瓜,如何?” “喵?”桃圆嚼巴几下吞了最后一只丸子,好奇地仰起脑袋看向男人。 涂大哥今日陪它玩? 它记得涂大哥院子里还晒制了鹿皮,还有鹿肉,那些都是要拿到镇上酒楼卖的。 它可不愿意涂大哥为了自己而耽误办正事。 桃圆心中暗暗想着,心中不禁划过一阵暖流。 涂大哥莫不是还在因为它昨日心情不佳之事而担忧,这才打算专门腾出一天陪它? 果然,下一刻,它便听到涂天林道:“昨日你心情烦闷,夜里雷雨又受惊,今日你想怎么高兴就怎么玩儿,涂大哥都陪你。” 此时,桃圆乖巧地蹲在椅子上,听着涂天林一番温言关切,心中感动不止一星半点。 涂大哥对它也太好了。 好到桃圆想永远都待在他身边。 涂大哥会做各种好吃的菜,会做甜糕,会给它挠下巴、按摩,还会关心他,夜里能抱着它睡觉。 最重要的是,雷雨天它躲在涂大哥怀里,心中的惊惧都能淡化,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了。 桃圆毛绒绒的耳朵在微微抖动,上面的绒毛也跟着一颤一颤,漂亮的淡蓝瞳仁一动不动盯着支着下颌看它的涂天林。 慢慢地,涂天林看到白色的可爱猫咪缓慢朝他眯起了眼睛。 这个表情涂天林很熟悉,这代表桃圆这只小猫咪此刻感到很舒服,亦或是很放松,心情顺畅。 然而下一刻,他便见桃圆原本竖立的耳朵有些蔫嗒嗒的,瞳孔也涣散了一些。 涂天林大为不解,分明方才心情还不错,怎的下一刻就垮着个脸了? 他不知道,桃圆一想到以后要离开对它照顾体贴细微的涂大哥,心里就难受得不行。还想到,那个柳哥儿以后要与涂大哥成婚,小两口和和美美过日子,恩爱有加,白头到老。它心中就越发刺痛,仿佛有一根深埋的荆棘正刺得心脏处在滴血。 慢慢的,桃圆埋下了脑袋。 这时,一双长臂伸了过来,轻柔地将桃圆抱过去放到了双腿上。 “圆圆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涂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桃圆难过地抬起双瞳,矮下身子将毛绒绒的脸蛋蹭了蹭涂天林的膝盖。 “喵呜,喵,喵。” 神奇般的,涂天林竟然从心中生出了一种预料感,尽管他本身是听不懂猫语的,但他就是能隐隐约约察觉出这阵猫叫声中包含的意思。 “圆圆,”涂天林搂着桃圆抱到怀里,手不轻不重地抚摸它毛绒绒的脑袋,“圆圆是不是想说,让我先办自己的事,回来再陪你?” “喵!” 桃圆响亮地应了一声。 它想让涂大哥不用事事以它为先。既然这段时间它要陪涂大哥,那就应该尽量让涂大哥高兴,不能拖累他。 涂天林不知它心中想法,只知道既然小家伙想让他这么做,他便遂了它的愿,不能让它不开心。 “好。” 涂天林抱着桃圆放回椅子,“既然圆圆这么说,那今日我便带你去一趟柏溪镇将那鹿皮鹿肉交给酒楼。途经村子瓜地时,咱们顺便瞧一瞧大伙摘瓜,如何?” 桃圆乖巧甩了甩尾巴:“喵!” 好。 涂天林弯起眼尾,摸了摸它脑袋,“那圆圆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将碗洗了,然后便出发。” 涂天林做事雷厉风行,不一会儿把桌子和碗碟收拾干净,再将灶屋也一并收拾了。 这个时辰,已经有不少村民会经过涂天林的院外。 他收拾干净后来到院子,恰好瞧见村里一位姓刘的婶子,他便叫住刘婶子,说明了要借一日铁柱家的板车,他们今日要去一趟白溪镇。 刘婶子得了涂天林一碗热好的荠菜鲜肉丸子,笑呵呵地走了,“涂猎户放心吧,铁柱他们今日用不着板车,我这就去告诉铁柱他爹。你呀等会儿就能去铁柱家取板车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第23章 只是没过一会儿, 刘婶子就迈着碎步匆匆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竟不知铁柱他爹一大早就拉着板車去镇上了, 你看这……” 踌躇一阵, 刘婶子又道:“涂猎戶若是不嫌弃,謝大腳他家也要拉板車到镇上兜售野菜呢,你不若搭他的便車就好了?” 涂天林听完刘婶子的话, 沉吟一阵, 问:“铁柱爹何时回来?” “这个么, 铁柱他爹一大早便出去了,看天色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回村啦。” 涂天林点点头,“多謝刘婶子,我这就去請謝大哥幫忙带个话。” 刘婶子看着涂天林拔腳要出院子,有些怔然,“涂猎戶,你不去镇上了吗?” 涂天林转头回话:“我請謝大哥告诉铁柱他爹,让他请一辆馬車回来, 届时我们坐馬车去镇上。” 刘婶子越发懵了。 “你们?涂猎戶,你还有谁呀?” 涂天林笑着看了一眼正瘫在躺椅晒太阳的白色貓咪,“我带圆圆去镇上。” 还未等刘婶子诧异, 涂天林已经大步走了。 “真是奇了, ”刘婶子喃喃自语,“难不成是为了一只貓儿,这才特意租了馬车带着貓儿去镇上?” 上次村里大伙可都知道了, 涂天林租馬车带着胡老大夫留下的那只貓往返村镇, 这件事在村里颇为新奇, 大伙足足议论了好几日呢。 自打清溪村有人家以来, 还从未有马车出入过,村民往返村镇都是拉板车、牛车,但凡坐马车的都是要去县城办事探亲的,那也得从镇上租了马车去。 是以涂天林带着一只猫儿坐马车出去村里,很是被村里大伙儿议论了一阵。 刘婶子思及此,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竹椅上的白猫,只见它从头至尾没睜过眼,这会儿正袒露肚皮小憩,睡得正香呢。 刘婶子越看越惊奇,这小模样瞧着就像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因为一看这身漂亮柔顺的皮毛,就能知道这只猫被好好宠爱养着的。 “涂猎戶真是……” 刘婶子一邊摇头晃腦一邊走了。 这涂猎户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村里大伙都知道胡老大夫生前把那只心爱的白猫托付给了涂猎户,没想到这男人竟当真真心实意照顾起这只白猫,把它伺候得如同小主子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个儿子呢。” 刘婶子感叹的同时摇摇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一回头恰好与睜开眼的白猫对上了视线。 乍一眼,仿佛是一个漂亮的孩童正在天真地望着自己。 刘婶子晃了晃腦袋,赶走心中冒出的奇怪想法,匆匆离去。 而桃圆恰好是听到刘婶子这番话醒了过来。等到刘婶子走远,它才打了个喷嚏。 “阿嚏。” “……儿子?” 桃圆蜷缩在身邊的尾巴甩了甩,颇有些闷闷不乐。 它才不要当涂大哥的孩子! …… 涂天林去了谢大腳家中,赶到时,谢大腳恰好整装待发,正要赶往镇上呢。 涂天林将一篮子鸡蛋塞给谢大脚,托他将事情告知铁柱爹。 谢大脚笑呵呵道:“涂猎户真是客气,不就是递个消息吗,至于还特意送我一篮子鸡蛋,太客气了。” 涂天林:“谢大哥,这是应该的,您不收,下次我便不好意思找谢大哥幫忙了。” 谢大脚乐呵呵收了鸡蛋,答应话一定带到。 于是乎,等到涂天林和谢大脚的板车依次离开,旁边一间院子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居然是柳哥儿。 柳哥儿的母亲王氏从里探出脑袋瞧着涂天林大步走远,随后,王氏瞥一眼儿子,关上院门。 王氏:“小清,你不是喜欢人家涂猎户,怎么人来了不出去见见说几句话?” 柳哥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兀自坐回院里继续择菜,似乎有些没精打采,“娘,涂大哥已经明確告诉我,他有心上人了。” 王氏一跺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有心上人又如何?你看看你,从昨日回来便垂头丧气,像什么话?” “娘告诉你,只要还没成亲,就一切皆有可能。” 柳清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娘,你这是什么话!” 王氏又是跺了跺脚,快步来到儿子身边,神情不能再认真:“你姐姐眼看也要出嫁,她嫁的可是个好人家。你若是也能嫁给涂猎户,这辈子我就不用愁你俩的日子,那必定是过得红红火火的。” 柳清愁眉不展:“是我不想嫁吗?” 王氏道:“儿啊,你听娘说,涂猎户只是有了心上人,但是没说别人喜不喜欢他,对不对?” “这……”柳清顿时有些迟疑了,“这倒是实话,涂大哥的心上人,我们从未见过。不过那人在镇上,我们不认识也正常。” 王氏拾起一旁的菜梗敲了敲儿子的额头,“你啊还是太年轻,只要是他没明確说出口的,就什么都有可能。” “萬一人家只是有意中人,但还没在一块呢?萬一涂猎户只是单恋人家呢?” “倘若是这种情况,你何不努力一把,万一就感动了人家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呢?” 柳清顿时面露踟蹰,“娘……” 王氏哼了一声,“不努力争取一把,怎知谁到底才是最后赢家?你啊若是不听娘的,到时候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柳清手中正在择菜的动作终于停住,神情看上去似是有所松动,“可是,这该如何争取?” “傻孩子,你听娘说……” …… 涂天林回到家里,看到桃圆依旧在小憩,于是告诉小家伙,马车估计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才能到村里。 涂天林去把要带的鹿皮和鹿肉收拾好,再把家里的篱笆略微修整一番。 等忙得差不多时,一辆马车果然停在了院门外。 “是涂猎户吗!”车夫在外头声音洪亮地叫。 涂猎户早已收拾好,听到叫声便先抱着桃圆上了马车,再将鹿肉鹿皮带上车。 车夫也是颇为惊奇:“涂猎户,您这是特意带着一只猫到镇上呢?” 涂天林微笑道:“是,大哥,劳烦出发吧。” 这车夫并不是上次那一个,闻言颇觉得新奇,见涂天林不打算多说,车夫也不再问。涂天林放下车簾后,车夫揚起马鞭驱车出发。 马蹄嘚嘚,行走不缓不慢,在乡村的道路上揚起一阵阵细尘。此时差不多快要到午时,日头高悬,四周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乡村的道路不甚平整,因此涂天林特意叮嘱过,马车慢慢行进便好,无须着急。 不久后,在经过一片瓜田时,涂天林放下簾子扬声呼叫车夫停车,抱着桃圆下车伫立于田埂便观望村民在地里摘瓜,这会儿日头不高,地里干活的人还算多,瓜田里一片绿油油,远远就能望见一个个又圆又大的寒瓜躺在地里。 田边还放了板车,用于搬運寒瓜。 桃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大伙熱熱闹闹地搬運西瓜,还有一边干活儿一边吆喝的:“大家加把劲,在日头出来前把这片田熟了的瓜都运走!” 有人呛他:“二叔,这片瓜地有多大您又不是不知道,日头出来之前装满四车已算好的了!” 桃圆仰头望向抱着自己的涂天林,“喵。” 涂天林笑笑摸了摸它脑袋,“今日回来时咱们也买个寒瓜尝尝,村里的瓜又大又甜,圆圆会喜欢的。” 桃圆甩了甩尾巴,竖瞳渐渐扩成圆形瞳孔,冲涂天林叫了一声,“喵。” 它真想现在就尝尝这寒瓜究竟是何种滋味。 这会儿,恰好帮忙处理丧事的田汉子也在地里,他一抬头便瞧见涂天林及桃圆的身影,于是大声吆喝打招呼:“涂猎户,吃不吃瓜,我送一个给你吧,包管甜的!” 涂天林朝他挥挥手:“只是路过看一看,待傍晚回来到时同你家买瓜。” 田汉子连连摆手:“嗐,哪用得着涂猎户你买,俺们家送你便是了,我待会儿就拿一个回去在井里冰着,晚上给你送过去!” 田汉子的家人也都知晓涂天林的为人,纷纷同他打招呼。 涂天林拗不过这家人的热情,也不退却,微微笑着与他们聊了几句,便抱着桃圆重新回到马车。 田汉子的二叔看着一人一猫上车后,忍不住咋舌,“涂猎户这是又带猫去镇上玩儿呢?也不知以后哪家姑娘哥儿能这般有福气能嫁给他。” …… 涂天林的马车平稳前行,在即将靠近谢大脚家时,一道人影忽然闪到路上,拦住了马车去路。 “涂大哥!” “吁!” 车夫喝停马车,往里叫了一声:“涂猎户,有位哥儿找你呢。” 不一会儿,涂天林掀起帘子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等到看清来人时,也稍稍讶异了一阵:“柳哥儿?” 柳清颇有些难为情,双手握着绞在一处,“涂、涂大哥,你方不方便捎我一程?你放心,我可以付车费的。” “这不,我大姐姐就要出嫁了,我想到镇上买些女子的用物当做新婚贺礼送与我姐姐。我听谢大脚的儿子说你要雇马车,于是心想着过来问问试试。” 第24章 话落后, 柳清羞赧地低下了头。 “抱歉。” 听到前方男人吐出低沉的俩字,柳清蓦然抬头。 “今日我是带圓圓出门,须得问问圓圓的意见, 烦請柳哥儿稍等。” 随着涂天林话音落下, 柳清视线忍不住到他身后的马車,他目露惊异,神色略有局促, “哦, 是吗……看来涂大哥真的很宠爱圆圆……没关系, 涂大哥去问问吧,倘若讓圆圆受惊那可就不好了。” 涂天林冲他点点头,而后真的放下帘子进去了。 正蜷缩在車座的桃圆早已听到外面的谈话声,当知道来人是柳哥儿时,它心中略微划过一丝刺痛,紧跟着若无其事紧闭雙目装作是在小憩。 涂天林进来时便看到小家伙正闭着眼睛装睡呢。 他唇角弧度不自觉上扬。 这小家伙,方才还缩在他懷里由他刮着下巴,舒服得直发出呼噜声。 这会儿却迅速闭眼装睡。 涂天林似是想到什么, 嘴角弧度越发上扬。 他过去蹲下,轻轻薅了一把桃圆毛绒绒的腦袋和脊背,温声问:“圆圆, 柳哥儿想搭我们的便車去一趟鎮上, 你想不想他同我们一块去?” “喵~” 桃圆假意从梦中醒来,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男人,“喵。” 去就去吧。 它答应了。 桃圆有些闷闷不乐。 涂大哥何必还要问自己, 他心中属意的是柳哥儿, 却还要照顾它的心思, 委实是累着他了。 桃圆默默地想, 不能给涂大哥添麻烦。 柳哥儿横竖都要嫁给涂大哥的,它再不乐意也没办法。 涂天林听到桃圆的叫声,道:“圆圆答应了?” “好,我这便請柳哥儿上車。” 涂天林摸摸它的腦袋,重新出去掀开车帘,“柳哥儿,请上车。” 车外,柳清鬆了口气,连忙道:“多謝涂大哥。” 方才他在车外等待的这一小会儿,心中已经闪过无数抹异样的滋味,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这会儿涂天林唤他,柳清于是打消了那股怪异的想法,上车去了。 一进到车廂,空间变得狭窄,空气中充斥着独属于涂天林的男人气息。 柳清臉颊微烫,心中更是滚烫,寻了个离涂天林最远的位置坐下,温顺出声:“多謝涂大哥。” 才道过谢,就一眼瞥见那只白貓蜷缩在角落,似是正在小眠。 涂天林:“无须客气,不过是多个人罢了。” 说着,便也坐了下来,顺势抱起身旁的桃圆重新放到雙腿上。 桃圆从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喵呜”声,睁开眼缝便见坐在对面角落的柳清正直勾勾盯着它。 桃圆心中不是滋味,顿时便要掙扎着从涂天林腿间逃掉。 谁知涂天林长臂一捞,硬是将桃圆捞了回去,牢牢禁锢在懷里。 “喵!” 桃圆瓮声瓮气叫了一声。 心上人在对面坐着,涂大哥应該抓紧机会和心上人多说说话,抱着自己不是很碍事么? 桃圆很自觉,不想打搅他们二人。 但涂天林偏不讓,桃圆的这一声“喵”也突然间像是听不懂一般,沉沉的嗓音在耳边传来:“方才不是还被我摸得很舒服,这会儿怎么不要了?” 这话在涂天林和桃圆之间稀鬆平常,但在对面柳清一个黄花哥儿耳里听到,却是乍然间令他红了臉。 柳清猛地抬头,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 涂天林察觉到他的动作,善解人意地解释,“圆圆需要时不时抚摸毛发,这会令它很舒适。” “啊?” 柳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很快又尴尬地点点头,“哦……原、原来是这样啊。涂大哥,所有的貓都是如此么?” 涂天林颔首:“嗯,下次你遇到村里的貓儿便可以试试,挠一挠它们的下巴,这对猫儿来说很舒适。” 柳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于是乎,车廂里一时间没人再说话。 由于涂天林强行搂着桃圆不松手,它也没法子,而那双有力的大手已经开始挠起它的脑袋和下巴,让它眯起了眼睛。索性便也懒得再掙扎,乖乖缩在男人怀里了。 桃圆不再管柳清,安下心来享受涂天林的按摩服务。 一时间,只剩下车轮轱辘轱辘滚动的声音,以及,猫咪发出的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柳清见涂天林挠小猫挠得专心,不好意思打搅他。 渐渐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柳清苦思冥想,最终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来。 他怎么会竟然觉着,自己是这车厢里多余的那个人? 柳清惊骇地猛然望向那头的一人一猫,微微晃了晃脑袋,暗暗强压下那股怪异的想法,干脆也闭上眼开始假寐。 车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车夫在外头道:“还有半盏茶功夫就到了!” 柳清惊醒过来,下意识转过头,发现角落那头的一人一猫也正睡得香甜。 涂天林长臂紧搂着白猫,也正从小憩中苏醒过来。 柳清望着那双粗壮有力的手臂,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冒出:若是那双手臂抱着的是我,該多好。 他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赧,默默低下了头。 涂天林低头,温声开口:“圆圆,快到了。” 桃圆含糊地叫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复又抬头的柳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股对桃圆的羡慕来。 不多时,车子顺利进入鎮子。 涂天林似是终于记起车里还有一个人,开始询问柳清打算买什么东西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姐姐。 柳清连忙将準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女子喜爱的无非是胭脂水粉,我打算去胭脂铺子看看。” “对了,涂大哥,我姐姐成亲的酒席你要来参加么,就在七日后。” 涂天林闻言颔首:“既然是你姐姐的成亲酒席,我自然是要参加的。” 说不定日后小家伙还会溜出去玩耍,还有需要麻烦到柳清的地方,再者同一个村子的人,即便没有救过桃圆,既然被问到,涂天林怎么着也该参加这次婚礼。 桃圆原本还睡意朦胧,听到这番对话瞌睡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哥儿是涂大哥的心上人,心上人姐姐的婚礼,涂大哥当然得去了。 桃圆很小声地歎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这声歎气却被涂天林捕捉到,手里轻轻挠了挠桃圆的脑袋,嘴嘴角弧度仰起,眼睛却看着柳清,“既然要参加柳姐姐的婚礼,我自然也得备一份礼物。等会儿便顺道一块去看看吧。” 柳清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连忙摆手:“不不,涂大哥能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无须準备礼物,不用这般客气的!” 涂天林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说话间,马车已经缓缓驶入镇子的街道。 车先是去了酒楼。 酒楼掌柜看到涂天林来十分高兴,将鹿皮和鹿肉收下,爽快地付了三十两银子。 柳清在旁看得一怔一怔,心道涂大哥打猎也太能挣钱了,怪不得村里的婶子奶奶乃至于他娘王氏都认为嫁给涂大哥能一生吃穿无忧,过上富太太的滋润日子。 只是清水村后山山势陡峭险峻,一般的猎户是不敢上去的。 这清水村,也只有涂天林这样好的身手敢上山打猎。而其余山势稍微平坦的,是打不到什么好猎物的。 这独一份的钱,也只有涂天林能挣得了。 不过清水村里的汉子们一点儿也不嫉妒,因为涂天林平常便是一个热心肠的猎户。虽然话不多,但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求到他或是让他碰见,涂天林准是二话不说就帮忙的。 因此他挣钱,大家伙丝毫不眼红。 这厢,涂天林收好三十两银子,酒楼掌柜一眼瞥见旁边站着的柳哥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掌柜笑道:“涂猎户,这位哥儿是你的意中人?我何时能吃到涂猎户的喜酒啊?” 柳清吓了一跳,自是不敢接这个话头的,只是又红了脸,默默站着不做声。 涂天林眼神瞟向马车的方向,桃圆正在车里等着,未曾下来。 他沉声简短回答:“掌柜,我与柳哥儿并无婚事之约。” 掌柜见他神色,道:“好好,那便是我失言了。不过日后若是有喜事,可别忘了请我喝杯酒啊。” 涂天林嘴角微勾:“一定。” 出酒楼时,柳清跟在涂天林身旁,看着他高大健硕的背影,心中叹息不止。 这样一个靠谱又会照顾人的男人,也不知被他看上的到底是哪个哥儿,亦或是哪家的姑娘? 他柳清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值了。 回到马车旁,涂天林先让柳清上车,接着自己再上去。 刚要放下车帘,这时,涂天林一眼瞧见那头有一辆板车缓缓拉来。 涂天林对桃圆、柳清以及车夫道:“等一等。” 他从车中拿过一包腌制的肉干,下车快步朝那板车走去。 拉板车的铁柱爹也瞧见了涂天林,连忙朝他挥手,“涂猎户。” 涂天林来到铁柱爹跟前,将那包肉干递过去,“多谢铁柱他爹帮我寻了马车到村里,这是我做的牛肉干,咸香鲜美,铁柱爹拿来充饥或是给家里孩子吃着解馋都是不错的。” 铁柱爹看到一大包牛肉干,龇牙笑开了花,“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呀涂猎户……”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25章 涂天林笑了笑, 将牛肉干塞到板車的稻草下邊,“铁柱他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马車还在那邊等着呢。” 铁柱爹:“哎, 好的好的,涂猎户慢点儿啊!” 涂天林于是快步回到马車,重新上車。 铁柱爹高高興興拉着板车继续往前走了。 之后, 马车徐徐开动。 涂天林抱起桃圓, 温声问:“圓圓久等了吧?” 桃圓哼唧一声, 没叫唤,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蜷着。 涂天林这才扬起笑容着看向柳清,“我们这便去买给柳家姐姐的新婚禮物。” 而柳清,这会儿看到涂天林的笑容,已经看呆了。 涂天林模样介于粗犷和英朗之间,男人味十足,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阳光健朗,微微一笑也很是令姑娘哥儿春心萌动。 他人虽然温和平易近人, 平日里也乐于助人有一副热心肠,但柳清甚少见到涂天林笑。 而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瞧见男人因为同貓说话而露出了委实过于驚艳的笑容。 柳清心潮荡漾间,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涂猎户,你認識的一位姑娘叫停了马车!” 这一声无异于在车厢内炸响的驚雷。 桃圆雪白而毛绒绒的脑袋倏地从涂天林臂弯里抬起。 柳清也十分警覺地朝外张望而去。 姑娘? 果真,涂大哥确实是有一位心中人住在镇上!看来就是这位拦车的姑娘了? 这一人一貓兀自在好奇和警覺中徘徊, 涂天林本人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位姑娘, 神色露出疑惑。 他下意識摸了摸桃圆的脊背, 像是在给小家伙解释一般:“我也不知道何时認识了这么一位姑娘……” 桃圆“喵呜”一声, 默默低垂脑袋开始舔舐爪子,做出很忙的模样,假装没听到涂天林的话。 后者勾起唇角,直接抱起桃圆出了马车,这一瞧,便见到一个面容娟秀的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 看到涂天林,姑娘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赶紧朝他挥挥手:“涂大哥,可还记得我?” “你是?”涂天林眯起眼睛,似是不记得何时认识了这么一位小姐。 片刻后,马车里再次多了一个人。 原来,这姑娘是任员外家的小姐。某一次涂天林到镇上时,曾帮助任小姐夺回了小偷盗取的荷包。 也是那次,任小姐对涂天林暗生好感,还当场请他吃了一顿飯以表谢意。任小姐也从中得知,涂天林隔三岔五便会到镇上售卖猎物。 因此,任小姐带着丫鬟经常到几家酒楼附近转悠,期望能偶遇涂天林。 今日原本她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居然在酒楼附近瞧见了涂天林。 任小姐真是又惊又喜。 得知涂天林和柳清都是到镇上买新婚禮物后,任小姐果断请缨说她对白溪镇最为熟悉,可以向他们介绍铺子。 “柳哥儿,你们要买胭脂首饰么?” 话音落下,车厢里寂静了一瞬。 柳清没想到借机跟着涂天林到镇上,居然真的就碰到了他的心上人。柳清神情带着一丝戒备,也饱含着一丝艳羡,羡慕这位任小姐能被涂大哥看进眼里。 任小姐身着丝绢,头戴金银首饰,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 同这位小姐一比,他似乎也只有容貌一事拿得出手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柳清心中頗为感慨,同时又想起娘说的话,“不到最后誰又知道誰会是赢家?” 既然他们还未成婚,一切便皆有变数。 且,听这位任小姐话里的意思,似乎涂大哥并未同任小姐有多熟悉。 思及此,柳清心中稍定。 涂天林这时道:“先去胭脂铺,任小姐可知哪家铺子最好?” 任小姐被涂天林问话,唇边绽开一丝诚挚笑意,似是为能帮助到涂天林而高兴,“涂大哥,柳哥儿,镇子上最好的胭脂铺当属那家‘红颜’,价格实惠可挑选的样式也很多呢!” “红颜?”涂天林说着,扬声对车夫道,“大哥,劳烦去一趟红颜胭脂铺。” 任小姐笑意更浓,視线瞟向一旁的柳哥儿,恰好瞧见柳哥儿瞥了一眼涂天林。 任小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涂大哥也要参加柳姐姐的婚礼是么?” 涂天林点了点头。 “那,你们都是同一个村的?” “是。” 任小姐心下了然,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柳清。 同住一个村,还邀请涂天林去吃酒席,他们的关系不说多好起码也是能经常见面的,光是这一点任小姐就羡慕得不行。 任小姐想了想,又问:“看来,涂大哥和柳哥儿关系还不错?” 柳哥儿一听这话便觉出味儿了,忙解释:“同在一个村里,大伙之间互相帮助,因此多少都有往来。” 任小姐不禁颔首:“原来是这样。” 她忍不住朝涂天林打量,只见他神色如常,言语间皆是非常自然,对这个柳哥儿并未有其他的意思。 任小姐心下忍不住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便还有机会。 即便他爹爹不会同意她嫁给村里的猎户,但只要她努努力,给涂大哥在镇上开个商铺做些生意,渐渐攒了银钱之后,爹爹便也不会排斥她与涂大哥的婚事了。 任小姐心中有了计较,便也多了几分自信。如今关键就在于,涂大哥还并未明白她的心意,而这个过程还算漫长,倒是急不得的…… 车厢里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而桃圆呢,正蜷缩在涂天林怀里,一双淡蓝的瞳仁滴溜溜地转,不停打量新进来的这位任小姐。 桃圆如今开了情窍,只听了这么几句对话便隐隐觉出任小姐定然是对涂大哥有爱慕之意的。 只可惜…… 桃圆的眼睛扫視过角落里的柳清。 只可惜涂大哥有意中人了。 而任小姐的视线这时也停留在了桃圆身上。 她注意到,从方才进车厢起涂大哥便一直抱着怀里的白貓抚摸,看样子对这白貓極为喜爱。 任小姐顿时绽开笑颜:“这是涂大哥养的猫?模样頗为漂亮呢!” 涂天林低头瞥向桃圆,眼里含笑,“是,很漂亮。” 桃圆方才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任小姐,他全都看在眼里。 在涂天林眼里看来,小家伙这是在不滿,在警惕。 涂天林意识到这一点,心中頗为滿意。 不能吓到小家伙,只能一步步让它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勾得小猫上钩。 任小姐道:“涂大哥,我家中也有姐妹养猫,皮毛也都颇为柔顺发亮呢,你若是得闲,我可以邀请你到家里同我那些姐妹交流如何养猫。” 涂天林眼角餘光仍停留在桃圆身上,嘴里道:“听上去是个好主意。” 任小姐闻言笑意更甚。 柳清却沉了沉脸,颇有几分挫败感。 这时涂天林却道:“不过,我养猫与别人不同,圆圆和其他猫不一样,是与我一道上桌吃飯,一道睡觉的。” 任小姐一时间有些怔然:“啊?” 柳清瞬间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忙搭话:“是的,涂大哥对这只猫颇为宠爱,简直是百依百顺,如同养亲生孩子一般。” 桃圆耳朵尖尖忽然弯了弯,借着打哈欠无声翻了个白眼。 谁要做儿子,你才是儿子! 任小姐面上的笑容越发皴裂,“是,是么?看来涂大哥对这只白猫是情有独钟了。” 而涂天林居然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情有独钟? 倒也正确。 车厢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餘下的路程,柳清都在幸灾乐祸地偷瞄任小姐,心道,看来这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尚且还不能接受一只猫与人同吃同睡的。 他倒是比任小姐更胜一筹了。 马车轱辘轱辘转动间,不多时终于来到“红颜”胭脂铺子。 一行人下车后,涂天林瞧见胭脂铺子旁便是一家蜜饯铺子,于是对柳哥儿与任小姐道:“二位且先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涂天林抱着桃圆要走。 任小姐心中流过一股暖意,快步上前道:“涂大哥真是太贴心了,还特意为我买蜜饯,不若我同你一块进去挑选……” 涂天停下脚步,站定,“我是给圆圆买蜜饯,怎么,任小姐也喜欢蜜饯果子?” 任小姐刹住脚步,颇有些目瞪口呆,“给、给猫买蜜饯?” 涂天林脸色如常,“是,圆圆爱吃。” 柳清这时挤过来,道:“涂大哥对圆圆可宠了,任小姐,你喜欢的话,索性我们一块进去挑些蜜饯吧?” 实际上柳清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瞧见这位任二小姐吃惊的神情,柳清越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看来在猫这件事上,还是他接受程度较高。 任小姐脸上挂不住,实在是对猫儿喜欢吃蜜饯并且主人还極为宠溺特意给猫买蜜饯一事感到震惊。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方才她满心以为涂天林是要给她买蜜饯果子,没想到一问才发现是给猫买的。 这就极为尴尬了。 恰巧,桃圆适时地又打了个哈欠:“喵呜。” 任小姐一张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第26章 为了找补, 任小姐通紅着脸对柳清摆手,“不、不用了,我……”她磕巴一陣愣是没说出什么适当的理由。 涂天林没说什么, 让柳清和任小姐自便, 径自走到铺子这头开始挑选蜜饯果子,一样一样耐心询问桃圓:“紅色的?” 桃圓点点腦袋。 “这个乌黑的呢?” 看起来也很甜美,桃圓又点点头。 一圈问下来, 最后拢共挑了六种果子, 涂天林付账, 提着系着蜜饯果子纸包的绳子,看向站在那头的柳哥儿和任小姐。 “你们買好了?” 任小姐神情尴尬:“我忽然记起家中还有没吃完的呢,便不買了。” 柳清:“我不愛吃甜食,也不買了。” 涂天林颔首:“那便去胭脂铺子吧。” 于是乎,在柳哥儿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任小姐狼狈地跟着进去了。 她自告奋勇带人前来,自然还是要担起介绍胭脂的责任的,于是开始给柳清解释哪种胭脂好用, 试图在涂天林这里挽回一丝形象。 不得不说,她的介绍还是很管用的,最后柳清挑了两种胭脂, 付了钱。 涂天林道:“既然柳哥儿買了胭脂, 我便不买重复的了。” 他看向任小姐:“任小姐可知首飾铺子哪家好?” 任小姐瞬间挺直了腰杆,声音多了几分硬气,“涂大哥要买首飾?首飾铺子还属前面那家‘金源’好, 涂大哥, 我带你们去吧。” 柳清却略有些不安:“涂大哥买首飾是要送我二姐么?其实不用这么客气, 我二姐定会受宠若惊的。” 涂天林摆摆手:“女子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 开心最为重要。成婚新娘子最大,只要你姐姐高興了便成。” 柳清听到这番话心中别提多高興,尤其是那句新娘子最大。 他果然没看错,涂大哥日后对媳妇定是最体贴周到的,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能嫁给涂大哥,将来的日子该会有多美满。 “嗯!既然这样,我便斗胆先替我姐姐谢过涂大哥了!”柳清高高兴兴地说。 涂天林温和地点点头,开始问起任小姐哪些首饰女子会喜欢。 任小姐对于涂天林的事自然是用心的,真诚地指着几个盒子里的桌子,道:“涂大哥,柳哥儿,恕我冒昧,若是柳哥儿的姐姐时常需要做活儿,花里胡哨的步搖定是不能选的,我看,镯子或是耳环就很合适。” 这倒是实话。 柳哥儿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这位任小姐心地是好的。 只可惜他们是情敌,大概是做不成朋友了。 涂天林道:“那便挑一副镯子吧。” 镯子这种东西,若是将来家里有困难还能将其抵押当了,暂时解决燃眉之急。 作为新婚礼物来说,确实是不错的。 于是涂天林便开始挑起镯子。 最后,他挑了一副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 那价格听得柳哥儿心中慌张直打咯噔。 足足三十两银子! 这新婚礼物委实过于贵重了。 可涂天林坚持送,这也是他对二姐的一番心意,柳清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千恩万感谢了一番。 任小姐却看出来了,涂天林在挑镯子时尽量往中间的价格靠,否则买太贵重,怕是更会吓到这位柳哥儿。 以涂大哥的能力,买更贵重的不在话下。 任小姐思及此,心中稍霁。 这一路走过来,她怎么能看不出这位柳哥儿其实也属意于涂天林。 只是在她心里,柳哥儿是彻彻底底比不过她的。 只要她多些耐心,涂大哥总有一日会动心,眼里有她的影子。 最后,涂天林付了银钱,掌柜的热情将他们送出大门。 任小姐视线扫过柳哥儿,目光定格在涂天林那只白貓身上。 桃圓这会儿正趴在涂天林肩头呢,它也是头一次到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任小姐介绍时它听得格外认真,大眼睛一动不动,漂亮的瞳孔溢出映照而来的日光,很是漂亮。 任小姐这时道:“涂大哥,柳哥儿,不若到我家中坐坐,喝一杯茶?我也好让我姐妹抱她们养的貓儿过来与涂大哥瞧瞧?兴许你的圆圆还能同它们做个伴呢。” 柳哥儿心中有些緊张,不由自主看向涂天林,生怕他答应了。 任小姐是任员外的千金,家里住的宅子定是白墙绿柳,精致奢华。 涂大哥若是去了,会不会…… 柳清还未曾多想,便已经听到涂天林沉声拒绝了:“多谢任小姐。不过圆圆和别人不一样,它不需要同其他小猫交朋友。” 说着,他側头温声问趴在肩头的桃圆:“是不是,圆圆?” 桃圆朝他“喵呜”一声。 表示了赞同。 它确实不需要同那些没开灵智的凡猫做朋友。 涂天林笑了,摸了摸桃圆的腦袋。 任小姐頗有些尴尬,“既如此,那……涂大哥,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们带路?” 涂天林想了想,道:“今日该买的都已经买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方才的首饰铺子,再轉头看到趴在肩头的桃圆,道:“我还差一副首饰,再进去看看吧。” 这下柳清和任小姐同时诧异了。 差一副首饰? 柳清心中情急,不禁脱口而出:“涂大哥是要送给这位任小姐?” 任小姐目光也落在柳清焦灼的脸上,暗暗猜测着,涂大哥并未对她有意,难道是要送给这位柳哥儿?毕竟涂大哥对他姐姐都这般上心。 涂天林却对柳哥儿的提问不言,略一搖头,率先迈步回到首饰铺子。 掌柜的看到涂天林一行人去而复返,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客官,可是还需要点什么?” 涂天林:“嗯,掌柜,这里可有银手镯?” 掌柜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小店新进了一副银手镯,就连脚环也都有呢,客官这边过来看看。” 柜台里,盒中装着的是一副很美的银环手镯,干净纯粹得没有任何装饰。 涂天林一瞧便心中有数,若这副银镯子戴在那个白到发光的少年身上,行走间响起丁零当啷的声响,该是多么动人的一幅画面。 柳哥儿却是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直接问出了口:“涂大哥,这银镯子,是买给何人的?” 涂天林微笑道:“心上人。” 任小姐听到这三字心中警铃大作,她与柳清都是不喜欢憋着的性子,倘若不问清楚,心中怕是不快活。 她強撑起笑脸,问道:“涂大哥,你的心上人,莫非是这位柳哥儿?” 气氛只凝固了一瞬。 柳哥儿没想到这位任小姐这般胆大直言直语,居然将这个问題就这么问了出来。 柳哥儿、任小姐此时都頗为殷切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期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涂天林沉声道:“并非是柳哥儿。” 任小姐心下一怔。 柳哥儿却十分坦然,涂大哥已经当面拒绝过他,那么他的心上人自然不是他。 可柳哥儿也看得出来,涂大哥似乎对这位任小姐并不甚上心,莫非…… 柳哥儿在婚嫁情愛一事方面也算是个主动方,既然任小姐发问了,柳哥儿便也淡笑着再次试探:“让我猜猜,这手环,莫非是送给任小姐的?” 对于这个问題,他实在好奇,相信任小姐也很好奇。 下一刻,任小姐神情变得无比庄重,手里的帕子不由自主捏緊了,看得出来是在強撑着不让自己过于紧张。 这下,就连桃圆也忍不住轉过脑袋盯着涂天林的轮廓,好奇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涂天林只觉得面颊有些发痒,眼角余光一扫,原来是小家伙也歪着脑袋在瞧着他呢。 男人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却又坚定,“并非任小姐。” 从方才起,涂天林早已察觉出柳清和任小姐之间的氛围,便打定主意要表明态度,既是粉碎他们的期盼,也给某个小家伙吃一颗定心丸。 而涂天林话一出,柳清震惊的同时,清晰地从任小姐眼中瞧出了失望和打击。 不是任小姐? 莫非,涂大哥在镇上还认识了其他女子? 而任小姐,听到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柳哥儿,心底渐渐浮起一陣强烈的好奇感。 原先她的猜测居然都是错的。 那么涂大哥喜欢的究竟是谁? 而柳哥儿率先将她心中的好奇与疑惑问了出来:“涂大哥,那个人,究竟是谁?” 涂天林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肩头的白色身影,小家伙的胡须这会儿还柔软地杵在他面颊上呢,似乎正在側耳倾听。 “是一个很可爱的人。”涂天林语气笃定。 柳清和任小姐一怔。 可爱的人。 不约而同的,她们心中同时泛起一股酸意。 涂天林提起那个人时,嘴角和眼底是无法掩盖的笑意,光芒温柔,他们一时间纷纷看呆了。 柳哥儿从前没与涂天林多说过几句话,但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涂大哥……”柳哥儿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追问。 涂天林却将话头打断:“好了,首饰买了,我现在要去一趟馬车行,任小姐是回府还是?” 任小姐哪敢立即走,若是如此,岂不是摆明了她目的过于明确自找尴尬么? 是以,柳清同任小姐也一块去了车行。只是因为涂天林方才的一番话,两人这一路上车中沉默了许多。 桃圆没再打盹,它看得出,柳清和任小姐都心事重重。 没一阵,一行人便到了馬车行。 原来,涂天林是打算买下一辆马车。 他很爽快,一辆中等的马车二十两银子,二话不说掏银子付了。 方才一直沉默的柳哥儿终于出声了,试探着问:“涂大哥,这是为了方便往返村里和镇子才买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27章 馬車行的掌櫃听到了, 也不禁上下打量起涂天林。 掌櫃不是没见过庄稼汉買馬車,但大多是都是以当車夫为生,庄稼汉買馬車出行的, 他还是头一回瞧见。一般村里能有几人坐得起馬车的? 是以掌柜的对眼前这位高大英朗的庄稼汉子颇为好奇, 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对于任小姐的问题,涂天林答得简洁:“是。” 任小姐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视线定格在涂天林肩头那只发毛干淨、漂亮得根本不似寻常乡村的家養猫儿一般——这只猫, 美丽得说是一个精灵也不为过。 她不自觉脱口而出:“涂大哥買马车, 莫非是为了方便帶着这只小猫出入村鎮?” 柳清接过话头, “任小姐是不知道,涂大哥对这只小桃圓很宝贝呢,极为宠爱,村里人都知道。” 任小姐:“哦?这只猫儿品相不錯,应当是名贵品种,也难怪涂大哥要娇養了。” 柳清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道:“涂大哥,我还要再逛逛, 今日便不同你回村了。晚些时辰我姐姐同姐夫也要出来,我同他们一块回去。” 涂天林:“好。” 他说罢看向任小姐。 “呃,涂大哥, 今日我也累了, 就先回去了,日后涂大哥再来,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任小姐笑了笑。 涂天林微微颔首:“任小姐助我们挑选贺礼, 应当是我请你才对。” 任小姐眼睛一亮:“好啊, 那涂大哥可不能食言, 我等着。” “告辞。”涂天林朝两人点点头, 帶着桃圓回到新買的马车里,温声道,“圓圓,你在车厢里待着,我赶车。” 桃圆点点头。 其实它更愿意待在涂天林的怀里或是肩头,不过涂大哥已经抱了他一整天早已累了,还是让他歇歇吧。 桃圆尾巴甩了甩,冲他叫:“喵~” 而后自觉地在柔软的车座躺下,闭起了一双淡藍瞳孔。 涂天林笑笑,去了外边拿起马鞭,开始赶车。 柳清、任小姐目送马车渐渐走远,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柳清才转过身。 “任小姐,我也告辞了。” “等等。” 任小姐一个闪身挡在柳清面前。 柳清感到奇异,“任小姐还有事?” 任小姐神色笃定:“柳哥儿,我们来交换情报吧,如何?” …… 马车徐徐在鎮子不宽不窄的街道行驶。 此刻正是烈日当空,街上渐渐没了多少行人。 酒肆,各种吃食的铺子人不多也不少。不过这个时节,一些茶馆或是冰饮铺子倒是人满为患。 涂天林经过一处冰饮铺子时,特意去买了一杯冰梅饮子。 直到马车回到村里,回到家中,桃圆都不曾醒过一次。 它睡得格外香甜。 而、村里的大夥看到这么一輛漂亮的马车回来,赶车人居然还是涂天林,路边择菜的婶子婆婆,干活的汉子小夥都纷纷大声同涂天林打招呼。 “涂獵戶,今日怎么是你赶车?” 涂天林言简意赅,将买马车一事说了。 大夥听到涂天林居然买了一輛马车,都纷纷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还有些好奇的婶子大姐跟着马车一路到了涂天林院门外。 涂天林任凭一群人跟着,在半路还顺道在田汉子家的瓜地要买寒瓜,田汉子早已准备好了,大声喊道:“涂大哥,我这就将泡在井里的瓜送到你家里,你先回家,我随后就到!” 涂天林经他一说也记起晨间的事,于是点点头,驱车离开。 一群人在涂家院门外热热闹闹地围观着这辆马车。 涂天林颇为无奈,直接抱着桃圆下马车,进了院子。 刘婶子大声问:“涂獵戶,你这马车看着真气派,日后若是顺路我们可能搭个便车?” 涂天林笑笑:“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自然可以。” 刘婶子和其他的大姐大妈们纷纷鼓掌发出喝彩声。 “那我们就先谢过涂獵戶了!” 而围观的人群里,柳清的娘王氏也在其中。 王氏大声问:“涂猎户之前就雇过马车进村里好几回,这次怎的忽然买了马车?” 刘婶子笑得龇起一对大牙,“这还用问么,涂猎户这肯定是为了胡老大夫的那只漂亮的猫儿。” “不是我说,这只猫一看就品相不凡,不是村里普通的家养猫,这好生养着啊,以后说不定能卖个好几百两呢!” 眾人发出一阵惊呼,“这只猫这么值钱?” “那是,那些达官贵人就爱养这些小猫,越是漂亮越是喜欢,” 刘婶子说得正起劲,没注意到涂天林已经变了脸色,人群中已经有人扯了扯刘婶子的衣袖。 刘婶子回过神,看到涂天林骇人的神色,不禁打了个寒噤。 大伙瞬时安静了下来。 涂天林声音从未如此这般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意:“圆圆是胡老大夫交给我的,我不会卖了它,更不会用它做任何利益交换之事。我同村里大伙都是真心相待,互帮互助。但若是让我发现有人觊觎圆圆,我便是让他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热热闹闹的院门前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四周只有蝉鸣和风掠过。 刘婶子噤若寒蝉,吓得已经不敢说话了。 王氏将刘婶子拉到跟前,赔着笑脸道:“涂猎户莫生气,刘婶子也是一时嘴快,说的并不是真话,是不是?” “是是是,是我嘴快了,涂猎户,你千万别跟我计较啊!”刘婶子有些惶恐和无措。 人群里的苏汉子也大声嚷嚷:“涂大哥你就放心吧,这只猫是胡老大夫留下来的,胡老大夫不知帮助过村里多少人解决过头疼脑热,甚至还救回过我的小命呢。” “若是有人敢打这只猫的主意,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清水村可容不下!” 苏汉子一番话振振有词,在人群中铿锵有力,回响经久不息。 有几个村民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胡老大夫不知救过村里多少村民。 况且涂猎户也是个热心肠,人又大方,村里的气氛向来都是融洽和睦的。 他们怎么能冒出这种念头? 那几个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却又不敢有动作,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 苏汉子道:“好了,刘婶子也是心直口快,涂大哥今日出去定然是累了,大伙就让他先休息吧,我们走了。” 刘婶子忙不迭道:“是是,我就是个嘴快的。那个,我们就不打扰涂猎户休息了,走走。” 王氏于是拉着刘婶子先行快步走了。 苏汉子冲涂天林道:“涂大哥,咱们村其实都是心善的,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先走了。” 涂天林点点头,“多谢。” 苏汉子爽朗笑道:“谢什么!” 于是乎,过来凑热闹的人群立时散了个干淨。 涂天林抱紧怀里的桃圆,心疼地摸了摸它脊背,“圆圆方才可有被吓到?” 桃圆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冲他叫:“喵。” 涂天林顿时放心了,“我们圆圆真是一只胆大的猫,很勇敢。” 桃圆继续发出“咕噜咕噜”声。 其实方才涂天林当着眾人的面冷脸放话的那一刻,它心中感动万分。 涂天林在村里与众人关系不錯,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一只猫同大家伙板脸。 可涂大哥不仅板了脸,还扬言若是谁敢动他,便叫他家破人亡。 这叫桃圆如何不感动? 可它感动又能如何呢。 越是发现这个男人的好,它越是多出一分离开的不舍。 这可不是件好事。 桃圆忍不住惆怅,冲着风和日丽的藍天轻微歎了口气。 涂天林自然是捕捉到了,方才如寒霜般的脸瞬间化冰,居然笑了:“圆圆是在歎气?” 他捏了捏小家伙毛绒绒的脸颊,“为何叹气?” 桃圆:“喵!” 没什么啦! 涂天林见它不想说,也不强求,于是拿出方才买的冰梅饮子,这会儿居然还是冰凉的。 “圆圆,喝不喝冰饮?” 桃圆睁圆了一双瞳仁。 它方才在马车中竟然睡得这般熟,丝毫不知涂天林还停过车买了冰饮。 倒不如说,这马车行驶得极为平稳。 涂天林的确是用了心了,极力做到不打搅它的好眠。 也不知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桃圆“喵”了一声,凑到梅子冰饮面前嗅了嗅,“喵!” 涂天林顿时眉开眼笑,“想喝?拿好,我去拿两只碗,咱们把它分了,这冰饮对你来说过于量大,小猫喝这么多冰饮对身体不好。” 于是他抱着桃圆去了正屋,又忙活着去拿了两只碗,将梅子冰饮倒进碗里。 桃圆已经乖乖蹲在桌上等着了。 甫一喝道冰丝丝的梅子饮子,桃圆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睛。 甜丝丝的,甜中带酸,冰凉爽口。 这对夏日来说可是一个解暑的好东西。 桃圆开始“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涂天林看得有趣,一时间忘了喝自己那份,直到桃圆冲他瞪了一眼,脑袋又点了点他那只碗。 涂天林这才笑了,“圆圆真乖,还知道监督我也喝。” 于是他捧起碗,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梅子冰饮喝了个一干二净。 桃圆因为只能用舌头舔,喝得极为缓慢。 才喝了一会儿,它的小舌头已经被冰得有些不行了,索性停下不喝了。一看,碗里还剩了好多呢,不说一半,喝了正常人类的五六口也算不错了。 若是喝完,桃圆的小舌头还不得累死。 桃圆冲正微笑看自己喝冰饮的涂天林叫道:“喵!” 涂天林:“圆圆,怎么了?” “喵!” 桃圆率先从桌上跳下来,又跳到了炕上。 淡蓝眼睛还一个劲往炕上看,又不停地看向涂天林,似是在暗示什么。 “喵,喵呜。” “圆圆想让我过去坐在炕上?” 涂天林忍不住生出猜测,“圆圆……这是想给我按摩?” 第28章 塗天林话落, 桃圆仰着腦袋同他对视,认真地甩了甩尾巴。 塗大哥今日一整天都在抱着他,要么就是扛着他在肩头, 它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 让喜欢的人开心、舒适。 桃圆就这么微微歪着腦袋直勾勾盯着塗天林,似乎在等他说拒绝或是答应。 塗天林眼里渐渐流淌出温柔和喜悦。 他确实没想到,小家伙居然会主动要给他按摩。 这份心意他心领了, 只是它这般娇小的身躯, 能按出什么力道? 涂天林心想, 不能伤了小家伙诚挚的心,于是順势便在炕邊坐下,躺了下来,还朝旁邊拍了拍。 桃圆順从地走过来,矮下身子用腦袋蹭了蹭涂天林的手臂。 涂天林笑着问:“圆圆要如何给我按摩呢?” 桃圆:“喵。” 涂大哥且等着看吧。 涂天林于是笑而不语,一副听从蹂躏的模样,摊着四肢任凭摆布。 桃圆想了想,今日涂大哥抱了他许久, 手臂胳膊想必是有些酸楚的,肩头也载着它许久,也需要按一按。 于是桃圆试探地伸出两只毛绒绒的爪子, 先是摁到男人粗壯的右胳膊。 瞬时, 涂天林健壯的胳膊肌肉感受到两只柔软的貓儿肉垫如同挠癢癢般在摸来摸去。 果然是没什么按摩力道的。 这种微乎其微的力气,只能用摸而非按壓来形容。 但能感受到,小家已经很努力了。 涂天林微微闭目, 感受着胳膊传来的一阵阵癢意, 虽然渺小, 但也奇迹般地很舒适。 他不由睜开眼睛, 下一刻看到桃圆低垂着脑袋正认真“按摩”,且并不是只按壓一處,一整條手臂每一處地方都有兼顾。 往下看去,只见小貓的眼睫如同鸦羽般延伸,透着一股俏皮和可爱。 涂天林一时间竟覺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荒唐,怎会认为小貓也有人的睫毛,可事实就是如此。他看得很分明。 漂亮又可爱。 小家伙两只努力的爪子在努力,肉垫摁在胳膊上酥酥麻麻的感覺,也煞是可爱。 涂天林唇角无声上扬,重新闭目。 渐渐的,他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白色身影。 仿佛有一个少年正温柔地在给心爱的夫君纾解一日的疲劳,昳丽的眉目间充斥认真,那夺目的光芒令人挪不开眼。 不多时,涂天林右臂的摁压消失。 酥痒的舒适感消失。 他微微一顿,瞬时有些贪恋和不舍。 下意识也冒出一个念头,小家伙定是累了。 涂天林正要睜眼,下一刻貓儿毛绒绒的身体擦过他腹部。原来是到左臂这邊来了。 很快,左臂也传来了同样的酥痒的摁压感。 涂天林盡管不舍,喉結上下浮动着还是哑声道:“圆圆若是累了,便不用按了,歇歇吧。” 桃圆:“喵~” 这才哪到哪,它只按了一会儿,不累呢。 桃圆双爪认真地开始按压涂天林的左臂。到最后,两边肩头也是同样的手法,直把涂天林摁得昏昏欲睡。 这股酥痒感可太好睡了。盡管涂天林并不感到疲累。今日只是抱着一只小家伙而已,如同无物,哪里累呢? 也不知按压了多久,桃圆正不知疲倦劳作,双爪忽然被一双大手覆盖,低沉的男声传来:“圆圆,累了就停下,勿要勉強。” 桃圆:“喵。” 不累。 涂天林笑了,想了想,“圆圆老是用手,久了是会累。不若圆圆站到我胸腹间以四肢踩踏,这样便轻松了。” “喵?” 踩在身上? 桃圆大大的绿色瞳孔冒出疑惑,这样不会很疼吗? 会把涂大哥踩坏的吧。 涂天林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轻笑,怕它不信,干脆拍了拍胸膛,低哄道:“圆圆,上来。” “喵~” 桃圆的叫声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担忧,试探性将两只爪子搭上男人的腰间。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桃圆于是加上一点身体重量,又将后肢也慢慢搭了上去。 男人的胸腹肌肉极有弹性,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出那软硬兼得的触感。 桃圆四肢终于稳稳地站到了涂天林的胸腹之间,还慌张地紧紧盯着他看,见他依旧神情平静放松,又叫唤了一声,“喵!” “圆圆放心,你太轻了,并不疼,反而很舒服。” 涂天林低沉的回应传来,桃圆便彻底放心了。 于是开始努力在他硬而健硕的胸膛和腰腹间踩踏。 毛绒绒而柔软的爪子小心翼翼在这里踩一踩,又在那里踩一踩。 柔软的尾巴也不时扫过肌肉壮实的手臂和胳膊,痒意酥麻感依旧盛行。 一如既往地舒适。 涂天林喉結不住滚动,双目阖上。 若不是桃圆主动请缨,他竟不知小猫的按摩竟也能这般舒适。 小家伙真是他的宝贝。 这时,兴许是桃圆要转身,尾巴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喉间,打在喉结上。 涂天林并未瞧见,但像是心灵感应般下意识轻轻抓住毛绒绒的尾巴。 “喵!” 桃圆的叫声比平日还要来得大声,甚至可以说是激烈。 正处于舒适状态的涂天林猛地放开轻捏桃圆尾巴的手,瞬间睁开眼睛。 桃圆还未有所反应,高大的身躯已经坐了起来,它瞬时被涂天林小心翼翼抱在懷中,忧心忡忡地往它尾巴处检查。 “抱歉,方才是不是弄疼圆圆了?” 桃圆呆愣愣的仰起脑袋望向涂天林。 “喵。” 没有弄疼呀。 它一下便反应过来了,原来涂大哥是以为方才弄疼它的尾巴这才紧张兮兮坐起来道歉么? 眼看涂天林手又要碰到它的尾巴,桃圆难得地剧烈挣扎了一下,耳朵也在抖动。 涂天林意识到它的排斥,下意识松了手。 于是一团毛绒绒的白猫从他手中溜走,钻出懷抱跳到了炕上。 “喵。” 桃圆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如蚊子一般。 涂天林似乎明白了。 “圆圆是不愿意被我捏住尾巴,是不是尾巴容易被捏疼?” 桃圆心虚,尾巴不停拍打着炕,不敢抬头看涂天林。 不是疼。 是,一阵強烈的快/感方才从全身充斥直至抵达它的脑袋。 桃圆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没依赖在涂天林怀里,缠着他。 它…… 它竟忽然产生了一个羞耻的念头。 它很想让涂大哥拍一拍它的屁股。 最好,多拍一拍。 轻轻拍,但要拍好一会儿。 这种欲/望自心底油然而生,强烈且无法抑制。 桃圆疯狂甩动的尾巴正昭示着大的渴望。 但是它不能。 倘若有了一次,就会想有第二次。 涂大哥平日里给它按摩,已经很舒服了。若是再让涂大哥…… 桃圆心脏咚咚咚开始快速跳动,害羞地垂下脑袋。 届时,它怕是舍不得再离开涂大哥。 它必须得控制自己。 桃圆心慌意乱间,竟不自觉抬起一直爪子遮掩住眼睛,做出了人才有的动作。 它愣是不敢看涂天林一眼。 涂天林心中渐渐浮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温声道出猜测:“圆圆害羞了?” 呜。 桃圆不敢回应,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从喉咙发出一声模糊的“喵呜”声。 涂天林看它羞得实在手足无措,轻笑一声,主动替它解围,“圆圆应当是累了。” “原先今日是想陪圆圆出去玩,或许还能去河边捉魚,看来现在是去不了了。” 正兀自羞怯的桃圆一听到“捉魚”,唰地放下遮挡眼睛的爪子,“喵。” 它要去捉魚。 它要捉魚给涂大哥吃。 桃圆登时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喵呜”一下从跳到地面,冲涂天林叫唤:“喵!” 去捉鱼,涂大哥。 涂天林于是顺势也起了身,蹲了下来轻拍桃圆脊背,“好,那我们出发,陪圆圆捉鱼去。” 说走就走。 涂天林也并未带什么工具,只简单带了个削尖的竹竿,不长也不短。若是小家伙捉不到,他再出手便是。 猫儿喜好捉鱼,就让它玩个痛快。 这回出门桃圆便不用涂天林抱着,而是欢快地一路小跑,主动领着涂天林往河边走去。 一路上,不少村民都瞧见了一人一猫,纷纷同涂天林打招呼,“涂猎户,这是去哪啊?” 涂天林答得简洁:“带圆圆去捉鱼。” 众人登时恍然,“原来是带着小猫去玩儿呢啊。” 涂天林笑道:“今晚能不能加餐,就看圆圆了。” 桃圆回头冲涂天林叫:“喵!” 肯定能捉到鱼呀,不要小瞧我! 涂天林神色宠溺,“是,我们圆圆聪明又能干,一定能捉到鱼。” 在众人的目送下,一人一猫渐渐去往河边。 大伙纷纷议论:“涂猎户这哪是靠猫儿捉鱼吃啊,这就是摆明了陪猫儿玩嘛。” 刘婶子的儿子拼命点头:“就是啊,以涂猎户的伸手,随随便便就能捉到鱼,哪还用得着费劲靠一只娇气的猫?怕是猫捉到一條鱼的功夫,涂猎户都能捉到十条了。” “啧啧,涂猎户对胡老大夫留下的这只猫可真是宠爱得紧哪。” 苏汉子:“胡老大夫还在时就已经让这小猫上桌吃饭了,宠得就和自己亲孙子似的,这涂猎户看来也是真心喜欢这小猫,没辜负胡老大夫的嘱托,果真宠得很呢。” 第29章 “是啊, 真是好人哪,心善。胡老大夫算是嘱托对人了。没白白认塗猎户为义子。” 忽的,一道声音从旁邊拐出来, 透着一丝怪味, “胡老大夫也就算了,但是塗猎户这般宠溺这只猫,是不是过头了?” 众人一看, 是柳清的娘王氏, 王氏正提着一只菜篮子看样子刚和村里众婶子婆婆择菜结束, 正要赶回家呢, 蘇漢子问:“柳哥儿他娘,你这是什么话?” 王氏摇摇头,“没什么咧,只是觉得塗猎户简直对着猫儿宠过了头,我家儿子去同塗猎户说亲,还吃了饭呢,回来同我说了一些事, 我也驚呆了。” 柳清在涂天林家中吃饭一事不少村民都知道。 蘇漢子:“唔,毕竟是一只名贵的猫,涂猎户人又好, 宠着不是很正常么?” 王氏摇摇头:“说不上来, 但就是挂怪的。” 人群中谢大脚的女儿谢春花有些看不下去,“柳哥儿他娘,你莫非是因为柳哥儿同涂猎户说亲不成就心生恼意, 一个劲逮着挑刺呢吧?” 王氏一跺脚, “你这是什么话?我也就是提出疑问罢了, 大家伙听听就当是熱闹一下, 怎的这般说我咧?” 苏汉子:“好了好了,莫吵啦,涂猎户对猫儿好那是他个人的事,谁能嫁给他也是看缘分的哇,说不成亲事也是缘分没到嘛,若是涂猎户将来有一日真与村中哪位成了亲,希望大伙都要诚心实意祝福,莫要嫉妒伤了感情,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都是一家人嘛。” …… 另一头,桃圆和涂天林早已到了河邊。 果不其然,桃圆的伤势其实好了差不多,即便没好全,上次也给胡老大夫偷偷捉魚去了呢。 于是这会儿更是放纵地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忙活着捉魚。 涂天林在旁静静守着,以防小家伙发生意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很快桃圆竟真的抓了条魚回来。 涂天林看着小家伙叼着魚朝他走来,大摇大摆的气势颇为气派。 涂天林禁不住表扬道:“圆圆真厉害!今晚有鱼吃了。” 桃圆得意地“喵呜”一声,很快地又去抓了一条。 看着鱼篓活蹦乱跳的两条鱼,涂天林把鱼篓背在身后,手邊的竹竿用不上,索性也就扔了。 他抱起浑身濕透的桃圆,“圆圆都濕透了,会着凉,我帶你回去尽快洗个熱水澡。” 桃圆才没有这么娇弱呢,不过听到涂天林要帮它洗澡,很没骨气的垂着头没有反对。 放在平时,它定要“喵喵”几声理直气壮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么娇弱。 这会儿桃圆一声不吭,任由涂天林抱着,默默沿着河邊往家里走。 哼,反正它濕透的毛发重,它也不想走路,涂大哥抱着回去也挺好的。 微风拂过,吹起了涂天林的发丝。傍晚即将来临,天边的火燒雲染红了半边天空。 桃圆湿漉漉的尾巴垂悬在涂天林強壮的手臂之外,微微摆动着。 它吹着微风,沐浴着温暖的橘色夕阳,觉得舒畅极了。 忽而,涂天林的声音順着微风送入耳中。 “圆圆今日是否好奇,我买的银环究竟是要送给哪个心上人?” 桃圆湿漉漉的耳朵原本趴着耷拉在脑袋上,这会儿蹭地一下悄然竖了起来。 它确实是好奇。 它在胡老大夫身边待了许久,胡来大夫又与涂大哥熟识,按理来说他有中意之人,它应当是有些头绪才对。 可如今脑袋确实一片空白。 若是离开前能得知那人是谁就好了。 是以桃圆听到涂天林主动提出时,湿漉漉的耳朵支棱着瞬时竖了起来。 恰好,一人一猫此时经过一棵大树下,涂天林将桃圆放在树荫下。 桃圆正纳闷,不知何时从天而降一块幹燥的布巾笼罩至它头顶。 涂天林強有力的双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替它擦拭湿漉漉的毛发。 桃圆很快发出“咕噜咕噜”声,淡蓝瞳仁慢慢变成竖瞳,而后眯了起来。 没一会儿,涂天林的声音順着树荫下的微风送入耳中。 “我的心上人,你以后自会知晓。” “这是一个驚喜。” 涂天林一边擦,一边瞧着安静缩在布巾下闭眼享受的白猫。 才说完,小家伙就倏地的睁开眼。 “喵?” 惊喜? 涂大哥的心上人,会给它帶来惊喜吗。 桃圆一时间瞪圆了眼睛,在树荫下,蓝瞳渐渐扩散至整个瞳孔,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替它擦幹毛发的男人。 涂天林笑着摸摸半干的脑袋,“好了,圆圆真乖,走吧。” “回家。” “喵?” 桃圆竖起耳朵正打算认真继續听呢,怎么又不说了? 不过瞧见涂天林说了两句莫名的话之后没打算再深入说下去,桃圆只好打了个哈欠,被涂天林抱着趴在肩头,带着它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火燒雲的颜色越来越深沉,把整片天空织染成了绚丽斑斓的色彩,也在一人一猫身上镀上一层金色。 他们的影子在身后越拉越长,直至最终交织在一起。 …… 涂天林带着桃圆回到家中时,村里各户人家也开始陆續升起炊烟,虫鸣声,犬吠声,甚至蛙鸣声也开始冒出,此起彼伏。 桃圆在院子的躺椅坐下,就着盛大温暖的希望晾晒,很快毛发就恢复干燥,又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毛。 涂天林在灶屋里忙碌,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声。 桃圆在躺椅上舔爪子,舔身上各处的毛。 直到将毛发都舔得认为干净柔顺了,这才迈着猫步甩着尾巴去向灶屋。 涂天林已经把鱼的鳞片处理好了,今晚他打算做一个红烧鱼、芦笋小炒肉、冬瓜焖排骨。荸荠奶糕也做了一点儿。 小家伙一日要吃三四顿,少吃多餐,因此做的分量都是足够的。 这会儿,灶屋里正弥散着噴香的油香, 涂天林正忙着刮鱼鳞、去掉鱼鳍,鱼的两面改刀花,而后用葱姜水给鱼去腥。接着便是调料汁,酱汁,细糖粒,胡椒粉,盐巴。 桃圆聚精会神盯着涂天林做鱼,瞧着他用将油热锅,然后把鱼放入锅中,开始两面煎鱼。 煎了约莫有一阵,将葱姜蒜还有两颗小辣椒放入锅中,开始炒香。不知涂天林加了一勺什么酱汁,不一会儿锅中开始炒出红油,紧跟着又倒入方才调制的料汁,添上一瓢水。 “啪嗒。” 香气弥散开来,涂天林将盖子盖上,让鱼煮一阵。 涂天林一回头,便望见桃圆眼睛睁得圆圆的正盯着自己做鱼呢,于是扬起自己沾油的手,笑道:“不能摸摸圆圆,手脏。” 桃圆:“喵。” 它才不介意呢。 涂天林:“不行,会让圆圆香香的白毛染上油漬。” “喵。” 哦。 好吧。 桃圆其实不在乎,不过涂大哥喜欢就好喵。 刚才涂大哥夸它的毛毛是香的! 桃圆这时终于回味过来了,抬起爪子舔了舔,而后猛地望向涂天林。 涂大哥夸它的毛毛是香香的! “喵嗯!” 桃圆从橱柜顶纵身一跃跳到地面,急急忙忙出去了。 灶屋里油烟太大,万一染上油烟和菜味儿,它就不是香香的啦。 正在准备其它小菜的涂天林见小家伙忽然匆匆出去,不由莫名,旋即一笑,继续手里的活儿。 而桃圆已经在院子里不停地舔毛了,试图把方才沾染油烟气的毛涂上一层口水。 它要做一只香噴喷的猫! ……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灶屋里的香气越发浓郁。 桃圆在灶屋外甩着尾巴溜达,不停转圈,但就是不进灶屋。 “喵。” 馋得不停吞口水啦。 里头的涂天林转身之间已经瞧见好几次小家伙焦急的模样,颇有些奇异。 “圆圆怎么不进来?” 从方才起就有些怪怪的。 桃圆耳朵抖了抖,尾巴一甩一甩,“喵,喵啊。” 进去灶屋会把毛毛弄臭呀~ 涂天林一怔,瞬时记起方才说过手上沾了油漬会弄脏小家伙香香的毛发,随后它便出去了。 所以,这会儿不肯进来是怕毛发被油烟熏臭了? 涂天林望向外头小家伙探头打转的身影,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 很快,红烧鱼、芦笋小炒肉、冬瓜排骨汤和荸荠奶糕都一一端上桌。 桃圆已经主动跳上摆好的竹椅端坐着等吃了,尾巴甩动的频率表明了它迫切等待的心情。 今日在河边捉鱼时涂天林便提过,桃圆如今可以适当吃一些辣了。 看到那盘红彤彤的红烧鱼,桃圆馋得不停咽口水,眼珠子都快掉到红烧鱼里啦。 涂天林把碗碟筷子摆好,一边将鱼肉分夹起分到桃圆面前的碟子里,一边笑道:“烫,还得挑鱼刺,圆圆再等等。” 这鱼的遇刺少,且又是大根的,涂天林很快便都挑了出来。 桃圆等待的期间先吃了点芦笋炒肉。 芦笋鲜嫩,啃起来能发出“咔吱”声,肉呢,质紧实弹滑,没嚼几下便咽进肚子里啦。 很鲜美! 桃圆又将涂天林夹进碟中的排骨和冬瓜也解决了。 冬瓜清甜而糯,排骨也是桃圆喜爱的肉类之一,尤其是带着脆骨的,啃起来别提多带劲。 没一会儿,桃圆就吃得胡须和小嘴便沾满了油光。 这时,挑完鱼刺的涂天林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它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喵~” 谢谢涂大哥。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30章 謝过之后, 桃圆甩了甩尾巴,猴急地伸过脑袋开始嗅他面前盘子里的红烧鱼。 “馋貓。” 塗天林戏谑了一句,扬着唇角将挑好鱼刺的鱼拨入桃圆的碟中。 “吃吧。” “喵。” 桃圆发出一声欢欣的叫声, 埋头就开始狂啃红烧鱼。 塗天林调的料汁很香, 鱼肉已经被料汁腌制入味,简直香到了骨髓里。辣椒也只放了两颗,不算太辣, 因此料汁香气浓郁之间又带着些微辛辣感, 一切都刚刚好。 桃圆吃得眼里放光, 根本没注意到塗天林一直在旁邊挑鱼刺,它碟子里的鱼快吃完时,又会有新的鱼肉放进来。 过了好一阵,终于碟子里的鱼肉不再添新的,桃圆才忘乎所以地抬起油乎乎的嘴望向塗天林,还舔了舔嘴邊,“喵~” 涂天林温声道:“圆圆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两塊荸荠奶糕就停吧, 晚些再吃,以免肚子撑坏了。” 话说完,桃圆的碟子多了两塊荸荠奶糕。 “喵~” 桃圆知道涂天林是为它好, 没抗议, 开始津津有味吃起甜滋滋的荸荠奶糕。 反正晚上和半夜它还要再吃两顿的,嘿嘿。 涂天林这时也终于开始进餐,吃起属于自己的晚饭。 等到一人一貓喝足吃饱, 涂天林终于去拿过吊在井里水桶中的寒瓜。田汉子送寒瓜过来后就一直搁在冰凉的井水里, 寒瓜到这会儿还是凉滋滋的。 涂天林直接切了寒瓜, 分成先是分出两块, 再将其中一块分成无数小块,放入碟子里,看向桃圆温声开口:“圆圆,吃吧。” 这是桃圆头一次吃寒瓜。它好奇地打量起这种瓤是红色的果实,鼻尖靠近嗅了嗅,冰凉气息随之扑面而来。桃圆试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冰丝丝甜滋滋的味道瞬时送入口中。 它瞬间缩回舌头。 好冰。 如此几番来回试探后,它终于适应了这个温度,津津有味啃起西瓜瓤。 好甜! 田汉子家的瓜无论个头大小都很甜,这只瓜涂天林特意叮嘱过让他送小的过来,以免一人一貓吃不完。 桃圆头次吃到这般多汁味美的寒瓜,一时忘了情,也顾不上瓜有多病,一个劲儿“咔吱咔吱”啃。吃到最后碟子里的瓜瓤消滅得干干净净,还犹不满足叮上了涂天林手里的寒瓜。 察觉到小家伙意犹未尽的渴望眼神,涂天林干脆利落啃干净了那片寒瓜——方才在桃圆消滅寒瓜时,涂天林已经吃完了所有剩下的寒瓜。 “喵。” 桃圆不可思议来回扫视空荡荡的桌面,抱着希望寻找剩下的寒瓜,可是桌面一片瓜皮都没剩下。 它对上涂天林坚定的眼神,瞪圆了瞳孔。 后者拿过布巾,干脆利落替桃圆擦拭嘴巴,桃圆兀自沉浸在寒瓜带来的冰凉甜爽的回味中时,涂天林已经给它和自己都漱了口。 之后,他收拾了碗碟,照例在锅里留下桃圆晚上要吃的份例。 …… 火烧云仍旧残留在深沉的夜空天边,橘红和深藍交汇形成一幅泼墨般绚爛的色彩。 点点星子散漫于空中,衬得月空如洗,也籠罩着整个清水村。 在做晚饭时,藥就已经在熬了。 再喝几日藥,桃圆就彻底不用再喝藥了。 算算日子,恰好是在柳清大姐成亲的前两日便能停藥。 涂天林端着药来到院子里,桃圆已经蹲着在那坐好喽。 院里燃着灯籠,风吹过时带起丝丝凉意,也吹得灯笼微微晃动。 涂天林有些奇异,以往喝药时都要主动把小家伙抓到跟前,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配合,自己乖乖等着,不跑也不挣扎。 涂天林白日里买的蜜饯已经放在小碟子里。 桃圆看到冒着烟的浓药汁放到面前,冲涂天林叫了一声。 “喵~” “圆圆真乖,居然知道主动喝药了。” 涂天林摸了摸桃圆的脑袋。 药已经特意吹凉了不少,加上貓儿服用的药量其实无须太多,因此桃圆已经主动凑过去开始吭哧吭哧喝药。 涂天林颇有些驚奇,又感到欣慰。 小家伙懂事了。 桃圆才喝了几口便苦得直吐舌头,赶忙叼了一只蜜饯放入嘴里嚼巴。 又赶紧連喝几口。 一連含了两只蜜饯,才终于喝完了浅口碗里的药汁。 桃圆如获大赦,又含了一只蜜饯,才终于结束喝药环节。 涂天林驚奇之余已经伸手摸了摸桃圆的脑袋,“圆圆今天真棒。” 桃圆朝他吐了吐舌头。 它最后待在涂大哥身边的时间当然都要乖乖的,给涂大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可惜涂天林不知它心中所想,等小家伙喝完药,便去烧了洗澡水。 桃圆白日里在河边刚洗过,便不用再洗了。 可惜了。 若是一个白净少年,吃完饭定要出上一身汗的,若是能同他一块洗…… 水汽氤氲的木桶中,涂天林用巾帕沾着热水擦洗身子,思绪渐渐不受控制,少年的身影怎么也按压不下,如同顽强而有生命力的笋尖强行冒头。 “哗啦!” 木桶里,水声传来一圈圈巨大的震动,荡起波纹涟漪。 这热水不能再洗下去了。 “啪、啪、啪。” 急促的脚步声自屋內传到屋外。 不多时,屋外传来“哗啦”更大的水声。 原来是涂天林将一桶水举起从头把自己淋了个透。 这阵巨大的水声将正屋的桃圆惊动,“喵呜”一声跳下炕,从门內跑了出来。 “喵?” 泠泠月色下,桃圆瞧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身上肌肉線条紧实,无数水滴顺着壮实肌肉不住往下滴。 “喵!” 桃圆第一次瞧见涂天林不着寸缕的模样,羞得“喵呜”一声自动缩回了屋里,跳上炕钻入被子里。 涂天林转身时只来得及瞥见一道残影龙卷风般闪入屋內。 他失笑般搖搖头,自己也是太失控了,怎么能就这么冲出来在月下冲凉。 方才……他莫不是害羞了? 涂天林没急着回屋,又冲了一桶水彻底压下躁意,才慢慢踱回方才的屋子继续洗澡。 之后穿好衣服,步履緩緩进了正屋。 屋里并无身影,只有烛灯晃动。 涂天林目光巡视一圈,终于看到炕上被子里鼓起一团,那道小身影正缩在被子里呢。 他再次失笑,走过去在炕边坐下,手隔着被子摸了摸小家伙,“圆圆方才是否被水声惊到了?” 他明知桃圆是担心自己这才冲出屋子查看情况,而在看到月下的情形时才又急急忙忙冲进屋内。 为了不让小家伙难做,这才给它找补了一个说法。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便见被子窸窸窣窣传来声响,被子底下一拱一拱在蠕动。 涂天林亲眼看着一只小脑袋钻了出来,两只淡藍的眼睛滴溜溜转动望了过来。 “喵。” 桃圆忙不迭承认了,方才的确受到了惊吓。 涂天林抱它过来坐到腿上,手指开始挠它的脑袋,“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不会再让圆圆受惊。” “喵。” 没事啦,我知道涂大哥不是故意的。 桃圆小模样还颇为理直气壮。 涂天林忍俊不禁,“謝谢圆圆原谅我了。” “喵哼。”桃圆哼唧一声,从涂天林腿间跳到炕上。 “喵。” 夜深了,睡吧。 涂天林点点头,过去将屋内的烛火吹灭,而后回到炕上,钻入被中,而后掀开被子一角。 桃圆熟练地也钻了进来,自觉地缩到涂天林臂弯里。 毛绒绒的小家伙团吧团吧拱了进来,仿佛一点羽毛扫过心尖,酥痒极了。 涂天林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道:“睡吧。” “喵。”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银月流淌的痕迹从窗棂外漫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涂天林显然睡熟了。 就连桃圆也似乎睡得正香,小嘴时不时吧咂一下。 下一瞬,淡蓝的瞳仁在黑夜里悄然睁开。 桃圆輕车熟路钻出被子,在幽暗光線下,视线定格在熟睡的涂天林身上。 男人呼吸均匀,胸膛起伏缓和,早已进入梦乡。 桃圆无声走近,埋下脑袋,对着男人英朗的面容輕轻吹了一口气。 接着,它一路从窗棂内跳出去,沿着屋檐下一直往院子里走。 四周树影摇晃,风吹沙沙声不停。蛙叫声似乎停歇不少,但仍有不少虫鸣蛙叫在鼓噪。 整洁而温馨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道身影。若是仔细瞧,在清冷明亮的月光下,于地面投射出的居然也是一只猫儿的影子。 不同于桃圆,这只白猫耳朵尖以及尾巴都有一道黑色的纹路。 桃圆轻轻纵跃进入院子时,白猫低声开口了。 “莲意,你终于肯见我啦。” 桃圆尾巴甩了甩,昂着脑袋定定注视白猫,“对不起。” “不是我不想见你。我之前受了伤,也忘记了之前的名字。” “我……我现在的名字是桃圆,那是我救命恩人替我取的名字。” 白猫甩尾巴的频率加快了一些,立时以高傲地目光扫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里便是你那位恩人住的地方?” 桃圆扬起尾音“嗯”了一声,简单叙述了一番前因后果,将胡老大夫同涂天林的事和盘托出。 听完,白猫沉默一阵,神色间略有些不屑,“咱们猫妖生来自由自在,你如今被困在这破破爛烂的小村庄,甘心么?”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白貓话落, 四周寂静了一瞬。 桃圆神色激动,爪子扑腾着跺了几下脚,“清水村不是什么破破烂烂的村子, 这儿也不是破破烂烂的院子, 这里是塗大哥的家,很温馨的!” “我住着很开心!” 白貓一双眼睛狐疑地盯着同伴,不停上下打量, 半晌, 终于犹豫地憋出一句, “蓮意,你是不是——”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凡人了?” 院子里再次寂静无声,只有风沙沙吹过草丛树木以及灯笼晃动的声响。 良久,只听桃圆以极低的声音答道:“嗯。” 白貓的尾巴甩动顿时比桃圆还要快,地上的灰尘也被扫出一道道痕迹,它看上去颇为不耐烦,瞳孔里充斥着许多担忧。 “蓮意,你喜欢这个凡人?可你跟着他能得到什么呢?我们是貓妖,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百年后就会寿终正寝,届时……” “待到塗大哥寿终正寝, 我自然会离开他。” 桃圆一口气抢在同伴前头, 出声道。 白猫一怔。 桃圆又埋下了脑袋:“可是,现在不用等了,我就要离开了。” 白猫神色透出一丝诧异, “怎么?发现他不值得你守候了?” 桃圆:“没有!塗大哥很好, 我也……越来越喜欢他了。” “那是怎么了?” “塗大哥他, 有了心上人, 他终将要同旁人成亲的。” “我无法忍受见到涂大哥同别人亲密却冷落我。” 桃圆深吸一口气,漂亮的白色尾巴颓丧一般垂落委顿于地,“所以你放心,我会在他成亲之前离开的。在这之前,就让我开开心心再陪他一段时日吧。” 白猫似乎是在月色下翻了一个白眼,“好吧,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我就先走啦。” 眼瞧着白猫要转身,桃圆连忙叫住它:“蓮狮,等等,你那位它……” 白猫倏地转身,尾巴甩了甩,“我们好着呢,蜜里调油的,它说会和我一生一世走到天荒地老,将来我们还会生下可爱的猫妖宝宝。” 桃圆点点头:“那,看来我还有机会吃到你们宝宝的滿月酒呢。” 白猫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情,“嗯,你必須来,我们这一族猫妖当年被豹妖一族屠戮殆尽,如今只剩我们两个后代,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多多繁衍后代,壮大咱们这一族。” 桃圆羞愧地低下头,“辛苦你了。” 蓮狮一甩尾巴,昂起下巴,瞳孔在月色下泛起一圈白光,“不辛苦,待你离开那个凡人,便也回来寻位伴侣同我一块繁衍莲氏一族的后代吧。” 桃圆嘟哝着,声音极低:“但我可能應该……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莲狮:“那我走了,我们等你回来。” “嗯。” 看着同伴再次转身,桃圆忽然记起什么,再次叫住它,“对了莲狮,清水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般糟糕,这里有许多美味的食物,譬如、譬如涂大哥给我做的很多甜甜的糕点,还有,今日我还吃了一种叫寒瓜的果子,就是田间那种又圆又大绿油油的,若是你能尝尝,便知凡间并不是一无是处。” 莲狮的身影停在原地一瞬,它并未说什么,只是甩了甩尾巴。 桃圆目送同伴在月夜下跃上篱笆,接着一个闪身,身影在密集的草丛中消失不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直至消失再也听不到。 桃圆叹了一口气,有些呆怔,一时间并未回去,而是蹲坐在月色下,静静发呆。 难得有这般时机,它朝四周張望一眼,确定无人,于是在月色下摇身一變,一个銀发的昳丽少年霎时出现在万千銀河与月夜下。 桃圆来到那張躺椅上,輕輕靠着蜷缩身体躺了下来。 竹椅早已沾滿露珠,有些打湿了。 但桃圆不在乎。 他将脑袋抵在竹椅邊缘,轻轻嗅着上面沾染的气息。 那是属于自己和涂天林的气味。 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 一想到即将要离开的事实,桃圆眼里就溢满了悲伤。 繁衍后代一事,恐怕真的要交给莲狮,他恐怕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月色下,蜷缩着的少年一声接连一声叹气,殊不知,正屋窗棂那头的炕上,涂天林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了眼。 方才在院中,桃圆同莲狮的对话已经被他悉数听入耳中。 涂天林有着野兽般的屏息能力,能以野兽也无法察觉的轻微呼吸潜伏于四周。 这也是他为何能频频成功猎下猎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是以方才桃圆与莲狮都未曾发觉有人在四周潜伏将他们的谈话偷听了去。 原来,在桃圆醒来一有了动作,涂天林在那时便已经屏住了呼吸。是以才没被桃圆吹入的气息弄晕。 炕上的男人在听到桃圆那句“我越来越喜欢他”时,胸腔猛烈一阵跳动,拳头在被子里钻緊,暴起了一阵青筋。 他极力屏住呼吸,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他能感應到圆圆对他的心意,但没想到,圆圆原来却是这般想的,还打算将来离开他。 涂天林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那个计划須得提前进行了,否则他心爱的人就会黯然伤神溜走永远离开他的身邊。 …… 月夜下,桃圆晒了许久的月光,最后,倏地一声變回白猫身形。 它饿了,须得去灶屋吃些东西。 不一会儿,正屋中的涂天林听到灶屋那边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心中了然,微微閉上双目。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正屋的窗棂传来响动。 是桃圆回来了。 娇小的身躯下了窗户来到炕边,一跃而上。 它已经吃饱了,于是脑袋一拱将被子拱开,打算钻进去重新睡下。 没想到涂天林一个翻身,一双温热强有力的手臂把桃圆捉入被子,将它圈在了臂弯里。 “喵?”桃圆诧异地叫了一声。 男人嘶哑的声音低低传来:“圆圆方才去灶屋吃东西了?” 桃圆舔了舔涂天林的手臂,“喵。” 是呀。 涂天林的声音听起来睡意朦胧,“吃饱了便好,睡吧。” 桃圆:“喵。” 好。 下一刻,圈着它的手力道收緊了。 桃圆并不觉得难受,反而产生了极大的安全感,尾巴一甩圈在男人的手腕间,脑袋一埋,閉目入睡。 黑暗中,原本闭着双目的男人微微睁开眼,唇边的弧度逐渐上扬。 搂着白猫的手青筋暴突比以往还要来得厉害,久久未曾消散下去。 …… 自那夜桃圆与莲狮的谈话后,距离柳哥儿姐姐的成亲日子越来越近。清水村除了这件大喜事,还有另一件事,便是在某个深夜,田漢子家被偷了足足一板车的寒瓜。 他们在瓜田旁边专门搭了个棚,夜里有人守着的。那日夜里并未见到什么猹或野猪,所以,这么多寒瓜究竟是被哪种山里的野物偷了去的,田漢子家至今仍未寻到那賊子。 当桃圆和涂天林得知这一消息时,桃圆啃着煎得香喷喷的排骨的嘴巴和胡须都顿了顿,接着心虚地耷拉下尾巴。 糟了,该不会是莲狮……那夜它曾同莲狮提过寒瓜味美,接着田汉子家就丢了这么多瓜。猫妖一族不是凡人,拿东西不会讲究付不付钱这一说。而桃圆同涂天林待在一起久了,知道要拿别人的东西应当付银子。 就在桃圆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时,涂天林已经将小家夥的举动看在眼里,那夜莲狮同桃圆的谈话他是知道的。 涂天林轻咳一声,道:“田汉子家已经一连几日每晚都守在瓜田旁,一刻也不敢睡,始终等不来那偷瓜的賊,看来是不敢来了。” “喵。”桃圆含糊地唤了一声,假装很忙啃着骨头。 涂天林唇角上扬,未曾再说什么,也继续吃饭。 而在田汉子家闹哄哄喊着势必要抓到偷瓜贼时,柳清姐姐成亲的前两日,桃圆终于結束了每日喝药的日子。 桃圆格外高兴,这代表它从此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顾忌啦。 涂天林见它兴致高涨,便又做了一次红烧鱼,辣子比上次还多放了两颗。 红烧鱼做好端上桌时,桃圆瞪圆绿色的瞳孔,看着那盘并不怎么显辣红色的红烧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涂天林,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它想吃的是那次同胡老大夫吃的那个辣度的鱼,这个算怎么回事呀。 涂天林摸摸它的脑袋,“你难道不记得了?那次吃了后你狂喝水呢,太辣了,伤胃又伤嗓子,因而不能吃太辣。” 桃圆兴致勃勃的心情顿时有些蔫搭,尾巴也耷拉下来,“喵。” 哦。 涂天林哭笑不得,这小家夥,对吃辣还颇为执着。 但是他不能因为小家伙这般可爱就松口,否则伤了脾胃不容易养好。 于是为了弥补桃圆,这两日涂天林变着法地做口味新颖的甜糕,这才把桃圆哄好了。 而时间,也终于来到柳清姐姐成亲当日。 柳月嫁的乃是本村的一位荣姓的汉子,因为是本村的喜事,这几日村里热闹得很。柳家与荣家每个人面上皆是喜气洋洋,村长还组织大伙得闲便去两家帮忙。 是以,这几日村里到处都是张灯結彩。 而柳清的娘王氏这几日不知为何在涂天林院子附近溜达的次数略有些频繁。 “涂猎户家附近长着的蒲苇坚韧结实,成亲的事有大伙帮忙,我操心不上什么,这几日我便趁机抓紧多做两个蒲团,夏日你们坐着也凉快嘛。” 柳清:“娘,那你也用不着这般鬼鬼祟祟的,老是去涂猎户家附近采摘蒲苇吧。” 王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柳清不明所以,摸了摸被王氏戳痛的脑门,“娘,你在说什么呀?” 王氏一跺脚:“总之你就别管了。” 柳清不放心:“娘,你可别打搅到涂大哥,别让他不快了。” “儿啊,娘自有考虑,你就别操心了。” 王氏说着,自顾自去大女儿柳月的屋里了,“月儿,你那个嫁衣再检查检查可有什么错漏,别到时手忙脚乱的……” 柳清望着老娘的背影消失在屋里,摇摇头,去忙别的了。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32章 柳月成親的当日, 一大早,村里便响起了鑼鼓鞭炮。这是村长组织的,说是难得同村两家喜结连理, 必须得張罗得喜气洋洋, 每个村民都要沾沾这份喜气。 成親仪式是下午酉时左右。 涂天林难得并未起早,而是同桃圓在屋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桃圓陪着涂天林慢悠悠地做了早飯,一人一猫吃过飯。而后, 涂天林找出一个籃子, 放进去自己做的肉干、两只野山鸡, 再用早已备好的红纸塞了一锭五两银子进去,又在野鸡和籃子上分别栓了两道洋溢着喜气的红绸帶。 桃圓在旁安安靜靜地注视涂天林做好这一切。 这时,男人转过身,道:“准备好了,圓圆,出发吧。” “喵。” 桃圆瞧着涂天林一手提起篮子,一手将红包塞入怀里,一手又拎起野山鸡, 有些不大好意思。 “喵~” 它若是也能幫着涂大哥提东西就好了。 涂天林笑道:“无须圆圆动手,这些涂大哥都能做,圆圆跳上我的肩头便好, 我能帶着你走呢。” 桃圆瞪大了眼睛:“喵。” 它不幫忙就算了, 还要涂大哥载着它,这怎么行? 涂天林勾了勾手指,“涂大哥力气大着, 圆圆莫担心。” 想了想, 他又添了一句:“圆圆若是怕我累着, 大不如晚上回来替我按摩?” 桃圆眼睛一亮, “喵。” 这是个好主意。 是以它欢欢喜喜一跃,跳上了涂天林肩头。 随后,一人一猫慢慢朝着柳家而去。 村民们要先集体去往柳家参与新郎接新娘仪式,再接着,便是跟着新郎的接親牛車一路去往榮家,参加婚礼。 涂天林走得极慢,一邊走一邊给桃圆讲解村里成親的习俗。 桃圆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一动不动,尾巴也未曾甩动。 听着听着,它禁不住想象起涂天林成亲那日,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穿新郎大红色喜服,头戴黑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一脸温柔地接过新娘递来的红绸,再引着她进入堂屋,成亲,送入洞房…… 桃圆想到此处,心脏处隐隐传来一阵抽痛,它开始无法忍受脑海出现这样的画面。 涂天林没听到肩头小家伙发出动靜,不由出声询问:“圆圆睡着了?” 桃圆回过神,轻轻叫道:“喵。” “没有便好,待会那头的鞭炮声与鑼鼓声会很大,圆圆若是害怕便躲进我怀里,知道么?” 前那几日涂天林便与桃圆提过这个问题,桃圆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受惊,涂天林这才答应帶它参加柳月的婚礼。 一人一猫邊说话边往前走,不多时,道路两旁的人越来越多。 柳家门槛今日进进出出都是人。 柳家的人,王氏、柳清、柳清他爹以及柳清的一个哥哥,此时都在迎来送往客人。 涂天林一进去,王氏眼尖就发现了身形高大的男人。 以及,他肩头上那只白猫。 王氏眼神扫过桃圆,继而脸上笑容满面迎了上去。 “涂猎户帶了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涂天林晃了晃篮子和野山鸡,道:“恭喜,今日是同村两家喜结连理,定是要带足礼物的。” 这乃是清水村的一个习俗。 约是一百年前,在任的村长立过一个规矩,说是婚嫁之日宾客须得将新婚礼物一分为二,新娘家也须得有一份。为的就是体谅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家。 是以清水村每家每户嫁女儿向来都是喜气洋洋,女方家并无哀愁。外村若是想娶清水村人家的女儿,也得按照这个规矩来办。 是以,涂天林将篮子里的一只野山鸡交给王氏,再将一大包獐子肉递了过去。 王氏收到这些个野味,笑得乐开了花,“早就听说涂猎户狩猎的山珍都是极为难得一见的,镇上的酒楼都争着抢着要呢!今儿我家总算是有幸尝到啦!” 涂天林拱了拱手。 王氏笑着把野物交给柳清的哥哥,道:“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来啦,涂猎户,你恰好能凑个热鬧咧!” “对了,您这猫……” 王氏说着目光转到桃圆身上,“这猫怕是名贵娇气得很,兴许会害怕村里的鞭炮与敲锣打鼓,涂猎户要不先将猫送回去安置?” 涂天林:“无妨,我之前问过圆圆,它不害怕这些。多謝王大娘提醒。”对于王氏提醒,他是打从心底里感激的。 两人正说着话,柳清从院里出来了。 “涂大哥!” 王氏笑眯眯瞧着儿子,道:“涂猎户来了,还送了许多野味呢!你姐姐的迎亲队伍也快来了,待会儿你就跟着队伍走,护送你姐姐去榮家,知道么?好啦,清儿,你同涂猎户说说话吧。” 王氏笑呵呵进去了,柳清抬起汗津津的额头,双眼发亮,“涂大哥,謝谢你能来参加我二姐的婚礼。” 涂天林点点头,二人还未寒暄几句,恰好这时柳家道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阵喧鬧。 柳家的宾客亲戚鬧哄哄地开始叫唤:“迎亲队伍来了!” 柳清踮起脚尖一看,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急匆匆对涂天林道:“涂大哥,你待会儿便跟着迎亲队伍一块看热闹,到时一块在我姐夫家吃酒席。我先去忙了!” “好。” 涂天林看着柳清钻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于是侧头看向肩头的桃圆,“圆圆是不是第一次观礼成亲?” “喵。” “那今日便好好瞧瞧,开心开心。” “喵~” 柳家院子里院子外都挤满了人,很快,榮汉子远远率領着一队牛車以及敲锣打鼓的仪仗队伍走近了。 涂天林拎着其余的礼物站在院外,瞧着四周欢声笑语不断。 榮家汉子带着本家的人进入院子,喜气洋洋去迎新娘出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等到众人为难新郎得差不多了,总算是顺利接到新娘,荣家汉子便背着头戴红花的新娘出来了。 新郎新娘皆身着丝绸衣裳,浑身红绿,新娘身上戴着不少首饰,看起来美极了。 即便是村里的穷人家,在成亲的头三日也是需要穿一回丝绸礼服的,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 涂天林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瞧着柳家女儿被新郎接到牛車上。 迎亲的有四辆牛車,一辆坐着新娘,其余三辆皆是陪嫁物品。 在锣鼓喧天中,四两牛车缓缓移动,村民们以及柳家、荣家的亲戚们也闹哄哄跟着一路前往荣家。 一路上,牛车四周不断有人灑下新鲜采摘的红色山茶花,沿路也有一些五谷被灑到路两旁,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小孩们在路两旁嘻嘻哈哈跟着牛车跑,捡着路面洒下的花瓣又抛向空中。 不多时,牛车轱辘轱辘来到荣家的院子。 荣家亦是張灯结彩,到处挂满红绸,在众人瞩目之下,牛车停在荣家的篱笆院外。 新娘下牛车之前,主持婚礼的村长舀起一勺准备好的香软白米饭,喂给新娘子。 接着,之前在路旁洒五谷的荣家人在此时又开始洒下一把把的五谷。 “好,好!”四周传来一声声叫好。 这会儿,荣家新郎终于搀扶着新娘下了牛车。 步入院子再到进堂屋的地面铺上了长长的绿色毯子,四周的树木,竹竿,屋檐,门窗都是清一色贴着囍的绸带和灯笼。 村长高声唱道:“領新娘进屋!” 于是,瞬时有荣家的女眷以手持着燃烧的蜡烛,另一个女眷拿着一面镜子,此番是为了驱邪逢凶化吉,以祈求新娘新郎一帆风顺,万事胜意。 新娘被搀扶着一步步往堂屋走去。 宾客们也蜂拥着跟在后面,堂屋很快被挤满了,其余村民就索性站在院子里。 拜堂时,桃圆目不转睛盯着在婚礼主持人唱颂下两位新人互相行礼的场景。 涂天林转头,瞥见小家伙聚精会神盯着,不由微微一笑。 桃圆轻轻唤了一声:“喵。” 它还是头一次观礼人类成亲的过程。 真的好美。 它方才瞧见了柳哥儿姐姐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如此明亮闪耀,眼底充满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当下的幸福。 若是涂大哥将来与人成亲…… 桃圆悄悄转头,不由认真打量起男人线条锋利的轮廓。根本无须犹豫,桃圆也能想象得到,涂大哥一定是最英俊的新郎。可就是不知将来他身边的新娘或是夫郎是谁了。 桃圆心中忍不住生出浓浓的艳羡之心。 将来,涂大哥的新娘或是夫郎,他们将会携手走过春夏秋冬,四季轮转。 春天有软糯甜美的鲜花饼,夏天有清凉的荸荠奶糕、红烧鱼。到了冬日,或许还会打边炉,一锅子热气腾腾的菜炖在一处,汤底香浓,什么肉都放在里头,菌菇也有,荠菜丸子也有…… 桃圆光是想象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不止呢。 涂大哥告诉过它,好吃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可是桃圆以后都没有办法再吃到了。 思绪混乱间,堂屋拜堂的仪式已经结束,两家的亲戚和小孩拥着新娘新郎往新房走去,即将朝准备好的新房帐子里头撒上米、钱、果子和糖饼。 诸如涂天林等外客,便留在院子里。 这时已经有荣家和柳家的人开始吆喝,引领宾客们往后推开,酒席的桌子纷纷摆上,宾客们一个接一个入座。 涂天林其余的野山鸡和野味,以及礼金五两银子已经交给荣家。 苏汉子、田汉子、刘婶子、谢大脚和铁柱他爹也都来了。大伙看到涂天林带着桃圆吃席,都纷纷过来围观漂亮的白猫。 刘婶子那日说错了话,这会儿觉得势必要讨回个好印象,于是笑眯眯开始夸白猫:“涂猎户,这小桃圆长得可是越发漂亮了,好像还长胖了,可见你把它养得不错咧!” 田汉子连连附和:“确实,小猫长大一些啦。” 桃圆倒是不怕围观,安靜地趴在涂天林肩头任由众人叽叽喳喳讨论。 涂天林安抚性拍了拍小家伙的脊背。一旦桃圆表示出不耐烦,他可以随时带它离开。不过瞧见小家伙对四周一切都感到新奇,涂天林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一直在忙碌的柳清钻进人堆将大家隔开,“各位,都入席吧!” 柳清把苏汉子刘婶子等人领到另一头的桌子,单独把涂天林领到僻静的一桌坐下。 柳清笑着说:“涂大哥,这里清静,不会有人打搅你和桃圆。” 涂天林:“多谢。” “客气什么。” 柳清朝他一笑,“菜不久就会上齐,圆圆可要注意别吃撑了啊,今日的饭菜可是很可口呢!” 说罢,他摆摆手,钻入人群又去忙了。 桃圆终于从涂天林肩头跳了下来,端端正正爬到椅子上坐着,不停甩动尾巴。 院子里里外外都极为热闹,到处充斥谈天说笑声。嗑瓜子,喝茶,酒水迎来送往,处处皆是恭贺新婚的祝词。 到酉时之后,一桌又一桌的酒席终于齐了。 十色五谷和煮熟的鸡鸭鱼肉、野味,涂着红色朱砂的糕饼、糖果、瓜子和酒水统统都端了上来。 院子里的大红灯笼点上了,影子晃动间微风习习伴着凉爽吹拂着院里的燥热。 大伙开始推杯换盏,吆喝着劝酒。尤其是在新娘新郎出来挨个敬酒后,众人巴不得当场把新郎灌醉在院子里。 荣新郎身边有两个兄弟帮忙挡酒,柳新娘亦是有兄弟姐妹帮忙,柳清就是之一。 不过柳清喝得并不多,更多的都是柳清的哥哥在帮忙挡酒,一碗又一碗地灌下。 王氏受到新人敬酒后,就匆匆去张罗着准备西屋的两间空房,打算真有人被灌醉就扛到屋里睡上一觉。 忙完这一拨,王氏出了屋子,往院子张望一阵,在人群中瞧见涂天林正在僻静的角落坐着呢。 那一桌都是邻村的宾客,大家互不认识,因此涂天林难得清静。邻村的宾客瞧见一只漂亮的白猫姿态端正地蹲坐在椅子上单独使用盘子吃东西,都纷纷称奇。 “好漂亮的猫,肯定很名贵吧。” “真是长得跟山里的精灵似的,咱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人一样在桌上吃饭的猫呢。” 桃圆大大方方任他们看,自己津津有味吃着涂天林夹给它的菜。 不得不说这不愧是成亲的酒席,主家拿出了家常但又香气四溢的菜招待大家。 光是那个粉粉的肉,蒸得软滑弹舌,没嚼几下就能吞入腹中,这种肉桃圆能一连吃上好几大块。 不过吃多了也容易腻,于是涂天林又夹了几筷子解腻的萝卜酸块放到桃圆碟子里。 桃圆探出鼻子嗅了嗅,冲涂天林叫唤:“喵。” 这个味道它闻着就知道不好吃。 涂天林:“若是吃荤腥腻味,便咬上一小口。” 桃圆于是小心翼翼啃了一口,开始嚼巴嚼巴。 唔,倒是没那么难吃,但也不算好吃。不过味道酸酸的,清清爽爽,果真瞬间就解腻啦。 桃圆欢快地继续吃其他肉了。 涂天林吃得不多,主要是照顾桃圆吃,自己吃得很慢。 吃了没多久,这桌的客人都去“串”桌了。 一人一猫更是难得享受这片角落恬静而又热闹的时刻。 桃圆此时正啃一只豬蹄啃得正欢。 豬蹄是涂天林将之分成小块,将最软糯但又连着骨头的部分分给了桃圆,方便它撕扯啃咬。 见小家伙吃得欢,涂天林便道:“涂大哥日后也给你做红烧猪蹄,好不好?” “喵,喵,喵。” 桃圆一个劲点头,小嘴沾满了油光,已经无暇顾及看涂天林了。 涂天林心中难得平静又喜悦,嘴角的弧度在院中朦胧又温馨的灯笼光影下越发上扬。 忽的,涂天林轻声开口,话语在四周一片喧闹中格外清晰。 “圆圆想不想我同别人成亲?” 啃猪蹄正欢的桃圆动作一滞。 “圆圆是不是想一直同我在一起?”涂天林继续问。 桃圆啃猪蹄的动作终于缓慢下来,淡蓝瞳仁在昏暗光线下渐渐张大。 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睛眨了眨。 它无法回答。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涂大哥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它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涂天林等了半晌,等不到小家伙的声音,颇有些无奈,轻叹一声。 “傻瓜,我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你么?” 桃圆一时间有些发懵,眼睛又眨巴几下,胡须也跟着抖动,不明白涂天林这是何意。 恰在这时,柳清他娘王氏端着一壶酒笑容满面过来了,“涂猎户,清儿说将你们安排在这处,果然在这呐。” “来来,这是我们两家酿制的甜酒,清香醇厚,喝着不醉人!涂猎户,我敬你一杯!” 涂天林起身接过王氏递来的甜酒,“王大娘,怎好让你与我敬酒?” “这有什么,我们清儿不过是救了你家一只白猫,你便对我们清儿这般善待,我必然要敬你这杯的。看看,你今日还带了这么多贺礼和礼金……” 王氏说着也有些激动,一口把碗里的甜酒干了。 “涂猎户,大伙都是一个村的,将来咱们也要继续互帮互助才是啊。” 涂天林听着王氏的絮叨,并未插话。 等到王氏好不容易唠叨完,这时,柳清的哥哥急匆匆过来了。 “娘!你去看看小清吧,也不知是吃醉酒还是怎的,忽然酒不省人事了。” 王氏一时间瞪圆了眼睛:“什么?” 她慌乱地一把转向涂天林,握住他的手:“涂、涂猎户,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事啊,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小清,你平日和胡老大夫走得近,或许你知道什么法子能弄醒他呢?” 涂天林略一思索,回头看向桃圆。 王氏连忙道:“放心,你的猫也是我们荣家柳家的宾客,尽管放心让它在这儿吃喝,不会出事的!” 【作者有话说】 桃圆是猫妖所以没事,现实中猫和狗都容易受鞭炮惊吓,我之前刷到过狗狗因为鞭炮受惊(具体忘了,大概就是在外面遛狗突遇鞭炮响起)去世的帖子。大家养了猫猫狗狗的都要注意呀~[可怜] 第33章 涂天林不由得侧头望向桃圓, 正大快朵颐的桃圓冲他叫了一声:“喵。” 放心去吧。 涂天林遂点点头,对王氏道:“王大娘,请带路。” “好好, 涂猎户真的帮大忙了, 这邊请!”王氏慌忙带路去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和庆贺的喧闹声里,桃圓吃得雙眼发亮,而涂天林和王氏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幢幢人影和烛火中。 “喵呜。” 桃圓吃得很满足, 尤其是大鱼大肉, 不过同时也有些腻味, 它瞄了一眼桌上的萝卜块,又看看盘子里的糕饼。 这贴着囍字的糕饼其实是肉饼,里头的馅料是咸味的。 今夜没有香香甜甜軟糯的糕点吗…… 肉味腻得桃圆尾巴不停甩动,它淡蓝的瞳孔轉动一阵,最后视线停在王氏端来的的那杯甜酒上。 王氏说过,这是解渴生津的甜酒,喝了也不醉人。 桃圆吐了吐舌头,嘴馋地轻巧跳上桌面, 鼻子耸动嗅了嗅。果然很香,一闻就是甜甜的气息。 它绕着甜酒杯打轉两圈,又张望一阵四周, 接着毫不犹豫将脑袋扎入杯口, “嗒嗒嗒”嘬起甜酒。 “喵。” 果然是醇香清冽的甜酒,味道不烈,有着糯米的清香, 很爽口。 桃圆雙瞳闪闪发亮, 喝得越发起劲。 大不了, 让涂大哥回头再去要一杯, 不,要一壶,他们可以喝个够。 这么想着,桃圆越发没有负担,杯中的甜酒越来越少…… 喝罢,它心满意足舔了舔胡须,跳回椅子,继续吃碗里的清蒸鱼。 四周起哄的喧闹声依旧热闹,烛火光影晃动不止。 “喵。” 然而只是才过了一会儿,桃圆便察觉出一股異样自浑身上下散发开来。 它瞳孔皱缩,警惕地望向四周,倏地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肚子里一阵翻湧,接着,哀戚地叫了一声。 “喵呜?” 不知为何,桃圆有些心慌意亂,身体里的血液流淌加速,一阵阵热意直直冲上脑袋,翻滚不止。 桃圆只觉得热极了,浑身都不舒服。 “喵。” 桃圆瞄了一眼四周热闹欢乐的情景,接着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果斷朝着涂天林方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它很不舒服,整只猫心慌意亂,生怕有什么可怕之事发生。 但它又怕擅自离开会令涂天林担心。 …… 此时,西屋一间房内。 涂天林随王氏进了屋中,环视一圈,诧異问道:“王大娘,柳哥儿在何处?” 王氏道:“涂猎户,那邊屋子人多吵闹,我这就让他们几个把人抬到这屋里,你在这姑且等等啊,我们马上就来!” 说罢,王氏急急忙忙走了。 涂天林不疑有他,安静在屋里候着。 另一头,王氏找到正在宾客中间忙碌穿梭的儿子柳清,拉过他到无人处,耳语了几句。 柳清惊讶极了,“娘,涂大哥找我?有什么事么?” 王氏一拍他胳膊:“你管他有什么事,涂猎户是个不错的人,既然这会儿要单独见你,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赶紧去吧,别耽搁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哇!” 王氏抢过柳清手里送食物的篮子,推着儿子往西屋走。 柳清摸了摸鼻子,瞧着王氏步履匆匆离开,只好穿过院子往西屋方向慢吞吞走去。 王氏在灯笼旁转过身,看到儿子慢慢走远,眼里闪过一丝得逞。 若是到时生米煮成熟饭,涂猎户成为柳家夫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下药这事儿再有什么过错,到时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清儿便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他们柳家也能跟着沾光过得衣食富足。 …… 西屋内,屋里隔绝了些许那边院子传来的喧嚣嘈杂。 涂天林没等来柳清,反倒是先等来了浑身燥热的桃圆。 “喵呜!” 涂天林听到略有些凄惨焦躁的猫叫声,第一时间快步上前抱过那只嬌小的身影。 “圆圆?” 涂天林把门关上,摸摸它的脑袋,十分诧异,“圆圆怎么来了?” 桃圆一声叫得比一声哀戚,脑袋一下一下蹭着涂天林的手臂。 还不够。 它难受地挣脱而出,绕着涂天林开始打转,但由于没有力气,只能軟着身体胡乱蹭涂天林的腿。 “喵!” “喵,喵!” 在连续叫了两声后,涂天林终于听它的不对劲。 桃圆的叫唤比平时还要焦躁,毛絨絨的身体温度也比平日还要高。 涂天林心中一沉,抱起桃圆圈在怀里,第一时间便发现桃圆眼中泛着的一丝丝媚紅。 定是既痛苦又难受。 小家伙还在不停试图用脸蛋蹭他的手臂和胸膛,试图缓解一丝烦人的躁意。 “喵呜~” 就连声音也比往日要嬌軟几分。 这时,桃圆伸出舌尖舔了舔涂天林的手臂。 涂天林一个激灵,终于意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什么。 只是,他还尚未来得及震惊,这厢桃圆忽然湧出一阵怪异感。 “喵!” 它忽然涌出一个直觉。 不知怎么了,它就快要控制不住变回人形了。 桃圆惊惶一瞬,意识到这点,挣扎着要从涂天林手里逃走。 不能给涂大哥惹麻烦! 可事与愿违。 它浑身压根不剩多少力气,几乎是连挣扎的力气也使不出了。 “喵呜。” 桃圆叫得有些凄惨,叫声里居然掺杂了一丝哭腔。 涂天林虽然着急,但声音仍旧沉稳:“圆圆是不是不舒服?涂大哥带你回家。” “喵!” 桃圆已经软成了一滩水,毛绒绒的四肢攀着男人,利爪也不受控制,尖锐的爪子已经略微刺穿男人的胳膊表皮。 恰在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屋外,柳清一步步来到门口。 王氏说涂大哥就在这屋里。 奇怪,到底是何事,涂大哥要在这里单独见他? 柳清有些不解,但还是敲了敲门。 “咚咚咚。” “涂大哥,你找我有事?” “咚咚咚。” 柳清敲了两次门,里头却无人应答。 “涂大哥?” 柳清觉得奇怪,一伸手,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屋里只有一盏灯烛在微微晃动。 昏暗视线下,哪还有什么人影。 屋子空无一人。 柳清摸了摸鼻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寻找人影,“涂大哥?” 他寻遍所有角落不见涂天林,又来到屋外。 莫不是等太久,心中不耐先回去吃酒了? …… 银月高悬,蝉鸣蛙叫清晰异常。 “窸窸窣窣。” 草丛里有人在疾步踏行。 今夜清水村所有村民都在荣家院子吃酒,村里其余地方静谧无比。 也只有抱着一个少年的涂天林能出现在此地了。 然而涂天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在密集的草丛里行走,就怕给人撞见了。 他早已脱了身上的褂子给少年批上。 快步行走时,涂天林神思一阵阵恍惚,手里细腻光滑的皮肤触觉似是不是真实的。 方才在荣家西屋,桃圆再也受不住浑身毛绒绒带来的热意,倏地一声变回了人形。 热意立时减轻了两分,但仍旧热得令人癫狂。 桃圆也从来未料到会以这么一副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涂大哥面前。 可他浑身软得如同没骨头似的,根本没有力气逃走,只能“嘤嘤”了一声委屈地哭出了声。 “涂、涂大哥……” 涂天林被这声软綿綿的“涂大哥”叫得心中柔软至一塌糊涂,当机立斷脱下衣服披在桃圆身上,果断扛着他翻窗从黑暗处溜出荣家的后院。 …… 乡间小路上,涂天林步履飞快,抱着少年如同无物。 怀里的少年一直在嘤嘤哭泣。 丢脸,羞愧,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一拥而上…… 桃圆越想越丢脸,可是浑身又止不住躁意一个劲试图往涂天林身上贴。 他欲哭无泪。 终于,涂天林把少年抱着进入熟悉的家中,立时直奔屋里,将少年放入浴桶。 “涂、涂大哥……”桃圆哭着拉住要离开的涂天林,他的手烫得惊人,声音依旧娇媚,“涂大哥别走。” 涂天林安抚性拍拍他,“不走,我去给你打水。” 桃圆哭得紅通通的眼睛带着泪光,好不惹人怜爱。 涂天林怎么舍得离开。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很快,院子里水井冰凉的水一桶又一桶打了上来,往屋中的浴桶倒下去。 桃圆的身体被凉水浸泡,直发抖。 但同时也缓解了一丝丝躁意。 “涂、涂大哥……” 桃圆牙齿一顫一顫,冷得直颤抖,由于娇羞,只能双手抱着胸口。 “我、我冷。” 涂天林亦是着急不已,井水冰凉,他害怕桃圆泡得因此受凉生病了。 桃圆的哭声大了一些,“哗啦”一声从水里伸出手,软绵绵的手去拉涂天林。 “涂大哥,我好难受……” 屋里早已点上烛灯。 心中焦灼的涂天林在橙色烛光下望去,只见少年白皙若雪的面容通红得惊人。 而他额间也淌着细细的汗水。 可见此时身体正煎熬着,难受得已经撑到极限了。 涂天林俯下身,喉结滚动间,哑声问:“圆圆相信涂大哥么?” 桃圆又哭了。 “我、我信。” “涂大哥,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吧……” “哗啦!” 随着少年娇软的声音落下,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舒展伸开捞起水里的少年。 桃圆离了那冰凉的水,身体颤抖减少了些,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并未减少。 少年湿漉漉的身体贴在男人身上,很快被放到炕上。 “圆圆,圆圆。” 屋中传来喃喃的叫唤声,低沉又嘶哑。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疲惫的哭声漸漸低了下去。 …… 涂天林重新打了一桶水,将疲倦睡去的桃圆放入浴桶,给他浑身擦洗干净,又去找了自己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 宽松的衣裳套在少年白瓷般的肌肤上,显得修长又怪异,也越发衬得他浑身白皙无比。 涂天林摸了摸少年已经褪去通红的脸颊,屋中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叹气声。 桃圆今夜为何会发生这种状况?涂天林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什么,鹰隼般的目光渐渐透出一抹阴沉。 灶屋很快点燃烛光,灶里的火升了起来。 涂天林将野山雞肉切好,用雞肉里自带的雞油将肉煎干,炒到半干放入姜块和盐,再将其炒至水快干,再加入两勺水没过雞肉,大火煮开后捞出血沫,将肉转入另一只砂锅中小火焖煮,再加入小葱、淮山、当归和枸杞等。 不久,野山鸡鸡汤的浓汤的香气渐渐飘散而出。 今夜折腾这一趟,他唯恐桃圆受惊生病,是以做了一锅燉野山鸡和汤与他补补。 野山鸡肉汤燉好,涂天林趁热盛了一晚端到屋里。 恰好便见被窝中似乎在蠕动。 被子完全将少年掩盖,但此时却没有人的身形,完全是猫的形状。 这是? 涂天林微微一勾唇。 他走到炕边,柔声哄:“圆圆是不是饿了,起来吃些野山鸡,我炖得很鲜美。” 桃圆才从脸颊耳根发烫的少年恢复猫的形态。它确实嗅到了鸡肉鸡汤的香气,但由于觉得丢脸,恨不得一辈子蒙在被子里不出去算了。 涂天林低沉的笑声适时传来:“都被我看光了,还羞么?” 【作者有话说】 [可怜]月底了,可以祈求一点大家即将过期的营养液吗?[可怜] 第34章 被褥下, 桃圆呜咽一声,可怜兮兮地蜷缩成一团,“喵。” “乖, 既然我都知道了, 就不要变回去了,”塗天林声音含着诱哄,“圆圆先变回来吃点东西。你今夜受惊又受涼, 须得吃点熱的垫垫肚子。” “还有, 圆圆既然瞒着我这么久, 难道不打算同塗大哥解释清楚么?” 桃圆本就因为今夜之事心存愧疚,此时听到塗天林所言更是惭愧不已,顿时不再挣扎。 塗天林微笑地瞧着蠕动的被子渐渐不动了,遂慢慢伸手揭开了桃圆身上的被褥。 一只毛色纯白的猫安静躺在炕上,睁着淡蓝双瞳同男人对视。 下一瞬,猫儿心虚移开视线,旋即,空气中似有輕微声响传来, 继而就是白光一闪。 涂天林只覺得昏暗的屋子顿时一亮。 桃圆瞬时“哗啦”一下恢复了少年身形。他穿着宽大陈旧的衣裳,四肢纤瘦,肤若白雪, 一头白发如瀑布般长长披在肩后。 少年面若春色, 眼若灿星,琼鼻輕颤,漂亮的眼睛还蓄着一汪淚水。 显然是方才在被褥里又掉淚了。 涂天林目光灼灼, 近乎木头般定定凝视着少年。 桃圆却以为涂天林眼含责备, 嘴角一瘪又委屈涌上心头, 眼眶泛起一阵阵酸意。 涂天林一怔, 见他又要哭,连忙把人拉到跟前,輕缓地替他抚摸肩背顺气。 与此同时,低沉缓和的男声自桃圆耳边传来,“圆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桃圆一听,立时开始抽泣。 “涂、涂大哥……” “对不起,我瞒着你这么久。” “我其实是山、山中的精怪猫妖,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桃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屋中一时安静许久。 他以为涂天林是在怪他,说到此處,难掩歉意,道:“是我骗了涂大哥,我这就走。” 他心中慌亂,挣扎着掀开被子挣脱涂天林的懷抱,下炕就要逃走。 但穿在他身上的衣服过于宽大,还没走两步身体便一歪。 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也将他往后一拉。 滿脸淚痕的桃圆懵懂地跌入一个温暖的懷抱,怔愣愣的仰头,不期然对上男人黑沉的瞳仁。 男人带着粗茧的拇指輕轻抚过少年通红的眼角,拭去他湿嗒嗒的泪意。 桃圆身躯颤抖着,睁圆着一双瞳眸,后脑被涂天林扶着,以仰头的姿势泪眼汪汪与他注视。 “涂、涂大哥……我……” 少年的嗓音如同夏日里习习拂过的涼风,又如晨间流淌于花瓣草丛的露水,清新凉爽。 涂天林喉结动了动,将身子歪倒的少年扶着坐回炕边,似是生怕吓到少年,男人的声音比以往还要低沉,“谁人心中没有一个自己的秘密?圆圆并没有做出伤害涂大哥的事,你没有错。” “况且,你真的认为涂大哥什么都不知道么?” 哭得眼睛红肿的桃圆怔愣抬头,“涂、涂大哥知道?” 涂天林伸手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尖,“你曾在夜间悄悄去灶屋吃东西,对么?” “嗯,对……” 桃圆啜泣一声,以手掩面,“既然涂大哥早就知道了,那我更应该离开,我对不起你。” 涂大哥对他这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体贴周到。他能无忧无虑待在这养伤,还吃到这么多好吃的美食,全依赖涂大哥的细心照料。 桃圆越想越过意不去,猝不及防起身就要跑。 未曾想到他一个猛子手挥到涂天林的下颌,还在情急之下被自己左脚绊倒,在一声惊呼中几欲摔倒。 “啊!” 幸而涂天林眼疾手快,再次稳稳扶住他,重新将他拉回怀里。 桃圆一下子又委屈了,他怎么连逃跑也逃不好! “呜……” 少年清凉的呜咽声传来,涂天林笑得既无奈又心疼,以手指擦去他眼角泪痕。 “傻乎乎的。” “这么笨,离开我谁能照顾你?” 桃圆攥着拳头擦着眼泪,呜呜咽咽,哽咽声更大了,“我、我才不笨,我可以自己抓鱼吃,还能抓山鼠和小鸟……” 涂天林忍俊不禁:“好,圆圆不笨。” 他知道顺着桃圆的话一直问,也许这小家伙一直都不能直面问题,是以,这局面还是须得由自己打破。 于是,他循循善诱道:“圆圆的确很能干,之前还抓鱼给家里加餐呢。” “但是圆圆是不是不太关心涂大哥?” “我哪有!” 桃圆猛地抬起哭红的双目,咬着绯色的唇抗议,“我、我很关心涂大哥的!” “是么?既然这么关心我,那圆圆想不想知道涂大哥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桃圆一下子怔住了。 方才他与涂天林对视的眼神开始动搖,不坚定,甚至下滑,呈躲避趋势。 他胸口有一块地方开始鼓胀,不知名的情绪将其撑得滿满当当。 难过,惆怅几乎是瞬间一同袭来。 桃圆竟下意识捂住了耳朵,脑袋晃得如拨浪鼓,“我、我不……” 涂天林却摁住他的手,温柔又坚定地从耳朵上拽下,“圆圆。” 男人不知从何處拿出了上次在清水镇买的那个红盒子,递到了疯狂搖头的桃圆面前。 少年眼前乍然出现一个红色事物,猛然一愣。 这,不是涂大哥要送给心上人的银手鐲吗? 桃圆只怔愣一瞬,涂天林已经打开了盒子,取出两只银手鐲,还捉过了桃圆的右手。 眼看涂天林要把其中一只银手鐲戴在他腕间,桃圆晶莹的泪珠凝固在眼睫处,呆愣地喃喃出声:“涂大哥,这是……” 涂天林顺当地将手鐲戴在他右手腕间,以欣赏的目光打量起来,“金镯子,玉石镯子我也能买,但最适合圆圆的,还是银镯子。” 少年肤色本就白皙如雪,一头银发也如瀑丝滑柔亮,再加上那双如宝石般的蓝瞳,整个人如同山间的精灵,仿佛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唯有银镯子戴在他身上,方能尽显少年的精灵之气。 桃圆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手腕被握着的部位滚烫无比,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反而渾身軟得如棉絮一般,“涂大哥……” 涂天林微微轻叹,“圆圆,笨蛋。” 桃圆抽噎一声,吸了吸鼻子:“我……”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这银手镯是给我的心上人的,现在我将它戴在了你的手上。” 涂天林微笑地注视着少年。 “可是、可是,”桃圆心底涌出一股熱意,心窝子暖暖的,但依旧摇摇头,“可是涂大哥怎么可能……” 他之前可是一只猫啊。 涂天林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难道你忘了,我方才说过,夜里你化作人形去灶屋吃东西,我瞧见了。” 这下,桃圆彻底哑声了,震惊得瞳孔收缩又放大,反反复复,视线几度在那只银手镯上打转。 “也、也就是说,涂大哥之前就对我、对我……” 事实已经浮出水面,只是桃圆太过惊异,没办法第一时间相信。 涂天林却坚定了他的想法,不允许其动摇,捉过他左手,把另一只银手镯戴了上去,“是,我很早之前就看上了圆圆。” “我想圆圆做我的夫郎,我们可以每日一起吃饭,睡覺,打猎,玩耍。一同携手走过四季轮转。” 涂天林每说一句,桃圆的瞳孔就张大一分,嘴巴根本合拢不上,惊讶得都快能吞下一个鸭蛋了。 “圆圆,不要逃走,不要变回去,好不好?” 涂天林嗓音如同缓缓流淌而过的溪流,叮咚悦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也似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少年心间。 “既然圆圆也喜歡我,能不能留下来,我们一起过好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好不好?” 桃圆的身体已经抖得仿似筛糠。 那是因为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着,此时根本无法镇定自若面对男人诚挚热烈的心意表白。 等一等。 桃圆目光瞬间望向涂天林,“涂大哥知、知道我喜歡、喜欢……” 他变得结结巴巴,有些不敢置信,脸又騰地红了。 涂天林笑了:“笨蛋。” “这么明显涂大哥还看不出来,岂不是也同你一样成了笨蛋?” 桃圆气结,迅速抹了一把通红的眼角,嚷嚷着哼了一声:“我才不是笨蛋!” “嗯,不是。” 涂天林被他可爱到了,禁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触到面容的温度终于成为真实,軟和又嫩滑。 这时,桃圆再次小心翼翼地问:“涂大哥是要同我成亲么?” 他仍未从方才巨大的惊喜中脱离出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简直不敢相信。像是重锤嗡嗡敲在他心间,脑袋晕乎到现在仍未恢复似的。 涂天林肯定地点头:“嗯,是。” “可是,可是,”桃圆慌亂地寻找措辞,“可是,我是精怪呀……” “涂大哥难道不害怕么?” 涂天林:“即便你是妖,也是一只单纯善良的小妖。人妖皆有善恶之分,圆圆心存善道,所以我不害怕。” 桃圆被这一番话感动得一时无言,心窝子的地方又开始暖融融的,仿佛有一阵又一阵暖流淌过。 涂天林又道:“圆圆舍得离开我么?我还有很多美食没做给圆圆吃。日子还长着呢。” “况且——” 涂天林话锋一转,似是有意逗弄桃圆,“圆圆已经被我看光了,不做我的夫郎,难不成还要给别人做夫郎?” 桃圆闹了个大脸红,后知后覺忽然一把捂住身上宽大的衣服,眼神慌张不住打量身上,“我穿的……” “我的衣服。”涂天林笑道。 桃圆脸颊騰地又烧了。 这是涂大哥的衣服。 上面显然还沾染了属于涂天林特有的男人气息,雄渾而独特。 而不知何时,涂天林的视线已经緊緊胶着于少年身上,流连不止。 桃圆羞得脚趾再次蜷缩,心中腾地再次冒出一阵奇怪的感觉,好似从高空坠落的飞翔感。 他感觉身体很轻盈,像是能随时飞起来似的。 桃圆不自觉双手捂住胸口,害羞地低垂视线,不敢去看男人灼热明朗的注视。 涂天林不许他逃,一把擒住桃圆细白的手腕,温声哄人:“别躲,圆圆很好看。” 桃圆羞赧,手脚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摆,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涂天林微微一笑,欣赏起他腕间戴的银镯子,“圆圆戴上这副镯子也很好看。” 桃圆这才记起腕间还戴着一对银手镯,不由跟着涂天林的目光看起这对镯子。 涂天林:“圆圆可喜欢?若是不喜,可以去换。” 桃圆猛地摇头晃成湖里的波纹,“我很喜欢!” 只要是涂大哥送给他的,他都喜欢! 况且,涂大哥还说他戴银镯子很好看呢。 涂天林笑意柔和:“嗯,那便戴着吧,这副镯子以后便是圆圆的了。” 桃圆面皮一红,声音如蚊子般,“涂大哥……真的要娶我么?” 涂天林捉住他手腕:“不能再认真了。” 桃圆瞬时有些迟疑,“可是,我这副模样……” 恐怕他这副白发的模样在村里会格外引人注目。 涂天林轻轻笑了,“看来圆圆不是笨蛋,思虑得很周到。” 桃圆仰起脖颈,如化为猫形时那般轻轻哼了一声,“喵呜。” 哼唧完才发觉自己此刻是人形呢,于是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涂天林只觉得他可爱极了,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 桃圆下意识般用脸蛋接住那只粗糙的掌心,温顺地蹭了蹭。 涂天林喉结微动,将人的手握住制止他乱动,“容貌之事倒是不难,只是你先告诉我,今夜究竟发生何事了?” 桃圆眨了眨眼,这才记起今夜之事来,于是将涂天林离开后的事一一说了。 “我、我偷偷喝了涂大哥的那杯甜酒,然后就、就开始浑身燥热难受……” “原想着要先离开,又恐怕涂大哥担心,便想着去寻涂大哥。” 涂天林眸子沉了沉,握着桃圆手腕的力道紧了紧。 桃圆吃过的桌上的食物他都吃过,唯一没碰过的,便是那杯甜酒。 王氏…… 王氏递来的甜酒,有问题。 她让涂天林去西屋寻柳清,倘若涂天林真喝下那杯甜酒,那么届时就会同柳清发生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其中,柳清或许也是谋划的一环。 涂天林越细思,目光越是阴沉,太阳穴与手臂的青筋同时暴起。彷如有惊雷在瞳孔中酝酿随时能落下电闪雷鸣。 一道清软的声音这时传来,“涂大哥,是不是那杯甜酒有问题?” 涂天林声音沉沉:“是。” 桃圆垂下眉眼,犹豫一瞬,吞吞吐吐地问:“涂大哥,若不是今夜发生这件事,你、你还会同我表明心意么?” 暴怒的雷电瞬间消解几分,涂天林一怔,低垂眼眸望向双目清澈的少年。 只见少年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己,手也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角,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35章 塗天林嗓音瞬时柔軟得如天边的云朵, 轻轻抚摸桃圆的鬓发,语气却是万分笃定,“若是没有今夜之事, 我也本打算在回家后同圆圆表明心迹。” “只是没料到今夜会发生这般意外。” 桃圆一颗心提起又落下, 瞬间如蹦蹦跳跳的兔子重新砰砰直跳。 原来……塗大哥竟打算在今夜同他表明心意。 桃圆又晕乎乎的了,像是置身于云端一般,飘飘然浑身没有着落点。 他目无焦距茫然盯着腕间的银镯子, 眼睛慢慢变得亮晶晶。 这是塗大哥送给他的镯子——塗大哥原本就打算要同他表明心迹。 涂天林望着少年滿臉的緋色, 心中微叹。看来今夜不是时候找柳家算账。小家伙受了驚, 今晚应当好好陪着他才是。 涂天林神色逐渐柔和,揽过桃圆的肩,道:“喝雞湯么?这是涂大哥特意给你炖的。” 桃圆望向桌面仍冒着热气的碗,响亮地应道:“嗯!” 涂天林于是打横抱起桃圆大步来到桌边坐下。 桃圆身体瞬时悬空,吓得紧紧搂住男人的肩背。 涂天林只觉得少年浑身柔軟温凉,仿佛真似猫儿一样,又如绸缎那般,軟滑得令人想狠狠蹂躏一把。 他克制住脑海里蹿出的念头, 将桃圆放在长凳边坐下。 桃圆光着脚,臉微微泛红,“涂大哥, 我、我能自己走的。” 涂天林笑中含着戏谑, “你没有鞋,光脚走路恐会受伤。” 桃圆同他一道望向自己的那双脚。 少年的脚丫子白净,脚脖子修长, 即便在烛灯下也好似莹莹发着白光。 涂天林若有所思:“看来须得去一趟镇上, 给圆圆购置所需的衣物鞋袜了。” “购置鞋袜?”桃圆眼睛一亮, “我会有自己的衣裳吗?” 涂天林失笑, 刮刮他的鼻头,“圆圆既然要做我的夫郎,自然得穿衣裳。” 说着,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桃圆宽大的领口處——那里是一截雪白而漂亮的锁骨,“记住了,日后圆圆的身子只能让我一人瞧见,旁人谁都不能看。” 桃圆迅速低头,臉緋红着将领口扒紧,“哦……” “为何……只能让涂大哥看呀?” 桃圆一时傻乎乎,竟然问出了一个不知所云的问题,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少年若雪的面颊瞬间涨红,磕磕巴巴望向涂天林,“我、我知道啦,涂大哥不用解释了。” 涂天林笑着捏捏他的耳垂,“圆圆都要成为我的夫郎了,自然是只能許我一个人看。” 他一说完,便瞧见少年的脖颈及耳后大片的肌肤灼烧通红起来。 “知、知道啦。”桃圆小小声地说。 涂天林禁不住存了逗弄他的心思,但见湯仍舊微微冒着热气,心想再不喝就真的彻底凉了,此刻这个温度正是恰好。 于是从小砂锅里盛出一晚野山雞湯,打算喂桃圆。 后者慌忙接过涂天林的勺子,“涂大哥,我、我自己来。” 不知怎的,桃圆不敢看涂天林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总觉得里头的光芒太过炙热,炙热到或許会灼烫自己,他抢过勺子,手忙脚乱开始喝湯。 不过他或許高估自己了,此前他从未用过凡人的筷子汤匙,如今骤然一下子轉化身份,颇有些不适应。 桃圆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打结,汤匙便“当啷”掉到桌面,差点没砸到自己。 “我,涂大哥……”少年欲哭无泪,“我好笨。” “涂大哥会不会嫌弃我?” 涂天林唇角勾起,拾起汤匙柔声安慰:“圆圆不笨,只是尚未习惯用这些东西,慢慢来。” “来,用拇指和食指握住勺柄,然后慢慢舀起一勺汤……” 桃圆在他的鼓励下,小心翼翼地从汤锅里成功舀起一勺雞汤,尽管那汤洒了一些,但他还是很开心,差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幸而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把所有汤洒落,稳住了手腕,兴奋地把汤匙递到涂天林嘴边。 “汤,圆圆舀的第一勺汤给涂大哥喝。” 涂天林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好,我喝。” 看着涂天林慢慢含住汤匙喝下这口汤,桃圆心中充斥着滿滿的成就感,终于开始喝起自己的汤。 野山鸡肉质嫩滑鲜美,汤汁浓,香气四溢,初夏时节这个温度喝着正好。 桃圆慢腾腾喝了两大碗,还吃了很多鸡肉,啃了两个大鸡腿,终于结束了这顿压驚的吃食。 他满足地拍拍小腹,看着涂天林捧着一个臉盆和碗进来,碗里是水,说是让他漱口。 桃圆纠结地绞着手指,道:“涂大哥平日都是在外面漱口,我也要。” 他不要这般娇气,什么都要涂大哥帮忙。 涂天林自然听桃圆的 ,伸手便要去抱他。 桃圆脸又红了,是啊,他还没有鞋子呢,只能由涂大哥抱着。 漱口的整个过程少年始终脸红心跳,男人英朗的面容始终近在咫尺,温声同他说话。 因着他凝视过于专注,以至于涂天林忍不住将手掌覆于他眼睛上。 桃圆疑惑地眨眨眼,鸦羽般的长睫如同小刷子般扫在男人粗糙的掌心。 涂天林掌心痒痒的,哑声开口:“别看了。” 桃圆双目被遮住,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看着涂大哥呀。” 少年双目被遮掩,只剩绯红的唇一张一合,如同晶莹剔透的糕点,在昏暗光线里似是也透着光泽。 涂天林喉结翻滚,忍着一亲芳泽的冲动,将人拦腰抱进屋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怕吓到他的圆圆。 涂天林抱着桃圆放到炕上,一如往常那般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平日是一人一猫依偎而睡,这回,是实实在在变成了两个人。 不过桃圆身材纤瘦修长,委实占地不大。 涂天林轻轻鬆鬆把人圈在怀里,抱了个满怀。 桃圆感受到男人将下颌埋入他颈间,似是在轻轻嗅着什么。 “圆圆好香。” 桃圆身上确实有着猫儿自带的香气,那是一股似是而非的奶香气,闻着沁人心脾。 桃圆胸口怦怦直跳,不知为何有些口干舌燥,涂大哥的怀抱宽敞而舒服,只是他本能地感受到一股来自野兽的压迫,想逃,但腰间和浑身却是有些发软。 不,不想逃的。 他喜欢待在涂大哥身边。 桃圆抑制着激动,张开双臂慢慢回抱男人,羞得面红耳赤,脸埋在男人坚实的胸膛。 涂天林感受到少年轻柔的动作,手臂青筋凸起,瞬时将他抱得更紧。 …… 另一头。 荣家院子另外依舊热闹喜庆声不断,人们大口吃肉喝酒,大笑着谈天,祝福贺喜声處处皆是。 柳清在西屋尋不着涂天林,于是回到酒席,然而那里也不见人影,甚至連桃圆都不在。 “奇了,难道是先回去了?涂大哥不是这般不讲礼数的,若是回去也会知会一声的。” 柳清正诧异,却见王氏自那头匆匆忙忙走来。 瞧见儿子后,王氏大吃一惊把他拉到角落,神神秘秘低声问:“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柳清一脸莫名,“娘,你在说什么?” 王氏以为儿子害羞,跺了跺脚,“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我又是你亲娘,害羞个什么劲儿?” 柳清实在觉得诧异:“娘,您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你说涂大哥尋我,可我并未瞧见他,就連他的那只猫桃圆也不见了。难不成他们回去了?” 王氏笑容满面的脸神情瞬间凝固,表情变了变,“你说什么?” 片刻后,听完儿子的叙述,王氏脸越来越垮,到最后心虚地低下头,神色惊惶间眼珠子轉来转去,一只啪地拳头捶在掌心。 “糟了,糟了。” “全完了。” 柳清终于觉出不对劲,立刻紧张地追问:“娘,究竟发生何事了?” 王氏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试图转移话题,“没、没什么,或许是招待不周他们才提前离席了。” “娘,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柳清颇为头疼,“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么?” 王氏也觉着这件事瞒不住,况且她心里也慌得没边,越想越害怕。 于是在柳清追问下,她终于将事实和盘托出。 柳清脸色立时变了,肩头马上垮了下来。 惊呆半晌后,他低吼出声:“娘,你是不是疯了!” 王氏不管不顾道:“你成日在那儿光想不行动,这样好的人家不用点手段怎么能拿下?你没用还不许娘帮你想办法?” 柳清几乎要崩溃了,“那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欺骗涂大哥。” “这是我和涂大哥的事,你用这种损人的办法行事,只会伤感情!他现在定是发现情况生气回去了。” 王氏重新忧心忡忡起来,“是啊,涂猎户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你说他中了那种药不解决是怎么忍得住的,我都佩服他了……” “娘!”柳清忍无可忍吼道。 “你对涂大哥做了这种事,以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他?涂大哥在村里为人热心肠,大伙都喜欢他。” “若是让大伙知道你干的龌龊事,柳家就臭名远扬招人嘲笑了!” 王氏一听也急了,“对对,这样以后谁还敢娶你,你可要成了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寡哥儿了。” 柳清欲哭无泪,怒从心头起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一时间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去涂天林面前谢罪。 王氏连忙道:“人家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好歹让他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们再上门。” 柳清忍着眼里汹涌的泪花,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 也只能这样了。 …… 翌日,村里的鸡鸣阵阵。 清晨的凉风沁人心脾,透过窗棂刮入屋里。 涂天林醒来时,桃圆脸蛋睡得粉扑扑,还砸着嘴巴,似乎在梦中吃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他笑笑,轻轻在桃圆唇边印下一个吻,起身去了灶屋。 昨夜的野山鸡肉还有些,放在井里一夜还很鲜,只需加热一下便好。 涂天林先打了两桶水上来,又去灶屋开始揉面,打算早晨炸些茄子,再做个荠菜米糕。 面粉在盆里搅拌,和着水渐渐揉成一团。 涂天林又去将两根茄子洗了,切成一段一段,等到面发了好了,在里头滴入香油……他将一把荠菜在水井边洗净了切碎,再用快刀剁碎。面揉好之后,将剁碎的荠菜倒入搅拌融合,再次揉成一团,而后再放入糖和油。 今日风轻云淡,天蓝得瑰丽,水井里倒映出蓝天白云,井水幽幽,一看就很冰凉可口。 灶屋渐渐飘散出炸茄子的香气,以及荠菜米糕的香甜气息。 涂天林做好这一切,便去里屋轻轻摇醒仍旧在熟睡的桃圆。 屋内有晨间日光映照在窗棂间,投射于炕上的少年。 桃圆肌肤若雪,在日间瞧着越发清晰,甚至能瞧见他根根分明的细小绒毛。 他的脸颊正埋在被子里,凹陷出一个柔软的弧度,恰似嘴边鼓起一个包,瞧着可爱极了。 涂天林一时没忍住,待到意识过来,已经上手捏住了脸蛋的鼓包。 软软的。 桃圆睡眼惺忪挥了挥手,以为是蚊子呢。 手还没挥到,手腕先被涂天林擒住了。 “小馋猫,先起来吃早饭,吃完再睡。” 桃圆耳边乍然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蓦地惊醒,一双明亮的瞳仁瞬间睁开。 只见涂天林正俯身微微笑地看着他呢。 桃圆面颊泛起绯红,迷迷糊糊出声:“涂大哥晨安。” 涂天林心口一暖,好似两人还未成亲,却已经过上夫夫平淡却又甜蜜的日子了。 “圆圆坐好,涂大哥去端水给你洗漱,我们吃早饭。” 桃圆眼睛亮晶晶“嗯”了一声,因着早已嗅到食物香气,下意识问:“涂大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荠菜米糕,炸茄子,还有昨夜的一些野山鸡。” 桃圆瞬时雀跃无比:“一定很可口!” 涂天林去打了水进来,用布巾替桃圆擦了脸,之后将饭菜端进屋,照旧抱着桃圆过去吃饭。 以防有村人经过瞧见桃圆,他们这几日不能在院中用饭。 桃圆总觉得过意不去,嘟囔道:“太麻烦涂大哥了,不如我们今日便去镇上買鞋,怎么样?” 涂天林目光游移到少年那双白得发光的脚丫子,此时正在轻微晃动呢。 不知为何,他竟不想这么快看到这双脚套上鞋子。又或许,他还想多抱抱桃圆几日。 “圆圆,”涂天林煞有其事道,“村里人知道我的猫不见了,若是这时我不去找猫而是到镇上買鞋袜衣裳,定要惹人怀疑。” “须得等到假意寻你几日,才能去镇上采购。” “况且,涂大哥一点儿也不觉得麻烦。” 桃圆恍然大悟,“颇有道理。” “那便听涂大哥的吧。” 于是,两人坐下来,桃圆欢欢喜喜开始用饭。 那日吃过荠菜肉丸子后,桃圆对荠菜这种东西颇有印象,就是很鲜,清甜。 没想到荠菜还可以做成荠菜米糕。这中糕点带着乡野间的特色,白色米糕镶嵌着点点绿色的荠菜,吃起来软糯而入口即化,令人欲罢不能。 桃圆一口气便吃了四个。 “好、好吃……” 他说话时舌头都不利索了,再加上筷子还拿不熟练,几乎要把筷子戳到涂天林胳膊和脸上。 他的脸上也沾了一些甜糕屑子,双瞳明亮无辜,看上去纯善又天真。 涂天林笑着替他擦拭嘴角,由着他玩筷子,串过一个个小茄盒。 桃圆玩得着实不亦乐乎。 一顿下来,他立马便被荠菜米糕收买了,全然忘了之前的芋泥饼、山药糕等等糕饼。 荠菜米糕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糕! 桃圆快乐地晃着脚丫子,变成人形的他这下可以彻底放开肚皮吃喝,比之前当小猫时吃的分量多了几倍不止。 桃圆把荠菜米糕吃了个精光,打着嗝终于放下了筷子。 “涂大哥,真好吃!” 涂天林摸摸他的脑袋,微笑道,“来日方长,我还有许许多多不重样的糕点可以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 桃圆心满意足眯起眼睛,伸出舌尖舔掉嘴角四周的糕点屑。 神情餍足极了。 涂天林看得眼眶微红,忽然伸出拇指制止了少年的舌尖作乱。 桃圆懵然看过来,懵懂的表情似在无声询问。 “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36章 涂天林眸光微动, 视线逡巡于少年姣白面容,拿过旁边的布巾继续替其擦拭嘴角。 桃圓便安靜仰着头,任由男人擦拭。 他线条漂亮的下颌微微仰起, 神情乖巧, 唇透着淡淡的绯色光泽。长睫的陰影打在他眼下,暈出一片扇形陰影。 涂天林不动声色擦拭干净那片诱人的绯唇,强行将目光移开, 加速动作结束了这一环节。 …… 一頓早饭下来桃圓吃得开开心心, 这会儿, 涂天林正要收拾碗碟出去,院门恰好“咚咚”被敲響了。 “涂猎户,您饶了我吧,涂猎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伴随着巨響的敲门声,那头还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哭喊。 涂天林一听便知这是谁,对桃圓低语一句:“是王氏。” 桃圓頓时有些无措, 懵然看着涂天林。 “圆圆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我去会会他们。” 桃圆:“嗯!我就在这儿乖乖等着不出去。” 涂天林摸摸他的脑袋,出去关上门, 穿过院子打开大门。 只见外头赫然站着两人, 一个是滿臉焦灼的王氏,另一人则是柳清。 王氏一见着涂天林,惶惶然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 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涂猎户, 昨夜是我做了蠢事, 我、我坐立难安,想着昨夜你要休息,便今儿一早赶过来赔罪了。” 柳清无颜见涂天林,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情,“涂大哥,我娘真是过来赔罪的,你想怎么处置她都行。” 涂天林目光在母子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神色逐渐冰冷,半晌,冷哼一声:“这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 王氏又开始哭哭啼啼,捶足顿胸,“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清儿根本不知情,涂猎户,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柳清亦是神情沉重:“对不起涂大哥。此事我的确不知情,若是知道,我定会阻拦我娘。昨夜给你带来诸多不便,是我们对不起你。” 他觑着涂天林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温:“涂大哥,你、你身体好点了吗,昨晚……” 涂天林却不耐烦打断他,冷声道,“你们可知,我的貓不见了。” 哭得正凶的王氏一愣。 柳清也愕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涂大哥,你说什么?” 涂天林神色阴沉如乌云,“圆圆从昨夜起便不知所踪,是在荣家酒席消失的。” “昨夜我因为药效不得不强行离去,也无法顾及圆圆,等到回家解了药效,圆圆也不见了。” 柳清呆怔了,“圆圆,失踪了?” 这可是涂大哥极为宠爱的貓啊,若是不见,涂大哥必定悲痛万分。 而涂大哥和柳家也从此结下了梁子。 他和涂大哥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王氏也深知这一点,吓得不停磕头,“涂、涂猎户,猫不见了我们帮你找,这不才过去一晚上,还有希望找到的,咱们发动全村人都帮你找!” 涂天林臉色又沉了几分。 柳清也急声道:“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找到桃圆。涂大哥莫急,圆圆这么聪明,或许后面它自己能回来也说不定。” “村里养的猫经常这样,会出去玩个十多天自己就回来了,它不一定是真的丢了。” 涂天林神色沉冷睨着他。 柳清不禁打了个寒颤,说话声也越发没有底气,“涂大哥,等找到圆圆后,我再拉着我娘过来给你赔罪,还请涂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先不要透露我娘做的蠢事,可以么?” 眼见涂天林神色冷若冰霜,柳清心中泛起一陣苦涩,声音更是软了几分,多了几分哀求,“涂大哥,求求你了。” 这其中的缘由究竟为何,涂天林略一思索便一目了然。 观这对母子的神色,柳清确实之前对王氏下药一事不知情。 涂天林无意为难柳清,沉着臉道:“嗯。” 柳清一听,重重松了口气,“多谢涂大哥。” 王氏更是不停磕头,“多谢涂猎户,多谢涂猎户!” 她忙不迭爬起来,拉起柳清就跑,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赶緊回头,“涂猎户,我们这就去喊村里人帮着你一块找猫!” 说罢,拉着柳清急急忙忙离开。 涂天林看着两人身影在小路尽头消失不见,遂回到屋内。 桃圆正緊张地扒在窗口呢,方才他一直在盯着院子里的动靜,也看到了柳清眼里的哀求,涂天林眼中的冰冷。 涂天林回到屋内,看到桃圆神情专注,不由伸出手輕敲他脸蛋,“圆圆在看什么?” 桃圆毫不犹豫:“看柳哥儿。” 涂天林微微挑眉:“嗯?” 桃圆重新坐回炕上,“方才我瞧见了,涂大哥冷着脸的表情好可怕,柳哥儿好像都快哭了。” 涂天林坐下,握住桃圆的手放在掌心,“他们做错了事,这点代价还是要付的。” 桃圆眨巴着眼睛,认真地问:“涂大哥,若我真的失踪了,你会原谅他们吗?” 少年话音一落,瞬时感受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大手力道收紧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从涂天林眼中窥见出一絲波涛汹涌的暗潮,仿若惊涛骇浪狂风骤雨。 比方才在院子里面对柳清时还要可怖。 “涂大哥?”桃圆一时间不敢大声说话了,小心翼翼出声问。 涂天林低垂眼眸,平静开口:“若你真的因此失踪,我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他怕吓到桃圆,也就不再详细多说。 可桃圆隐约有预感,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而涂大哥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桃圆心中暖洋洋的,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搂住涂天林的脖颈。 男人被迫弯下脖颈,被少年抱了个结结实实,鼻中有独属于少年的馨香钻入,若有似无。 他眨了眨眼。 “涂大哥对我真好!”桃圆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也好喜欢涂大哥!” 面对突如其来的再次表白,涂天林惊愕又惊喜,少年的心意陈情毫不拐弯抹角,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宛如山涧中淙淙流动的清泉,纯澈见底,毫无杂质,不见人世间的欲念。 涂天林心中微动,缓缓伸出手回抱桃圆,有力的双臂在他腰间慢慢收紧。 桃圆的腰过于纤细了,不堪盈盈一握。 涂天林缓缓出声:“涂大哥也喜欢圆圆。” 桃圆心口仿佛灌了蜜糖一般甜,稍稍抽出身体在涂天林脸上“吧唧”親了一口。 颇为响亮。 “我也喜欢涂大哥。” “吧唧!” 又親了一口。 涂天林被这直白的親吻弄得脸颊微微发痒,还有些湿润。 桃圆的親吻是柔软的,冰凉似乎又带着一絲温热,毫不掺杂欲念。 可是,涂天林却远远不滿足于此。 他钳制住桃圆蠢蠢欲动的下颌,稍稍捏紧了,声音透出一丝喑啞,“圆圆,亲人可不是这么亲的。” 桃圆愕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与男人对视,“那、那该怎么亲呀?” 涂天林喉结滚了滚,“不若到成亲时再教你,好不好?” 桃圆唇角一撇,头一摇,“为什么不能现在学?现在学刚好呀,等到成亲我就会了!” 涂天林声线更为低沉:“圆圆确定么?” “嗯!” 涂天林輕笑出声,“也好,那便现在教。” 桃圆一听,忙不迭仰起小脸,闭上双目,脸上含笑等待亲亲落下,那双绯色的唇如同任人采撷的桃花,娇嫩欲滴。 涂天林喉结滚动,不知自己是三生有幸怎会碰到这般干净美好的少年。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便含住了那双柔软饱满的绯唇。 阖眼的桃圆倏地睁开眼睛,眼里流露出惊讶,漂亮的眼睛慢慢瞪圆了。 这,这个亲亲怎么同他亲涂大哥的不一样? 涂天林心中好笑,轻轻放开他,啞声问:“怕了?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不若便等到成亲时再——” “我、我不怕!”桃圆答得笃定。 他好奇心盛,实在很想知道涂天林进一步会如何亲下去。 涂天林闻言点点头,重新吻上他的唇,轻轻撬开舌头灵活钻入。 很快,桃圆便被亲得迷迷糊糊,抱着涂天林的手渐渐松了,根本无处着力,只能暈乎乎任人亲吻。 他只覺得被涂大哥亲得浑身发软,如浮萍般飄飄荡荡。 很快乐。 舌尖缠绕在一起,在他口腔内翻腾,缠得他舌根一陣阵发麻。 桃圆眼里渐渐迷蒙起来,被亲得仿佛身处云端,昨夜那种飘飘然晕乎乎的感覺再次浮现。 涂大哥很喜欢啃咬他的唇,但他却不觉得讨厌。 渐渐的,他眼角泛红,几乎快被亲得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那滴泪被涂天林很快舔走。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桃圆感觉喘不上气,两眼泪汪汪之际,涂天林终于松开了他。 涂天林唇间还残留着独属于桃圆的清香,回味无穷。 少年的唇太过柔软,方才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没继续进行下一步。 太难了。 “圆圆,”涂天林忽然哑声开口,“我去去便回,圆圆在此处等我。” 桃圆愕然,但也乖乖点头了,“我等涂大哥回来。” 他只觉得被亲得好舒服,还想同涂大哥分享这种奇妙的感觉呢! 涂天林匆匆出去,很快来到院子里将一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浇下。 “哗啦!”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好学小夫郎 第37章 桃圓听着院子里的水声一波又一波, “哗啦”又“哗啦”,听着甚是动靜颇大。似乎是涂天林足足浇了四桶水。 那之后,院子里总算慢慢趋于安靜。 桃圓乖乖在屋里等, 瞧着涂天林重新回到屋里,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裳。他知道涂天林方才在院子里浇水,却不知是何缘由。 “涂大哥,你怎么啦?” 涂天林过去坐下, 摸摸他的脑袋, “无事了, 方才是涂大哥的问题。” “哦,”桃圓心中兴奋,迫不及待地说,“涂大哥方才的親親很舒服,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親吻么?” 他没想到親亲还能这么亲的。 桃圓说着,又道,“只是是,亲亲的时候我有些浑身无力。” 涂天林有些无奈, 没想到少年还能繼續把话题拐回亲吻这个方向,不由微微勾唇,“这是正常的, 只要圆圆覺得舒服, 那便是成功的亲吻。” 桃圆用力地点点头,“圆圆很喜歡!早知道这个亲亲这般舒服,那我也能亲亲我的朋友……” “咳咳!”涂天林人生头一次差点被口水呛到。 “圆圆。” “我在, 涂大哥!” “亲亲这件事只能对亲密之人做, 除了我, 圆圆不能再亲任何人。” 桃圆好奇:“连朋友亲人也不可以吗?” “对。” 见涂天林神情庄重, 桃圆点点头,“圆圆知道了,以后除了涂大哥,我谁也不亲。” 涂天林目光视线移到他唇邊的绯色,方才亲过一轮,居然有些红肿了。 少年的肌肤确是过于嬌嫩。 涂天林盘算着,购置鞋袜衣裳时还得买些药膏回来,以后不光是嘴唇,别的地方大约也是需要上药的。 这厢,桃圆在屋里同涂天林学亲亲,另一邊,村子里大伙已经都得知涂天林的貓丢了,都紛紛说要帮忙找。 很快,王氏纠集全村的人进行了轰动的搜貓行动。 不多时,涂天林哄着桃圆睡下,自己也出门开始假装找貓。 路上碰到村民们,大伙都紛纷安慰他,貓一定会找回来的。 涂天林点点头,默不作声直接去了后山。 蘇汉子叹了口气:“涂大哥多喜歡那只猫啊,如今丢了肯定很难过。” 谢大脚:“是啊是啊,你看平日涂猎戶多热心肠的一个人,现在脸黑得像我屋里那灶底的锅灰似的。” 刘婶子叽叽咕咕很是抱怨,“要我说啊,这猫铁定是从榮家酒席上丢的,榮家柳家逃不脱关系,这下要害得全村人都跟着找,不得累死个人哇。” 柳清的朋友元哥儿不满,当即站出来替朋友说话,“刘婶子你怎么能这么说,猫本就是喜欢到处乱窜乱跑的小东西,只不过是刚好在酒席不见了而已。” 人群里柳清听着朋友为自己出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默默忍着。 一向咋咋呼呼的王氏也成了没声儿的小犊子,安靜异常。 这时,蘇汉子从人群里站出来,道:“都莫要再数落柳哥儿一家了,上次涂大哥家的猫还不是溜出来差点被疯牛撞到,还是柳哥儿给救下的。你们这般责怪柳家做甚?” 刘婶子嘴巴还在蠕动着,不情不愿总算是把嘴闭上了。 柳清尽管心虚,但还是满怀感激地瞥了一眼替他说话的蘇汉子。 田汉子这时也发话了:“好了,大伙都别废话了,四下分散到处都找找吧!抓紧时间!” “好!” 众人应声之后,慢慢散开开始寻找丢失的猫。 …… 一连几日,清水村的村民都在找猫。 白日,桃圆便躲在屋里。到了晚上,便和涂天林在屋里吃饭睡覺,一丁点都未曾出去。这也快把他憋坏了。 四天后,白猫的踪迹始終毫无线索。 村民开始嘀咕,这猫或许是已经丢了。 若是白猫要找其他猫玩耍,也应该找村里的猫,而村里的猫大伙都是认识的,不至于有一只白猫出现过他们却不知道。 渐渐的,有人道:“那只白猫许是跑到山里被野兽吃掉了。” 铁柱他爹连连摇头:“这种品相的猫嬌生惯养,没法打架,在外遇到点危险可就一命呜呼了,找不回来也是正常。” 村长也叹息不已,这几日他带着村民们扫蕩了村里的每一个旮旯角落,甚至还给村里的猫猫狗狗送了吃的托小家伙们帮忙询问,但也都是无功而返。 再者,涂天林一连几日进山也寻不到白猫的踪迹,这就更验证了大伙所说的是对的。或许那只漂亮的白猫真的葬身于野兽腹中了。 只是,在谢大脚女儿谢春花问到村里一条小黄狗可曾见过有寻常见不到的猫出现在村里时,小黄狗冲着瓜田方向狂吠了几声。 谢春花一瞧有戏,一甩大辫子赶忙领着小黄狗去往田汉子家的瓜田,路上众人听聞苏汉子家的小黄狗似乎有情报,也都纷纷一路跟着去了。 很快村长带着不少村民也赶到了瓜田。 这会儿子,谢春花正兴奋地让小黄狗到处嗅瓜田呢,“快,快聞闻,是不是有什么陌生气味,是不是那只白猫的?” 众目睽睽之下,小黄狗嗅到某处地方时忽然开始狂吠,“汪、汪、汪!” 大伙都面相相觑不知所以,而田汉子指着那片空蕩荡的瓜地忽然叫道:“这、这不是我家被偷的那片瓜田么,难、难不成是涂大哥家的桃圆来过这儿?”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刘婶子的大嗓门格外清晰:“田汉子,你的意思是涂猎戶家的猫偷了你这片瓜田?” 田汉子慌忙摆手:“刘婶子,我可没这么说,你莫要乱揣测啊。” 村长沉吟,摇头道:“一只娇小的白猫怎可能偷了这么多瓜?或许阿黄是嗅到偷瓜野兽的气味才狂吠的。” 阿黄便是小黄狗的名字。 王氏连忙四下张望焦急地问:“苏汉子呢,赶紧让他来问问,自家的狗子自己最清楚了!” 这会儿子,苏汉子恰好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大伙纷纷让出一条道,看着苏汉子把阿黄叫到跟前,摸着它脑袋问了几句。 半晌,苏汉子抬头望向大伙,“各位,虽然我听不懂狗语,不过阿黄这般气愤炸毛,应当是嗅到什么危险的气味,想必是令他心生警惕的野兽,也就是那偷瓜贼了。涂猎戶家的猫这般小小一只,断然不可能是偷瓜贼,也没来过这片瓜田的。” 田汉子闻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咧,定不可能是涂大哥的猫干的,这怎么可能哇。” 王氏和柳清相视一眼,满脸都写着失望。 村长这会儿发话了:“既然只是偷瓜的野兽,大伙都散了吧,不忙农活的就繼續帮着寻猫,辛苦大伙儿啦。” 在这之后,村人又一脸找了几日,始終没有白猫桃圆的任何消息。 这下,人们终于意识到,涂猎户家的白猫大约是真的遭遇了不测,再也回不来了。 王氏焦灼不已,这几日她度日如年,没少到处跑帮忙找猫,可无论怎么找,就是不见那只猫的踪影。 “怎么办,怎么办,”她踱来踱去,拍着手掌,“如今大伙都说这只猫已经被野兽吞吃了!” 柳清叹息不止,和王氏一块在后院喂鸡,闻言拿着野菜的手一顿,放下了手里的篓子。 这几日王氏着急得不行,就连女儿回门也心不在焉,偏偏这件事还不能说,否则荣家知道了,他女儿在荣家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柳清微微叹了口气。 这几日涂天林早出晚归,一直往山里寻找桃圆。 村中里里外外的角落被村民们翻了个遍。 而涂天林在山里也一无所获。 甚至连个尸首也寻不到。 涂天林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招呼也不同村民打了,每次碰见人,神色都十分冷淡。 村民们都连连摇头:“这名贵的猫在外头是无法生存的,我看啊八成就是被野兽吞进肚子了,连骨头都没留下一根呢!” “哎,这话你们可别让涂猎户听到,他该多难过啊。” “你看他一趟趟地往山里跑,模样憔悴的,看着格外可怜。” “那只猫能遇到这样一个主人,也算是有福气喽。” 而经此一事,大伙也都深深明白了那只叫桃圆的白猫对涂天林的重要性。 柳清撒下最后一把饲料,似是下定了决心,对正在踱来踱去的王氏道:“娘,同我去一趟涂大哥家里吧。” …… 这日,涂天林一大早做了牛肉饼和甜豆腐脑。 牛肉饼馅料足,喷香四溢,肉鲜味美,甜豆腐脑嫩滑,入口即化,甜香洋溢齿间。 桃圆正大口吃着牛肉饼,喝着甜豆腐脑,院子门这时被敲响了。 “涂大哥,是我,求求你开门!” 桃圆只一听便知这是柳清来了,又喝了满满一大口豆腐脑,轻声开口,“涂大哥,你去吧。” 涂天林望着方才还一脸明媚笑得露出洁白牙齿的少年忽然别过脸,似乎正极力克制自己不往窗外看,对柳清到来这件事装作毫不介意。 涂天林诧异,伸出大掌摸摸他的脑袋,“圆圆,怎么了?” 桃圆一脸满不在乎,“涂大哥,我没事,你去见柳哥儿吧。” 话是这么说,嘴唇却咬着,就差把“我不喜欢你去见他”这话写在脸上了。 涂天林瞧见少年明亮的瞳仁在悄悄往他这边转又迅速转了回去,不由失笑,心中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圆圆。”他来到桃圆身边,捏了捏他的耳垂。 少年顿时仰头,两颊鼓起一个包瞪着他。 “圆圆想不想嫁给我?” “想。” “那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把这出戏演完,圆圆才能光明正大嫁给我呢?” 桃圆眼瞳转了转,若有所思,“嗯……是。” 涂天林笑着捏捏他的脸,“那便对了,今日柳哥儿过来许是要找我谈话,婚事若要推进,今日就必须见他。” “况且,”涂天林往窗外瞥了一眼,“王氏也来了,我与柳哥儿并不是单独见面。” “哦,”桃圆脸色终于稍缓,将一缕白发别到耳后,脸上吃味的意思犹未散尽,“那好吧。” 涂天林瞧见他这副模样,恨不得立即把人狠狠揉在怀里温声哄上一番,但眼下还有事情要办,也只能忍了。 他弯下腰,俯身在桃圆嘴角亲了亲,“我很快便回来,圆圆等我。” 涂天林说罢,快步走出屋子关上门。 柳清已经在院门外敲了许久,也喊了许久。 他差点以为涂天林不肯见他,在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时,不由握紧了拳头。 王氏也急得不行,一直在帮忙喊呢,一看到涂天林出来,连忙扒着篱笆叫道:“涂猎户,涂猎户,你终于肯出来了。” 涂天林打开院门,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了一眼母子儿子,“何事?” 而柳清却生出一股感觉,涂大哥越是平静,心底就有多厌憎他们母子。 柳清心中刺痛,强忍着心酸开口:“涂大哥,圆圆它……或许真的找不回来了。” 涂天林瞳孔一缩。 柳清见之心惊,小心斟酌词句,“圆圆它是一个娇贵的品种,大伙都说,它在外头是没办法生存的,我们发动全村和村里养的家猫都找了,哪里都不见踪影。” “……涂大哥也、也每日进山,结果也是毫无消息。” “我同我娘每日寝食难安,这不,心想实在拖不得了,便来亲自赔罪……” 柳清觑着涂天林的脸色,见他冷脸并不作声,鼓起勇气继续道:“涂大哥,我知道圆圆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可我们还是想、想赔给涂大哥银子。” “涂大哥给出一个数,我们便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凑出这笔钱。” 柳清断断续续把来意表明,后背的冷汗也早已顺着汗衫流了下来。 院子里安静得很可怕,四周只有晨间鸟叫鸣蹄,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柳清和王氏相视一眼,心中充满忐忑。 涂天林脸色冰冷,盯着柳清道:“你也知道,圆圆无法用钱衡量。” 柳清忙不迭点头:“我知道,我心里明白的,可是涂大哥,求求你了,就让我们赎罪吧。否则我和我娘将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是我邀请你参加我大姐的婚礼,圆圆才丢的,我娘还、还做出了那档子事……” 柳清愧疚无比,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一眼涂天林此时的表情。 他早知道的,桃圆在涂大哥心里分量举足轻重。 忽的,他又蓦地抬头,忐忑不安地望向男人,“或者,我同我娘再去寻一只白猫回来,涂大哥,你——” 柳清话未说完,便见涂天林眼底骤然间积聚了惊涛骇浪,眼神骇人得可怖。 柳清吓到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涂大哥,我、我……” 涂天林眼底蕴含波涛,声音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圆圆在我心中无可替代。” 柳清猛地重新低下头,“是、是,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 …… 屋子里,桃圆趴在窗台前偷偷望着院门口。 当涂天林说道“他在他心中无可替代”时,桃圆不知为何心口开始砰砰加速跳动。 他犹记得上次问涂大哥那个问题时,男人眼里的黑暗和惊涛。 桃圆的心窝子暖暖的,霎时觉得自己被浓烈的爱意包裹着。 此时,院门外。 涂天林没再继续同柳清母子扯皮,转身往回就走。 王氏一看赶紧扯了扯儿子的衣裳,柳清焦急追上前两步,拦在男人跟前,“涂大哥,求求你了,就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38章 疾步的涂天林骤然刹住腳步, 但未曾回头。 “一百两。” “什、什么?” “赔一百两,这件事便算两清。” 涂天林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往屋里去了。 柳清松了一口气, 朝里头大喊:“涂大哥, 謝謝你!” 屋内没再传来声音。 柳清眼圈微红,心中沉痛,低下头和王氏慢慢離开。 王氏小声埋怨着:“一百两, 咱们家一辈子不吃不喝估计也凑不出这一百两啊。” 柳清脸色不太好:“娘!” “涂大哥肯给我们机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难不成你想让我们从此一辈子在清水村抬不起头嗎?” “况且大伙也都知道, 涂大哥的那只猫品相不凡,若是卖给達官贵人恐怕身价能達千两,涂大哥只要我们一百两约莫也是看在同村人的份上,否则他大可以闹大这件事,知道么?” “娘,涂大哥只要一百两您就烧高香吧。” 王氏绞着衣裳的一角,顿时成了个哑巴,不敢再说话了。 柳清垂下目光盯着足尖的鞋面:“咱们辛苦一些凑一凑, 这辈子总能还上的。” 慢慢的,母子俩越走越远。 柳清在快要看不见涂天林院子时,忍不住回头遥遥望了一眼。 他知道, 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走进那个人的心里了。 …… 涂天林回到屋里, 桃圓跳下炕“嗒嗒嗒”跑向涂天林,跳起一把搂住他脖颈,跟个藤蔓似的挂在男人身上, “涂大哥。” 涂天林稳稳搂住他, 低头瞧了眼某人光着的腳丫, 略有心疼, “不是没鞋子,不让你乱走嗎,伤着了可怎么办?” 桃圓吐了吐舌头:“我一看见涂大哥就忘啦。” 怕男人担心,他趕忙又找补:“再说我做猫的时候也是赤脚走路,不会受伤的。” 涂天林无奈刮刮他的鼻头:“你呀。” 刮完后,他道:“今日便可以去鎮上购置衣裳鞋袜了,我们现在就走,如何?” 桃圓搂着他的脖颈,闻言松开手捧着他的脸,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那咱们快出发吧!” 片刻后。 桃圓趁涂家院子四下无人时溜进馬車車廂。 涂天林给馬喂了些草料,而后将院门落锁,驱車悠悠離开院子。 馬車不紧不慢行驶在鄉间路上。 时不时的,就能碰到村民。 有在树荫低下聊天择菜的,有在溪流边洗衣裳的,有在田间劳作的。 村民们瞧见涂天林都紛紛向他打招呼:“涂猎户,去鎮上啊?” 涂天林不作声,只是点点头。 刘婶子大声安慰道:“涂猎户别太难过了,猫不见了你就出去走走,散散心,最好啊,带个哥儿或者姑娘的回来,尽早成亲生个一儿半女的,那阵难过也就冲散啦!” 铁柱他娘用胳膊肘捅了捅刘婶子,“刘婶子快别说了,涂猎户肯定还伤心着呢。” 刘婶子大大咧咧扭断一根菜叶,“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就是一只猫嘛,成亲后这股子悲伤也就冲淡了,难不成家里老人走了,我们还得一直哭个三五年的?” “那不一样刘婶子,嗐。” “这有什么不同的?” “快别说了。” “放心吧馬车都走远了,涂猎户听不到的哇!” “……” 等到马车轱辘轱辘走远,村民们的议论声也随风散入鄉间稻田里。 桃圆耳朵灵敏,听到这些议论声,在车帘后小声唤道:“涂大哥……” 涂天林知道他要说什么,未等他开口反过来先安慰人:“圆圆莫怕,村中之人就是喜好议论。” 顿了顿,他又半开玩笑着说:“圆圆若是害怕闲言碎语,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反悔什么?” “反悔做我的夫郎。” “什么?” 涂天林听到桃圆不可思议地叫出两个字。 一瞬后,少年反应激烈地叫出声,听上去似乎就要跳起来了,“我才不反悔,一想到要同涂大哥成亲我就很开心!” 涂天林听着少年炽烈而阳光的直白话语,心头似灌满了蜜糖一般。 “好,知道了。” “圆圆坐好,蹲着累。” 涂天林能想象得出车帘后唇红齿白的少年着急得要冲出来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 也能想象得到,少年乖乖回到车座重新坐下的样子。 马车繼續徐徐前行,四平八稳在乡间道路前行。 …… 到白溪镇时,涂天林隔着车帘问桃圆饿不饿,饿的话记得吃车里备着的牛肉干。 桃圆这会儿刚睡醒呢,车趕得太平稳,丝毫没颠簸到他,这会儿被叫醒,遂揉揉眼睛软软应了一声,“知道啦,涂大哥,你要吃么?” 涂天林:“圆圆吃,我还不饿。” 桃圆点点头,“好哦。” 他在车里的小桌屉里找到牛肉干,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唔,涂大哥做的牛肉干可真好吃,咸香可口,肉质又好。 桃圆一连吃了两块才停下,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马车在镇上一个僻静无人处停下了。 桃圆猫着腰溜下车,迅速藏进一条名为青梨巷的小路里,再转入另一个巷子里。 涂大哥此前便是这么教他的。 而涂天林自己则赶着马车缓缓离开,沿着街道计算着桃圆在后面的巷子里这时该走到的路程。 不多时,马车恰好来到约定的巷子口。 涂天林并未有停留迹象,而是打着马鞭繼續赶路。 蓦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巷子口冲了出来,惊慌失色拦在马车面前跪下来,苦苦哀求。 “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我、我正在被人追杀!” 涂天林急忙“吁”了一声,勒令马儿停下。他神色讶异至极,没想到桃圆居然这么干脆利落跪下了,不由得起心疼他的膝盖,赶忙下车扶起少年。 “这位哥儿,究竟发生何事了?” 出门前,涂天林便在桃圆眼尾画了一颗哥儿痣,此时正显眼地挂在他眼睑下方,将他点缀得格外靓丽显目。 四周这时有不少行人驻足,旁边的铺子也有人探出头来瞧热闹的,看见这么一个标致的哥儿拉着个村里的糙汉求救,都颇为新鲜。 尤其是还管这么一个村夫叫大人,就更新鲜了。 这少年有着一头银发,雙瞳的颜色在日光照射下也很特别,一张脸蛋尤为艳丽,瞧着似乎不是中土人士,难不成是来自异域? 而这廂,桃圆在糙汉涂天林的温声询问下,哇地一声哭了:“我、我被掳到一个高门大户,他们强逼我做小妾,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大人,你救救我吧,再不走,他们就追上来了!” 桃圆一边说着,一边以手背拭泪,身躯也顺势倒在涂天林怀里。 涂天林背对着围观的路人,瞧见桃圆演得浑然天成,泫然欲泣,活脫脫真的是一个被人强撸了去做小妾的哥儿。 他唇角微勾,将人搂紧了,声音放得更柔:“不要怕,你不会被人掳走。” 桃圆睁着一雙泫然欲泣的漂亮眼瞳,怔愣着颤抖双手抓紧男人衣襟,“大、大人真的会救我吗?” “之前我求、求过好多人,他们都不敢救我。” “救,我带你回家,别怕。”涂天林嗓音温柔而坚定,扶起桃圆慢慢站稳,搂着他往马车走去。 有路人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位村里的汉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掳人的恐怕是什么高门大户或达官贵人,你若是救人就是同他们对着干,保不准以后小命都会丢啊。” 四周的行人都纷纷点头,“是啊这位大哥,你可别一时冲动逞英雄,要三思啊!” 桃圆闻言哽咽一声,指着周围的人有些气恼,声音也是颤抖的,“你、你们……我好不容易要脱离苦海,你们却苦苦阻拦,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位美人,普通老百姓可不好与权贵斗争啊,我们也是出于好心,你被掳回去大可以过富太太的清闲日子,可是这位汉子还是要继续活命的啊。” 桃圆一怔,目光呆滞地望向涂天林,只觉得这些路人所言极有道理。 之前他从未考虑得这般周全。 只是可惜这些路人不知道,这只是他和涂大哥演的一出戏罢了。 在众人围观人群里,涂天林在众目睽睽下手臂搂桃圆搂得更紧了,他朝大伙微微颔首,声音沉稳道:“多谢各位提醒。不过我看不得这位哥儿受这等苦难,既然他苦苦求我,我自然要搭一把手。” 说着,他带着桃圆来到马车便,扶着他登上马车。 桃圆以手抹泪,嘤嘤哭泣着进入了车厢,在最后放下车帘之际,桃圆在街边的人群里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似乎是上次那位任小姐。 在一片人声鼎沸中,涂天林扬起马鞭,马车徐徐启动。 …… 涂天林驾着马车带桃圆离开去了另一条繁华的长街,这也是清水镇最热闹的街道了。 涂天林带着桃圆先去了鞋铺,买了几双适合他的鞋子。 涂天林看着少年欢欢喜喜地试鞋子,目光落在他昳丽的面容上,思索一阵,又叫掌柜拿了另外两双靴子给他试。 桃圆有些意外,看了看掌柜手里的靴子,又看看涂天林穿着的麻鞋,有些迟疑。 涂天林温声问:“怎么了?” 桃圆有些吞吞吐吐,“这靴子太漂亮了,可是涂大哥穿的却……我不想穿靴子,想同涂大哥穿一样的。” 涂天林有些吃惊,别看桃圆单纯天真,没想到桃圆心思这般细腻,竟还考虑到了他的感受。 涂天林微微一笑:“圆圆不要怕,涂大哥皮糙肉厚穿草鞋麻鞋就可以,可是圆圆细皮嫩肉,若不穿好的鞋怕是要磨破脚,会疼的。” 【作者有话说】 [坏笑] 第39章 桃圓一听, 目光狐疑地在那两双靴子上来回打转,不大情愿地说:“好吧,那我试试。” “可是麻鞋我也要买!” 涂天林笑容宠溺:“好, 都买。” 掌櫃奇異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 心想,这村夫莫不是拐了个天真的美人哥儿回来,从哪儿弄到手的? 看上去还挺死心塌地跟着他呢。 桃圓试过两双靴子, 尺码正合适, 涂天林遂爽快掏银子买下。 掌櫃见一个村夫如此大方, 也是颇为惊讶,但能挣钱的生意他也不想太多,管他呢。 买了靴子,桃圓高高兴兴地穿上一双和涂天林同款的草鞋,那两双靴子他则小心翼翼放进車厢。 接下来,涂天林带着桃圓去了成衣店。 什么中衣,亵裤,肚兜, 成衣之类的,全都买了个齐全。 这会子功夫,一个村汉在青梨巷子救下一位異域美人哥儿的事已经在附近街道傳开。 涂天林带着桃圆到成衣店时很快被认了出来。 成衣店掌柜见状, 心道这位村汉子可真大方, 应当是看上这美人哥儿,打算养着他了。 之后,什么镜子, 梳子, 面脂和唇脂等等, 涂天林能想到的, 都给桃圆购置了一遍。 买面脂时,桃圆还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涂天林便告诉他:“在臉上涂面脂,可以使得皮肤更光滑,或是在冬天涂抹,更防止臉蛋干燥皲裂。” “唇脂呢,则能讓嘴唇颜色更多样,更好看,更有气色。” 桃圆似懂非懂点点头,“哦,涂大哥,那我想多要几种颜色的唇脂。” 涂天林看到他兴致勃勃要打扮自己,心想小夫郎果然是爱美的,于是足足给他买了五六种颜色。 桃圆高高兴兴抱着一堆東西回了馬車。 除了这些東西,涂天林本打算给他买些針织女工的小玩意儿,不过考虑到桃圆做为一只猫时成日不是吃便是睡,还有就是玩,这針织女工他也不会,索性就先不买了。 他舍不得自己的夫郎被困在屋里整日忙着针线。 所有的活儿涂天林都可以自己干,他的夫郎只要负责玩和吃便好。 不过桃圆可不打算闲着,自从得知自己要嫁给喜欢的涂大哥,他便决定要共同经营打理这个家。 桃圆在車里隔着車簾同涂天林说话:“涂大哥,我看村里许多人家都在院子里养了鸡鸭,还种了一些绿色的菜蔬,不若我们也养鸡鸭,也种菜吧!” 涂天林缓慢平穩地赶着馬车,对于桃圆的想法不觉得意外,只是道:“养鸡鸭很麻烦,种菜也辛苦,平日我进山打猎时圆圆或许应付不来。” 桃圆鼓起腮帮子:“我确实不会,但是可以学呀!” “涂大哥把一切都打理得这么好,我不想闲着,也想献一份力。” 涂天林想了想,“好,既然圆圆坚持,那待到我们忙完成親事宜便买些鸭崽子鸡崽子。” 桃圆忙不迭点头:“嗯嗯,好!” 他双手攥拳,眼里放光,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于是,涂天林果真带着桃圆去买了蔬菜种子。 若他进山,桃圆在家中也不至于无聊,种种菜也能打发时间。至于养鸡鸭,待到成親后再打算。 而到蔬菜种子铺子时,涂天林救了異域美人哥儿的事已经快傳遍了半个白溪镇。 掌柜笑呵呵道:“这位大哥,你勇于救人的事迹都传开啦,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是要同这位哥儿安家啦?” 桃圆装成异域美人害怕的模样,躲到了涂天林背后。 涂天林点点头:“是。” 掌柜:“你可真是好福气,你们可要幸福啊,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多谢掌柜。” 之后,涂天林带着桃圆离开。 一切都备齐全了,马车缓缓启动,朝着清水村方向驱赶而去。 在再次经过今晨那个巷子口时,桃圆似乎想起什么,隔着车簾同涂天林说话:“涂大哥,今日离开这巷子时,我似乎瞧见上次的任小姐了。” 涂天林语气很平淡:“嗯。” 桃圆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些忐忑,“对不起,涂大哥,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涂天林诧异:“我为何要生气?” “那个任小姐毕竟是你的朋友,我、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你不生气吗?若是告诉你,你们或许就能说上话,或者是吃茶去了。” 涂天林听着他别扭又充满试探的语气,笑了笑,迎着明媚的阳光,男人英朗的轮廓看起来格外俊气,“圆圆,你是我的夫郎。” “我并未有想见任何姑娘或是哥儿的想法。” “也对别人没有任何心思。” 桃圆一听,心中咚咚被重锤了两下,“是、是吗?那任小姐不算是你的朋友么?” “唔,自然,多一个朋友多条路。” “不过圆圆不开心,我可以不要这个朋友。” 桃圆连忙摆摆手:“那涂大哥,你还是交这个朋友吧。” 涂天林笑了:“那我同任小姐说话,圆圆不吃醋了?” “我、我哪有吃醋!”桃圆猛地别过脑袋,轻轻哼了一声,恰似猫儿那般软綿綿。 听得涂天林心中痒痒的。 涂天林神色认真:“看得出来圆圆很纠结。这样吧,若是再遇到任小姐,只要圆圆在我就同她说话,圆圆不在,我便不理睬她。” 桃圆听了嘀咕着:“这也太失礼了……” 不过得知涂天林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想法,桃圆别提有多高兴了。 “轱辘轱辘。” 马车在缓慢进行下终于进入清水村地界。 乡间小路上,涂天林朝车里唤道:“圆圆可以出来同我一道坐在前面。” 话音刚落,桃圆就迫不及待掀开了车帘,涂天林挪了挪位置给他腾出地方。 他早就想同涂大哥坐在一块了,但很担心被人看到。 桃圆忧心忡忡:“涂大哥,现在就不怕被村里人瞧见么?” 涂天林微微勾唇:“就是要讓他们都看到。” 橙色夕阳余晖洒在二人臉上、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被染成绚麗温柔的色彩,温馨又绚麗。 很快,村里人就都发现了一个惊天大事。 涂猎户居然带着一个美人哥儿回来了! 那美人哥儿还依偎在他身旁,二人看上去十分親密,感情很好。 “涂猎户,你这是……” “涂猎户带了个美人哥儿回来了啊!” “快看呐,这哥儿生得可真标致,仿佛整个人在发光似的,这皮肤啧啧,一看就嫩得能掐出水来。” “涂猎户出门散心居然带了个美人哥儿回来,这是打算要成親了?” 有胆大的,比如谢大腳,当场大声嚷嚷:“涂猎户,这是喜事将近了?” 涂天林点点头,居然微微笑了。 村民们瞬间都沸腾了:“啊!” “涂猎户真的要成亲了!” “这也太快了吧!” 很快,这件事也同飞鸟一般传遍了整个村子。 夕阳将近,大夥都在镇上或者买菜的途中往回赶。 在地里忙活的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收工回家。 “唉你们看到了吗,涂猎户今日出门一趟,回来带了个美人哥儿咧!两人亲密依偎的模样活像是成亲了似的!” “我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美丽的哥儿,跟天仙下凡似的!” “看样子他们就快成亲了,涂猎户真是好福气啊!” “没想到涂猎户丢了一只猫,结果带回来一个夫郎,真是因祸得福了!” “别说,看上去还挺般配的 ,哈哈哈……” 而从镇上回来的村民也迅速把今日涂天林在镇子救下一个貌美哥儿的事传开了。 炊烟袅袅升起时,大夥隔着篱笆院子一边做饭,一边大声喊话议论这件新鲜事儿。 “大伙都看到了吗,那个异域美人是一头白发,你们想到了什么?” 篱笆后炒菜的谢大腳他娘嚷嚷着:“这不是同涂猎户那只猫一个颜色么?” 几户人家纷纷望了过来,不禁面面相觑。 柳清他娘王氏愣头愣脑冒出一句:“难不成,是太过于思念那只白猫,这才找了个白发的异域美人回来?” 谢大脚踩断一根枯枝扔进灶里,大大咧咧道:“白发美人是涂猎户想遇到就能遇到的么?我看就是刚好凑巧罢啦。” “就是,咱们只管祝福他俩就好啦。”谢大脚他娘连声附和。 乡间小路,桃圆听着四周都是满满的祝福声,迎着夕阳的一张小脸蛋通红,依偎着涂天林的姿势更为贴近。 风徐徐掠过少年和男人的发发梢,发丝交缠,黑色和银色分明,柔软而缱绻。 马车轱辘轱辘回到家中。 涂天林的院子在村尾,附近没有别的人家,是以四周很清静。 马车停在院门,桃圆早已蹦蹦跳跳下了车,从涂天林腰间拿过别着的钥匙开门,推门而入。 “回家啦!” 桃圆张开双臂拥抱整座院子,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气,接着,转身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奔向涂天林,张开双手一跳。 涂天林穩稳当当接过桃圆,在他脸蛋亲了一口。 “啵!” 桃圆被这个吻弄得猝不及防,脸一热,热情似火地、重重地在男人脸颊也亲了一口。 礼尚往来。 涂天林在夕阳下笑了笑,“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现在我须得把车里的东西搬进屋。” 桃圆想起那日屋里激烈缠绵的吻,喘不过气又被亲得很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他无声抿了抿唇,乖乖点头:“嗯。” 实际上,他对于那个吻抱着深深的眷恋,真希望现在就和涂大哥好好亲一回。 罢了,涂大哥今日应当很累,还要搬东西进屋,待会儿还要做饭呢。 就让他歇会儿吧,别累着啦。 思及此,桃圆觉得自己越发有了一个即将成亲的夫郎模样了,他真体贴。 殊不知若是涂天林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定要搂着他狠狠亲上一个时辰都不松开。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40章 不一会儿, 涂天林掀开马车车帘。 涂天林讓桃圓到院子里歇着,东西他来搬就好。 桃圓才不想讓他累着,坚持要一块搬。 很快, 今日采购的物件都被放入了北屋, 放不下的,也都搬到堂屋去了。 涂天林脱下马的缰绳,帶着马到院子里吃草料。 桃圓在旁轉来轉去瞧着他忙碌, 时不时摸一摸马儿的脑袋, 用哄小孩的语气小声道:“马儿马儿, 今日载了我们一整日,辛苦你啦。” 没想到马儿的嘴筒子居然靠了过来,轻轻贴了贴桃圓的掌心。 桃圆既惊喜又开心,又摸了摸马儿的脸,然后看向涂天林:“涂大哥,它听得懂我的话。” 涂天林笑着揉揉他的鬓发:“圆圆真厉害。” 陪着桃圆开开心心和马儿玩了一阵,涂天林便要去做飯了。 桃圆想给他打下手,涂天林却道:“今日买回来许多东西, 圆圆去将那些物件都收拾摆放整齐,能完成这个任务么?” 桃圆一听連連点头,“能!我保证完成!” 说罢他“嗒嗒嗒”奔出屋子, 往北屋去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 桃圆就满面愁容地跑回来了。 “涂大哥,铜镜应该摆在哪里,那张小桌子又怎么放呀?” “还有那些衣裳鞋袜该怎么办?” 涂天林腾出一只干净的手捏捏少年的脸颊, “圆圆是家里的一份子, 是我的夫郎, 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东西该摆在何处圆圆做决定就好, 喜欢怎么摆就怎么摆。” 这个家的主人…… 桃圆心中暖融融,眼睛倏然一亮,“好。” “我知道啦涂大哥。” 话音才落,他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 涂天林唇角微勾,继续给灶里添柴。 很快,灶屋传出阵阵炊烟。 …… 与此同时,柳清家中亦是炊烟滚滚,一群喂养的鸡正在院子里来回巡視,时不时叮一口地上的米粒。 柳清正在炒小白菜,他衣袖撸起,满头都是汗,在锅里加入一把红彤彤的辣椒继续翻炒,一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清儿,清儿。” 这时,王氏从院门那头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炒菜声和灶火声嘈杂,柳清一时间没听到。 王氏叫得越发焦急:“清儿!” 这次声音大了不少,柳清猛地轉头看过来。 “娘?” 王氏唉声叹气,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唉!你知不知道,涂獵戶方才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哥儿回村!” 她急吼吼把方才的事详細描述了一遍。 “那个哥儿可是同他一块坐在马车前面的,如胶似漆靠在涂獵戶怀里,瞧着感情很深呢。” “听说是从镇上救回来的哥儿,看样子那哥儿是以身相许了。大伙都说涂猎户对这个哥儿很是满意呢,脸上居然带着笑。” “平日我们哪儿能见到他笑一次呀!他今儿个居然笑了!” 正在炒菜的柳清动作一滞,锅铲停在了锅里,只余下灶火噼里啪啦在响。 是啊,他极少看到涂大哥露出过笑容。 除了那只刚丢失的白猫桃圆,再有的,就是他娘口中所说的那个哥儿了吧。 柳清心中不是滋味,埋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惆怅的滋味翻滚不停,一时无法消解。 好半晌,他才低声道:“即便是最貌美的哥儿,也是配得上涂大哥的。” 横竖,他是再也没機会了。 王氏深深叹一口气,脸上露出懊悔之色,“都怪我,是我好心办坏事了,否则你还是有機会争一争的。” 柳清苦笑,“涂大哥早就与我表明了对我无意。况且,他早已有心上人了,估计就是今日这位带回来的哥儿吧。” “涂大哥是个正人君子,他拒绝了我,还告知我有心上人,想必再怎么样我也是没有机会的。” “原本……原本我还奢望能同他做朋友,现在看来……” 柳清惆怅地再次低下头。 王氏亦是后悔不已,“是啊,涂猎户这般大方的一个人,心肠又热,同他处好关系准是没错的。” “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糊涂了!” 王氏见儿子一脸愁容,哎呀一声叫道:“不说了,菜!菜炒糊了!” 柳清連忙挥动锅铲继续翻炒小白菜。 王氏悄悄地去那头给院子里种的菜浇水了,不再打扰儿子。 柳清知道老娘走后,咬了咬嘴唇,思绪忍不住飘向天际。 也不知道那个美人哥儿究竟生得到底有多美? 不知道,涂大哥届时会不会愿意邀请柳家参加他的婚礼呢?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涂家院子。 灶屋早已飘香四溢。 蒸好的山藥排骨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涂天林尝了尝咸淡,嗯,正好。 搁下汤匙,他开始在锅里下油,待到油热了之后放下蒜和辣椒。 “滋啦!” 锅里很快散出香气,待到蒜变了颜色,涂天林扔下一把小白菜进去翻炒。很快,白菜的清香和蒜以及辣椒融为一体。 这道菜很简单,灶里的火也足够猛,因此很快便做好了。小菜白做好,接下来便是涼拌藕片,再来一条红燒鱼,便齐全了。 辣椒、蒜蓉、芝麻、葱花和小米辣一一备齐,再洗好锅,把油热了,将热油浇在这些料子里。陈醋、盐巴子和酱油也是要放一些的。 涂天林把藕片也削皮分段切好,将莲藕放入锅里焯水后捞出来浸泡在水中,之后沥干。 在然后,在方才的料汁中加入少许香菜,再把料汁倒入白花花的藕片。 一道解腻的涼拌藕片便做好了。 夏日炎热不想吃飯,来点开胃的酸辣涼拌藕片再爽口不过。 在这之后,涂天林开始做红燒鱼,那日做过一次,他见桃圆吃得很香,想到猫爱吃鱼乃是世间常情,于是今日颇有兴致再做一回。 红烧鱼他驾轻就熟,灶屋里很快散出煎鱼的香气,以及料汁淋在鱼上的“滋啦”声。 山藥排骨、凉拌藕片、红烧鱼、辣炒白菜四道菜齐了。 涂天林在院子里摆桌椅碗筷时,往北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飯菜摆好后,他终于迈着步子往北屋走去。 “圆圆,吃飯了。”涂天林轻声呼唤道。 却不见有人应声。 涂天林心下奇异,一进屋,只见熟悉的纤細身影正像个小陀螺似地转个不停。 屋里,那张梳妆台已经摆在另一邊的窗户下,正对着后院。桌上摆满了各种物件,铜镜,梳子,口脂和面脂等等。 那些衣裳,桃圆却正愁没处放,而他面前正放着一个箩筐,那是从堂屋拖过来的,他正思索要不要把衣裳鞋袜都堆进箩筐里呢。 涂天林看着屋里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情形,心窝处被戳得柔軟至一塌糊涂。 这里,似乎终于开始有一个家的样子了。 屋子有桃圆的东西,也有他的东西。 成亲的真实感也迫在眉睫。 激动、紧张,喜悦,一同交织在心里翻涌。 出神的桃圆这时终于发现涂天林在屋里,于是嗒嗒嗒跑过来,仰起脸軟声询问:“涂大哥,我把衣裳鞋袜放进这个筐子好不好?” 涂天林笑着摸摸他脑袋,“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忘了同圆圆交代了,衣裳鞋袜可以放进那邊角落的櫃子里。” 说罢,他与桃圆同时望向角落的陈旧櫃子。 桃圆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确定,“我的衣裳可以同涂大哥的放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可以?” 涂天林捏捏他脸颊,“不过这个櫃子过于破旧了,在成亲前我们还得购置一些新家具,包括新柜子。” 桃圆眼睛一亮,跳了起来,“好!我喜欢陪涂大哥一块买东西!” 说着,他抱起衣裳鞋袜“嗒嗒嗒”跑到那个旧柜子前,拉开柜门,把衣物都放了进去。 桃圆正打算叠衣裳呢,涂天林温声开口:“圆圆,该吃饭了,吃完再忙,或是明日再弄都行,今日你也累了。” “哦——”桃圆拉长语调,乖乖放下手里的衣裳,“那我们去吃饭啦!” 他高高兴兴跑过来,纤细瘦白的手腕牵起涂天林粗壮的手臂。 涂天林就这么被少年轻轻巧巧拉着出了北屋,脸上的笑意一直到了饭桌旁都不曾消减。 桃圆到饭桌旁时才发现涂天林盯着他拉着自己的手,于是脸蛋微微一热,连忙放开他,咳了一声,“涂大哥怎么不叫我帮忙摆桌子呀,什么都是你做,好辛苦的。” 涂天林摸摸他额发,“胡说,圆圆不是帮忙放置屋子里的物件了么?” 桃圆咕哝着:“唔,这个活儿很轻松的,其实一点也不累。” 涂天林視线定格在少年微微冒细汗的额头间,唇角勾起,“是么?” “那圆圆真是太厉害了。” “嘿嘿!” 桃圆冲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视线转到桌上的饭菜,“吃饭喽!” “哇,今晚的饭菜也很丰盛呀!” 涂天林于是给他介绍菜:“这是山药蒸排骨,这是小白菜,这是凉拌藕片,很开胃。” “这是——” “这个我知道,红烧鱼!” 桃圆弯起一双眸子,抢答道。 涂天林一邊说话,一边已经动手盛了两碗粥,把其中一碗推到桃圆面前。 桃圆一看懊恼地哎呀一声,说是要帮忙涂大哥分担家务,他却没有及时盛粥。 他一拍脑袋,灵机一动,跑过去把涂天林身后的椅子拉开,殷勤道:“涂大哥,坐!” 涂天林瞧着他一副小跟班的狗腿模样,不禁失笑,顺势坐了下来。 桃圆今日又是演戏,又是在各个铺子逛、挑选东西,回来又陀螺似的打转忙活归置物件,运动量确实比往日大,因此吃饭比平日更香。 不用涂天林提醒,桃圆便先吃了几块开胃的凉拌藕片。 “咦,”桃圆初时不对凉拌藕片抱有什么期待,但一口入,凉丝丝又掺着酸辣的口感弥漫舌尖,瞬时便讓他胃口大开了。 且还忍不住连续吃了好几筷子都停不下来。 “涂大哥,凉拌藕片也太好吃了!” 桃圆又打开了新世界,双眼发光,往嘴里不知扒拉了多少藕片。 涂天林温声提醒他:“不要光吃藕片,其他的菜也得吃些。” 桃圆这会儿真正是一个小馋猫的模样,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嘴里“嗯嗯嗯”一声,还一边听话地夹了一筷子山药和排骨。 他现在用筷子的手法也比之前娴熟很多了,进步极为神速。 涂天林看他吃得香,心想今日果真是累坏了,于是默默停下筷子看着少年吃。 桃圆吃饭很可爱,令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再看几眼。 桃圆吃得专心致志,等到他发现涂天林灼灼目光粘在自己脸上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啦,是不是沾了油成小花猫了?” 听到他称自己为小花猫,涂天林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真可爱。 嗯。 真的很可爱。 涂天林于是拿起桌面的布巾,故意顺着桃圆所说替他擦擦嘴角,“确实沾了油。” 桃圆像一只乖猫咪,一如之前晚上让涂天林替猫形态的他挠下巴那般,仰起脑袋安静让他擦。 这副乖乖模样让涂天林差点就习惯性上手替他挠起了下巴。 心里这么想的,他便也这么做了。 指尖忍不住轻轻刮挠过桃圆的下颌处,有些替他挠痒痒的意思。 桃圆也自然而然顺势将脑袋再抬高一些,模样别提有多乖巧。 挠了半天,他倒是舒服了,开始闭上眼睛,没成想涂天林这时继续用布巾替他擦嘴角的油渍,倒是放开了他的下颌。 桃圆颇有些不满足,喉间轻轻发出一声哼唧。 涂天林摸摸他额发,“睡觉前再给圆圆挠。” 桃圆这才满意了,高高兴兴继续吃饭。 一顿饭下来,涂天林主要是看桃圆吃,见他的小夫郎吃得香,他便也胃口好。 桃圆啃着排骨时,恰好对上涂天林宠溺的视线,遂声音软软地问:“涂大哥,你在看什么呀,你都没吃多少,快吃吧。” “在看你,”涂天林勾起唇,“圆圆吃饭煞是可爱。” 桃圆不明所以,吃饭而已有什么可爱的,他啃着排骨的嘴角一鼓一鼓的,像个小鼹鼠,一边低下头继续吃。 好吧,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 殊不知自己这般模样却是越发可爱了。 涂天林心情颇好,为此多吃了两碗粥。 吃过晚饭,桃圆说什么都要帮着抢着收拾碗筷。 “之前我还是猫,没有机会帮涂大哥,今夜就让我来吧。” 涂天林生怕他不会,有些犹豫不决。 桃圆一拍胸脯,“收拾碗筷有什么难的,我平日见涂大哥都是这么收的,不用学也会啦。” 涂天林不疑有他,于是放手交给他去做。 不成想,在院子里监督指导的涂天林不一会儿便听到灶屋里传来了“啪”的清晰的碗声。 涂天林心一紧,冲进屋里查看。 只见桃圆蹲在灶前,似乎一动不动。 “圆圆!” 涂天林冲过去蹲下拉过他的手,“疼不疼,流血了?” 桃圆茫然地抬起头,举起双手,“我、我没事呀?” 涂天林松了口气,看向地上那只摔碎的碗。 严格来说不是碗,而是一只碟子。 而碟子的图案看起来很眼熟。 桃圆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把涂大哥买给我的碟子摔碎了。” 涂天林失笑,“就因为这个魂不守舍?” “傻圆圆,碟子碎了可以再买,人没事就好。” 桃圆抬起头,神色有些怔然,“涂大哥不怪我,但是……” 但他就是过意不去嘛。 “要不,涂大哥惩罚我吧?” 涂天林伸手在他光洁的额头敲了一记栗子,“惩罚什么?再说涂大哥就要生气了。” 桃圆却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圆圆连收拾碗筷都做不好,涂大哥再让我做一件事吧,否则我今晚睡不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仰着脑袋央求似的盯着涂天林。 任谁碰上这副架势能不投降呢? 涂天林只用不了一息便答应了,“好。” 桃圆神色一松,“好!” 下一刻,只听涂天林道:“那就罚圆圆在睡前给涂大哥按摩。” “按摩?”桃圆歪了歪脑袋,“就同平日涂大哥对我做的那样么?” “对。” 桃圆瞬间开心了,“没问题,按摩圆圆肯定拿手的,保准让涂大哥也舒舒服服的。” 于是,收拾碗筷的活儿还是转交到涂天林手里,他再洗好碗碟,放入橱柜。 两人商量了,下次再去镇上重新买一对猫咪碗碟回来。 收拾好没多久,院子里的灯笼也点上了。 今晚他们是在院子里吃的饭。 这还是桃圆恢复人形以来头一次光明正大在外头吃饭。 以后,他就能每一次都和涂大哥堂堂正正吃饭啦。 吃过饭,涂天林拉着桃圆在家附近消食。 院子四周的小路不长也不短,走一个来回之后,肚子也没胀得那么难受了。 回家后,桃圆回北屋继续叠衣裳。 他把最上方自己的衣裳鞋袜叠整齐,这时,忽然瞧见了白日里涂天林给他买的亵衣亵裤,其中还有一件似褂子又不是褂子的衣裳,竟然还是碧色的。 桃圆好奇地抽出那件衣裳,侧头问恰好走进来的涂天林,“涂大哥,我给忘啦,这件衣裳叫什么呀?” 涂天林视线定格在少年手里碧色的事物上,目光微微一凝:“这是肚兜。” 桃圆略一点头,“涂大哥一说我就记起来啦。” 他好奇地拿着肚兜在身上比划,纤长眼睫不停眨动,疑惑地望向男人,“可是涂大哥,这肚兜的布料怎的这般稀少,这还能穿出门么?” 白日里他听到涂天林向掌柜要了两件肚兜,还当那是什么寻常衣裳,这会儿仔细瞧清楚了肚兜的真面目,不由好奇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评论区宝宝的问题好像要到下一章才能说明,是我预估错误啦,骚瑞嗷[可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塗天林瞧着那件碧色的肚兜被少年捏在手里, 在空中微微搖晃。 而少年一副求知若渴的神色,认真地盯着男人,一直在等着答案。 塗天林唇角微勾, 从少年手里拿过肚兜, 温声道:“圆圆去翻出其余两條肚兜,随我出来。” 桃圆遂去拿了另外两條绛色和黛紫的,跟在塗天林后面来到院子里的水井旁, 看着他打了一盆水。 夜空下, 星子閃耀, 微风送着路邊野花的清香入鼻,院子四周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 水井旁,塗天林将三条肚兜放入水盆开始搓洗,一邊洗一邊以低沉的嗓音緩緩解釋,“圆圆可知,除了女子能生育,哥儿也一样?” 桃圆认真地点点头,坐在台階晃着腳丫子, “圆圆知道,柳哥儿是哥儿,他也是要嫁人的, 也能生孩子。” 涂天林手里搓洗着肚兜, “是。哥儿同女子一样,甚至有时候比女子地位还低,不过哥儿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讓自己过得更好。而女子所要穿的肚兜呢, 哥儿也是要穿的。” 桃圆恍然大悟, “哦!既然现在我是‘异域哥儿’, 便也要穿这肚兜, 对么?” 涂天林失笑,侧身用湿漉漉的指尖点点他额头,“你是男子,自是不必穿的。” “那——” “现下你是‘哥儿’,就须得做做样子,今夜我洗好肚兜便晾在院子里,村民们经过便能瞧见。” 桃圆再次恍然,“涂大哥好聪明,考虑得真周到呀。” 涂天林捏捏他脸颊的软肉,“嗯,只晾一日便好,以后便不用再晾了。” 桃圆眨眨眼睫,好奇问:“这又是为何呀?” 涂天林搓好一件肚兜,擰干了,站起来俯身凝视坐在台階上的少年,沉沉嗓音随着喉结滚动吐出一句:“因为我舍不得。” “啊?” 桃圆尚未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涂天林已经站直身体拿着擰干的肚兜走向院子里那头的晾绳。 直到把三条肚兜洗好晾好,桃圆也没能想明白方才涂天林那句话的含义,为什么会舍不得呢? 涂天林晾好肚兜,一边牵起桃圆的手进屋,一边问,“眼睑下的哥儿痣能维持住么?” 桃圆答得响亮:“嗯!虽然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妖,但讓一颗痣维持不掉并非难事,涂大哥放心吧。” 说罢,他看向整理了一半的衣裳,方才翻找肚兜时,他便注意到了,那个旧衣柜里都是涂大哥的衣裳。 里头可以说都是些旧衣服,看上去穿的时间不短了。 桃圆叠拿起其中一件,“蹬蹬蹬”跑到涂天林面前,接着便打量到涂天林衣裳腰部打着的一块补丁。 涂天林被他看得不明所以,想问,桃圆却绕着他一直转圈,左看右看个不停。 到最后桃圆终于把涂天林绕晕了,索性一把擒住他手腕,道:“怎么了?” 桃圆咬着唇,指着涂天林的腰部、胳膊和肩背处,道:“涂大哥的衣服,都破了。” 涂天林顺着他指的部位看了看,笑笑解釋:“那个唤作补丁,涂大哥把这些地方缝起来了。” “那也是破了。” 桃圆搖摇头,脸色有些沉重,接着扬起手里的新衣裳,“涂大哥穿的是打补丁的旧衣服,我穿的却是新衣服。” “我不要这样。” “涂大哥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所以……” “涂大哥也去买新衣服吧。” 涂天林怔了怔。 桃圆深吸一口气,又道:“涂大哥若是不买新衣裳,我就把我的那些衣裳都弄皱弄旧。” 涂天林:“圆圆……” 桃圆未等他说完,已经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了,“涂大哥,好不好?” “好不好嘛。” “你不答应圆圆,圆圆就不给你按摩啦。” 抱完涂天林的右胳膊,桃圆又去抱男人的左胳膊,又是一顿摇晃。 涂天林被晃得一陣心柔软。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做猫儿时的神情,软乎乎又可愛。 涂天林受不了这般攻势,再加上被威胁不给他按摩,这定是不能的,于是只得答应。 “好。” 他彻底缴械投降。 “那便下次买新碗碟时,把衣裳一块买了。” 桃圆“威胁”成功,眼睛亮閃闪,跳起来转了一圈,“好!” 他像是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儿,眼底里的兴奋也感染了涂天林。 后者摸摸他腦袋,笑道:“那便去洗澡吧,水快烧好了,圆圆先洗。” 涂天林去另一间屋子把水桶准备好,将热水倒入,再找来布巾挂在桶边缘。 “圆圆,去找来你的衣裳,放在这里。”涂天林指了指水桶旁的一条长凳。 桃圆遂跑去北屋去找衣裳,翻找一陣后拿去涂天林跟前。 男人一看,笑了,“圆圆,是找中衣,那些白色的,还记得吗?” 桃圆歪着腦袋想了想,恍然大悟,“记得,涂大哥和店铺的掌柜都说过。”说着“嗒嗒嗒”重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把正确的衣裳拿来了。 在桶边,还挂着一个小盒子,那是涂天林新打的,还特意弄了个钩子,将盒子挂着。那里头装着一些洗澡的花瓣和洁净用的皂角之类的物件。 涂天林拍拍桃圆脑袋:“好了,圆圆先洗,洗好叫我。” 说罢他转身要出去。 谁料手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 涂天林诧异回头。 “涂大哥,我、我不会洗澡……” 前那几日,涂天林弄了一張类似屏风的东西,隔着屏风教桃圆如何洗澡。 桃圆已经习惯了洗澡时有涂天林陪伴,这会儿乍然要他一个人待在这灌满水的桶里,他有些害怕。 涂天林:“圆圆不是已经学会了么?” “可、可是我害怕。” 桃圆瞥了一眼那張桶,“我一害怕,就紧张,而且,水太深我也害怕……” 总之若是撂下他一个人呆在这儿洗澡,他就是害怕。 涂天林头一次踌躇了,“那怎么办,我陪圆圆洗?” 桃圆眼睛一亮:“好。” 最后,涂天林留了下来,还是老样子,陪着桃圆洗澡。 他照旧还是摆了一道屏风,搬一张小凳坐在后面无声陪伴着。 桃圆开开心心去屏风后脱衣服了,而后伸长腿跨入水桶里。 没成想跨进得太急,一个没站稳腳下倏然打滑,瞬时传来“咻”的巨大动静。 “哗啦!” 桃圆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仰面“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呜呜呜呜!” “毒打哥!”(涂大哥) 涂天林被这动静惊动,腾地起身穿过屏风冲到水桶边,这才发现桃圆光溜溜地从水里伸出两只脚正在扑腾,他人却倒栽葱一般扎在水里。 涂天林面露急色,连忙把人从水里捞起来,扯过一旁挂着的长布巾把人裹好,扶着他站稳了。 “咳咳!” 桃圆倒在涂天林怀里,被水呛得不住咳嗽,吐了好几口水。 涂天林替他轻缓地拍着背,“还好么?” “没—唔—事—” 桃圆嗓子像呛着什么东西似的,说话声变得鼓鼓囊囊。 涂天林一看,这才发现他额头和胳膊,大腿都被桶嗑红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揉着桃圆的额头,问,“疼不疼?” 桃圆咬着唇,轻轻摇头,“不、不疼……呜……” 话没说完,他眼里已经泛起晶莹的淚花。 显然是疼极了。 涂天林一瞧便知他疼狠了,贴上去轻轻吹着他额头,叹了口气,“歇会儿再洗?” 桃圆连忙抓住他衣裳,委屈得眼里包了一包淚,哽咽着开口:“涂、涂大哥,幫我洗。” 涂天林一怔,“我……幫你?” “……嗯” 桃圆说着,竟又哽咽了一声。 “疼……” 涂天林又瞧了瞧他胳膊和腿间嗑到的部位,发现方才还是红色,这会儿已经泛起一块淤青了。 确实是嗑得太重了。 涂天林叹了口气:“圆圆确定让涂大哥帮你洗?” 桃圆被他灼人的目光盯得耳根一烫,面庞浮起一层薄红,“嗯。” 显然害羞了。 涂天林一瞧便知。 只不过桃圆觉得,比起让涂大哥光身体的害羞,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他愛干净。 涂天林见他又委屈了,极力抑制嘴角上扬的弧度,温声答应:“好,涂大哥帮你洗。” “嗯。” 软软的,如猫儿一般轻声的回答响起。 涂天林又道:“我那将裹着的布巾脱下来了?” “嗯。” 桃圆答完,闭上眼,忍着羞耻,渐渐感受到身上的布巾被揭开。 遂浑身一凉。 眼前瞬时出现一抹亮色。 涂天林早就知道桃圆肌肤雪白细嫩,然而当布巾全然揭开时,呼吸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 少年浑身如雪一般嫩滑雪白,仿佛绽放在山巅的雪莲,神圣而高洁。 令人忍不住为之屏住呼吸,视线流连不止。 涂天林悬在少年身体上方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呼吸起伏加快,胸膛起伏也快了不少。 一时间竟不知把手往何处放。 桃圆听不到动静,一时奇异,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出声催促:“涂大哥?” 涂天林这才回过神,嗓音越发低沉:“圆圆,坐到水里吧。” 桃圆重新闭上眼,“哦——” 他扶着水桶边缘,慢慢靠着桶壁滑坐到水里。 涂天林这才瞧见,桃圆是闭着眼睛的,一时感到有些好笑。 这会儿,少年雪色肌肤有一半淹没在水下,尽管看得也清晰,但也不如方才那么灼人视线了。 涂天林喉头滚了滚,攥着洗澡巾的指尖收紧,将其泡在水里沾湿,开始给桃圆擦洗身子。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42章 桃圆一头柔顺的银发被撩开, 露出雪白的肩背,以及一雙漂亮的蝴蝶谷。在他呼吸起伏下,那雙蝴蝶谷仿佛也活了, 像是蛰伏的蝴蝶于花间翩跹雙翅。 溫热澡巾擦过肩背时, 他的身躯輕微颤动一阵,而后慢慢平靜下来。 透明晶瑩的水滴顺着少年瑩白额头、脸颊滑落至漂亮的肩颈与锁骨,再顺着肌肤線条没入胸膛融于涟漪中。 塗天林很快擦好桃圆的脖子与肩背。 不过这时就有些不方便了, 桃圆的身体有一半都没在水里, 须得他站起来才能清洗其余部位。 塗天林提醒后, 桃圆便配合地慢慢站起身,张开手臂任他擦洗。 少年忍着羞耻,閉着眼,感受布巾溫柔擦拭身体,因着皮肤暴露于空气中,还冷得略微瑟瑟发抖。 塗天林声音低沉:“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嗯。”桃圆委屈地咬着唇,应了一声。 塗天林这时也渐渐放心将视線移到他身上了。 见少年仍旧閉着眼睛, 遂微微一笑。 也恰是这时,桃圆方才被嗑痛的部位渐渐显现出威力。 “啊。” 他輕輕呼痛一声,险些站不住脚。 涂天林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怎么了?” 桃圆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痛——” “痛?” 涂天林看了看他身上磕伤处,见方才青紅的伤勢已经有变黑紫的趋勢。 看来果真嗑得很严重。 涂天林想了想,问:“还能站得住么?” 桃圆咬着牙, 生怕哭出来丢人:“不、不能。” 涂天林温声哄他:“想哭便哭出来。” “我、我才不哭呢……” 一说完这句, 桃圆的眼泪和哭腔像决了堤似的, 放声开始嘤嘤哭泣。 涂天林便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 “既然站不住,我抱着你洗,否则拖太久会着凉感染风寒,好不好?” 桃圆哭得一抽一抽,“嗯……会不会很、很麻烦涂大哥……” 涂天林敲敲他脑袋,“我们就快是成親的夫夫了,何来麻烦一说?一点也不麻烦。” “哦——” 桃圆拉了长长的一声语调,又抽噎了一声。 于是,涂天林抱着桃圆出了水桶,像抱着婴儿似的将他抱在腿上,自己则坐在了一张长凳上。 涂天林舒展开手臂,用布巾沾着水继续替桃圆擦洗。 桃圆整个人都不在热水里,冷得发抖得越发明显,涂天林便拿过一旁的长布巾裹住他上半身。 当擦洗到下半身时,那块擦洗的布巾猶豫地停在了某一处。 桃圆似是感受到他动作停下,抽泣着问:“涂大哥,怎么了?” 声音听着似乎还有些哑。 涂天林声音放得很輕很轻,似是被他感染了,嗓音也格外低哑,“圆圆,把腿.张开些。” “哦——”桃圆听话地照做了。 布巾便伸进他腿间,替他轻轻擦洗着。洗了小腿,一路往上,触感麻麻痒痒。 桃圆脚趾蜷缩了几次,默默忍耐着,双腿似是有些不安地躁.动。 涂天林察覺到了。 擦洗到大腿根时,遂停了下来。 桃圆似乎鬆了一口气,鬆一口气是因为酥痒的感覺消失,那种不安的感觉也消失了,但同时又有些疑惑,微微睁眼看向男人,“涂大哥,怎么了?” 涂天林頓了頓,黑眸沉沉瞥着少年的耳根,“圆圆,忍着点。” 桃圆似懂非懂,“好——” 涂大哥说什么,他照做便是了。 涂天林看到桃圆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如临大敌似的,不由失笑,又道,“腿再张.开些。” 桃圆依言照做。 涂天林于是深吸一口气迅速轻柔地用布巾沾了水擦洗一番。 桃圆却觉得方才那阵怪异的感觉越发浓烈,尤其是当布巾擦过他那个地方时,就像是…… 桃圆无法形容,但是脚趾再次无可避免蜷缩而起,喉间也溢出一阵低低的吟呼。 “嗯……” “涂大哥。” 他如一只鱼一般,缓缓在涂天林怀里扭动,面色潮紅又略有些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缺失一般。 只因涂天林擦洗结束,已经挪开了布巾。 桃圆茫然地眨着眼睫,绯色的唇微微张着。 纵使涂天林方才忍了许久,这会儿也忍不住了,低头在他唇间親了亲,又含着吮吸啃咬,不过几息便克制地将人放开。 桃圆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在安靜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被抱着的他感受到了什么异样。 桃圆不明所以,愕然出声:“涂大哥,是不是有什么……” “什么?”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耳旁,就連嗓音也更喑哑了三分,吓了桃圆一跳。 涂天林忍耐着某种情愫,哑声到:“我给你擦干,然后上药。” 说罢,用裹着桃圆的长布巾将他擦干,而后在桃圆惊呼地同时一把扛起他往北屋走去。 桃圆紧紧搂着涂天林的脖颈,被轻轻放到炕上。 中衣很快被穿到身上,涂天林拿来跌打损伤药,先把药油倒到掌心,双掌搓热药油后,再轻轻抹到桃圆方才嗑伤的部位。 “嘶。” 桃圆发出一声痛呼,眼尾红得不像话,像是疼狠了。 涂天林动作放得更轻柔,小心翼翼把几个嗑伤的部位都上了药,而后扶着桃圆躺下。 桃圆双手攥着被子,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涂天林,不知道该怎么謝他,又知道说謝谢涂大哥他定会生气,因此这会儿只是静静瞧着他把药油收走。 只是桃圆忽然便瞧出了不对。 “涂大哥。” 涂天林将药油放到柜子里,转过头,问:“嗯?” 桃圆指尖朝前一指,大为好奇,“涂大哥,那里——” 涂天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下看,又抬眼淡扫一眼桃圆。 “涂大哥,这是怎么了?” 偏偏桃圆仍旧懵懂一无所知,睁圆一双纯澈的眸子好奇地又问了一次。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没什么,是涂大哥累了,须得洗个澡放松放松。” 桃圆恍然:“那涂大哥赶快去吧!” 涂天林于是快步出了屋子往隔壁走去。 桃圆方才洗过的水已经凉了。 可是没关系。 正好。 涂天林連衣服都没脱,一个猛子扎入水里,任凭凉水浸泡浑身灼热的身体。 天知道方才他忍得多么辛苦,几乎快要湮灭了理智。 不过他恐吓到桃圆,因而不打算这般草率行事。 尽管他知道,若是提出需求,圆圆定会乐意答应。 涂天林将一捧水掬在脸上,洗了好几趟。又将身体沉入水里,任由冷水洗刷身体里的灼热欲念。 桃圆在北屋等了许久,才等到洗澡归来的涂天林。 他几乎都要等得睡着了。 听到被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困顿的眸子乍然睁开,主动掀开被子,“涂大哥,你终于洗好啦!” 涂天林见他这般困还要勉强睁眼迎接自己,心头柔软,摸摸他鬓发道:“圆圆困了就先睡,无须等我。” 桃圆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我还要给涂大哥按摩的,不能睡。” 涂天林笑道:“留着到下次也行。” 桃圆坚定地又摇摇头,“不行,我一定要履行承诺,否则以后会越欠越多的。” 越说,他自己也越发心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嘿嘿。” 涂天林唇角微勾:“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圆圆不困,要不要试试?” 桃圆连连点头:“要!” 他确实困啦,但是他一定得给涂大哥按摩的,必须清醒着! “涂大哥,怎么醒——” 桃圆好奇地还未问完,唇已经被一个强势而热烈的吻堵住。 “唔……” 少年如玫瑰般娇嫩的唇被吻得变形,继而被男人吞吃,辗转吮吸啃咬,如同在啃吃一只晶莹的冻糕一般。 继而呼吸也被夺走。 …… 不知何时,桃圆搂着涂天林的手渐渐松开,没了力气。 直到迷迷糊糊间他的胳膊不知何时被带茧的掌心摩擦而过,少年眉心瞬间皱起,被堵得结结实实的唇溢出一声吃痛般的低喃,“唔”。 涂天林察觉到了,立即将人松开紧张询问:“怎么?” 桃圆眸子泛着水光,视线移到方才被水桶嗑到的胳膊处,咬唇开口:“疼……” 涂天林恍然,继而带着十二分的愧疚亲了亲他唇角:“对不住,是我太心急,还是待圆圆伤养好了再说。” 桃圆嘴唇蠕动,似是有话要说,但猶豫几息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没关系的啦。 涂大哥可以继续亲他的。 只是桃圆羞赧之际想到,若是这般说了,涂大哥会不会认为他不矜持? 于是桃圆乖乖地点点头,应下了涂天林的话。 他道:“那我给涂大哥按摩吧,答应好了的,不能反悔。” 涂天林失笑,一手替他解下系发的发绳,将他按回炕上躺着:“圆圆嗑伤了,留着下次再按。” “可是……”桃圆欲言又止,却被涂天林一根指尖按压在唇间。 “圆圆受伤了,但涂大哥没有,这次就让涂大哥给你按一按,然后便歇息吧?” 桃圆不能说话,下意识点点头,点了头后才发现不对要摇头,然而涂天林已经坐在他身边,开始替他捏胳膊了。 男人按压的手法得当,力道适中,桃圆渐渐舒服得眯起眼睛,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会儿,涂天林还记着桃圆特别喜欢被挠下巴,遂一只手揉捏住他胳膊,一只手在他下颌处轻轻挠。 桃圆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涂天林尚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少年的纤细身形消失在眼前。 再仔细一瞧,却见一只纯白漂亮的白猫趴在炕上,瞪着一双澄澈无辜的眸子同涂天林面面相觑。 “喵?!”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43章 涂天林忍俊不禁, 指尖刮过白猫的额心,“这是怎么了?” 桃圓原本甩动的猫尾一顿,尴尬地挪了挪爪子。 只听一阵轻微风声吹过, 白芒一闪, 原先的白猫再次恢复少年身形。 桃圓尴尬得一头扎进涂天林懷里,羞窘无比。 “涂大哥,对不起。” “……太舒服了, 一时没忍住。” “原先还是猫时我便很喜欢被挠下巴, 方才一时控制不好……” 涂天林听着少年窘迫的低语, 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桃圓抬起羞窘的臉,喃喃道:“涂大哥,对不起,我之后一定不会在外头发生这种事,我不会给你帶来麻烦的。” 涂天林抚了抚他的鬓角,“无妨,在外头我便尽量不挠你下颌。” 桃圓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不过,若是还有别的缘故变回原形, 那也是不可控之事,圆圆大可不必歉疚。” 少年蓦地抬头望向男人。 只听涂天林语气坚定道:“若是真有意外,大不了我们搬离这里, 另寻他处住下。” 不知为何, 桃圆鼻间一瞬间就酸了,眼眶蔓延起一层水雾,“可是, 涂大哥, 这里是你住了很久的村子……” “傻瓜。” 涂天林以拇指拭去他欲掉不掉的泪珠,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桃圆眼眶一热,支起身子坐好,仰头捧着涂天林的臉頰“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 “涂大哥,你真好。” 涂天林瞧着少年紅紅的眼眶,溫柔地环住他腰身,“好了,不哭了,时候不早,该躺下歇息了。” 谁知桃圆又捧起他臉頰,再次親了一口,“啵。” 声音在屋内格外响亮。 “可是,我现在不困了,怎么办呀?” 涂天林感受着脸颊濡湿的如羽毛般轻盈的亲吻,心中柔软万千:“是么?” 他笑笑,还是把桃圆往被褥里一塞,按着人躺下,“既如此,涂大哥便陪圆圆一块说会儿话,说着说着便困了。” 桃圆双手搭在被褥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男人,“好哦,涂大哥要同我说什么呀?” 涂天林跟着桃圆一块躺下,也钻进被窝。 下一刻,独属于涂天林的山野间的气息环绕包裹着桃圆。 少年只听到耳邊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如圆圆告诉涂大哥,白日里柳哥儿过来,圆圆是不是不高興了?” 桃圆脑子没轉得这般快,反應了几息才明白过来,涂天林是在问今晨柳清帶着王氏过来賠罪賠银子那事儿。 只是更让他惊讶的,是涂大哥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不开心的情绪,还暗暗记在了心里。 桃圆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怔愣神色在涂天林眼皮子底下一览无遗。 涂天林=溫柔又坚定地再次追问:“圆圆不高興我与其他哥儿或是姑娘见面,对不对?” “就如之前在白溪镇时我见到那位任小姐一般,圆圆也闷闷不乐了,对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桃圆问懵了,他目瞪口呆同涂天林对视,一时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涂大哥……是如何察觉到自己这般诸多的小心思的? 一时间,他心口沉甸甸又暖融融的,脸上飞起红霞,不敢去看凝视自己的男人的脸。 涂天林知桃圆或许是害羞了,轻抚他脸颊,逗猫一样刮着他鼻头,“圆圆不说,那便让我来猜猜,很早之前我同柳哥儿说话,圆圆便已经开始呷醋了,对也不对?” 桃圆窘得不知如何面对他,将脑袋埋进他胸膛,轻轻蹭着,“涂大哥……” 涂天林被这声猫儿般的唤声击中心脏,恨不得将人狠狠搂进懷里抱紧,但顾念着桃圆身上淤青还未褪,只能松松抱着他,眉眼弯了弯,“圆圆是个诚实的小夫郎,涂大哥知道了。以后我轻易不同他们单独见面,若是有事商谈也要带你在身邊一块见,好不好?” 桃圆欢喜地倏然反手抱紧涂天林,“涂大哥。” 不为别的,只为男人极为顾惜他的心意情绪,这份体贴难能可贵,已经冲散了他心里的不安和醋意。 桃圆是抱得欢喜了,涂天林却不敢用力。尽管他恨不得抱紧桃圆,但也不得不顾虑少年身上的淤伤。 这一刻他属实忍得辛苦。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轻易不让桃圆受伤才好。 …… 夜已深,万千漫天星辰眨着眼睛与银月共同洒下清辉。 树丛之间星光斑斑点点,萤火虫在山坡与树林间飞舞萦绕,蝉鸣蛙声不斷,池塘里鱼儿摆着尾巴,搅动着池水里倒映的月光。 在白溪镇逛了一天,桃圆担心涂天林累,后者亦是心疼少年,搂过他不许再替自己按摩。 “来日方长,圆圆有的是时间,现在必须闭上眼睛休息,好好睡一觉。” 桃圆乖乖闭眼,昏暗烛灯下,纤长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涂天林在他柔软唇角印下一个吻,“睡吧。” 桃圆于是在男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渐渐进入梦乡。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极安稳。 桃圆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就连醒来时嘴角都是含着笑的。 甫一睁眼,便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暖烘烘的怀抱稳稳搂着。 他揉揉惺忪睡眼,慢慢看清了,原来是涂天林正微微笑着盯着他瞧呢。 “涂大哥,早呀。”桃圆被看得不好意思,轻启唇打招呼。 只是他也诧异,往日他一醒来涂大哥已经在灶屋里忙碌甚至已经做好了早飯,今日却依旧赖在床上。 涂天林听到少年发出疑问,伸手刮了刮他鼻尖,“早飯已做好了。” “啊?”桃圆侧过头,鼻子嗅了嗅。 确实,似有一阵隱隱的食物香气传来,只是这会儿鼻间都是涂大哥的气息,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 涂天林伸手又刮刮他鼻尖,“起来吃飯,小馋猫。” 桃圆睡得浑身舒畅,这会儿精神十足。 他骤然记起昨日之事,一时间对未来充滿憧憬,于是兴冲冲道:“涂大哥,吃过飯咱们就把那些种子种在院子里吧,涂大哥教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涂天林温声答:“好。” 桃圆“吧唧”一口亲在他面庞,“涂大哥真好!” 少年的话语永远直白而热烈,毫不拐弯抹角和掩饰。 涂天林从方才起嘴角弧度就未曾下来过。 “圆圆先起来吃饭,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种菜。” 桃圆干劲十足,他不好反驳。既然对生活有滿满的动力,就應当好好保护这份热情。 涂天林放开桃圆,一手揽过他腰身坐起来,“先洗漱。” 他下炕去端过洗脸盆,浸湿布巾拧干,仔细地替桃圆擦脸。 也不知少年怎么睡的,唇边和脸蛋有一丝口水的痕迹。 不过涂天林并不嫌弃,桃圆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成了小花猫,仰头半阖眼睛乖乖任涂天林擦。 男人目光自少年姣丽面容一路扫过至白皙脖颈再到锁骨。 若是村里寻常衣裳穿在少年身上,倒显得粗布麻衣越发黯然失色了。 但是小家伙不愿穿绫罗绸缎,非要同他穿一样的衣服,涂天林也没办法。 只能宠着。 很快,桃圆洗好脸穿好衣服,随着涂天林来到院子里。 早饭很快端上来。 涂天林一早便去村里苏汉子家的池塘讨了两支荷花,做成了荷花糕。 另外,还煮了一锅小米粥、炸小银鱼和一碗凉拌胡瓜。 这一套下来,既开胃又饱腹还美味,一桌早饭看得桃圆双眼直放光。 “涂大哥手真巧,今日早饭又都是我爱吃的!涂大哥怎么这般厉害!” 少年欢欢喜喜,率先夹起一块荷花糕递到涂天林面前,“涂大哥做饭辛苦啦,第一口给涂大哥吃!” 涂天林想说自己做早饭时已经尝过味道了,但桃圆赶在他开口前撒娇似地说:“涂大哥吃嘛,吃嘛。” 涂天林无法拒绝少年的热情,只得张开嘴咬吓那口荷花糕。 “涂大哥,甜吗?”桃圆问。 男人望着少年漂亮的双眸,唇微动,“甜——” 他话锋一轉,道:“但你更甜。” 桃圆耳根一热,垂下眸子嗔怪:“涂、涂大哥,你在说什么呀?” 涂天林直言不讳:“我的意思是,圆圆很甜。” 桃圆一时间居然支支吾吾起来,“涂、涂大哥……” “涂大哥怎么知道我是甜的呀,难道涂大哥吃过我不成?” 少年澄明的眸子里全是好奇和疑惑,纯真得毫无一丝绮念。 “咳!咳、咳!” 涂天林几乎要被嘴里的荷花糕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他一拳头抵住唇,又是咳了一声,才放低声音解释:“圆圆,这是一句情话。” 涂天林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桃圆果真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天真的小猫妖,浑身上下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若不是他见过少年在青梨巷口扮演异域美人时的柔弱,恐怕几乎要怀疑这是两个人了。 真是一个精怪又天真的小猫妖。 “情话?”桃圆眨了眨眼,“原来夸人很甜是一句情话?那——” 涂天林意识到少年又要说什么,赶忙道:“情话只能用在最亲密之人身上,譬如夫夫之间,夫妻之间,斷不可对旁人用。” 桃圆似懂非懂,拉长语调:“哦——明白啦,涂大哥也很甜!” 涂天林勾唇,夹起一只小鱼放到桃圆碗里。 桃圆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涂天林望着专心吃饭的少年,脑中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甜的,日后他便知道了。 还望届时不要吓到他的小夫郎才好。 【作者有话说】 [求你了] 第44章 …… 吃过早饭, 桃圓便催促涂天林教他如何种菜。 昨日他们买了一些小白菜、葱和辣椒的种子。 桃圓见过别人家的院子,都是在院里直接就种了,他也决定就在前院种这些小菜。 涂天林拿出一把新买的锄头, 在前院准备翻地。 桃圓好奇地瞧着涂天林忙碌, 问:“涂大哥,为何要翻土呀?” “将土翻得鬆软些,方便播种和发芽, 澆水也容易渗透。”涂天林答道, 又是一锄头翻出一大塊泥土。 桃圓看得干劲满满, 跃跃欲试也要鬆土,涂天林不愿让他劳累,提醒他去拿种子。 等到桃圆翻找出种子,涂天林已经结束松土,还提了一桶水过来。 他在院子前边松了三塊土,占地不大,因着只想种一些够两人吃的,且也擔心桃圆劳累照料不过来。 桃圆惊奇地瞧着平整的地面被翻出三块沟壑纵横的田垄, 就同村里的田地似的, 简直是缩小版的田埂,真好玩儿。 涂天林把种子交到桃圆手里, 手把手教他如何播种, 如何澆水。 桃圆被握着手腕,一步步动手,亲眼看着种子被埋入泥里, 接着用小铁锹埋好土。 涂天林这时递给他一个水瓢:“圆圆, 从桶里舀水给种子浇水。” 桃圆依言照办, 给辣椒、小白菜和葱分别浇上水。 一切都做好之后, 涂天林叮嘱他,每日须得浇水三回种子才能快快长大。 桃圆抖了抖腿腳的泥土,瞧着整整齐齐的小田垄,心中成就感十足。他白皙的脸满是干活后的微微砣红,额头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涂天林这才注意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脱掉鞋子,赤裸着双足踩在泥里。 这会儿,他双腳沾满泥土,更显得腳白皙无比,夺目耀眼得涂天林无法移开视线。 “圆圆,”涂天林微微抿唇,“何时脱了鞋的?” 桃圆朝他吐吐舌头,“我怕弄脏鞋子嘛,而且没了鞋子就像没了束缚,干活很舒服呀。” 涂天林颇见他兴致勃勃,宠溺地摸摸他脸蛋,直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到井边,那里有一桶干净的水。 桃圆身体猝不及防腾空,双手趕紧搂着涂天林脖颈,随着步伐的走动,一双沾了泥的白皙腳丫微微晃动着。 涂天林一手拎起凳子放到水桶前,把桃圆放在凳子上坐好,将他双脚浸泡到水里。 “洗干净再穿鞋。” 桃圆拉长调子,眉眼沁着愉悦:“哦——” 只是脚才放入水里,就皱起漂亮的眉眼“嘶”了一声。 涂天林立即问:“怎么了?” 桃圆撇起唇角,“涂大哥,井水好冰呀。” “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適应啦。” 井水极冰涼,乍一触碰確实冰得哆嗦。 不过现在已是夏至,適应水温之后就是冰冰涼凉舒服的体驗。 涂天林于是蹲下,在水里捉住那双晃动的脚丫,轻轻替他搓起脚上沾着的泥土。 桃圆脚心被帶茧的手掌揉搓,不断有痒意傳来,禁不住挣扎着晃动脚丫,“哈哈,好痒——涂大哥,好痒呀——” 冰凉水花溅起打在涂天林脸上,他并未闪躲,而是结结实实抓牢了那双脚,坚定不移搓着泥土。 桃圆“咯咯笑”扭着腰躲了半天发现躲不了,身子差点儿一歪摔下凳子。 涂天林及时拦腰将人抱住,桃圆痒得仍在“咯咯”发笑。 “哈哈哈……” 气氛正浓厚时,篱笆院墙那头傳来咳嗽声。 “涂猎戶,在同这位哥儿洗脚呢哇?” 桃圆、涂天林双双转头看向那边,只见一个面相敦厚朴实的中年男人站在篱笆那头朝两人挥手。 这便是清水村的村长了。 涂天林扬声打招呼:“袁村长,您来了。” 他捉起桃圆的脚,拿过一旁搭在井边的布巾替他擦干脚丫,再替他穿上鞋。 桃圆还是头一次见村长,有些好奇地站起身,躲在涂天林后头偷偷打量这位村长。 袁村长笑道:“今日过来是同你说几件事,方便进来说嘛?” 涂天林点点头,过去打开院门将人迎进来。 柚子树下这会儿很是阴凉,日头也还不大,他便引着袁村长在柚子树的石桌旁坐下。 涂天林一转身寻不见桃圆的身影,正要朝屋里喊,这会儿恰好见少年端着一个托盤小跑着奔过来了。 “涂大哥,村长,喝茶。” 茶盤里不仅有茶,还有晨间做好的凉拌胡瓜。 涂天林看着放到桌面的托盘,略微诧异地望向少年。 桃圆骄傲地扬起脑袋,“我见涂大哥平日里也是——” 他话说到一半,瞧见袁村长就坐在旁边呢,于是紧急改口,“我在那些达官贵人家中看到他们就是这般待客的。涂大哥,我做得好不好?” 涂天林微微一笑:“圆圆做得很好。” 袁村长连连附和:“有茶有小吃,多谢啦涂家哥儿——” 哪知袁村长话头到一半亦是戛然而止,旋即惊愕地望向少年,又诧异地看了看涂天林,犹犹豫豫地问,“涂猎戶,这位异域哥儿同你丢了的那只白猫名字一样么?” 桃圆神色毫无慌乱,这种情况昨夜涂大哥早已提醒过他,这会儿听到袁村长问,心中不禁悄悄佩服起涂大哥真是料事如神。 桃圆感激地看向涂天林,“这是涂大哥赐给我的名字,奴心中感激,无论是什么名字都极喜欢。” 袁村长听完这番话,大約是明白了什么,轻轻歎口气,拍了拍涂天林肩头,“没想到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那只猫若是知道应当会很高兴。” “那只猫”本猫就坐在袁村长对面,这会儿正心虚移开目光,不敢看袁村长。 涂天林故作沉痛,低歎一声,“圆圆丢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干是我辜负了干爹的嘱托。” 袁村长趕忙拍了脑门一掌,“你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涂猎戶,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哥儿,要开心哇,以后好好过日子。” 坐在对面的桃圆也忽然出声“温温柔柔”安慰涂天林,“涂大哥,奴能沿用圆圆的名字是奴的荣幸,我会替它好好陪伴你的。” 袁村长一个劲点头:“是是,这位哥儿可真贴心,他说的没错。” “唉。” 村长说着又是连连叹气。 其实他方才隐約冒出一个念头,涂猎戶替这位异域美人哥儿取了桃圆用过的名字,难道不会睹“名”思人么? 不过被涂天林这悲伤劲儿一搅和,袁村长也一时间忘了问。 恰好涂天林这会儿沉声问:“对了,村长今日特地上门找我是有何事?” 袁村长一拍脑门,“瞧我,差点儿把正经事给忘了。” 他颇有些犹豫,先是扫了一眼桃圆,接着又看向涂天林,一时间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涂天林心思缜密,其实已然在昨日便猜到帶桃圆回村会发生何事,如今村长提着一篮子红枣亲自登门,更驗证了他的猜测。 “村长,我们同村多年,你知道我的为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涂天林顿了顿,“桃圆是我未来的夫郎,有什么话也不必避着他。” 袁村长闻言,先松了口气,既然不用避着这位哥儿,他就不必踌躇了。 “涂猎户,既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 袁村长拳头打在手心,小心组织措词,“是、是这样的哇,昨日涂猎户带回这位哥儿后,村民们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在白溪镇发生的事儿,大家伙都听说这位哥儿是从权贵人家那儿逃出来的。” “你、你也知道,大伙就是擔心你们日后会不会被高门大户的人盯上,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若之后派人寻过来,会、会……” 袁村长说到这便说不下去了。 涂天林早已明白他的意思,沉声接过话头,“村长担心那些权贵会令我与桃圆家破人亡,也担心牵连清水村?” 袁村长的担忧就这么被直白地挑破,顿时尴尬得不停挠头,“涂猎户真是个明白人,今早確实有不少村民过来找我,我、我这不得不赶紧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俺也知道涂猎户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哇,但是我身为村长,也得从你这儿拿一个准话回去同大伙儿交代,还希望你不要怪我呢哇。” 袁村长一番话极为真诚。 这些年涂天林为人处世袁村长看在眼里,并不觉得他是无脑冲动的莽夫,因而得知异域哥儿这件事后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村子会出事。但也实在好奇涂天林会如何处理此事。 涂天林颔首,“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村长应当明白我的为人,早在昨日救下我未来夫郎时,我便早已想好了对策。” 袁村长心里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我就知道涂猎户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桃圆给谈话的两人续了茶水,在一旁插话:“虽然我昨日才认识涂大哥,但是发现他是个心细如发体贴周到的好人呢。” 袁村长瞥了一眼异域美人哥儿,也不敢多看,赶紧收回目光,对涂天林道:“是是,涂猎户的为人我最清楚了哇。” 涂天林:“若不是村长当年一力维护让我在清水村扎根下来,恐怕我如今也不会安稳住在此处这么多年。” 桃圆讶异地看了一眼袁村长,原来这位袁村长还是涂大哥的恩人呢?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45章 涂天林神情嚴肃开口:“至于村长的问题, 我现在便可以回答。” 袁村长一听,赶忙坐直身体凝神倾听。 涂天林:“村长可以明确告知大伙无須担心清水村遭殃,不会有任何一戶人家受牵連。” 袁村长一怔:“那——” 涂天林:“放心, 我与圓圓亦不会出事。” “倘若那权贵真的寻到清水村, 我自有應对之法,保管不会有人出事。” 涂天林这番话说得云淡風轻,笃定异常, 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袁村长一听瞬间心安了, “涂猎戶不是说大话的人, 我信你!” 明白清水村不会出事后,袁村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既然不会出事,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操辦你同桃哥儿的婚事啦!” “涂猎戶可有主婚人?没有的话,我老袁替你操辦这次婚事怎么样?” 话题一下子转到婚事上,桃圓猝不及防脸一热,也默默望向涂天林。 桌子底下,涂天林親昵地捏了捏桃圓的手, 带茧的指腹刮过掌心旋即又迅速松开。 桃圆眼睫眨了眨,指尖抚过掌心残留的余温,微微抿唇。 涂大哥这是在? 所幸袁村长并未看到, 否则他定要闹个大脸红。 涂天林面上没事人一般, 神色云淡風轻,“村长,婚事流程琐碎繁杂, 怎好劳烦您替我们操心?” 袁村长連忙摆手:“这么多年大伙受你的恩惠还少吗, 咱们同一个村早就是一家人啦, 当初我媳妇儿坐月子还受了你不少照拂, 你甭跟我客气哇。” “再说这是件大喜事,咱们村头一回娶了位这么漂亮的哥儿,你又没有长辈主持婚礼,我也乐得给你们帮忙,你就别推辞啦,否则以后大伙哪里还敢收你送的东西喔。” 涂天林:“村长当真要替我们操辦婚事?” “真得不能比金子再真啦!” 袁村长一邊掰着手指头一邊说,“你瞧,找媒人下聘、定良辰吉日、置办新人各种物件,酒席,发送请帖,准备酒席,吃喝用一切事宜都得有人过问。” “这么多事项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即便是再加上我也不够人手哇,不过你放心,我届时会再多召集几个人,保管帮你把这个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涂天林也深知一场婚事单凭他和桃圆两人是不可能完成的,于是痛快地答應道:“好,如此便劳烦村长和大伙了。” 袁村长:“甭跟咱客气,大家伙能帮上你的忙不知该多高兴!” 他喜得眉开眼笑,站起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涂猎戶,俺这就去找村里的陆媒婆,若是顺利今儿上门,你便向这位哥儿提親,咱把良辰吉日一并定下来!” 说罷,他风风火火跑出了院子。 柚子树下,桃圆双手垂于膝,眨巴着眼睫望向涂天林。 “村长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才说罷,一双大手伸过来撬开他扒在膝头的手,握在暖烘烘的掌心。 桃圆心头暖融融,被有力的双掌包裹得心“撲通撲通”直跳,结巴着开口:“方才村长还在时涂大哥就在偷偷作怪,若是村长发现岂不是丟死人了。” 涂天林好笑地望着他:“我做得隐蔽,村长不会发现。” 桃圆没想到他这般大方地承认了,一张白皙的脸腾地烧红,“那万一真的发现怎么办,我会難为情啦。” 涂天林似是眨了眨眼:“现在此處已经没有外人,圆圆无須害羞。” “那倒是——” 桃圆才应了一声,身体蓦地忽然腾空,待到反应过来时才明白自己被一把抱过去直接坐在了涂天林双膝间。 “涂大哥!” 桃圆被一双手揽着腰腹處,腰间傳来痒意,不自觉扭了扭身体,却被男人牢牢把着。 “不要乱动。” 涂天林沙哑的声音傳来。 桃圆一听这低哑的嗓音,莫名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是一头小绵羊,这会儿被一只凶猛野兽盯上了似的,于是不敢再动,就这么维持着分开双腿跨坐在男人双膝的姿势,双手搂着他脖颈。 二人交织的气息就在咫尺间。 涂天林甚至能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馨香。 白皙的脖颈近在眼前,如同诱人采摘的果实。 涂天林喉结滚动,情动之时親了上去。 桃圆愣愣地接受这个親吻,几息后,不自觉微微仰起头,阖上漂亮的眸子。 “嗯……” 尽管方才受到了来自一头野兽的压迫感,但男人的亲吻这会儿却是温柔克制的,好似在对待一件琉璃易碎般的物件。 桃圆被亲得腰也软了,挂在涂天林身上动弹不了,唇边溢出嘤咛声却又羞耻地小心压抑着,不好意思动静太大。 所幸涂天林只亲了一阵便将人放开,扶着桃圆起身稳稳站落于地面。 结束得委实过于突然。 桃圆懵然睁眼,一双湿漉漉的蓝瞳眨巴着,不解地盯着涂天林。 蓦地,他跳起来双手攀到涂天林的脖颈,挂在他身上“吧唧”一口结结实实亲在他脸侧。 “啪嗒。” 亲完之后,桃圆松开手,重新落回地面。 他在涂天林脸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桃圆双手叉腰,语气流露着自豪,“涂大哥亲得我好舒服,我也要亲涂大哥!” 涂天林哑然失笑。 他的小夫郎一脸天真站在他面前,堂而皇之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会令他陷入“险境”的情话。 委实可愛。 涂天林暗暗盘算,不若置办东西时,多屯一些润喉的蜂蜜、和尚果之类的东西,若是小夫郎哭得过于厉害,这些事物应当能派上用场。 …… 涂天猜测陆媒婆今日便会上门,说要做些点心招待客人。 桃圆自告奋勇:“涂大哥,我来给你打下手!” 他瞟了一眼院子角落的菜地,“嗒嗒嗒”跑过去舀起水给新种的菜种浇了一遍,之后奔回涂天林身边,“涂大哥,我会主动浇水的,你若是外出也无须担心啦。” “圆圆做得很好。”涂天林摸摸他脑袋。 说罢,他牵起桃圆去了灶屋,说:“圆圆想吃什么?涂大哥给你做。” 桃圆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不是说要做给今日上门的客人么,怎么是问我要吃什么呀?” 涂天林捏捏他脸颊,“主人招待什么无须迁就客人,若是亲近之人知道对方忌口那还好,这会儿我们不清楚,是以无须注意旁的东西。” 桃圆略一思索,道:“那涂大哥看看家里还剩什么食材,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涂天林:“若是没有的,可以出去买。” 桃圆摇摇头:“涂大哥一早起来做饭已经很累啦,不用这么麻烦的。” 涂天林笑笑,“那便煮一锅菉豆汤,夏日解暑,今晨的凉拌胡瓜不错,便再多做一些?” 桃圆拍了拍双掌,“好主意,那便就做这两样!” …… 另一头,袁村长回去后,才到家附近,早已有一大帮子村民候着了,见袁村长回来,大伙“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村长,怎么样?” “村长,那位异域来的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村长却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 大伙见状纷纷安静下来。 袁村长:“你们猜,我在涂猎户家里都看到什么了?” “俺到那里的时候,涂猎户正在给那位美人哥儿洗脚呢!” 袁村长话一出,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洗脚?!” 谢大脚乐得呵呵大笑:“这还没成亲,涂猎户就这般宠这异域哥儿,看来果真是喜欢得紧呐。” 刘婶子的大嗓门在人堆里格外清晰:“涂猎户真是把我的话听进去啦,果然找了个哥儿回来,恐怕很快就要忘了那只走丟的猫喽!这是好事,好事!” 袁村长闻言拉下脸,扬手示意大伙安静。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袁村长板着脸嚴肃道:“刘婶子,这话切莫在涂猎户跟前提了,你们可知道呢哇,他给那个带回来的哥儿取名正是那只白猫的名字呀!” 那头,王氏拉着柳清匆匆忙忙赶过来凑热闹,一靠近人堆恰好听到这番话,母子俩一怔,不由相视一眼。 柳清心中惶然,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涂大哥竟然这般重情,就连未来夫郎的名字都…… 村民们看到柳清王氏来了,所有目光顿时钉在二人身上。 袁村长咳了一声,重新吸引大伙视线:“反正啊,你们切勿在涂猎户面前提那只白猫,免得白白惹他難受,都记住了?” 大伙纷纷点头。 王氏却嘟哝着:“给夫郎起这个名字,日日叫着,能不想起那只猫嘛?这和俺们提不提有什么用?” 这话声音不大,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伙纷纷朝她投去责备的目光。 柳清赶忙扯了扯王氏的衣角,示意她别乱说话。 袁村长清清嗓子,这时道:“总之,涂猎户极为宠愛那异域哥儿,日后你们见着他不许无礼,都客气点儿。” 谢春花:“嗐,既然是涂猎户家的夫郎,我们自然都是对他极好的,只是没想到这才把人带回来一日,涂猎户就这般宠溺啦,看来真是喜欢这哥儿喜欢得紧呢。” 大家伙纷纷哈哈大笑。 苏汉子这时道:“村长,咱别歪了重点呀,你到底问清楚了没哇?” 袁村长:“嗐,我不是说了么,桃哥儿瞧着就是个好人,挺和善的,还亲自给我端茶倒水呢!他瞧着就是会老实过日子的,不会伤害涂猎户的嘞!” 【作者有话说】 [星星眼] 第46章 田汉子表示赞同:“就是, 涂大哥不蠢的咧,好人坏人他不可能分辨不出的呀。” 刘婶子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这人要是陷进情情爱爱那一套就跟眼睛蒙了黑布似的, 打着灯笼他都眼瞎,况且那哥儿生得这般妖艳,涂獵戶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受蒙蔽不是很正常么。” 袁村长皱皱眉:“刘婶子这嘴巴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眼瞎不眼瞎的。” 谢大脚:“甭管刘婶子, 她这张嘴就这样, 改不过来啦!” 元哥儿他大伯问:“村长,最要紧的问题你可问了哇?” 袁村长又清了清嗓子,“我认真问啦,涂獵戶从来都是个有分寸的,他让咱们完全不用担心,村子不会受牵连,大伙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谢大脚:“成,有涂獵戶这句话大伙就放心啦。” 村民们神情都轻松不少, 紛紛笑道:“涂獵戶能娶到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哥儿是他的福气哇!” 人群后头,柳清、王氏心中极不是滋味。 柳清从昨日起便一直听说涂天林带回来的哥儿美得不似凡人,见过的没有一个不夸的。他心里既酸涩又好奇, 究竟真人到底长什么样儿? 正当他思绪万千时, 袁村长喜气洋洋宣布:“俺再说个事,作为村长我包揽了涂猎户主婚人的活儿,另外, 从下聘到婚事礼成, 我也会带人一块协助涂猎户两口子完婚。” 袁村长说着, 环视一圈村里大伙, “操办涂猎户的婚事,除了我家,我看还得再寻一些人帮忙,你们谁家得闲的哇,愿意帮忙的都同我说一声呀。” 苏汉子、田汉子不約而同出声:“村长,我家可以帮忙。” 刘婶子努努嘴,眼神钉在柳家母子身上,“我说柳哥儿、王氏,涂猎户家的猫可是在你们女儿夫家丢的,柳家荣家是不是也得出份力呐?” 大伙一听,目光紛纷投向柳清和王氏。 袁村长犹豫着询问柳家母子的意见:“柳哥儿,王氏,你们看——” 柳清率先出声,“村长,我们两家自是过意不去的,先不管我姐夫家如何,我自己是愿意帮忙的。” 王氏撇撇嘴,本想说什么,瞧着大伙都在看他们母子俩呢,只能悻悻闭嘴。 然而柳清又苦笑道:“村长,我们倒是很乐意,只是不知涂大哥恼不恼我家,肯不肯让我们帮忙呢?” 袁村长擺擺手:“不管怎么样先表明你家的诚意,涂猎户答不答应是他的事,对不啦?” …… 涂家。 桃圓这会儿正忙着筛选一盘子菉豆,将坏的挑出来。 涂天林告诉他,若是挑得太慢,可将菉豆倒入簸箕,一边摇晃簸箕一边抖落脏东西。菉豆是之前在院子里晒过,之前沉积了不少杂屑谷壳。 桃圓好奇地照涂天林所说的做,发觉摇晃簸箕筛出杂屑十分有趣,尤其是筛出許多脏东西时,成就感滿滿。 尘屑在院子里阳光下飘扬,也传来少年开心得咯咯笑的声响。 不多时,菉豆里的杂屑都筛了出去,桃圓擦擦额头的汗,这一次,挑选坏豆的速度快了許多。 在他和一簸箕菉豆作战时,涂天林早已做好一大盆涼拌胡瓜,这时桃圓还在抖着簸箕筛尘屑呢。 涂天林瞧着少年兴奋欢乐的神情,将做好的涼拌胡瓜放进吊桶沉入井里,接着去了灶屋,略一思索,用之前腌制好的鹿肉开始做烤饼。 恰好午飯时间快到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会有很多人上门。 待到桃圆终于将菉豆挑选得干干淨淨,又放入盆中泡了水洗净,他遂兴冲冲地端着菉豆奔进灶屋。 “涂大哥,菉豆挑好啦,也洗干净啦!” 这会儿,涂天林的鹿肉饼已经做到一半了。 他赞许地看向少年,“圆圆做得很好,菉豆很干净。” 桃圆放下盆,好奇地走过去,望着正在包饼子馅料的涂天林,“涂大哥,不是说只做菉豆汤和涼拌胡瓜么,这是?” “鹿肉饼。” 涂天林答得简洁,“快吃午飯了,且,我猜村长除了带陸媒婆上门,一定还有其他人。” 桃圆不解地仰头,“其他人?” 涂天林一笑,“圆圆不妨等等看。” 約莫大半个时辰后,午飯备妥,灶屋飘向不断之际,村长果然带着人登门了。 老远的,桃圆已经伸长脖子张望石子路尽头。 当看清袁村长带着乌压压的一帮子人朝这边走来时,他猛地转头讶异叫道:“涂大哥,真的来了好多人!” 涂天林这时在井边摇着井绳,把晾凉的菉豆汤和凉拌胡瓜弄上来。 这会儿,村长已经带人来到院门外,这帮子村民约莫有十几个,有说有笑的,涂家院子外的篱笆瞬间热鬧起来。 袁村长:“涂猎户,陸媒婆来啦!” 他咳了一声,望向身边的十几个村民,“这些个家伙嘛,说是实在好奇过来看看你这位准夫郎,索性我就让他们一道过来商量这桩婚事该怎么操办,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涂天林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伙都请进来吧。” 待到所有人鬧哄哄进了院子,陸媒婆一眼便瞧见了涂天林身旁的桃圆。纵使之前听说过,乍一见还是忍不住为眼前少年的美貌所驚艳。 土地财神爷,地藏王菩萨呀! 怡红院里所有姑娘加起来也比不过涂猎户身边这个哥儿的美貌呀! 不光是陆媒婆,袁村长身边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其中就包括人群里的柳清。 柳清彻底怔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他想象过那位异域哥儿的脸,或妖艳或风情万种,可没有一种描述是正确的。 涂大哥这位准夫郎简直美若天仙,令人看了之后就挪不开眼。 柳清没读过书,冒不出什么新鲜词儿,只是明白,所有人在这位哥儿面前都黯然失色。 仿佛涂大哥选择这哥儿,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若是不选,脑子一定是有毛病。 那一刻,他之前浑身叫嚣着不甘心、不服输的血液都凝固了,攥着的拳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早就明白涂大哥不喜欢自己,如今看到那哥儿的容貌,他若是还不死心,就是自取其辱了。 “哎呀呀,”陆媒婆快步上前,双眼瞪得跟灯笼似的不住打量少年,“这就是那位哥儿吧,村长说,你唤作桃圆?” “哎呀呀,长得真是稀罕,我这个老婆子瞧了都舍不得眨眼啦!” 袁村长咳了咳,“陆媒婆,看你那样儿,还有你们大家伙,都有点儿出息,别吓着人家喽。” 袁村长得意地想,这些家伙还不如,方才第一次见到异域美人时,他才没这么失态呢! 涂天林失笑,手牵紧身侧的少年,捏一捏他掌心,示意他不要紧张害怕。 桃圆有人倚仗才不怕呢,微微冲着所有人福了福身,捏着嗓音柔柔弱弱开口:“奴向各位乡親父老请安了。” 田汉子忍不住道:“这位哥儿是个知礼数的,落落大方,挺周到的呀!” 大伙纷纷点头,都表示赞同。 人群里,元哥儿小声嘀咕:“清清,难怪涂猎户之前没看上你,他的眼光这般高呢!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柳清心中五味杂陈,并不搭话。 一旁的苏汉子听到了,颇为不满插话:“元哥儿这是什么话,既贬低了柳哥儿,又间接说了一嘴涂猎户的不是。” 元哥儿遭受反駁,不服气要辩駁,苏汉子又抢白道:“涂猎户也是遇到了这位桃圆哥儿才看对了眼,此前并未一定要遇到这般绝色的夫郎才会娶親。至于柳哥儿,他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不追求,又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缘分呢?” 元哥儿只不过说了一句,苏汉子居然噼里啪啦驳斥了一大堆,将他数落得面红耳赤。 他哼了声,一跺脚,愤愤地闭嘴了。 柳清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汉子,小声道:“多谢苏大哥。” 这头,陆媒婆嘿嘿干笑几声,眼珠子一转目光投向院子里摆好的饭桌,嘴里“哟”了一声,“涂猎户这是准备吃午饭呐?” 涂天林仍旧牵着桃圆的手,微微笑道:“各位若是还未用饭,便一道在这儿吃吧?今日中饭做了鹿肉饼,凉拌胡瓜,还有解暑的菉豆汤。” 袁村长吃了一驚:“涂猎户这是为了招待大伙特意准备的?” 涂天林又是一笑,并不多说,招呼大伙:“都先进来吧,菉豆汤放在井里泡过,这会儿冰冰凉凉,喝着正合适。” 小院子霎时热闹起来。 大伙都纷纷活络了,“涂猎户多不好意思啊,咱们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和这位哥儿,看你还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招待俺们。” 桃圆立即转身往灶屋走,“奴去给诸位大人端碗筷。” 袁村长赶忙叫住他:“这位哥儿,呃,桃哥儿?如今大伙都是一个村的,就相当于一家人啦,你就别稱什么奴啦,就和涂猎户一般叫稱呼俺们就成。” 桃圆怯怯捏着衣角,悄悄偷看一眼涂天林。 后者朝他柔声道:“袁村长说的不错,我如何称呼大伙,你便随我一道。” 桃圆:“好。” 袁村长对苏汉子、田汉子道:“你俩随涂猎户桃哥儿去灶屋一块拿碗筷,这来了十几个人嘞,他们俩拿不动。” 苏汉子、田汉子立即过去了。 不一会儿,四个人拿好碗碟出来,一院子的人闹哄哄一个个排队盛菉豆汤,还去桌面的筐子领鹿肉饼。 一时不能马上拿到的,桃圆便热心地提着筐子来到每一个村民面前发放,“叔,婶子,苏大哥,柳哥儿……” 每个人拿到鹿肉饼都目不转睛打量桃圆,“谢谢桃哥儿。” “桃哥儿长得可真美啊,异域那边的人莫非人人都长得赛神仙似的?” “这恐怕是咱村里最美的哥儿啦。” “何止是咱们村,我看白溪镇附近几个镇都没没人能比桃哥儿长得美的,瞧瞧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跟女娲娘娘精心捏出来似的。” “我看这不是女娲娘娘捏的,根本就是神女身边的仙童!” 大伙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议论着。 柳清接到桃圆亲手递过来的饼子时,一时间看呆了。 近距离瞧着这哥儿,更是美得惊为天人。 元哥儿忍不住在旁踩了踩他脚跟,“发什么呆?” 柳清这才从呆怔中清醒,迅速接过鹿肉饼。 桃圆冲他笑了笑,继续走到下一个人面前发饼。 元哥儿瞥着失魂落魄的柳清,捅捅好朋友的胳膊,“你还想什么呢,不是早都认清现实了?” 柳清露出一个苦笑:“我在涂大哥心中的地位早就没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 只是…… 他目光忍不住瞟向那头的桃圆与涂天林。 上次涂大哥在白溪镇时提过自己有心上人。 那位心上人一直都是这位桃哥儿,还是,涂大哥后来移情别恋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大笑] 第47章 对于这个问题, 柳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又不禁暗想暗想,涂大哥并未成亲,移情别恋是他的自由, 他同谁成亲如今也与他无关了。 院子里, 大伙喝着冰冰涼涼的菉豆湯,一边就着酸辣的凉拌胡瓜啃鹿肉饼,饭吃得别提有多爽快。 袁村长笑呵呵道:“今日没空来的可都要后悔了, 涂獵戶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平常咱们哪有机会吃到啊。” 涂天林:“今日我做足了分量, 大伙敞开肚皮吃,无须客气。” 苏汉子欢呼一声:“涂大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就要去盛第二碗菉豆湯。这会儿子柳清恰好也要盛,二人同时起身时,由于苏汉子力气大,柳清差点没被撞倒。 苏汉子眼疾手快扶起柳清,“柳哥儿,没事吧?” 柳清望了他一眼, 脸微微一热:“多谢苏大哥。” 方才苏汉子替他说话时,他便心存感激,这会儿近距离瞧着, 竟觉得苏汉子人高马大, 模样在清水村算是蛮俊的。 苏汉子替柳清盛好菉豆汤,后者捧过碗默默回到后边,元哥儿这会儿又捅了捅他胳膊, “哎哎, 你方才是不是看上那苏汉子了?” 柳清瞪了好友一眼, “你胡说什么呢!” 元哥儿耸耸肩, “嗐,你也不用害羞哇,苏汉子也是个能干的,家里有鱼塘,有田,还有条大黄狗,家里就他一雙父母,一个妹妹,你若是嫁过去应当能过得不错!” 柳清嘴唇蠕动,正要说话,元哥儿却道:“你也别急着反驳我,横竖如今你和涂獵戶是不可能了,我瞧着这个苏谷是不错的,之前还替涂獵戶的猫说过话,今日还替你说话了呢,是个能靠得住的。遇到事儿啊他一定能给你撑腰,他不怕事。” 柳清见元哥儿说得头头是道,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于是乎,不禁多看了几眼那头大口喝菉豆汤的苏谷。 这会儿子,袁村长见大伙都吃得差不多了,一边吃一边喊话:“差点忘了哟,今日是来商议涂獵戶亲事的。陸媒婆在哪哇?” 陸媒婆正抱着第二个鹿肉饼啃呢,闻言蹭的起身,“村长,老婆子在这儿呢!” 袁村长咽下一大口菉豆汤,“嗯,议亲的过程,就是媒婆先上门提亲,定亲,挑一个黄道吉日。” 他又看向涂天林,“涂猎户,你须得付给陸媒婆说亲的銀子哇。” 涂天林无须他说,早已備妥了,这会儿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封銀锭,“陸媒婆,为讨个吉利,里头是八两銀子。” 说着,已经走到陆媒婆跟前奉上了红纸包。 所有人一听,纷纷目瞪口呆猛地转头看了过来。 陆媒婆手里的鹿肉饼也几乎要掉,还是手忙脚乱接住才没落地沾了泥。 “涂、涂猎户,你说什么,八两?!” 陆媒婆在四鄰八村替人说亲向来都是收一两银子定金,若是说不成便退一半。 如今涂天林一下子便付了八两银子,这能不让人又惊又喜么? 陆媒婆頓时喜笑颜开,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连忙放下肉饼接过那封银锭,“涂猎户,你没开玩笑吧,这可是八两呢!” 涂天林神色庄重:“我是要同我夫郎一生一世百年好合的,自然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这番话说得极为严肃,院子里大伙一时间靜悄悄都没说话。 桃圆站在涂天林身后,感受到了许多道艳羨视线投来。 “啪啪啪!” 谢大脚率先鼓掌打破寂靜:“说得好啊!咱们成亲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哇,再说啦涂猎户有这个本事!” “陆媒婆,你一定要要办好这件事哇!” 陆媒婆激动地收好那八两银子,拍着胸脯保证:“还有我陆媒婆办不好的亲事?” 她雙眼放光,比来时更有劲儿了,“涂猎户,勞烦你把你与桃哥儿的生辰八字给我,我这就当场给你俩算算八字,挑一个黄道吉日!” 生辰八字? 桃圆愕然,悄悄偷看一眼涂天林。 涂天林这会儿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陆媒婆,“这是我与圆圆的生辰八字。” 陆媒婆接了过来,“好好,我这就给你们算。” 大伙一边吃,一遍瞧着陆媒婆忙活。 桃圆这时悄悄走到涂天林身边,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涂大哥,什么生辰八字,我怎么不知道呀?” 涂天林便同他解释:“此乃一个人出生的日子和时辰,成亲之前须得请人算两方的八字是相冲还是相配,若是相冲这二人的亲事约莫也不会顺利。” 桃圆一听瞬时紧张了,“涂大哥,那万一我的八字……不对呀,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呢,涂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涂天林微微一笑:“你的八字,我特意挑了个与我相配的吉利时辰。” “啊?”桃圆一头雾水。 涂天林道:“无论陆媒婆怎么算,我与你的生辰八字都是相配的。” 桃圆頓时领悟了,“哦!涂大哥真聪明!” 他自己是猫妖,若是拿真实的生辰八字出来定会吓到村民。而挑一个与涂大哥相配的,这门亲事定会受到大伙的祝福。 桃圆暗暗攥紧拳头,既然涂大哥都不在乎他原本生辰八字同他是否相配,他自己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与涂大哥就是这世上最配的一对夫夫! 桃圆正发呆,陆媒婆在那头已经算好了,兴奋地扬起手里的羊皮纸,“太好啦,涂猎户与桃哥儿的八字配得不能再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和和美美度过一生的咧!” “好!” 袁村长带头叫好用力鼓掌,“没想到竟然是桩大吉大利的婚事,涂猎户,这门亲事大伙一定会协助你办得顺顺当当的!” “对了,”村长话锋一转,问道,“涂猎户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不知这位桃哥儿的双亲现在何处哇?” 桃圆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垂下眼眸轻声答:“我的双亲已经不在了,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 事实上他们莲氏一族如今只剩下他与莲狮,这话并没有说错。 院子里顿时傳来一阵阵吸气声。 元哥儿小声对柳清耳语:“没想到还是个可憐的。” 村里大伙都知道涂天林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如今娶了个夫郎亦是同样的情形,还真是令人唏嘘。 袁村长顿时明白了,眼神憐爱的在桃圆涂天林二人之间瞧着,“不碍事,有我给你们当主婚人,还有村里大伙这么多人送的祝福,你们小两口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 陆媒婆连连点头:“就是,再说你俩的八字这般合得来,没人比你们更合适一块过日子的啦!” 苏汉子:“就是说咧,咱们村都是涂猎户与桃哥儿的家人,莫慌哦!” 陆媒婆这会子已经看好了日子,大声道:“涂猎户,有个黄道吉日就在下个月初八,若是要等下一个良辰吉日,那就得等三个月后喽!” “那便下个月初八!” “那便下个月初八。” 院子里,少年清泠与男人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桃圆蓦地抬头同涂天林对视,二人皆是一笑。 桃圆得意地眨了眨眼。 他当然是要越快同涂大哥成亲越好,都已经等不及啦! 没想到涂大哥同他心有灵犀,也是这般想的。 桃圆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充斥着甜滋滋。 陆媒婆这时道:“今日才初三呢,距离成亲还有也一个多月,来得及准備!” 袁村长:“没错没错,咱们大伙齐心协力,一个月足够啦!” 田汉子这时插话:“陆媒婆,八字算好了,按照流程这会儿该问问双方愿不愿意婚嫁啦。” 陆媒婆仰头喝光碗里的菉豆汤,用帕子一抹嘴巴,“嗐,你这不是乱问么,你瞧涂猎户桃哥儿这浓情蜜意的恨不得马上成亲,双方怎么可能不乐意!” 田汉子赔着笑:“俺也只是按章程问一问啦,我可没想着坏你财路哇陆媒婆!” 袁村长:“好了,既然这么多户人家都来啦,今儿个就好好商议商议该怎么弄!” 榮家的另一个儿子也在,这时插话道:“现在最先需要准备的是喜帖,村里每户每家都送上,鄰村有相识的也须得送去。不如村长就派人统计一下咱们清水村有多少户人家吧,至于涂猎户的朋友,就让他自己看着办,怎么样?” 袁村长:“榮二,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榮家去办,怎么样哇?” 柳清的姐姐和姐夫今日都在农忙,是以荣家只叫了荣二过来。 荣二自知大哥和大嫂他们在涂猎户丢猫这事儿上是委屈的,因此很痛快揽下了这个活计。 涂天林拱手:“有勞荣二了。” …… 日头漸漸高悬,在院子里投下一道道影子。 蝉鸣愈发鼓噪,在附近枝头闹哄哄地凑热闹。 分配的事情商议得差不多,袁村长便道:“今日就先到这吧,有什么细节咱们到时再补充,涂猎户,你把分配的事宜都记下来啦,到时候誊抄一份交给我吧。” 众人纷纷望向正在桌面提笔写字的男人,只见他放下毛笔,颔首道:“都记好了了。” 陆媒婆今日赚大发了,心情异常舒畅,眉开眼笑道:“涂猎户可真是聪明又能干,这不,还会识文断字呢,咱们村认字的倒是有,会写字的没几个哇。” 四周傳来附和声:“桃哥儿可真是走大运喽,捡到这么个能干的夫君,真是羨慕不来哟!” 村民们临走时,涂天林把之前腌制的一些牛肉干分给大伙,每个人都喜上眉梢地告辞了。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袁村长、柳清和元哥儿。 袁村长瞧着柳清和元哥儿,把他们叫道涂天林跟前,斟酌着词句然后开口:“涂猎户啊,虽说当时你的猫是在荣家柳家酒席上不见的,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就给个机会也让柳家出一份力吧,否则他们也会寝食难安的哇。”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48章 元哥儿也趁机替好友说话, “是啊涂猎户,出了这档子事儿清清難过了许久,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他覺得对不起你, 总想为你做点什么补偿一下。” 涂天林、桃圓闻言顿时都看向柳清。 后者手指绞着衣角,默默低下了头。 涂天林:“不是要赔一百两银子么,因何还感到不安?” 柳清飞快抬起头, 手指依旧绞着衣角, 嗫嚅着:“我、我看村里大伙都想出一份力, 我家自然也是很想幫忙的,涂大哥,求求你了,就让柳家也出一份力吧。”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甚至于腦袋低垂能看到他后脖颈。 桃圓这时看向涂天林,想了想,道:“涂大哥是不是同柳家有什么过节?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还是能和解则和解罢。” 柳清抬头, 惊讶于这位异域哥儿尚不知晓那只白猫丢失之事。他急忙出声:“不,是我对不起涂大哥,此事错在我家——”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他几乎如蚊子般的说话声, “幫忙是自愿, 大伙若是想帮忙我很高兴,没有不愿你们帮忙一说。” 柳清心一提,蓦地抬头看向男人, “那——” 袁村长见状也明白了, 笑呵呵道:“柳家想帮忙就找我吧, 我给你们分配事儿做, 一个村子的人大家都一团和气哈,咱涂猎户是个大方不记仇的,白猫这件事儿也谁都不想看到,既然都赔礼道歉啦,那这事儿就过去吧。” 柳清连连点头:“嗯嗯,涂大哥,一百两我们会慢慢想办法还上的!” 涂天林:“嗯。” 柳清长呼出一口气,感激道:“謝謝,謝謝涂大哥。” 涂天林:“我们也得感谢帮忙操劳我与桃圓婚事的大伙,多谢。” 柳清小心翼翼瞧着男人幽深墨色般的眼睛,问:“那……涂大哥会邀请我家吃你同桃哥儿的成親酒席么?” “自然,”涂天林表情不变,“村里每户人家都会邀请。” 柳清再次松了口气,终于如释重负了。 “谢谢,涂大哥。” 袁村长:“好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啦,柳哥儿,元哥儿,咱们该走啦。” 柳哥儿连忙朝涂天林福了福身,之后,跟袁村长和柳哥儿出了涂家院子。 走了很远,回头遙遙望向那方溫馨的院子时,少年和男人的身影依旧并肩而立,靜靜伫立于树荫之下。 柳清想,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 桃圓瞧着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才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涂大哥,咱们做戏太逼真啦,大伙都怕受牵连,真是辛苦他们啦。” “不过大家都很信任涂大哥,涂大哥真厉害呀!” 涂天林捏捏他脸蛋,笑了笑。 恰在这时,篱笆院外的草丛后边闪出来一个人影匆匆往里走来。 “篤篤笃。” “涂猎户,我进来啦?” 桃圆扭头一瞧,是方才人群中的田漢子,不知什么原因去而複返了。 原来,方才大伙热热鬧鬧一块吃饭时,涂天林拉着田漢子到一旁悄悄叮嘱,让他等人都走光了再回来一趟。 田漢子擦了把额头的汗,也一块站到树荫下,桃圆连忙给他倒了杯凉茶。 “多谢桃哥儿,”田漢子一饮而尽,擦了把额头的汗,看向涂天林,“涂猎户,咱们这么神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儿要交给我呀?” 涂天林却问了一个与婚事不相关的问题:“田大哥家中遭窃的瓜田找出来贼子了么?” 田汉子歎了口气,“甭提了,那贼子估计就是山中的野兽,我们竟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也不曾得知究竟是什么野兽,当真是一丝毫破绽都没留下。” “苏大哥家的阿黄也没寻到什么奇怪之处么?” “没有!” 田汉子又是歎了口气,“唉,这次就算我家倒霉吧,这可真是清水村百年来遇到过的最奇异的事了。横竖怎么都找不出贼子,咱也没办法不是。” 涂天林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田大哥,这十两银子就当做是给那块瓜田的赔偿,还请你收下。” 田汉子这下是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腦了。 就连一旁的桃圆也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涂猎户,你、你这是作甚?”田汉子看到这么多银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推拒道,“我们家瓜田遭窃那是野兽干的,你为何要赔银子?我不能收的。” 涂天林道:“田大哥,之前圆圆还在时,你可记得我从你家买过瓜?” “记得,当然记得!” “圆圆很喜欢吃你家的瓜,如今你家瓜田失窃我也很難过,就当做是让我做一件让圆圆会高兴的事吧。” 田汉子嘴巴张大,瞧着涂天林黯然神伤的脸,不由感慨万千,“涂猎户真是重情重义的好人呐。” 涂天林重新将十两银子递过去,“田大哥若是不收下,我恐怕是要茶饭不思了。” 田汉子慌忙张开手,“别别,涂猎户,你这——” 涂天林趁着他张开手的机会强硬地把十两银子塞到他怀里,“田大哥,就当是做一件好事,收下吧。” 事已至此,田汉子只能难为情道:“好、好吧,涂猎户,这十两银子我可真担不起啊,唉,你真是……” 桃圆这时在旁道:“田大哥,你若是不收,涂大哥会寝食难安,路过那片瓜田也会难过,他是要做新郎的人啦,你也不想让他当个愁容满面的新郎吧?” 田汉子连连附和:“是是,桃哥儿说的对,既如此我便收下了。涂猎户,我就代家里谢过你了啊!” 之后,涂天林送田汉子到大门外,桃圆看着田汉子走远,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涂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涂天林俯身摸摸他发梢,“田家的瓜田,当时或许是你那位族人偷的。” 桃圆一下子就懵了,“啊?族、族人?” 涂大哥怎会知道他的族人? 涂天林笑了笑:“当初你同那位族人在院子谈话,我听到了。” 桃圆这下是彻底懵啦,“听到了?” 是哦,他记起来了,涂大哥那会儿说过自己可以如野兽一般屏息,怪不得,他和蓮獅都未曾发现谈话被人听了去。 桃圆脑袋瓜转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问:“然、然后呢?” 涂天林失笑,屈指敲敲他光洁的额头,“那时你同他说,凡人的世界很好,有许多美食,有一种叫寒瓜的就不错,甚是多汁味美。” 听涂天林这么一说,桃圆脑袋瓜一闪,终于记起来了。 那天夜里,他确实同蓮獅提过寒瓜滋味上佳! 而在那之后,田家的瓜地就失窃了一大片。 “居然是……蓮獅?”桃圆喃喃地重複着莲狮的名字,“当时田家瓜地失窃,我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这属实让他意感到意外。 涂天林攥过他雪白皓腕,溫声安慰:“也不一定是他,莫要思虑过甚了,但若是他,这十两银子也算是赔给田家了。” 桃圆呆呆地任涂天林握着手腕,他当时只不过是很认真地告诉莲狮他对于凡界的喜爱和留恋。 没想到莲狮竟听进去了,还去偷了田家的瓜地。 桃圆一时间哭笑不得。 难不成是偷吃了一个认为不赖,索性又偷了一片? “涂大哥,”桃圆无奈仰头望向男人,“真是多谢你啦。没想到莲狮竟然这般任性,我替他向你和田大哥说声对不起。” 涂天林勾唇,“无妨,此事不能同除了我以外的人说,记住了?” “嗯,知道啦,我就默默地在心里对不起田大哥就好啦!” 桃圆拉着涂天林高高兴兴来到树荫坐下,道:“涂大哥,咱们是不是真的要成親啦?” “是。” 桃圆双手捧着下巴向往地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感覺好像在做梦似的。” “对了涂大哥,村长明日会送来咱们村统计的人数,那涂大哥在外村有没有想送喜帖的人呀?” 涂天林思考一瞬,道:“邻村的有几个,白溪镇酒楼的掌柜也得送,好几个酒楼的掌柜都得送。” 桃圆忽然脱口而出:“那,那位任小姐你会送吗?” 一问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好像早就在等着问这个问题似的。 桃圆耳根莫名一烫,默默收回迫切的眼神,装作毫不在意捧起杯子喝了口茶。 涂天林看得好笑 ,面上却一本正经问:“任小姐之前确实提过,若是我成亲记得给她送喜帖。” 桃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其实他对那位任小姐并未有什么恶意,只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仿佛涂大哥是自己的珍贵私有物件,一旦有觊觎之人靠近便忍不住心生警惕。 这会儿听到涂天林这么说,桃圆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焦急。 涂大哥这是要邀请任小姐过来吃酒席么? “涂大哥……” 桃圆嘴唇蠕动,想问个清楚,但又怕自己过于干涉会惹得涂大哥不高兴。 可男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原本打算逗弄他的计划也搁置了,沉声道:“圆圆是我的夫郎,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委屈自己。” 桃圆似有所动。 他真的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涂天林这回直接道:“能。” 桃圆吓了一跳,“涂大哥知道我在想什么?” “圆圆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涂天林说罢,伸手捏住他脸颊的软肉,稍稍使了点劲,“圆圆还不肯同涂大哥坦诚么?” 桃圆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想,涂大哥果然是极聪明的,这都想到了。 他便也不隐瞒,把方才心中所想道明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49章 涂天林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点点头:“原来圓圓是擔心任小姐会来吃席,还擔心她将我抢了去?” 桃圓听到男人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不由驚讶地张大嘴巴。 而这也证实了涂天林的猜测。 “原来圓圆担心我与任小姐……” 桃圆一急, 嚯地起身捂住他的嘴, “我、我可没这么说。” 然而这番动作无異于表明,他恰恰便是这么想的。 涂天林含笑觑着他。 就連桃圆自己身形动作都凝滞了,脸红彤彤似果子似的, 直白地说明他方才在口是心非。 少年的手就这么尴尬悬在空中, 下一瞬反應过来后想躲, 偏偏被一只大掌牢牢钳住。 “涂、涂大哥……” 桃圆硬着头皮,耳根发烫,也不敢看他,只是嗫嚅着不知該说什么。 涂天林笑容越发盛大,“圆圆的心声,我全都明白了。” “我、我没有。”桃圆下意识抬头,张嘴就是反驳。 似乎不嘴硬就要被看穿似的。 涂天林这下輕輕笑出了声。他温热的大掌轻轻摩挲少年柔嫩的掌心,似在逗弄一只容易脸红的猫儿。 “圆圆, ”他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夫郎,是与我携手度过一生的人, 心中有话可以不必避着我, 想说便说。” 桃圆听得慢慢抬起了头,怔怔直视涂天林黑沉的眸子。 涂天林:“原本我确实答應过任小姐若是成亲便邀请她,但圆圆不高兴我这么做, 我便不邀请了。” 桃圆怔愣地瞪大眼睛, 吃了一驚, “那、那答应了别人的事若是反悔, 岂不是言而无信了?” “无妨,”涂天林语气轻松,“届时我提着礼品上门同任小姐赔罪便是。” 桃圆嘴巴张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鸭蛋了:“这也可以么?” “我说可以便可以。”涂天林神色笃定。 桃圆似是有些怔愣,“涂大哥真的不邀请任小姐了?” 他总觉得方才涂大哥在开玩笑,所言并非是真的。 涂天林叹口气,无奈地抱过他坐在懷里,“我骗你作甚。” 说着,手指重重刮过他的鼻头。 桃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诶刮红的鼻尖,“涂大哥……” 涂天林感到好笑,“只要是你感到不舒服、不高兴的事,涂大哥便不会做。” 桃圆方才还皱成一团的眉眼,这会儿舒展开来,眼里荡漾出一抹明媚,“嗯,我相信涂大哥!” …… 翌日。 涂家院门一大早被敲响了。 彼时涂天林正在灶屋忙碌,灶屋里乒乒乓乓,一时间还未听到外头的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籬笆院传来喊声,“涂猎戶,涂猎戶!” 接二連三的呼喊终于惊动涂天林,他将切好的丝瓜段搁在案板上,匆匆出了灶屋。 一进院子,远远便瞧见榮家老二在籬笆外冲他招手呢,脸上汗津津的,瞧着像是跑过来的。 涂天林惊讶于榮二这般早便过来了,用围裙擦了擦手,过去打开院门,问:“榮二,是有何事?” 榮二喘了口气,把手里的一块粗布递给他,“涂猎戶,統、統计好了,这是村里送喜帖的戶數!” 涂天林惊讶极了,接过那块粗布,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画了很多笔,代表着参加涂家婚礼的户數。 荣二有些不好意思,“昨夜傍晚大伙吃饭时我就一户一户去问了,想着要快点办妥这件事,这样涂猎户才好确定所有事宜嘛。” 涂猎户没想到荣二办事这般靠谱迅速,不禁点点头,“荣二,真是多謝你了。” 想了想,他收起那块粗布,对荣二说稍等,接着匆匆去了灶屋,从里头盛了一碗冰梅饮子,其实也没多冰,但是在井水里泡一会儿,温度在这个晨间绝对可以说是够冰凉了。 梅子是涂天林一早去向村头的王大爷买的,又大颗又甜,拿回来做成冰梅饮子,酸酸甜甜又解渴。 他端着冰梅饮子出来,递给荣二,“看你满头是汗,喝一碗吧。” 荣二惊喜地接过饮子,嗅了嗅,“是冰梅饮子,涂大哥你居然会做哇!” 说完,他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了。 “也太解渴了,涂猎户,謝谢你哇!” 涂天林:“不客气,辛苦你一早便跑来送東西。” 荣二朝他抱了抱拳,“嗐,这是我应該做的,涂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绝对办得漂亮!” 涂天林:“好,一切事宜可以询问村长。” 正说着呢,村长这会儿已经出现在石子路尽头了。 看到两人站在篱笆墙外说话,村长小跑着过来,道:“荣二,过来送喜帖人数呐?” 荣二骄傲地挺胸抬头,“村长,你就说我这干活的速度靠不靠谱吧!” 村长呵呵笑道:“靠谱,靠谱,你这么能干,将来肯定能娶到好媳妇的哇。” 荣二把碗递给涂猎户,一抹嘴然后飞快跑走,“村长,还有什么伙计到晚上我再来问你,俺现在先去帮家里干农活去!” 袁村长:“你小子跑慢些,风风火火别小心摔倒了!” 他笑呵呵转过头对涂天林道:“这小子办事向来都这般勤快,回头我给他多安排两个差事。” 涂天林微笑:“好。” 说着,他请村长到柚子树底下的石桌坐了,重新盛了一碗冰梅饮递给村长。 “哟呵,一大早就有好東西!” 村长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摇头晃脑的,“涂猎户真是……若不是你有夫郎了,我真想把家里的小女儿介绍给你。” 涂天林只是一笑,并未说什么。 袁村长嘿嘿一声,从懷里掏出一块宣纸,他是村里为数不多会写字的,昨夜吃了饭也是连夜列出婚事须办事宜。 涂天林于是一一同村长对校,又增添了一些代办事项。 袁村长问涂天林今日有何计划,先办哪些事项? 涂天林便把计划说了。 袁村长点点头:“确实应当如此,这样吧,你们顺便在镇子也买些东西回来,新房该添置的东西就添置了。” “好,劳煩村长一大早过来了。” 袁村长一口喝干冰梅饮,“俺就先走了,晚些时候给你联系几个厨子,是邻村婚事酒席用惯了的厨子,做的都是大伙爱吃的菜。” 涂天林想了想,道:“除了邻村那位大厨,我还想请一位镇上酒楼的厨子,做上两道菜,让大伙尝尝鲜。” 袁村长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啊,大伙有口福啦!不过涂猎户你可要量力而行啊,不要勉强,镇上酒楼的厨子可不便宜呐。” 涂天林:“好,我知道了村长。” 待袁村长笑眯眯离开后,涂天林转身看向北屋,快步走了过去,“小馋猫,还不出来?” 话落,桃圆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出从门后钻了出来,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还没梳洗,看到有人在就没有露面。” 话毕,涂天林过去捏捏他脸颊,还未等桃圆说话,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 “涂大哥!” 涂天林已经抱着他进屋了,声音还飘在屋外回荡。 “我喜欢抱着圆圆梳洗。” “啊,涂大哥,轻点……” …… 吃过早饭,按照昨夜商量好的,桃圆坐上马车,涂天林赶马车往白溪镇而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涂天林纷纷同他们打招呼。桃圆与涂天林并肩而坐,看到人就微笑招手。 大伙都知道他们大约是为了成亲一事去镇上办事的,都纷纷祝他们顺利。 路过瓜田时,田汉子大声朝他们喊:“涂猎户,俺们家那片瓜田重新种上瓜苗喽。” 说罢,还做了个些谢谢的口型。 涂天林冲他挥手,表示知道了。 马车一路驶向白溪镇,在快到镇子时,涂天林叮嘱桃圆进马车坐着,異域美人事件还没过去几天,以免他过于引人注目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二人先是去了一趟果子巷对面的“红娘坊”,那里有专门制作喜帖的,可以定制。 早晨吃过饭涂天林把自己认识的朋友以及村里的人家统计了人数。 这会儿进了红娘坊,立即有专门接待的人过来询问,涂天林便把数目说与她听。 桃圆在旁听着二人沟通,这时忍不住好奇地问:“姐姐,这喜帖能否提前做出来一张让我们带走?” 红娘坊的顾娘子瞧了他一眼,双眼顿时放光,“哟,这不是那日的异域美人哥儿么,原来这是要做你二人的喜帖呀?” 涂天林:“是。” 顾娘子掩唇而笑:“自然是可以的,你们挑好了花样子,我立刻拓印一张样品出来。” 涂天林:“劳烦顾掌柜了,待会儿定金和这张多出来的喜帖我会一并付钱。” 顾娘子带着两人来到里间喝茶吃点心,遂笑呵呵地去忙了。 趁着等待的间隙,涂天林微笑着问:“圆圆可是想把这份喜帖送给那位同族的朋友?” 桃圆睁大了眼睛,神情不可置信,“涂大哥也太聪明啦,你是怎么知道的?” 涂天林微笑:“猜的,这说明我与圆圆心有灵犀。”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想过问问你,要不要给同族送喜帖?” 桃圆面对这个问题一时也犹豫了,攥着衣角不住地抠,“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莲狮他应该不会想来吧。” 【作者有话说】 [熊猫头] 第50章 塗天林温声安慰他:“既然已经为他准备了一份喜帖, 但送无妨。” “毕竟是你同族唯一的族人,不送日后难免要后悔。” 桃圆望着塗天林,欲言又止。 事实上, 他是害怕莲狮讨厭凡人, 讨厭塗大哥。倘若莲狮参加了婚礼,也是对他的夫君冷眼相向的。 桃圆不愿意夫君受这种委屈。 但望着男人真诚的眼神,桃圆还是不自覺点了点头。 “好, 那我试试。” 说定后, 顧娘子这会儿也帶着拓印好的喜帖送过来了。 喜帖里头是拓印好的字, 大约内容就是诚邀对方在下月初八擦参加塗天林、桃圆的成亲仪式。字迹是黑色的,喜帖是红色的,还装饰着许多燙金祥云花纹。 顧娘子微笑着递过喜帖,“喏,二位瞧瞧可还满意?” 桃圆同涂天林脑袋挨着脑袋打量手里的喜帖,涂天林询问了桃圆的意见后,抬头对顾娘子道:“样式不错,就定这个了。” 说着, 他拿出银子付了这张喜帖的钱,顺便也交了余下喜帖的定金。 顾娘子笑眯眯地收了,“行, 我们一定尽快完工, 绝不耽误你们的事情。” 隨后,涂天林把那封喜帖填写好,帶着桃圆离开。 今日除了定做喜帖, 还得购置一些物件。譬如衣櫃, 譬如上次桃圆摔碎的猫咪碟子, 譬如桃圆要求涂天林须得买一套新衣裳。 他们先去了一家铺子, 选好新的衣櫃。过程中涂天林完全依照桃圆的喜好,他喜欢什么样式,衣柜最后就挑了什么样儿的。 最后,店家承诺将衣柜送到清水村涂家家里。 接着就是购置喵咪碗碟。 在途经一家陶泥坊时,桃圆被里头可爱精巧的图案吸引,涂天林于是同他一块进去看热闹。 一瞧,才发现陶泥坊提供客人在碗碟上隨意写写畫畫的业务,写好或是畫好之后,就放入火里烧制,之后付了钱就能把碗碟帶回家。 桃圆瞧着四周都是相互依偎着的情人在给碗碟绘制图案,其中还有一些带着孩子的父母,不由狠狠心动了。 “涂大哥,”他仰头望向男人,“我们也做一个吧,就畫我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涂天林笑了笑,在他耳邊低语:“画猫和我,还是?” 桃圆耳朵被灼热的呼吸燙了烫,一时有些臉红,“就画我和你嘛,要有猫和你,还要有我人形时的图案。” 涂天林了然,“圆圆思虑周到,那便多画几个碗碟,就当添新了。” 于是,他们也坐了下来,拿过画笔,开始寻找满意的颜色,还挑选了满意的碗碟样式,遂开始在上头作画。 主要是桃圆作画,涂天林在旁辅助。 他玩儿得不亦樂乎,一邊手忙脚亂勾线條,一边上颜色。 “涂大哥,这么画可以嘛?” “涂大哥,我不太会画,你覺得这里该怎么画呀?” 一番兵荒马亂之后,两人共同合作画了八只碗碟,累得桃圆额头汗津津的。 他喜滋滋地把那八只碗碟聚拢在一块,与涂天林欣赏画作。 一瞧,才傻眼了。 与之前他们买的那两只现成的碗碟相比,桃圆画的人和猫线條歪歪扭扭,潦草又浮躁,甚至压根看不出是人抱着猫。 而两个人互相依偎的图案也没好到哪里,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得到处都是,只模糊看得出是两个人,但是具体动作、眼神之类就超出桃圆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能看出是个人就已经不错了! 桃圆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些“大作”,之后慢慢捂住臉。 他虽然不会画,但还是能区分得出什么是“栩栩如生”和“糟糕透了”的概念的。 “涂大哥……” 桃圆不好意思看涂天林,“要不我们重新画吧,这次轮到你画,怎么样?” 涂天林笑着掰开他捂住脸的手,嘴角弧度抑制不住上扬,“圆圆画得很好,就用这套花样烧制吧。” 桃圆猛地抬头,又去打量那些碗碟,“可是我画得太难看了,烧出来会不会太……毕竟是添的新婚物件,是不是不太吉利呀?” 涂天林瞧着他不断翩跹的眼睫,心念一动,用大拇指捻过他丰润的唇,嗓音依旧低沉,“你一只小猫妖还生怕不吉利?” 这一嗓子酥得桃圆耳根子彻底烧起来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可、可是这样真的很丑嘛。” “不丑,”涂天林视线扫过那些碗碟,眼里荡漾着笑意,“很可爱,很独一无二。” “我喜欢。” 桃圆懵了懵:“啊?” 涂天林摸摸他脑袋,把陶泥坊的伙计叫过来,“就这些吧,劳烦都替我烧制好。” 伙计瞧着那些画得惨不忍睹的花样,一时间竟瞧不出是花草还是人物,忍不住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一番这二人。 这口味还是别致! 伙计面上不显,笑着道:“好嘞,客官稍等啊,这边立刻给您送去烧制,还请付下定金哈!” 涂天林付了银钱,和桃圆亲眼看着那八只碗碟被进火中烧制。 碗碟烧制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是以他们先离开去了成衣铺子。 桃圆一直央求涂天林给自己买几身新衣裳,否则他也不会穿那些华丽的衣裳。 涂天林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 成衣铺掌柜满脸笑容迎上来,一看这二人就认出来了,“哟,这不是那日的异域美人哥儿吗?” 毕竟一个粗鲁村夫救下被权贵追赶的美人哥儿已经传遍了整个白溪镇。大家不认得涂天林,但却是认得桃圆的。 他那头白发和惊为天人的脸委实让人过目不忘了。 事实上,方才的红娘坊、陶泥坊那些人也认出了他们。 桃圆一时间心中不太好受,他是不是太招摇了? 若是给涂大哥带来麻烦就糟了。 桃圆一边胡思乱想,那厢涂天林按照桃圆的意思足足买了三套成衣,付银子时,一扭头看到小夫郎沉眉不语,似是若有所思。 他一只手接过伙计打包好的包袱,里头是方才买下的衣裳,另一只手搂过桃圆的胳膊,低声问他怎么了。 桃圆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直到回到马車,涂天林驱車徐徐离开,桃圆才凑到車帘后小小声唤了一声:“涂大哥。” 涂天林回头:“怎么了?” 桃圆犹豫再三,还是将心中的不安道明:“涂大哥,我同你出来会不会太招摇啦?好像人人都认得咱们似的。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涂天林扬了扬眉,“怎么会这么想?” 桃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心中不安,生怕出事。” “涂大哥,我这头白发……” 他踌躇一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这头白发,能不能染成黑色的?” 涂天林赶马车的手一顿。 桃圆等了等,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只听到马车“轱辘轱辘”声飞快,不一会儿,马车似乎停下了。 涂天林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地,接着掀开帘子进入马车。 桃圆才想问外边怎么了,被忽然掀开的帘子吓了一跳。 下一瞬,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牢牢将他圈在怀里。 桃圆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了愣。 “圆圆。” 涂天林呼吸喷洒在少年白皙的脖颈间,嗓音沉沉带了一丝歉意,“对不住,我还是不够强大,让你担惊受怕了。” 桃圆愕然抬头望着男人,接着猛地摇头。 “不。” “不是的涂大哥,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到哪都遭受这么多异样的眼神,方才我看到好些人目光不善呢,就像是在幸災樂禍似的。” “幸災乐禍?” “嗯,也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 桃圆点点头,随后将脸埋在涂天林胸膛间,“所以我便想,倘若我换个发色会不会好点?” 涂天林:“原来圆圆担心的是这个?” 他沉吟道:“圆圆莫不是思虑过甚,今日我亦是有观察过路人与店铺里大伙的反应。” 桃圆闻言,赶忙抬起头:“是不是同我看到的一样呀?” 涂天林笑着摸了摸他脑袋,将他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圆圆可知,凡间有一句俗语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桃圆茫然地摇摇头,“这是何意呀?” “意思就是,家里晚辈逝世,长辈白着头替其送终,这是一句很悲伤的俗语。正常而言都是晚辈替长辈送终才是正确的。” 桃圆听着涂天林的话,渐渐品味过来了,“所以我这头白发在他们眼里是不吉利的意思?”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我说呢,怎么有人幸灾乐祸地瞧着我。” “原来是在笑话我们呢?” 说着,桃圆愤愤攥紧拳头,“我要找他们理论去,那些人竟敢嘲讽涂大哥给我送终!” 涂天林哭笑不得,一把拉回愤愤要出马车的桃圆,“回来。” 桃圆撇撇嘴,“涂大哥,生死是多么严肃的事情,他们居然拿我的白发来笑话,还诅咒你呢!” 涂天林重新将他搂入怀里,给炸毛的小猫抚背顺气,“不气了,不气了。” “毕竟他们从未见过天生白发之人,觉得怪异也是自然,这不怪他们。” “人都是害怕异类的,他们现下只是好奇,并未驱赶讨厌我们,已是难得了。” 桃圆眨着眼睫,好奇地同涂天林对视:“真的吗?” “嗯,真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塗天林轻抚他后背, 温声安慰:“嗯,圆圆安心留着这头白发,无碍的。” 桃圆撇着嘴, 被温暖的拥抱搂着, 脑袋埋在塗天林脖颈间,嗅着熟悉的气息。 “才不会有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发生,塗大哥别理他们。” 塗天林亦是将脸挨着桃圆的脸蛋蹭了蹭, “好, 不与他们计较。” 两人相拥着又低声说了会儿话, 之后,便驱车离开。 之后,他们又购置了不少家具,还去“羽衣坊”定制了婚服。 量尺寸时,几个伙计围着桃圆和涂天林打轉,不停摆弄他们的手。 桃圆原本对婚服没什么计较,但羽衣坊的人都说人一辈子只成一次亲,婚服是极为重要的, 因此一定要挑一套好看的婚服。 桃圆听进去了。 他悄悄瞥一眼涂天林。 后者也恰好望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喜欢什么样式尽管挑, 圆圆挑什么我便穿什么。” 桃圆信心十足, 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一定挑最好看的!” 结果在挑婚服的时候,选来选去, 桃圆选了一身碧色的禮服。 羽衣坊的人都傻了眼。 掌柜的左右看看这对夫夫, 尴尬地笑笑, 接着拿过那套碧色禮服, “这位小夫郎,这碧色礼服是晚宴穿的袍子,成亲时嘛一般都穿紅色的,紅色喜庆嘛,瞧着就热闹!” 桃圆歪了歪脑袋:“红色?” 他再次悄悄瞥一眼涂天林,“可是,碧色也挺好看的呀。” 他一只深山里的小妖对这些喜庆的习俗没有什么概念,只是一眼看过去觉得哪个亮眼便是哪个。更何况,这套碧色上头的花纹也很精致,不输红色的呀。 桃圆这么想的,便这么说了。 掌柜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为難地看向涂天林,“客官,您看这……” 但涂天林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问桃圆,“觉得这套碧色的好看?” 桃圆昂首挺胸:“嗯!” “好。” 涂天林颔首,轉头对掌柜道:“劳烦,就这套吧,只是图案須得改改,绣些成亲喜庆的花纹。” 掌柜吃了一驚:“客官确定吗?这可是碧色的呀,成亲穿这个颜色是不是不太好?” 涂天林摇摇头:“只要我的夫郎喜欢便好。” 听闻这话,桃圆肉眼可见地眯起了眼睛——这代表他此时很开心。 掌柜则震驚得瞠目结舌,想再劝却瞧见涂天林神情坚定不容抗拒,只得吩咐伙计把这套碧色的样板衣拿去做了记录。 挑选好婚服,桃圆牵着涂天林的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店铺帮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好奇道:“那位就是之前被救下的异域美人吧?长的果真是国色天香,这客官可算是赚到了呀,看把人宠的,脸婚服颜色都隨他高兴,居然选了碧色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掌柜:“哎,只要咱们赚到錢就行,管不了喽。” …… 在镇上逛了大半日,辦妥好几桩該辦的事,涂天林带桃圆返回清水村。 是夜,二人吃过饭,涂天林对着烛灯再次校对了一遍发送喜帖的名单。 桃圆双手撑着下颌在旁看着他忙碌,想起白日里涂天林购置了许多物件,包括定制的婚服还有喜帖之类,付出去的銀錢白花花如流水一般。 他将憋了一天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了:“涂大哥今日是不是花了不少錢呀?咱们的錢……該不会已经花光啦?” 从前桃圆没有花钱买東西的观念,自从认识了胡老大夫和涂天林,他才明白在凡界要获得一种東西就必須得付钱。 可是这钱再怎么花也有尽头的。 涂大哥的钱若是花光了可怎么办?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婚礼就掏光涂大哥的銀钱。 涂天林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在名单上画了一笔,遂伸手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放心,涂大哥有存銀不会花光,也不会让圆圆过穷光蛋的日子。” 桃圆牵过他的手,一晃一晃把玩着,“我才不是擔心这个呢,我就怕把涂大哥的銀钱花光了不好。咱们成亲不必过于隆重,只要温馨和开心就可以啦。” 涂天林一笑:“我明白圆圆的意思。不过圆圆无须擔心,银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我们的婚礼只有一次,必须给圆圆最難忘的回忆。” “再者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有存银。” 桃圆眨巴着眼睫,似有所悟,“哦——懂啦。” 涂天林说着,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桃圆,“之前是我疏忽了,圆圆收好这锭银子。” 桃圆接过那块银子,漂亮的蓝瞳里透着不解:“涂大哥给我银子做什么呀?” “给你花的,圆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可是我想要的东西涂大哥都给我买啦,我不需要银子的。” 桃圆说着就想把银子递回涂天林手里,“涂大哥是養家的人,还是收回去吧。” 哪知涂天林故意板着脸,道:“我若是收回这银子,恐怕我的小夫郎越发认为这个家已经穷成需要省吃俭用才能活下去了。” 桃圆迷茫地眨眨眼,还未反应过来那锭银子已经握在了自己手里。 下一瞬,他身体腾空,被涂天林抱到了怀里。 桃圆以面对面的姿势坐在了男人大腿上。 低沉的嗓音已经在耳边传来:“圆圆不必担心家里没银子,我既然敢娶你,就做好了養你的打算,家中一切花销、成亲的开支,我都能负担得起。” 桃圆抿了抿唇,同涂天林对视,小小声开口:“可是,涂大哥养家这般辛苦,处处都要花钱,我——” 一根手指霎时抵在他唇边。 桃圆一时怔然。 涂天林抱着他放到地上,牵起他的手来到那张破旧的衣柜前。 “吱呀。” 衣柜打开后,露出里边桃圆和涂天林折叠整齊的衣裳。 桃圆正欲问这是做什么,涂天林已经拨开衣裳,露出衣柜后的一块木板。 只见他手不知怎的一转动,木板居然隨之打开,露出了后面一块砖牆。 “咦?”桃圆好奇地蹲下,往那黑洞洞的砖牆里仔细瞧。 他目力极佳,一下子便看出里头藏着一个木匣子。 “涂大哥,这是你的木匣子?里面装着什么呀?” 涂天林手伸进洞里,将那木匣子拿了出来,牵着桃圆回到桌旁坐下。 眼看他要打开木匣子,桃圆连忙大叫一声:“等等!” 涂天林抬眸:“怎么了?” 桃圆示意他不要打开匣子,接着自己“噔噔噔”跑到门外,四周打量了一圈,又竖起耳朵凝神倾听一阵,这才噔噔噔跑回屋里关上门。 涂天林见他这般神神秘秘,颇觉得好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桃圆神神秘秘道:“涂大哥,一般这种时候,匣子里应该装的都是些宝物之类的,我方才看过啦,外面没人,可以打开啦。” 涂天林苦笑不得,伸手揉揉桃圆脑袋,“辛苦圆圆了。” 说罢,两人目光投向那个木匣子。 匣子有些年头了,看上去很陈旧。 涂天林手一扣,匣子“啪嗒”一声打开,里头的东西顿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里头还有四锭金子整整齊齐放着。 涂天林将银票拿出来,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桃圆,“圆圆可知,这些银票够我们生活几辈子都花不完么?” 桃圆茫然地摇摇头,“几辈子呀?” 他对金钱没有概念,不过随涂天林去了几趟白溪镇,倒是大约晓得二文钱能买一个烧饼,譬如今日付了喜服的定金是三两银子,喜帖是三百文,买一张衣柜是八百文钱。 其余的,他是真的没概念。 涂天林刮了刮桃圆的鼻尖,道:“怪我,是我平日没注意教你如何使用银钱。” 他拿起那叠银票放到桃圆手里,温声道:“这些银票足够我们生活八辈子也用不完。” “所以,圆圆不必担心涂大哥没有钱。” 桃圆眼睛瞬时亮了亮:“真的吗,涂大哥居然这么有钱!” “嗯,所以,圆圆还拿不拿这锭银子了?”涂天林含笑问。 桃圆连忙拿起方才那锭银子,喜笑颜开:“拿!那我就不客气啦。” 涂天林捏捏他嫩白的耳垂,“用完就找涂大哥要,知道么?” “好!” 桃圆欢欢喜喜去找地方藏他的银子了。 涂天林则笑着收起那些银票和金子,塞回衣柜后的墙砖里。 重新将衣柜门掩上,他回到桌旁却发现桃圆似乎有些愁眉不展,似乎正寻什么东西却寻不到。 “涂大哥。” 桃圆这时回头,神情苦恼地朝他摊开双手,“我好像没有可以装银子的荷包。” 他在白溪镇瞧见过,似乎每个姑娘或是哥儿腰间都挂着荷包,他见过他们从里头拿出过银子。 涂天林略一打量,只见桃圆浑身上下只戴着他送的银镯子,看样子确实缺一个荷包。 他走过去拉着人坐下,给出一个建议,“圆圆不若先把银子藏在枕头底下,涂大哥绣一个荷包给你,等绣好了再把银子放进去,怎么样?” 桃圆惊喜抬眸:“涂大哥还会绣荷包?” 涂天林微微一笑:“针线活难不倒我。” “不过须得到镇上买些料子,明日再去吧。” “嗯!好!” 桃圆依言欢欢喜喜将银子放在了枕头底,之后,拉着涂天林上炕歇息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2章 …… 翌日, 晨光熹微,露水沾满樹梢草丛。 距離太阳冒出云端还有一个多时辰。 桃圆今日奇迹般起了个大早,还美美吃了顿早饭。 昨夜他就与塗天林商议好了, 今天赶早起床进山打猎, 桃圆则顺道背个小筐挖笋。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话说回今晨。 昨夜虽然桃圆答应了要早起,但塗天林叫他时还是不情不愿把被褥往脑袋一笼试图继续做美梦。 好在塗天林早有预料, 做了香喷喷的虾饼拿到小瞌睡虫跟前一晃。 “唉?” 桃圆眼睛还未睜开, 但鼻尖已经隨着虾饼的晃动而耸动。 塗天林瞧着少年仍旧没睜眼, 好笑地咬了一口虾饼。 浓厚香气越发四散开来,鲜香的虾味儿勾得瞌睡的馋虫終于动了。 被褥里拱了一阵,桃圆終于受不了地睜开眸子,一張口便咬住了那只作乱的虾饼。 涂天林还未来得及咬第二口,虾饼就“唰”地被抢走。 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年吭哧吭哧在啃虾饼,但手却没拿住饼子。 眼看虾饼将掉不掉之际,涂天林无奈地扶起少年坐起身,一手揽着他脊背, 一手扶着虾饼方便他啃吃。 桃圆竟就这么闭着眼吃完了一整只虾饼,全程没睁开眼。 吃完了,他脑袋左右摇晃, 似乎在寻找还有没有其余虾饼“自动上钩”的。 “一大早就钓鱼呢?”涂天林看得好笑, 索性抱起他来到铜盆邊,将人放到膝盖坐好,浸湿了布巾替他擦脸, 之后拿过梳子梳头, 再用一根碧色发绳将一头白发扎成高马尾。 扎好之后, 涂天林终于輕拍桃圆脸蛋, “好了,起来吃早饭,吃完再漱口吧。” 桃圆此时才终于完全清醒。 他揉揉惺忪睡眼,一睁开眸子便瞧见已经坐在了院子里饭桌旁。 涂天林抱着他出来了。 桃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脸红彤彤的。 昨夜分明答应得好好的,今晨却总是睁不开眼,于是心虚地解释:“涂大哥,不是我不想起床,是眼皮子太沉了,我委实抗拒不了嘛。” 涂天林瞧着他红红的耳根,忍俊不禁:“瞌睡虫,赶快吃,待会儿还要进山。” 桃圆这才龇牙咧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高高兴兴吃起了早饭。 早饭后又洗漱一番,桃圆回到院子时,涂天林已经备妥了装备,包括弓箭和隨身匕首,还有桃圆所需的背篓和小锄头,另外还有两包肉干,一个水壶, 涂天林有些担心,再次确认:“能背得起这背篓么?” “涂大哥少瞧不起我啦。” 桃圆傲娇地昂首提胸,輕轻松松将背篓提起背在背后,接着快步走向涂天林。 还未等男人反应,桃圆已经双手将他腾空抱了起来。 桃圆俯首冲涂天林眨眨眼,“涂大哥,怎么样?” 涂天林一时惊愕不已,一直以来他都当桃圆是只可爱的小猫,柔弱的美少年,竟忘了他还是一只拥有法力的猫妖。 面对桃圆迫不及待“求夸夸”的骄傲神色,涂天林不禁含笑点头,“圆圆真厉害。” “嘿嘿嘿。”桃圆将人放了下来,“所以涂大哥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涂天林摸摸他脑袋,“好,咱们出发。” “走喽!” 桃圆歡呼着转了一圈,领头往院子外走去。 涂天林将门落锁,随后同桃圆拐入村后一条偏僻小路,往山里走去。 他们出门时日头还未升起,且又是村尾的地段,因此没人看见他们。 两人慢慢爬后山,一邊爬,涂天林一边给桃圆解说,“这个颜色的笋可以挖,正是时候。” 四周灌木樹枝还沾着新鲜的露水,时不时会打湿两人的发梢和衣裳。 涂天林便会拿出布巾替桃圆擦掉水珠,替他拢好发丝。 待穿过清水村的后山,爬到另一座山峰时,日头已经钻出云端露出了红红脸蛋。 四周居然出现了一片云海,红日在云海尽头,瞧着宏伟又壮觀。 一路上,桃圆竟然没有喊过一次累,没停下休息过一次。 就连涂天林都忍不住夸赞他,桃圆骄傲地挺着胸脯,“我可是猫妖,不会这么容易累的啦。” 在看到壮觀的日出和浩瀚云海后,他兴奋地蹦了起来,“涂大哥,就是这里啦。” 已经许久没瞧见这般景致,桃圆既兴奋又感慨。 从前他们蓮氏一族在这附近群居,时时都能看见这般壮观的景象。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到了。 如今居然能同最心爱的人一同观赏,实在是一件幸事。 “涂大哥,咱们看一会儿日出吧。” “这样的景色难得一见的!” 涂天林颔首:“好。” 桃圆拉着涂天林在一块巨石后坐下,两人从背篓里拿出牛肉干,给消耗掉的体力进行补充。 日头从红彤彤的冒头渐渐往上升,将四周的云海晕染上一片橙红,五彩斑斓又叹为观止。 仿佛方圆十里的云海都笼罩上一層彩衣。 而红彤彤的彩衣也逐渐變为金黄。 桃圆指着这一變化兴致勃勃地歡呼,“好漂亮,涂大哥你看到了嗎!” 涂天林摸摸他的脑袋:“看到了。” “圆圆从前便能瞧见这般奇景,真是羡慕。” 桃圆自豪地仰头,“涂大哥若是以后想看,我们再来!” 两人正浓情蜜意时,陡峭岩石后边忽然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大清早出现在这你侬我侬,真是让人看了倒胃口。” 桃圆吓了一跳,同涂天林起身看过去。 岩石和草丛那头,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俊美少年。 同桃圆一样,他亦长着一头白发,眉眼清冷,浑身止不住散发着一股睥睨感。 尤其是在望向涂天林时。 桃圆看清来人后,惊喜地叫道:“蓮獅!” “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看见你!” 来人正是上次在涂家院子出现过的白猫——蓮獅。 蓮獅脸上充斥着不耐烦,“莲意,你怎么敢把这个凡人带到我们族人地界的,活得不耐烦了嗎?” 桃圆撇嘴,急声解释:“不是,其实是我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通知你。” “你有事找我,为何带这个凡人过来?” 莲獅满脸高高在上,瞧着涂天林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桃圆跺了跺脚,“嗐,因为这件事和我们两人都有关呀。” 说着,他一手牽起涂天林的手,紧紧握住,“莲狮,我与你说过,我喜欢涂大哥。” “后来我才发现,涂大哥心里也有我。” “莲狮,我们下个月初八就要成亲啦,这次是特意过来给你送喜帖的。” 莲意一脸不可思议:“喜帖?” “是呀!” 桃圆道:“我知道你不屑于参加凡人的这些喜事,但还是想同你分享这份喜悦。” 说着,他从背篓盖着的油布下拿出那張烫金的喜帖,慢慢走了过去。 莲狮见状退后一步,深深蹙起眉头,“莲意!” 桃圆愣愣地停下了脚步。 莲狮捏着鼻子,眼里全是嫌弃,“你身上沾满了凡人的气味。” “简直臭气熏天。” 即便之前莲狮高高在上对涂天林不屑一顾,桃圆也忍了。 这会儿见他毫不避讳直接这般出言羞辱,桃圆终于板起脸,极为不悦:“莲狮,涂大哥是我未来的夫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莲狮冷哼:“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桃圆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两步,将喜帖放在沾了露水的岩石上。 “好,我不过去。” “莲狮,我不期望你能来,喜帖送到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才说罢,莲狮已经闻声而动,下一瞬出现在涂天林的身后。 桃圆心中警铃大作,“噔噔噔”奔过去张开双手将涂天林护在身后。 “莲狮,你要做什么?” 莲狮慢慢打量着他身后的男人,一脸傲慢,半晌,终于问道:“你,确定要嫁给他?” 桃圆点头:“我没这么笨,涂大哥是好是坏,我看得出来。” 莲狮再次冷声道:“婚礼我是不会去的,你就别抱有期待了。” 桃圆见他亲口说出,不由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莲狮冷睨涂天林:“如果不想我伤害这个凡人,就立刻離开。” 这时,涂天林牽过护在身前的桃圆的手,沉声开口:“我会好好护他,爱他。” 莲狮语调讥讽:“就怕莲意陷入情爱变成了一个笨蛋,男人的承诺怎能可信?” 桃圆这时轻声问:“莲狮,你……你嫁给他,过得好吗?” 莲狮冷声不耐烦道:“我在山里逍遥快活比凡间不知好多少倍,还准备同他生一个宝宝。我们莲氏一族马上就要有后了。” “而你,身上即将沾满凡间臭臭的油烟,我不想看到你。” 桃圆既难过同时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莲狮,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只是——” 他话锋一转,颇有些疑惑地问:“既然你过得好,为何还要去清水村偷田大哥他们家的瓜?” 莲狮冷冰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休要污蔑我。” “真的不是你?” “莲意,你再胡闹我就要不客气了!”莲狮冷声道,“没什么事就立刻离开吧,否则我不耐烦真的会杀了这个凡人。” “好好,我们马上走。” 桃圆生怕莲狮真的会伤了爱人,反握住涂天林的手,示意他往回走。 涂天林点点头,两人手牵着手,在宏大云海和已经高升的太阳下慢慢沿路往山下走。 桃圆一边走,一边回头。 身后漫延起層层云雾,渐渐的,莲狮的身影不见了。 而伫立于岩石顶端的莲狮,在云雾中悄悄握紧了拳头。 在桃圆看不见的皮毛底下,隐约露出了一些伤痕。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3章 …… 云雾缥缈和金光日照已经渐渐远离, 蓮獅的身影也早已湮没在雾气中。 桃圓眉眼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涂天林温声宽慰他:“没事,喜帖已经送到,你也能放下一桩心事了。” 桃圓情绪低落, 悶悶应声:“嗯。” “涂大哥, 对不住,蓮獅向来都瞧不上凡人,你不要生气。” 涂天林摸摸他脑袋, “我并未生气。” 頓了頓, 他又问:“莲意是你在族里的名字?” “嗯, 是。” 涂天林温柔摸摸他发丝,“很美的一个名字。” 桃圓低落的心情瞬间明朗不少,“是吗?” “嗯,我很喜欢。” “圓圆要不要用回原先的名字?” 桃圆认真地想了想,遂摇摇头,“还是不要啦,胡老大夫救了我,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我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好啦。” 涂天林声音低沉:“好,只要圆圆高兴,怎样都可以。” 为转移少年注意力, 他又道:“圆圆今日想不想吃田大哥家的瓜?” 桃圆眼睛一亮, “想!” “既如此,圆圆便努力挖竹筍,只要挖到四顆鲜嫩竹筍, 今日便买一个甜甜的寒瓜回家。” 桃圆瞬时开心地蹦了起来:“好呀, 涂大哥说话算话哦。” 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倒是全然忘了涂天林给过他一大锭银子, 要买什么不行? 涂天林瞧见他兴致高涨,总算是稍稍放心了。 一路上,涂天林并未急于打猎,而是先指导桃圆如何挖筍。 “老的筍个头也许已经长得很高,不鲜嫩,所以高的便可以放弃了。” 桃圆好奇:“那专挑刚冒头的笋挖么?”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土下缝隙较大的,可以试着多挖几锄头,往往下面埋着的笋最为鲜嫩。”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片竹林附近,桃圆没理会那些个头老高的笋,而是专注寻找刚刚冒头的,或是泥土缝隙较大的。 果不其然,才不过一刻钟,桃圆就成功挖到了一顆沾满泥土的鲜笋。 期间,涂天林一直注意周围的动静,防止有野兽靠近。 “涂大哥!”桃圆兴冲冲举起那顆笋,“这颗笋一定很鲜嫩对吗!” 涂天林颔首,微笑道:“圆圆真能干,是的。” 桃圆受到鼓舞,兴致更为高涨,“好耶!” 他将笋放进背篓,跃跃欲试继续寻找下一处泥土缝隙大的地方。 方才他们离开云海险峰之后回到了清水村的后山,这邊鲜少有村人过来挖笋。只因近五十年出了好几起村人被野兽咬傷咬死的事故,因此这片竹林虽然茂盛,但清水村的村民也只好放弃。 只有擅长打猎的涂天林会踏足此地。不过他售卖猎物已经足够赚钱,是以这片竹林他并未动过。 在涂天林指导下,桃圆很快挖到了四颗鲜嫩的竹笋,小小的背篓瞬间沉甸甸的,很充实。 “涂大哥,我挖好四颗啦!” 涂天林含笑点头:“圆圆真厉害,这么快便挖到了。” “嘿嘿,涂大哥,咱们今晚炒竹笋吃吧!” “好。” 桃圆挖够了竹笋,接下来便轮到涂天林打猎了。 事前,涂天林叮嘱桃圆:“屏息静气,勿要发出动静。” 不消他再多说,桃圆已经如同野兽一般进入屏气状态。 若不是涂天林也同样拥有野兽般的屏息功能,是发现不了桃圆的存在的。 涂天林当场表扬桃圆做得很好,之后,他们从竹林离开,进入一处茂密的叢林。 桃圆长年待在深山,对这些地形再熟悉不过。因此他跟在涂天林后邊毫不吃力,相反还十分如鱼得水。 涂天林时不时停下来,低声问他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桃圆都是摇头小声回答:“涂大哥也太小瞧我啦,一点儿都不累。若是不能活动筋骨我还憋得慌呢。” 涂天林一想也是,猫儿都喜好动。 于是放心继续前进。 終于,在一处荆棘叢里,涂天林发现了野兽出没的痕迹——那是几只很大的脚印,如同猫儿爪子印下的梅花一般,也不知是什么野兽。 桃圆極为機靈,看到涂天林忽然止步,也轻声停住了。 两人再次进入屏息状态。 涂天林瞧着这野兽脚印,暗自盘算着,这脚印也委实过于大了。 他回头,朝桃圆竖起一根手指。 桃圆明白他的意思,无声点头。 两人在草叢里等了好一会儿。 足足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草丛那头終于传来了动静。 涂天林心中一动。 他观察过,这片茂密丛林有竹鼠频繁出没,估摸那头野兽是要捕猎竹鼠,因此会在这附近频繁出没。 不一会儿,掩映在密丛里的两人终于看到一双绿眼睛出现。 涂天林屏住呼吸,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密叶缝隙中出现的野兽。 若没看错,迎面而来的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蟲。 他与桃圆同莲狮会面后从隔壁山头过来,之前从未踏足过这片山林。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吊睛白额大蟲! 他默默盘算着,若是能捕到这大蟲,估计能卖上不少银子。 看着那大蟲慢慢靠近,涂天林重新握住搭好的弓箭,慢慢拉紧弓弦。 那吊睛白额大虫警惕性極高,听到弓弦绷紧的动静转头就要跑。 涂天林动作敏捷,起身朝着巨大的目标射去。 “唰!” 弓箭破空而去。 他箭术纯熟老练,这一箭瞬间射中大虫的屁股,那大虫瞬间歪了歪身体,但由于皮糙肉厚,居然还能忍痛继续跑。 涂天林拔脚便追,边回头喊:“圆圆跟上!” 谁知一回头,桃圆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涂天林心惊,顿时也没心思管那只大虫,着急呼唤:“圆圆?” “涂大哥,我在这儿!” 涂天林一回头,发现桃圆居然已经在前头出现,这会儿正追赶那只大虫呢! 他何时跑到前面去的? 涂天林心惊,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小家伙受傷。 遂猛地拔腿就追。 但由于停了一瞬,与大虫的距离拉开了不少。 倒是桃圆,由于一早便悄然绕到后边,远远赶在了大虫面前。 在终于看到大虫身影过来时,他靈機一动,施了一道小小的法术。 一颗粗壮的树干轰然倒塌拦在大虫面前。 大虫猝不及防被绊倒,嗷嗷大叫,与此同时倒下的树干掀起一阵冲天尘土。 桃圆凭着妖猫的灵敏,跳下树拔出匕首就冲大虫冲了过去。 那是涂天林出发前给他的匕首,说是遇到危险能保护自己。 桃圆心想,他是猫妖,只有同为妖怪的仇家才能让他受伤呢。但他没有拂了涂天林的好意,收下了匕首,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啦。 “噗嗤!” 桃圆猛地朝那大虫扎了下去。 待到烟尘散尽,涂天林也终于赶到,看到的就是少年扬着一张脏兮兮的笑脸在等着他。 粗壮树干旁躺着的是那只大虫,此时正躺在血泊里,心脏处插着一把锋利匕首。 桃圆笑得明媚灿烂:“涂大哥,我把大虫给撂倒啦!” 涂天林没瞧那大虫,冲上前狠狠搂过少年上下打量,眼里充斥着浓浓的紧张。 桃圆调皮地拨开他散落的鬓发,“涂大哥,你被树枝勾散头发啦。” 下一瞬,他笑容还未散,身体被翻转了遍,屁股传来响亮的“啪啪”两声。 桃圆怔了怔,直到屁股传来火辣辣的触感,才知道涂大哥揍了自己。 “涂大哥……” 涂天林喉间传来低沉嘶哑的怒吼,但又因为压抑着,听上去像是在吼自己似的,“桃圆!” 他第一次叫了桃圆的全名。 “下次不可以这般冲动,若你出事,我……” 涂天林喉头哽了哽,似乎没能继续说下去。 桃圆瞬时明白涂天林的担忧,安慰般抱住他,“涂大哥,你忘啦,我可是猫妖,这只大虫伤不了我的。” “啪!” 桃圆话音才落,屁股又传来一声闷响。 不对。 是屁股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桃圆稍稍侧头一看,原来是涂大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胳膊上,将胳膊打红了。 “涂大哥,你在打蚊虫吗?” 涂天林红着眼睛,禁不住用力扭了扭他脏兮兮的脸蛋,“我舍得不打你。” 桃圆明白过来了,“所以涂大哥打自己?”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重新将人搂紧,“即便是妖,也不可以这般冲在面前,我会很担心。” “打猎养家这是我该做的事,圆圆在后面平安待着就好。” 桃圆正要再说,却感到抱着自己的男人身躯在微微颤抖。 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自从认識涂大哥以来,他永远都是一副沉稳淡定的模样,何时有过这般惊慌的神情? 涂大哥是真的很担心自己。 意識到这一点,桃圆默默收回要说的话。 罢了,今日吓到涂大哥啦。 改日他会再寻个机会说服涂大哥,总有一日涂大哥会让他帮忙打猎的! 桃圆轻拍男人后背,“涂大哥,是我不好,没同你商量便冲到前面去了。” “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啦,好不好?” 涂大哥方才那两下手劲,怪疼的,还痒痒的。 桃圆再次侧头,却发现男人的胳膊已经红肿得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什么毒物蛰了。 和他的屁股相比,涂天林的胳膊属实是被拍伤了的程度。 “涂大哥。” 桃圆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摸那红肿的胳膊,手却被涂天林抓住。 他没法动,只能低声问:“涂大哥,疼不疼?” 涂天林摇摇头。 桃圆却道:“我不信,涂大哥在騙人。” 涂天林却气笑了:“我騙的不是人,是一只狡猾的小猫。” 桃圆这回反应极快:“那你就是承认了在骗人啦!” “一定很疼,快给我看看!” 他挣扎着要去抓涂天林的手查看,再次被男人反握住手腕。 “好了,难不成你要我在这丛林里也看看你的屁股伤了没有?” 桃圆听着耳边那道低沉嘶哑的声音,下意识想捂住屁股,连连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4章 …… 那头吊睛白额大蟲体型巨大, 若拖着大蟲下山,涂天林便无暇顾及桃圓。 是以他先拉着人到怀里涂了一层药粉防止蛇蟲鼠蚁咬傷。 晨间涂过的药粉这会儿效力已散,须得再上一次。 除此之外, 桃圓方才因为冲得太快, 脸还被坚硬锋利的枝叶刮出几道细痕。 桃圓瞧出涂天林心疼的眼神,在他开口数落之前一把将人抱住,“涂大哥, 我们赶快上药就下山吧。” 他这般撒娇的姿态弄得涂天林也不好出言责备, 只能专心给他上药。 擦好药, 桃圓背着篓子,按照涂天林的叮嘱去拖大蟲的后腿,涂天林则在前边负责拖前腿。 但涂天林力气再大,光靠桃圆幫忙,要拖这么一只近三百斤的大虫下山还是不够的。 还没到半山腰,桃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涂天林也大汗淋漓,布衫也湿了个透。 “涂大哥,咱们停下来歇会儿吧。” 涂天林见桃圆也累得不轻, 便决定停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休息。 入伏的天儿,热得蝉鸣不断,连空气都是灼人的烫。 涂天林拿出水壶递给桃圆, 后者悄悄瞥一眼涂天林, 捧着水壶一边喝水一边绕着大虫打转。 “涂大哥拖着大虫下山太辛苦了。” 桃圆暗暗想着,一边试图运转法力将那头大虫凭空托起来。 只是在他成功之前,那头及时传来一声清晰的咳嗽声:“咳咳!” 桃圆一转头, 发现涂天林目光一眨不眨同自己对视。 被抓包了。 桃圆尴尬地装作望天, 手指微动, 方才凭空升起一丁点的大虫“砰”地一声落在泥土地面。 “涂大哥……我、我忽然想去看看, 那边是不是有一片桃林……” 桃圆假意若无其事要往另一头走,却被低沉的声音定住脚步:“圆圆。” “过来。” 桃圆脚步顿时挪不动了,硬着头回到涂天林身边。 涂天林语重心长开口:“之前不是说过——” 桃圆连忙抢白:“我知道,涂大哥说不能使用法術,既然和人一起生活,就得用凡人的法子过日子。” 涂天林:“嗯。” 桃圆忍不住嘟哝:“可是,我是怕涂大哥太累了嘛。” 涂天林拉他过来坐下,温声道:“我方才不是放信号烟了么,很快就有村人赶过来幫我们了。” 桃圆吐吐舌头,绞尽脑汁思索能使用術法之处,最后終于问:“那,倘若涂大哥遇到——” 话问到一半,他却又收回了话头。 倘若涂大哥遇到危險,他一定不顾一切使用法术救他。 …… 两人在树蔭下休息不久,果然有村人赶到了。 为首的便是苏漢子苏谷、田漢子和谢大脚几人。 一幫人鬧哄哄地呼唤着“涂獵户”,一边拨开荆棘树丛寻人。 涂天林起身扬声喊道:“我在这里。” 七八个大漢纷纷奔了过来,苏谷更是率先喊道:“涂獵户,桃哥儿,你们没事吧?” 涂天林:“无事。” 谢大脚这会儿忽然大叫一声:“哇,涂獵户,你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看到躺在树根下的吊睛白额大虫都惊讶不已。 “这大虫可是很稀有啊,俺们可是从未见过,今日托涂獵户的福居然见到了!” 苏谷:“涂猎户来村子五年啦,头一回猎到大虫,恭喜恭喜啊!” 谢大脚:“要我说这财就得涂猎户发,换做是旁人哪能猎得到这种大虫?” 田汉子忙不迭点头:“咱们也只能爬到半山腰了,再往后山去啊就不行喽,那儿崎岖險峻的,也就涂猎户——” 田汉子话说到一半,愕然望向一旁的桃圆,“咦,桃哥儿居然也能跟着涂大哥到后山打猎?” 经他一提,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了不得的事实。 后山崎岖险峻,猛兽蛇虫众多,或许还会遇到瘴气,村里不是没有人能爬的上去,但遇到危险就只能各自保命,谁也顾不上谁。 就是这般的险境,桃圆这个柔弱纤细的哥儿居然能一步不落跟着涂猎户爬上爬下还平安回来了? 且不说涂猎户还猎了一只大虫呢! 桃圆一时卡壳不知如何解释,悄悄同涂天林交换一个眼神。 后者这时沉声开口:“圆圆在西域那边常遇到飞沙走石,早已锻炼得身轻如燕。这次也是他坚持要陪我上山,我才发现他竟有这等身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田汉子:“真是看不出来桃哥儿还有这般好本事,怪不得能与涂猎户成亲呢,真是登对哇!” 大夥一顿夸赞后,苏谷道:“都别废话了,咱赶紧帮着涂猎户把大虫拖回村里去吧。” 于是乎,七八个汉子齐心协力一块帮着把那吊睛白额大虫搬下山,到了山脚,谢大脚家的板车已经在等着了,于是大夥便将大虫扛到板车上,拉板车回到了涂天林家中。 一阵忙乱将大虫搬到院子里,大伙不由一阵艳羡,“这大虫一定值不少钱,听说很多富贵人家会用大虫的皮毛做大氅,或者是做毯子呐!” “涂猎户这次真是猎到宝喽!” 桃圆这会儿机灵,已经从灶屋里拿出牛肉干出来分给大伙了,“苏大哥、田大哥、谢大哥,辛苦你们啦。” 涂天林做的肉干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味道好,大伙看到肉干双眼放光,没一会儿一大碗牛肉干就分完了。 “涂猎户,桃哥儿,谢谢你们的招待哇。” 大伙吃好后,临走时,涂天林叫住谢大脚,问他爹明日去不去镇上。 谢大脚:“去的哇,涂猎户可有事?” 涂天林点头:“能否劳烦谢老爹给德鑫酒楼的掌柜带句话,就说我猎到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问他收不收。” 谢大脚:“没问题,我老爹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等众人鬧哄哄散去后,桃圆冲他吐吐舌头,“涂大哥,我是看你平日里都是这么待客的,所以擅自把肉干拿出来招待他们啦,你不会怪我吧?” 涂天林倒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闻言捏捏少年脸颊,“圆圆做得越来越好了,你是这个家的主人,想怎么样都可以,记住了?” 桃圆眸子溢出一丝亮光,“嗯,知道啦!” 涂天林这会儿打量着那头大虫,也不知在想什么,桃圆便自告奋勇要帮他拖着大虫去西边那间柴房,以免夜里露水打湿了大虫。 另一头,苏谷田汉子几个兴奋异常,逢人就说涂天林今日猎了一头大虫,那身型委实威风又漂亮。 不到一个时辰,全村都晓得涂天林今日猎到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这厢,大虫安置到柴房后,涂天林这才忽然瞧见桃圆裤腿被划了一道锯齿形口子,想来是被哪种荆棘刮破的。 涂天林赶忙将人拉着去了北屋上下查看可有受傷之处。 结果扒开裤腿一看,确实傷了,伤口洇着血红已经凝固,形成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涂天林心口一紧,也没时间责备小夫郎,赶忙拿过药箱上药。 桃圆低头瞧着神情专注上药的男人,心中略有不安,“涂大哥,我也不知道这是何时刮破的。”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的……” 涂天林无声抬头,一记黑沉沉的眼神扫了过来。 桃圆顿时如鹌鹑一样乖乖待着不做声了。 涂大哥的眼神好吓人! 不知道为何,他只不过是被看了一眼,就有些腰软,想动也动不了了。 桃圆只觉得莫名,便一声不吭任由涂大哥替自己上药。 …… 这会儿早就过了晌午,日头正晒呢。 涂天林给桃圆上过药,毫无预兆起身,一言不发便去了灶屋做午飯,居然也没责备他胡乱帮忙弄得受伤的事。 桃圆一愣,跟紧在他屁股后头,看着他沉默地在灶屋忙碌。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柴火噼里啪啦和沸水嘶嘶声。 灶屋越是安静,桃圆越是紧张,开始抠起衣角。 最后,終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了:“涂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涂天林沉沉看过来,板着脸依旧没出声。 桃圆只好上去主动帮忙,递鍋盖,递碗碟,把辣椒洗了递过去…… 涂天林默不作声一一接了过来,依旧没作声。 直到两碗蒸蛋蒸好,香噴噴的牛肉面出鍋。 在涂天林把午飯在树蔭底下摆好,桃圆终于忍不住扑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涂大哥?” “涂大哥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錯啦。”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此时嘴角勾了勾,面上却仍旧板着脸,沉声问:“錯在哪了?” 桃圆方才可是认真反思了,这会儿立即抢答:“我不該不同涂大哥商量就去杀那只大虫,还弄得脸和腿都划伤了惹涂大哥担心。” 他可不敢耍滑,否则涂大哥真的就生气再也不理他了。 涂天林没回头,“嗯,既然你知道了,以后該怎么办呢?” 这个嘛,桃圆也早就想好了,“我以后做什么之前都一定与涂大哥商量!” “还有呢?” 桃圆冷不丁被反问一句,怔愣地眨巴纤长眼睫,呆呆地张大嘴巴,“啊?” “还有什么?” 涂天林顿时气笑了,磨着后槽牙忽然转身,把少年抱了个满怀。 桃圆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牢牢像一朵牵牛花似的扒在了男人身上——是被强制的。 他同涂天林面对面相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黑沉。 “还有呢?”涂天林再次沉声问。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5章 “还有?”桃圓一思考就忍不住眨眼, 睫毛要掃不掃涂天林的臉,弄得他臉颊源源不断传来痒意。 近在咫尺的的纯真雙眸眨啊眨啊,直看得涂天林想把人摁着狠狠亲一顿。 但现在问题还未解决, 不是时候。 可桃圓想破了脑袋, 就是想不出还有哪里做错了。 他想动弹也没法动,只能由男人有力的大手牢牢禁锢着。 “想不出来?” 桃圓一个劲搖头,开始求饶, “涂大哥, 我真的不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呀?” “啪。” 一个巴掌不轻不重拍在他臀部间。 不痛,但就是痒痒的。 桃圓忍不住动了动,想伸手挠,却被那雙大掌钳制着不许动。 “涂大哥……”桃圆求饶声又软了一些。 涂天林为了小惩大诫,语气强硬道:“不许乱动。” 小家伙在他身上乱扭,说实话他也很难受。 桃圆顿时乖乖地不动了,撇着嘴委屈地望着男人。 涂天林瞧他的模样就明白,小家伙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擔心什么。 于是叹口气, 只能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没有同我商量便冲动行事为其一,其二,便是受傷一事。” 桃圆一听, 刚想说这是小傷, 却听涂天林又道:“即便你是妖,但在不知不觉间还是极易受傷,你这般迷糊, 若是将来因此不甚傷了性命, 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我会很难过, 很擔心你。” “今日只是小伤, 日后若是不注意,便酿成大错。” 桃圆听着听着,渐渐觉出一些味道了,懵然地问:“涂大哥方才生气是因为我受了伤?” 涂天林垂眸,“我更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桃圆赶忙安慰他:“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啦,涂大哥又不是妖,我速度比你快,你想保护也追不上呀。” 涂天林一双黑沉眸子再次扫向他。 桃圆吐吐舌头,瞬间收敛神情不敢吱声了。 “既知道错了,圆圆日后该怎么做?”涂天林沉声问。 桃圆斟酌着方才的对话,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回答:“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讓自己受伤,不惹涂大哥担心害怕!” 他緊緊盯着男人的神情,直至瞧见他黑沉如渊的眸子终于缓和一些,下颌绷紧的线条也松了。 桃圆便知道自己答对了。 涂天林见小家伙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磨了磨后槽牙,气笑了,直接摁住他后脑,吻住那張鲜红欲滴的唇。 二人拥吻了许久。 桃圆腰软腿也软,所幸人是挂在涂天林身上的,只是浑身酥酥麻麻,即便力气再大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也不知何时,他白皙的肩颈和锁骨沾染上一朵朵红艳的梅花。 桃圆喘不过气,又忽然记起一件事,遂难受地使劲拍打涂天林胸口。 “唔唔,唔!” 涂天林怕闷着他,担忧地将人松开,“歇会儿?” 桃圆眼眸水汪汪,唇也是又红又艳,真真是一副靡丽画面。他焦急搖头,指着自己脸蛋问:“涂大哥,我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是不是很丑?” 涂天林怔了怔,“急着停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桃圆连连点头,“是呀,万一我变丑了涂大哥不要我怎么辦?” 涂天林气极而笑,一把将人扛在肩头往北屋走去。 “不如今日就讓圆圆知道,我到底还要不要你?” 桃圆不由得在他肩上乱扭,“好痒,涂大哥不要摁我的腰,好痒哈哈……” “涂大哥我饿啦!” 一番兵荒马乱的笑闹声中,涂天林这才记起午飯已经摆好。 他懊恼地将人放下,拍了一记额头。小家伙蛊惑性过强,他居然差点把午飯这回事忘了。 桃圆被放到地面,肚子已经咕咕叫个不停,于是撒开腳丫就往樹蔭底下跑。 “蒸蛋,牛肉面,我来啦!” 他还不知道方才差点就要发生什么事,这会儿已经美滋滋捧起碗吸溜起香气四溢的牛肉面。 涂天林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在柚子樹下坐下,陪少年吃饭。 吃饭间,涂天林记起今日曾打过几次桃圆的屁股,于是问他疼不疼。 桃圆吃得正欢,龇牙咧嘴地笑,“一点儿也不疼,我就知道涂大哥不是真的舍得揍我。” 涂天林真是拿他没辦法。 …… 午饭过后,涂天林去了西屋柴房,尋思着该如何处理那头大虫。 酒楼那边还没消息,他还不清楚刘掌櫃的意思。 没想到,这时恰好有人在院子外敲门。 “嘭嘭嘭,嘭嘭嘭!” “涂猎户在家吗!” “我听村人说你在家的 ,这不着急忙慌就赶过来啦!” 桃圆和涂天林相视一眼,两人并肩来到院子里。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平常不怎么听到,应当不是村里的人。 两人到院子里,看清篱笆墙外的人时终于明白来者何人了。 居然正是白溪镇德鑫酒楼的刘掌櫃。 刘掌櫃一看到涂天林就不停招手,还一边拿帕子擦着汗,“涂猎户,快,这天儿可把我热坏了!” 涂天林过去开门把人请到柚子树蔭底下乘凉。 桃圆端了茶过来,给两人倒上,然后站在涂天林身后。 涂天林却道:“圆圆也坐。” 桃圆便在他旁边的石凳坐了。 涂天林这才看向德鑫酒楼掌櫃,“掌柜,不知您突然登门造访是为何事?” 掌柜摆摆手,“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我就是赶来问你,那只吊睛白额大虫还在不?在的话德鑫酒楼买下了!” 桃圆好奇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瞧这德鑫酒楼的掌柜着急又满头大汗的情形,似乎很想要这只吊睛白额大虫啊! 涂天林亦是没想到掌柜的这般快就上门,沉吟一瞬便很快答道:“掌柜,我确实有意要卖出这头大虫,只不过并不是一整只,掌柜要考虑清楚。还有,不知掌柜打算出价多少?” 掌柜此番前来也是打算整头买下,这会儿听涂天林表明态度后,很快又重新有了盘算,“涂猎户,也你也知道我向来好说话,你这是只打算卖皮毛,还是?” 涂天林:“是这样,我打算留下一部分肉给家人和村民们尝尝鲜,其余的肉和皮毛都能给掌柜。” 掌柜一听便心中有数了。 他结识一户邻县的官老爷,那官老爷最近一直在尋找野兽的皮毛,想给新娶的美妾做一件大氅呢。虽然距离寒冬来临还有好几个月,但早做打算也是没错的。 这不他得知涂天林猎到一头大虫,连吃了一半的新菜也顾不上扔下筷子就命人备马车往清水村赶。 眼下听到涂天林说皮毛是要卖的,不由松了口气。 这讨好官老爷的机会他一定得把握住了。 “这样,涂猎户,”掌柜道,“大虫的皮毛,我给你开价一千两。” “至于肉,你先留下你要的那部分,余下的都卖给我,怎么样?” 一千两? 桃圆之前刚接受过涂天林对于银钱的教诲,这会儿大约明白一千两能买很多很多張饼子,很多串糖葫芦,很多斤蜜饯。还能够让一户寻常人家过上几辈子温馨富足的日子了。 他不禁咋舌,没想到一头大虫居然能卖这么多银子? 刘掌柜给出的价格似乎在涂天林预料范围内,他只沉吟几息便同意了。 “好,就按掌柜说的办。” 说罢,涂天林看向桃圆,柔声问:“圆圆,交给你一个任务,去帮我通知方才谢大哥他们几位到家里来,能办到么?” 桃圆腾地起身,“嗯,涂大哥放心吧,我去去便回!” 才跑两步,他又急急回头,“对啦,我今日可是挖到四颗笋啦,我就顺便去田大哥家买一个寒瓜怎么样?” 涂天林差点也把这事儿忘了,含笑点头:“好。” 掌柜笑眯眯看着桃圆飞快地奔出院子,又望向涂天林,“这位便是你救回来的异域哥儿吧?我今日路过红娘坊,听说涂猎户你都做喜帖啦,是不是就快办喜酒了?” 涂天林颔首:“是,届时喜帖写好,便给刘掌柜送去一份。” “哎哎,好嘞,那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啦!” …… 桃圆腳程飞快,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带着苏谷、田汉子和谢大脚几人来了。 他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寒瓜,喜滋滋奔向灶屋地去洗瓜切瓜。 苏谷几人到的时候,涂天林已经在处理那只大虫了。 他们几个见状连忙过去帮忙。 刘掌柜则在树荫底下喝茶等着。 “哐啷!” “啊!” 这会儿,几个汉子们热火朝天在屋里处理大虫,忽然听到灶屋那头传来清晰的尖叫。 涂天林心头一紧,匆匆扔下一句“辛苦大伙”,遂赶忙冲向灶屋。 也一进去,便看到案板上躺着洗好的瓜,而切瓜的刀掉落在地,桃圆正蹲在地上正要捡起那把刀。 涂天林条件反射冲过去抱起桃圆,紧张问:“何处受伤了?” 桃圆愣愣抬头,“没有受伤。” 涂天林还以为他是害怕挨骂,止不住担心地抱着他四处打量检查,确定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悬着的心。 桃圆吐吐舌头,“我看大家都这么辛苦便打算切个瓜给大伙尝尝,才没切一会儿刀就掉地上啦。” 涂天林松开他,往案板那边看去,这才发现这瓜表皮上出现了许多细小划痕,但就是没能把瓜切开一个口子。 涂天林愕然,“圆圆今晨不是把我抱起来过,怎的切不了一个瓜?”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6章 桃圓又急又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把刀一碰到瓜皮就滑溜溜的,怎么也切不破。” 所幸方才刀掉到地上时没伤到脚, 否则他今日是逃不出涂大哥的手掌心了, 涂大哥指不定会怎么揍他屁股呢。 这厢,涂天林略一思索,道:“拿起刀, 我教圓圓如何切瓜。” 桃圓眼睛一亮, “好!” 他重新握住那把刀, 扬在半空对准大大的寒瓜,“涂大哥,下一步該怎么办?” 涂天林想了想,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身体贴着他的身体,“像这样,寒瓜横着放,手腕发力, 下刀迅速。” 说话间,他操控桃圆的手,用力朝瓜劈下去。 “咔嚓。” 声音落下, 红瓤的寒瓜瞬间一分为二, 晃动着停在案板上。 桃圆立即欢呼不已:“成功了,切成两半啦!” 说罷,回头朝着涂天林臉颊狠狠亲了一口。 “啵!” “涂大哥真厉害!” “咳咳!” 涂天林还未说什么, 灶屋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涂猎户, 那头大蟲解剖到一半, 接下来該怎么做?大伙都在等着呢。” 两人一看,原来是田汉子在门外呢! 桃圆鬧了个大臉红,赶忙用胳膊碰了碰涂天林示意他放开,小小声催促:“涂大哥,你快去忙吧,我会切瓜啦。” 涂天林颔首,沉声叮嘱他:“小心些,别伤着了。” 桃圆忙不迭应声,催他快走。 等到两人离开,桃圆才捂着发烫的臉长吁一口气,重新打量起那寒瓜。 “像这样,手腕用力——” “啪嗒。” 他手起刀落,半邊寒瓜再次一分为二。 又成功啦。 桃圆备受鼓舞,开开心心继續切剩下的瓜。 他之前见过涂天林切瓜,依样画葫芦,不一会儿,一片片寒瓜就整齐摆放到了盘子里。 他先是端着盘子去了树荫底下,把瓜分给劉掌柜,又去了西屋,招呼大伙吃瓜。 几个汉子哗啦一下围过来分吃寒瓜,“多謝桃哥儿!” “田汉子家的瓜就是甜,又沙又甜!” “真是不错呀,这么热的天儿来两片瓜真是解渴哇。” 桃圆则溜达到涂天林身邊,邀功一般问:“涂大哥,我是不是很能干,我能自己切瓜啦。” 涂天林把瓜递给謝大脚,将桃圆拉到一旁,捏捏他的脸,笑道:“没想到圆圆这般聪明,你做得很好。” 桃圆“嘿嘿”笑了两声,指着自己脸蛋,“那涂大哥要不要给我一个奖励?” 说着,他将涂天林身体转了半圈,放低声音神秘道:“咱们悄悄的,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 话音才落,涂天林已经干脆利落在他脸蛋啄了啄,“这样可以么?” “可以,謝謝涂大哥。”桃圆得到奖励,双眸亮晶晶的,心满意足地走了。 涂天林摸了摸唇邊仿佛还残留着的柔软触感,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小妖精,他怎的就被这个小妖精勾住了呢。 恐怕,他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 众人吃过瓜后便继續处理那头大蟲。 一个时辰过去,活儿终于干完了。 大伙在屋里继续吃瓜,涂天林还端来了肉干让他们品尝。 接着,便将那身皮毛和剥离的肉装到箩筐抬到柚子树下。 劉掌柜早已起身迎了过来,一双小眼睛打量着筐子里的肉,“哎哟,剩的不多也不少嘛,涂猎户,这肉我给你二百两,再加上皮毛的钱,一共是一千二白两,你看怎么样?” 涂天林略一思索便答道:“成交。” 劉掌柜两条眼缝笑得眯成了一条:“好好,涂猎户就是痛快,我喜欢!” 说罷,当场就爽快地付了银票,还叫来外邊等着的伙计抬起筐子放到馬車里。 刘掌柜进了馬車,掀开帘子露出一張脸,“涂猎户,回头可记得给我送喜帖啊!” 涂天林朝他挥手,“一定。” 随后,马车“轱辘轱辘”渐渐走远了。 涂天林回到院子时,桃圆已经招呼蘇谷几人出来了。 谢大脚搓着手问:“怎么样涂猎户,是不是卖了个好价钱?” 田汉子:“那还用说,必须的。” 涂天林点头:“今日辛苦大伙了。今夜我与桃圆会将这些肉都炖了,还劳烦几位大哥通知村人都过来,将这些肉都分着吃了。” 蘇谷同谢大脚和田汉子相视一眼,几人顿时都吱哇乱叫,“涂猎户真是太好了,我们还是头一次吃大蟲肉呢!” 涂猎户微笑:“大伙替我和圆圆張罗婚事,辛苦你们了。” 田汉子“啪啪”鼓掌:“时辰也不早啦,涂猎户啥时开始炖肉?我们几个这就去喊人,我到时再弄几个瓜过来,大伙热鬧热闹!” 涂天林:“约莫过一个时辰便可以过来了。” “好好,咱们这就去通知大伙!” 田汉子几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桃圆这时举手自告奋勇:“涂大哥,我帮你生火吧!” 涂天林沉吟:“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在院子里支一个灶,到时大伙都在这里一塊吃。” “好,那该怎么做呀?” “随我来。” 桃圆跟着涂天林到后院,在他指导下两人一塊搬了几块大石头到前院,搭成了一个简易的灶口。 涂天林:“恰好家里有一口大锅,正适合用来顿大锅肉。” 想了想,他吩咐桃圆:“圆圆,你便带着银子去村里刘婶子家买一些八角桂皮,花椒和青梅也要一些。” 说着,他去拿了五十文钱交给桃圆。 桃圆瞧着手里的一串铜钱,数了数发现还不少,但是却越数越晕头转向,遂仰头问:“涂大哥,这里真的有五十文?” “可是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一百文似的。” 涂天林哭笑不得,“越是这样,圆圆越该多出去买東西锻炼自己,快去吧。” 若是不磨炼这小馋貓,恐怕以后出去是要被人骗银子的。 桃圆索性也不数了,一把将铜钱拢入怀里,展颜一笑:“嗯,我这就去买,涂大哥等我回来!” 他一边跑一边出了院子,往村小跑而去。 夏日燥热,跑起来还能勉强有一丝凉风拂面。 桃圆经过田垄劳作的村民和大树底下摘菜的婶子大姐,以及河边浣洗衣裳的哥儿姑娘们时,大伙都纷纷同他打招呼。 “桃哥儿,听说待会儿要去你家尝那大虫肉,咱先提前谢谢你和涂猎户了啊!” 桃圆一一朝他们挥手:“大家不要客气,就当做是我到村里住下给大家的见面礼啦。” 说罢,他茫然转头四处张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最近的一个大娘问:“大娘,请问刘婶子家在哪呀?我想买些八角,对了,青梅也得要些,还有花椒和桂皮。” 这时,一道声音清晰从河边传来,“刘婶子家就住在前边不远处那颗桂树旁。” 桃圆欢喜地转身冲河边那头道:“谢谢,你——” 待看清说话的是柳清后,他便笑了笑,缓声再次道谢:“谢谢你,柳哥儿。” 柳清旁边在洗衣的是元哥儿,元哥儿瞧着桃圆的神情,好奇地问:“桃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清清说?” 桃圆连忙摆手,“没、没有,多谢柳哥儿指路,那我便走啦。” 那头,树底下择菜的谢大脚他娘喊道:“桃哥儿,你还买什么呀,这些東西我家都有,我让我儿子带你回家取就是啦!” 四周的村民也都纷纷附和:“是啊,这么些小东西用不着买,我们家里都有,桃哥儿你别破费哇。” 桃圆摇摇头:“不行的,我若是不买回去,涂大哥怕是要数落我,多谢大伙的好意啦。” 说罢,他转头看向柳清和元哥儿,“那我走啦,待会儿要来我家尝大虫肉哦。” 待桃圆小跑着离开后,四周纷纷响起一片夸赞,“长得真是美呀,我一个姑娘看得眼都直了……” 柳清则面上没什么表情,和元哥儿回去继续洗衣。 元哥儿小声问:“哎,看桃哥儿方才那戛然而止的话头,好像有话没说完似的,难不成他之前就认识你?” 柳清扬眉:“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他欲言又止是因为之前我和你还有村长在涂大哥面前恳求他让我家帮忙的事。” “涂大哥不是个话多之人,定然没提过我同他的事。估计桃哥儿是对我很好奇吧。” 元哥儿若有所思,“但是你不觉得桃哥儿用涂猎户那只貓的名字作为新名字很奇怪吗?就好像那只猫没离开似的,一直在我们身边。” 柳清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涂大哥重感情,他那么爱那只猫,桃哥儿又恰好需要一个新名字在这里住下来,沿用桃圆这个名字也不奇怪。好了,你不许再说涂大哥了。” 元哥儿做了个鬼脸。这时,他瞧见大槐树那头走来一个人,赶忙捅捅好友的胳膊,“清清,你快看谁来了?” 柳清一转头,就看到蘇谷健步如飞往那头奔过来朝这片区域招手,“大伙,今日涂猎户猎到一只大虫,一个时辰后请大家过去尝尝大虫肉,这可是山珍啊,有钱人都不一定吃得到,大伙一定要来啊!” 谢大脚他娘笑着大叫:“苏汉子,田汉子方才已经来打过招呼啦,你去那头通知他们吧!” 苏谷尴尬地挠挠头,“原来这样啊,谢谢大脚他娘!” “嗐,甭谢,你快去吧!” 苏谷沿着大槐树这头继续往下走,经过河边时,往岸边洗衣的人群方向看了一眼。 恰好这时,柳清几乎要同他对上视线,吓得猛地转过头不敢动。 元哥儿瞧他这副样儿,赶忙也转头往那边看,然后又开始不停捅柳清胳膊,“哎哎你快看,苏谷在看你呀!”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7章 元哥儿说罢一转头看到柳清正埋头举着木槌捶打衣裳, 着急地拉他,“你快看呀!” “方才我可没看错,那个苏谷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柳清依旧默不作声。 元哥儿与他闹了半天他都没回话, 仔细一瞧, 好家伙,柳清的臉和脖子都红了。 “喂?”元哥儿不知想到什么,惊讶地温, “你该不会真的看上苏谷啦?还不承认?” 柳清臉上绯红仍未退散, “我若是说方才不小心同他对视过于尴尬, 这才不敢看他,你信么?” …… 另一头,桃圆沿着村里的路往下走,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那颗桂树,顺利找到劉嬸子家。 劉嬸子看到是谁来之后,大嗓门喊道:“嗐,真是稀罕客,这不是桃哥儿嗎?” 桃圆将来意说明, 劉嬸子赶紧招呼儿媳妇出来,“小梅,赶紧来, 桃哥儿到咱们这儿买八角和桂皮喽!” 桃哥儿一听赶忙问:“劉嬸子, 那花椒和青梅在哪里买呀?” 刘婶子一指村头那邊儿方向,“你得去榮家他们那邊买。” “好的,我明白啦, 多谢刘婶子。” 桃圆一邊聊着一边从怀里拿出那串铜錢, “刘婶子, 八角和桂皮一共多少錢呀?” 刘婶子抖抖眉毛, “一般各买一两也就够啦,不过今夜要是煮大锅肉,恐怕得各买二两!” “八角一两是二文錢,桂皮一两是一文錢——” 刘婶子大嗓门在院里回荡着,瞧见桃圆露出一副苦恼神色,便提高音调,“那我考考桃哥儿啊,现在你要买二两桂皮,二两八角,那你一共得付给我多少文钱呐?” 桃圆越发手忙脚乱了,捧着那串铜钱开始数,“八角一两是二文钱,桂皮一两是一文钱,二两八角就是、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晌,他也没算出个所以然,只得一脸苦相看向刘婶子,“刘婶子,二两八角是多少钱呀?” 刘婶子平日刻薄惯了,忽然跳出来这么一个笨蛋上门供她挑刺,她还真觉得新鲜了,嗓门叭叭叭开始怼个不停。 “我说桃哥儿啊,你都要嫁给涂猎户做夫郎啦,将来家里的开支你也得幫衬着,哪里该花钱,哪里该省钱,你不得幫盯着点儿嗎?”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儿,连二两八角该付多少钱都弄不清楚,将来成了亲你们这个家还不得捅出多少个大窟窿来啊。” “桃哥儿啊,你往日在西域那边是不是不用这儿的铜钱呐?你们都是用什么买東西的哇?” “不是我说你,现在你到了我们这儿啊,就得学习适应这儿的规矩——哎等等,你莫不是平日都摸不着钱,所以才这副一问三不知的糟心样儿?” “也难怪,你这笨得不知東南西北的样儿涂猎户看来也是不放心把钱交给你呀——” 刘婶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没完没了,她儿媳妇这会儿拿着二两八角和桂皮出来了,语气极为责备:“娘,您真是的,干嘛这么说桃哥儿。” “说不定涂猎户就是太宠桃哥儿,他说买什么涂猎户都买,哪里还用得着摸到钱,人家说不定比你想的还要和美甜蜜呢。” 桃圆忙不迭点头:“刘婶子媳妇怎么知道的?涂大哥就是这样的。” 这一说,刘婶子是彻底成啞巴说不出话了。 刘婶子儿媳妇噗嗤一笑:“我就说嘛,大伙都说涂猎户很宠桃哥儿呢,果不其然,这钱甚至都不必过桃哥儿的手,简直是桃哥儿指哪打哪,想让涂猎户买什么都能如意嘛。” 刘婶子儿媳妇笑眯眯说着,把八角和桂皮递给桃圆,“桃哥儿,你这会儿算出来了吗?” 刘婶子这会儿又不啞巴了,赶忙插嘴:“就是啊,既然之前这般宠爱,怎么这会儿又派你出来买東西啦?” 桃圆羞赧地摸摸鼻子,“就是涂大哥给了我一块银子让我随便花,但是又怕出去镇子买東西旁人骗我,这不就让我出来学习学习怎么花银子嘛。” 刘婶子迫不及待想从桃圆口中打听到一些不愉快的事儿,没想到一听再次哑火了。 刘婶子儿媳妇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 “桃哥儿,你确实得多出来走动,不仅能学习还能同村里大伙联络感情,一举两得嘛。” 桃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多谢梅姐姐,我会的!” 他想了想,忽然伸出几根手指,“一共是四文钱,对不对?” 刘婶子儿媳妇噗嗤笑了:“虽然我很想送给你不要钱,但我可不想拂了涂猎户好意,否则下次你们就不来我这儿买东西啦。” “桃哥儿,一共是六文钱。” 桃圆恍然大悟,“原来我算少了两文钱,梅姐姐,多谢你啦。” 说罢,他解开那串铜钱,慢腾腾数了六枚铜钱递过去,还一再咕哝,“我没数错吧?” 刘婶子儿媳妇数过之后道:“没错,就是六个,桃哥儿,慢慢来,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呀!” 桃圆受到鼓励歡欣不已,“好呀,多谢梅姐姐!你和刘婶子晚点一定要来我家尝尝大蟲肉呀!” “好嘞,一定到!” 刘婶子儿媳妇笑眯眯朝桃圆挥手,“慢走啊。” 桃圆提着八角和桂蹦蹦跳跳离开,拐过桂花树之后不见了。 刘婶子忍不住睨一眼儿媳妇,“看看,就没见过儿媳妇帮着外人说话让老娘脸上挂不住的。” 刘婶子儿媳妇笑道:“娘,您啊就是太刻薄了,桃哥儿这般幸福的一个哥儿你还妄想挑出什么刺来,真是……” 刘婶子哼了一声,“就你会做好人!” “今晚我一定得多吃几块大蟲肉,哼!” 刘婶子儿媳妇笑笑,进院子继续淘米去了。 …… 桃圆离开刘婶子家后去了榮家。 他和涂天林去过榮家吃柳清姐姐的新婚酒,对这条路还算有些印象。 柳清的姐姐这会儿正在院子外头守着摊子,手里一边剥着栗子。 看到桃圆,柳月连忙起身招呼,“是桃哥儿来了呀。” 桃圆连忙向她问好,“柳姐姐,我是来买花椒和青梅的,分别给我来二两吧?” 柳月点头:“好,桃哥儿烦请稍等啊。” 柳月把桃圆要的东西装好后塞进紙包,递给他,“二两青梅是二文钱,花椒是三文钱,一共是五文钱,桃哥儿下次还要来光顾呀。” 桃圆还等着算一共是多少文呢,见柳月直接算好了递给他不由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又收拾好表情揚起笑脸:“柳姐姐,我一定会再来的。” 柳月看着桃圆把两个紙包提在一处,有些欲言又止,“桃哥儿……” 桃圆眨了眨眼:“怎么啦,柳姐姐?” 柳月犹豫一陣,忍不住问:“桃哥儿,涂猎户的猫丢了之后,我们家一直很愧疚,尤其是我弟弟柳清每日茶饭不思生怕和涂猎户结下梁子。毕竟是他邀请的涂猎户过来吃席。” “最后猫在荣家这边弄丢,其实是我们的错。我大概听说了,是我娘有事找涂猎户,猫这才丢了的。” 桃圆听柳月说了好一陣,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柳姐姐,柳哥儿已经答应要赔给涂大哥银子啦,而且涂大哥是个讲理的人,据我看来,他后来并未再生柳哥儿和荣家的气,还和荣二哥相谈甚歡呢。” 柳月依旧满脸歉疚歉疚,“这是荣家应该做的,我们怎么补偿都不为过,村里大伙谁不知道涂猎户有多喜欢那只猫?” 桃圆赶忙安慰她:“柳姐姐,这件事也不是你们家想造成的,还是不要多虑啦。” “对了,到时我同涂大哥成亲,你们可一定要来吃酒啊。” 柳月不由舒展了眉目:“一定一定,我们是定要来喝喜酒的。” 桃圆:“好,那我们可就等着你们来啦。对了,柳姐姐和家人待会儿可要記得来我家尝尝那大虫肉,可是今日新鲜猎到的呢!” 柳月感激地应下了。 …… 桃圆提着桂皮八角还有花椒青梅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到家后,他骄傲地把涂天林需要的东西放到院里的桌上,“涂大哥,你看看,我没有买错吧?” 涂天林这会儿正在炖肉,刚给灶里添了一把柴。 一缕缕烟火气慢慢从现搭的简陋灶里升起。 涂天林笑着走过去将纸包拆开,“圆圆居然买回来了,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些。” “唔,东西居然也都买对了。” 桃圆不禁昂首挺胸,“什么嘛,涂大哥少瞧不起我!就这几样东西怎么会买错?” 涂天林揚扬眉,“圆圆这般厉害?那我问问你,方才买了这些东西拢共花了多少文钱?”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桃圆问倒了。 “唔,多少文钱……”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桂皮八角是多少来着,二两八角和二两桂皮,还有花椒青梅也都是二两……” 完蛋啦,他好像記不得方才在刘婶子儿媳妇那儿花了多少钱啦,是八文钱,还是十文钱? 还有柳月姐姐那儿,由于过去还没多久,他尚能记得是花了五文钱。 涂天林瞧着苦思冥想的桃圆,笑而不语任他去思考,自个儿先把青梅拍扁了丢入锅里同大虫肉一块炖煮。 这是用作祛除腥味的。 须臾,肉表面浮出一丝丝白沫和血沫。 待到涂天林开始用长柄杓捞出浮沫,桃圆终于一拍掌心,神色笃定作出回答:“方才我一共花了十二文!”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58章 塗天林望了过来, 遂放下勺子回到桌旁,“是么?” “圆圆把方才那串铜錢拿来。” 桃圆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依言从怀里掏出那串铜錢。 塗天林散开那串钱币, 开始一枚一枚地數, “出门前我交给圆圆五十文,现在餘下的是一、二、三、四……” “拢共还剩下三十九文。” 桃圆赶忙作答:“五十文还剩下三十九文,那就是——我花了十三文钱?” 塗天林一听哭笑不得, 看来小家夥是完全不会數數, 这趟出去买東西算错银子也无可厚非了。 “圆圆, 五十文还餘三十九,说明你花了十一文钱。” 桃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若是还余下三十八文,才表明你花了十二文。” “是嘛?”桃圆一听,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数了。 塗天林见状赶忙劝道,“好了,咱们不数了,圆圆还吃不吃寒瓜?距离吃晚饭还有大半个时辰, 可以先吃片瓜垫垫肚子。” 桃圆一拍肚皮,“那我就吃一片吧!” 他怕吃太多腾不出肚子吃待会儿涂大哥做的美食啦。 在桃圆“吭哧吭哧”吃瓜时,涂天林拿了一叠大红色的喜帖在他眼前晃了晃。 桃圆吐出几颗瓜籽, 惊喜地起身, “这不是咱们定做的喜帖吗?” 涂天林微笑:“我加了银子,叮嘱他们一做好便送过来,方才你出门买東西时, 红娘坊的人已经来过了。” 桃圆歡天喜地拍掌:“那咱们岂不是今夜就能填写喜帖啦?” “嗯。” “太好啦, 我可以给涂大哥磨墨!” “圆圆会吗?” “涂大哥教我嘛, 我一定能学会的!” “好。” 桃圆啃完了手里的瓜, 好奇地瞧着涂天林开始捞出大锅里的肉。 “涂大哥,今晚除了大虫肉,咱们还吃什么呀?” 涂天林淡笑:“还同之前一样,吃的时候便知道了。” 桃圆会意,“未知才有惊喜对不对!涂大哥,那我去给菜浇水啦!” 桃圆去前院的小田垄给小白菜们浇水,没想到这会儿瞧见原来菜籽撒下的地方已经冒出芽芽了,于是惊喜地朝灶头那边喊:“涂大哥,小白菜发芽啦!” 涂天林:“多亏了圆圆,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桃圆欣喜搓手,“到时候涂大哥就能吃上我种的小白菜啦。” …… 不过片刻,大半个时辰过去,天边渐渐染上红霞。 这会儿,小路尽头也陆陆续续出现不少村民。 大夥都在涂家院子外伸长脖子徘徊时,桃圆及时打开院门将人迎了进来:“大夥快请进,大虫肉已经做好啦。” 村民们歡呼不已,纷纷鱼贯而入。 一进去,发现院里已经摆了三张桌子,上边滿滿当当都是肉和菜。 涂天林扬声道:“今夜相当于是大虫宴,我尝过了,很鲜,有凉拌肉,糖醋肉,还有鲜笋炒肉,鲜笋也是今日山上现挖的,还有原汁原味的燉肉,大夥喜欢哪个口味便去那张桌子前排隊。” “好,多谢涂獵户,我们闻着这滿院的飘香都快流口水啦!” 桃圆这时喜滋滋道:“还有解腻的木薯甜汤,还有几道凉拌胡瓜,涂大哥做得可好吃啦。” 袁村长禁不住带头鼓掌,“都是好东西,我说大伙快排隊吧,我家孙儿狗蛋口水都流成一条小溪啦。” 大伙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涂天林叫了几个漢子过来负责给大伙分肉,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 不一会儿,院子里每个角落都站满了人,隊伍还排到了外边。 柳家和荣家的人也来了,又是一顿千恩万谢后,排隊去了。 柳月还朝桃圆点了点头,神色间充满感激。 队伍那头,刘嬸子在与大伙聊天儿,把方才桃圆不会数数的事说得口沫横飞。 袁村长的孙子狗蛋眨巴着眼睛望来望去,忽然飚出一句:“刘姥姥,你都在人家院子里吃肉呢,当着大伙的面说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呀?” 大伙一听再次哄堂大笑。 荣二狼吞虎咽嚼着鲜笋炒肉:“刘嬸子,就连狗蛋都知道刻薄嘴碎不对,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谢大腳他爹:“就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刘嬸子,你要是再多说几句,大虫肉都分完啦!” 刘婶子一瞧,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队伍都还没排到我,我吃个什么劲儿啊,哎,要不我小点儿声,桃哥儿他们不会听见的……” 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的桃圆:“……” “桃哥儿,你别太在意,刘婶子就是这么个人,全村就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她那张嘴的。”这时,后边傳来一道声音。 桃圆转身,发现是柳清,元哥儿正站在他身旁。 “柳哥儿来啦,”桃圆看向他们的碗,“都吃到大虫肉了吗?” 柳清还未作声,元哥儿已经抢答了:“还没呢,不过咱们分到了苏大哥的那个队伍。” “苏大哥?”桃圆好奇,视线忍不住投向苏谷那支队伍,“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苏大哥嘛——” 柳清忍不住一跺腳,“小元!” 元哥儿到了嘴边的话瞬间收了回去,冲桃圆眨眨眼,“嘿嘿,苏大哥那队的鲜笋炒肉特别香,清清不停誇闻着很香,说是比糖醋的和燉肉都香!” 桃圆好奇地又看了看苏谷那头,“真的吗?” 元哥儿眨眨眼:“真的真的,嘻嘻,不说了,我们去鲜笋炒肉那边排队啦!” 元哥儿拉着柳清走了。 后者不停朝他比划手势示意他闭嘴。 桃圆瞧着柳清红红的耳根,摸不着头脑,于是直接去了北屋。 趁着大伙吃饭的间隙,涂天林提前开始填写喜帖,桃圆便趁着机会学习替他磨墨。 …… 一顿饭下来,村民们吃得熱火朝天,几桌子的肉都被分了个干干净净。 刘婶子媳妇:“涂獵户真是做什么都好吃啊,今日我也才知道,木薯原来还能做甜水,软软糯糯真香啊!” 元哥儿他大伯:“就是,这做甜水的手艺都能开铺子啦!” 袁村长这会儿发话了:“大伙吃饱了先别走,涂猎户现场给大伙发喜帖,现写的啊,领完了再走,省得回头还得麻烦他一户户人家送过去。” 发话的间隙,苏谷那边已经帮着收拾桌子,把北屋一张干净的桌子抬了出来,上边铺满笔墨和喜帖。 桃圆看到砚台里的墨又快干了,立即上去磨墨。 涂天林瞧着他的动作,比方才在屋里熟练不少,不禁誇了句:“圆圆进步了。” 桃圆猛地仰头看他,“进步?” 他蓦地记起方才在屋里学磨墨,总是弄得墨汁四溅,还把握不好墨汁的浓稠度,是以涂天林不得不手把手教他。 教着教着,桃圆就滚到涂天林怀里同他亲在了一起。 他不仅被亲得手软脚软,还被涂天林说技术还没进步,须得多锻炼锻炼。 没想到这会儿桃圆正磨着墨,涂天林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有进步”。 桃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绯红,磨墨的动作也不利索了。 这么多人都在呢,涂大哥好好的忽然说这个干嘛呀。 他耳根都熱了。 桃圆一边想,一边扑闪着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头磨墨,只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涂天林写好一封喜帖,垂眸看去,诧异于平日小家伙得到夸奖早就眉开眼笑了,怎么这会儿一声不吭这般安静? 这一看发现小家伙耳朵红彤彤的,比方才在屋里磨墨时还红。 涂天林禁不住勾唇,难不成是还未从方才的亲吻里回过味? “圆圆。” 一道轻咳傳来,打破了桃圆的胡思乱想。 “磨墨的汁水快溢满了。” 桃圆耳边倏地钻入熟悉的低沉嗓音,立即回过神手忙脚乱打住磨墨的动作,面红耳赤地瞥一眼涂天林。 “在想什么呢?”涂天林存着逗弄的心思故意问他。 桃圆连连摇头,“没什么。” “是么?那圆圆把之前在屋子里写好的喜帖发放出去,招呼大伙上来排队吧。” 桃圆立刻打起精神,拿过那一叠,涂天林念什么,他便喊哪个名字。 桌子前很快排起一队长长的队伍。 柳清和元哥儿也在队伍里,两人正低头说着话,不知怎的,元哥儿恰好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苏谷正排在他们后面五六个位置后边。 苏谷也在同田漢子说话呢。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苏谷也偏头往这边看了过去。 元哥儿赶紧收回目光,想了想,他在柳清耳旁说道:“我忽然想去小解,很快便回来。” 柳清不疑有他,点点头让他快去。 元哥儿捂嘴偷笑,离了队伍便跑到柳清后面的刘婶子儿媳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刘婶子儿媳妇惊讶地觑一眼元哥儿,又看了看柳清,随后脸上带笑离开队伍,直接去末尾排起了队。 接下来,元哥儿如法炮制,把五六个人都叫了出去。 这样一来,柳清和苏谷之间的队伍距离缩短。 两人还浑然不觉,直到有人拍了拍苏谷的肩膀让他排上去,苏谷才停下谈话,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谢大脚了。 “柳哥儿,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59章 柳清见元哥儿离开队伍这么长时间还未回来, 正奇异他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一听背后冒出的声音,脊背不由一僵, 缓缓轉过身。 当看到蘇穀那张臉就近在咫尺时, 不由慌忙后退两步。 排在柳清前面的人猝不及防被踩了脚后跟,连带着前边的人不断推搡,柳清一个不小心就被推向了蘇穀。 眼看他要摔倒, 蘇穀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的双臂, 关切地问:“柳哥儿没事吧?” 柳清一边慌乱对前边的人说“对不住”, 一边红着臉摇头,“没事,我没事。” 蘇穀瞧见他通红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手臂呢,遂赶忙放开,还一边朝前面喊:“都好好排队,别乱挤。” 他这一喊,正乱糟糟的队伍迅速归位, 重新排起了队。 柳清十分愧疚,小声道:“是我先踩到别人的,苏大哥。” 苏谷一怔, 旋即很快温声安慰他:“你一个哥儿能有多大力气踩痛别人?没关系, 大伙都不在意,安心排队吧。” 柳清没想到苏谷这般维护他,一愣, 小小声说了句“謝謝苏大哥”, 然后飞快轉过身去了。 这个小风波发生后, 柳清总觉得不自在, 就好像身后的苏谷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似的。 他想张望寻找元哥儿的身影,可是哪里还有好友的影子?他又不好意思老是转过头往身后看,只能忍住了。 柳清心神不宁,总是惦记着后面的苏谷,就连队伍排到自己时都未曾察觉。 还是苏谷拍了拍他肩头低声提醒“柳哥儿,该你了”,柳清才猛然回神。 “謝、谢谢。” 他低着头快步上前,脸烫得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元哥儿在队伍后边一直关注着柳清的情况,见状忍不住偷乐。 这事儿若是成了,他一定得向好友讨一份媒婆礼,嘿嘿嘿。 这厢,柳清连桃圆和塗天林对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拿起递过来的喜帖就往队伍后面跑,连苏谷也不敢多看一眼。 元哥儿瞧见他过来了,连忙出列拉住他,光明正大发笑:“清清,方才是不是很开心?” 柳清也早已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狠狠瞪他一眼:“怎么,你还没掉进茅房里呢?” …… 越来越多的村民领到喜帖,队伍随之也渐渐缩短。 到最后,村长嚎着嗓子问谁家还没拿到喜帖的,大伙都应声说拿到了。 村长:“那就好,就留下几个人幫忙塗猎户收拾,咱就各回各家吧。” 荣家和柳家这时纷纷抢着要幫忙,村长便道:“柳哥儿,荣二,你们俩留下来帮忙。” 这时,元哥儿推了一把苏谷,“苏大哥说他也要留下来帮忙!” 苏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我便也留下。” 元哥儿又道:“苏大哥,我就先回去喽,待会儿你可要送清清回家啊。” 苏谷还没说什么呢,柳清拉过元哥儿朝他跺脚:“你就不怕回头碰到我娘,我娘把你数落到家里的雞都下不了蛋。” 元哥儿得意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嘿?说不定你娘到时还要提几篮子雞蛋上门感谢我呢!” 说罢,他把柳清往苏谷那边一推,急急忙忙走了。 这一推柳清差点又要摔倒,苏谷连忙将他扶住。 另一边,桃圆忙着收拾文房四宝,一边和塗天林咬耳朵,“塗大哥,柳哥儿同苏大哥方才奇奇怪怪的,一直在拉拉扯扯,他们没事儿吧?” 方才桃圆早就注意到柳清几人的动靜,頻頻往那头张望,而涂天林因为桃圆的注目也关注着柳清等人,早已看出端倪。 涂天林笑着摸摸桃圆腦袋,“没事,说不定继我们之后,村里又要添一门喜事了。” “啊?” 桃圆不解,再次瞥向柳清那边,只见柳清已经和苏谷在收拾桌上的碗碟了。 …… 火红晚霞染尽山林时,飞鸟归林,池塘鱼儿甩着鱼尾与同伴依偎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院子里的一片狼藉终于收拾干净,柳清苏谷和荣二纷纷向涂天林道谢和告辞。 涂天林叮嘱苏谷要把柳清送到家时,柳清又脸红了。 苏谷:“涂猎户,您就放心吧,保证把柳哥儿平安送到家。” 待人都走后,桃圆关好院门,看到涂天林已经就着今日搭的简易灶口烧水准备洗澡了。 桃圆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叹今日过得也太充实了。 “今天我们给莲狮送了喜帖,还猎到大虫卖了一千多两,请大伙尝了大虫肉,还把喜帖都发出去啦!” 涂天林笑着补充:“圆圆还学会了切瓜,还买了桂皮花椒那些调味品回来呢。” 桃圆眼睛一亮:“涂大哥不说我都差点忘啦,今天时间过得真快呀。” 涂天林微笑道:“不若今夜我再做一件讓圆圆更高兴的事如何?” “什么,是什么事?”桃圆迫不及待地问。 涂天林眨眨眼:“洗完澡我给圆圆绣一个荷包,怎么样?” 桃圆霎时一蹦三尺高:“好!我已经等不及要看涂大哥绣的荷包啦!” “不过我并不经常做绣活儿,不够娴熟,最快也须得个两三天才能绣好。” “没关系,我陪涂大哥绣!” 于是乎,洗了澡过后,劳累一整日的两人浑身清清爽爽。 涂天林切了寒瓜,桃圆欢乐地啃了两片瓜,忍不住感叹田汉子家的瓜实在太甜。 若不是涂天林怕他吃太多闹肚子,恐怕他还能再吃下大半个寒瓜不带停的。 桃圆忍不住在微风掠过的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做人真好啊!” “肚子能装下好多好吃的!” 涂天林笑着将人拉进北屋,“好了,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桃圆傻乎乎笑了两声,跟着涂天林来到桌旁坐下。 桌面已经燃着两盏燭灯。 针線、面料也准备好了。 涂天林挑了桃圆喜欢的淡碧色面料,穿针引線后开始专注绣起荷包。 桃圆则在一旁学習数数。 他方才重新管涂天林要了五十枚铜錢,这会儿在专心致志数着一枚枚錢币。 “一、二、三、四……”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够专心,每次数到三十多就开始走神了。 理由是没见过涂天林做针线活,他太好奇了。 涂天林打趣他:“圆圆自个儿不够专心,倒拿我当借口。” 他方才瞧见了,小家伙每数几个数就要偷偷看他一眼,看完之后回去就得从头开始数,那画面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桃圆见瞒不住,理直气壮地坦白:“涂大哥认真做绣活的模样太好看了,我实在忍不住嘛。” 他也没夸张,燭灯剪影下,涂天林眉眼比白日更为深邃,灯火映在眸子里像是映着星星似的,灯火一跳跃,就好似圈住了一方星辰天地。 桃圆没办法不偷看。 涂天林闻言,绣着荷包的动作一頓,忽然记起白日里桃圆主动亲他的那一瞬。 勾人的小妖精。 涂天林腦子里再次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瞬,桃圆便看到男人放下针线,冲他勾了勾手指。 “圆圆,过来。” 桃圆以为涂天林要同他说悄悄话,离开凳子走到他身旁。 “低头。”坐着的涂天林对他说道。 桃圆乖乖地伸过脑袋,将耳朵对着他。 于是,耳垂被一道温热的触感吻了上来。 桃圆淡蓝的眸子瞬时睁圆,呼吸一紧。 “啊~涂大哥……” 他脚底一个没站稳,摔入涂天林怀里。 仿佛是瞌睡了就递来枕头似的,涂天林眼里含笑,并未因此就放过那白皙的耳垂。 桃圆身子瞬间就软了,呼吸急促缩在他怀里,手脚一时没有着落,无处安放。 针线和绣绷不知何时已经被扔到一旁。 屋里时不时传来清晰的动靜。 亲到一半,涂天林慢慢放开桃圆讓他喘口气。 桃圆逮着机会就开始求夸,声音是气喘吁吁的,“涂、涂大哥,我是不是进步了?” 涂天林一记不解的眼神扫了过俩:“?” “哎呀,我的亲亲是不是进步了嘛?”桃圆不依不饶地问。 涂天林诧异,白日里磨墨时他还打趣过小家伙并未进步,何以到了夜里就自信蓬勃问他有没有进步? 桃圆等了半晌,见男人垂着眸沉默,颇有些疑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涂大哥,难道……没有进步吗?” 涂天林回过神,轻咳一声,“圆圆还需努力,慢慢来,熟能生巧,日后定会——” 话未说完,桃圆已经捧起涂天林脸颊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亲,神色间还布满疑惑,“没有进步么?” “可是在院子里发喜帖时涂大哥分明夸过我有进步呀。” 这下轮到涂天林愣住了。 他迅速搜索记忆,很快便停留在一段对话上。 “圆圆进步了。” 那之后,桃圆的耳根便变得通红。 涂天林思及此頓时哭笑不得,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少年脑门,“圆圆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 “啊?” 桃圆仰着下巴,眼睫翩跹一眨一眨,眸子还盈着一点水润。 涂天林却道:“多练習才会进步。” 说罢,一手摁着桃圆后脑,重新含住那片诱人的绯色唇瓣。 直到再次将人亲得晕乎乎的,桃圆也没明白自己哪里没有进步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耳朵]月底了,提前向大家讨要一点即将过期的绿色健康液体[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第60章 …… 直到夜深实在不得不上炕歇息时, 涂天林才放开唇瓣绯紅的少年,告诉他:“白日里夸你,是说你磨墨进步了。” 桃圓霎时瞪圓双眸, “啊?” 涂天林勾唇, 轻抚他面颊,“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桃圓懵懵地被捞到被褥, 圈进涂天林怀里时, 脑子終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涂大哥那会儿是在夸他磨墨进步了?! 桃圓双手猛地捂住脸, 难为情地扭着身体。 涂天林单手制止了扭成麻花的小家伙,沉沉声音傳来:“再乱动,今夜就睡不着了。” 桃圆便乖乖安分了,只是捂脸的手并未挪开,闷闷出声:“涂大哥,你能不能忘了这件事呀。” 却听到男人含笑的声音傳来:“我的确忘不了在夸磨墨进步以后,圆圆整张脸都紅了的模样。” 桃圆終于放开捂脸的手,羞赧地嗔怪道:“涂大哥!” 涂天林勾唇:“不逗你了, 快睡吧。” …… 翌日。 草杆和野花上的露珠还未散去,清水村的村民已经下地幹活了。 大槐树下,择菜的、编竹篾的、带孙儿的都聚在一处闲聊侃家常。 劉嬸子脚底下摆着一圈竹篾, 她孙子在旁玩泥巴, 她自个儿呢,手里动作飞快编竹筐,嘴巴也叭叭个不停, 大嗓门盖过了四周所有人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 大伙就不得不停下来听她闲扯。 “昨日吃大虫肉之前啊, 涂猎户家的桃哥儿来我这儿買桂皮八角, 哼哼,你们可知道嘛,二两桂皮八角他算了半日都不知道该付多少钱,我劉嬸子活了半辈子还未见过这般不伶俐的哥儿!” 谢大脚的女儿谢春花在一旁纳鞋底,插话道:“劉嬸子,昨日在涂猎户家尝大虫肉时你就念叨过了,怎的今日还没说够呢?” 劉嬸子得了人搭理她,更来劲了,“春花,你是不知道,昨日我吃人家嘴短,不好和人家涂猎户提意见,下次我碰着人家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柳清他娘王氏:“说道什么呀?人家不都已经知道了么?” 刘婶子:“好话不嫌多,我得提醒涂猎户,桃哥儿身为一个哥儿,他就该学会那些操持家务的活儿,你看他细皮嫩肉的,估计是什么也不会幹,瞧瞧,就连算银子都不会呢。” “我看他是之前在那些高门大院里养尊处优惯喽,嫁到乡下村里哪里会幹活儿?可是你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嘛,既然都到了这地儿,不得学会这些本事?” “你瞧咱们村的哥儿和姑娘哪个不是一个赛一个的能干?那嫁出去都是要受四邻八村称赞的呀!” “涂猎户已经够辛苦的啦,要打猎还要洗衣做飯,这桃哥儿嫁过来怎么说也得帮忙分摊一些家务事儿吧?” 大伙本来没什么,听刘婶子这么一说,一时竟也紛紛觉得有道理了。 “是啊,涂猎户也确实太宠了,什么活儿都自己干,到时候桃哥儿生孩子,该不会他还得每夜熬着给孩子换尿布喂奶,这人呐再怎么刚硬如铁也会倒下的吧?” 刘婶子滿意地一拍大腿,“是吧?所以大伙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咱们就该多督促桃哥儿多学习怎么干活儿,不会就学嘛,是不是?” 四周传来一片附和声:“是啊,说得是。” 这时,村长媳婦提着个篮子走过来,她大老远就听到刘婶子在说什么,不由出声责备:“刘婶子,你又在大嘴巴了。” 大伙看到来人纷纷打招呼:“村长媳婦来啦。” 刘婶子停下编织的竹篾,撇嘴道:“村长媳婦,我们可都是为了涂猎户好,他一个人在外挣钱,夫郎可不就得操持好家里的活计嘛?”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日子是人家过的,涂猎户难道能不想到这一点吗?他啊就是一心宠着桃哥儿的,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刘婶子又开始口沫横飞:“等到涂猎户身体垮了,村长媳妇你还这样说么?唉,这宠爱也不是这般宠的哇,咱村长宠你,可你不照样能干?大伙说是不是?” 谢春花:“是啊,我长这么大竟头一次觉得刘婶子说的话有道理。” 刘婶子:“……” 这时,荣家老三荣哥儿指着村里小路尽头叫道:“哎,那不是涂猎户的马車吗?” 众人纷纷转头一看,果然是。 待马車“轱辘轱辘”走近了,刘婶子大嗓门又在震动大伙耳膜了:“哟,涂猎户,这是去哪儿啊?桃哥儿在車里面呢吧?” 涂天林微微颔首,还未答话,车簾里已经探出一个脑袋兴冲冲回话:“涂大哥今日要带我去镇上玩儿!” 他这一出来,槐树四周的大伙眼前一亮,眼睛都不由瞪圆了。 桃圆本就生得漂亮,村民们都亲眼瞧见过他本人,然而这会儿却又像是从他身上瞧出了别样风采。 首先桃圆今日穿的就很不寻常,是上次涂天林在镇上给他買的玉色莲花云锦纱衫,脚上穿的也是同色的软缎鞋,这一套把他本就白得发亮的肤色衬得如山巅之雪。 而这一套纱衫呢,又是夏日的特制宽,特意缩短了裤腿和袖子的尺寸,为的就是更加凉快。 是以桃圆手腕和脚腕戴着的银镯子也露了出来。 村民们眼前一亮又一亮,只觉得不知打哪儿来了一位娇贵的小公子,不,确切的说,是不知从哪天降了一位光彩夺目的小仙子。 而这时,只见荣哥儿哎呀一声指着桃圆惊呼:“桃哥儿今日还上妆了呀?” 大伙早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仔细一瞧果然如荣哥儿所说,桃圆今日还描了妆。 他原先就睫毛扑闪如蝶,肤如凝脂,这会儿抹了脂粉,脸蛋就跟羊脂玉似的细腻。 唇还抿了淡淡的红。 如同万花丛中的清新水仙,令人耳目一新,流连驻足。 桃圆大大方方承認道:“是呀,我这个妆好看么?” “好看,太好看了,桃哥儿生得本就漂亮,上了妆更是和天仙似的。” “是啊是啊,说的没錯。” 桃圆不由和涂天林相视一眼,原本心虚不已,这会儿听到大伙的夸赞,骄傲地逐渐挺直了腰杆。 若是大伙见到他今晨自己动手上妆的模样,指不定要怎么偷笑呢。 昨夜睡之前,桃圆同涂天林商议好今日要去镇上办事,顺便玩耍一趟。 一大早起来,涂天林就告诉桃圆今日别穿粗布麻衣了,可以打扮得漂亮点。 于是吃过早飯,桃圆兴冲冲挑选了半日衣裳,穿戴好又拿出上次买的胭脂水粉上妆。 只是他从未用过这些盒盒罐罐的,此外还有一堆刷子,一时间扑在脸上还觉得分外好玩。 一通又扫又画下来,他兴高采烈叫来涂天林,问他好不好看。 涂天林见到铜镜前坐着一只大花猫,眼睛乌青像是被揍肿了,嘴唇像渗血的血盆大口似的,眉更如同长眉怪似的。 他嘴角抽搐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桃圆大为不解,“涂大哥,这到底怎么了嘛?” 涂天林便问他:“圆圆何时见过街上的哥儿姑娘画成你这般模样的妆的?” 桃圆支着下颌認真回想半天,摇摇头:“似乎没有。” 涂天林不禁失笑:“擦了吧,小花猫,我替你画。” 最后,桃圆老老实实洗掉脸上的花花绿绿,让涂天林给他上妆。 涂天林也并不会上妆,只是回忆起见过的姑娘们,只给桃圆上了最淡的妆容。 眉毛淡淡地描,唇淡淡地抿。 最终效果居然出人意料地好。 朴素的妆容配上艳豊又纯真的脸,简直是最佳搭配。 桃圆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都觉得气色好了不少,看上去精神百倍,活力滿满。 …… 少年骄傲地挺直腰杆,对大伙挥挥手,“没办法,我手巧,上妆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啦。” 刘婶子这时打断这温馨的氛围,大嗓门插了进来:“涂猎户,你们才来是不知道方才大伙说了什么。” “大伙都说桃哥儿什么也不会,你啊该在成亲之前教会他如何操持家务才是。否则你哪天生病倒了,这个家不就得散了?” 村长媳妇:“……” 大伙:“……” 这分明是你自个儿说的好吧,关键时候又扯上大伙了。 桃圆有些发憷,这个问题确实把他问倒了。 实则刘婶子说的没錯,若是有一日涂大哥病了,他什么也不会,两个人岂不是要饿死在家中? 涂天林眼睁睁瞧着桃圆上扬的眉眼一点点耷拉下来,赶忙一把抱起他回到车厢里,再出来同大伙打招呼:“大伙,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一刻不停扬起马鞭驱车就走。 “哎,涂猎户,”刘婶子挥舞着手里的竹篾,“婶子是真心提建议,忠言逆耳啊,你别不听劝呐。” 村长媳妇:“好了刘婶子,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涂猎户不高兴了么?” …… 桃圆等到马车外头的嗡嗡说话声听不到了,臊眉耷眼地从车里掀开簾子跑到外头和涂天林并肩坐在一块,脑袋埋在他肩头。 涂天林腾出一只手,捏捏他脸蛋,“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别听刘嬸子危言耸听, 圆圆只要每日开开心心的便好了。” 桃圆却蹙着眉心,神思有所忧:“可是,刘嬸子说的没錯呀。” 他是猫妖, 塗大哥只是一个凡人, 塗大哥再怎么身强体壮,总有一天年月到了也会受病痛侵袭的。 到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桃圆甩了甩腦袋, 想拼命赶走腦袋里塗天林老态龙钟满脸皺纹的模样, 却怎么也赶不走。 塗天林没想到小家夥思緒已经飞到九重天外, 还想到了他耄耋之年的模样,他一低头,就瞧见少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温声安慰他:“再这样都快哭出来了,听说妆花了可是真的会变成一只小花猫的,会很難看。” 桃圆赶忙收起心緒,“是吗?那我不想了。” 他收拾好心情,陪着涂天林赶车, 重新依偎在他肩头。 涂天林以为小家夥依旧難过,便让他安静待着。 但到了白溪鎮时,桃圆已经没事人似的活躍过来了, 一路指着街边的小摊贩闹着要吃的。 “糖葫芦。” “菱粉糕。” “桃花面!” 桃圆见着每一样都想尝尝, 指着那些吃食的躍跃欲试。 今晨他可是同涂天林说好了,特意不吃早饭,空着肚子就等着尝鎮上的小吃呢。 涂天林拿着准备好的铜钱交给桃圆, 笑道:“想吃什么自己买。” 由于有了在刘婶子和荣家买东西的经历, 桃圆这次信息十足, 下了马车就去问摊贩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客官, 一文钱一串,你来两串?” “那就两串!” 归功于夜里努力数了半天的数,这回桃圆很快便算出两串糖葫芦是两文钱! 他数出两枚铜钱递给小贩,发现他笑眯眯接过去并未指出錯误,心中如获大赦。 成功啦! 他能自己买东西啦! 受到鼓舞,桃圆一路沿街买了下去,糖葫芦吃了一半顺手一递,涂天林自然而然接了过去。菱粉糕吃了两个也扔给涂天林,桃花面吃了一半也交给涂天林。 靠着涂天林收拾残局的强大能力,桃圆尝了大半條街的小吃。 “涂大哥,菱粉糕好软糯,回头你可以做给我吃嘛!” 涂天林笑道:“天气热了,许久没做甜糕,回头给圆圆做一个更好吃的。” “好!” 桃圆吃了半條街,小肚子鼓起来再也吃不下啦,涂天林于是去了马车行附近拜托一个认识的马夫帮忙看住马车。 他则带桃圆沿着白溪镇的一条河岸堤边散步消食。 白溪镇别看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沿河一条街全是勾栏瓦舍聚集地。 河面还飘着几条轻纱舞动的画舫,丝竹之乐和欢笑声隐隐从里边传来。 桃圆好奇地瞧着那些精致的画舫,忍不住拉了拉涂天林的手,“涂大哥,他们笑得这般开心,我们要不要也上去凑凑热闹?” 涂天林沉眉,“沿河的画舫多半都是烟花之地的所属物,寻常人轻易不能上去。” 桃圆眨巴着眼睛:“为何呀?” 这时,一个招揽客人的老鸨瞧见桃圆和涂天林走在一块,心道这不是之前某个村汉救下的異域美人么? 老鸨眼珠子一转摇着画扇就笑眯眯上来了,“这位哥儿,您是哪个楼的?他们开多少价?” “这样吧,我给你出双倍的价钱,你到我们红颜阁来,咱们这儿的姐妹都一团和气不耍那些心眼子計谋,保管你待着很舒心呢!” 莫怪今日涂天林拗不过桃圆,穿的也颇为华丽,这老鸨还误以为桃圆被村夫抛弃,不得已接客来了。 桃圆尚不知老鸨的话是何意呢,涂天林已经深深皺起眉头,牵起桃圆就走,“他是良家子,是我的夫郎。” 老鸨愕然,“啊?” 桃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拉着快步離开了沿岸这片花红柳绿之地。 “涂大哥,方才那位姐姐是什么意思呀?” 涂天林沉眉:“圆圆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嗯?” 桃圆不明所以,还想再问,但涂天林勒令他以后不许独自一人到这附近玩耍,桃圆也只能答应了。 听涂大哥的准没错! 二人手牵手欣赏了一会儿沿河风景,而后離开沿岸长长的街道,在经过一家“黑白坊”时停了下来。 桃圆好奇地打量里面的陈设。 里头的掌櫃瞧见二人,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二位客官,是否进来看看?” “哎呀,这位客官可是少年白头?難不成客官便是近日那位从权贵手里逃出来的異域美人?” 桃圆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近几次到镇上每逢遇到人便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桃圆都快被问烦了。 涂天林从少年眼中读出无奈的情绪,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眼。 桃圆大大方方地摆摆手:“是啦,我就是那个异域来的哥儿。” “不过,少年白头是何意呀?” 掌櫃笑道:“便是有人天生体质特殊,生来就是白头,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年少时经历过重大变故,精神压力巨大,原本应在年老才有的白发早早就长了出来。” 桃圆恍然大悟:“那我便是天生体质特殊了。” 掌櫃忙不迭点头:“确实,毕竟异域那边水土不同于中原嘛,听说异域就没有长得丑的,个个鼻高眼深,都是大美人呢!” 桃圆故作意味深长,“是啊,我们那边水土不同,养出来的人样貌也和中原不一样。” “话说回来,掌柜您这黑白坊是做什么的?” 桃圆说着,脑袋灵光一闪,兴奋地问:“黑白,该不会恰好就是黑发和白发吧?” 掌柜捋掌大笑:“客官真聪明,咱们坊就是专门替客人将白发染成黑发的。” “白的染成黑的?” 桃圆眼睛一亮,顿时去摇晃涂天林的手,“涂大哥,我想把我这头白发染成黑的!” 涂天林弯腰捏捏他脸蛋,“圆圆为何忽然想染成黑发?” 桃圆看了一眼四周,拉起涂天林到无人处,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就是你方才也知道的嘛,每次遇见人都要被问一遭,我问都被问烦啦。” 涂天林却同他稍稍拉开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问他,“真的?” 桃圆睁着一双淡蓝的眸子,无纯真又无辜,“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涂天林呼吸喷洒在他面颊,声音沉如磁石,“圆圆,有句话叫坦白从宽,你若是不打算告诉我,我心里装着事,身体便会很难受。” 桃圆一听也懵了,“涂大哥,你怎么会难受?” 涂天林瞧着少年眼里流露出的真切关心,捉起他的手放到心口,再緩緩挪至某一处地方。 “心脏若是一旦不舒服,血液在经脉里流动不畅,便会凝滞阻塞,随之会影響到这一处——” 桃圆纤细皓腕被捏着移动,缓缓停在某个地方。 随后慢慢睁圆瞳孔。 “啊?” 他脸腾地爆红,不可置信地瞪着眸子,“涂、涂大哥,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呀?” 心口不舒服,怎么会影響到那处的? 涂天林勾唇:“我之前同干爹做了五年邻居,多少从他那里学到一些皮毛医术。” “人体内的经脉穴位如同五湖四海,相连相通,心口不舒服,自然会影响到这里。” 桃圆抿了抿唇,紧张低声问:“那、那怎么个不舒服法?” 涂天林一本正经答:“昨夜亲圆圆时,那会儿已经不舒服了。” “啊?” 昨夜两人亲了许久,情到深处时桃圆还发现涂天林那处居然搭起了一座小屋子。 还烫得吓人。 跟个铁杵似的硬邦邦。 原来这便是不舒服? 桃圆思及此,着急问:“涂大哥已经够难受了,难道还会因为心口更不舒服?” “嗯。” 涂天林答得笃定,却急坏了桃圆,小脸皱得跟一朵花瓣似的, “好啦,我告诉你罢了。” 桃圆踟蹰一瞬,还是老老实实说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怕白发太招摇,给涂大哥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涂天林早已猜出答案,闻言既无奈又好笑,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家伙。 有些话,他还是要同小家伙说清楚的。 “圆圆,涂大哥并非怕招惹麻烦之人,若是因为这头白发惹上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我,你无须担心。” “圆圆只要按照自己意愿过日子,喜欢白发便留着,无须为了任何人而改变,明白么?” 桃圆怔然,轻轻点了点头,“涂大哥,我知道啦。” 不过眼下他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桃圆视线停留在涂天林某处,眨巴着眼睫好奇发问:“涂大哥,你现在还难受么?” 涂天林:“……” 涂天林神色自如,“圆圆不隐瞒实情,涂大哥便不难受了。” 桃圆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以后都同涂大哥说实话,不瞒着你啦。” 涂天林微笑:“圆圆现在还想染黑发么?” 桃圆认真想了想,道:“涂大哥,每次被问同样的问题得我也很无奈的,我想染!而且我还没有过黑头发呢,也想知道我黑发是什么模样的!” 涂天林颔首:“好,那便染。” 两人说定后,涂天林牵着桃圆回到黑白坊,掌柜看到两人去而复返再次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又回来啦?” 桃圆同他说明来意,掌柜顿时喜笑颜开,请二人进去坐。 “这染黑发啊,咱们店里惯用的是五味子、旱莲草和桑葚子,保准把您这头白发染得乌黑发亮的。” 桃圆被请到一张木榻上躺着了,涂天林便在旁守着,瞧着掌柜叫来伙計在桃圆头发上摆弄着一些药汁和香料。 …… 两个时辰飞逝而过,桃圆睡得迷迷糊糊间被轻轻推醒。 “圆圆,头发染好了。” 桃圆揉着迷糊睡眼从榻上爬起来,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涂天林大腿上。 掌柜和伙计都在看着他笑呢,眼里充满了惊艳之色。 桃圆这才记起来睡着之前是来染发的。 他精神一振,一骨碌爬了起来。 “镜子!镜子在何处?我现在长什么样呀?” 【作者有话说】 涂某人:一本正经骗小夫郎[坏笑] 第62章 “别急, 小心绊倒了。” 涂天林牵着他慢慢来到铜镜前,站定。 铜镜里瞬时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 而桃圓在看到那个少年时神情有一刹那的怔愣。 “这、这是我?” 只见之前一头白发的少年,此时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 青丝如瀑披至腰间, 黑亮耀眼。 若说之前白发的桃圓似从山间走出的精灵,此时黑发的他便是从万千浪涛里踏波而来的海的儿子,仿佛无数雷鸣电光都照耀在他身上, 心惊动魄。 气质完全和之前截然不同, 却又令人为之眼前一亮, 叹为观止。 掌櫃早已在旁鼓起了掌,“客官不愧是异域的血脉,这发色一换,倒像是又焕然新生,气质比之前更上一层樓啦。” 伙计连连附和:“白发像雪山上的精灵,黑发更像幽潭里的神使,这位哥儿的样貌气质真乃上乘!” 掌櫃和伙计的赞美并非出于对客人的刻意奉承。 涂天林听在耳里,没有一句是不赞同的。 每一句都如同密集鼓点击打着心脏, 奏出最繁华优美的乐章。 桃圓见掌櫃伙计雙眼放光望着自己,涂天林也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就是好看啦?” “我也觉得着黑发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很是新鲜呢, 涂大哥,换一个发色果然好玩儿,你要不要也试试?” 涂天林凝視着桃圓, 闻言差点没绷住, 于是猛地用力咳了一声。 “咳咳。” “圆圆。” “嗯?怎么啦涂大哥。” “换发色这回事只适合用在你身上, 轮到我便是不伦不类了。” “涂大哥, 没这么夸张吧?” 涂天林微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桃圆明亮莹润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这代表他此时很开心。 心里高興,他便表现在具体行动上,跳起来搂着涂天林的脖子狠狠亲了亲他的脸。 涂天林一如往常,稳稳将人接住了。 掌櫃和伙计就这么看着一个黑发昳丽的少年挂在男人身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男人。 “哎呀,”两人赶忙捂住眼睛,“非禮勿視呀,这异域来的哥儿果然就是热情奔放。” 涂天林含笑拍了拍桃圆,“旁边还有人看着,先付钱吧。” 桃圆轉头一瞧,发现掌柜伙计都用手遮住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他们呢。 涂天林弯腰把桃圆放在地上,向掌柜付了银子。 桃圆今儿心情别提有多愉快,牵着涂天林的手出去时,不住朝掌柜几人挥手。 出了店铺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桃圆手指绞着一缕黑发,欢喜得不住打量。 “涂大哥,黑发也太好看了!” 涂天林眼里含笑:“很喜欢?” “嗯,太喜欢啦!换了发色我心情能好好几天呢!” 还有一个最实用的,便是桃圆走在大街上终于没有这么多人回头驻足了,最多多看几眼便不再打量。 桃圆欢欣不已,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蹦跳的。 若不是涂天林牵着,他就差一点要飞起来了。 “涂大哥,那边好像有卖小铜镜的!” 这时,桃圆一指那头,神色興奋地说。 涂天林便带着他来到他所指的摊贩处,买下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 桃圆迫不及待竖起镜子一瞧,一个黑发的少年雙眸亮晶晶地与他对视。 桃圆简直爱不释手。 这会儿,两人已经回到马車行,谢过那位車夫后,涂天林让桃圆上車,他们之后要去一趟德鑫酒樓。 桃圆爬上車头,兴高采烈地要同涂天林一块坐在外面。 涂天林揚揚眉。 桃圆道:“之前总担心给涂大哥带来麻煩,现在我头发变成黑色的,就不怕啦!” 涂天林哭笑不得,忍不住重重捏住他的脸,“果然是因为怕给我惹麻煩才这般瞻前顾后。” 桃圆“嘿嘿”讪笑两声,往他怀里钻,“我错了,我错了嘛。” 涂天林无奈,小家伙既然認错,生气是生气不起来了,便由着他靠在肩头,驾马车離开。 隨后,马车慢悠悠拐过两条街道,进入一条巷子,再轉入另一条街道,便到了德鑫酒樓所在。 伙计看到涂天林来了,连忙把人带到隔间倒上茶,再去喊掌柜。 掌柜一掀帘子进来,就“哟”了一声,“涂猎户,桃哥儿?这是怎么了,头发变成黑色啦?” 涂天林大致解释了在黑白坊染发一事。 掌柜便不住地笑:“这黑发确实好看。” “对了,今日我来,是给刘掌柜送喜帖。”涂天林说着,从怀里掏出已经写好的喜帖递过去。 掌柜眉开眼笑接下,“下个月初八对吧?好好,到时我一定备厚禮上门!” 涂天林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同刘掌柜商量。” “成亲那日,我想请贵酒楼一位厨子过去负责做几道酒楼的菜肴。” 刘掌柜一听,痛快答应了:“没问題啊!成亲嘛,请村里大伙尝尝鲜,你可真是面面俱到了。清水村有你这个同村的邻居真是他们的福气。” “至于厨子么,请他一日的价格我给你优惠,原是一两银子,现在算你八百文!” “至于菜品么——” 掌柜说着,叫进来一个店小二,让他去拿菜谱。 “涂猎户,天儿热,你就挑一个凉菜,两道硬菜吧。” 涂天林:“多谢,我也正有此意。” ……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桃圆隨着涂天林出了德鑫酒楼。 “除了酒楼的一个厨子,成亲那日约莫还需要三到四个厨子。这事儿村长会去请,说对方是专门做酒席菜肴的。” 桃圆静静听着涂天林安排婚事的酒席细节,一时间并未插话。 还是涂天林察觉到身侧的小家伙许久未说话,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了?” 桃圆仰头,绽开一个笑容:“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涂大哥好厉害,没想到成亲这般麻烦,这么多事情都需要操心。好像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涂天林揉揉他脸颊,“圆圆只要负责在成亲那日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夫郎就好了,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任務。” “真的吗?” “真的,若是没有小夫郎,这亲我跟谁结?圆圆说重不重要?” “重要!” “嗯,那圆圆能完成这个任務么?” “能!” 桃圆信心十足挺直脊背,双眸发亮望着前方热闹的街道。 “一定完成任务,让这门亲事顺利结成!” 桃圆同涂天林相视一笑,马车徐徐沿着街道往下走。 “涂大哥,接下来咱们去哪?” “新定的衣柜估计快做好了,咱们去看一眼。” “圆圆,你的黑发过不了半个月便会褪色,届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再染回来呗。” “但掌柜说过,染太多会伤发。” “那……那我就尽量少染一点吧。” 两人依偎着有说有笑,不多时,马车轱辘轱辘声霎时停了。 只因有人在路边喊道:“涂大哥!” 桃圆涂天林齐齐转过头,看到一位小姐带着个丫鬟在朝他们挥手。 桃圆脑袋转了个弯,而后慢慢認了出来,这是许久未见的任小姐。 上次见到,还是那日他同涂大哥假扮“英雄救异域哥儿”的戏码呢。 这会儿,他看着任小姐带丫鬟从街对面一步步往马车这边走来。 便是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灼热气息自耳边飘来。 “圆圆想不想让我和任小姐见面?” “若是不愿,我现在便驱马车離开。” 桃圆愕然,抬眼对上涂天林那抹黑沉幽深的视线。 没想到涂大哥居然一直牢牢记着他不开心的那件事呢。 桃圆顿时哭笑不得:“涂大哥,你都看见任小姐啦,现在驱车离开不会太失礼吗?” 涂天林声音沉沉:“下次若是碰见问題,我会说没看见。” 桃圆被他喷洒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发痒,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拍打他胸口,“涂大哥真是……” “任小姐都走近啦,况且她也不知道我之前就是白貓,看来她是有话想同你说,咱们就听听吧?” 涂天林勾唇:“好,听你的。” 说罢,他放在缰绳上的手松了开来。 原来,方才他是一直准备着随时要离开的,就怕桃圆不开心。 桃圆瞧见这些细微之处,心头有一股有一股暖流淌过。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暖融融,软绵绵的。 而任小姐一边朝马车方向走去,一边瞧着涂天林和桃圆仿佛在耳鬓厮磨,闹着说笑,感情似乎很融洽。 她捏紧了手里的锦帕,一步步来到马车边,扬起一个微笑。 “涂大哥,好久不见。” 顿了顿,她半开玩笑道:“涂大哥,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涂天林:“任小姐,我自然是记得你的。” “不知任小姐叫我可有事要谈?” 任小姐微笑着颔首,视线转到一旁的黑发少年身上,神色间略有迟疑,“涂大哥,这位便是之前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异域哥儿吧?” “只是我听说他长着一头白发,怎的这会儿却是黑发了?” 桃圆一听顿时苦笑不得,无奈地朝涂天林投去一个眼神。 白发时时常被人问,没想到染了黑发依旧会被问相同的问题。 桃圆扬起一丝笑意:“是任小姐?我方才特意去染了一头黑发,怎么样,好看么?” 任小姐很快反应过来:“黑白坊?效果倒是很不错的,很好看。” 说罢,她看了看桃圆,又瞥向涂天林,“不知这位哥儿怎么称呼?” “桃圆。” 任小姐尚未来得及吃惊,桃圆再次开口:“没错,涂大哥思念那只丢失了的白貓,所以赐给了我相同的名字。” 任小姐:“原来如此。” “我竟不知涂大哥的白猫失踪了。” 不过她脸上倒是并未露出太多讶异之色。 然则实际上,上次她在茶馆门口遇见过到镇子办事的柳清,柳清将这件事告诉过他。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63章 任小姐捏着帕子的手动了动, 犹疑一瞬,还是问道:“听说涂大哥就要同这位桃哥儿成亲了,是么?” 涂天林:“是。” “既如此, 我此前承诺过要请涂大哥吃饭, 想来日后应当是没机会了,不若就在今日践行,敢问可以么?” 任小姐话一落, 涂天林首先朝桃圓看了过来。 若是桃圓不愿意, 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而涂天林下意识以目光征求未来夫郎意见这件事也落到了任小姐眼里。 桃圓遂点了点头:“既然任小姐这般有诚意, 涂大哥,咱们今日就陪任小姐吃一回饭,任小姐,不介意多我一雙筷子吧?” 任小姐连忙道:“怎么会,我很希望你来呢。桃哥儿,涂大哥,我们便去岸堤那邊的‘新月樓’,一邊吃还能一邊觀赏河岸風景, 怎么样?” 河岸的酒樓? 桃圓记起来了,涂大哥不说过不要去岸堤那邊玩耍么? 涂天林瞧着桃圆的神色,道:“有我在, 可以去。” 有机会去不同的酒樓品尝新菜色, 也蛮不错的。谁叫他有一个馋猫小夫郎呢? 于是乎,任小姐被请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往河岸驶去。 车厢内, 任小姐眼神瞥向桃圆无数次。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哥儿, 与涂大哥倒是极为相配的。 论样貌, 她自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这位异域哥儿。 不多时, 马车很快到了新月酒樓。 伙计领几人上了二楼,来到一个临靠河面的位置,给他们倒了茶,接着询问几位客人都点什么菜? “咱们今日有新鲜的山珍海味,客官您可以亲自去挑,都在后院笼子里,尤其是鱼类,可以现杀现做,新鲜着呢!” 任小姐这时趁机提议:“涂大哥,你去挑吧,我想同桃哥儿说会话,可以么?” 桃圆也赞成道:“既然这样,就辛苦涂大哥去挑啦。” 他眨眨眼,踮起脚尖对涂天林耳语:“涂大哥,这家酒楼也收野味呢,你可以同他们談談,以后就能多卖一家啦。” 涂天林惊讶于桃圆的小脑瓜还能想到这件事,笑着摸摸他脑袋。 “好。” 从前他并未到过新月楼,也没想过要在河堤沿岸发展买卖,只因这边勾栏瓦舍众多,他不想惹上麻烦,是以从未到过这边。 新月楼因着在河岸边,烟花之地聚集,文人雅客众多,因此酒楼也没什么糙人村汉出入的。白溪镇或是邻镇亦或途经此地的权贵都会到新月楼吃酒用饭。 这处酒楼的裝潢也比别处酒楼的要清新精致,楼里贴着许多名家字畫,处处都彰顯着诗情雅意。 掌柜一看就是擅长生意之道的。 若是能搭上新月酒楼,倒也不赖,能多攒点娶夫郎的存银是好事。 于是乎,涂天林随伙计离开了。 圆桌旁一时只剩下桃圆、任小姐和丫鬟三人。 桃圆喝了口茶水,好奇地打量着河面上缓缓浮动的畫舫。 长长的河岸种了许多樱树,一片绯色间浪漫昳丽,若不是这炎炎夏日酷暑当头,还以为此时正是莺飞草长的三月呢。 方才桃圆没来得及多看,这会儿到了酒楼上方细看,才发现沿岸風景煞是迷人。 “桃哥儿是第一次到这沿岸附近玩耍么?”任小姐这时问。 桃圆收回视线,这才记起方才任小姐说过有话同自己说。 “是呀。” 桃圆捧着茶杯又嘬了一口。 “对啦,任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任小姐打量着眼前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少年,迟疑一瞬,还是道:“原本我不该说的,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提醒桃哥儿一声。” 桃圆:“嗯?” 任小姐頓了頓,继续道:“桃哥儿也许不知道,此前我同涂大哥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他的白猫还尚未走丢,他告诉过我,他是有心上人的。” “但是在那之后,他很快便有了你,还決定要同你成亲。” 桃圆听着这番话,莫名有些心虛,但也不得不裝作好奇的模样问:“原来竟还有这回事?之后呢?” 任小姐:“桃哥儿果然不知晓此事。” “我只是想提醒桃哥儿,涂大哥之前还说着有心上人,转眼就有了婚嫁对象,桃哥儿须得做个心理准备,若是哪一日他的心上人出现,你不是落得个傷心郁结的下场么?” 从方才一直到新月酒楼的路上,任小姐不是看不出涂天林和桃圆的恩愛之象。 只是这个男人心里可能还愛着别人。 任小姐中意的,是那个心里对某人一心一意的涂天林。 而意识到他并非这般专一的人后,任小姐也就放下了。 只是她不想看到有旁人陷入这等苦情之境况,是以特意带桃圆过来好心提醒他。 这番话,听得桃圆一愣一愣的。 也越听越心虛。 任小姐口中涂大哥的“心上人”,不正是自己么? 之前他心中泛酸之时还特意问过,确定了涂大哥心中从来就只有他一人。 而今听到任小姐这番话,他竟有些不敢直视任小姐的眼睛。 若任小姐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怕不是要气得跳脚。 可是没办法,这件事桃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任小姐。” 桃圆思来想去,深吸一口气,道:“涂大哥有心上人这件事我没办法阻止。” “在遇见我之前,涂大哥有喜欢的人实属正常。” “我知道任小姐担心我日后会受傷,但我现在和涂大哥很恩爱,以后的事,我也不愿多做设想,以免劳思伤神。” 顿了顿,他由衷地感激任小姐,“真的很谢谢任小姐的提醒。” 说到这,他好奇地问出憋了许久的一个问题:“我看得出任小姐其实也对涂大哥有意,任小姐现在……” 任小姐摇摇头:“我对涂大哥已没有任何念头,我也衷心祝福你和涂大哥恩恩爱爱,百年好合。此番前来,只是特地提醒桃哥儿这件事罢了。” 桃圆心下一宽:“原来如此,真的谢谢任小姐啦。” “听说你们下月初八就要成婚了?抱歉,我也是偶然去了德鑫酒楼,从掌柜那儿听说的。” 桃圆:“是。任小姐要不要下月来吃酒?真的很欢迎你前来觀礼。” 任小姐微微一笑:“不了,多谢桃哥儿的好意。届时我会命人送礼上门,酒席便不吃啦。” 桃哥儿愕然:“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能白白收任小姐的礼的。” 说到这时,方才的伙计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 “两位客官,涂猎户说桃哥儿喜欢糕点,本店有夏日的招牌菊花凍,冰凉爽口,特地点了让桃哥儿和任小姐尝尝。涂猎户还要再同掌柜谈一会儿事情,稍后就来。” “谢谢。”桃圆冲他笑笑。 伙计鞠了一躬,放下两份菊花凍便走了。 桃圆揭开盖子,道:“任小姐,我还没尝过这个菊花冻呢,瞧着晶莹剔透的,闻着也很香。” 任小姐微微一笑:“这是新月楼夏日的招牌点心,很是解暑,对于喜好甜食之人更是必吃的点心。桃哥儿快尝尝。” 她看着桃圆欢快地握着汤匙舀起一勺菊花冻放入口中,那雙淡蓝的眸子瞬时亮起晶莹光芒。 任小姐不由感叹:“桃哥儿,我能看得出来如今的你是幸福的。在知晓涂大哥之前有过心上人的事实后还能这般甜蜜幸福,看来我须得向你学习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不过虽然我喜欢过涂大哥,现在也对他无意了,不会同你竞争,这点你可以放心。” 桃圆一听,赶忙咽下凉丝丝的菊花冻,着急地擺擺手,“不不,任小姐可别学我。” “这话是何意?” 桃圆有些心虚,目光左右游移,小心斟酌着词句,“我比较心大,对于未来之事并不担忧,所以若是出现其他竞争对手,我也并不太焦虑忧愁。” “但是任小姐不同,你是高门大户的闺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没有退路。而我来自异域,漂泊不定,我随时可以离开。” “任小姐的选择是正确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千万别因为旁人而改变自己的原则。” 任小姐听得微微点头:“桃哥儿,是我糊涂了,幸得你一言点醒梦中人。” 桃哥儿吐了吐舌头,“没关系,人有时就是容易犯浑,旁观者清嘛。” 于是乎,两人相谈甚欢,边尝点心边聊天,须臾,两碟子菊花冻在涂天林回来时也恰好吃完了。 掀帘子进来时,涂天林听到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他一眼便看到桃圆双眸浸着的愉悦,以及任小姐的春风满面。 气氛明顯和方才他离开时不同了。 涂天林无声勾唇。 看来他的小夫郎很好地解決了一件事情。 桃圆这时回头,展颜一笑:“涂大哥回来啦,我们点好菜啦,快来一起吃吧。” “嗯,来了。” 涂天林朝任小姐微微颔首,走过去坐在了桃圆身边。 任小姐将摆在前面的青蟹蛮瓜汤往中间推了推,朝两人一笑:“尝尝这个吧,新月酒楼的招牌之一,他们说到新月不吃青蟹蛮瓜便会枉来新月一遭。” 桃圆眨眨眼睛,“好!” 其余的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几人不再多言,安静品着各式菜肴。 一顿饭吃下来,氛围融洽不再似来之前那般诡异。 涂天林得知任小姐届时会送新婚礼物上门,开口谢过了她。 桃圆道:“待任小姐大婚那日也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呀,我的祝福一向都很灵验的。” 任小姐一笑:“那便说好了,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马车缓缓驱离新月酒楼,任小姐站在台阶下朝马车挥着帕子目送马车走远。 桃圆收回和任小姐道别的手,依偎在涂天林肩头。 “看来,圆圆今日似乎很好地解决了一件事?”涂天林微笑着问。 桃圆骄傲地仰起下颌,“那是我同任小姐两个人的秘密,恕我不能告诉涂大哥啦。”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其实我非常纠结,日更到现在一直没办法入v,我在考虑要不要缓一缓更新,已经很久没有榜单了,收藏一动不动,有点没办法了……然后纠结要不要继续日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末点越来越低了,昨天更新的章节到现在只有两个末点,据说这两个点都是审核老师的。也就是说没有读者在看…… 这个是我纠结的最大原因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64章 涂天林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 低沉笑声传来:“小馋貓也有秘密了。” 桃圓仰起腦袋:“可是,你不好奇吗?” 涂天林:“这是你同任小姐的秘密,我虽好奇, 你不主动说我便也不会问。” 桃圓却不依了, 抱住涂天林的胳膊不住晃动,“涂大哥,你问问我嘛, 快问。” 涂天林架不住他撒嬌, 遂摸摸他的腦袋柔声问:“方才圓圓同任小姐都说什么了?” 桃圆等着的就是这句, 嬉皮笑臉答。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不过没说你的壞话,我还夸你呢,开心吗?” 这话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桃圆一说出口就慌了神,差点没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该死,他原不想这么说的,可谁知一脱口就成了这样。 桃圆竭力低头装作挠一挠胸口衣衫的花纹, 趁着这一刹那的功夫调整好表情,迅速抬头冲涂天林笑了笑。 男人却将他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失笑。 没说壞话, 那便是说了。 按照情形来看應当是任小姐说了什么。 而最后任小姐对他态度有礼客气, 还打算送新婚贺礼上门,看来他并未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才令她这般言语。 應当是类似于提醒桃圆的一些忠言逆耳。 思及此,涂天林已对二人的谈话内容了然于胸。 他目光不由挪到少年瓷白的脸蛋上, 神色间布满温柔。 若他没猜错, 小家夥应当是替他说好话了。 涂天林忍不住捏了捏桃圆脸蛋, “那我得谢谢圆圆了。” 桃圆哼了一声, 摆摆手:“不客气嘛,应该的。” 涂天林失笑,搂着他在马车前坐下,“那接下来,我们便去定制衣柜的店铺看看?” “好,出发喽!” 随着少年欢呼声落下,马车缓缓驶离街道。 二人去了一趟定制柜子的店铺,掌柜说明日便将衣柜送到清水村,于是乎,涂天林瞧了一眼天色,发现正是午时过后时分,日头曬得不行,仿佛能将人灼烤融化一般。 街上行人也少了许多,大多都躲进屋子避毒辣日头去了。 由于桃圆没什么想玩的,涂天林心道下次再来也成,于是驾马车带桃圆往家里赶。 车里,桃圆捧着涂天林给他买的一碗冰沙,说是让他在车里吃,能解暑。 桃圆却捧着冰沙掀开车帘出来了。 “圆圆?” 涂天林望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会儿曬得很,快进去坐着歇息。” 桃圆摇头:“涂大哥赶车也很辛苦,很曬的,我要喂你吃冰沙。” 涂天林:“我皮糙肉厚,曬一晒没什么。” 桃圆坚持:“我不管,我就要喂你吃。” 涂天林吓唬他:“当心这毒辣的日头在你脸上、身上晒出印子,到时就不美了。” “涂大哥吓唬我。” 桃圆已经熟知男人的套路,根本无所畏惧,直勾勾盯着涂天林的眸子,一副我就是不进去你能怎么样的神情。 涂天林没招了。 若是知道小家夥执意要陪他晒日头,早知他便寻一个茶馆坐一坐,待晚些时候涼快了再村便好了。 桃圆见涂天林不再坚持,眉毛一扬高高兴兴在他身邊坐下,舀起一勺冰沙喂给涂天林。 冰沙实际上是糖水,上面浮着冰块,冰块上则是一些水果,有梨子,葡桃,还有寒瓜。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把一大碗冰沙解决了。 方才在新月楼尝了许多新菜色,桃圆这会儿肚子还是鼓鼓的,像一只刚吃饱的小猪似的。 吃饱了,便有些昏昏欲睡。 涂天林觑着他有些眯起来的眸子,笑着捏住他柔嫩的嘴角,直至捏成一个小鸭子扁扁的形状,“困了就进去歇会儿,到了我叫你。” 桃圆也自知实在抵不住困乏了,无声点点头,自己掀开帘子进去了。 涂天林暗暗想,小馋貓困得说不出话的模样也是极为可爱的。 …… 待到马车终于回到清水村,桃圆也浅浅睡了一觉,被涂天林轻轻拍醒了。 “圆圆。” 桃圆如驚弓之鸟跳了起来,“涂大哥,到家啦?” “嗯,到了,是不是没力气走路?我抱你下车。” 涂天林要将少年打横抱起,桃圆却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涂大哥。” “我忽然记起来。” “刘婶子不是说过,我要学会干家务活儿么?” “今日天气很好,涂大哥,我想去河邊给你洗衣服!” 涂天林瞧了一眼外邊的日头,一把将他抱起进了院子,“今日太阳毒辣,此事改日再说。” 桃圆捶着他胳膊开始撒嬌,“可是溪邊会很涼快呀,涂大哥可以教我怎么洗,我会学得很快的。” 涂天林忽然停下脚步,将少年放到地上。 桃圆因为才睡醒,身体是軟的脚是麻的,一下子没站稳眼看就要倒地。 涂天林坏心眼地再次扶稳了他,在他腰间摩挲了一把,声音低沉地问:“站都站不稳,还要去洗衣裳?” 桃圆被捏得痒痒的,猫着腰躲那只大手,耳根蔓延上一层薄红,“唔,那边坐着歇会儿再去嘛,涂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教教我好不好?” 涂天林抄着他膝盖窝弯腰再次将人抱起往柚子树底下走,把人放到了乘凉的摇椅上。 “真想学?” 桃圆躺在摇椅上,忙不迭点头。 “嗯嗯!” “而且溪边凉快,我们还能玩水解暑!” “涂大哥,咱们歇个一盏茶功夫就去,怎么样?” 涂天林思索一番,还是答应了。 “也好。” 小家伙横竖是待不住,喜好走动的。 便去溪边玩一会儿也好。 之前的脏衣服,都是涂天林第二日早早起来在井边就着井水洗好了的。不过今日他们因为图晨间气温阴凉出发前往白溪镇较早,衣服恰好没来得及洗,恰好让桃圆赶上了。 桃圆歇了一会儿,欢欢喜喜去收拾东西了。 洗衣盆、洗衣槌还有脏衣服,都是要带去的。 桃圆负责领着包袱装着的脏衣服,涂天林则拎着水桶和槌子。 日头比方才要低了一些,再加上他们沿着树蔭底下走,是以没被晒到多少。 但桃圆还是感到脸蛋些火辣辣的。 不过他即将要到溪边洗衣服玩水了,对身上出现的异样未在意。 路上,两人零零星星遇到了几个村民,村民都驚讶不已。 槐树那头,谢春花瞧见二人便大声打招呼,“涂獵户,桃哥儿,这是去洗衣服呐?” 桃圆用力挥手,“是呀,谢姐姐,我们要去溪边洗衣服!” 不一会儿,桃圆涂天林一路来到溪边,涂天林手里撑着一把伞,替桃圆遮挡日头。 桃圆方才一直推拒:“就这么点小太阳,哪里需要打伞,村里大伙都没打伞呢,我才没这么娇气。” 涂天林不语,只是默默撑着伞,向上望了一眼。油纸伞透光,遮不了太多日光,不过好在聊胜于无。 桃圆索性也不去管他,开开心心就到了溪边。 村里洗衣裳的地方不固定,但是村民们大都喜欢聚集在这一片鹅卵石平整的地儿,所以这片区域的石头长年也是湿嗒嗒的,被磨得又圆又亮。 到溪边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在了。 柳清、元哥儿也在,看到桃圆二人,他们同其他人反应都一样,皆是惊讶不已。 元哥儿小声问:“涂獵户他们怎么来了,平日里也没见过他们到溪边洗衣裳啊?” 另一头,涂天林打量四周,发现恰好有一块巨大平整的鹅卵石长在了一株小树旁,于是将提着的桶放了下来,决定就在这里待着。 有树蔭,桃圆便能少些日晒。 桃圆兴致勃勃解开大包袱抖出脏衣服。 涂天林则收起了伞。 桃圆兴奋地搓着手,一直在绕着木桶打转,“涂大哥,怎么洗衣服呀,你快教我吧?” 涂天林拉过他,尽量蹲在树荫底下不让日头晒到,接着拉过那根洗衣槌,道:“你瞧,这叫洗衣槌,先将衣服浸湿,用槌子捶打衣裳排出脏汙汗垢。” 桃圆一指另一头元哥儿那片人群聚集地,他们当中有人带着一块板子:“涂大哥,那个又是做什么的?” 涂天林:“此乃捶板石,衣裳浆洗晾干以后,须得捣衣,将衣物捶打至柔软平整。当然,一般而言新做好的衣裳也须得用到这捶板石捣衣。” 桃圆:“哇,这捶板石用途还挺多呢?” 涂天林:“是,不过浆洗衣服晾晒后捣衣,是不能沾水的。” “你瞧,有村民将衣物晒在了溪边的树杈上,估摸着是待会儿晒干便直接就着树荫捣衣了。” 桃圆瞧着天上光芒炽烈的日头,只瞧一眼便有些发晕,“这日头其实也挺大,捣衣不能沾水,他们不嫌热居然要在这儿捣衣。” 涂天林拿过一件脏衣服,浸泡在溪水里弄湿了,接着放到鹅卵石,举起洗衣槌便开始捶打,“估摸着是同村里的伙伴约好了一块在此处洗衣裳,总比一个人在家闷着来得好。” 桃圆恍然,“我明白啦。” “涂大哥,咱们家还是在院子里晾晒好了再捣衣吧。” “好,都依你。” 于是,桃圆便在旁观看涂天林用洗衣槌捶打衣裳,白色鹅卵石很快洇出一團團灰黑汙渍。 “啪、啪、啪!” 他力气大,一团衣裳很快被捶打出大量水污。 另一头,柳清、元哥儿等人都听到了这头巨大的动静。 元哥儿语气艳羡:“真羡慕男人力气大啊。” 荣家老三荣哥儿也在不远处洗衣,忍不住啧声:“涂猎户洗衣简直是大材小用了,也难为他肯亲自到河边洗衣裳。” 柳清望了一眼一旁绕着转的桃圆,轻声道:“我猜,涂大哥是陪着桃哥儿来洗衣的,估摸着是在教他洗衣裳吧。” 第65章 柳清同元哥儿在那头说悄悄话, 另一头,桃圓在旁看得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伸出手要抢洗衣槌, “涂大哥, 我来试试!” 涂天林:“看会了?” “会啦,很简单嘛!” 桃圓信誓旦旦朝他伸手,龇牙笑得灿烂。 涂天林勾唇, 把湿漉漉的洗衣槌递过去。 桃圓接过, 信心十足往浸满了水的衣裳一捶。 “滋啦啦——” 他力气是有的, 但这一棒槌下去,没捶到衣裳,只捣到了衣角邊邊,连带着濺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哗啦。” 猝不及防,桃圓、涂天林浑身都被濺了个湿淋淋。 这巨大的水声就连柳清元哥儿那邊都被惊动了,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桃圆不可思议地低头打量手里的棒槌,但也毫不气馁,“再来!” “哗!” 第二記棒槌紧跟着砸落。 这一下是捶到衣裳了, 但他并未往衣裳堆叠最薄處捶,而是不受控制地将棒槌落在衣物最厚之處。 这哪能将污垢冲洗出来呢? 桃圆不信邪,接连三四下落下棒槌, 要么便是捶不出污渍, 要么便是动静过大,溅起不少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这是光有力气,没有技巧地乱抡棒槌了。 桃圆忙活了一阵, 忽然意识到涂大哥已经许久没出声了, 回头一看, 差点没傻眼。 只见男人浑身上下已经被溪水浇湿了, 头发也沾了一圈圈白糖似的水珠。 整个人看起来就跟落汤鸡似的。 就差没有努努力再往他头上多浇几下将他头发弄成鸡窝状了。 “哈哈哈哈哈——” 元哥儿那邊首先按捺不住了,毫不客气大笑出声。 接着又对好友低声咬耳朵:“清清,你喜欢的涂大哥何时这么狼狈过?英朗俊气的涂猎户也有今日啊哈哈哈!” 柳清脸红着斥他:“别胡说,我现在已经对涂大哥没有别的意思了。” 元哥儿:“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喜欢苏大哥嘛,哈哈哈哈!” “快住嘴,小心讓别人听到了!” “你怕什么,反正苏穀又不在这里,哈哈哈哈。” “什么我不在这,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身后突然傳来。 吓得柳清的洗衣槌差点落进溪水里飘走。 还是苏穀眼疾手快伸长手臂替他捞了回来。 元哥儿心虚地低下头,且先不管柳清和苏穀这边如何,他一转头往桃圆那边看了过去,差点又笑了出来。 这会儿桃圆正拿着布巾手忙脚乱替涂天林擦身上的水渍呢。 涂天林捉住少年的手腕,失笑摇头:“不必擦,天气熱,正好淋了凉快。” 桃圆瓷白的脸蛋写满了歉意,还把棒槌递了过去:“涂大哥,这样被水淋不好受,你淋把我回来吧。” 涂天林失笑:“你还洗不洗衣裳了?” “洗,我洗呀!” 话题一转开,桃圆又記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连忙举起洗衣槌又是几记猛虎落槌。 在远处乍一看,跟个瘋狂刨水的落水狗似的,动作滑稽得不行。 毫不意外,涂天林又被溅了满身是水。 这下,就连荣哥儿也毫不客气大笑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桃圆一边道歉,手里一边又是抡了几棒槌。 冰凉溪水顿时如同流星炮弹似的往涂天林脸上身上砸。 “哈哈哈哈!” 这下,四周溪水边的姑娘和哥儿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就连在附近玩耍的村长的孙子狗蛋也被这阵动静吸引,嗒嗒嗒踩着岸边的鹅卵石跑过来看熱鬧了。 这头,涂天林方才还说着“无事”,这会儿被密集的水花砸得睁不开眼,不得不重新捉住少年的手腕,想笑又觉得不能挫了小家伙的干劲,于是从他手里夺过洗衣槌,柔声开口。 “圆圆,洗衣裳要将最容易脏的部分摊开,不能堆叠太厚,否则也不好将污垢捶洗出来。” “槌子落下时,力气须得不大不小,适中即可。” “你再试试?” 桃圆听得连连点头,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晃动,“涂大哥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啦。” 他嘴里说着明白,手里接过棒槌,下一刻又跟个见到讨厌虫子的瘋狗似的乱捶。 仿佛只要不使尽蛮力,这衣服就不能捶干净似的。 “哈哈哈哈!” 元哥儿这会儿已经倒在鹅卵石上笑疯了,捂着肚子不停狂笑。 桃圆觉得莫名,他早就听到四周大伙在大笑了,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結果一分心转头去瞧其他人,水花又无情砸到涂天林脸上。 涂天林已经哭笑不得了。 桃圆一转过身,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糟了,涂大哥浑身已经湿透啦。 “噗嗤。” 桃圆实在没忍住,扔下洗衣槌顺手掬起一捧水往男人身上浇。 “涂大哥,既然都已经湿了,咱们来玩水吧!” 洗衣裳好难,待会儿再学也是一样的! 桃圆一捧又一捧水往涂天林身上浇,笑得别提多开心。 不一会儿,就演变成两人捧着水互相乱泼。 桃圆还嫌在岸边不够,拉着涂天林下到溪里打起了水仗。 “涂大哥,溪里玩水好凉快呀!” “这么熱的天儿就应该下来玩水,对啦,溪里还能捉魚,咱们待会儿可以捉两條魚回去做红烧魚吃!” 涂天林笑:“好。” 原先说好要洗衣裳的两人,这会儿鬧腾腾的动静极大,和那边正常聊天洗衣的村民们形成了一动一静的鲜明对比。 很快,元哥儿也忍不住诱惑,拉着柳清极力撺掇他:“清清,咱们也差不多洗好了,不如也下去玩水吧!” 毕竟这天儿热得很呢! 柳清经不住他勸,一拉就下了水,很快,四周的姑娘哥儿个个也都踩进溪水,嘻嘻哈哈打鬧起来。 元哥儿一扭头,看到苏谷正在溪边瞧热闹呢,于是招手喊他:“苏大哥,你下来呀,清清要是站不稳你可以多护着他点儿!” 苏谷一愣,不由看向柳清。 柳清原想嗔元哥儿,但这会儿却支吾着说不出话,苏谷便当他默认了。 “哗啦。” 水花溅起,苏谷下水来了。 柳清顿时爆红了一张脸。 元哥儿看看两人,又瞧瞧那边热闹的桃圆涂天林,不由得拍掌大笑。 “好玩,真好玩!” 谢春花这会儿也到了溪边,瞧着溪水里闹腾的一群人,自言自语:“奇了,不是洗衣裳,怎么一塊下水玩儿起来了?” 她瞧见村长的孙子狗蛋也偷偷摸摸要下水,连忙拉住他:“小孩子可别擅自到溪里玩儿,危险呐。” 狗蛋冲她做了个鬼脸:“这么浅的水,谁怕呐!” 说罢,小孩子冲向溪里欢快地扑腾起水花。 “哎!” 谢春花一个没拉住,索性也跟着狗蛋一塊进了溪里。 罢了,村里人家的孩子哪个不会游水? 她便替村长看一会儿狗蛋好啦。 …… 結果一轮水仗玩下来,就接近了日暮时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天色不早啦”,大伙纷纷停了戏水,浑身湿漉漉地将手里的衣裳洗好,笑闹着捧起洗衣盆往家里走去。 谢春花也拉着狗蛋说什么都不准他再玩,“快,回家啦,否则村长待会儿要拿扫帚抽你屁股蛋子呐!” 狗蛋冲她吐舌头,“我爹娘都还没抽我呢,我才不怕!” “不行,快回去!” 谢春花提溜着狗蛋的耳朵走了。 这边,桃圆、涂天林浑身早就湿透了。 衣衫吸水裹在身上很重,桃圆一出水面便走不动路,艰难地出了溪水回到岸边。 他们俩的衣裳剩得最多,压根还没洗多少。 桃圆:“嘿嘿,涂大哥……” 涂天林笑着揉揉他脸颊,“我来洗,圆圆去捉魚。” “好!”这个提议讓桃圆来了劲儿,“扑通!” 少年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里,捉鱼去了。 待到涂天林将衣裳洗好,桃圆也捉了三四條鱼回来。 涂天林笑着点在他额头:“洗衣裳不在行,捉鱼倒是很快,原来圆圆擅长的是捉鱼。” 桃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涂大哥,咱们回家吧,下次再学怎么洗衣裳。” 涂天林收拾好东西,将鱼放在桶里,盛了些溪水进去。 他摸摸桃圆的脑袋:“走吧。” 至于洗衣裳么,他下次是不打算让小家伙再沾一点了。 …… 日暮黄昏,山鸟归林。 清水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之际,下午桃圆和涂天林在溪边洗衣的趣事也透过篱笆傳开了。 尤其是刘婶子,得知桃圆下午在溪边学如何洗衣裳,先是高兴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接着又听到两人在溪边玩了一下午,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花生壳捏碎。 “这成什么规矩,活儿没干成,倒玩儿起来了!” “涂猎户怎么还纵容着他呢,桃哥儿什么也不会,得抓紧学呀!” 刘婶子的儿子刘大壮在炒菜,媳妇在旁添柴火,两夫妻都道:“娘,你就别管桃哥儿了,我看呐这就是他们夫夫的情趣,你还这么较真干嘛。” “什么情趣不情趣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呀!” 刘婶子剥着花生不停摇头,唉声叹气的。 这桃哥儿,没救喽。 赶明儿她逮着机会再勸劝吧! …… 回到家,两人先是去擦干了身子,打算换身干净的衣服把饭做了,吃过饭再洗澡。 桃圆浑身湿淋淋的,在溪边日光刺眼未曾注意,这会儿涂天林在屋里算是看到,他衣衫湿透竟是将身体轮廓也显了出来。 少年腰肢柔软,线条柔和,仔细望去,身材一览无余。 涂天林看得眼热,喉结滚动之际,推着桃圆去了屏風后面,“擦干身子,换衣裳。” 桃圆与涂天林隔着一道屏風,颇有些不解,“涂大哥,我们一块换呀!” 涂天林可不敢,只是道:“圆圆快些换,之后还要晾衣服,能完成这个任务么?” 屏风后,传来少年响亮的回应:“能!” 涂天林迅速换好衣裳,出了屋子就直奔灶屋将鱼提到井边准备杀鱼。 这会儿他血气方刚,正好杀条鱼去去火。 【作者有话说】 思来想去,虽然字数越多越不利于上榜单,但我还是继续更吧,如果停了就很难再捡回来更这篇了,所以,目前的目标是完结这篇小甜文![垂耳兔头] 第66章 …… 待桃圓从屋里出来时, 鱼已经在开膛破肚了。他便主动揽下晾衣服的活儿,去了后院。 晾衣服还是很简单,过程中并未出什么错, 桃圓很快便折返回来。 涂天林这时已经處理好了鱼, 准备做一道水晶涼糕。 桃圓知道做饭无须自己插手,于是去了前院给小白菜小葱们浇水。 因着做完涼糕还需放入井水冰镇一会儿,于是涂天林先将涼糕做好, 接着再忙其余的菜。 桃圓在灶屋外嗅到香香甜甜的气息, 鼻尖一耸一耸, 想进去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 涂天林却道:“屋里油烟大,热,圆圆去院里看看那几条捉回来的鱼,或是歇息歇息,饭很快便好了。” 桃圆一拍额角,“对哦,院子的水盆还有几条鱼呢,我得把它们挪到日头晒不到的地方。” 说罢, 他蹦蹦跳跳去了院里,将井边的木盆搬到阴涼的屋檐下。 盆里的三条鱼游来游去,正在互相追逐。 桃圆摸了摸滑溜溜的鱼, 玩儿了一陣, 打了个呵欠,“不逗你们啦,我有些乏了, 去躺一会儿。” 他来到柚子樹下的秋千架, 看看秋千, 又看了看躺椅, 最后还是决定在躺椅歇下。 他今日又是抡洗衣槌,又是打水仗,还在白溪镇同涂天林逛了半日,早已累了。 少年双手交叠于胸,很快眯起了眼睛。 只是临睡着之际,他突然感到臉蛋和脖頸传来一陣陣痒意。 意识迷糊之际,他伸手挠了挠臉,而后陷入沉沉梦乡。 在梦里,四周绕了一圈桃圆爱吃的甜糕,还有各式各样的清蒸鱼,红燒鱼,以及鲜甜的溪蟹。 桃圆口水流了一大圈,想伸手抓,却觉得天儿热乎乎的,浑身软绵绵使不出力气。 就在这时,一只蟲子飞到他臉上。 桃圆臉蛋泛起一阵麻痒。 “啪!” 他抬手意欲扇掉那只打搅他追美食的蟲子,一拍,却把自己拍醒了。 那只“虫子”,赫然是涂天林的手。 “涂大哥?” 桃圆睡的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饭已做好了,”涂天林低沉又焦灼的声音传来,“圆圆是不是不舒服?” 说话间,桃圆身体骤然腾空。 他被抱了起来。 少年愕然睁圆眸子,瞬时清醒了。 “涂大哥?” 涂天林一边抱着他往水井边走,一边叹息道:“你的脸、半边脖子都被晒傷了。” “啊?” 桃圆面露困惑,下意识探出指尖触碰脸颊,也就是这时,他終于感到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涂天林捉住了他的手。 “别摸。” “我先用井水替你冰镇一会儿。”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满是懊恼之色,怪自己一心做饭没看好桃圆,导致他面上晒痕出现了好一阵才被发现。 桃圆趴在男人怀里,看着他将布巾浸濕在冰凉的井水里,虚虚拧幹,接着将布巾敷到自己脸上。 “涂大哥,别着急。” 桃圆看得不忍心,手心抚过涂天林的脸庞,“是我贪玩拉着你一塊下水的,你有没有晒傷,可有哪里不舒服呀?” 涂天林再次捉过他的手,摇头。 他皮糙肉厚,早就晒习惯了,浑身都是介于古铜和小麦色之间的的。 但桃圆不同。 他肌肤细腻瓷白纤嫩,如今的大暑天日头极晒,再加上又是在水边玩,晒傷的程度更甚。 这会儿,他若雪的肌肤泛起一塊塊瞩目的红,还伴随着些微的红肿,脸蛋,脖子,手背到處都是。 看上去好像泛起一道道红疹似的。 涂天林嗓音透着沉哑:“都晒成这个模样了,还操心我。” 桃圆有些赧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涂大哥,为什么会晒伤呀,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到水边玩了?” 涂天林:“倒不会次次都如此。你这是头一遭,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说罢,他抱起桃圆回到樹荫底下的躺椅,将他放着躺好。 “不要乱动,躺在这休息。” 涂天林说罢,匆匆去了屋里拿出几条幹净的布巾,沾濕冰凉的井水又回到树下,将布巾敷在桃圆的脖頸,手背等晒伤处。 “先敷着。” 桃圆脸蛋,脖颈和手背都是冰丝丝的布巾,这会儿还算舒服,稍稍缓解了刺痛麻痒感。 “涂大哥,我的脸,该不会……” 桃圆忽然出声,拉住涂天林的手,“涂大哥,我想进屋瞧一瞧镜子。” 涂天林无奈,“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要瞧镜子。” 不过一想也是,小家伙是个爱美的性子,于是进屋拿来了镜子。 桃圆从镜子里一看,发现自己白皙的肌肤泛着大片难看的红色,如同牢牢扒在脸上的毒素似的,丑陋不堪。 他方才还不以为意的心思顿时消散了。 “哗啦。” 桃圆立时从躺椅上弹坐起来,哀嚎出声:“啊!” “我的脸!” “涂大哥,我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涂天林这回終于笑出了声。 “知道着急了?” 桃圆脸上身上盖着的布巾纷纷掉到躺椅上。 他跺着脚在涂天林身边来回转圈,“我都变成这副模样啦,能不着急嗎,怎么在溪边玩了个水回来就成这副样子啦?” 涂天林按住来回蹦跶的少年,把人重新按回躺椅,“待着别动。” “晒伤了须得冷敷,你如今定是又烫又痒,须得镇痛止痒。” 说罢,涂天林捡起布巾重新敷在桃圆方才的晒红的皮肤上。 想了想,他去将已经做好的饭菜都搬来了树下的石桌上,还提前挂起了两盏灯笼。 摆好一桌饭菜时,桃圆的布巾也该到了換一轮的时候。 涂天林捡起几块布巾去了井边重新打湿,回去敷在桃圆皮肤上。 “须得不断轮換布巾敷着,勿要随意动弹。” 桃圆鼻间嗅着食物的香气,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唤不停。 涂天林瞧着他不断瞥着桌上的饭菜,失笑道:“不要动,我喂你。” 桃圆如获大赦,不停哼哼哀嚎:“我还以为晒伤了不能吃饭了呢。” “哪来的歪理。” 涂天林失笑,舀起一勺水晶凉糕遞到他嘴边:“水晶凉糕,尝尝?” 桃圆肚子早就瘪了,迫不及待张嘴咬住那口凉糕。 滑腻腻,甜丝丝,且还是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冰凉凉。除去少了菊花的味道,和今日在新月楼的菊花冻一模一样。 桃圆惊喜地睁圆眸子,一瞧,发现碟子里的水晶凉糕果然同菊花冻那般晶莹剔透,诱人喜爱。 “涂大哥,太好吃啦!” “入口即化,弹弹的,压根不用嚼咽,很丝滑!” 涂天林微微勾唇。 自己做的东西换来小家伙这般喜爱,再累都是值的。 水晶凉糕冰甜可口,桃圆馋得一连吃了好几口,把一整块凉糕都吞进肚子,还想再吃,涂天林却停手了。 “先吃饭,余下的凉糕饭后再吃。” 桃圆顿时从喉间发出撒娇似的哼哼声,“涂大哥。” 涂天林语气不容抗拒:“撒娇没用。” 今日晚饭除了水晶凉糕,还煮了一锅小米粥,红燒鱼,蒜炒红薯苗,另外还有一碗凉拌牛肉。 桃圆眼睁睁看着水晶凉糕被挪得远远的,红烧鱼等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红烧鱼!” “凉拌牛肉,还有蒜炒红薯苗!” 尤其是那道凉拌牛肉,酱色牛肉块块分明拌在汁水里,颗颗切好的红辣拌着绿油油的胡荽,一嗅,牛肉和辣椒水以及胡荽的香气扑面而来。 “咕咚。” 桃圆咽了一口口水,他脸上还冰敷着布巾,小嘴已经着急地开始催促,“凉拌牛肉,涂大哥,我要吃凉拌牛肉。” 涂天林笑着夹起一块牛肉,遞到他嘴边。 桃圆迫不及待张开嘴,咕咚一下咬住那块夹杂着胡荽的牛肉。 那场面别提有多滑稽。 脸上敷着布巾的少年馋得嚼都没嚼几下,已经把牛肉给咽下去了。 “好吃!” “涂大哥,这个绿色的叫什么呀,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涂天林:“此乃胡荽,和葱蒜一样用作调料,上次凉拌藕片原本也要放,但因为忘了买便作罢了。” “我还做了另一碗没有放胡荽的,想着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吃那碗牛肉。” 桃圆迫不及待摇头:“喜欢,另一碗也全都拌上胡荽吧,味道很特别!” 涂天林失笑:“好。” 桃圆抻着脖子往前,“凉拌牛肉,我还要——” 话音未落,涂天林的筷子已经夹起牛肉递了过去。 这下,连红烧鱼也被桃圆晾在了一旁,凉拌牛肉不断被风卷残云般吸入。 桃圆吃得急了,还会被辣椒时不时呛一下,涂天林便喂给他小米粥。 涂天林一边喂,一边道:“吃过饭须得好好休息,继续敷布巾,另外,洗澡时不能碰太多的水。” 桃圆小嘴如鼹鼠似的不停鼓动,嚼着牛肉问:“涂大哥,我这个晒伤还要多久才会痊愈呀,以后还能玩水嗎,需要涂药吗?” 涂天林:“可以玩水。” “至于药么……” 之前胡老大夫还在世时,也曾经给村里的小孩治过晒伤。 他记得,胡来大夫是用过一种草药的。 思及此,涂天林道:“今夜先冰敷一夜,不宜上药。” “待过了今夜红肿消退,明日才能敷草药。”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凉拌牛肉必须放很多很多的香菜!(咽口水 第67章 “为何不能现在就敷草药呀?”桃圓问。 “之前幹爹救治村里曬伤的稚童, 第一时间替他敷了药草,结果刺激伤口导致皮肤出现溃烂,我才知道曬伤须得冰敷缓和, 之后才能上药。” 桃圓点点头, 神情颇为苦恼,“涂大哥,接下来几日我是不是不能出去玩了?” 涂天林用手指点了点他额心, “不怕曬成碳灰小馋猫?” 桃圓脖頸瑟缩一下, 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块黑不溜秋的炭是何种模样, 后怕地蜷起双膝,“我、我还是待在家吧,家里有涂大哥做的好吃的,我哪儿也不去!” 涂天林满意地点点头,“圓圆乖。” 只是桃圆又凑近摆放在石桌上的铜镜仔细瞧了瞧,丰润的唇不自觉又瘪了瘪。 横亘在臉颊和脖頸的红斑真的很难看,呜。 …… 吃过晚饭,桃圆主动催起涂天林重新浸湿布巾敷在他身上的红斑处。 到了夜里該洗澡时, 桃圆不宜过多碰水,只能让涂天林幫忙擦洗身子。 涂天林因着心疼小家伙,心中并无太多绮念, 迅速擦洗好替他穿好衣服。 两人都洗了澡后, 桃圆坐在摇摇椅上吹着院里拂过的凉风,就着漫天星辰和院里摇曳的灯笼烛光,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涂天林端着一碗做好的菉豆甜汤过来了, “在井里冰了一陣, 圆圆趁冰喝。” 桃圆忙不迭接过来, 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好甜!” 他发出舒服的喟叹, 应涂天林的要求重新躺下,敷着冰凉的布巾。 涂天林温声问:“可还有刺痒之状?” 桃圆认真感受了一陣,答:“倒是减缓了一些,不过揭开布巾时那股灼热刺痒依旧会冒出来。” 涂天林颔首,“看来今夜须得敷上一夜了。” 桃圆怔然:“那我们岂不是一晚上都不能睡啦?” “今夜我守着,圆圆安心睡便是。” “那怎么行,我好歹是妖,几日不睡都行,涂大哥怎么能一夜不睡呢?” “无碍,我身体硬朗,一夜不睡也无事。” 涂天林沉声说着,摸了摸他脑袋,进屋去拿了一件外衫出来,盖在他胸前。 夜里的风还是很凉的,吹久了会染上风寒。 山风习习,一阵阵掠过树梢,伴随着银月光辉洒下,桃圆躺在院子里久了,似乎也終于感受到了寒意。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过自己是妖能撑几日的少年,蜷缩在躺椅上渐渐眯起了眸子。 涂天林失笑。 一件衣衫遮盖不住桃圆,涂天林索性将人抱回屋里的炕上躺下,接着再将布巾拿到外头浸井水回屋里敷上。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伏在炕边守着的涂天林睁开眸子,俯身在桃圆臉蛋啄了啄,接着又换了一轮布巾,之后便去灶屋做早饭。 早饭做好后,他抬眼瞧了一眼天色,出门往后山走去。 露水沾满了路边的翠蝴蝶,在花瓣里晶莹地流淌,露珠隱隱折射出渐亮的天光。 涂天林穿过村尾到了后山,衣角拂过一大片忍冬和凤仙花,辗转过几片绿黄相接的野草丛荆棘,終于到了半山坡。 他记得幹爹胡老大夫曾在这片地方采过一种唤作奴会的草药,該草具有泻热导滞,消疳杀虫,清热凉肝的功效。 涂天林略一回忆,记起那奴会的形状,在四周打量一圈。 找到了。 他抬脚,正要朝那片奴会草走过去,恰在这时,另一头半人高的荆棘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草里有东西在快速靠近。 涂天林侧头,黑沉眸子往那越来越快的事物一扫—— * 桃圆从鸟啼花香的清晨醒来,接着嗅到了一阵食物香气。 “涂大哥这么早就做好早饭啦?” 他揉揉眼睛,往四周一瞧,屋里并没有人影。 随着身体晃动,他脸上的布巾滑落到炕上。 涂大哥约莫是还在忙吧。 桃圆思及此,拾起布巾打算去井边浸湿,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桃圆抬头瞧见来人,欢欣叫道:“涂大哥!” 涂天林这会儿端着一个钵进来了,走过来一手按在他肩头,温声开口:“圆圆,躺下来。” 桃圆依言躺好,抬头嗅了嗅他手里的钵,“涂大哥,这是什么呀,你早晨出去过啦?” 那只钵里,已然是搗好的奴会,其间冒着绿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嗅着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 涂天林道:“嗯,去后山摘的奴会,敷在你脸上有缓解消除晒伤之效。” 桃圆聞言,精神为之一振:“终于能涂药啦!” 他乖乖躺好,涂天林便揭开他脖颈间的布巾,从他的脸部开始,沿着那些晒红的部位慢慢涂上绿色的汁液。 桃圆只觉得冰冰凉凉的黏液糊在晒红的皮肤间,顿时觉得舒服极了。 涂完药汁,桃圆这才注意到涂天林眼下隐约泛着一块乌青,不由一愣,“涂大哥,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 劉嬸子一大早就搬了筐花生到村里大槐树,一头扎进了闲聊的人堆里。 “你们可知道哇,昨日桃哥儿央求涂猎户教他洗衣裳,没想到他没学会,反倒是怂恿涂猎户玩儿起水来了。” 谢春花搓着手里的麻绳,接过话头:“我瞧着桃哥儿倒是个勤快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将来他总能学会的嘛。” 劉嬸子哼声:“勤快嘛倒是不假,就是太笨喽,洗个衣裳还要丈夫教,教还教不会,光顾着玩儿了,你说他还能会什么哦。” 说着,劉嬸子忽然心生了一个主意,“你们说,桃哥儿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该不会連房事那些也一丁点儿都不清楚吧?” 四周正聊得热闹的动静立即打住了,纷纷转头望着劉嬸子。 王氏:“刘婶子这是做甚,幹嘛好好的忽然说起这个?” 刘婶子却来劲了,手里的花生殼捏得嘎嘎作响,“哎,你们别说,咱们要不就叫上村里的姑娘哥儿,尤其是已经成了亲的,都去教一些桃哥儿实用的,保管他成亲能用得上。” 大伙还没应声呢,这时村长的孙子狗蛋和柳家的大孙子过来了,两个小孩正举着两支草编成的蚂蚱在打闹,听到刘婶子等人在说桃圆,狗蛋嗒嗒嗒跑过来了。 “刘婶子,桃哥儿不是哥儿,干活儿当然没有村里其他哥儿能干啦。” 刘婶子一颗花生往狗蛋身上扔了过去,“你应该唤我为太奶,叫什么刘婶子。” “哎不对,你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不是哥儿?” 狗蛋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婶子的儿媳妇朝他挥着拳头,“狗蛋,你一个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狗蛋晃着手里的草蚂蚱,“昨日在溪边我瞧见啦,桃哥儿眼睑下边那颗哥儿痣都被刮走一半啦。” 狗蛋用无比认真的神情说,“桃哥儿一定是和苏大哥家那条阿黄一样,阿黄有一半隔壁村卷毛狗的血脉,桃哥儿也一定只有一半哥儿的血脉,也难怪他比不得一般的哥儿能干啦。” 稚子天真无心,但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村民们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时,王氏转了转眼珠子,赶忙开口:“刘婶子,俺忽然觉着你提的主意不錯,咱们是该上门好好教教桃哥儿如何做好一个夫郎分内之事,这样也能幫涂猎户减轻担子是不?” 刘婶子一把捏爆手里的花生殼,点头如搗蒜,“对对,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儿就上涂猎户家去!” “哎,你们现在手头没有急活儿要干的,一会儿到我家院子集合哇!” 说罢,刘婶子扛起装着花生的箩筐火急火燎地走了。 大伙相视一眼,不少人也赶忙回家放东西去了。 若真如狗蛋所说,出了这么天大的事,谁不想凑热闹? * “村长媳妇,来都来了,你就别推脱了嘛,走走走,咱们去敲门。” 涂家院子尽头的小路,一行人拥着村长媳妇往这边慢慢走来。 村长媳妇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連连摇头:“有你们这么胡闹的吗?真是聞所未闻,狗蛋的话你们听听就得了,还当真了……” 刘婶子:“万一是真的呢?嗐,要不是真的,咱们就当做去给桃哥儿上一课也好嘛,否则凭他这副稀里糊涂的劲儿壳怎么把日子过好哟!” 王氏也一旁煽风点火,“是呀,刘婶子说的没錯,咱们也是好心帮着涂猎户操劳嘛,这点儿准没错的。” 说罢,一群人推着村长媳妇往涂家的篱笆院子去了。 …… 桃圆吃过早饭,晒伤的部位涂着一片绿油油的药草汁液,顺势就躺在了树荫的躺椅下。 涂天林一边用蒲扇替他扇风,一边喂他吃在井底冰过的寒瓜。 除却脸上的些微不适以外,一切都很舒服。 只是,他嘴里还念叨着涂天林一夜没睡守着他的事,说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否则他就绝食抗议。 涂天林勾唇望着少年念叨着快要睡着的模样,答应他:“好,下次绝不这样了。” “砰砰砰。” “涂猎户,在家吗?” 这时,一群乌泱泱的村民在外边敲门,下一刻,大伙便瞧见了柚子树下的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时,刘婶子啧了一声:“这桃哥儿可真是个少爷做派,什么都不会,也不紧着时间学,倒让涂猎户伺候起他来了。” 村长媳妇不赞成她这话:“村里谁不知道涂猎户宠桃哥儿,刘婶子你得管管那张嘴巴,人家这叫蜜里调油,恩爱有加。” 刘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和王氏打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架起村长媳妇胳膊,“哎呀知道啦,涂猎户都过来开门喽,村长媳妇咱们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68章 院门打开了。 涂天林站在门后沉声打招呼:“早。” 劉嬸子早就迫不及待挤进来了, 笑呵呵地领着大夥往里走,“涂猎户早啊,桃哥儿在哪呢?你们吃过早饭了哇?” 村长媳妇见她这般无礼, 拉着她后领扯了扯, “劉嬸子。” 劉嬸子尴尬地回头看一眼大夥,讪笑两声站到村长戏服后面。 涂天林环視一圈,发现来的都是些姑娘哥儿, 明白他们是有事而来, 于是道:“大夥都过来喝茶, 坐下说吧。” 他将人领到柚子树下的石桌,又搬来几张矮凳,然后去倒了茶。 桃圓这会儿躺在躺椅上,看到劉嬸子几人,慢慢坐起身朝他们打招呼,“刘婶子,你们来啦。” 大伙方才在篱笆墙外看不清,这会儿是瞧见了, 原来桃圓脸和身上都涂着绿油油的汁液,看样子已经凝固了。 刘婶子率先上前拿起桃圓的手上下打量,“哎哟, 桃哥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弄得到处都绿呱呱的,这是药草么?” 桃圓:“刘婶子,我昨日在溪边玩水晒傷了, 浑身都是晒斑呢, 今晨涂大哥摘了草药给我敷上啦。” “哎呀, 晒傷?” “嘶, 这皮肤着实娇嫩呀,到溪边玩一会儿就晒伤啦?” 后边谢春花忙着关心地问:“桃哥儿,你这情形还晒得挺严重的,没事吧?” 桃圆摆摆手:“没事呀,涂大哥照顾了我一夜,一大早还去采药草替我敷药,估摸着过几天就恢复啦。” 原本是他一句无心之言,刘婶子听着却不滿意了,“什么?你什么活儿都不会做,还要劳累涂猎户照顾你,这像什么话?” 王氏不敢得罪涂天林,见刘婶子领头,便也跟着附和:“嗯嗯,刘婶子说的没错。” 桃圆一时间答不上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头,涂天林倒了最后一杯茶递给荣哥儿,听到刘婶子的话神色明显露出不悦。 村长媳妇见状,連忙出声缓和气氛:“涂猎户,是这样的——” 刘婶子却在这会儿又抢过话头,大嗓门盖过了村长媳妇:“涂猎户,狗蛋那孩子方才说昨日在溪边瞧见桃哥儿的哥儿痣被溪水衝走了一半,俺们也是关心桃哥儿嘛,这不都过来看看他。” 王氏:“是啊是啊,哥儿痣掉了那可是大事,桃哥儿没有受伤吧?这掉了可该怎么办呐,要不要寻个大夫瞧瞧哇?” 说话间,大伙的視线早已落到桃圆左眼眼睑下方的位置。 只是那里早已涂滿绿油油的奴会汁液,此时看得并不分明。 桃圆闻言,下意识和涂天林相视一眼。 两人还未说什么,刘婶子忽然衝上前,她手里捏着一块帕子,趁桃圆没防备,装作故意向前跌倒,手里的帕子“哗啦”一下掃向桃圆的脸颊。 村长媳妇等人紛紛惊呼:“桃哥儿!” “刘婶子!” 涂天林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刘婶子手臂。 然而还是晚了,刘婶子的手帕刮下了桃圆脸上一点点凝固的绿色汁液。 大伙定睛一看,只见桃圆眼睑下方那顆哥儿痣正好端端地在那呢,简直是完好无损,哪有什么“被刮了一半”的样子? 刘婶子在涂天林搀扶下慌忙站起来,連連道歉:“哎哟对不住啊桃哥儿,我也是着急关心你,不小心脚底打滑这才——” “哎,你的脸没事吧,没碰到吧,哟哟,这眼睛是不是被我刮蹭到了哇?” 涂天林也沉声问:“圆圆,疼不疼?” 桃哥儿手摸着眼睑下方,搖搖头:“只是草药被刮走了一丁点儿,并没有不适之处。” 刘婶子松了口气,砰砰砰拍着胸脯,“那就好,若是今日伤着桃哥儿,我的罪过可就大喽。” 荣哥儿在后边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咕哝着:“刘婶子这不就是故意的的嘛,演的跟真的似的,” 而这边,桃圆再次偷偷瞥了一眼涂天林。 两人眼前不约而同浮现出昨日的場景来。 昨日桃圆一回到家,照铜镜时便注意到眼睑下方的哥儿痣被溪水刮走了一半。 “涂大哥,这哥儿痣玩个水也能被刮走,太危险啦,我使一个术法讓哥儿痣永远长在眼睛下方吧。” 此前,桃圆只是捏了一块小泥点安在眼睑处,只当能混过去便好。 幸好昨日他使了法术将哥儿痣牢牢长在眼睛下方了。 这不,今日刘婶子等人就巴巴地过来了,好险好险! 桃圆正暗自庆幸着,村长媳妇这时过来把刘婶子扯到后边,神色有些不快,“刘婶子,你说你平日大嘴巴也就算了,手脚还不稳重,桃哥儿同涂猎户马上就要成亲了,要是出个好歹你讓我们向他们俩交代?” 刘婶子爽快地承认错误:“是是是,是我老婆子的错,我向桃哥儿和涂猎户赔不是!” 王氏这会儿目不转睛盯着桃圆那顆哥儿痣,小声对身边的柳清嘀咕:“真是可惜了,若他不是哥儿,你还能有機会嫁给涂猎户。” 柳清皱起眉:“娘,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如今不喜欢涂大哥了,您别老是在那自作主张,否则到时我死活不嫁小心丢了您的脸!” 王氏目瞪口呆瞧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被怼得说不出话。 之前那个乖顺、对老娘言听计从的儿子今日怎么忽然鬧了脾气? 而村长媳妇看不下去刘婶子胡来,呵斥了几句,让她站到后面休要捣乱。 “桃哥儿,涂猎户,真是不好意思。” 村长媳妇满脸歉意,“狗蛋年纪小看错了,是无心的,刘婶子也是好心,还望你们不要怪罪。” 桃圆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知道大伙是关心我,不会怪大家的。” 村长媳妇擦了擦额头的汗,点点头,“桃哥儿真是个心善的,我先谢谢你啦。” 说罢,她拉着涂天林到一旁,悄声对他说:“涂猎户,我知你宠桃哥儿,家务事那些我是不插手的,不过今日我们前来也是有重要事要教桃哥儿的。” “你们二人双亲都不在了,成亲后房事也很重要,若是没人教桃哥儿,届时受伤或是鬧笑话就不好了。” 涂天林听了,一想也是。 女子或是哥儿在出嫁前,总有家人会教给他们这些房中之事。 然而桃哥儿原本是没機会体验到这些的。 如今村长媳妇说要教给他这些知识,涂天林不禁感激地冲村长媳妇抱拳,“嫂子,多谢你了。” “不过——” 涂天林掃了一眼刘婶子、王氏几人,又道:“不过,此事还须得劳烦嫂子把关,刘婶子她们……” 他话未说完,村长媳妇已经明白了,连忙应承:“涂猎户放心,我会看着不让她们乱说话的。” “至于那些劳什子家务事,你若是不想让她们再说闲话——” 村长媳妇凑过去悄声嘱咐了几句。 涂天林听完,颇为感激:“多谢嫂子的主意。” 两人说罢,涂天林来到桃圆身边,俯身对他说了些什么。 桃圆“嗯嗯”点头,“好呀,那我先谢谢嫂子他们啦。” 村长媳妇让他别客气,而后领着刘婶子几个在石桌边坐下。 涂天林则去院子那头砍柴去了。 村长媳妇叮嘱柳清、荣哥儿还有谢春花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娘哥儿到那边玩儿去。 桃圆不由好奇:“嫂子,为什么涂大哥和柳哥儿他们不能一块听呀?” 刘婶子:“柳哥儿他们尚未嫁人,到时候许人家了俺们自然会教他们的。” 村长媳妇微笑:“这些事儿啊是专门教给待嫁的哥儿姑娘的,涂猎户不必知道。” 桃圆越发疑惑了:“为何?” 刘婶子仰头喝干一杯茶,絮絮叨叨道:“因为你得伺候好丈夫,丈夫就是你的天、家里的顶梁柱,俺们就是教给你如何伺候好他的哇。” 王氏:“比方说,倘若刘婶子现在就是涂猎户,丈夫的茶杯空了你得倒茶。” 王氏看了一眼还坐着不动的桃圆,“还愣着干什么,倒茶呀。” “哦,”桃圆眨了眨眼,慢吞吞拿过茶壶给刘婶子倒茶。 王氏却道:“桃哥儿,你太懒散啦,伺候男人一定要积极勤快,切不能偷懒,知道么?” 村长媳妇这时咳了一声,“刘婶子,王氏,桃哥儿的情况和旁人不同,你们注意点儿措辞。” 刘婶子眉毛一扬:“王氏说的没错呀,伺候男人可不就是做媳妇的天职。” 村长媳妇还要再告诫她们,这时,桃圆慢吞吞地开口了。 “刘婶子,王大姐,可是……我与涂大哥相爱的话,我自然会为他做这些小事。” 刘婶子一听不同意了:“桃哥儿,这你就不对啦,只要是嫁到别人家,甭管什么爱不爱的,你就得伺候丈夫,这就是媳妇儿的天职呀。” 桃圆摇摇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你们的语气令我有些不快。尤其是王大姐。” 王氏被点了名,当場怔住。 “你们明知道涂大哥宠我,现在却对我咄咄逼人,同我说这些,我很不高兴。” 这下,连刘婶子也愣了愣,紧跟着连忙道:“呃,桃哥儿莫怪,我们只是担心你伺候不好涂猎户,毕竟家和万事兴嘛,丈夫高兴了,整个家的日子也就越过越好啦。” 桃圆:“多谢刘婶子,我爱涂大哥,自然会主动学我该学的。” 少年语气第一次表现得有些生硬,神色冷漠,与以往村民们看到的阳光活泼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69章 村长媳婦, 王氏也愕然了。 谁人都知塗猎户身边的漂亮哥儿永远都是活泼明媚和颜悦色,何时见过他脸上露出过这般神情? 而劉婶子也想不到在教育哥儿这个环节时,破天荒头一遭遇到了敢顶撞她的哥儿。 劉婶子气得当场就要长出胡须了, 指甲盖儿一抖一抖, 想训人,但这是别人家的地盘,而塗猎户又是出了名的宠夫郎, 她不好造次。 而桃圆到了这时依旧丝毫不退讓, 目光与劉婶子平静对视。 村长媳婦见气氛僵持, 连忙出来做和事佬。 “劉婶子,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乱说话,你看看你怎么就是管不住嘴巴,哎!” 刘婶子憋红了一张脸,郁闷極了:“村长媳婦,你讓王氏评评理,这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婚前训话吗,当年俺们老娘和嫁出去了的姐姐也是和俺们这么说的, 我哪里有说错啦?” 王氏也颇为委屈,“是啊,刘婶子说的没错哇。” 村长媳婦揉了揉太阳穴, 有些头疼。 “你们啊你们, 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啦是吧?” “好啦,接下来的事就由我向桃哥儿,你们都到那边吃茶去, 去吧。” 刘婶子胸口堵着一口气, 憋闷的瞪了一眼桃圆, 甩着帕子扭头就走, 活像一只斗败了不肯认输的公鸡。 王氏也跟在她后面小跑着走了。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看向桃圆,露出个笑容来:“桃哥儿,你可真是个勇敢又直率的好哥儿,你方才做得很好。刘婶子被你数落了之后啊,以后便不会再自讨没趣啦。” 桃圆绷緊的下颌线条松了松,下一刻一如之前一般展开纯真的笑颜:“嫂子对我真好,我知道啦,都听你的!” “哎哟,嘴真甜!” 村长媳妇瞧着这么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当真是爱不释手,要是她的孙子狗蛋也这般可爱就好了,只可惜这你猴子成日不是捅蜂窝就是玩泥巴,脏兮兮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夸完了桃圆,村长媳妇敛了笑意,道:“好啦,刘婶子她们那一套我就不说啦,咱们就拣最緊要的房事教你吧。” “桃哥儿,你之前可曾破过身子,有无经验呀?” 桃圆眨着纤长浓密的羽睫,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嫂子,什么叫破了身子呀?”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刘婶子一夥人茶水喝了,米糕吃了,村长媳妇的教导也结束了。 她领着一群人来到塗天林跟前,道:“多谢塗猎户招待,咱们今个儿就先走啦。” 涂猎户沉声道:“多谢嫂子,对了,请大夥稍等。” 说罢,他放下斧头进了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籃子出来,在众人注视下交给刘婶子。 “刘婶子,那日打猎下山我碰到老刘头拾柴火,听说你儿媳妇有了身孕,这是一点红糖和鸡蛋,还有我做好的肉幹。” 刘婶子方才还趁着村长媳妇同桃圆说话时和一帮子人数落桃圆的不是呢,这会儿收到一大籃子的吃食,脸上的笑容收不住了,先是惊喜,接着又尴尬地接过篮子,悻悻地偷瞄一眼桃圆。 “涂猎户真是太客气啦,这、这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哇。” 村长媳妇笑眯眯道:“涂猎户就是熱心肠,村里哪户人家没受过他照拂?刘婶子你要是不收,这篮子鸡蛋我可就花钱向涂猎户买了啊,这应当是涂猎户在山里捡到的野鸡蛋吧?” “是。” “哎呀,那可是大补的东西,刘婶子,你快给我吧,多少钱一个?我买十个!” 眼看村长媳妇要抢篮子,刘婶子把篮子往怀里一揽,护鸡崽似的牢牢把着,嚷嚷道:“你们想得美,这是涂猎户给我儿媳妇的,我可不能胡乱做主让给你们!” 四周大夥纷纷笑了。 村长媳妇:“好啦,咱们别耽误涂猎户幹活儿啦,桃哥儿也还要換药休息呢。” 于是大伙纷纷告辞一块出了院子。 村长媳妇拉着涂天林到一旁,笑着低声道:“涂猎户,你真是娶了个好哥儿啊,这性子我喜欢。” 说罢,她追上大伙也走了。 涂天林望向柚子树下正埋头喝茶的桃圆,走了过去。 小家伙也不知在做什么,喝个茶脑袋都快埋到茶杯里了,露出的脖子和耳根也是红彤彤的,杵在那里跟一只躲在草里的兔子似的。 可可爱爱。 只是他相较于平日安静得过于异常了。 分明涂天林的脚步声很明显。 “圆圆。” 涂天林过去坐下,捞起还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的少年将他抱着坐到腿上。 桃圆脸蛋和脖子依旧糊着草药黏液,脸上红彤彤和绿油油混合在一处,莫名的滑稽又可爱。 “怎么了?”涂天林察觉到不对劲,担忧地问。 桃圆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没、没什么,涂大哥,我身上的药是不是该換啦?” 涂天林却捞起他下颌,轻轻捏着固定了,令少年仰起下巴同他对视。 桃圆目光却有些躲闪,不知为何就是不去看他。 “圆圆,怎么了?”涂天林温声问。 他视线触及桃圆泛粉的肌肤,记起方才村长媳妇同他谈话的内容,心下大约明白了几分。 桃圆这会儿正暗自懊恼呢,眼睛不知为何就是从男人的某处地方挪不开。 都怪他好奇心太过旺盛,方才村长媳妇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他还一派天真追问了许多細节。 在得知夫郎成婚要同夫君行房时,他还好奇地问为何涂大哥裤子上会搭起一座小屋子? 才问完,村长媳妇就乐呵个不停,同他解释了一大堆。 总之谈话结束后,桃圆脑海里不停循环村长媳妇的话…… 视线也根本管不住,老是往某一处瞟。 “好看么?” 一道低沉带着温熱呼吸喷洒的嗓音传来。 桃圆身体莫名发颤跟着抖了抖,一股热流仿佛冲刷岩石的海浪贯穿全身。 汹涌且莫名令人颤栗。 这种反应,涂天林在親吻桃圆情到深处时,时常在少年身上看到。 涂天林约莫是明白了什么,捉起他茭白的手腕,轻轻印下一吻,“圆圆莫怕。” 桃圆这才如梦初醒,蓦地抬头望向男人,紧接着整张脸如同熟透了捣烂的果浆似的,下意识就是出声反驳。 “我、我没怕。” 实际上,具体怕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但身体本能地被激起一阵興奮和恐惧。 恐惧是淡的,興奮是浓厚的。 涂天林瞧着少年羞红的脸被一团团绿色汁液掩盖,原本暧昧旖旎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不禁失笑。 “现在不方便親你,待你好了再说。” 桃圆一听急了,“那不行的。” 话音才落,涂天林已经俯身在他唇角親了亲。 “这样夠么?” “不夠。” “那可该如何是好?” “我……我以后再也不让自己晒伤了,这样就能同涂大哥亲亲啦。” “圆圆真贴心。” 桃圆眼里肉眼可见浮现一抹愉悦,抱着涂天林的脖子,小心翼翼不让脸上的汁液碰到他,然后“啵唧”一声响亮地亲了一口。 无论方才气氛有多令人心动血液狂涌,但桃圆晒伤还未痊愈,自然也就不能再进一步。 少年懊悔得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受伤生病,多耽误他和涂大哥做快乐的事呀! …… 換过药之后,白溪镇那家铺子送来了新衣柜。 几个伙子帮忙把衣柜搬进屋子便拉着车离开了。 桃圆好奇地站在柜子前,问:“涂大哥,那之前藏银票的窟窿是不是就没办法从柜子里打开啦?” 涂天林笑了笑:“无事,我今日会在新柜子上打一个洞,保管和之前一样,毫无痕迹。” 于是,一整日,涂天林在屋里忙碌,桃圆便在旁时不时问他渴不渴,饿不饿,顺手递个工具。 到了快薄暮时分,桃圆身上的药已经换过了四次。 每一次换药,都得一点点将他身上的绿色药汁黏液洗淨,再重新捣烂奴会重新敷药。 这种换药过程極其繁琐,桃圆光是瞧着都觉得麻烦,但所幸涂天林极有耐心,否则也不会一天能换上四次药。 到了夜里快睡之前,又换了第五次药。 就着橘黄的烛火,涂天林瞧着桃圆的晒伤似乎平复了大半,那一道道蜿蜒的晒斑已经淡化不少。 就连涂天林也惊讶于桃圆恢复的迅速,指尖抚摸过他脸颊的红斑,道:“或许明日再换两次药,晒伤便能痊愈了。” 桃圆欢欣雀跃不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 “等我痊愈了就能和涂大哥亲亲啦!” 虽然知道少年从不掩饰他的直白,但涂天林每次听到依旧心潮涌动,想抱着少年狠狠蹂躏那双绯色丰润的唇。 男人低笑出声,手指抚过桃圆的后脖颈,細细摩挲一遍。 “来日方长。” “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 桃圆蹭蹭他的肩,扬起光线投射下明亮的脸庞。 “嗯!” 约莫半个时辰,将身上的敷的草药黏液洗淨,桃圆欢欢喜喜抱着涂天林上炕歇下了。 村长媳妇的教导令他无比害怕又兴奋。 尽管教的时候他听得明明白白,可还是不清楚实践时该是怎样的一种风光?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70章 另一头, 村长媳婦在回去后,村长很快得知了一大帮子人上门“说教”桃圓的事。 彼时村长正在院子里叮嘱儿子要看着点狗蛋,别讓他整天和那个皮猴儿满村子瞎跑。 这会儿看到媳婦回来, 袁村长不由迎了过来, 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你怎么回事哇,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为难桃哥儿,人家涂猎户平时对咱们不错, 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关键时候这样子哇?” 村长媳婦懵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涂猎户家?” 村长哼了一声:“狗蛋都告诉我啦, 你都是当奶奶的人啦,还这么不稳重,居然领着劉嬸子那帮子人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嬸子那张嘴谁都不放过刺上几句,桃哥儿怎么受得住嘛?” 村长媳婦叫张桂,村长叫袁福。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下一刻,张桂忽然用力捏住袁福的耳朵, 脸拉长了凶巴巴衝他喊:“劉嬸子嘴臭我知道,我也后悔带他去了,不过你放心, 桃哥儿可生猛着呢, 直接把劉嬸子给怼啦!我还给涂猎户出主意来着呢,以后刘婶子就不会再念叨着讓涂猎户教桃哥儿操持家務之事啦。” “哎呦呦你轻点儿媳妇,耳朵要揪掉啦!” 袁福伸手去扒拉媳妇的手, 但是不知怎么的力气就是够不上媳妇的, 哎呦呦的叫个不停。 张桂气笑了:“俺是后悔讓刘婶子去了, 不过我也没让她说几句就打发她到一边儿喝茶去啦。” “我有没有分寸你还不知道吗?” “你放心吧, 回头我还要再说刘婶子几句的。” 袁福:“行行行,媳妇你先松手哇,我耳朵都要掉啦。” 张桂这才放开丈夫的耳朵,哼了一声,“总之你就别担心了哇,桃哥儿可是个大度的,又是明朗的性子,他怼完人家转头就能衝人家笑呢,不记仇,他啊就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我看刘婶子日后也不敢再怼他喽。” 袁福点点头,不由看向儿子那头的狗蛋,操起一把鸡毛掸子就喊:“蛋儿啊,你过来!” 狗蛋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要挨揍,吱哇乱叫往親爹屁股后头躲,“爷爷要揍我,嗚嗚呜!” 袁福:“你个臭小子,非得乱说什么桃哥儿的痣掉了一半,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狗蛋一边逃一边躲,“我没看错呀,我说的是真的!” “还真的,我晚上给你炒一顿竹笋炒肉要不要?” 袁福的儿子袁贵笑道:“爹,娘,小孩子看错在所难免,你们就别闹啦。” 张桂倒了碗水递给过去,“阿福,喝口水再打,别渴着了。” “媳妇,得嘞,我听你的!” …… 村长家那边鸡飞狗跳暂且不论,涂天林对桃圓在新婚洞房一事上抱着躍躍欲试的态度,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小家伙显然还不太清楚房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罷了,且不急着说,成親那日一切便知晓了。 继柜子送来后,其他新家具陆陆续续送到了涂家。 村民们每日瞧着新鲜事儿一般看着不停有板车流水般往涂家院子走。 过了几天,不知怎的,涂家的灶屋忽然起了火, 火势蔓延而出时,浓黑的煙直冲村子上方,很快,村里人都瞧见了,惊愕得面面相觑。 袁福第一时间看到,立即带人拿着水桶往涂家赶。 “这煙不是平日煮飯的烟火,一定是失火了!” “可是涂猎户家,快快,都跟我走!” 待到大伙提着水桶赶到时,恰好看到涂天林在忙碌着给失火的灶屋潑水。 而那个漂亮的桃哥儿正惊慌失措地揪着涂天林的衣角,眼泪汪汪地说:“涂大哥,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给你煎一个蛋,没想到把屋子点着了,这下我们没有灶屋可以煮飯啦,怎么办呀?” 涂天林轻柔地捏了捏他脸颊,温声安慰少年:“这灶屋早就旧了,正好趁着成亲重新搭一间新的,不哭。” 桃圓啜泣着仰头看他:“那、那会不会太麻烦,太辛苦涂大哥呀?” “怎么会?” “我最喜欢做木工活儿了,圓圆愿不愿意给我打下手,咱们重新搭一个灶屋。” “愿意!太好啦,我们就要有新的灶屋啦!” 大伙看到这都不由暗暗捏一把汗。 这都把屋子点着了,涂猎户还在那儿含情脉脉安慰桃哥儿。 鐵柱他爹看的着急,大叫出声:“涂猎户,俺们来帮你灭火啦!” 袁福村长扬声喊:“来来,大伙都潑水灭火,别耽搁了!” 就快抱在一起的两人立即分开,涂天林沉声道:“多谢大伙了。” 谢大脚:“行啦你们都快抱一起啦,赶紧的先灭火吧!” 说罷,大伙提着水盆水桶纷纷往院子里冲。 刘婶子经过桃圆时冲他啧了一声:“这倒霉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别哭了,快灭火!” 于是乎,一帮子手忙脚乱地泼水灭火,在灶屋的火势蔓延到正屋时,终于把火扑灭了。 大伙擦着额头的汗,瞧着灶屋被燒塌了只剩一半,连着灶屋的柴房也全都塌了,突突跳的心头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袁福村长哎呦唉哟地叫着,心疼极了,“涂猎户,你们这还没成亲呢,家里的房子先被燒了,这可真是……” 鐵柱爹:“涂猎户,你这打算怎么办喏?” 桃圆苦着一张脸从涂天林身后钻出来:“都是我不好,本想学着给涂大哥煮早饭,没想到居然点着了屋子。” 张桂:“桃哥儿,这不怪你,你也是好心嘛。” 说罢,张桂瞥了一眼刘婶子,语气埋怨:“都是刘婶子,闹嚷着要桃哥儿学什么家務活儿,看看把桃哥儿急坏了,这人一急啊就容易出错,这不,差点酿成大错了呀。” 柳清:“涂大哥,桃哥儿,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桃圆摇摇头:“没事的,我们都没受伤。” 苏谷:“涂大哥,不如就正好趁着成亲之前把灶屋和柴房拆了重新盖吧。” 田汉子:“我看干脆请一队泥瓦匠,把整个屋子都重新盖了吧,多喜庆啊。” 榮二:“下个月初八就成亲啦,来得及么?” 袁福村长:“来得及,咱们村每户人家搭把手,赶在下月初八之前一定能把房子建成。” 涂天林沉声开口:“多谢大伙好意,不过我并不打算盖新房,只重新搭好灶屋,再把柴房修一番便好了。” 这是他之前便同桃圆商量好的,保持老屋子原有的模样,横竖房子也没破,再者这里还有和胡老大夫的回忆呢。 大伙听涂天林这么一说都纷纷惊讶了,“涂猎户,你不再考虑考虑啦?” “嗯,承蒙大伙的好意,我们夫夫二人心领了。” 袁福:“既然涂猎户坚持,那俺们也不劝啦。” “不过今日这一片狼藉的,你总该让我们帮忙收拾收拾吧。” 田汉子:“是啊涂猎户,这你可不能拒绝我们啦。” 涂天林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伙了。” 接下来,村民们便热火朝天帮忙收拾起来。 桃圆也忙着去烧水,给人倒茶。 但是在烧火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又把茶壶打翻了,差点没浇到自己,把热水溅到苏谷身上。 本就闹哄哄的院子顿时更加热闹了。 榮二:“桃哥儿,我看你还是去一旁歇着吧,今日你也受惊了,就别忙活啦。” 涂天林于是扶着桃圆柚子树底下歇息,温声问他可有烫到。 桃圆摇摇头:“涂大哥,我是不是好笨呀?” 刘婶子在那边的人群里听到,刚要说什么,张桂及时踩了她一脚。 刘婶子哎哟怪叫一声,不说话了。 接下来,谁家不需要干活儿的,就留下一两个人帮忙涂家搭盖灶屋,其余的该去干活就去干活。 有了村民的帮忙,一整日下来,灶屋和柴房竟也快搭建和修完成了。 大伙约定好明日再来帮忙收尾。 结果没想到第二日,桃圆失手打翻了一罐油,整个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差点没摔成狗吃屎。 涂天林闻声赶来,及时将人扶了起来。 荣二:“桃哥儿!” 铁柱:“桃哥儿,这里若是有火,整个院子可就都烧起来啦。” 桃圆连忙站直了身体,接着慌慌张张不停鞠躬:“对不住,对不住,我太笨了!” 原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 没想到隔天,桃圆切菜时失手将刀子落到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 又过了一日,清水村的村民又听说,涂家的哥儿争着要帮忙洗衣,把好几件衣服捶出了大破洞,还把洗衣槌掉进溪水里飘走了。 村长媳妇张桂知道后,在大槐树下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桃哥儿是听劝了,你们瞧多勤快呀,但是这手脚属实是笨了些。” “听说他力气倒是蛮大的,就这手脚跟打了结似的,哎,不行,我得去提醒涂猎户,可不能再让桃哥儿胡乱帮忙了,指不定明日就把整个屋子都烧了呀!” 张桂说着,匆匆忙忙告辞走了。 余下的众人纷纷瞥向在剥花生的刘婶子。 刘婶子整张脸都憋红了,手劲一下比一下大,把花生壳捏得噼里啪啦作响。 从那以后,刘婶子再也没提过让桃哥儿学习操持家务事的话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塗大哥, 嫂子说劉婶子终于不会缠着我念叨教我如何操持家务啦。” 柚子树底,茂盛树冠投下的阴影籠罩着两人。 塗天林刚做完早饭,正和桃圆在用饭。 桌上的碗碟正躺着做好的海蟹, 蟹肉扎实而嫩, 甜美極了,每一口下去都包裹着浓鬱的清甜,在口腔中爆炸着浓鬱的鮮味。 塗天林还用辣椒、葱和胡荽做了一道蘸料, 将原汁原味只用蒸熟做法的甜虾放入蘸料, 丝丝辣味和鮮甜在嘴里又一次爆炸开来。 这是今晨塗天林之前在镇上认识的一个姓杜的弟兄送来的。那汉子承蒙涂天林拉扯了一把, 如今在白溪镇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蜜饯铺子。 这不,杜兄弟认识的一个掌柜家里送来了新鮮的海产,他便便一大早给涂天林送来了一些尝尝鮮。 海蟹腿里雪白的肉饱满量大,桃圆吃得眼里一喜又一喜,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美味似的。 “呜呜——” “肚、搭、锅”涂大哥。 “海蟹也太、太豪赤啦!” 桃圆嘴里嚼着鲜甜的蟹肉,胃已经被彻底征服了。 涂天林笑着拿帕子替少年擦嘴角的蘸料醬汁,“原本还想等到晚上再蒸,不过这海蟹须得早早做了, 否则不新鲜。” 桃圆嘴里呜呜呜吃着蟹肉,脑袋摇晃成海浪似的,“早晨吃也没什么, 嘿嘿, 豪、豪赤!” 涂天林勾唇:“若是这般喜爱,下次我让他们留意,有了新鲜的海货便送过来。” “嗯嗯嗯!” 桃圆一个劲点头, 冲他露齿一笑。上演闹剧的这几日, 他的晒伤早已痊愈, 原本瓷白娇嫩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 笑起来又如同之前那个明朗阳光的少年一般了。 桃圆吐了吐舌头,接着方才的话头道:“昨日我去村头王大爷家买肉时碰到劉婶子了,我还差点摔了一跤把买好的肉掉到地上。” “我那是真的不小心摔了,刘婶子还以为我笨,赶紧过来扶我说祖宗你真别干活儿了,俺都怕了你啦。” 这事儿昨夜桃圆说了一遍,这会儿想起来又忍不住念叨一次,说着说着又笑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是脚底踩到瓜皮滑了一跤。” 涂天林失笑,瞧着少年欢乐的神情,知道他并未因为刘婶子一事而郁结,便放心了。 而这件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 桃圆愿意操心家务事,那便让他学,即便成日里做错闯祸,那也是可爱的。 若是不愿,涂天林乐意养他伺候他一辈子。 桃圆这会儿还在埋头嗦着蟹腿,欢乐得双腿在凳子边缘不住晃动,“即使不蘸醬也好鲜甜呀!” “蘸了酱也很美味!” 涂天林心道,上次在新月楼的青蟹蛮瓜汤没让小家伙打开新世界,这次的海蟹却让他打开了。估计是那次酒楼的青蟹不新鲜吧。 思及此,他在心里盘算着,或许,以后能撺掇他那位杜兄弟开个海货铺子,日后他们买新鲜海货也方便些。 * 桃圆和涂天林的婚事依旧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半个月后,婚服也送来了。 这段时日里,桃圆多了两个玩伴。 柳清会时常带着元哥儿过来陪他解闷说话,越是接近婚期,桃圆心里就越紧张。 虽然他不说,但村长媳妇张桂是清楚的,于是某一次提着一篮子雞蛋去找了柳清。 柳清听了之后把那篮子雞蛋推了回去,道:“嫂子,这鸡蛋我不要,原本我就愧对涂大哥家,为他做事是應该的。” “再者,这段时间我也发现,桃哥儿是一个極可爱的人,我愿意和他做朋友。” 是以,柳清带着元哥儿渐渐和桃圆走得近了。 这日,桃圆和涂天林的喜服送了过来。 今日涂天林上山打獵,桃圆留在家里等候送婚服的伙计。 一辆马车来到家门外,几个伙计把箱籠抬进屋子,桃圆还招待他们喝了茶,伙计们便告辞离开。 柳清、元哥儿绕着几个箱籠打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驚。 元哥儿瞪圆眼睛:“哇,这装喜服的箱子都这般气派,里面的喜服该多好看呐。” 这段时间,元哥儿时常随柳清过来陪桃圆说话,接触桃圆次数多了,他也发现桃圆是个率真可爱的哥儿,对人热忱大方,总之怎么说呢,任谁和桃圆接触过后都不会没人不喜欢他的。 柳清看向桃圆:“要不要打开箱子看看?” 桃圆忙不迭点头:“嗯嗯,一共三个箱子,我们一人打开一个怎么样?” 柳清和元哥儿應了一声,三人于是同时俯身去够那箱子。 箱子沉,但最先打开的居然是桃圆。 柳清元哥儿这些日子也发现了,桃圆瞧着漂亮又纤細瘦弱,实则力大如牛,知道这个事实后,两人吃驚了好一阵子。 不过他们可不敢告诉刘婶子,否则刘婶子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让桃圆学习干活儿的口号了。 桃圆打开箱笼后,又去帮忙柳清和元哥儿。 “哎呀!” “这喜服怎么是碧色的?”元哥儿一瞧大吃一惊,慌忙将箱笼直接盖上,着急推着箱子就要往外走,“喜服顏色不对可是很不吉利的!” “桃哥儿,清清,你们赶快去追那辆马车去!” 柳清一听拔腿就要跑,被桃圆抓住胳膊拦了回来。 “怎么啦?”柳清疑惑地望着桃圆。 桃圆:“不必追,喜服的顏色是对的。” 元哥儿、柳清瞬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你说什么?” 桃圆于是将那日在红娘坊定做喜服时的情形告知了二人。 柳清、元哥儿相视一眼,眼里透出的的震惊之色久久不散。 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喜服还能穿碧色的? 这多不吉利啊! 柳清:“可是一般而言,成亲的喜服都是红色的,喜帖、喜字、喜烛,甚至连炮仗都是红色的,还有鸡蛋上边贴着的喜字也是红色的。办喜事时,我就没见过哪家的东西不用红色装点的。” 桃圆接过元哥儿手里的箱笼,帮着往回拖,待到箱子归位,他才直起腰看着两人,神色无比认真,“可是涂大哥同我说,成亲最重要的是快乐。” “他知我喜欢碧色,就让红娘坊把喜服颜色定成这个颜色啦。” 柳清、元哥儿不禁相视一眼,“这也行?” “行呀,怎么不行?” 桃圆一边说,一边研究箱笼上的小锁,覺得这金色小锁真是漂亮,“成亲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喜欢碧色,所以喜服就做成了碧色,我们俩都开心。所以啊,成亲那日一定也是其乐融融高高兴兴的。” 柳清和元哥儿听着桃圆一番振振有词的说法,只覺得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被推翻,只为了成亲那日的开心? 这个道理他们若是同家里人说了,怕是要被揍得屁股开花。 可是若是换成桃哥儿,两人却一下子觉得,这套说法是多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二人眼里瞬时透出艳羡的光芒。 元哥儿:“桃哥儿也太幸福了吧,之前村里大伙总说涂獵戶有多宠你,这下我算是真正体会到啦。” 柳清长叹一声:“也不知我和小元成亲时……唉,算了,不提也罢。” 元哥儿:“怎么,清清担心苏穀会不顺你的意嘛?我瞧着苏大哥像是个宠夫郎的,不必这么担心啦。” 柳清略微蹙起眉心。 纵使苏穀再怎么宠他,但有涂天林和桃圆在前作比对,这怎么能让人开心得起来呢? 桃圆好奇地打量二人,拉着他们来到桌边坐下,问:“柳哥儿,你和苏大哥好上啦?” 元哥儿猛地眨眨眼,得意地咳了一声,“他们早就互相看对眼啦,只是还不知何时捅破这层窗戶纸呢。” 柳清面上一热,嗔了一句元哥儿,“你还不是,什么时候对田大哥有意了?我何时能喝到你俩的喜酒啊?” 元哥儿:“哎呀,我在说你和苏大哥呢,你怎么又扯到田大哥了?” 桃圆瞧着元哥儿面色也泛起一阵羞涩,便知此事是真的了,不禁更好奇了,“你们都是怎么同苏大哥田大哥看对眼的呀?” 元哥儿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在屋内踱步,“清清嘛,是有一次苏谷大哥替他解围说话,清清就看上人家啦。” “我嘛,有一次我去田大哥家里买瓜,我鞋底裹泥脚滑被瓜绊倒了,接连滚出去好远呢,还是田大哥把我扶起来还给我穿了他的外衫,否则我都丢脸死了。” 元哥儿说着,羞涩地摆了摆手,“好啦,不说这些了。” “桃哥儿,既然你成亲那日准备穿碧色喜服,那就拿出来看看呀,一定很漂亮!” 桃圆点点头,带着两人来到箱笼跟前,打开了方才元哥儿只匆匆瞥了一眼的喜服。 箱子打开时,三人眼前俱是一亮。 喜服通体碧色,但花纹繁复,其间丝线皆是以銀丝线织就,虽然没有俗气的金色,可是細细品味欣赏下来,确实是一件昳丽亮眼的喜服。 柳清瞪大眼睛打量着喜服,又对比桃圆打量半晌,道:“圆圆,这件喜服极衬你的肤色,你穿着一定很好看。” 元哥儿连连点头:“嗯嗯,涂大哥的也是碧色吧?成亲那日你们简直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桃圆:“现在就不是了么?” “是是是,一直都是,嘿嘿。” 桃圆放下喜服,又去打开另一个箱子,发现是搭配喜服的头饰,也是銀的。 之前涂天林说过银色衬他,因而定制喜服时,他们便与红娘坊商定了喜服的两种颜色,银色和碧色。 元哥儿冲到装着头饰的箱笼面前,赞叹不已:“哇,这银饰好漂亮,涂猎户不愧是宠夫郎的好男人,这一箱子银饰得花不少钱吧?” 桃圆:“应当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柳清指着第三个箱子,问:“桃哥儿,这个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72章 下一刻, 三人视线不约而同投向第三个箱子。 与方才的深紅色箱笼不同,盡管三个少年看不出这箱子的木质也叫不出名字,但就是莫名覺得这箱子过于贵重, 还未打开, 倒先覺得此箱笼透着一股庄重的气质。 元哥儿:“喜服都在这两个箱子了,这是什么?” 桃圓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清楚, 打开看看就知道啦。” 说着, 他伸手去够箱子, 却发现这箱盖意外地沉。 柳清、元哥儿看得诧异,力气大如桃哥儿居然也一时间没能打开这箱子么。 两个哥儿立即过来帮忙,桃圓这会儿已经适应了沉重的箱盖,手腕略加了几分力气,箱盖便应声打开了。 “哢嗒。” 几人视线一同落在箱子里。 下一刻,屋子里诡异地安静起来。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柳清、元哥儿,眼睛瞪圓久久没能恢複平静神色。 元哥儿忽然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开口:“那个, 桃哥儿,要不咱们今日便先回家吧,你看如何?明日咱们再过来陪你。” 柳清:“不行, 怎么能让桃哥儿一个人待在家?” 元哥儿绞着手指, 衣角都快被绞出一个洞口了,“那、那咱们就出去喝茶,透透气, 待涂猎戶回来咱们再走。” 桃圓似乎也認为这是个好主意, 赶忙道:“对对, 我给你们倒茶, 咱们去树荫底下乘涼吧。” 说着,三个人皆是不约而同往外走,一副火急火燎仿佛身后有人追杀的模样,神情活像见了鬼似的。 三人在柚子树底下坐着,分明日头还没升高,但几人已经拿起蒲扇不停地狂扇风,宛如一只只扑腾翅膀要打架的公鸡似的。 桃圆被扇得发丝在空中疯狂飞扬,倒茶的手都有些不稳了,弱弱小声道:“冷静,冷静,要不喝一杯茶吧。” 柳清、元哥儿的蒲扇却还在疯扇不停。 元哥儿:“清清,我怎么觉得,我这手一直抖,停不下来呢?” 柳清默了默:“我也是。” 桃圆:“我帮你们。” 话落,瓷白的手一边一只啪地摁在两人手腕间。 抖动的蒲扇终于不抖了。 准确地说,是他们的手被巨大力道按着,终于不抖了。 桃圆滿意地松了口气,放开两人的手。 “哗——哗——哗” 才一松手,两人的扇子又和开始“哢咔咔”跟个斗鸡似的扇个不停。 桃圆叹了口气,去厨房端了一盘糕点出来:“吃些?” “别抖了,冷静。” 元哥儿嘴唇哆嗦:“没办法冷静。” 柳清:“我也是。” 桃圆哭笑不得,一人塞了一块涼糕进二人嘴里。 两人吃了几块凉糕才漸漸恢複了镇定,手也不抖了,蒲扇也恢复正常频率扇动了。 元哥儿脸色煞是凝重:“桃哥儿,箱笼里的東西是谁送来的?” “是涂猎戶的物件,还是?” 柳清:“既然桃哥儿都这般惊訝,想必是涂大哥的了……” 元哥儿:“嗯,清清,咱们还是等涂猎户回来再离开,否则留桃哥儿一人待在家里该多危险。” 柳清:“有道理。” 桃圆摆手:“不会啦,我能有什么危险?” 元哥儿:“你难道不觉得心慌意亂,魂不守舍么?” 桃圆:“唔,确实很惊訝,不过现在已经平复心情啦。” 元哥儿思来想去还是認为危险,“唰”地起身在树荫底下来回踱步。 柳清:“你还是坐下来吧。” “清清,我没办法冷静,要不咱们还是守在院门外,远远瞧见涂猎户回来就走吧。” 桃圆插入话题:“你们也无须太害怕,就当做没打开过那个箱子嘛。” 柳清、元哥儿相视一眼。 二人神色凝重,憋着一股气,半晌后憋不住了,“呼”地吐出那口气。 “我放弃。” “我也放弃。” “这根本就不是瞒能瞒得住的呀!” …… 在晌午过后,涂天林终于扛着一头獐子从烈日炎炎的外头回来了。 元哥儿还果真如方才所说的,一直在院子门口张望,一旦瞧见涂天林的身影,叫上柳清就跑。 “清清,快,走!” 柳清不负他所望,一听到这话飞也似地踩起滿院灰塵和元哥儿一道逃了。 “咳、咳。” 扛着獐子的涂天林一进院子就被漫天烟塵呛得一连咳了好几下。 “咳咳!” “涂大哥,你回来啦!” 桃圆欢快地跑过来意欲接过猎物,“涂大哥辛苦啦,给我吧!” 涂天林勾唇:“我扛得动。” 他把獐子放到柴房,出来时院子里的烟尘才渐渐散盡平复,遂诧异问:“方才发生了何事,柳哥儿元哥儿为何那般匆忙走了?” 桃圆咳了一声,纠正他:“是跑了。” “嗯?” 桃圆牵起涂天林的手,先是到柚子树下给他倒了一杯在井里冰过的茶,“涂大哥,喝茶!” 涂天林接过茶慢慢喝尽了。 一块布巾又递了过来。 涂天林瞥一眼桃圆,拿过布巾擦拭额头的汗滴。 等擦完了汗,桃圆又问:“涂大哥,你饿不饿?” 涂天林终于勾起唇,失笑道:“圆圆。” “是不是有事要说?” 桃圆要接过男人布巾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啊”了一声。 涂天林牵起他的手在石桌坐下,“何事?说吧。我看的出来,你早就迫不及待要问了。” 桃圆尴尬地又摸了摸鼻子,“这般明显么?” “是。” 桃圆眨眨眼,起身拉着涂天林的手就往屋子里走,“涂大哥,随我来。” 一进屋,里头那三个箱笼正整整齐齐摆放在地面。 两个装喜服的箱子明显是打开过的。 而那只檀木箱子则嚴嚴实实盖着,不见里头是何景象。 “涂大哥。” 到了这步,桃圆反而有些犹豫了,似在考虑要不要打开这箱子。 涂天林瞧见他这般神色,已经明白这檀木箱子或许有问题,于是一手摁在箱盖上,提着把手往上一拉。 “涂大哥……” 在桃圆踌躇的呼唤声中,箱子应声而开。 那一箱子的東西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桃圆霎时有些不敢看那些物什,目光游移,到处亂瞟。 之前,他原本对这些東西是一无所知的。 但怎奈何之前村长媳妇张桂教过他房中之术时,也顺带提过一些此方面的乐趣之物,譬如……玉势之类。 偏偏他还记性好,记住了村长媳妇描述的那玉势的模样。 他偷偷瞥一眼那安静躺在箱子里的物件,又迅速收回目光,耳尖不知不觉已紅得快要滴血。 “不过呢,那玩意儿嫂子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嫂子也是在出嫁时从老娘和姐妹那里听来的,咱们啊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好啦。” 张桂当时估摸着,或许桃圆涂天林用不到这东西,也或者说不定呢,横竖涂家有钱,涂猎户又这般宠夫郎,或许将来用得到呢? 而涂天林见多识广,自是认得箱中物什的,一见此情形,才明白方才桃圆为何会犹疑不决,吞吞吐吐了。 “这是?” 耳根早已红透了的少年连忙捂住箱子,“涂大哥,我们这就把东西收好,待到……待到成亲时再拿出来用?” 说罢,他咬唇颤抖着手要去拿玉势。 是给羞的。 那是因为,除了玉势之外,箱子里滿满当当摆着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物件。 而再明显不过,玉势同它们摆在一起表明,其他的物件也是房事中的情.趣物什。 桃圆手都在颤抖,这、这到底是谁送了这么大一箱“玉势们”呀? 涂天林亦是瞧得怔愣。 缅铃、角先生、银托子、悬玉环…… 这满满当当一箱子房事用品,看得人眼花缭乱,血气澎湃的。 桃圆这时小小声问:“涂大哥,这些……都是你买的,还是何人送的?” 张桂嫂子教导过他,有些汉子那方面需求大,所以,涂大哥买这些其实也并不奇怪吧? 但他才问出口,涂天林忽而目光一沉,手如幻影一般迅速伸向箱子内。 “刺啦。” 盛着房事器具的一块板子骤然被掀开,完全露出了下方藏着的事物来。 只见金光一闪。 桃圆被那光芒刺得霎时以衣袖遮面,否则都睁不开眼。 渐渐适应光线后,他撒开袖子,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这……” 原来上层摆放房事器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下方藏着一层暗格呢。 而暗格里,满满当当堆着流光溢彩的金银珠宝,更多的,则是金灿灿光芒耀眼的金子。 桃圆没见过珠宝这些东西,但也下意识指着那些光芒灿灿的珠宝失声叫道:“钱,是不是很多钱,涂大哥?” 涂天林神色不明,轻轻点头,“是。这些都是金银珠宝,能換成千上万贯钱都不止。” “比涂大哥那些银票还要有钱?” “对。” 桃圆默默換算着这些钱能换多少糖葫芦和菊花冻,算来算去都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又问:“那,这些东西都是涂大哥的?” 涂天林将箱子盖上,神情透出一丝严肃,“并非我之物。” 桃圆彻底惊讶了:“这么说,是有人送给我们的?” “可是,谁会送给我们这么多钱?”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还在上方置放了一层房事用品。 涂天林颔首,看向少年,问:“圆圆,今早可有谁来过家中?”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73章 桃圆不假思索:“除了柳哥儿、元哥儿来过, 其他便是送来箱子的几个伙计,再没有别人了。” 塗天林闻言,眉峰紧蹙成山川, 眸子黑沉如深渊。 桃圆见他眉头紧锁, 小心翼翼问:“塗大哥,这究竟是谁送的,可是你的友人?” 塗天林搖头:“我那位杜兄弟断不会送这些事物, 再者, 他家中并未富裕到这般境地。” 桃圆頓时默不作声了。 他自己并未有什么朋友, 更不可能是他这边的人了。 听塗大哥的意思,这箱子里的珠寶怕是价值連城,不是一般人轻易想送便能送的。 涂天林兀自沉眉思索,桃圆又道:“涂大哥,那这些东西——” “圆圆!” 涂天林在桃圆一边说手指一边即将碰到箱子里的珠寶时,迅速将人的手拉开。 桃圆被一股温柔又强大的力量拽到一旁,神色间尽是怔然。 “涂大哥,发生何事了?” 涂天林搖摇头, 牵着他的手绕箱子打转。 “我在想,箱子或许沾了毒?” “毒?” “嗯。” 可若是想取他们性命,早在元哥儿打开箱子那会儿便已经出了事, 何必又等到现在? 思及此, 涂天林松开桃圆的手,俯下身細細检查箱子以及里面是否有夹层。 但也一无所获。 桃圆知道他在做什么后,茫然地用手指绞着衣角, “下毒, 机关?” 人类陷害人类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嗯。” 涂天林手指撫过箱子的每一寸地方, 目光死死盯着箱子的内层。 可几乎一盏茶功夫过去, 依旧没有眉目。 涂天林忽然笑了,眼底充斥自嘲之色。 若要害人性命,岂非下毒更为直接? 哪里还轮得到机关出场呢? 这时,一块布巾递到他面前。 涂天林沉浸在心事重,乍然一团白光出现,警铃大作一手攫住那块布巾。 桃圆感受布巾被一股巨大力量钳制,男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充满戒备,不由一愣,“涂大哥,你忙了半天,方才擦干的汗又冒出来啦,我给你擦擦。” 涂天林眼里的警惕刹那冲散殆尽,黑沉眼眸渐渐露出一丝柔光。 “好。” 桃圆闻言,赶紧替他擦额间的细汗。 只是心中有一刹那疑惑闪过。 方才涂大哥的神情……有些骇人。 一只手伸到桃圆发顶,温柔地撫了抚。 “嚇到圆圆了?” 桃圆同涂天林对視,诚实回答:“是有一点。” 涂天林牵起他来到桌旁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 桃圆喝了。 涂天林捉住少年的手,交代起从前的过往。 “几年前,我曾入伍当兵,战场刀剑无情,那时我们那支军队陷入险境,夜里时时刻刻須得提防敌人冲杀进来,睡也睡不安稳。” 桃圆还是头一次听涂天林提起他过往的经历,雙手撑着下颌认真聆听。 “那时我们弹尽粮绝,还要防着敌人夜里提刀冲进营帐砍下我们的头颅,我野兽般的警惕性也是在那时形成的。” “当然,后来做了猎户,在山里也須得时时提防野兽袭击,是以……” 桃圆听到这里已经了然。 所以,涂大哥才会在刚才露出那种冷冽警惕的陌生神情。 想到这,他心口處微微鼓掌,一股酸涩心疼的情绪蔓延而开,将涂天林的手捉到膝上。 “涂大哥辛苦啦。” “多亏了涂大哥警觉,你才能活下来,我们才有机会相遇呀。” “涂大哥不用怕嚇到我,毕竟我是猫妖,也算是山里的野兽,要说我的警惕性也不必你差呢!” 得到少年的安抚,涂天林乱成一团的歉然之情逐渐消解,心口暖融融的。 桃圆紧紧握住他宽大的手掌不放,“涂大哥,咱们还是考虑一下该如何處理那只箱子吧?” 頓了顿,他忽然记起方才没问出口的问题。 “涂大哥,若是有人要害我们,怎么会送这么多金銀珠宝,还煞费苦心在上面盖了一层……一层的……” 他说到此处说不下去了,声音逐渐呢喃如蚊子。 涂天林:“圆圆说的有理。” 桃圆:“那这箱子东西?” 涂天林:“收起来,里面的东西暂时不能动。” 桃圆視线不禁落到那些房事之物上。 涂天林注意到了,唇角勾起,“圆圆若是想用这些物件,届时我再买新的回来。” 桃圆臉一红,梗着脖子大言不惭:“我才不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呢!” 涂天林从喉间发出低沉的轻笑,“现在圆圆还不能用这些,待日子久了再用也不迟。” 这话反而激起了桃圆的叛逆心,不服气地问:“为何不能用?” 说这话时,他拳头微微攥着,下巴仰起,湛蓝的眸子水润倒映出眼前的男人。 那雙丰润的唇更是微微张开,天真而明媚的,仿佛在邀请人尽情采撷那枚清甜的果子。 涂天林慢慢俯身,弯腰,越来越逼近少年昳丽的面容。 桃圆被那雙深邃充斥着别样意味的眸子盯着,面容越发滚烫,不自觉塌腰缩着脖子欲往后退。 眼看他要摔倒在地,一双手及时揽住他腰肢。 桃圆被有力的臂膀托着,不自觉挺腰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腹间。 涂天林嗓音霎时啞了,低头吻了吻少年饱满润泽的唇,“信我,日后会用得到的。” 一触即分的吻,如蜻蜓点水。 桃圆见男人要放开自己,双手連忙搂住他脖颈,親了上去。 “我知道涂大哥想親我。” 他学着之前某次涂天林的动作,在男人喉间親了親,亲完之后也不管那喉结如何滚动,理直气壮仰头看他。 “涂大哥想亲便亲,为何总是半途作罢?” 涂天林苦笑着以指尖点在桃圆的眉心。 小家伙不会知道他一直以来忍得有多辛苦。 偏偏他还一无所知,只管撩拨,他却不能真的将他就地正法了。 “圆圆。”低啞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我在。” “成亲那日,我一定不半途而废。” “真的?” “嗯。” 桃圆开心地眯起眼睛,仰着臉亲了亲男人的脸。 “亲吻这般好的事,下次涂大哥可不许小气了!” “好。” 涂天林失笑着回应,遂在桃圆额间落下一吻,牵着他的手来到那装着金銀珠宝的箱笼前。 “涂大哥,这个箱子该如何处置?” 涂天林打量一阵,随后将那箱子合上,道:“拖到柜子后放着吧,暂且不动里面的物件。” “好。” 说罢,桃圆帮忙把箱子拖到新送到的衣柜旁,搁置在了墙角处。 涂天林不得不说送珠宝的人极为周到,考虑到他或许不是第一手打开箱子的人,是以在上面覆了一层旁的物件,以免引人注目。 桃圆不知涂天林还在想那来路不明的箱子的事,拉起他去看另一个箱子的喜服去了。 …… 是日。 柳清和元哥儿回去没多久,村里便传出了桃圆涂天林如漆似胶、房事和谐美满的传言。 这还是桃圆在去往村头王大爺家买肉的时候知道的。 他提着篮子哼着小曲走在村里的小路间,迎面走来铁柱和铁柱他娘。 “哟,桃哥儿又来帮涂猎户买肉啦?” “是呀铁柱婶婶,家里缺了点猪肋骨,涂大哥让我买回去。” 桃圆回答后,却发现铁柱他娘和铁柱瞧着他的目光有些令人莫名。 铁柱他娘呵呵笑着:“没事儿,桃哥儿,快去买吧,涂猎户还在家等你呢!” 桃圆被他们看得莫名,拎着篮子继续走,没走出多远又碰到了从瓜地劳作回来的荣二。 接下来,还陆陆续续碰到元哥儿他大伯,谢大脚,刘婶子的儿媳妇…… 每个人瞧着他的眼神皆是笑容不明。 桃圆被那般盯着看,实在受不了了,主要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瘆人。 恰好这时柳清和元哥儿气喘吁吁朝他跑过来。 桃圆连忙叫住二人,“柳哥儿,元哥儿,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大伙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柳清跑得喘不过气,双手扶着膝头说不出话,还是元哥儿先开口了。 “对、对不住桃哥儿,都是我们的错,呸呸,也不算我俩的错,我们并未泄露今日有一箱子的房事物件送来一事。” “可是不知怎的,这件事忽然全村人都知道了!” 柳清终于喘过气来了,急声道:“我俩就是在回去的路上嘀咕了几句,真的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桃哥儿你要相信我们!” 桃圆听着两人连叠声的解释,脑子终于转过来了。 “等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全村人都知道了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所以方才一路过来他们才用那种眼神看我?” 柳清:“是。” 元哥儿:“这会儿大伙都在议论纷纷,都说你和涂猎户蜜里调油,每日行鱼水之欢。还说,没想到涂猎户话少面冷,实则热心肠一个,那方面也很火热呢!” 桃圆一个没站稳,篮子差点掉到地上。 “啊?” “全、全村人都知道了?” 元哥儿满脸悲痛:“是。” “都知道了?” 柳清:“是。” 桃圆呜咽一声,双手遮面,篮子哗啦掉到了地上。 “桃哥儿,你怎么了桃哥儿?!” 桃圆捂着脸,脖颈和耳根蔓延着可疑的红色。 “没、我没事?” “我只是在想,现在还要不要去王大爺家买猪肋骨……”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74章 桃圆最終还是鼓起勇气往村口王大爺家里去了。 不过他很紧张, 柳清和元哥儿便陪着他一块去。 在三个人离开后,道路旁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好熱呀,快出去。” 不多时, 两个身影从草里钻了出来, 赫然是村长的孙子狗蛋,还有柳家王氏的大孙子——柳清的侄子。 两个小屁孩拍拍身上裹着的草杆杆和苍耳球球,手里拿着草编织的蚂蚱, 踮起脚尖望着桃圆等人走远。 虎子:“狗蛋, 方才偷听柳哥儿元哥儿说话这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别说出去啦。” 狗蛋:“那当然,我可不想被我爺爺揍屁股!” 两人伸出手拉了钩,鬼鬼祟祟溜进小路走了。 …… 桃圆走得極慢,柳清元哥儿陪在他身旁。 一路上三人遇到不少村民,仍旧是用笑得莫名的眼神瞧着桃圆。 桃圆只管用籃子捂着腦袋小跑,慌里慌张的。 这举动顿时引来大伙一片小声。 “别害羞呀桃哥儿。” “你同塗猎户感情不错呀,咱们大伙心里满满都是祝福呐!” “是啊是啊!” 桃圆越发落荒而逃。 恰好这时经过一片瓜地,柳清忽然碰了碰元哥儿的胳膊。 “你瞧。” 元哥儿疑惑间侧头望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 田漢子也正往这边看呢,还在朝这边挥手。 “清清,你做什么!” 元哥儿赶忙扯着柳清往前走, 打算无视田漢子的打招呼。 柳清笑得意味深深:“从前谁撮合我与苏大哥时这般积極这般贼, 如今轮到自己也知道羞了?” 元哥儿被他一激,梗着脖子下意识反驳:“谁、谁不行了?” 说罢,鼓起勇气哗啦一下转身冲瓜田那边看了过去。 田汉子方才见元哥儿不理他, 这会儿正伤心呢, 心道莫不是元哥儿没瞧上自己, 是他一厢情愿了? 此时见元哥儿重新转了回来, 下一刻便见他用力地也朝自己挥了挥手。 田汉子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再次用力冲他挥手。 瓜田里大伙见状纷纷起哄,“这是明着示好啦,田大米,娶了他,娶了他,娶了他!” 田汉子,哦不,田大米摸着腦袋瓜憨憨一笑,果真从瓜田里往路这头冲了过来,冲到一半又忽然刹住了脚步。 元哥儿原本还惊慌失措呢,不知他冲过来是要作甚,这会儿也不慌了,安安静静同田大米隔着田垄对视。 “我会去找媒婆上你家说亲!”田大米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喊。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欢呼声。 “太好啦,又要有喜事喽!” 众人的注意力瞬时被转移,桃圆喜得一蹦三尺高,趁机想溜。 元哥儿被柳清以及一杆子看熱鬧的村民鬧了个大臉紅,一转头瞧见桃圆正打算溜,连忙大叫:“桃哥儿莫走,等等我!” 临走时他还不忘冲田大米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桃圆听着后边村民们传来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结果到了王大爷的摊子,王大爷一开口就是:“桃哥儿,听说你同塗猎户……” 桃圆立即伸出手掌制止:“王大爷!您听说了嗎,方才我们亲眼听到田大米当着众人的面同元哥儿大喊,说要上他家提亲呢!” 王大爷布满褶子的眼皮一睁,“哦?” “是嘛?这是怎么回事,快详细同我老头子说说!” …… 桃圆成功买了豬肋骨,哼着小曲回去了。 不过相比起田大米同元哥儿当众示爱一事,桃圆塗天林买了一箱子的房事之物也不遑多让甚至可以说是“猎奇”。 桃圆在快要回到家时忽然碰见了劉嬸子和王氏,劉嬸子向来大嘴巴毫不避讳,一见着人就一连“哟”了几声。 “这不是桃哥儿嗎?听说塗猎户买了很多那啥富贵人家才用得到的稀奇玩意儿。” 桃圆:“……” 逃得过村民,没逃得过劉嬸子的那张嘴。 劉嬸子打量着桃圆:“我说桃哥儿,你这瘦弱的身板子,买那一大箱子的助兴玩意儿,到时可别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啊。” 这话明晃晃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也只有刘婶子能做得出了。 王氏一听赶忙去拉她:“刘婶子你真是,这话怎么能——” “嗐,怕什么,桃哥儿迟早是要懂的哇!” “那你也不能摆到明面儿上说,这可是人家的私事……” 在两个女人的嘀咕声中,桃圆拎着籃子趁机飞快地跑了。 一进家门,嗒嗒嗒便往灶屋去了。 涂天林见桃圆气喘吁吁,臉也是紅通通的,于是接过他手里的篮子,拿了布巾替他擦汗。 “怎么买个豬肋骨弄得这般狼狈,发生什么事了?” 涂天林牵着桃圆来到柚子树下坐着,给他倒了一杯冰镇好的梅子饮。 桃圆“咕咚咕咚”喝了,舒心地吐出一口气。 他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了,涂天林道:“村里又要添喜事了,是好事。” 桃圆撇着嘴:“可是我在快回家时遇到了刘婶子。” 他将刘婶子的话一字不落全告诉了涂天林。 男人听罢,一时间也沉默了。 没想到这刘婶子竟是荤话张口就来。 桃圆苦恼地趴在桌上,恨不得打上几个滚,“按照刘婶子的性子,方才那番话她定会逢人就说……” 完蛋了,他没脸见人了。 涂天林失笑,坐下摸摸他脑袋,“圆圆不必自恼,世界上的有情人都会做那些事,他们只是觉得好奇和新鲜罢了。” “真的。” “是。” 桃圆一听,不禁也想起自己在莲氏一族时,四周的族人到了特定季节就会开始寻找配偶,而族人也都时常劝他说早日寻到自己的配偶,尽快安定下来。 只是那时他过于贪玩,时时溜出族人属地到处瞎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他最后一次回去时,才发现莲氏一族除了他和莲狮已经被屠戮殆尽。 那个黑乎乎的身影满身都是杀气冲过来伤了他,关键时候还是莲狮出现吸引了那身影的注意力大叫着让桃圆赶紧逃离此地。 桃圆这才逃出了生天。 涂天林见少年发呆,不由握住他细白的手腕,“怎么了?” 桃圆回过神,仰头冲男人一笑:“涂大哥,我好期待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哦。” * 随着桃圆涂天林成亲日子的逼近,終于,时间来到他们成亲的前两日。 涂家院子里里外外早就被装饰上了大红绸,燈笼、门窗、院子大门、篱笆等等,到处都贴上了“囍”字。 堂屋里,红烛、喜果已经备妥。 从涂家院子里延伸到外面的长长的红毯也已经铺上了。 涂天林请来的德鑫酒楼的厨子在成亲前一日也来到了涂家,和村长袁福请的另一批厨子忙碌着清点食材。 涂家夫夫皆没有双亲,村长领着村民熱热鬧闹地进出帮忙,说一定要给足了涂天林家人的温暖和关懷。 南屋里。 这里摆放着一张梳妆台,还有一个衣柜,一张床。 这几日,桃圆都睡在南屋,说是成亲前要同男方分开睡。 清水村的村民还是头一次碰到在成亲前夫就早已睡在一起的夫夫。 谈及这个问题时,桃圆赶忙站出来解释:“我同涂大哥就只是单纯地睡觉,没做旁的事!” 他这番辩解实在有些苍白。 大嘴巴刘婶子嘿嘿笑了几声:“涂猎户买了这么大一箱子物件,他若是能忍住不和你发生点什么,我都要说他不行了!” “咳咳!” “咳咳!” 村民们纷纷自觉清嗓子,现场顿时咳嗽时此起彼伏。 “咳咳!”村长袁福适时咳了几声,“刘婶子,注意场合!” 刘婶子不以为然:“村长,我说的是实话,若是桃哥儿同涂猎户有了夫夫之实,那桃哥儿就该早早准备等着懷上孩子啦,这有了身孕可也有许多讲究的呢,若是不注意身子,万一落胎可就不好办了呀!” 这是桃圆涂天林成亲的前一晚,帮忙的村民都聚在院子里吃点心。 院子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涂天林闻言,转身看向桃圆,少年眉心一跳一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根烫得不成样,“没有怀孕,刘婶子你不要再说啦!” 说罢,桃圆嗒嗒嗒跑回了南屋。 柳清和元哥儿也赶忙奔过去陪他。 进了屋子,桃圆耳根在四周摆满明亮的烛燈下红得越发艳丽。 柳清出声安慰他:“好啦,别管刘婶子,她那张嘴谁也拦不住,好话荤话张口就来,就当她不存在便是了。” 元哥儿:“桃哥儿,明日就成亲了,你紧张么?” 桃圆趴在桌上,心口沉甸甸的如同缀着巨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说不上来。 “……应当是紧张的。” “那你是紧张什么,具体说说,我和清清陪你说会儿话,说出来就不紧张了。” 桃圆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紧张。” 这些天,柳清、元哥儿,村长媳妇张桂,刘婶子的儿媳妇小梅,都同他说过不少。 说成了亲就是人夫,两人要携手恩爱走过一生,说夫夫二人要生儿育女,多生几个,将来膝下承欢,院子里热热闹闹,晚年时也不孤寂。 灯火明亮的屋内,直到这时,桃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并不是哥儿,就连眼睑下的哥儿痣都是他施了法术弄上去的。 将来他可怎么给涂大哥生孩子? 这时,院子里刘婶子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涂猎户有钱就应该多生几个,最好是三男四女,反正养娃涂猎户也不缺钱,大伙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75章 这一嗓门直接让桃圆身躯一颤。 他忍不住抖了抖。 是啊, 就是这个原因。 他不能生孩子。 将来村里的姑娘哥儿都是三年抱俩,院子里热鬧溫馨,只有他和塗大哥的院子冷冷清清, 寂寥萧瑟。 那种情形他不敢多想。 可也由不得他多想。 桃圆的指尖不自觉钻进, 渐至失去血色发白。 “桃哥儿,桃哥儿?” 一声声呼呼将桃圆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 桃圆才回神,恰在这时, 屋子里进来一个人。 “塗猎户。” “塗猎户。” 柳清和元哥儿看到来人, 起身腾出地方。 塗天林来到桃圆身邊, 摸摸他的鬓发,“怎么在屋里发呆,不出去透透气?” 元哥儿:“方才刘嬸子叫嚷着要让桃哥儿生七个,桃哥儿这才懵了坐着发呆。” 柳清也蹙着眉:“就是,生七个……刘嬸子说的倒是轻松。” 涂天林方才也听到了刘嬸子洪亮的大嗓门,为的就是这件事来的。 没想到真的发现桃圆情绪有所波动。 他朝旁邊递过去一个眼神,柳清元哥儿便明白了,无声退了出去。 “圆圆。” 桃圆微微动了动脑袋, 才想转身,已经被一个溫暖的怀抱揽了过去。 “涂大哥?”他愕然仰头。 “不许走,不许逃。” 桃圆听着落在耳邊的男人低沉的恳求, 神色不禁透出一丝茫然。 “我……” 在桃圆出声之前, 涂天林语气笃定开口:“在同你陈情表白之前,我便早已考虑过这一点,你能不能生孩子, 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世界上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么多, 届时我们领两个回来养着便是, 无须擔心。” 这个问题, 涂天林之前原以为少年不介意,现在看来,还是得同他说清楚了,否则小家夥容易胡思乱想。 桃圆默默听着涂天林的话,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这些日子,村长媳妇張桂、刘嬸子的儿媳妇小梅,还有柳清的姐姐柳月以及村中嫁了人的哥儿都曾到过家里看望他,陪他说话,给他讲解哥儿成亲的一些必要了解的知识。 桃圆这才知晓,男人娶亲是为了要找一个给家里傳宗接代,最好还得是勤快能幹,可以幫家里幹活儿,能给家里巨大助力的。 而且呀,家里永远希望哥儿和女人可以多生几个男孩,男孩力气大能幹活,再有本事点说不定还能做生意,读个书,运气好了能当官光耀门楣也说不定。 不过清水村目前还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几年前确实有过私塾,但由于大夥都没什么钱送孩子读书,私塾先生也是要吃饭的,只得离开清水村另谋生路了。 “涂大哥。” “真的要领两个孩子回来养么?” 桃圆吸了吸鼻子,听村里的婶子姐姐们说,意思就是,谁不希望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呀,就怕养别人家的孩子会养出白眼狼呢。 涂天林闻言,不禁失笑,“白眼狼?看来圆圆在这段时间学会了不少新鲜词。” 桃圆撇嘴,陷进去的唇肉如同多汁的果肉,在明亮烛光下隐隐生辉。 涂天林眸光微动,俯身彎腰,在少年柔软的唇瓣印下一吻,克制地亲了又亲。 “记住我的话,无须胡思乱想,明白么?” 桃圆舔了舔湿漉漉的唇,坚定地点点头。 “圆圆知道了。” 既然涂大哥是这么想的,那他明白他的心意啦。 他不会再生出一些毫无边际的想法啦。 涂天林摸摸桃圆的脸,道了声:“出去吹吹晚风,待在屋里闷热。” “嗯!” 一整个晚上,涂天林带着桃圆在家中四处忙碌,倒是无须桃圆操心这些事务,主要是涂天林擔心少年独处会乱想。 一整个晚上,涂家院子灯火通明。 村里大伙都聚在院里,聊天、喝茶、吃点心嗑瓜子,欢声笑语不断。 临到了子时,張桂带着柳清和元哥儿过来催桃圆入睡了。 “哎呀桃哥儿,我方才叮嘱他们提醒你早睡,怎么这会儿还跟着涂猎户到处转悠呢?快快,去躺下歇息,明日还得起早呢!” 桃圆看了一眼涂天林,后者朝他点点头。 随后,桃圆被推着去往南屋歇息。 屋外灯影幢幢,人声依旧喧鬧。 窗棂斜支,涼风习习,月色温柔淌进屋子。 桃圆此刻莫名心安,雙手放于小腹上,慢慢阖上了眸子。 * 翌日,桃圆实在一阵阵困乏中被叫醒的。 “桃哥儿,桃哥儿。” 他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发现依旧睁不开眼。或许是昨夜睡下太晚了。 “快,得按照时辰来,每一步都不能错过,去找块布巾来替新人擦脸淨面,替他换上喜服。” 于是,桃圆立时感到脸上有丝丝涼凉舒适感傳来,不一会儿,他终于能睁眼了。 这一看,是柳清在替他擦脸。 屋子里,元哥儿、荣哥儿,谢春花,以及其他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哥儿都在。 屋外,張桂的声音清晰响起:“刘婶子,屋里人挤人,你啊还是坐等着吃席吧,就别进去凑热闹啦。” 刘婶子:“不是,桃哥儿要出嫁了,我作为过来人去看看指导一下怎么了?” 張桂:“嗐,用不着,屋里人够多啦,对了,王氏你带着刘婶子去院子外头逛逛,再不济就去后厨看看有什么能幫得上手的。” 前几日开始,涂家院子后边就打了个颇大的后厨房。 原本涂家便是连同着胡老大夫那一份打通了连接起来的,是以到时候的酒席亦是会摆上很多桌,后厨也就搭了个稍大的,否则不足以好几个厨子在里头转身忙碌。 王氏是不愿意和村长媳妇对着干的,连忙带着刘婶子去后厨了。 张桂松了口气,进屋继续指导哥儿姑娘们忙碌:“对对,淨面后就帮着桃哥儿穿喜服。哎喲我滴个娘嘞,无论看多少次这碧色的喜服还是——” “罢了,今日成亲不宜说这些,快,快穿上。” 桃圆被一堆人包围着,张开雙臂穿上层层叠叠的喜服。 他动了动脖子,嘶,领口蹭过脖颈的肌肤,痒痒的,还有点闷。 不过这会儿天色尚早,但四周知了蟋蟀的叫声已经密密麻麻开始闹哄哄了。 考虑到夏日炎热,喜服做得并不算厚,涂天林交代过红娘坊,少做了两层。 是以桃圆得以透了口气。 穿喜服时,狗蛋和虎子在旁边也出力了,不停地举着蒲扇扇风。 待喜服穿好,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桃哥儿不愧是来自异域的美人,即便不敷粉也实在好看得紧呢!” 谢春花狠狠点头:“那些脂粉都厚厚一层的,我看还不如不上妆了,以免拖累了桃哥儿的美貌。” 诚然,少年肤如凝脂,双瞳淡蓝,在喜服的衬托下更是身段优美,纤腰楚楚。 而今日这一身碧色更是将他整个人衬得莹莹如玉,仿佛从山野间走来的森林小仙子。 清水村的村民一辈子哪里遇见过这般驚为天人的人物,一时间都看呆了。 张桂这时道:“不可,成亲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成亲这日必须得打扮到新人最漂亮的状态。” “开始上妆。” 哥儿姑娘们醒过神,在张桂的指导下立即动手开始上妆。 刘婶子的儿媳妇小梅这时也进来了,一见着桃圆就驚呼出声,“喲,这是打哪儿来的天仙下凡啦?” “哎哟,春花,你这眼妆上得不太利索,反倒遮掩了桃哥儿的美貌啦,我来助你!” 于是,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忙乱之中。 桃哥儿被一群人折腾了一个早上,早已昏昏欲睡。 午时,他脸上的妆容终于达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状态。 元哥儿累得躺在炕上,捶着酸痛的胳膊道:“这妆既清透又脱俗,今晚保管把涂猎户迷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张桂忍不住赞成:“这可是咱们清水村一百多年来最美的哥儿啦,哈哈哈,咱们可真走运,居然让咱们给碰上啦。” 柳清:“这妆容我喜欢,村长媳妇,到时候我出嫁你们也得给我画一个这样的。” 元哥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举手:“我也要!” 小梅:“都不要着急,都有!” 狗蛋这时戳了戳桃哥儿脸蛋的肉肉,“桃哥儿,你怎么都快睡着了,醒醒!” 张桂见状连忙去抱他,“哎哟狗蛋,别去戳新人的脸蛋子,这才刚上完妆呢,到时候刮花了又得再重新画!” 训完孙子,张桂又忙里偷闲瞟了眼桃圆,发现他打瞌睡就打瞌睡,居然开始流口水,于是大叫出声,吓得狗蛋差点滚到地上。 “快!” “给他擦干净口水,我的桃哥儿哟!” “这辛辛苦苦描的妆可不能弄花了呀!”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南屋外面,全村的人今日都知道涂家办喜事,早早干完自家的活计就都来帮忙了。 院子进进出出都是人,到处都闹哄哄的。 涂天林这会儿在北屋也已经换上了同色的喜服,这时听到南屋那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不由勾唇笑了。 荣二担心地问:“南屋那头怎么回事,村长,你要不还是去瞧瞧,别出什么乱子了。” 村长袁福扬扬眉:“放心吧,有我媳妇镇守,出不了事,若是出事她早就来告诉咱们啦。” 袁福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地里忙活还没赶回来,大女儿又嫁在隔壁村赶不及到场,只能晚点再过来。 涂天林眉眼彎了弯。 他知道村长媳妇是个能干的,能让南屋那边闹出如此大动静的,除了他的小夫郎桃圆,还会有谁呢? 涂天林不禁期待起今日成亲时会是如何的景象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终于要成亲啦,乌拉! 第76章 申时左右,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桃圓换了喜服描好妆容却不能出去走动,只能在屋里坐着,听外面熱闹的响动。 装饰院子一定很好玩, 涂大哥定购了一批全画着漂亮貓咪的燈笼, 夜里点起烛火一定美极了。 后厨此时应当在熱火朝天地忙碌,制作香喷喷的糕点和草药。 桃圓按捺不住,在屋里子来回踱步。 柳清、元哥儿见状連忙阻拦:“桃哥儿, 你不能出去。” 这已经是桃圓第五次试图溜出屋子了。 桃圓双手合十做可怜状:“我真的坐不住, 求求你们啦, 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不行!”柳清、元哥儿宛如两座门神,冰冷无情残忍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另一头,涂天林在忙着指点村民,待会儿贺礼该摆放在何处,还有旁邊胡老大夫原本的屋子也统统都要挂上燈笼。 村长袁福:“涂猎户真是有心,不仅在堂屋里设置了胡老大夫的灵位,还在所有地方都挂了貓儿样式的灯笼, 真是孝心一片呐。” 大夥都纷纷赞成,“涂猎户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记挂着胡老大夫, 还记挂着丢了许久的猫儿, 唉。” 这时,南屋里传来一阵动静。 “求求你们啦,我想涂大哥了, 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桃哥儿, 按照你这个笨手笨脚的性子, 你还是待在屋子里别出去吧, 况且新夫郎成親当日是不能露脸的呀。” 屋里传来桃圆難以置信的声音。 “你、你怎么可以说我笨手笨脚?” “好啦好啦,回头我给你赔不是,咱不闹了,先坐下来吃塊点心,这可是涂猎户親手做的,你不吃我和清清可就抢光啦。” 众人听到屋里的动静,视线不由投向在那头指挥大夥干活的男人。 袁福笑呵呵道:“涂猎户那个嘴角都快咧开到眼角了,恐怕他也是迫不及待要拜堂喽!” 一整日下来,南屋“闹剧”不断,时辰也渐渐流转,来到了申时。 被邀请的村民陆陆續續都来了,德鑫酒楼的刘掌柜、涂天林那个卖海货的杜兄弟,都来了。任小姐的贺礼也托家丁及时送了过来。 村长识字,因此也坐镇在院子大门处,经手宾客帶来的贺礼。 这会儿,杜兄弟提着一个大紅绸帶盒子要往院子走。 蓦地,不知从哪蹿出来一个耄耋老者,一把抓住了他的外衫衣角,“年轻人。” 杜兄弟望向脸上布滿皱纹的老人,道:“老人家,有事吗?” “有,有,”老者連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他面前,“年轻人可否代我把这份礼物交给涂家,以你的名义送出去。” 杜兄弟打量着这锦盒,轻蹙眉头,“老人家,你没有喜帖么?为何不亲自把这礼盒交到涂猎户手里?” 老者神色为難,言语吞吐起来,“我确实是没有喜帖,只不过是想借着送给新人贺礼沾沾喜气罢了。” 杜兄弟打量这老者一眼,心道,确实也有一些人家中有人病重,为了祈求家人健康平安的,就会给素不相识的办喜事的人家赠送贺礼,以此沾点气运。 这老者还算好的,并未有混入涂家吃酒之意,若是去了家中,怕是家里的病气霉运都要借此过到涂家了。 杜兄弟想了想,道:“老人家,您这盒子里该不会是什么危险之物吧?” “怎么会?” 老者连忙三两下拆开盒子,“年轻人,这是一枚珍稀的紅宝石,没有危险,不信你大可以检查检查。” 杜兄弟做生意见识过不少奇珍異玩,眼下观那枚宝石成色佳,质地上乘,不由暗想,看来还是个大户人家。 罢了,他若是不进去吃酒,也不会如何,这枚红宝石他就交给涂猎户,届时让涂猎户定夺吧。 “好,我替你送给主家。” 老者闻言送了口气,“那老朽就谢过这位小兄弟了。” 杜兄弟点点头,将那盒子重新装好,提着礼盒继续往前走。 “掌柜,掌柜!” 这会儿,又有一个更年轻一些的夥計从小路尽头奔了过来。 “掌柜,货全都送完啦,多谢掌柜带我吃酒!” “还以为你不来了。” “哪能呢,掌柜,这是我备的薄礼,一塊交给您吧。” 杜兄弟从夥計手里接过贺礼,一邊走一边往涂家院子而去。 伙計也是个话多的,看着涂家四周布置得喜气洋洋,忍不住问:“掌柜,老大怎么会这般看重这涂猎户?我看这涂猎户也是个干大事的,不过他娶的这个異域哥儿,远超于常人的美,该不会是个红颜祸水,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吧?要不我们——” 杜兄弟目光凌厉睨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不过伙計尚未来得及说下去,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道身影扑向那名伙计。 “啊!” 伙计的头发直接被扯下一撮,疼得他尖锐大叫,“哪里来的老东西,怎么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杜兄弟显然也被吓到了,连忙过来将人分开。 但是老者不知从哪来的惊人力气,杜兄弟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拉不开两人。 那伙计被扯下几撮头发,正嗷嗷咆哮,这时,杜兄弟手里提着的锦盒也被一把抢了回去。 “呸,你们都是什么人,哪有人在新人成婚之日背后说三道四的?” 杜兄弟没想到这老者还未走远,竟在一旁偷偷跟着听他们说话,于是也急忙低声恳求:“老人家,是我管教下属不严,你的盒子我会替你送到,您先别这么大声……” “我呸!我今日非要教训这个兔崽子不可!” 老人滿脸的皱纹狠狠抖动,将那锦盒往怀里一塞,眼里凶相毕露朝着伙计扑了过去。 杜兄弟从未见过这般身手敏捷的年迈老人,简直是快如闪电。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厢,殴斗声渐大。 准确来说,是那大嘴巴的伙计单方面被揍。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清水村的村民驻足围观,也立时惊动了涂天林。 涂天林和村长等人赶到时,伙计的衣裳和头发都被扯得七零八落,活像个路边乞丐似的。 村长袁福:“住手,住手!这是怎么回事,咋打起来啦?” 蘇谷、田大米和荣二等人也纷纷上前拽住殴打伙计的老者,“老人家,不要打啦,有什么话好好说,凡事好商量!” 袁福:“是啊,新郎官就在这儿呢,两位不如给新郎一个面子,有什么过节暂且放下,都进来喝杯喜酒消消气吧?” 涂天林看到杜兄弟,亦是诧异:“杜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自个儿打人打得满脸涨红,一甩脑袋看了过来,气势汹汹对众人道:“这个无知小儿方才——” 杜兄弟适时地猛咳了一声,“老人家。” “方才是我的伙计不懂事冲撞了老人家,是我的过错,我当着大伙的面给老人家和大伙赔个不是吧。” “对不住了,老人家,各位村民。”杜兄弟弯腰鞠了一躬。 那伙计被殴打得衣衫褴褛,怒火冲天吼道:“你这糟老头子,你还抢了——” “阿财!”杜兄弟厉喝出声,“你还不快给人认错!” 叫阿财的伙计还以为老人抢了自家掌柜的贺礼,然而他还未有机会说出来就被勒令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桃哥儿,你不能出来,快回去呀!” 这时,后方也出现了一片混乱。 大伙一瞧,原来是新夫郎桃圆瞧见外头动静这般大,趁着柳清元哥儿看热闹的功夫溜了出来。 众人拦不住机灵的桃圆,让他居然跑出了院子。 桃圆提着喜服的衣摆小跑过来,头上还戴着鎏金的头冠,有不断晃动的遮面流蘇倾泻而下,在日渐西斜下映射出耀目光辉。 袁福、张桂夫妻俩一看顿时头疼不已,“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跑出来了,新夫郎还未拜堂是不能见人的哇!” 桃圆目光掠过老者和一身狼狈的伙计,理直气壮:“有这流苏遮面,不算见了人。对了,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涂天林走过来揽住他肩头,低声把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明。 刘婶子忍不住和王氏念叨:“坏啦坏啦,这新夫郎还没成亲就坏了规矩,涂猎户竟然也不知道教训他,这个家还怎么立规矩哦!” 这边,桃圆听了事情始末,忍不住来到老人面前,弯腰伸出双手:“老人家,您起来。” 老者同面容昳丽的少年对视一瞬,愣愣地被扶着站直了身子。 袁福这时环视一圈人群,问:“这是谁家的老人?怎么亲人也不出来帮着点老人家呐?” 老者摇摇头:“我、我是听说这里有人成亲,独自一人来的。” 桃圆这时道:“既然老人家受了为难,我和涂大哥理应请老人家进来一块吃杯喜酒。” 他说着,转向身后的男人,“涂大哥,你认为如何?” 涂天林:“圆圆做主便好。” 桃圆:“那就这么决定啦,老人家,你也一同来吃酒,给我送份祝福吧?” 老者一听,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怀里的锦盒递到桃圆面前。 “多谢这位哥儿,不过老朽无须进去吃酒,这锦盒是给哥儿还有新郎官的贺礼,还请哥儿手下。” 【作者有话说】 不是人怎么能笨到这种地步,我把稿子放进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啊啊啊啊啊,导致昨天的更新没有发出去啊啊啊啊啊,我的更新就这样断了我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第77章 桃圓第一时间接过了那方锦盒, 捧在掌心。 “老人家,你的好意我接受啦,那你是不是也该接受我的邀请进去吃杯喜酒呢?我记得有一句俗话叫——” 少年下意识瞥向涂天林。 “礼尚往来。” “对对, 礼尚往来, 有来有回嘛是不是?若你不去吃酒,这份贺礼我是不好意思收下的。” 老者却一摇头,神色充斥歉然:“小夫郎莫怪, 老朽家中有親人染病, 若是进去喝喜酒, 恐怕不吉利。” 德鑫酒楼的刘掌柜这时道:“老头子,我儿子前几日还感染风寒了,谁人生在世没个头疼脑熱的啊,只要不是什么能传染人的疫病就都没问题,来者是客明白不?” “刘掌柜说的对,”桃圓说着,就要把锦盒塞回老人手里,“这份贺礼我不能收。” 老者急了, 把那锦盒往他面前一推:“好,老朽进去喝喜酒便是,还请小夫郎收下贺礼。” 桃圓弯起眉眼:“这就对啦, 那我就收下老人家的礼物便是。” 他重新接过那方锦盒, 珍重地揣进了袖口。 村长原本要提醒贺礼應当交由他记录在册才对,见此情景也吞下了嘴边的话。 涂天林视线停在杜兄弟那位手下身上,“看在我的面子上, 雙方各自退让一步, 杜兄以为如何?” 杜兄弟惶然拱了拱手:“涂獵戶, 今日是我手下行事不当, 我向这位老人家以及诸位赔不是了。” 说着,再次向众人鞠了一躬。 那老者目光阴沉沉盯着那个手下,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也一个字老者就会随时扑上去再殴打一番。 杜兄弟连忙带着手下去借用涂家的屋子打理仪容去了。 涂天林扬声道:“所有事项皆已备齐,一刻钟后还请诸位聚集在院门外观礼。” 一个小风波过去,众人重新浮现喜庆神色,齐齐應声:“好!” …… “炮竹,点!” 涂家院门外,大紅色接近三丈长的炮竹被点燃,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待到鞭炮燃尽,首先从院子里出来的是一匹马。 高大的骏马上正是今日成親的两位新人——桃圓和涂天林。 桃圆不会骑马,经过商议后,便与夫君共乘一骑。 跟在他们后面鱼贯而出的,便是八辆板車,以及两头牛,还有三头猪和四头羊。 板車上,有系着紅绸的大雁、鸡、鸭,还有一箱箱的四色糖、餅、茶叶,以及几个箱子的珠寶珠玉首饰。 不过桃圆是个实在的,心里一直记得涂天林放置在墙砖里的银票,得知嫁妆里会有首饰珠玉,立刻脱口而出:“首饰不如银票方便带走——”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或许说错了,心虚地抬眼望向男人。 涂天林勾唇:“圆圆想去哪里?” “我没有,我不是!”桃圆心虚绞着披散于胸口的一缕青丝,“我只想和涂大哥在一起!” “是么?” “嗯!” “银票比较方便带走嘛,去哪都轻便,万一我们要出去,比沉甸甸的珠寶可方便多了!” “可是这些首饰珠宝极美,圆圆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再者,夫郎出嫁时是需要嫁妆撑场子的,否则旁人会以为你过得不好,届时会生出无端的麻烦。” “什么麻烦?”桃圆歪着脑袋作好奇状。 “譬如,他们会以为我不喜你,转而给我介绍旁的人……” “不要不要不要!” 桃圆一连喊了三个不要,举手投降,“那就首饰珠宝吧,装它四五六个箱子满满当当的,一定要显眼,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的嫁妆!” 涂天林勾唇:“好,听圆圆的。” 这会儿,桃圆窝在涂天林怀里,时不时就回头朝后张望板车上的一个个箱笼。 确定还在以后,时不时还会露出一抹傻笑。 由于他乱动,涂天林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摁住他腰,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成親呢,勿要乱动。” 桃圆腰间传来一阵痒意,还被捏了一把,他痒得哈哈笑出声,立即老老实实坐好不东张西望了。 一路上,由柳清、元哥儿、谢春花和荣二等人撒着一些铜錢还有喜糖,村里的小孩鬧哄哄地跟在后边撿。 王氏不好意思哄搶,小声叮嘱孙子去多撿些铜錢回来。 然而一旁的刘婶子已经身手敏捷地去和孩子们去搶铜钱和糖果了。 王氏见状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咬牙跟在后面也去熱热鬧闹地去抢。 随游村队伍慢慢行走的众宾客鼓掌叫好,分享着新人成婚的喜悦。 刘婶子呢,一边捡着铜钱一边还在唠叨:“我说涂獵戶对桃哥儿也着实太寵了,就跟那戏曲里耽误君王上早朝的妖妃似的,方才新夫郎居然冒冒失失从屋里跑到大伙面前,这成何体统呀,哪有个待嫁夫郎的样儿呐!” 王氏这会儿已经捡钱捡疯了,嘴角差点没咧到额头,压根没工夫听刘婶子那些碎碎念。 人群中,杜兄弟在同德鑫酒楼的掌柜聊天。 杜兄弟:“嘶,传闻这异域哥儿雙亲俱是不在了,他哪儿来的这么多嫁妆?” “杜老板,我也正有此疑问啊。”刘掌柜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一旁的田大米插话道:“肯定是涂獵戶备的呀,涂獵戶可寵桃哥儿了,平日里烧饭洗衣都是涂猎户做,桃哥儿一做起活儿就闯出不少祸,涂猎户从不生气恼怒。还有啊,涂猎户几乎每日都变着花样给桃哥儿做好吃的。他的手艺可是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咱们都尝过呢!” “还有啊,我们都瞧见过,涂猎户还给桃哥儿洗脚呢,这些本来应当都是夫郎伺候丈夫该做的事,可是你看看,压根就无须桃哥儿操心。” “这涂猎户桃哥儿啊都是双亲不在了的,小日子过得却是比谁都红火呢,真是羡煞旁人喽。” 杜兄弟、刘掌柜不由纳罕,“原来如此。” “竟还是头一回听说,嫁妆是由夫君备妥的。” “那可不是,这足以证明涂猎户对桃哥儿有多宠爱啦。” 捡够了铜钱的刘婶子这会儿突然冒出头,哼了声:“那房事之物足足买了一大箱子,涂猎户可真是……千万不要为美色所迷惑哟,届时别来个什么身体给掏空,被妖怪吸干精气喽!” “咳咳!”杜兄弟剧烈咳了几声,“涂猎户这未免也太生猛了些。” 远远依偎在涂天林怀里但听力极佳的桃圆:“……” 他可不就是猫妖精怪吗。 桃圆忍不住仰头试图和马上要成为夫君的男人进行眼神交流。 察觉到少年又在蹭他的胸口,涂天林及时摁住他纤细的腰肢,“怎么了?” 桃圆于是不动了,维持着远视前方的姿势,问:“涂大哥,我会不会吸干你的精气呀?” 忽然冒出来的没头没脑的问题,涂天林也被问住了,问他为何这样问。 桃圆便把方才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告诉涂天林。 男人一听哭笑不得。 “圆圆。” “哪有妖精主动问会不会吸干人的精气的?” “可我真的很好奇呀,我担心我会把涂大哥的阳气精气吸光了,涂大哥是不是就……” 桃圆说到一半,拍了自己一巴掌,“呸呸,成亲之日说这个不吉利。” 作为凡人生活在村子里许久,他也终于开始沾染上忌讳的习性了。 涂天林轻笑一声,将下巴搁在桃圆肩头,隔着柔软的喜服摩挲着,“圆圆。” “我在。” “若是好奇,今夜就会知晓究竟会不会吸干我的阳气了。” 桃圆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 桃圆忍不住回头扯过涂天林的衣襟,迫使他低下头,自己则飞快地在他下颌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涂大哥从不骗我,嘿嘿。” …… “啧啧,瞧瞧,感情多好啊,”刘婶子一边啃着洒下来的糖餅,一边表示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这还在游村呢,就不能等到洞房时候再做嘛?” 谢春花不经意瞟了眼刘婶子的衣襟,发现里头鼓鼓胀胀,手里还捏着一大把糖饼,于是道:“刘婶子,你再吃下去,待会儿酒席就吃不下喽,我听说涂猎户可是特地请了德鑫酒楼的厨子做招牌菜的,肯定可香呢!” 刘婶子嘴正嚼巴个不停,听到这话连忙把手里的瓜子糖果塞回去,一连串动作下来碰到了挂在腰间的小荷包,顿时传来一连串“丁零当啷”的声响。 元哥儿大伯:“哟呵,刘婶子今儿运气不错,抢到不少铜子儿啊。” 刘婶子得意洋洋 一拍荷包:“那是,我手长,一捞手掌心都是铜板儿,涂猎户这回可真是大方,我差点抢不过那帮泥猴子。” 荣二:“何止是大方,这是咱们清水村头一个这么大方的,毕竟涂猎户赚的多嘛,哈哈哈哈,今儿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了!” 桃圆听到这,扯了扯身后男人的腰带。 “涂大哥,你这段时间太忙了,成亲后还有时间给我繡荷包嘛?” 这些日子涂天林既要忙着筹备婚事,又要打猎,还要照顾桃圆,荷包繡到一半便搁置了。桃圆看他这么累,不忍心催他。 涂天林微微勾唇:“圆圆莫不是以为我太累所以搁置了绣荷包一事?” “嗯?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来晚啦 第78章 “实则你每晚睡着后, 我都会爬起来挑灯绣荷包。” “那只荷包,已经绣好了。” “真的?!” 因为激动而想转身,桃圆一个手肘差点击中塗天林, 所幸被男人眼疾手快握住了手腕。 桃圆仰着脸, 头冠的链子不断晃动,“塗大哥,你真的绣好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 “太好啦, ”桃圆开心得仰头咯咯大笑, “这一定是我收到塗大哥的最开心的新婚礼物!” 跟着遊村的宾客听到少年肆意明朗的笑声, 被吸引了注意力。 方才在夸赞塗天林宠爱桃圆的村民,这会儿都纷纷道:“真好啊,多般配的一对人儿。” 而那位送锦盒的老者静静伫立于人群之后。 听到眾人的羡慕之言,他原先沉肃的面孔终于放松些许。 …… 涂家就住在村尾,是以遊村从涂家游到村头,再从村头一路荡荡悠悠返回。 鞭炮、糖饼瓜子以及銅板撒了一地,成亲队伍一路锣鼓喧天回到了涂家。 宾客里三层外三层站定在涂家大院门外,四周皆是闹哄哄一片, 还有人不住張望叫道:“村长呢,马上就要开始啦,人在哪呢?” “来了来了, 在这儿呢!” 村长袁福方才也跟着游亲队伍走, 这会儿手里拿着顶瓜皮帽不住扇风从后边挤了进来。 游亲队伍正停在院门外,一張紅毯连接着涂天林桃圆共乘的那匹马。 苏谷、田大米一人一边舉着一根高高的竹竿,竹竿掛着二丈炮竹。 袁福作为司仪加上主婚人, 清了清嗓子, 在一旁喊。 “点炮仗, 驱邪魔!” 话音落下, 两旁炮仗噼里啪啦响起。 桃圆的耳朵被一雙温熱的手捂住。 待炮竹声尽,桃圆咽了咽口水,问:“涂大哥,你紧張吗?我忽然很紧張,心砰砰跳个不停。” 涂天林:“紧张,不过看到圆圆一直在我身旁,便放松了许多。” 桃圆莞尔而笑。 这时,袁福唱道:“新郎接新夫郎下马,跨火盆!” 在眾人瞩目下,涂天林先是下了马,继而向桃圆伸出一雙坚实臂膀。 这个场景,桃圆之前演练过。 涂大哥说过,他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少年咧嘴一笑,张开双臂一跃而下,跳进男人怀里。 后者稳稳将他接住,一步一步来到火盆前。 实际上,桃圆之前认真地表示过,他可以抱着涂天林跨火盆,这个提議被袁福张桂吓得擺擺手否定了。 “俺知道你们不在乎那些虚礼,不过有这么多宾客看着,还是稳妥些才好呀。” 张桂这些日子也慢慢了解,桃圆生性爱玩,常常会提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子。 她道:“不如这样,新郎抱着新夫郎跨火盆,新夫郎到时候牵着新郎进堂屋?” 一般而言,这些事都是新郎牵引另一半做的。不过是张桂明白涂天林宠夫郎,这才敢提出这个建議。 “好!”桃圆一听眼睛亮了亮,“那我还要——”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袁福张桂停了之后连连摇头,说这怎么行。 涂天林却道:“都听圆圆的。” 桃圆咧嘴,笑得露出两排牙齿。 “涂大哥最好啦!” 袁福张桂连连摇头,表示这夫妇俩真会玩,换做寻常新郎官,谁敢这么摒弃世俗只为了讓夫郎开心? 这会儿,涂天林已经抱着桃圆来到火盆前。 柳清、元哥儿舉起蘸了柚子水的枝叶灑向新人。 “驱病痛、驱灾难!”袁福唱道。 涂天林抱着桃圆跨过火盆。 四周传来叫好以及掌声。 接着,苏谷、田大米二人将一段紅色绸缎遞过来,交给柳清和元哥儿。 柳清元哥儿再遞给新人。 原先这一流程,是由新郎牵着新夫郎穿过长长的紅毯邁入堂屋,这会儿,眾人却瞧见柳清将紅绸交到了桃圆手里。 桃圆这会儿已经站在涂天林面前,笑盈盈握住绸缎,元哥儿则将另一头交给涂天林。 “涂大哥,跟我走?” 涂天林垂眸与他对视,眼里含笑,“圆圆,成亲了,应当唤我一声夫君了。” 桃圆面皮一熱,清了清嗓子,一扯红绸,新郎官涂天林霎时被拽到跟前,桃圆及时接住他,踮起脚尖,玉白指尖一勾,笑嘻嘻开口:“夫君,跟我走。” 涂天林目光一瞬不瞬望进他眸子,“好,跟你走。” 桃圆被他深邃黑沉的目光盯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那是一种熟悉的、令他浑身发软的战栗感。 桃圆强撑镇定,放开勾着他下颌的手,稳住脚步,咳了一声,“夫君乖,抓紧了,不要摔倒喽。” 下一刻,他率先邁出步子,握住红绸走在前头。 而四周观礼的宾客早已沸反盈天。 “什么,哪有夫郎这般在成亲仪式上调戏丈夫的?” “就是啊,而且这红绸也应当由当家男人牵着走在前头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岂不是乱套了?!” 张桂笑道:“大伙莫急呀,好戏还在后头呢。” “村长媳妇,你不是教过桃哥儿嘛,怎么会讓他们这般行事?” “村长媳妇你老实告诉大伙,这是不是桃哥儿擅作主张自个儿决定的?” 张桂微微一笑:“是涂猎户的意思,他说都听桃哥儿的。” “什么?”清水村的大伙霎时震惊一片,眼珠子瞪圆了。 众人讶然转头,只见红毯那边,涂天林在桃圆的牵引下,一步步穿过院子。 柳清、元哥儿一人手执一方銅镜分站两侧,跟隨新人往堂屋而去。 狗蛋、虎子提着篮子紧隨其后,灑下一片片今晨新鲜采摘的杜鹃花。 袁福又唱:“驱霉气,迎福运!” 铜镜一侧是掛着黄符的,意在驱除妖魔邪恶之物。 当时涂天林还叮嘱过准备铜镜的村长,说黄符就不必挂了。 桃圆却悄悄告诉他:“涂大哥,一般的黄符影响不到我,放心吧。” 果然,此时桃圆正安安稳稳跟在以铜镜开路的柳清元哥儿后边,始终平安无恙。 涂天林一颗心稍安。 最后,长长的红毯在喧闹的议论声中终于走完。 苏谷和田大米接过柳清元哥儿的铜镜,随后欲收回新人手里的红绸。 哪知桃圆手一扬,扯着红绸将涂天林再次拉到跟前,方才的情景重现。 “啵!” 众人尚未浮现惊异之色,新夫郎已经踮起脚尖亲了一口新郎。 “呼!”宾客们发出长长一片吸气声。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早有尚未出嫁的姑娘哥儿羞得捂住眼睛。 荣二道:“本以为碧色喜服已经够荒诞了,没想到桃哥儿涂猎户这般惊世骇俗——” “就是啊就是,俺们从未见过这般出格的婚礼!” 而张桂早有预料,已经率先带头拍手,“好,好!” 大伙见状,都呆呆地跟着一块拍掌。 袁福擦了把额头的汗,他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主持这般别开生面的婚礼,真是开眼了。 在涂天林也在桃圆面颊回以一吻后,袁福已经稳住心神,不慌不忙唱:“新人进堂屋,拜堂仪式马上开始!” 狗蛋、虎子欢呼着将篮子里的花瓣尽数洒向两位新人:“拜堂啦,拜堂啦!” 桃圆笑着伸出手,涂天林把手放入柔嫩的掌心,回以一笑。 桃圆牵着涂天林迈上台阶,一步步进入堂屋。 屋里的一切陈设早已布置妥当,处处是囍,步步是新。 袁福作为司仪和主婚长辈,同张桂也已经进屋。 为避免拥挤,苏谷和田大米引导众人在院子里等候观看拜堂。 在堂屋前,摆放着三块灵位。 一曰涂天林之父胡松。 二曰桃圆之母无名氏。 三曰桃圆之父无名。 是的,桃圆在莲氏一族里是遗孤,父母是谁早已无从考证。 袁福唱: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 尽管此前二人皆伶仃无依,但今上有灵位,下有袁福张桂等长辈的祝福,新人必定举案齐眉,这场婚事,必然走向圆满。 身着碧色喜服的桃圆、涂天林朝着堂屋外的天空,弯膝跪拜。 之后转身,朝着堂上灵位郑重行三拜九叩之礼。 袁福唱: “然——”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 “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在涂天林心中,桃圆便是漂亮的凤凰。 不管是乌鸦,比翼鸟,或是凤凰,还是馋猫喜好玩耍的少年,都是最可爱,最昳丽的桃圆。 身着碧色喜服的一双新人徐徐起身。 袁福唱: “夫妻对拜!” 身着碧色喜服的一双新人微转侧身,拉开距离,朝彼此一鞠躬。 袁福略微停顿,最后一唱: “是以——”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 “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送入洞房!” “好!” 堂屋外,潮水般的掌声四起,宾客们纷纷叫好。 狗蛋、虎子欢呼不已:“送入洞房啦,送入洞房啦!” 这个环节,是大伙最期待的。 因为大伙可以随意闹新人,闹完之后便是开席,可以尽情大吃大喝。 这大伙能不高兴吗? 堂屋里顿时冲进来许多人,将新人围了个团团转。 柳清和元哥儿试图把红绸递给桃圆涂天林,结果因为太拥挤根本没法递过去。 张桂扯着嗓子吆喝:“大伙别挤,给新人讓出一条道!”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又热闹嘈杂。 在众人起哄推搡之际,下一刻再次出现令大伙目瞪口呆之事。 只见那身形纤细的新夫郎手一扬,双膝一弯,新郎官不知怎的就被他抱到了怀里。 “让一让,让一让,进洞房啦!” 新夫郎兴致高涨,这般如是吆喝道。 【作者有话说】 PS:拜堂颂词来源于网络[让我康康] 第79章 出嫁的姑娘或是哥儿一贯都是在成親的礼法中表现得分外羞涩的, 眾人何时见过送洞房比新郎和賓客还要激动的新夫郎? 况且,这对新人还不是按规矩互相牽着红绸去的,竟是新夫郎一把抱起新郎稳稳当当去往北屋。 “哗——” 四周賓客哗然。 而柳清、蘇谷等人也已经鬧哄哄簇擁新人而去。 狗蛋、虎子咯咯笑着大叫:“洞房嘍, 洞房嘍!” “哎哟。” 两个皮猴子被一个壮实的身形挤开。 一瞧, 原来是刘婶子。 “哎哟得赶紧去新房占个位子,待会又要撒喜钱的呐!” 张桂扯起嗓门:“刘婶子你脚下生风也得看着点孩子们,别踩伤了!” 一夥人熱熱鬧鬧擁着新人往里走。 元哥儿目瞪口呆瞧着前方纤细少年抱着身形坚实的新郎大步往前走, 悄声附耳问柳清:“原先我竟不知桃哥儿竟有着力大无穷的本事, 他若一拳打过来我怕是要直接去见我太奶奶了吧?” 柳清哭笑不得给他一肘击:“新人大婚之日, 别胡说。” 桃圆俯身,头冠的金色流蘇一下一下扫在塗天林面上,少年露出一个顽皮笑容:“夫君此时心情如何?” 塗天林定定望着抱他的小夫郎,语气不容置疑:“想親圆圆。” 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簇拥着他们的賓客有不少都听到了。 一时间又是陣陣起哄声传来。 “親一个,親一个,亲一个!” 桃圆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耳根一热加快脚步往北屋走。 到了地方, 此处原本是新郎一脚踹开新房门,这会儿只见桃圆满脸洋溢喜庆,輕輕松松一脚踢开房门。 “除鬼怪, 驱邪魔! “新婚吉祥, 百年好合!” 随着门大开的那一瞬,门后突然冒出来两道身影——柳清和元哥儿。 这是最后一道阻挡邪魔外道的障碍,旨在惊吓附身新人的妖魔鬼怪, 和燃放炮竹是一个道理。 这道流程并未告知新人, 是以效果甚佳。 桃圆、塗天林皆被吓了一跳。 桃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俯身同塗天林交换一个调皮的眼神, 眨眨眼道:“夫君被吓到了吧,我抱你进去。” 涂天林被轻轻放到了铺满桂圆、花生、瓜子以及糖果的喜床上。 这会儿,鬧哄哄涌进喜房的,都在闹哄哄嚷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张桂这时候挤进喜房,满头大汗叫道:“一帮小兔崽子,这也是能起哄的嘛?” 说罢,她又看向新人,“桃哥儿你咋地先把人抱到喜床上去啦?你们应该先喝合卺酒!” 桃圆一愣,随即龇牙傻笑几声:“是么,那,那先喝酒吧。” 涂天林爬起身站定,和桃圆肩并肩走向桌旁时,他在满屋子闹哄哄声中对夫郎耳语:“圆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同我圆房?” 桃圆赶紧咳了一声,还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生怕旁人听到要起哄。 两人来到桌边坐下,拿起两杯倒好的酒,双臂相交,四目相对。 桃圆深深凝视坐于对面的涂天林。 双臂交缠,各自为饮。 桃圆仰头一口气喝干了,差点被呛到。 涂天林放下酒杯,以拇指擦拭他嘴角淌下的酒液,“喝慢些。” 桃圆只会嘿嘿傻笑。 张桂这时唱:“饮合卺酒,福禄绵长,子孙满堂!” 大夥纷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和谐的喧闹声中插入了一句不和谐的呼唤:“撒喜钱,撒喜钱!” 大伙一瞧,是刘婶子。 张桂头一次不能更赞成刘婶子:“撒喜钱!” 于是,桃圆笑容灿烂,牽起涂天林的手走到早已备好的一篮子喜钱面前,二人分别抓起一把把铜钱洒向人群。 “抢铜板儿啦!” “祝新人幸福安康,情深似海!”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日子甜蜜,家和万事兴!” 铜板丁零当啷滚落地面,屋里喊声震天,寓意着将最后一点残留的妖邪吓走赶走。 当最后一个铜板被刘婶子那双钩子般的手卷走时,张桂喜气洋洋宣布:“好啦,大伙都回到院里坐着吧,准备开席喽!” 大伙于是闹哄哄招呼着涂天林去喝酒。 柳清、元哥儿则拉过桃圆,替他补妆。 喜房里的人群潮水般散去,院子里的灯笼早已挂上,酒菜肉香飘散四溢。 一边补妆,柳清一边道:“按照咱们村子的习俗,新夫郎是要待在屋子里等候丈夫喝酒回来的,涂猎戶允许你跟着一块敬酒,你怎么不去呀?” 桃圆颇为遗憾地一耸肩:“我不胜酒力,怕给涂大哥闹出洋相,只能在房里等着啦。” 说话间,他从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底下拿出两封沉甸甸的红包分别交给两人。 “柳哥儿,元哥儿,你们忙了一天早就累了,辛苦啦,赶紧去吃酒吧!” 这还是张桂和涂大哥教他的,说是要犒劳一直以来辛苦帮忙的近身之人。 柳清和元哥儿相视一笑,接过红包朗声道:“多谢桃哥儿,祝你和涂猎戶日子红红火火,甜蜜一生一世!” 两人拿着红包红光满面掩门出去了。 外头,院子里灯火通明,菜流水般一碟一碟往上端。 特意从早上就空着肚子来的村民们早已迫不及待,举着筷子不停咽口水,只等菜上齐立刻开动。 “嚯,镇上德鑫酒樓的招牌菜瞧着就晶莹剔透,似像神仙佳肴一般啊!” 德鑫酒樓的厨子今日做了三个招牌菜:水晶炖肘子、清蒸蟹肉、以及涼拌牛肉。 “嗬,全是硬菜,涂猎户真是个爽快人!” “那今日还不得吃个痛痛快快啊!” 一桌子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加上德鑫酒楼的三个,一共有五个肉菜、两道涼菜、一道蔬菜、一道福果以及一锅汤。 “怪不得是十个菜,果真是十全十美,什么都考虑到了啊!” 另一头,涂天林、袁福、张桂等人坐了一桌,袁福问:“涂猎户啊,真不把桃哥儿一块叫过来敬酒?” 张桂:“老头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桃哥儿喝不了酒,待会儿他要是撒起酒疯来,不知要比平日抢着干活儿还要闯出多少祸事来,你想让大伙看新夫郎笑话呐?” 袁福顿时讪笑几声,不再劝了。 涂天林微微一笑,站起身和他们敬酒,仰头饮尽酒杯时,目光微微投向北屋,心中似是有一根羽毛在挠痒痒,恨不得飞身立刻回到屋里和自己的小夫郎见面。 今日一直陀螺似地转个不停,他还没有机会安靜地好好看看桃圆,陪他说话。 知少年嘴馋,他早已叮嘱过后厨送了一桌酒菜去了喜房。也是十碟菜,不过每一碟都是袖珍的,够他一人吃用,以防小馋猫吃成一只小猪,到时候肚子涨食可就不好了。 袁福这时道:“来,涂猎户啊,俺和俺媳妇陪你一块去给宾客们敬酒,走!” 涂天林:“有劳村长和嫂子了。” “客气什么,走走走。” …… 这厢涂天林在院里和宾客一桌一桌敬酒,另一头,桃圆在喜房里也吃得正欢。 涂大哥简直就是在给他开小灶嘛,什么桃花水晶甜糕,凉拌胡瓜,还有冰镇的酸梅饮,吃得简直不要太欢乐。 “哇,还有海蟹,肉依旧这么扎实!” 桃圆一手一只汤匙,一手握一双筷子,忙得不亦乐乎,外头觥筹交错灯影幢幢,喜房里亦是热闹非凡。 桃圆一个人就能制造出许多动靜来。 一会儿和灯烛说话,说他很高兴,一会儿和贴着囍字的窗花说话,说他真幸运,能遇到一个这般宠爱他的夫君。 这时,有人敲门:“桃哥儿,你的冰梅饮子可喝完了?我给你端新的来啦。” 桃圆顿时眼泪汪汪:“涂大哥果真心细如发呜呜呜。” …… 原本一夜无事,只要涂天林陪着宾客吃喝最后假装喝醉就能回喜房陪桃圆。 可就是这时,北屋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 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热热闹闹吃酒的宾客们骤然回头。 “是喜房那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往喜房奔来。 涂天林冲在最前头,一群人冲进喜房,就看到柳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指着窗口不停颤抖。 “是、是白猫!” “是桃圆,是圆圆!” 眾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一瞧。 果然,一只浑身脏兮兮、似乎在泥地里打过滚的的白猫正回头凝视着奔进喜房的众人。 白猫看到这么多人进来,似是受了惊吓,一转身就要逃走。 “圆圆!” 涂天林蓦地开口呼唤那只白猫。 “是你么?” “留下来,好不好?” 白猫居然停下脚步,一双蓝瞳幽幽盯着男人。 在一双双视线凝视下,只见脏兮兮的白猫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它纵身一跃,跳出窗台,消失于夜色中。 苏谷率先反应过来,“快去找,涂大哥惦记白猫这么久,今儿大婚终于碰见了,那白猫定是经历了重重波折才终于回来了!” 下一刻,又听张桂叫声响起:“不对,桃哥儿怎么不见了,新夫郎呢?” 喧闹嘈杂声四起。 “找,找啊,这是怎么回事,新夫郎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估计就回收文案啦[让我康康] 第80章 北屋那边乱作一团时, 院子里,送锦盒贺礼的老者在一片灯火通明下起身。 他听到了。 那些村民说,姓涂的猎戶之前养的貓回来了, 他们看到了那只貓? “那只貓跑了, 快找!” 一道道喊声再次傳来。 老者目光一凛,伸长了脖子往北屋方向張望。 难道是新夫郎在新婚夜发现丈夫其实对他并不好,他临陣脱逃了? …… 北屋那边, 大伙急哄哄地分为两拨人, 一拨寻新夫郎, 一拨找那只跑出去了的貓。 大伙正要挤出屋门,这时外边有人叫道:“咦,新夫郎回来啦!” 涂天林黑沉的视线在那道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穿着碧色喜服的桃圓急匆匆迈上台阶而来,看到廊下和房门以及屋子里挤挤攘攘都是人,不禁露出讶异之色:“这是怎么了?” “桃哥儿,你去哪儿啦,我们方才见不着你, 大伙正要找你呢!” 桃圓望了望涂天林,又看看大伙,眨了眨眼, “我方才出去寻那只出现在喜房里的猫了呀!” 田大米:“什么, 桃哥儿也见着那白猫了?” 闹哄哄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桃圓瞥了一眼涂天林,清了清嗓子,接着細細道来:“我方才在屋里吃东西, 嫌太热了打开窗戶透风, 过了一陣居然进来一只白猫。我记得涂大哥和村里大伙都提过, 涂大哥丟的那只猫就是白色的。” “当时我就激动了, 走过去就着灯火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白猫身上脏兮兮的,我想这该不会就是涂大哥那只?” 白猫当时是在荣家成婚那日丟的,也是柳清的娘王氏间接造成的,是以柳清这会儿急问出声:“然后呢?” 桃圓:“然后我就想叫它进来吃东西,但是那白猫不理人,还往外跑了,我就只好出去追。” “不过我寻了一圈没找到白猫,又听到北屋这边吵吵嚷嚷,就回来了。” 元哥儿:“所以,在桃哥儿你離开屋子之后,那猫又回了一趟屋子!” 方才正是元哥儿进来送的吃食,一进屋就看到了那只白猫。 苏穀忽然道:“白猫两次进入喜房,估计是想见涂猎戶一面。” 元哥儿连叠声附和:“对对,方才白猫见到了涂猎戶,确信涂猎户过得很好,这回终于離开啦!” 柳清默然,视线来回在桃圆和涂天林身上停留。 村长袁福这时也道:“所以那小猫不是丢了,它记得回家的路,还是特意在涂猎户大喜之日来的,就为了看一眼确认他过得好不好!” 铁柱他爹:“就是这样没错!” 铁柱:“涂猎户,你总算是可以放心啦,原来小猫还一直好好地活着呢!” 桃圆望向涂天林,“这只小白猫,应当就是与我同名的那只吧?” 涂天林眸子映着滿室的灯燭:“是。” 苏穀:“那就没错了,白猫定是在涂猎户大婚这日特意回来看望的。” 谢大脚:“那猫瞧着脏兮兮的,但在野外生存的猫哪有不脏的,涂猎户,它还知道摇头拒绝留下来,说明它过得不错哇,你就别担心啦。” 大伙纷纷附和:“对对,涂猎户终于可以放下这桩心事啦!” 袁福:“是啊,天林啊,白猫已经给了你一个交代,你也不要再难过伤心了。我看那猫是极有灵性的,这小小的院子困不住它,不是现在也是将来,总有一天它要走的。” 这时,方才带着一拨人出去找猫的荣二回来了,“涂猎户,方才我们往靠近山的方向去追,又绕着院子巡视一圈,没见着那白猫的身影!” 桃圆:“对对!我第一次追出去,白猫也是往黑黢黢的山那边跑的。” 袁福:“天林啊,你看,今夜是你成亲的大好日子,新夫郎在还一旁站着呢,你看看这件事是不是就过去啦?” 在众人注视下,涂天林沉沉吐出一个字:“好。” 袁福笑道:“好好,咱们大伙繼续回到院里吃酒,走走,今晚都要不醉不歸!” 張桂:“桃哥儿需不需要陪着?俺可以留下来陪你说会儿话。” 桃圆连忙摆手:“嫂子,你累了一天了,也去吃酒吧,我一个人可以待着的。” 柳清:“桃哥儿,那你好好休息,有需要便喚我们过来。” “好。” 临走前,涂天林黑沉的眸子在少年身上停留一瞬,又瞥了眼桌上饭菜旁的酒杯,繼而柔声道:“等我回来。” 桃圆心虚地垂下脑袋,“嗯嗯!” 于是,众人簇拥着涂天林啊热热闹闹回到院子。 袁福:“今日果真是个大喜日子,咱们都敬新郎官,他之前丢的猫回来探望他,大伙说这算不算一件喜事!” “算!” “好,幹杯!” “喝!” “涂猎户,我们敬你!” 涂天林端起酒杯,朝众人挥了挥,“我敬大伙。”说罢,一仰而尽。 角落里,老者听着四周时不时议论起“丢失的白猫桃圆今夜回来了”一事,以及有人笑闹“涂猎户,你喝酒这般猴急,莫不是赶着要回去洞房花燭吧”。 老者约莫是明白了什么。 “看来,你真的是找到了一个好歸宿。” 夜色星河流转,皎月分明,清辉笼罩大地。 凉风吹拂在每个喜气洋洋的宾客脸上。 不知何时,有人问:“哎,傍晚时分那位老人家呢,怎么不见他了?” “不知道啊,许是先走了吧。来来,继续喝!” 涂家今日喜事,村民们喝酒一直喝到月亮转到了院子柚子树梢的另一头。 涂天林“不胜酒力”,在苏谷和田大米的搀扶下率先离场。 袁福在后边打着酒嗝:“天林啊,你放心,咱们明儿带人给你收拾,今晚你就放、放心洞房!” 张桂一筷子敲向丈夫额头:“喝了这么多你还敢喝,不怕待会儿回家连路都走不了!” 院子里人声鼎沸渐渐抛在后方。 快到屋子时,涂天林站定,忽然也不醉了,双目也不迷离了,也不需要苏谷田大米搀扶了。 田大米怔愣一瞬,下一刻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我爹娘他们说‘成亲当晚新郎官为了洞房一定会装成酩酊大醉的模样’这话是真的!” 苏谷亦是笑得露出一排牙齿,“涂猎户,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说罢,他拉起田大米就走。 田大米还一个劲回头看:“哎哎,我还有话没有同涂猎户说呢!” “说啥,涂猎户心里都明白,赶紧走吧别碍事!” “什么叫碍事,苏汉子你……到你成亲那日你可别喝醉啊,我是万万不会信的!不拉着你喝到日头出来我就不放你与柳哥儿团聚!” “这话原样奉还给你。” “哎哎哎,你小子……” …… 不多时,北屋这边彻底没了人声。 涂天林勾唇,扶了扶手里的新郎官帽子,三步并作两步迈过台阶,来到屋门前。 修长的指骨敲了三下门。 “圆圆。” 屋里窸窸窣窣傳来一阵动静,一时无人应答。 “圆圆?”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窸窸窣窣的动静更甚,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少年清越的应答声。 “涂大哥,你终于回来啦,快进来!” 涂天林于是应声推门而入。 “吱呀。” 门关上。 之前桃圆用过的饭菜早已被收走,桌面幹干淨淨,只摆着几碟子点心,还有一壶梅子饮以及一壶清茶。 屋内红烛摇晃,囍字和滿屋子的红绸映得人满面红光。 北屋早已焕然一新,还添了一道屏风。 涂天林绕过圆桌,去将窗户放下,随后又绕过屏风:“圆圆——” 声音却在看清床上人影时遽然停顿脚步。 少年正慌忙将衣襟拢好,也不知方才在做什么。 “圆圆这是……”按涂天林的经验来看,小夫郎若是静悄悄,估计待会要作妖。 “涂大哥。” 喜床上的少年施施然回过身,软着嗓音呼喚归来的男人。 桃圆平日的嗓音并未如此刻这般婉转柔软。 涂天林知道,一般闯祸之后,少年都会是这副令人生不起的做派,好气又好笑。 涂天林一言不发走过去,坐在喜床边缘,一手掐着小夫郎的腰肢将他揽到怀里,顺手拿过梳妆台的木梳替他理顺头发,“今日不是还唤我夫君么?” 方才桃圆已经卸了头冠和首饰,这会儿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他妆容也已经洗净,肌肤在喜烛映衬下更为莹白娇嫩,似是能映出一圈光辉。 “夫君!”少年立即甜甜叫了一声,态度要殷勤有多殷勤。 只是这招没用。 涂天林淡淡瞥他一眼,手里动作不停,毫不理会小夫郎的殷勤,“圆圆方才是不是喝——” “夫君!” “相公!” 桃圆如同麻雀似的骤然弹起来,一把摁住在替他梳头的男人的手,阻止他继续询问。 说话间,少年一手撩开早已散开的衣襟。 他肩头圆润,锁骨分明如新雪,随着外裳一点一点往下滑,渐渐露出了里面和喜服一样同为碧色的肚兜。 碧色实在算得上是桃圆的本命色了,鸳鸯戏水的碧色肚兜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宛如一朵娇滴滴而美艳的渠芙。 少年软着嗓音,似是掐得出蜜糖一般。 “相公,你瞧。” “我把你之前买的肚兜穿上啦! “好看么?” 涂天林顺着衣襟堆叠之下少年雪白的锁骨一看。 眸光霎时暗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回收成功![垂耳兔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喉结翻滚, 眸色幽深, 掐在小夫郎腰间的手指亦是反复收緊。 偏偏桃圆毫不自知自己一副撩起衣襟露出肩骨的模样有多媚丽纯真又勾人,衣裳半褪间, 还拉起了塗天林骨节分明的手掌。 “相公……” “我这样好不好看?” 且不说少年明眸半抬, 曲线若有似无,光是他这副羊脂玉般半裸的身子倚靠在坚实的胸膛前,就足夠讓塗天林心猿意马。 若是喜欢这个人, 是禁不住对方半点的勾引的。 按照桃圆的性子, 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 塗天林是大约清楚成亲前都有谁教过小夫郎这些房事技巧的。 但没法子,尽管清楚,他依舊不受控制加重手掌的力道,将少年那截細腰掐得越发緊。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道,桃圆心中一咯噔,以为男人还是生气,索性把外衫全脱了只余一件碧色肚兜,如玉般莹洁的肌肤完全暴露在视野里。 “相公……” 桃圆一个猛子重新扎入塗天林怀里, 开始撒娇求饶。 “涂大哥~” “夫君~” “我知道错啦。” 涂天林被这一声软过一声的撒娇弄得心神不稳,深吸一口气,出声逗他:“何处错了?” “我、我不該擅自在新婚夜喝这么多酒讓自己现出原形, 差点让宾客们发现啦。” 涂天林又好气又好笑, 欲将埋在胸口的桃圆捞起来,谁知少年似藤蔓般手脚紧紧缠着他肩背,硬是不肯起来。 挣扎间偏生还要乱动, 蹭得涂天林邪火也跟着乱蹿。 “不要乱动。” 涂天林试着掰开小夫郎的脸。 他想看着他说话。 不过桃圆是打定主意不抬头了, 同一块岩石似的纹丝不动。 涂天林哭笑不得, 便任由他埋着腦袋, 轻声问:“圆圆要不要同我说说,方才是如何瞒过去的?” 少年骤然抬起腦袋,“要!” 屋内一室烛灯,时不时传来噼啪的星子声音。 桃圆叙述得格外详細,先是自己嫌弃一桌子菜没有酒,那就没有成亲的氛围嘛,他便托送菜的元哥儿他们拿来了三四壺酒。 涂天林:“三四壺?” 桃圆立即心虚:“四壶。” 涂天林磨着后槽牙:“即便喝上一杯你也会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四壶?” 桃圆:“还不是因为涂大哥从酒楼运过来的桃花酿太好喝啦,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停不下来。” 涂天林眼含笑意:“这么说,这件事是怪我了?” 桃圆吐了吐舌头,又要当鸵鸟装死,被涂天林先一步捏着下巴不许他躲,“接着说。” “哦——” 桃圆靠在男人肩头,继续道:“我喝了整整四壶,已经醉醺醺不成样还蜕成了猫形,但一听到脚步声就惊醒啦,立刻把自己弄成脏兮兮的模样,把喜服扔到窗外,还跳到了窗台上。” 接下来,便是被人发现,涂天林等人趕到,脏兮兮的白猫摇摇头之后消失。实则是桃圆溜进了黑漆漆的后院进了马棚,在那里迅速穿好喜服,然后回到北屋。 涂天林听完事情经过,又是一陣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佩服桃圆能在一瞬间就想出应对之策,足夠证明其沉着冷靜。 他重新捏起少年的下巴,道:“就屬你機靈。” 桃圆眨着眼睫,用可怜又无辜的眼神盯着男人,“涂大哥,你不生气嗎?” 涂天林有意板着脸逗逗他,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桃圆却以为男人依舊生气,再次扑进他怀里,讨饶似的说:“涂大哥,我同你圆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涂天林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将少年从身上拉起来,钳着他下颌问:“这是谁教你的?” 桃圆被他弄成鸭子嘴,说话含糊不清:“系牛嬸子搭们。” “说蓝人豆喜欢远方……” 涂天林听得太阳穴也突突跳个不停,好笑地放开那双丰润绯唇,“重新说。” “哦。” “就是刘嬸子她们说,男人都喜欢圆房的,只要丈夫生气,一圆房就不气啦。” 涂天林顿时面沉如水,脸黑如锅底。 桃圆一瞧。 完啦。 涂大哥似乎更气了。 “涂大哥?相公?”桃圆小心翼翼扯了扯男人的衣襟。 涂天林一时间不知該如何应对方才少年的话,心脏处带着一丝丝急火攻心,但很快又恢复冷靜。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捏起桃圆的脸,扯了扯。 桃圆连忙抓住他的手,“哎呀,疼。” “还知道疼?”涂天林道,“刘婶子她们教你时,你怎么不知反抗?” “嗯?” 涂天林望着少年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圆圆。” “在。” “圆房是在二人愿意的情况下做的事,不该成为卑微讨好另一方的手段。” 桃圆眨了眨眼睫,澄明的眸子骨碌骨碌转了一圈。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卑微呀。” “我很乐意、很开心同涂大哥圆房!” 【作者有话说】 生气?不存在的,夫夫之间的情/趣罢了[坏笑] 第82章 屋里静默一瞬, 只余烛燈燈影略微晃动,将二人的影子拉到了床幔间。 塗天林一怔,望着少年天真无邪的臉孔, 再次感到哭笑不得。 桃圆眸子亮晶晶的, 张开双手再次环住塗天林腰身,“塗大哥我想和你同房——” “——哎哟” 他还未抱个满怀,塗天林指尖已经点在他额间将他推了出去拉开两个拳头的距离。 桃圆胡乱挥舞双手就是要抱, 怎么也抱不到。 “相公, 相公~” “我要圆房, 相公~” 涂天林深吸一口气,难得唤了他全名,“桃圆。” “在!” “圆房是劉嬸子她们教给你的所谓成親必須要完成的‘流程’?” “是……呃,不是!”桃圆觑着涂天林的臉色,挺胸抬头干脆大胆发言,“我喜欢涂大哥,而且涂大哥之前親我也很舒服,圆房一定也是件舒服且开心的事!” 或許也只有桃圆才能这般直率地说出足以令世人斥骂“不要臉”亦或是“有辱斯文”一类表白陈情的话语。 桃圆说罢, 咧嘴一笑,不管不顾挤开涂天林的手重新环住他的腰,“好不好嘛, 相公。” “夫君。” “涂大哥。” 他身子软软的, 还帶着点独属于少年的淡淡馨香,一个劲儿央求着,就免不了在涂天林身上乱动。 涂天林心道, 若是给人听了去, 怕是要讓世人匪夷所思。 哪有夫郎撒娇求着夫君同自己圆房的? 他的小夫郎绝对是第一人了。 “别乱动。”涂天林摁住桃圆两只作乱的手, 轻轻说道。 两只手没法动弹了。 桃圆的身躯却还在乱扭。 涂天林本就在压着邪火, 这一扭一蹭的,直接碰到了某个地方,一阵无言间,直他邪火噌噌往上直蹿。 男人再也受不了,双手一把将人抱着坐到自己腿上。 桃圆一低头,碧色肚兜的绳子隨之往下垂,他睜大眼睛,毫不犹豫一把握住,惊喜发言:“涂大哥,她们说,若成了这样,便是时候到啦。” 涂天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这段时间他的夫郎都学到什么了? 桃圆仰着小脸,手里又抓了一抓,神情疑惑,“我说的不对吗,我记得——” “唔唔!” 他没机会再说出剩下的话了。 涂天林忍无可忍,封住他的唇。 少年的唇如水晶菊花冻一般,是软的,香的,只稍微啃咬一番,就渐渐现出如捣烂的果浆一般的紅。 端的诱人。 涂天林只想讓这只果实变得更紅。 桃圆身子渐渐软了,手失去力气,想攀住男人的臂膀也使不出劲,只能悬于半空。 許是他还想分出一絲气力同男人周旋,可是在被男人重重舌忝舐上颚时就彻底丢盔弃甲。 涂天林吻得急,但也不失溫柔,可也不容许对方有退路。 啧啧的水声在寂静的夜格外显耳。 一来一回间,碧色肚兜逐渐松散,那抹春日里才得以窥见的桃花蕊初见端倪。 桃圆只覺得掐在自己腰间的手溫度越发烫人。 之前颤栗的感覺再次浮现。 可另一种茫然的感覺也隨之浮现而来。 沙漠中,粗犷的枝条攀着嫩绿的枝叶蔓延而上,碧色荷叶静静端立,眼看枝条就要缠绕上那一点荷蕊,却又堪堪停住。 枝条往回收缩了一寸。 “圆圆果真要与我同房?” 桃圆似一只缺了水的鱼,有人说要将他放回水里却还要再问一句后不后悔。 他似是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口婴口宁的含糊音节,抓住自己相公的手放在胸口。 “不,我喜欢涂大哥。” 下一瞬,嗓音愈发车欠了几分。 “相公。” “又隹受……” 涂天林吻了吻他莹润的唇角,“我明白。” “須得徐徐图之,否则会伤了你。” 少年的唇重新被封住,诱人的舌尖也被勾着,银絲缠绕。 茱萸被枝条压过时,新雪般的身子抖了抖。 更难受了。 可又很甜蜜。 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欢快摆着鱼尾,可总覺得氧气不够,试图拼命寻找什么,得到什么。 他不知道涂天林说的徐徐图之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枝条不仅压过茱萸,就连树上的每一朵花也都被枝条“侵略”而过,树冠树干抖得簌簌声不歇。 枝条扫过一树的花瓣,恨不能阻挡成一道盘屏障为其遮风挡雨,珍而爱之。 桃圆只觉得自己又要缺水了,渴望能再次抛回更深的海域。 喉间抑制不住的声响索性也不压着,任由自己飘荡。 眼尾终于淌下一滴欢喜的泪。 花叶害怕跌落,只能紧紧攀着坚韧枝条。 涂天林一直在温柔地哄他:“莫怕。” 桃圆咬唇忍,指甲紧紧扣着几乎嵌入男人的脊背。 “相、相公……” 涂天林吻去桃圆额间的细汗,再次吮住那双绯色唇瓣,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桃圆只觉得快要死了,但是又快要舒服得飞起来了。 如一片叶,在风中起起落落,抓不着,没有落点,轻飘飘一般。 他哭了。 涂天林心疼得立即停下,捧着他的脸问:“可是伤到了?” “没、没有。” 桃圆眼尾红得似捻烂的花瓣挤出的汁液,声音里含着哭腔,“就、就是太舒服了……” 涂天林眸色霎时幽深暗沉了下去。 屋子里的哭声愈发响亮。 少年仰起脖颈的刹那间,如划过天际的一线朝霞云彩,艳丽多姿。 涂天林一直在温声哄人,轻抚他脊背。 “好了,不哭,不哭了。” 哽咽声渐歇时,已是夜半三更。 外边院子灯火早已熄了,宾客早就散尽。 北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纤细的身影缩在高大身形的阴影中,似是睡了过去。 少年眼尾仍舊通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在洞房之前,他早已在灶屋烧了水,如今水还有余温,只需再添柴烧起火加热便可。 水温渐升时,他将少年放入水桶,自己也顺势沉入水里,开始擦洗身子。 桃圆不知自己浑身何时干爽换上了干净衣裳,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床上。 只知迷迷糊糊中,一直有人亲吻自己的唇角。 天光露出鱼肚白时,桃圆醒过来了一次。 睜眼对上男人深沉目光的瞬间,他困倦启唇:“涂大哥……” “昨夜不是还唤我相公?”涂天林又一次亲了亲他唇角。 桃圆脸一烫,一层薄红迅速蔓延至耳根。 昨夜情动时,男人非要他一声一声唤他相公,而且只许他叫这个,就连“涂大哥”和“夫君”都不行。 桃圆一度觉得快把男人的脊背抓花了。 不过他眼下倦怠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似是想说什么,唇微启,但尚未发出声音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 桃圆揉着眼睛睁眼时,只觉得旁边有风声,转头一瞧,是涂天林在旁举着蒲扇给他扇风。 “涂……” 桃圆一张口,男人微微偏头望过来,他便乖觉地改了口,“相公。” “醒了?”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啦?” “已是未时了。” “什么?” 桃圆腾地从床上坐起身,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丝,“居然连午时都过去啦?” 涂天林笑:“晨间村长帶着大伙都来帮忙打扫清理院子,早就收拾好了,我还留他们吃了一顿午饭,这会儿人都走了。” 桃圆嘟了嘟嘴,绷紧嘴唇又松开,“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呀?” 涂天林目光掠过他身上,视线最后停在意味不明之处,笑道:“你昨夜极累,须得好好休息。” 桃圆这才一低头,衣衫滑落一截,瞬时注意到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 那是…… 桃圆记起来了,昨夜涂大哥抱着他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翻来覆去没个停歇。 尤其是初时那会儿他疼,男人又是亲他又是舌忝舐,桃圆只觉得快要淹没在汹涌浪/潮中。 这会儿他坐在床上,立即拢了拢衣襟,脸和耳根是红的,说出口的话却是能让劉嬸子等人听了直接捂住耳朵不停摇头的,“涂大哥昨夜太(自动屏蔽,一个字不难猜)了……” “从前村长媳妇和刘婶子她们说的我还不太明白,这回终于懂啦。” 涂天林似是终于逐渐适应小夫郎时不时从口中蹦出的惊世骇俗之言,可方才那句说出口时,着实还是令他惊了一惊。 “圆圆。” 涂天林勾唇,“这话在人前不能随意说出口,明白么?” 桃圆:“嗯,知道啦!” 说话间,他撑了许久早已口渴难耐,涂天林已经端着茶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下。 喝了茶,涂天林端了水盆过来替他洗漱,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圆圆是要在屋里还是在树荫底下用饭?” 恰好这时洗漱完毕,涂天林想将人抱起来先坐到桌旁,但桃圆已经麻溜地要下床—— “哎哟!” 压根麻溜不起来。 他捂着腿一软倒在床上。 “怎么了?” 涂天林冲到床边连忙扶起桃圆。 “疼。”桃圆仰起脸,眸子已经带了一点泪光。 昨夜他头一次喊疼时,涂天林便放慢了速度,直到他得了趣逐渐适应才放开手脚紧紧抱着少年…… 只是仍舊无可避免弄出这许多的淤痕。 桃圆皱皱鼻子,朝涂天林摊开双臂,声娇体软似是软绵绵的小羊羔,“相公……” 却被涂天林忽然以掌心掩住唇。 桃圆:“?”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似是一汪幽潭,静静盯着着少年半晌,忽然道。 “以后,圆圆在人前还是照旧唤我涂大哥。” 桃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下午四点多被锁,八点多才发现,吭哧吭哧赶紧改 [垂耳兔头]第二次改,估计又要审核一个多小时 [垂耳兔头]第三次修改,改完一次审核快接近俩小时,这也没写什么啊 [垂耳兔头]第四次修改,好累(想记录一下到底修改了多少次,下次写的时候心里有数) [垂耳兔头]第五次修改,一整天了,这章还能放出来吗 [爆哭]第六次修改 第83章 桃圓一头雾水, 大为不解。 “为什么呀?” “不是涂大哥讓我唤的相公么?” 涂天林面上风轻雲淡,起身去南面靠墙的柜子翻找,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玉白瓷瓶回到床沿坐下, 而后握住桃圓一截伶仃细白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 “这是独属于我的称呼,圓圓只能叫给我听。” 桃圆瞧着男人将一抹藥膏化在掌心,将冰冰凉凉的藥轻轻揉至淤痕处, 他一歪脑袋, “为什么呀?” 嫁给男人的姑娘和哥儿不是都可以称呼其为相公么? 揉搓藥膏的大手顿了顿, 涂天林淡淡瞥他一眼,“相公这个称呼,只能叫给我听。” 桃圆一怔,忽然覺出些什么味道,腾地要起身却忘了身上有淤伤,疼得他哎哟一声扑倒在涂天林怀里。 少年一邊龇牙咧嘴,一邊捧起男人的臉,笑容洋溢着幸福, 响亮地親了一口:“啵!” “相公是不是吃醋啦?” 之前柳清还未与他相熟还时常来找涂大哥,他就曾经极为怏怏不乐。 涂大哥说,那便是吃醋。 方才桃圆分明瞧见他的相公臉色稍显沉肃, 他一定是吃醋了! 涂天林不置一词, 将如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的少年掰开放回原位,继续抹药膏。 桃圆却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不住摇晃男人的胳膊。 “相公。” “相公~” “相公~” 涂天林给他右腿上好药, 又握住他左脚的脚踝, 与此同时终于淡淡扫了一眼在撒娇的小夫郎。 “是。” “嗯?”听到男人开口, 桃圆睁圆眸子竖起耳朵认真听, “是什么?” “吃醋。” 涂天林答得言简意赅,在手心揉着药膏打圈抹在手里这截细白的脚腕上,新雪般的肌肤遍布大片握痕,尤其是大腿处深深的掌印,无声述说着昨夜鱼水之欢有多激烈。 昨夜情动,涂天林还未曾注意。是从方才起,桃圆一声又一声的相公令他发现,少年每一次呼唤“相公”,嗓音都要比其他词汇更为绵软。 这不行。 少年的“相公”只有他一个人能听。 或许是被桃圆的直白坦诚传染,涂天林头一次也这般痛快承认了涌出的情绪。 桃圆听到“吃醋”二字仰头哈哈大笑,卯足了劲儿双手捧起男人的脸揉搓。 “涂大哥真可爱。” “好嘛,我就听涂大哥的,以后只有你在的时候才这么叫,好不好?” 涂天林无声瞥他一眼,眸子依旧黑沉。 “好不好,好不好嘛?”桃圆笑嘻嘻地搓他的脸庞。 涂天林哼笑了一声。 “涂大哥笑啦。”桃圆恨不得原地蹦起来转圈圈。 上完药,涂天林晾着的粥也凉了,正好可以吃。 “再过一个时辰也该做晚饭了,简單吃点。” 涂天林一邊说,一边盛好放凉的白粥,还把一盘子葱烩羊肉也推到桃圆面前。 桃圆嗅着空气中四溢的诱人香气,脑袋也跟着晃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那盘羊肉上。 羊肉煎香焦黄,每一片肉都挂着一层喷香的油汁,颗颗翠绿分明的葱洒于四周,更使得这道菜具备了“色”,视覺上就已足够诱人。 羊肉提前用胡椒、酱汁以及料酒腌制去了膻味,是以此时桃圆只嗅到了满满的肉香。 他嗅觉灵敏,居然嗅出了羊肉当中一些细微变化,“涂大哥是不是放了什么新调味品呀,闻着很特别。” 涂天林笑笑揉揉他鬓发,“卖海货的那位杜兄弟送的新婚贺礼当中就有金丸使者以及一些种子,我放了几颗,自觉味道还不错。” 金丸使者便是那胡椒。 据说这金丸使者是个金贵的玩意儿,还是从波斯那边进来的,他那位杜兄弟做海货生意偶然得到一些,知晓他手艺不错,便把这金丸使者赠予了他。 桃圆好奇端详盘子里的羊肉,又嗅了嗅。 香气确实与众不同。 他执筷夹起一块葱烩羊肉放入口中,嗯,肉鲜香嫩滑,葱香浓郁,不膻不腥。 “咕噜。”他无须怎么嚼动,羊肉已经滑入肚中。 涂天林:“好吃么?” “好吃!” 桃圆仰起一张脸匆匆回答,随即开始狼吞虎咽。 晾凉的白粥配熱乎乎的葱烩羊肉,一口就是三四片浓香的肉片,根本停不下来。 待桃圆回过神,一盘子羊肉已经干掉了大半,只剩下零零星星一片堆在碟子边缘。 桃圆愕然,刚想抬头,一块布巾已经递到嘴边擦起他嘴角的油渍。 “涂大哥,”少年眼波流露出些许愧疚的羞涩,“肉……只剩一点儿了,好像不够你吃了。” 涂天林勾唇:“这盘葱烩羊肉本就是做给你的,我还担心圆圆吃不完呢。” 桃圆眨巴眨巴眼睛:“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风卷残雲般扫荡最后几块葱烩羊肉,犹觉得意犹未尽,伸出小舌舔了舔唇角四周的油汁。 好香! 齿间这会儿全是香气。 若是拿凉拌牛肉和葱烩羊肉做对比,桃圆一时间竟也难以抉择哪个更好。 两个都是顶顶美味的! 涂天林屈指敲了敲桃圆的额头,“本就考虑到你是只小馋猫,特意做了这么一大盘子,够吃了吧?” “够了,够啦,”桃圆笑得牙不见眼,“再吃的话就没有肚子吃涂大哥晚上做的菜啦。” 涂天林开始收拾他吃过的碗碟,深沉的视线打量几番少年,神色一本正经:“无妨,多吃点。这般瘦,夜里摸起来没有手感。” 桃圆:“?” 待涂天林端着碗碟走远,桃圆这才反应过来,薄薄的一张面皮腾地又红了。 昨晚的一些记忆闪现。 他记起飘在溪水里的落叶被流水冲刷得温柔恣意,忽而又似落入云端。 桃圆不禁瞟一眼自己。 他太瘦了么,会不会就像溪水里碰到礁石一般,硌得慌? 再者,昨夜都是涂大哥在照顾他,其实村长媳妇他们教过的,嘱咐他好好伺候丈夫。 可是昨夜桃圆初入仙境一时迷了道,自顾不暇,压根没想起来那些教导。 不行,他今儿个晚上可得提醒自己,也要讓涂大哥也进一回溪水,体会在溪里冰爽凉快的夏日。 说记着这件事,果真到了夜里,他在澡桶里特意哎呀崴了一脚。 涂天林心急如焚抱着他回到屋里要擦药,一双茭白的手窸窸索索摸了过来。 下一瞬,涂天林黑沉的眸子光芒一凛。 “相公~” 少年绵软的嗓音传来。 涂天林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澄澈缀着温馨灯豆的眸子。 “相公~”少年再次软声催促。 涂天林低哑的喘息声忽而低低传来,“你若是如此这般,怕是好几日都下不了床了。” * 自从涂家婚事过后,一连几日,清水村的大夥都未曾见过桃圆。 大槐树下,又是大夥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话家常的时候。 “话说回来,这几日愣是没见着桃哥儿出过门呀!” “不光桃哥儿,涂獵戶这几日也没上山打獵,只是偶尔回到王大爷那里买个小菜。” 劉嬸子嗬嗬呵笑了起来:“大伙都心知肚明啦,新婚小两口正熱火朝天呢,估计若不是要吃饭连门都不想出啦!” 除了几个哥儿姑娘,其余人全都露出一个会心微笑。 几个姑娘哥儿似懂非懂的,也嗤嗤捂嘴发笑。 铁柱他娘:“这小两口之前感情就很好,这下成了親,怕是要黏上个十天半月的喽,就等来年啊桃哥儿生下几个胖娃娃啦,到时候他们那宽阔的院子可就热闹喽!” 谢春花:“涂猎戶有钱,生几个都养得起,到时候再送他们的孩子去上私塾,说不定还能中个科举当个大官儿呢。” “嗐,春花,当官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你可想简單了嗷。” “只要有钱不就可以嘛!” “嘘,你这话可不能让那些官老爷听到,否则怎么被扒了皮的都不知道。” 这会儿,劉嬸子的儿媳妇小梅赶紧出声转移了话题:“王大娘,你们家柳哥儿的好事也快办了吧?” 柳清他娘王氏忽然被点名,剥着豆角的手顿了顿,不解地问:“怎么忽然扯到我家清清了?” 小梅放下针线,诧异撇她一眼,“咋地,你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什么事啊我就知道?”王氏被说糊涂了。 小梅一跺脚:“就是在涂猎户桃哥儿成亲那日,我都看见啦,柳哥儿和蘇家汉子在那儿含情脉脉的,这一看就是互相有好感,且不止十天半个月,起码也得一个月啦。” 王氏剥着的花生啪嗒掉在筐里,茫然转了转头,“你说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儿子看上蘇家汉子了? 小梅:“嗐,就那次,桃哥儿学洗衣裳那次,柳哥儿和苏汉子那会儿就已经看上眼啦,或许还要更早呢。” “王大娘,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还想问问你家什么时候办喜酒来着。” “哗啦。” 小梅还在兀自说着,只听见一阵“哗啦哗啦”声传来。 原来是王氏把簸箕里的花生一倒,提着筐子就往家里火急火燎跑了。 她儿子瞧上了苏家汉子,那个苏谷? 不得了了,天塌了! 刘婶子瞪了眼儿媳妇:“你同她说这个做什么,到头来他们谈不成可要怪你的。” 小梅耸耸肩,“这我哪知道王大娘不知道哇。” 【作者有话说】 [爆哭]82章改了好多次还是没解锁,再等等我宝宝们! 第84章 王氏火烧屁股似的回了家, 在院里寻了一圈没找着人。 恰好这时柳清扛着洗衣盆同元哥儿说说笑笑回家,在篱笆外就远远瞧见王氏满院子找什么。 “娘,怎么了?”柳清遥遥喊了一句。 王氏一见他立马冲了过来, 指着他控诉:“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知你和蘇家汉子勾搭上了, 怎么,难道你要等到成親那天才告诉我这个做娘的?” 柳清瞥了眼旁边的元哥儿,放下洗衣盆, 深深皱起眉头, “娘,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成親,八字都没一撇呢!” “八字都没一撇,刘婶子她儿媳妇还问我什么时候喝喜酒?” 柳清一懵:“小梅婶子为何这般说?我同蘇大哥只是互相有好感,成親的事还不着急呢。” 王氏一瞪眼,一叉腰:“怎么的,你果真是想连成亲都瞒着你老娘是吧?” “娘,你怎么会这么想?” 王氏眼睛瞪得像铜铃, “哼,你知道蘇汉子家条件不如塗猎户我定然不会同意,你就背着我偷偷勾搭男人。” “我告诉你, 他家条件——” “哐啷!” 王氏气势汹汹训斥到一半, 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元哥儿的洗衣盆砸地上了。 “哎呀,”元哥儿惊慌失色弯腰蹲下捡木盆, “王婶子, 清清, 对不住!” 他一边捡盆一边往院子外头伸长脖子, 故作惊讶朝那头喊:“蘇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清、王氏雙雙扭头,王氏由于动作太快还差点扭到了腰。 柳清脸骤然升温,飞快低下头复又抬头,小心翼翼瞧着苏谷的脸色,“苏大哥,你何时来的,快进来坐坐吧?” 问完这句,他心中打起了小鼓,忐忑得将衣角绞了又绞。 苏大哥方才听到他娘那些话了? 元哥儿见状出来打圆场,“苏大哥,清清和王婶子正说事儿呢,要不你先回去吧?” 谁知苏谷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凶得吓人,就连王氏看了都禁不住后退两步,“苏、苏汉子,你来做什么?” …… 翌日。 一个消息传遍了清水村。 说是苏家的汉子昨夜在王氏打骂柳清的时候,苏汉子当场直接承诺柳清说要娶他,问他答不答应。 铁柱在地里割麥子时汗如雨下,嗓门大得四周的汉子都能听到:“听说王婶子不答应还要打柳哥儿,苏汉子那叫一个霸道,直接扶起柳哥儿说今夜就帶他回去宿在苏家了!苏汉子说塗大哥可以那么做,他也可以,他能养得起柳哥儿。” “嘿你们猜怎么着,王婶子害怕苏汉子真把柳哥儿帶回去,人也不打了不骂了,方才硬得跟臭石头的态度也缓和啦,说可以考虑苏家做夫婿。” 隔壁麥子地謝大脚抹了把汗,“然后呢?” “然后哇,苏汉子还警告王婶子啦,说她要是再打骂柳哥儿,就立刻带他走。” “哈哈哈哈!”四周麥子地立时传来阵阵笑声。 “王婶子家还要賺彩礼银子呢,这要是柳哥儿被带走壞了名声又和苏汉子家谈不拢,他的名声就壞了!” 铁柱:“所以王婶子可不敢作妖喽,老老实实闭嘴送走苏汉子。” “苏汉子臨走前还说要请媒婆上门提亲呢!” “哈哈哈哈哈,王婶子定是敢怒不敢言了!” 风吹麦田,阵阵麦浪荡过一坎又一坎麦子地。 * 桃圆那日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伺候塗天林,结果自己反而一连几日下不了床。 倒真应了塗天林所言。 这些日子都是涂天林伺候桃圆,不是腿需要上膏药,就是屁股需要上膏药。 吃喝拉撒也都是涂天林伺候。 在桃圆羞愧得发誓下床以后一定要好好幫助家里做活计时,涂天林端来一碗香甜的鸭腿炖笋汤,轻飘飘冒出一句:“你若是幫手把家里弄得乱糟糟,我便要分心收拾,腾不出手做好吃的了。” 桃圆瞬间老实了,认命地端着碗接涂天林盛的鸭腿笋丝汤。 “好喝!” “鸭腿好香嗚嗚呜!” 这日,桃圆终于能下床出屋子,便立即抢着要去村口王大爷家買小菜,才刚路过几片麦子地,就听到柳清和苏谷要成亲了。 “哎哟这不是桃哥儿嘛,终于出门儿啦!” 村民们纷纷同桃圆打招呼。 桃圆好奇地拉过謝春花悄悄问:“謝妹妹,柳哥儿真的要同苏大哥成亲啦?” 謝春花点点头:“当然啦,不过王氏说要半年以后,这半年要考察苏汉子呐,若是有一点不满意,这亲事就不结啦。” 桃圆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这进度也真够快的,他不过就是躺了几日,两人就已经要谈婚论嫁了。 谢春花这时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桃圆,不由附耳悄声问他:“桃哥儿,几日不出门,定然是涂大哥持.久厉害了,对不?” 桃圆一听差点没被口水呛死,“咳咳,谢妹妹,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谢春花一脸神秘,“我呀正在做一个调查,四邻八村哪家汉子比较、咳咳——行,将来我把这份资料卖给姑娘哥儿,能賺点铜板给我攒嫁妆。” 桃圆手里的篮子晃了晃,双眼放光以欣赏的眼神打量谢春花,“谢妹妹,你才十二岁就这般有远见,我真佩服你!” “是吧!”谢春花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的,顿时也兴奋了,“我现在开始攒嫁妆,到时就能找个好人家,不至于臨时抱佛脚愁得爹娘两眼泪汪汪。” “哎,不过——” 谢春花话锋一转,用一根草杆戳了戳桃圆的胳膊,“你不是才十五么,应当喚我一声姐姐才是,我虚长你半年呢!” 桃圆当初对外報的年龄便是十五岁,如实報太高外人怕是也不信。 可实际上,他今年也有一百零三岁了。 他喚谢春花一声妹妹也是自然的。 可谢春花就不知道这层原因了,只是又拿草杆子戳一戳桃圆的额头,傲娇地催促:“快叫姐姐,别想占我便宜!” 桃圆无可奈何,只能深深一揖唤她:“谢姐姐。” 谢春花一笑,同桃圆一边往村口王大爷家走去。 桃圆一边走一边诧异,“谢姐姐,你也去王大爷家買菜吗?” 谢春花拿草杆子戳他胳膊,“买什么菜,还没告诉我涂猎户条件究竟如何呢?” 桃圆一拍额头,咧嘴而笑,“是我忘了。” 他轻咳一声,东张西望过后凑过去低声开口:“谢姐姐,你把涂大哥往最厉害的那一档记。” “咦,何出此言?” “这还不简单,你看我一连六七日不曾出门就明白,涂大哥非常人能及也。” 谢春花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些日子都在床上度过呢?” 桃圆神秘地对她点点头。 谢春花冲他竖起大拇指:“放心,涂猎户的我只给姑娘哥儿们当做参考,不付铜板的人我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谢姐姐,那就拜托你了啊。” “客气什么,应该的。” “对了,你去王大爷家买什么来着?” “买一点猪骨回去炖汤。” “猪骨汤很好喝的。” “我涂大哥的手艺不错,一定很美味!” 不多时,两人走远,左侧草丛传来“窸窣”响动。 两颗小脑袋倏地探出,明亮的两双眼睛滴溜溜转,四目相对间,仿佛达成了共识。 …… 原本桃圆和涂天林新婚后一连几日未曾出门一事村里大伙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怎的,村里传言逐渐就演变成:“涂猎户生猛异常,将桃哥儿拘在屋里六七日不曾停歇!” “那还是人吗?呸呸,我的意思是,涂猎户这体力未免也太过于强悍了些?” “桃哥儿居然也受得住?” “嘖嘖,怎么受不住,你看他买菜时笑眯眯紅光满面的,一定也是满意的。” “那真是看不出来呀,涂猎户这么一个粗犷的汉子,配了桃哥儿这般天仙似的一个人儿,倒也真是莫名和谐,莫名登对。” “话说涂猎户这需求也真够旺盛的,再贪吃也得照顾着些桃哥儿的身体啊。” “村长媳妇,回头咱们给桃哥儿带点土方子过去,让他保养保养身子。” “行,回头咱一块上门。” ……桃圆没想到流言最后传成他被涂大哥拘在屋子里圆房了七天七夜。 知道时,他正在溪边陪涂天林洗衣裳呢。 桃圆说是溪边可以玩水,凉快,而且保证不会再让自己晒伤,涂天林这才答应他。 这会儿,他在鹅卵石边捧着水里的小鱼玩,自家男人正在洗衣。 没过一阵,柳清和元哥儿也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竟都笑出了声。 桃圆率先出声:“你被你娘揍了,苏汉子还差点带你回他家了?” “你信吗?” “不信。” 柳清:“听说涂猎户将你拘在屋里七天七夜……”这话臊得慌,他说到一半自是说不下去了。 桃哥儿:“你信吗?” “不信。涂猎户这般宠你,怎么可能逼你七天七夜都……” 柳清帮忙桃圆以及涂天林筹备成亲事宜这段日子,对两人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桃圆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涂天林是极为爱重桃圆的,绝不可能做拘人这回事。 桃圆松了口气。 不相信就好。 因为那不是涂大哥拘他。 而是他非要缠着涂大哥撒娇,耍尽了各种手段。 那是他从任小姐送的画本子里学到的。 到最后涂大哥忍无可忍,紅着眼只吐了四个字。 “勿要求饶。” 【作者有话说】 你信吗?[坏笑] 第85章 桃圓回想起这几日炙热滾烫的甜蜜, 如同在做梦一般。 成亲之前张桂刘嬸子教导他的那些房事终于具象化。 原先他每次同塗大哥相处便时常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成亲后,只要塗大哥咳一声他都会脚软。 桃圓瞥向此刻溪邊正在洗衣的男人。 他的塗大哥就是最俊最有男子气概的! 柳清忽然瞧见桃圓盯着塗天林背影发呆, 抿嘴嗤嗤笑了:“没想到还能撞见桃哥儿这般依恋的视线, 平日里还以为是涂獵户多爱你一些呢。” 桃圓回神,微微一怔。 是吗,有这般明显么? 原来在旁人眼里, 从来都是涂大哥对自己更钟爱一些。 他的炽烈光芒向他提供了一道遮风挡雨的屏障, 让他随心所欲体验所有美好。 元哥儿这时挤眉弄眼道:“清清, 咱们去洗衣裳吧,我瞧桃哥儿的眼神是黏在涂獵户身上抠都抠不下来啦。” 桃圆冲他们扬扬眉,眉开眼笑朝溪邊男人的身影一步步慢慢走去。 元哥儿笑嘻嘻拉着柳清也去另一头洗衣裳了。 “哗啦啦。” 溪邊水花四溅,洗衣槌一下一下有力捶打在脏衣服上,捶出一滩滩脏污水渍。 水声近耳,涂天林未曾听到脚步声靠近。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敲在他双肩上。 涂天林回头,对上少年湛湛澄明的眸子,以及绽开的笑颜。 “圆圆是心疼我洗衣辛劳, 犒劳为夫么?” 桃圆笑得眸子弯成月亮,“猜对啦。” 他一下一下替男人捶着背,殊不知其实用的力道不对, 在涂天林眼里看来就是撓痒痒。 若不是知晓桃圆的脾性, 他几乎又要以为小夫郎又似前几日那般在床上“调戏勾引”他。 不过这般的“撓痒痒”法,即便桃圆浑然不觉,涂天林也不得不阻止他停下了。 “圆圆, 晚上回去再捶, 可好?” 桃圆诧異, 正要问为何, 却见男人虽蹲着以仰视的姿势看着他,眸子却是炽烈幽深的,仿佛里头正席卷着一股风暴。 熟悉的战栗感随之蔓延而来。 桃圆心跳莫名漏跳了几拍,脸紅着正要应声,这时,溪水那邊传来一阵惨烈的呼叫。 “哎哟,疼死老子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苏大林吗,为何突然倒下了?” “大林啊,你是咋了,是不是有水蛇,给咬了?” 那头,不住打滾嗷嗷叫的苏大林一边摇头一边呼喊:“我、我也不知道,不是水蛇!但就是疼得我……” 苏打林吼道一半已经说不出话了,憋得整张脸面红耳赤,之后脸色居然还漸漸轉成了青紫。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大伙着急却又不知苏大林究竟怎么了,没人敢擅自乱动他。 溪边的动静已经惊动那头麦子地和瓜田的村民,大量脚步声往这头赶。 桃圆和涂天林亦是挤进人群里,发现苏大林脸色憋得青紫,与此同时他开始不停流鼻血。 这还是狗蛋先发现的,第一个指着苏大林的人中大叫:“血,血!” 众人一看,可不是呢嘛,苏大林的鼻子不知何时已经涌出一小股血。 那血浓稠,不过量不算大。 涂天林蹲下身子仔细大量苏大林的鼻子:“或许问题便出在此处,先止血吧。” 他扯下一块衣襟碎布,堵住苏大林左边的鼻孔。 不过苏大林依旧疼得嗷嗷叫唤,此举治标不治本。 元哥儿:“村里的大夫一直都是胡老大夫,这段时日咱们村看病都得去隔壁村找那位楊大夫,要不还是赶紧把人送过去吧?” 小梅:“不行,咱们不知道他这毛病到底是什么,看他疼成这样,不清楚能不能挪动呢?” 这会儿,苏谷也匆匆赶来了。他在附近的地里割麦子,接到柳清报信便匆匆跟着来了。 “堂兄!”苏谷瞧见地上的男人也不免一惊。 这又是满脸涨成猪肝色的,又是堵鼻子的,到底是怎么了? 苏大林这会儿说不出话,只觉得抓心挠肝的疼,见堂弟来了,不停“嗷呜叫唤,“我感觉要死了,快贴过耳朵来,遗嘱……” 然而他因为疼痛口齿不清,大伙听在耳里便成了吱哇乱叫。 苏谷一跺脚:“干等着不是办法,铁柱,你帮我去隔壁村请楊大夫,我去弄点草药过来。” 突然柳清指着他苏大林鼻子叫道:“好像流更多的血了!” 大伙一瞧,可不是嘛,方才涂天林堵着的那块碎布早被染红透了,苏打林鼻子血流如注,这会儿竟然将那块碎布冲刷了出来。 “快、快堵上!” 涂天林沉眉,三下五除二又撕了两团布块。 桃圆在一旁看着,似有所感,于是暗暗在袖中掐了个诀,一道白芒悄无声息没入苏大林体内。 几息后,桃圆忽然在一众闹哄哄的嘈杂声中开口:“我瞧着,苏漢子的鼻孔应当是钻入了異物。” “異物?” 大伙一听忙问:“是何异物?” 桃圆不知其名字,只得模糊地描述那异物的模样。 田大米听罢立时惊呼出声,“螽虫!田里多的是哪,咱们一下地干活都须得提防着这歹毒玩意儿,若是给它咬上一口,那可是血流如注啊!” 狗蛋也从人群里探出脑袋:“嗯嗯,若是稍不注意,恐怕血流干了都没发现,都成干尸啦!” 小梅:“那也太荒唐咯!苏大林怎会连螽虫进了鼻子都没发觉?就算是爬到脸上也该第一时间揪掉扔了吧?” 在众人叽叽喳喳之际,涂天林已经打量起四周,迅速出了人群在草丛间折了几片草葉子,又扭了一根较细的樹枝,返回人群。 “哎,涂猎户这是要做什么?”大伙见状都好奇地瞧着男人重新蹲下身子。 涂天林用草葉子裹在樹枝棍子上,干脆利落轻轻捅进苏大林鼻孔。 “嗷嗷——”苏大林嚎叫如杀猪般,想打滚,硬生生忍住了。 涂天林只探了不过几息,一掏。 在充斥血块的草叶子间,赫然发现一只还未有小指一半大的螽虫。 村民们纷纷惊呼出声。 “果真是螽虫!” “真是奇了,这螽虫是如何爬进苏大林鼻子里不被察觉的?” 柳清也奇异地望向一旁的少年,“桃哥儿,你真神了,你是如何知道苏漢子鼻子里藏着螽虫的?” 大伙:“是啊是啊,桃哥儿是怎么知道的哇?” 桃圆露出个憨傻笑容,往涂天林身边一站,“我也是猜的,之前从异域那边来中原的路上,也听闻过类似的事。” “据说啊那个村子有位嬸子日日到河边洗衣,每次都顺手用溪水洗脸,结果天长日久,鼻子里不知何时钻进去了一只螽,那只螽在她鼻子里长大,有一日终于要破她皮肉,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这话一出,四周皆是一片静悄悄。 元哥儿率先打破寂静,惊讶道:“我说呢螽都爬到鼻子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来是从小就长在人鼻子里了!” 村民们:“这也着实过于可怕了,幸好苏汉子发现得及时啊,否则夜里虫子咬人,恐怕大夫赶不及时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没了啊。” “多亏了桃哥儿和涂猎户啊,苏大林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哎,大林的鼻子看着似是依旧流血啊,这碎布又染红了。” 苏打林有气无力,从鼻孔里出气,小小声道:“多、多谢桃哥儿和涂猎户……” 这时,谢春花在那头唤道:“苏谷大哥回来啦,铁柱也带了杨大夫赶来啦!” 很快,苏谷的草药和杨大夫的诊治,让苏大林渐渐好轉了起来。 苏大林的爹娘和媳婦儿得知消息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对着桃圆和涂天林千恩萬谢了一番。 桃圆道:“大伙不用客气,柳哥儿也及时去唤了最近的苏谷大哥过来,否则杨大夫和药草也不会到得这般及时。” 苏大林虚弱出声:“是啊,柳哥儿是个果断的,堂弟,你努力些,早日把他娶进门吧。” 苏大林的爹娘、媳婦儿赶忙对着柳哥儿又是一顿千恩萬谢,慌得柳哥儿面热不已,慌忙摆手直说无须客气。 苏大林很快被扶着归家去了。 大伙散去时,都纷纷低语:“苏家对柳哥儿是极中意的,这下苏大林家更要帮着苏谷说话喽,苏家条件又还不错,这王氏若还要阻拦,可就不上道喽。” “那是,这还未过门先对婆家有恩,柳哥儿嫁过去日子一定不差的。” …… 桃圆拎着木桶,涂天林扛着木盆并肩而行走在归家的路上。 暮光洒在二人发丝肩头,晕成一道道温馨的光环。 桃圆仰头,恰好涂天林也正低眉看了过来。 少年立时心虚地吐吐舌头,脚尖踩着碎石子不敢出声。 直到回到家中,放好木桶和盆,桃圆才仰起一张笑脸,道:“涂大哥,想问就问吧,再不问我都要以为你生气啦。” 涂天林拉起桃圆来到柚子树底下坐着,给他倒了茶之后,神色终于缓和,继而屈指在他额间一弹。 “哎哟。”桃圆佯装吃痛捂住额头。 涂天林一语道破:“没泛红。” 桃圆吐吐舌头,松开捂额头的手,嘬一口茶。 终于,涂天林淡声问道:“方才在溪边可是使了妖术?”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86章 桃圆知道瞒不住。 方才在溪邊他举手掐诀时塗大哥早已发现他的动作。 塗大哥的視线永遠都在他身上。 桃圆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他。 少年低下头, 眼睫微垂,做出一副良好承认錯误的态度:“塗大哥,我錯了。” 嗓音故作綿软, 和唤“相公”是自然流露的软不一样, 这声我错了,是刻意为之的服软,如同有一根羽毛挠在人心尖。 即便是有心想训斥他, 也生不起气来。 再者, 塗天林原本也并未置气。 涂天林失笑, 将他抱起双腿环在自己腰间,桃圆惊呼一声双手赶緊环住他脖颈。 “我还未说什么,认错这般主动?” 桃圆鼻尖贴着他鼻尖,轻轻蹭着,撒娇讨好:“我再也不用法术啦。” 涂天林被他蹭得鼻头发痒,捏了捏少年的腰,后者“咯咯”笑出声,停了轻蹭的动作。 “圆圆使法术救了一条人命, 是好事。” 涂天林望着少年澄澈的眸子,嗓音温柔。 “只是我擔心你插手人凡人因果,老天爷因此降罪与你。” 桃圆眨眨眼, “涂大哥不必擔心。” “插手因果是真, 可我也心善救了人,上天要降功德的。” “功过相抵,老天爷才不会为難我呢!” “再说, 观世音菩萨救济苦難世人, 怎么不见天帝惩罚他呢?” 小夫郎的理论一套一套的。 涂天林一路听下居然认为颇有道理。 之前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我们圆圆这般心善, 老天爷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桃圆嘻嘻笑着, 捧住涂天林的脸重重亲了一大口。 经历过房事,他现在也冻得“学坏”了,亲人时还故意用小舌舔了舔男人的唇。 后者眼神暗了暗,正欲按住他后腦要亲过来,桃圆却调皮地挣脱他跳回地面。 拔腿就跑。 “涂大哥,衣裳洗好了还没晾,我去晾衣服啦!” 涂天林望着小夫郎蹦蹦跳跳跑遠,手指抚过自己的唇。 气笑了。 …… 桃圆哼着小曲,将所有衣裳拧干、置于晾衣绳上。 那件碧色肚兜也在晾衣绳上。 洗衣时,涂天林还用了皂角,这会儿肚兜散发着清洗过后的清香。 桃圆深深嗅了嗅。 嗯,还有涂大哥的味道。 真好闻。 这些日子,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每当他穿肚兜时,涂大哥就格外凶猛。 桃圆初时承受不住,可是一番酣畅淋漓下来,居然也格外迷恋男人的这份凶猛。 不过肚兜可不能每一次都穿。 他须得隔几日穿一次。 毕竟得保持新鲜感嘛。 不知怎的,桃圆的小腦瓜在这方面格外灵。 思及此,他捏着肚兜的一角,忍不住傻笑出声。 他将晒干的肚兜和其他衣物捧在怀里,瞥一眼掛在晾衣绳的碧色肚兜,嗤嗤笑着离开。 涂天林瞧见小家夥抱着一堆衣物进来,居然没看见自己,而是径自走到衣柜前一件件叠好衣裳摆放整齐。 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全程傻笑不止。 高大的身影徐徐来到少年身后。 “在笑什么这般开心?” 桃圆冷不丁被低沉的声音嚇一跳,回头一看,冲男人嘿嘿傻笑几声。 涂天林垂眸,只见小夫郎手里正捏着一件桃色肚兜。 “涂大哥,”桃圆捏着涂天林的衣角摇晃,眨着眼睫故意问,“我下次该穿哪件肚兜,你喜欢什么颜色和花样呀?” 涂天林黑沉的眸子微眨。 眼前闪过两截新雪般摇晃的小臂,以及色泽亮丽滑落而下的肚兜。 喉结瞬时微滚。 “涂大哥~” 桃圆晃完了他衣裳又开始抱着手臂不停撒娇,“你说呀?” 涂天林喉结再次滚动,道:“下次陪圆圆到镇上多买几件,你喜欢什么样式,便穿什么。” 说着,他为转移话题,道:“圆圆怎的突然喜欢上肚兜了?” 桃圆以纯真无辜的眸子望着他,语气格外理直气壮,“因为涂大哥喜欢呀。” 涂天林勾唇,慢慢逼近少年。 桃圆仰头,与那幽深似潭的眸光对上,生出了一种被饿狼盯上的错觉。 涂天林将人抵在衣柜邊上,声音低哑:“方才在溪边,圆圆还未替我捶完背。” 桃圆痛快答应:“涂大哥辛苦啦,我这就来效犬马之劳!您减轻疲劳后就能愉快地做好吃的喽!” 涂天林果真趴到床上躺好,享受捶背。 只不过捶着捶着,桃圆的“涂大哥,这个力道可以吗?”、“涂大哥,这里酸不酸?” 到后面逐渐演变为“相公亲我”、“相公我疼”之类的床笫之语言。 桃圆这几日抓緊补课看了一大半任小姐送的画本子,学了许多孟浪之词。 他生怕嚇到夫君,在与之紧紧交缠之际暗想,还是得慢慢来,留待将来再用。 若不是顾忌着小家夥饿,涂天林可以直至到天明都不下床。 暮色降临之际,帐子里春色结束。 涂天林在睡过去的小夫郎唇边落下一吻,先去了灶屋做饭。 夜幕低垂,星子闪烁。 桃圆从床上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 灶屋饭菜的飘香早已钻入鼻间。 他望向窗外,院子的灯笼早已点上烛灯,散发出暖橙温馨的光辉。 隐隐还能看到高大的身影在忙着端菜置于桌面。 桃圆只觉得醒来的这一刻格外静谧、幸福。 一日三餐,心爱之人陪伴在身旁,冷暖都有人互相关心。 傍晚醒来该是最孤独之时,桃圆心中此刻却是暖烘烘的,填满了雀跃和甜蜜。 他下床穿好鞋,要出去吃饭。 但在穿过屏风时,忽的发现衣柜那头似有光芒闪烁。 桃圆蓦地停下脚步。 随即,狐疑地慢慢往衣柜走去。 光芒仍在闪烁。 衣柜打开后,那道光更为耀眼夺目。 桃圆惊讶发现,光辉是从一条喜帕传出来的。 那日成亲,喜帕便一直放在柜子角落,他便忘了这帕子的存在。 桃圆好奇地拿过帕子,打开。 一方熟悉的錦盒出现在眼前。 桃圆眨了眨眼。 记忆潮水般涌来。 这是成亲那日,那位同杜兄弟手下起冲突的老者送给他的錦盒。 他那日拢在袖口,后来须得游村拜堂,出屋子之前他便将锦盒置于喜帕放入了衣柜中。这一放便遗忘了数日。 这会盒子突然透出光亮,在宁静平凡的村庄莫名含着一丝诡異。 桃圆自是不怕的。 “咔嗒。” 他将盒子的搭扣解开,盒子下一刻弹起。 那衬垫之上放置之物骤然出现在視野中,屋子霎时光芒四射。 桃圆倏地愣住了。 那是一颗透着妖異绿芒的宝珠。 他之前从未见过,可却听过它的来历。 在蓮氏一族里,有一枚镇族之宝,曰蓮紋珠。 拥有蓮紋珠者,便是蓮氏一族的族主。 身为族主,受莲紋珠庇佑,自是能福泽綿长,能免受更多邪祟侵袭的。必要时,还能保护族主性命,抵挡妖邪攻击。 桃圆只听过族人描述那珠子的模样,眼下一瞧见,便认了出来。 他好奇捏起那颗珠子,兀自沉思。 只有一点他颇为好奇。 莲紋珠既然能庇佑族主,为何最后莲氏一族只有他与莲狮幸免于难? 桃圆不得其解,疑惑间,捻在指尖的莲纹珠光芒渐渐黯淡,只是温度骤然升高。 变得烫手。 桃圆几乎快要捏不住。 正要将其放回锦盒,那珠子倏地跳出一道小指大小的光圈。 桃圆视线紧随那道光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轻轻落于他指尖,柔软触碰他手指。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桃圆听过族里老人提起,说莲纹珠要滴血认主之前便是这番征兆。 认主? 桃圆一怔,走到桌旁拿起一根绣针,戳破手指。 那光圈顿时落入冒出的血珠之中。 仿佛有清晰的提示在桃圆脑中冒出。 他瞧着光圈与血珠相融,手指自然而然摁于莲纹珠上。 血珠渗入莲纹珠,幽绿光芒重新盛大。 最后,珠子升空飞起,落入桃圆体内。 屋内光芒再次逐渐暗淡,直至最后恢复一灯烛豆的亮意。 桃圆甚是奇异。 这莲纹珠为何会认他为主? 对了…… 他蓦地一抬头,记起那名老者来。 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老者的真正来历。 莲氏一族只剩他与莲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得知莲氏居然前来参加他的婚礼,桃圆眼眶慢慢红了。 臭莲狮,嘴里骂得难听,却还是偷偷跑来看他了。 看来这莲纹珠之前是落在了莲狮手里。 可他为何忽然送给了他? 这新婚贺礼未免也太贵重了些。 细想之下,桃圆心窝子沉甸甸的。 莲狮痛斥他不争气堕入凡尘,却在他新婚之日送了珍贵的莲纹珠。 其实他在凡尘过得温馨自在,不与诸妖往来争斗,其实并无灾难。 莲狮盘踞在深山,更应需要这枚族珠。 桃圆很想亲口问问莲狮。 可莲狮既然并未在婚礼以真面目示人,也便昭示着他并不愿意同他见面。 “还是这副臭脾气。” 桃圆歇了要问清楚的心思,又是叹气又是笑。 莲狮没有真的讨厌他。 好开心。 “笃笃笃。” 屋门敲响。 男人低沉嗓音响起。 “又是哭又是笑的,是不是做饭慢,饿坏了圆圆?” 桃圆一抬朦胧泪眼,撒开丫子奔向涂天林。 “涂大哥!” 跳上去掛在夫君身上的那一刻,两行热泪终于落下。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87章 方才那一幕, 早已被前来叫桃圆吃饭的塗天林落入眼底。 只是此时桃圆静静挂在他身上,他不说他便也不问。 直到溫热的泪濡湿塗天林的汗褂和脖颈。 他轻轻掰过桃圆的脑袋,一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珠, “哭得这般伤心, 待会得多吃两碗饭。我做了好吃的红烧鸡翅,还做了涼拌藕片,还有烧蒲瓜。” 桃圆一听也不哭了, 立刻精神振奋道:“我饿了!” 塗天林笑了笑, 抱着小夫郎出门来到院子。 夜幕低垂, 银月高悬,风声沙沙,草木香气氤氲于四周,沁人心脾。 灯笼在习习微风中摆动。 还未走到桌旁,桃圆已经挣脱着从塗天林身上一跃而下,“嗒嗒嗒”奔到桌前。 “红烧鸡翅!” “好像!” 那碟子鸡翅烧得焦黄透红,煎汁瞧着就香气勾人,最上面还洒了一些芝麻。 桃圆咽了咽口水, 又看向那道烧蒲瓜,其实不止蒲瓜,里头还放了蛤蜊。 涂天林还未等少年提问便先一步作出解答:“此乃蛤蜊, 蒲瓜烧蛤蜊, 还是杜兄弟告诉我的一道菜,这蛤蜊也是他铺子送来的。” 桃圆欢呼一声,拉着涂天林坐下。 先是夹几筷子涼拌藕片开胃。 之后便迫不及待夹起蛤蜊。甫一入口, 蛤蜊的滑嫩便滑入喉咙, 甚至都不用怎么嚼。 桃圆眨巴几下蹁跹眼睫, 傻眼了, 徒留蛤蜊湯汁淌在嘴角呆愣愣瞧着那壳子。 他还没嘗出味道呢,怎么就咽下去了? 涂天林哑然失笑,须臾,一邊盛湯递给桃圆,一邊道:“我忽然记起在一本古籍看到过。” “说是有一只猪精,在一处藤架下吃人参果,由于他过于贪吃,一张口就囫囵吞下肚,根本没嘗到那珍贵的人参果是何滋味……” 涂天林还未说完古籍的故事,桃圆已经牙痒痒跺起脚来:“涂大哥,你是不是在暗喻我是猪呀!” 涂天林唇角弧度上扬,“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想告诉圆圆而已。” 桃圆冲他做一个鬼脸:“我才不信呢!” “真的。” “不信!” “真的。” “你说我是小馋猪!” “没有,最多只是小馋猫罢了。” 桃圆夹起一块红烧鸡翅放到涂天林碗里,嗔怪似的瞥他:“吃你的吧!” 头一次遇到的新鲜玩意儿,桃圆吃那蛤蜊吃得不亦樂乎,很快桌面堆起小山高的壳子。 氛围正溫馨着,桃圆面上笑容未尽,驀地出声:“蓮獅在我们成親那日来观禮了。” 涂天林停下筷子,默然几息,“是那名老者?” 桃圆讶然:“涂大哥知道?” “只是根据你说的略微猜了猜。” “那日一众宾客里,只有老者并未持请柬而来。” 桃圆点头如捣蒜:“涂大哥真厉害,一猜就中了。” 涂天林:“圆圆也是才知晓此事?” “嗯,我发现了老者送我的錦盒,一打开,我方才明白过来那老者是蓮獅。” 桃圆嗓音如轻羽般耸了耸肩,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蓮獅送我的蓮纹珠,我们莲氏一族的族珠。” 他将莲纹珠一事大致说了,最后道:“我还以为莲獅气我同你成親再也不同我来往,没想到他居然将族珠赠给了我。” 涂天林拿过布巾替他擦拭嘴角的汤渍,“看来你这位族人是从心底关心你,希望你过得好。” “那他为何不现真身来见我呢?” 涂天林沉吟片刻:“或许他真的讨厌我,也或者不想令清水村大伙起疑,因此只好变幻成老者前来观禮。” 桃圆恍然大悟,放下筷子站起身,在桌旁踱来踱去,“是了,我怎的疏忽了这点?” “莲狮与我样貌相近,若是突然出现,届时也不好同大伙解释,还可能给他惹上麻烦。” 涂天林微笑:“圆圆一点就通,果真聪慧过人。” 桃圆颇为羞赧:“涂大哥每次都这般毫无保留地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 涂天林给他夹鸡翅:“快吃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桃圆重新高兴起来,开开心心吃饭。 当夜,桃圆睡得很香甜。 在夢里,他居然夢到了莲狮。 濃厚的雾霭里,桃圆叫住正背对着他行走的少年,“莲狮!” 莲狮并未回头,只是停了下来,悠悠荡荡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莲意,祝你过得幸福快樂。” “莲纹珠已认你为主,以后你要好好的。” 少年说罢,慢慢继续前行。 桃圆扬手:“等等,莲狮!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可少年的背影渐行渐遠,他怎么也追不上…… 在濃雾之中,他隐约听到一阵铁链拖行声,可又听不真切。 桃圆欲追上去,这时脚下的流云忽然塌陷—— “唔!” “圆圆?” 桃圆驀地睁眼,额头沁着一层薄汗。 “做噩梦了?” 涂天林温声问,拿过布巾替他擦汗。 桃圆茫然转动瞳孔,哑声问:“莲狮呢?” “他并未到过家里。” “你方才梦见他了?” 桃圆在涂天林搀扶下坐起身,“嗯,他祝我幸福,然后就越走越遠,我还有话要问他,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了。” 涂天林:“他许是不想过多沾染凡尘,既未停下,便是不希望你与他过多纠缠。” 桃圆不笨,听懂了。 也是通过这个梦,他才明白莲狮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同他斩断联系。但祝福,亦是出自真心。 桃圆吸了吸鼻子,扬起笑脸,“嗯,我明白了。” “涂大哥,我饿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他嗅到香气了。 涂天林:“做了牛肉粉丝包子、桃花水晶糕,还磨了豆汁。” “豆汁?” “那是什么?” 涂天林解释,那是用黄豆磨出的汁,里面掺了红糖,喝起来既香醇又甜。 桃圆舔了舔嘴唇,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床穿鞋。 涂天林拉住穿好鞋的小夫郎,“还未洗漱,小花猫。” 桃圆顾不上许多,“吃完再洗也是一样啦。” 说罢忙不迭冲出门奔向灶屋。 几息后,人又疾风一般冲向柚子树下。 他给忘了,涂大哥向来是摆好饭和碗筷才进屋叫他吃饭的。 “牛肉粉丝包子!” 桃圆一揭开桌上的小笼屉,就嗅到了更为浓烈的香气。 牛肉他吃过,包子他也吃过,粉丝倒是没有。 这组合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桃圆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包子,咬下一口。 霎时,里头浓而鲜的汤汁在口腔爆炸开来,包子面皮的甜、牛肉和粉丝的咸香融合,再加上汤汁的香浓,讓人吃了一口欲罢不能。 待涂天林来到桌旁,桃圆已经两三口吃掉了半个包子。 再一眨眼,只见少年已经吃完了一整个包子。 涂天林声音宠溺又无奈:“烫,慢些吃。” 桃圆这才后知后觉吐出粉嫩的舌尖,不停狗喘气。 是很烫。 但是好好吃呀! 桃圆迫不及待抓起第二个包子时,涂天林递给他一碗甜豆汁,“当心噎着,喝点豆汁。” 桃圆随手抓过来喝了一口,眸子又是一亮。 这豆汁果真如涂大哥所说,醇香丝滑,香香甜甜! 桃圆简直忙不过来了,一口一口牛肉粉丝包子,再喝一口甜豆汁,就连最爱的甜糕都没看一眼。 所幸涂天林知晓他馋猫的性子,将包子做得很小一个,即便一连吃上三四个也不会饱腹,只觉得很满足。 桃圆一口气吃掉了七八个牛肉粉丝包,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全程站着,一扭头。 涂天林也随他一道,屁股没沾一点凳子。 只是眸子含笑静静望着他吃,也不出声扰他。 那目光幽深炽烈,直看得桃圆心跳加速,浑身彷如过电一般。 “涂大哥,别光看,你也吃呀。” “好。” 桃圆拉着涂天林一块坐下,一连夹起五六个包子放入他碗里,“涂大哥快吃,不吃饱待会儿上山怎么有力气!” 涂天林瞧着小夫郎叽叽喳喳同他说话,一边给他倒满一碗甜豆汁,心间填满的情愫是无法用幸福二字形容就足够的。 他起身拍拍桃圆鬓发,起身去了灶屋。 桃圆正好奇间,涂天林捧着一个碗回来,将碗放到他手边。 “这是?” “辣椒盐水汁,还加了一点点” 涂天林道,“可以将包子蘸着辣椒盐水吃。” 桃圆忙不迭照做了,一尝,惊喜抬眸:“涂大哥好生厉害,这包子蘸了料汁味道更美妙了!” “錦上添花。”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桃圆头一次吃这蘸料,又解锁了新鲜玩意儿,嘴唇四周都是红彤彤的料汁,涂天林便在一旁替他擦嘴。 后者又道:“这料汁在冬日吃白片鸡或是片五花肉时会极为美味。” “届时料汁还会加上胡荽或是其他配菜,味道更为鲜美。” 桃圆眸子迸出亮芒,“白片鸡,五花肉!涂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吃这两道菜呀?” 涂天林勾唇:“不急,秋季吃最为适宜,如今正是盛夏,过于燥热,还不是时候。” “好!” 桃圆已经迫不及待要等着秋季到来了。 两人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饭。 大部分时间,都是涂天林瞧着桃圆吃。 能有一个身边的知心人喜爱他做的吃食,一个叽叽喳喳能讓整个院子活泛透出生机的小夫郎,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馋了 第88章 JavaException: cn.hutool.crypto.CryptoException: BadPaddingException: pad block corrupted 第89章 荣哥儿话一出, 四周霎时寂静得诡异。 “沙沙沙——” 有风掠过,在光线不足的幽林间仿若一阵阴风。 吹得谢春花直搓胳膊,同时打了个哆嗦。 元哥儿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头皮发麻, 后怕地往后一躲。 田大米立马張开双臂将他挡在后面。 荣哥儿仍兀自气愤,“我说你你们真不够意思,有好玩儿的不帶着我, 都杵在那張牙舞爪的干啥……” 柳清驚恐地望着蘇谷:“蘇大哥, 荣哥儿这是怎么了?” 蘇谷:“我估摸着他是不小心吃到菌子, 中毒出现幻觉了。” 谢春花立即大声嚷嚷:“哪里是不小心,他就是馋想尝尝,要不是我发现及时用力拍了他后脑勺一掌,说不定他连掰扯的那一块都吞下去嘍!” 元哥儿眼睛瞪得老圓,“他到底吃了多少哇?” 谢春花伸出一个小指,“不多,不到这个小指的一半,幸好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桃圓:“既是中毒了, 还是赶紧送他下山吧,得救他!” 他转向身侧的人,“塗大哥, 你可有办法?” 塗天林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把香灰, “给他喂下,催他吐出来。” 众人手忙脚亂赶紧过去扶起荣哥儿。 塗天林又指挥道:“谢姑娘去村里报信请大夫过来。” 谢春花“哎”了一声,赶忙跑走了, 一邊跑一邊愁眉苦脸:“从前还有胡老大夫在, 这会儿子村里没大夫, 每次都得去隔壁村请。” 这厢, 桃圓、柳清和元哥儿田大米几个摁住了荣哥儿,塗天林和蘇谷则将那草木灰喂进荣哥儿嘴里。 “噗噗噗!” 荣哥儿陡然间挣扎起来,“好大一只老鼠精,还拉了鸽蛋一般大的屎给我吃,呸,我才不吃呢!” “我不跟你们回老鼠洞!还等着晚上吃菌子呢,放开我,放手!” 众人见状实在憋不住,可眼下人中毒情况又颇为严峻,是以都硬生生忍了下来。 桃圓是一点也忍不了了,在荣哥儿第三次说要借老鼠精尾巴上的毛回家当笤帚时,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对、对不住!”桃圆赶忙一把捂住嘴。 柳清脸憋得灰扑扑的:“想笑就笑吧,其实我们也在忍……” 这头,涂天林和苏谷将那草木灰喂下,还给荣哥儿灌了一点水。 荣哥儿立时挣扎着开始嘔吐:“嘔……” “老鼠屎真难吃!这老鼠精非要给我喂屎,简直就是个坏鼠!” “呕!咳咳咳!” 元哥儿一邊给他拍背,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 荣哥儿呕出一堆东西,一边瞪元哥儿,“你这鼠精忒坏,都是你,还笑,还……呕!” 这下连柳清也憋不住了:“噗。” 等到他吐得差不多了,苏谷道:“咱们赶紧帶他下山吧。” 柳清:“不是吐出来了么,怎么还未恢复?” 涂天林:“他体内尚有余毒,还是须得大夫看看。” 苏谷二话不说蹲下将荣哥儿往后背一扒,“别亂动,好好趴着啊!” “等等。” 眼看荣哥儿要被背到苏谷后背,柳清连忙制止他的动作。 “苏大哥,荣哥儿尚未嫁人呢,若是……”柳清看一眼荣哥儿,有些难为情,“这对荣哥儿名声不大好。” 大伙经他提醒纷纷醒悟过来。 桃圆立即将背簍交给涂天林,上前道:“我来吧。” 元哥儿吃了一驚:“桃哥儿,你能背得动荣哥儿?” 苏谷神色略有歉疚:“是我考虑不周,就辛苦桃哥儿了。我記得桃哥儿力气颇大,此事便辛苦你了。” 元哥儿惊得差点将手塞进嘴里,“桃哥儿力大如牛居然是真的……” 涂天林沉沉开口:“事不宜迟,走吧。” 众人见状,纷纷拿好各自的东西,跟上桃圆,涂天林则在前面护着开路。 元哥忍不住悄悄对桃圆耳语:“苏汉子方才这是在向清清展示自己呢!” 柳清在旁听到耳根微红,“别胡说,苏大哥一向都很热心的。” 元哥儿:“嘿嘿,知道啦知道啦。” 一行人匆匆离开山林。 桃圆瞧着身形纤细但步伐极快,荣哥儿一边被扛着走,一边嚷着:“放开我,你这个蛇精!” “我不要回蛇窩做蛇崽,救命呐,来人呀!” “老鼠兄,救救我,求求你们啦!” 元哥儿笑得差点厥过去。 …… 一行人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到了村尾。 村长已经带着隔壁村杨大夫在涂家院子外等着了。 涂天林立即将院门打开,桃圆被一群人鬧哄哄簇拥着来到树荫底下,将荣哥儿往躺椅一放。 村长袁福:“杨大夫,真是麻煩您啦!” 荣哥儿的爹娘也来了,荣大还有荣二这会儿正在地里,还无暇顾及通知他们呢! 荣哥儿指着围成一圈的村民,怕得瑟瑟发抖,“鼠精兄,你怎么把我带到老鼠窩啦,我、我不想变成老鼠,我给你们挖菌子吃,你们放过我吧!” 只见为首的一只硕鼠蹲在他面前,沉眉鼠目道:“休得胡言,我现下替你把脉!” “把脉?”荣哥儿戰戰兢兢,“你真成精了鼠兄?” “哈哈哈哈!”涂家院子霎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杨大夫不苟言笑,当即替荣哥儿把脉,之后对他爹娘以及村长道:“此前是给他施救过了吧?” 桃圆:“杨大夫,涂大哥苏大哥喂给荣哥儿草灰和水,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啦。” 杨大夫:“嗯,草木灰可也吐干净了?” “是,那草木灰还是涂大哥担心我会受伤以防万一带着的。” “好,做得好,只要吐出来,现下我再给他放些毒血,开药吃下去洗洗肠胃即可。” 说罢,杨大夫环视一圈,道:“患者父母何在?你们现在得闲便赶紧回家给他做点补血的老母鸡汤,猪肝也行,快去。” 荣哥儿他娘赶忙对着桃哥儿几人鞠躬感谢,急急忙忙要赶回家,他爹则留下来照看这个三儿子。 涂天林却道:“这一来一回得花多少时间?荣大姐不如就在我这灶屋做吧,恰好猪肝和鸡我都有。” 荣哥儿他娘一听就不停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莫要推辞,救人要紧。” 荣哥儿他爹:“老伴儿,涂猎户说得对,咱们赶紧的吧,回头再感谢人家。” “好好好,涂猎户,俺家就暂时麻煩你啦。” 说罢就急噔噔往灶屋去了。 这时,杨大夫让涂天林寻来一张凉席,将荣哥儿放到地上躺平。 接着开始施针。 一炷香时间过去,荣哥儿指尖放出了小半碗血。 他从春水村过来时便已听说是菌子中毒,是以还带了些草药,这会儿也借着涂天林的灶屋先把药煎了。 一个时辰过去,巅乎乎的荣哥儿眼神逐渐恢复至清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虚弱地从凉席上爬起,奇异地望着居高临下围观他的众人,还看到了他爹:“爹!您怎么在这儿,大伙怎么都在,这是怎么了?” 他爹见儿子醒来,那脚迅速一出就要踹他,所幸被袁福及时拦了下来。 “你这逆子,叫你乱吃山上的菌子,没煮熟也敢嚼?即便是煮熟了也都怕有毒呢,你怎么胆子这般大,是不是想让我和你娘哭死在这儿?” 袁福:“老荣算啦算啦,人捡回来一条命你还凶他作甚嘛,好好说话。” 荣哥儿吓得一愣一愣的,摸着自己脸自语:“我吃了生的菌子?” 谢春花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水,“是呐,若不是我几时将你脑门拍歪,恐怕你就要把那么长一截的菌子吞下肚子啦。”说着,还比了一截小指的长度与他看。 荣哥儿赧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袁福严肃环顾众人,扬声道:“你们每户每家回去都記着告诉家里人,山上不认识的菌子千万不能乱吃,今日得亏涂猎户他们几个,荣哥儿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若是再不警醒些,下次可就真出事了!” “是是是,村长说得对!” 袁福:“还有啊,不认识的菌子可别胡乱拿到镇上卖,若是吃死人可是要砍头的,都给我听好了!” 柳清和苏谷相视一眼,苏谷轻轻捏一捏他掌心,“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荣哥儿这会儿急着东张西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谢春花哼了一声,“你的背簍在后头呢,里面的菌子一根没少!” 荣哥儿松了口气,“春花,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爹这回终于踹上他了:“就知道吃吃吃,涂猎户桃哥儿他们不好么?没有他们你这会儿身板板都凉透了!” 荣哥儿捂着脑袋以防被踢,“哎哟爹,我就是那么一说,我知道啦,心里感激着呢!” 这会儿,杨大夫捧着一碗温鹽水匆匆而来:“莫废话嘍,把这碗鹽水喝啦再吐一回,之后赶紧喝药,里头的鸡汤快好了,猪肝也炒好了!” 荣哥儿这会才觉着自己有些头晕眼花,连忙接过盐水喝了,吭哧吭哧再吐一回。 他娘已经捧着猪肝并一碗粥出来,“我的儿啊,赶紧吃了补血吧。” 桃圆同涂天林伫立后方瞧着鬧哄哄的人群,他低语道:“涂大哥,今夜我们还吃不吃菌子了?” 【作者有话说】 PS:草灰那个是我编的嗷~ 第90章 “自然是吃的。” 涂天林略一思索, 对桃圓耳语几句,后者连连点头,雀跃表示赞成。 熱闹什么的他最喜欢啦。 于是乎, 涂天林将想法对袁福一说, 袁福便扬声道:“荣哥儿今日逃过一劫,咱们今儿就在涂猎户院里煮菌子吃,怎么样?可都说好啊, 大伙都得摘一些菌子来, 都必须是能吃的, 不许摘那些乱七八糟叫不出名儿的。” 大伙都纷纷赞成,每家每户没有下地干活的都去摘菌子了。 村长家贡献了两只鸡一只鸭,荣家也拿出了一只鸭。 夜里,大伙高高興興聚在涂家院子吃大锅菌子。 杨大夫也被留下来招待吃鲜菌锅。 毕竟这鲜菌可是美味啊,大伙都在一块吃,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荣哥儿也终于恢复神智,听大伙描述自己说的那些胡话后,笑得牙花子半天没收回去。 荣哥儿他娘抹泪:“所幸有涂猎户他们在, 不然你今日恐怕要丢了这条小命喽。” 涂猎户:“荣大婶,不说这些了,吃菌子。” 袁福:“是啊, 吃吃吃, 都煮熟了,里头还放了不少香料,枸杞黄花菜, 香着呐!” 大伙纷纷自锅里捞菌子。 不少人都要给桃圓夹菌子, 他嘿嘿笑着, “涂大哥替我夹就好了。” 柳清会意, 笑着道:“原来是我们多余了,咱们就自个吃自个的吧。” 桃圓眨眨眼,连忙摆手,“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嘿嘿。” 张桂:“大伙就自便吧,省得涂猎户桃哥儿不自在。” 锅气烟雾缭绕中,桃圓同涂天林说悄悄话:“原来菌子的味道这般鲜美。” “而且,同大伙一块吃,滋味似乎更妙了!” 涂天林瞥着桃圆的碗,里面的米饭沾着紅油鲜少动,菌子倒是一茬又一茬消失去了肚子里。 他勾唇,罷了,下次再单独摘一次,他们过过二人世界。 涂天林看得出来桃圆喜欢熱闹,顺势接话:“秋天到了之后,还会有庙会,秋社,都很热闹,到时候我们一道去凑热闹,好不好?” 桃圆眼睛一亮:“庙会和秋社,有好吃的么?” “自然有。” “好!我要同涂大哥一块去!” 整个夏日,就在热闹的婚礼、各式各样的美食和欢声笑语以及三天两头的闹剧中度过了。 不过在迎接秋日到来之前,还有一个中元节。 中元节这日,家家户户都会祭奠親朋逝者,桃圆觉得很有意思。 他自己是妖,自然是对这习俗没有避讳的。 但见涂天林准备得很認真,殺鸡殺鹅,还买了许多香纸蜡烛,便也没说什么。 到了太陽快下山时,涂天林还要教他叠金元寶。 “像这般……再这样叠过来……” 在涂天林手把手教学几遍后,桃圆很快学会了。 “好神奇啊!” 他一邊感叹,一邊迅速叠出一个金元寶,骄傲地递过去,“涂大哥,你瞧!鼓鼓囊囊的,我叠得好看嗎?” 涂天林接过他的金元宝,在他唇角親了親,“叠的很漂亮。” 桃圆眼眸亮晶晶的,如同夜空里的星子,“那你的爹娘一定会很喜欢我的金元宝,对不对?” “对。”涂天林宠溺地摸摸他鬓发。 说到这,桃圆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涂大哥,你、你想不想知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鬼?” 他这问题问得属实天真。 既然他是妖,鬼怪自然也是存在的了。 不过涂天林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在他唇角親了亲,道:“待会儿祭拜结束,吃了饭,太陽下山便早些歇息吧。” “啊?” 桃圆颇有些失望。 他还想一探究竟,看看到时候是不是会有许多鬼在村里游荡呢——那场面一定极有趣。 可是涂天林不许。 他设置了五个灵位,桃圆的雙亲,胡老大夫,涂天林的雙亲。 祭拜结束后,二人吃过饭,洗了澡。 这时,日暮渐深,天际橙紅与深紫交汇大片交织于空中。 天擦黑了。 涂天林在院子里点了九盏灯笼,便领着桃圆回到屋内安歇。 桃圆不死心,探着脑袋要往窗户靠,被长手长脚的涂天林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窗户也被关严了。 透不进一丝风。 桃圆忽然萌生了一个猜测,他探出脑袋,小小声问:“涂大哥。” “你该不会是怕鬼吧?” 思及此,他从男人怀里挣脱出两只手,道:“涂大哥,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 “唔唔,涂呜打嗝——” 桃圆尚未说完,唇已经被封住。 他睁圆了双目。 涂大哥不是怕鬼么? 他早早便听柳哥儿他们说,中元节这天夜里大伙都是早早歇下,屋里都是灭了烛火的。 怎的涂大哥非但没这么做,还要…… “嗯~” 桃圆出神间,已经被涂天林亲了个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被放开,二人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喘息,胸膛起伏不定。 “你是妖……”涂天林忽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嗓音嘶哑低沉。 桃圆眼眸噙着水光:“嗯?” 涂天林摇摇头,兀自低头亲亲他嘴角,“没什么。” 说罷,将他重新圈入怀里。 “睡吧。” 桃圆自然是睡不着的,见涂天林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悄悄问:“涂大哥的爹娘今晚会回来看我们嗎?” “不会。” “为什么呀?” 屋里的灯烛被剪过一截,已经快燃尽,光线摇摇欲坠。 涂天林:“我双亲皆是好人,早已入轮回,今日祭拜,不过是为了一个念想。” 桃圆恍然。 “那,胡老大夫会不会回来看我们?” “这个,便说不准了。” 桃圆:“胡老大夫也是好人!他一定也已经投胎转世啦!” 涂天林阖眸,手轻轻抚摸桃圆后背,“嗯,圆圆要不要同我说说双亲的故事?” 桃圆認真思索一番,唇撅起,摇摇头,“我记事起便是在族中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我更是偷溜出去四处游玩,对于双亲的事毫无印象。问了族中老人,他们都说不知我爹娘是何人。” 才说罢,桃圆就感到涂天林将自己抱得更紧。 “是想说故事,还是睡觉?” 桃圆乖乖将脑袋埋在他胸口,“我给涂大哥说一个故事,涂大哥也给我说一个,说完咱们就睡觉,好不好?” “好。” …… 当夜,他们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桃圆一夜无梦,睡得精神抖擞,活力四射。 不过他在和柳清元哥儿他们上山拾柴火时,看到两人可不是这样的。 “桃哥儿,涂猎户不是不用你出来干活儿么,怎么还跟着我们上山拾柴火呀?”元哥儿一邊问一边打了个哈欠,眼下两团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桃圆:“涂大哥上山打猎去啦,我闲不住,就跟着你们来拾柴火!” “对了,你们怎么都没精打采的,昨夜没睡好?” 柳清同样两眼无神,走路差点撞上一棵,桃圆和元哥儿连忙将他拉了回来。 柳清晃了晃头,指尖一掐胳膊,吃痛后方才清醒不少,“桃哥儿,昨夜是中元节,一夜阴风阵阵呜咽不停,屋外黑漆漆,阴森森,整个村子好似笼罩在迷雾里似的。我们都害怕得睡不着。” 顿了顿,他打量着桃圆满面红光,不由诧问:“你看似精神头不错,难不成昨夜一点儿也不怕?” 桃圆:“我睡得很好呀,有涂大哥在,怕什么!” 元哥儿“嗤嗤”笑几声,胳膊肘碰碰柳清,“人家是有相公的人,夜夜抱在一块睡,还怕个什么劲儿?” “清清,你加把劲呐,若是明年这个时候能同苏大哥抱着睡,就不用怕啦!” 柳清脸上腾地升起红霞,轻轻踩他一脚,“瞎说什么呢,你和田大米还不是,我啥时能和你们的喜酒啊?” 桃圆咳了一声,“那个,我打断一下。我从一开始到村子便是同涂大哥睡,从未想过你们夜里是独自睡的,难怪你们会感到害怕呢!” 柳清、元哥儿停下打闹。 停滞一瞬。 两人不約而同追上前作势揍他。 “欠揍,打他!” 中元节过后一个月,便是拜月节。 約莫是提前一个月,鎮上大大小小的铺子、攤贩都开始兜售月餅。 桃圆注意到这点,好奇地问何为月餅? 涂天林便告知他“拜月节”就快到了。 “拜月节?” “嗯,在这天,人们都要祭拜月神,这里头有一个神话故事的来由。” 于是,桃圆央着涂天林买了一个红豆味的月餅,一边吃,一边在河岸漫步,听他述说“嫦娥奔月”的故事。 “原先这餅还唤作胡饼,有一次先朝皇帝兴致盎然随口提了句月饼,从此这一叫法便从民间流传开来。” 涂天林今日到鎮上兜售猎物,桃圆看到街边五花八门的月饼,才有了上头的那些对话。 桃圆瞧着小攤子上那些月饼,脑海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便自然而然问出了口。 涂天林也在同一时间出声。 “涂大哥,拜月节你会做月饼吗?” “圆圆拜月节想不想吃我做的月饼?” 话一出,两人皆相视一笑。 “我想吃!”桃圆举手。 “好。” 涂天林略一思索已经确定届时要做的月饼馅料,肉馅的,红豆馅的,蛋黄馅的。 他的小夫郎一定爱吃。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清水村打算在拜月节那日弄一个“月餅大赛”。 外头卖的月餅贵, 清水村的村民不一定都吃得起。 村长袁福便举行了这么一个比赛,说是拜月节当晚,在村里的中心空地家家戶戶都做几个样式的月餅, 大夥互相分享尝鲜, 同时聚在一块赏月。 这多热闹。 袁福通知到每家每戶后,大夥都积极响应,一路记录下来, 居然没有一戶不参加的。 “往年的月饼不都是那个味道, 还是村长这个主意好, 大家相互尝鲜,切磋手艺,来年月饼才能做得更味美不是?” “况且啊,村里手艺不错的除了荣家,还有荣家的新媳妇柳月更好的自然非涂獵户莫属啦。” “涂獵户做什么糕点都是一绝呀,俺听说桃哥儿最是爱吃糕饼,还未嫁进门涂獵户就日日变着花样做,嘖嘖, 都把桃哥儿吃胖一圈喽。” “没错没错,除了糕饼,涂獵户做菜的手艺那是更不用说!” “等着吧, 拜月节那晚咱们手可不能慢了, 慢就抢不到涂猎户做的月饼喽!” 柳树后头,桃圓摸着自己的脸,茫然发问:“我当真胖了一圈?” 荣哥儿、謝春花还有狗蛋和虎子哄堂大笑。 “你怕什么呀, 胖了是好事, 证明涂猎户把你养得很好呀!” 桃圓今日跟着一群人到山腰挖菌子, 涂天林則去打猎。 这会儿大伙把挖来的菌子都摊在溪边冲刷洗净泥土。 方才说话的那几个村民没料到议论的话全落到桃圓耳朵里了。 这会儿桃圓急慌慌在溪边照着全身, 打量到底哪里胖了。 謝春花“啧啧”两声,“你都这般美了,还着急自己胖做什么?我看你再胖涂猎户也不会嫌弃你哇。” 荣哥儿将篮子里的水滤净,一边把菌子拢好以防落入溪里,“胖了好生养,我娘说的,桃哥儿若是想瘦回来可以等到生娃以后嘛。对啦,你同涂猎户打算啥时候要娃呀?” “咳咳!” 桃圆差点没把手里的篮子甩飛出去,莫名心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谢春花见状趕紧过去帮忙搂住他篮子里的菌子,“哎哟你这真是。桃哥儿可真是个爱美的人儿,还未嫁给涂猎户便打扮得天仙下凡似的,整个人闪闪发光似宝石一般。” 荣哥儿:“春花妹妹,你莫不是弄错啦,桃哥儿哪有打扮,他这叫天生丽质。” “是么?那我怎么听刘婶子说桃哥儿央涂猎户买了一堆胭脂水粉,日日装扮得跟个妖——” 谢春花嘴快,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正主还在身边呢,遂尴尬地将拦下的菌子塞回桃圆篮子里,“嘿嘿,桃哥儿,给你。” 荣哥儿撇嘴:“刘婶子的话也听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張嘴。” “桃哥儿,你别介意,刘婶子心地不坏,就是嘴巴刻薄,春花妹妹那会儿还不太了解你,所以才听信了刘婶子的。” 谢春花叉着腰要拧荣哥儿耳朵:“叫姐姐,我比你大呢,桃哥儿也管我叫妹妹,你们一个个的。” 荣哥儿:“哎别拧了别拧了,也才几个月,姐姐妹妹不都一样么。” 桃圆听着两人的打闹,笑着继续刷菌子,还不忘提醒他们:“当心菌子都被溪水冲走啦。” 谢春花、荣哥儿这才趕忙回过头冲洗菌子。 秋天快到了,天气渐凉。 这个时候吃菌子那叫一个舒坦,一大锅什么都往里放,豆腐,莴笋,菌子,腐竹,荠菜,猪肝,粉肠,放上几个猪蹄,再放些八角之类的香料,做上一碗辣子。 那滋味不要太回味无穷。 狗蛋和虎子在旁打打闹闹,听了一耳朵几人的谈话。 第二日,村里立刻到处在傳,说刘婶子讲那桃哥儿是妖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出娃儿来。 流言傳到涂家时,桃哥儿率先怔了怔。 接着腾地从躺椅弹起来,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要去揍人。 “原来是狗蛋和虎子!” 他就说么,之前那些离谱无比包括“涂猎户很行四邻八村姑娘都惦记他的身子”一类的留言究竟是如何傳出去的。 昨日只有狗蛋虎子在一旁,不是他们还有谁? 铁柱他爹经过涂家院子随口说了一句,看到桃圆撸起袖子双目瞪圆,找了个借口赶忙一溜烟跑了。 “好了,走远了。”涂天林瞧着铁柱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温声开口。 方才張牙舞爪的少年这会儿神情恢复了松弛,同涂天林一块坐回树荫底下。 桃圆吐了吐舌头,接过男人递来的荷花糕。 方才他只啃了一半。 桃圆狠狠咬了一大口,嘴里鼓鼓囊囊如松鼠般,“我就知道定是虎子狗蛋他们传的——” “——也不算是谣言,”话至一半他略显心虚,“上次传出柳哥儿被王氏揍得浑身是伤也是这俩兔崽子传的鬼话。” 涂天林微笑注视气鼓鼓的少年一边啃荷花糕一边义愤填膺,笑道:“所以,昨日荣哥儿他们说了什么,让圆圆今日打扮得这般漂亮?” 桃圆眨了眨眼。 今日他難得描眉上妆,还穿了涂天林买的银纱轻衫,发丝也用簪子束成马尾,端的一个神采飛扬眉眼明媚的少年郎。 “没说什么,我就是忽然想打扮了。”桃圆移开目光,不同涂天林对视。 涂天林在他身边坐下,执起他一双手。 桃圆赶忙眼下糕点,濃密的眼睫不停眨啊眨,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同涂天林这般面对面直视时。 “圆圆撒谎时,总是会眨眼睫。”涂天林柔声开口,拇指抚过少年唇角的糕点屑,放到自己嘴里,吃下。 只这一个举动,看得桃圆口干舌燥,丰潤的唇角仿佛还残留着粗粝拇指留下的触感,眷恋濃盛。 还未回味过来时,他已经被封住双唇。 香甜的荷花糕气息纏绕鼻间,二人交换彼此津液,缱绻依恋。 情到浓时,桃圆跪坐在涂天林腿间,双手攀着他脖颈。 成亲多日,他已学会如何主动回应,丁香小舌灵活与男人的纠纏周旋。 只是终究敌不过对方。 很快便软在男人怀里。 桃圆快喘不过气时,惊觉有小山拔地而起,手软软拍了拍涂天林肩头。 “还、还在外面呢……” 涂天林在他耳边喘息,低低道:“还不同我说实话?” 眼看山峦要天地翻覆擦过天边云朵,桃圆惊呼一声立即投降了。 “我说,我说。” 桃圆喘息着趴到涂天林怀里,“其实就是他们说我胖了,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生娃。” 涂天林眉峰动了动,“胖?” “圆圆太瘦了,要长些肉才好。” 桃圆的唇才被吻过,盈着水光,格外娇艳,这会儿忍不住撅起嘴嘟哝,“可我也觉着长胖了,胖了还是不好看的。” “你呀,”涂天林指尖一点他眉心,“太瘦过于单薄,还是康健一些——” 桃圆才不管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凑上去堵住男人的唇,胡搅蛮缠又是一阵亲。 涂天林就算是想念叨也没法说了。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相互依偎时,涂天林终于换了个话题,“生孩子一事……” 就算拿桃圆体质不好当托辞,最终也会有村民建议找大夫拿药调理身体,至多一年半载,桃圆也该有孕了才是。 对了,在这之前,还得想办法同大夫串通一气。 毕竟桃圆是个男子,并不是哥儿。 桃圆一听这话题就头疼,捂住耳朵摇头晃脑,倚在涂天林怀里“相公~” “相公~” 涂天林经不住他这般唤,捏着他下颌亲了亲水潤的唇,这回轮到他道:“还在外面,别叫了。” 桃圆小脸一仰:“那孩子该怎么办呀?” 涂天林:“依我看,不出两个月就会有村民问起孩子的事。” “此事,能拖則拖。” “毕竟你过于纤瘦,怀不上也正常。” 涂天林只叹方才想法过于狭隘,届时他只需帶桃圆到镇上寻大夫诊脉便是,可村民谁也不知他究竟是否真正瞧过大夫。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桃圆懒洋洋应了一声,“哦。” 反正,此事只需要涂大哥操心就好。 他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桃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渐渐阖眸沉入梦乡。 * 不出涂天林所料,狗蛋虎子传出去的流言过去大半个月,终于有人来问了。 “涂猎户,桃哥儿,都成亲两个月了,孩子可怀上啦?若是有孕,得多注意身体不能劳累呀。” 涂天林一开始只回应还未怀上。 之后问的人越来越多,便说还不着急要孩子,随缘即可。 刘婶子抓住这话头,在大槐树下唾沫横飞:“嗐,什么随缘呐,我看就是怀不上,找的借口罢了。” 小梅:“娘,怀不上也是正常,你可别乱嚼舌根,否则桃哥儿听到了多難过啊。” 刘婶子:“他难过个什么劲儿,我看他每天不是挖菌子就是玩溪水,还跟着涂猎户上山打猎,到镇上游湖的,天天开心逍遥得很呐。说不定这桃哥儿恨不得不用生孩子,一辈子吃喝玩乐最好。” “你看看柳哥儿他姐姐,瞧瞧,这都有了一个月身孕了,多迅速!这才叫贤惠的媳妇儿!” 柳哥儿的姐姐柳清嫁到荣家也有三个月了,这会儿在一旁绣着鞋垫,面帶浅笑听一帮子人聊天。 荣哥儿这段时日同桃圆玩得近,一听赶紧替他说话:“刘婶子你冤枉桃哥儿了,他曾同我说过很想要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这样冬天就能带着他在雪地里吃热乎乎的汤锅啦。” 刘婶子嗤笑:“胡说八道,即便怀了到寒冬腊月也还没生呢,吃什么汤锅。” 荣哥儿扬眉:“我说的是来年冬天,刘婶子真笨,这都想不到!” 【作者有话说】 桃圆:[坏笑] 第92章 劉嬸子抓起几顆豌豆就往榮哥儿身上砸, “嘿,你小子怎么回事儿,牙尖嘴利的, 什么时候同桃哥儿关系这般好了?” 小梅笑眯眯的:“桃哥儿可是救过榮哥儿的, 他能不帮着说话么?” 榮哥儿麻利地将竹篾穿过麻绳,打上一个结,“我说的是实话, 嘿嘿, 才不是盲目向着桃哥儿呢。” 劉嬸子:“哎, 你这臭小子!” 四周大伙都哈哈大笑。 劉嬸子:“横竖啊,桃哥儿幹不幹活儿我是管不着了,不过他要是生不出娃儿,这个咱们总得关心一下吧?” “毕竟两口子蜜里调油的,每日都黏在一块,若是生不出,那就是身体出了问题。这毛病啊若不及时解决,那可是影响終生的呀。” 铁柱娘:“这次劉嬸子说的有道理, 我赞同。” 刘婶子:“是吧?你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塗猎户心里也不好受,自个心里也不好受。” 荣哥儿:“你可别添乱呐刘婶子。” “放心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就关心村里大伙我还能做啥嘞!” …… 很快,拜月节就到了。 节日当天,清水村大伙早早从地里手工回来。 袁福指挥村里几个能幹的汉子去通知各家把家伙什带齐, 什么锅啊、面粉、糖油和馅料之类的。 村民们吃过饭, 带着一家子以及锅碗材料往村中心的小廣场赶。 这会儿四周已经掌灯, 四周小孩子跑来跑去嬉戏不断。 廣场上, 各家的锅和简易灶台搭了起来。 袁福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简单宣布拜月节“月饼大賽”开始。 各家各户开始忙碌,廣场上顿时烟雾升腾,嘈杂声不断。 塗家这边人丁是最少的,别的人家吆喝声不断,一会儿叫着帮忙递这个,一会儿叫添柴倒水。 刘婶子家也忙碌得很,她儿媳妇调着馅料,儿子在和面。 瞧见塗家那头的情形,刘婶子瓜子嗑得一个比一个快,噼里啪啦作响,“看看,塗猎户他们再不操心孩子的事,就晚嘍,咱们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就他们那儿惨淡得跟梁上挂猪胆儿似的,苦苦滴——” “咳咳!” 刘婶子儿子咳了一声,“娘,您没事儿就到一边儿歇着去,瓜子壳和唾沫都溅到面粉里了,您带着小翠阿宝到旁玩儿去吧。” 刘婶子把瓜子一放,瞪儿子一眼,牵起孙女小翠孙子阿宝去别家溜达了。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甭说,谁劝都不比刚子哥说一句话好使,刘婶子立刻就不做声了,哈哈哈。” 刘刚:“给大伙添堵了,别介啊,待会儿多吃我们家两块饼子。” 大伙:“嗐,客气什么,我们都清楚刘婶子那張嘴,没得事的!” 一时间,广场上烟火缭绕。 这头离溪边近,因此袁福是带着十几个汉子用竹管把水接了过来,是以大伙用水都很方便。 袁福的孙子狗蛋同村里其他孩子在广场瞎玩打闹,在经过涂天林桃圆的灶台这边时,咯咯笑着告诉他们。 “桃哥儿,刘奶奶说你们家人丁单薄,将来烧纸都没人提灯笼,咯咯咯……” 張桂恰好听到了,赶忙过来一把抱起狗蛋抽他屁股蛋子,一边对夫夫二人抱歉道:“我这孙子欠揍,你们别往心里去,我先替你们揍他了!” 狗蛋小屁股被揍得“砰砰”响,哇哇乱叫,“奶快放开我!我说的也没错呀!” 張桂气势汹汹揍得更狠了:“兔崽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连明天的太阳都敢摘了是不是?” 桃圆看得好笑,拿了几顆麻糖出来分给孩子们,“嫂子别打啦,吃块糖吧。” 張桂手上不停,揍得依旧风生水起:“桃哥儿你是不知道,这皮猴儿就得揍紧实了,否则他不知道该管好这张嘴,将来要是家里出了第二个刘婶子,我哭都来不及。” 狗蛋被拎在空中,哇哇大叫:“我才不要像刘奶奶,你胡说,你胡说!” “呵呵,你这张小嘴若还是这般到处叽叽喳喳,我都要怀疑你是刘婶子的孙子嘍!” “哈哈哈哈!”四周村民们哄堂大笑。 狗蛋气急败坏,脸都气出了两坨红晕,“奶奶胡说,胡说!” 张桂:“那你还说不说了,还不快给桃哥儿他们道歉!” 狗蛋被张桂放到地上。 小皮猴儿一把抓过桃圆手里的麻糖,嗓门尖尖嚷着:“谢谢桃哥儿的糖,对不起!” 说罢,一阵风似的跑了。 桃哥儿同其他孩子一块哈哈大笑,瞧着狗蛋落荒而逃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大伙在广场上嗑瓜子聊天热闹极了。 今儿是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跟个玉盘似的。 袁福听着各家各户上报,瞧着月饼都做好了,終于起身,宣布将月饼分到广场前那条长长的桌子上。 十几张桌子拼接而成,摆着許許多多的篮子,每个篮子贴着纸条,上边写着那家的名字。 村民们找到自家的篮子,把做好的月饼放进篮子。 一切就绪,大伙都纷纷排起长队品嘗各家做的月饼。 生怕重复,张桂还提前搜集了每家每户要做的馅料,若是撞了就劝那户人家换一个。 “村长媳妇真是能幹,今年能吃到这么多不同馅料的月饼,真是值了!” “这月饼大賽可真是办得有模有样的,我看啊以后每年都这么办才好,真是有口福喽!” “就是,你瞧她帮着桃哥儿涂猎户的婚事办得有声有色的,两口子无父无母的,愣是把婚事弄成这般热闹,真是个能干的女人!” “哟,这荣家的枣子月饼做得不错嘛,香甜而不腻,这饼子做得多细腻啊。” 村民们叽叽咕咕一路说笑聊天,一路品嘗月饼。 因着后边还有许多家没尝,每个篮子旁都备着小刀,每人只割一小块品尝。 “刘婶子儿媳妇做的芋头月饼真不错啊,这芋泥真是香甜。” “嗬,终于轮到涂猎户家了,看看他们做了啥子口味的月饼?” “哟!” “居然是花生肉干和蓮子味儿的!这大手笔!” “香!” “娘,我还要再吃一块桃哥儿家的月饼!” “乖石头,后边还有好多户人家在排队呢,咱们可不能多吃,赶紧去下一个篮子吧!” 结果不出所料,涂天林桃圆家的月饼成为清水村本年拜月节最受欢迎的月饼。 在每家每户都尝过鲜后,涂家的篮子被一抢而空。 同样抢空的还有刘婶子儿媳妇小梅的篮子、荣家的篮子,还有柳清家的篮子。 最后,袁福站出来宣布:“最后欢迎的月饼,是涂猎户家、刘婶子家、荣哥儿家、以及柳哥儿家的!” “这次的彩头,就是每家奖励一篮子鸡蛋,請四家都派个人上来领鸡蛋!” “还有,方才大伙都建议每年拜月节都这么办,那咱们就说好了,来年拜月节照旧举行月饼大赛!” “好啦,现在是各家各户月饼心得交流时间,大伙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吧!” 村民们纷纷鼓掌欢呼叫好。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众人圍着那几家月饼做得最好吃的可勁儿打听这月饼怎么做的。 涂天林身边圍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在听他讲做月饼的心得。 桃圆在一旁乐呵呵吃着花生肉干月饼。 这花生是涂天林提前炒至酥脆喷香,再碾成碎块,肉干是鸭肉干,早就用梅子和盐研制过。这肉干花生月饼吃起来格外鲜酥香。 况且哪户人家舍得放肉进去做月饼的? 因而涂家月饼自然而然成为最后欢迎的了。 还有那蓮子月饼,每一颗莲子都是桃圆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都是饱满而甜的。 这莲子月饼也格外可口! 这厢,桃圆吃得乐不思蜀,瞧着涂天林被围在里头,一个勁儿笑他满头大汗应对。 另一头,刘婶子不知何时同张桂站在一处了。 她们二人身旁还多了一个大夫。 刘婶子:“杨大夫您这边儿請!” 刘婶子:“村长媳妇啊,我就跟你说嘛,这事儿迟不得,瞧今儿桃哥儿涂猎户他们做月饼都孤零零冷冷清清的,走走走,今儿就让杨大夫好好瞧瞧桃哥儿,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喝个药调理调理。这孩子还是越早生越好啊!” 不过还没等他们走近,就瞧见桃哥儿远远地猫着腰捂住肚子,面如菜色似乎在寻找什么。 “哎,桃哥儿,你去哪儿啊!”刘婶子那大嗓门一喊,所有人纷纷朝那边望了过去。 只见柳清、元哥儿和荣哥儿都在,上一刻还对桃圆耳语着什么,下一刻就瞧见他捂着肚子慌忙要逃。 桃圆脸色苍白虚弱,“我、我肚子疼,要上茅房!” 涂天林见状连忙拨开人群快步来到他身旁,“圆圆,没事吧?” 桃圆一个劲儿摇头:“涂大哥,我想回家里的茅房,我肚子疼。” 涂天林二话不说,立即矮身蹲下,将桃圆背到后背。 “哎,别、别走啊!”刘婶子伸手抓着空气要挽留,“桃哥儿,涂猎户,我请来了大夫给桃哥儿瞧瞧,他若是生不出孩子可要及时调理呀,这事儿马虎不得!” 第93章 谁知刘嬸子越叫唤, 塗天林那头却跑得更快了。 桃圓一边“哎哟哎哟我肚子疼”,很快就被背着跑得没影了。 刘嬸子跺着脚:“哎,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疼, 真是的, 人家大夫可是专程在拜月节趕过来的哇!再说家家户户都有茅房,犯得着回自己家上吗?” 柳哥儿:“刘嬸子,有些人认茅房, 不在熟悉的地儿没办法解决, 你就放宽心吧。” “嘖!听过认床, 没听过认茅房的!”刘嬸子怒桃圓不争,趕忙对楊大夫点头哈腰,拿出一盒子方才她抢到的塗、荣、刘几家做得好吃的月饼。 “楊大夫,当真是不好意思,这盒月饼味道不錯,你可千万要尝尝,可是有花生肉干馅的呢!” 刘婶子拉着杨大夫到一旁告罪去了。 張桂摇摇头,叹气:“刘婶子难得办一回好事, 看来当真是和桃哥儿他们八字不合啊……” 元哥儿一语点破:“刘婶子没事操心桃哥儿孩子作甚,他们若是想要孩子难道不会比刘婶子更急?” 張桂怔了怔:“元哥儿的意思是?” “嗐,塗猎户家养娃不愁钱, 孩子这事儿他们应当是不急的。”元哥儿又道。 张桂若有所思:“可是, 早点生,身体恢复得也快。刘婶子这次是做得没錯的,我支持她。趁年轻早点生, 否则将来要吃苦头的。” 柳清、元哥儿和荣哥儿几个相视一眼, 纷纷做出无奈状。 “好啦村长媳妇, 咱们吃月饼去, 他们才成亲几个月?不着急不着急,走走走!” * 懷孕一事,便这么搁置下来。 不过刘婶子隔三岔五瞧见桃圓塗天林还是要咕哝一回。 “桃哥儿,最近感觉怎么样,懷了吗?” “涂猎户,桃哥儿最近可有嗜吐嗜酸?得注意着点身子呐,及时請大夫瞧瞧是否有了呀!” 这一声声关切整得桃圓每次见到刘婶子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躲着走。 这段时日,村里人都知道刘婶子成了桃哥儿的催孕使者。 就連每每夜里云雨之前,桃圆夫夫二人亦是会玩笑般提到刘婶子。 上床之前,涂天林正替桃圆梳着头发。 “我總觉得对不起大夥,毕竟从一开始就瞒着他们,且还要一直瞒下去。” “心里總是不太舒服。” 桃圆揪着一缕发丝放在掌心把玩,噘着嘴瞧着地面涂天林替他梳头的影子在晃动。 涂天林:“无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善意的谎言并无害人之心,圆圆大可以放宽心。” “善意的谎言?”桃圆踢了踢脚尖,脚趾的影子亲昵地蹭了蹭涂天林的影子。 “嗯,是。” 桃圆还是头一遭听到这般新鲜的词,嘴里念叨着:“善意的谎,无害人之心……” 涂天林:“再者,若是感到愧疚,不如多帮助村民,行善积德作为弥补。” 桃圆眼睛一亮,回头抓住他执木梳的手,忙不迭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明日我就给刘婶子送温暖,就……送两篮子鸡蛋怎么样!” 屋里灯烛温馨,光影打在少年侧脸,一雙澄明如泉的眸子映出男人浓而灼熱的视线。 桃圆忽而觉得那雙幽深的眸过于烫人,正欲抽出手。 涂天林却倏而收拢掌心,握住那只柔嫩光洁的手。 桃圆心头狂跳,似一只被猛虎压制了的小猫,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现在头一个需要送温暖的,是我。”涂天林沉声开口。 “送就送。” 桃圆散着满肩青丝,双手至涂天林胸膛攀沿至他脖颈,搭在肩头。 “我的温暖和送给别人的不一样,相公要不要亲自验收一番?” 摇晃的烛光里,少年跪在男人面前,两相对视之下,呼吸也愈发滚烫。 一只大掌轻轻拍在少年臀间。 只须一按。 少年腰肢立时紧贴于男人坚实腹肌之上,身躯霎时弯成一条柔软曲线。 屋内不知何时响起嘖啧水声的。 桃圆被亲得眸光恍惚迷离之际,胆子也越发大了,趴在涂天林怀里直口耑气。 直言自己没力气了。 于是肚兜的系绳被叼着,解开。 蚌壳里的珍珠也被温柔衔走。 “相公——” 少年优越的鹅颈如新月般,手不自觉抓紧被褥,指尖泛起月牙白。 屋内温暖如春,黄莺婉转鸣蹄阵阵。 外头银河闪烁,清辉洒遍山川溪流,蛙鸣不断。 …… 每次送温暖,时辰都格外持久。 桃圆总是在听到村里鸡叫时,自家的男人还意犹未尽,有时他还醒着,男人甚至会低哑着嗓音问他要不要一块到浴桶里。 于是在漫天的星子见证下,北屋的门打开,男人怀里抱着少年疾步往浴房而去。 又是水花四溅直至天明。 于是乎第二日桃圆必定是出不了门的。 一旦见不着桃哥儿,刘婶子就知道他们又一夜春宵战况必定激烈异常。 “哎,这小两口也是够努力的,”刘婶子择着菜叶子扔给地上围着的鸡啄,“怎么小的那个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呢?” 小梅:“娘,你怎么恁关心桃哥儿,成日念叨他们两口子。” 刘婶子又在地上撒了一把豆子,“我这不是关心村里添丁的事嘛,隔壁春水村那可是有六十多户人家呢,咱们就五十多户,年节咱得比人家熱鬧才是啊。” 刘刚拉着石磨磨豆子:“娘,理是这个理没错,不过人家涂猎户桃哥儿瞧着也不急,若是着急他们早就自个儿看大夫去了。” 刘婶子:“你们懂什么,说不定是人家面皮薄,不好意思。我呀看看再挑个时候悄悄问一嘴,说不定能打听点什么出来呢。” 小梅和刘刚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 正说着话,就听到篱笆那边传来一道清朗声音。 “刘婶子在呢,太好了!” 几个人一抬头,就见桃圆拎着两个篮子远远往这边走来。 不一会儿,就见人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刘婶子?” “哟,这是稀客啊?” 刘婶子赶忙起身,过去将人迎进家门,“桃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去呢?” 桃哥儿朝小梅和刘刚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再提了提手里的篮子,道:“我是专程过来谢谢刘婶子的呀。” 说罢,将盖在上边的油布揭开,“这是给刘婶子的两篮子鸡蛋,您务必收下。” 这会儿,就連小梅和刘刚夫妻俩也湊过来了。 这满满当当两个篮子,沉甸甸的,不知道得有多少鸡蛋呢。 “桃哥儿,这是?” 这一下子送这么多鸡蛋,刘婶子一双眼睛瞪得都快比鸡蛋还大了。 桃圆憨憨笑了:“那日拜月节刘婶子好心特意請了大夫过来,怎料到我这肚子不争气忽然鬧腾,没能让大夫号上脉。” “这不特意拎着两篮子鸡蛋过来看望刘婶子,算是给您赔个不是啦。” 刘婶子那日被村里大夥数落的不少,尤其是那些哥儿姑娘的,都在数落她的不是。 嘿,这下可好,桃哥儿居然亲自上门送鸡蛋来了。 刘婶子眼睛那是一亮又一亮,激动得差点就要抓住桃圆的手。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桃圆灵活闪开了。 好险。 刘婶子可是个人精,绝不能让她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桃哥儿嘿嘿笑着:“刘婶子,你们就收下吧,否则我过意不去的。” 小梅:“桃哥儿你也太客气了,这么多鸡蛋呢,就都给我们啦?” 刘婶子赶忙拎起两篮子,哟嗬,沉甸甸的,“说明桃哥儿人俊心善,这些鸡蛋都是他的心意,咱们可不能拂了人家面子。” 说罢,欢欢喜喜拎着篮子进屋放着。 生怕人再开口客气要拿回去。 等到刘婶子再出来,桃圆已经不见了。 “哎,人呢?” 小梅已经去浇菜了,“桃哥儿回去啦。” 刘婶子双手叉腰,满肚子话憋在里头还没唠呢,“嗐,这桃哥儿真是个爽快人,咱还想再给他支支招让他快点怀上娃儿呢,怎么就走了。” 桃圆在外边听到刘婶子的大嗓门,溜得更快了。 而自从送了这两篮子鸡蛋,刘婶子更是逢人就说,嘴里不住夸桃圆,那催生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柳清他们知道后,不免嘲笑起桃圆。 “你咋偏生上赶着往刘婶子那儿湊,不知道越是凑她越来劲儿么?” 荣哥儿:“刘婶子这下是越发得寸进尺喽。” 元哥儿:“桃哥儿,你该不会是以为鸡蛋能堵住刘婶子的嘴吧?你也太天真喽。” 桃圆只是笑笑,不说话。 横竖给了鸡蛋以后,刘婶子是不会再请大夫过来了。 催生就让她催去吧。 拜月节过后,秋收在即,四邻八村共同举办的庙会也快到了。 夜里,幽风凉爽,流萤如火。 星子漫天眨着眼睛,映照在山坡少年们身上。 “庙会?” 桃圆拨开树丛,“这是做什么的?” 元哥儿:“简单来说,庙会里有精彩好看的表演,有目不暇接的各式货物。” 柳清:“对,庙会一般是祭祀土地神和祖先,祭拜过后便都是各种节目表演以及各种货物交易。还有很多好吃的呢。” 荣哥儿:“桃哥儿还没去过庙会吧,到时候一起呀!” 桃圆听得连连点头:“听起来就热闹,我一定去!” 说话间,他伸长脖子往回张望:“涂大哥取个饭团还没回来?” “嗤啦。” 树丛里传来窸窣声。 几个少年吓了一跳。 火折子一打,发现是田大米捧着几个梨子回来了。 “来,吃梨子解解渴!” 【作者有话说】 夜半三更。 桃圆:相公~送温暖。 涂天林:圆圆可不要反悔。 作者乱入:我总觉得冬天送温暖更持久,毕竟天气冷嘛 (作者被拍飞——) 第94章 荣哥儿这时也和谢春花从另一边鑽了出来, “我们还捡了许多好看菊花,可以用来做糕点呢!” 田大米把梨子分给村里的哥儿姑娘,“来来, 都吃一个, 又甜又解渴!” 原来,今儿夜里清水村組织姑娘哥儿以及男子都組织出来夜观螢火。 这还是村长夫妇一塊提出的想法,说是村里最近喜事多, 说不定组织过后还能再添几门喜事。 这会儿, 塗天林也拿着饭团回来了。 桃圆欢呼着奔过来:“饭团, 我塗大哥做的饭团可好吃了,里头有胡瓜,还有一种他调的酱汁,很香!” 大伙闹哄哄一窝蜂涌过来抢饭团。 塗天林微笑看着桃圆狼吞虎咽啃下一口饭团,问:“方才在聊什么这般开心?” 桃圆嘴里嚼着食物,声音含含糊糊,“就是,那个廟会……说是很好玩, 塗大哥,到时候我们也去吧!” 涂天林将外衫脱下披在他身上,“夜里凉。嗯, 此事我也正打算同你说, 廟会极为热闹,据说今年依旧是在春水村和清水村之间的大广场举行,届时四邻八村都会前来参与。” 之前第一届廟会时, 两个村之间有一塊宽阔平整的土地, 又兼之没有杂草, 于是土地廟修建起来, 庙会也每年都定在此處举行。 荣哥儿:“那就说好啦,到时候咱们一块逛庙会!” 谢春花:“好啦,流螢都出来啦,好美,你们别废话赶緊过来看呀!” 桃圆扭头一看,赶忙拉着涂天林挤到草丛后面。 山坡上有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树冠茂盛,屹立在此已有几百年,树干也粗壮须得十几人合抱才能围住。 夏日,这棵树四周会萦绕成千上万的流螢飞舞,当真是流光溢彩,灿烂夺目。 村里的有情人在夜里会偷偷到此處幽会,夜观流螢。 甚至邻村也有慕名而来的。 这不,桃圆他们在大树遥远的对面观赏,在树的另一側还有其他村的也在猫着看流萤。 “快看!” 树冠如伞,幢幢树影投于山坡一側。 流萤蹁跹,时而散,时而合。 宛如无数九重天仙女飘逸起舞。 桃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嘴边的词转了又转,最后只喊出一句:“好美!” 夜色幽暗中,涂天林搂緊了桃圆。 少年仰头,悄悄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而在另一侧的柳清,倏而感到有人牵起自己的手。 他羞赧回眸,只见苏谷的轮廓子啊黑暗中若隐若现,正衝他笑。 流萤璀璨,光芒一闪一闪。 沁人的凉风中,谢春花偶然一瞥。 “哎哟。” 她在心里叫了一声老天爺。 该死的,牵手的牵手,抱紧的抱紧。 她要长针眼了。 “窸窣。” “狗蛋!” 谢春花正打算捂眼睛,身旁不知何时蹿出来一个脑袋。 “虎子?” “你们两个小鬼头怎么也来了?” 狗蛋盯着前方遥远大树的万千流萤,一脸满不在乎:“我爺爷说了,反正到时候你会送我回去!” 谢春花一听嘿了一声,“你个小鬼头,吃定我了是吧?” “村长到时候不做两碗糖水蛋,这差事我可不接!” 狗蛋滴溜溜的眼珠子瞧着那些流萤,“放心吧,我娘已经在做啦,你回去正好可以吃热乎的。” 谢春花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狗蛋扭头对虎子道:“咱们要不要去捉些流萤回来?” 谢春花:“哎,你们可别过去吓着了这些仙子,到时大伙都没得看,小心都来抽你屁股蛋子。” 虎子衝谢春花告密:“狗蛋说是要抓流萤送给你!” 谢春花要数落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了,“嗯?” 狗蛋这会儿却已经上手揍虎子了。 “哎别打了!” 流萤之夜,充斥着欢乐温馨,处处笑声不断。 * 四邻八村举办的,乃是“丰谷”庙会。 提前一个月,清水村和春水村相邻的那块大广场就已经开始搭建高台。 土地神的祠堂也由几个村的人出面打扫修缮。 苏谷田大米他们,每天从地里农忙回来,就结伴一块去土地神祠堂忙活。 “丰谷”庙会紧锣密鼓筹备着,在发出的这一天,四邻八村参加庙会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清水村的大伙都要经过村尾去往毗邻春水村的大广场,是以人人都要路过涂家院子。 桃圆和涂天林一出门,就碰上了劉嬸子一家。 “哎哟这般巧呐!”劉嬸子笑眯眯朝夫夫二人招手,“桃哥儿肚子最近可有动静呀?” 桃圆对这一套已经很熟练了,对答如流,“没吐,酸食喜好也正常。” 刘婶子:“啧啧,不是我说你,情况要是不对劲,要早点去看大夫,晓得哇?” “知道了,多谢刘婶子关心,我也想早日抱上娃儿,这样就能多添一个帮手给家里干活儿啦。” 刘婶子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连连点头,不停对四周的村民夸赞说桃哥儿懂事了。 柳清冲桃圆眨眨眼。 桃圆扬了扬眉,龇牙无声露出个笑容。 有智囊团指点,应付刘婶子手到擒来。 涂天林握紧小夫郎的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唇角微勾。 一村子的人结伴而行,约莫走了六七里地,终于渐渐瞧见了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庙会场地。 再走出一里,终于抵达“丰谷”庙会现场。 这里早已张灯结彩,四处的旗帜、彩带皆印刻这片土地神的圣容,以作图腾敬拜。 祭拜高台搭建完成,上头伫立着一只三足大鼎,里头香火旺盛。祭桌也陈设一旁,贡品鸡鸭鱼肉瓜果摆满。 到来的各村村民们,纷纷排队一一上到祭台,先后上香拜过土地神。 又到祭桌前再上一炷小香。 桃圆好奇地打量四周,跟在涂天林后面,依样画葫芦,他怎么做,他便也怎么做。 说来也好笑,他一只妖,居然也有给神明祭拜上供的时刻。 不过幸而他身上佩戴了莲纹珠,妖气得以屏蔽,土地神的神息并未能干扰他的心神。 只是桃圆从未行过跪拜之礼,待轮到他时,洋相出了不少。 他模仿大伙的言行,膝盖一彎,哪知膝盖没彎下去,倒是双腿往前一滑,一个扑通面朝祭台摔成大马哈。 “噗。” 其他村的瞧见这情形,都不由偷笑出声。 清水村众人纷纷神色肃穆:“祭台上笑什么笑,不许亵渎神灵。” 邻村的人于是纷纷捂嘴,不敢笑了。 桃圆被涂天林扶起身,“涂大哥,对不住,我给你和村里丢脸了。” 涂天林温声安慰:“你从未参加过祭拜活动,不熟悉也正常。来,按照我说的,双膝先弯下来,小腿一屈膝——” 桃圆依照他教的,果然成功行了跪拜之礼,给土地神上了香。 桃圆开心地牵着涂天林蹦蹦跳跳下了祭台。 四邻八村的人都在耳语:“这个长得蛮漂亮的哥儿是谁呀?” “我好像听说过他,说是白溪镇大户人家逃出来的,被清水村那个猎户救了,现在他们都成亲啦。” “不对不对,据说白溪镇噶高门大户里没有这么个漂亮小妾的,我听着应当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 “嗐,管他从哪来的,横竖我可是羡慕那个涂猎户,娶了个这般天仙似的哥儿,真是好福气。” “福气什么,我认识他们村的,说是他一直没怀上孩子呢!” “这才成亲多久,孩子总会有的。” “嗐,不光是这样,我还听说他好吃懒做,什么家务活儿都是让他丈夫干呐!” “哎呀,怎么会这样?” 人群里,之前上门探望过涂天林的春水村的吴二花闻言,得意地笑了。 不娶她吴二花,反倒娶了个懒货回去,可有得他后悔的。 吴二花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桃圆纤薄的身影。 啧,屁股没她大,瞧着就比不得她好生养! 桃圆成功体验庙会第一关,祭拜土地神! 四周都是缭绕的香火气,还有食物的甜香、油香一个劲往鼻子里鑽。 这一整天,四邻八村的人都玩个尽兴后,到夜里再集体到祭台广场集合,统一进行大祭拜,向土地神许愿,本年的“丰谷”庙会才算是圆满结束。 这会儿距离晚上可还有一整天呢! 下了祭台,桃圆拉着涂天林就往吃食攤子钻去。 柳清他们提过,说庙会上有卖芝麻餅的,香酥脆可口。还有香喷喷的阳春面,扒糕,豆面糕,酥麻花,筒子餅……他今天一定要尝尝! 因着是祭拜土地神,这里的吃食约定俗成卖的都是最低價,因此吃食攤子最为热闹。 除了吃食摊,另一片区域则是各村大伙从自家带来的农货、农具,或是闲置在家想出手换钱的趁手工具以及各种玩意儿。 基本上售價都会低于市面上的价钱,毕竟不是一手货了。因此各村都会在庙会这天多多搜寻自个想买的,能省一笔是一笔。 柳清他们几个家里都有要买的农货,譬如栗子,农具譬如丁耙,镰子等。 桃圆于是暂时同他们兵分两路,先和涂天林去吃好吃的。 很快,涂天林手里就捧满了小吃,糖葫芦、芝麻饼、糖画……每个都是桃圆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塞给他的。 美名其曰要留着肚子品尝其他食物。 涂天林也就懒得操心今日需要吃什么,直接拿了小夫郎递来的事物吃就成。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PS:庙会组成和流程俺是根据搜的资料瞎编的 第95章 廟会场地分为六条主幹道, 弯弯折折。 三步就是一摊贩,各村来的都拿出了看家本事,吃食、农货五花八门。 眾人可以以物易物, 吃食也好, 农货也罢,只要能说服别人成交即可。 清水村也有自己的摊位,村长还专门给塗天林留了一个摊口。 不过好在参与廟会人数眾多, 塗天林可以晚一会儿再出摊。 等到桃圆终于将肚子吃得圆鼓鼓时, 终于拉起塗天林的手。 “塗大哥, 走,去咱们的摊子!” 涂天林这会儿怀里的东西还没吃完,桃圆吃了一圈居然又馋了,接过方才涂天林还没吃完的芝麻餅又啃了几口。 “真香!” 二人来到第四条主幹道的末尾,这条小街亦是极为热闹,人来人往挤满了整个干道。 涂天林今日卖的是牛肉粉丝餅,以及鲜豆汁。 这是桃圆提出的建议。 那日吃过牛肉粉丝包子后,桃圆就一直念念不忘。 这不丰谷廟会到了, 他忽然想吃牛肉粉丝餅,便提议涂天林出摊卖这个。 主要是方便他自己解馋。 嘿嘿。 桃圆小算盘打得很响,结果因为吃得太撑, 第一张餅子的香气钻入鼻尖时, 只能眼睜睜看着别人买走。 “哎,这牛肉粉丝饼闻着忒香,咱们尝尝!” 很快, 接二连三卖出去七八张饼子。 桃圆眼馋, 不停地咽口水, 巴巴地望着别人津津有味啃着饼子离开。 涂天林看得好笑, 道:“须得消化一些方可进食,否则只怕会撑坏肠胃。” 桃圆嘟囔:“知道啦。” 渐渐的,他们摊子面前的人多了起来。 桃圆忙着给涂天林打下手,将揉好的饼子放入锅里,在四周溅起一圈圈水花。 因着是庙会,涂天林只卖这饼子一文钱一个,又香又便宜的饼子誰不要?很快,摊子前就排起了长龙。 之后不久,柳清他们也逛到了这片区域。 元哥儿指着这头,“哟,是涂猎户的摊子!” 清水村的大夥纷纷过来捧场。 摊子前又是新一轮的热闹。 桃圆忙活半日,终于努力地让肚子小了一圈,消食喽。 “可以吃啦。” 他迫不及待拿起一个牛肉粉丝饼,就着一大口甜甜的豆汁。 “香!” 忙碌劳累过后,吃起来更是美味无穷。 柳清、元哥儿同样在摊子前蹲着吃饼,一边同桃圆交流庙会信息。 “那边的杂耍表演快开始啦,桃哥儿要不要去看看?” 桃圆一听点头如捣蒜,目光充满希冀望向涂天林。 “一塊去。” 涂天林将最后一塊饼递给客人,手在圍裙擦了擦,之后解下圍裙,看向后方排队的众人。 “抱歉,晚些时候再来吧,我得陪我家夫郎观赏表演。” 后边的人伸长了脖子张望,听到摊主的话纷纷露出失望的神情。 所有人视线不由投向那容色昳丽的少年,目光里充斥着艳羡。 这少年漂亮得不可方物,卖饼的男人亦是粗犷英朗,轮廓锋利,二人一看就天造地设,登对得很。 姑娘哥儿们交头接耳:“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涂猎户吧?之前早就听媒婆说过,没想到本人这般俊,手艺也不赖。” “就是他!只可惜媒婆说他从不接受相亲,上次那吴二花还是托了清水村胡来大夫的关系才博得一个机会,哎。” “可惜吴二花这般能干的人家也看不上,原来是喜欢这款的。” “我听婶婶家一个亲戚说这哥儿除了样貌一无是处,干个活儿都能把灶屋烧了。” “啊?这都能被涂猎户看上?这也太……” 姑娘哥儿们议论声太大,使得涂天林经过时一个眼神扫过来。 众人纷纷噤若寒蝉。 柳清亦是开口:“两个人能过日子一定是有双方的过人之处或是彼此脾性相投,希望诸位将来也都能找到如意郎君。” 大家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咬着耳朵。 榮哥儿出声道:“嗐,那就先去看表演,摊主之后还会回来的,走吧走吧,看表演去喽!” 桃圆则浑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挽着涂天林的胳膊哼着小曲跟在同村朋友们后边走了。 “丰谷”庙会的表演,除了各式杂耍,还有就是祭祀土地神的皮影戲。 再者,还有一部各村都派人参与的关于土地神的传说大戲。讲的是土地神为了天下苍生放弃情爱,毅然牺牲自己拯救一方水土的壮烈故事。 桃圆先是看了一圈的杂耍,没看到一个忍不住叹为观止。 “涂大哥,他居然能喷火?”少年严肃又认真地朝夫君低語,“他该不会也是妖吧?” 涂天林亦是放低声音:“不是,放宽心。” “那他怎么能喷火的?” “如此……这般……” 二人咬着耳朵,感情甜蜜似糖。 看得后边一大片人又是红了眼,感叹自己命里得不到这般能干俊朗的夫婿。 随着人流慢慢涌动,在看到皮影戲时,桃圆又稀奇地盯着观看了好一阵。 没有真人却能在幕布后将一举一动演绎得入木三分,一颦一笑都深入人心。 一场戲看下来,直叫人鼓掌喝彩。 最后,终于来到表演区域的中心舞台。 这里的戏份刚结束一场,即将开心新一轮表演。 元哥儿兴奋地往里挤,“哎哎,桃哥儿你还不知道吧,这出大戏我们清水村也是有人在里面的呢!” 这事儿连謝春花都不知道,她好奇地问:“是誰呀?” 狗蛋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是苏谷大哥,田大米大哥。” 謝春花连忙揪住他耳朵:“狗蛋?嘿,还有虎子,小翠阿宝,你们怎么都在,爹娘呢?” 狗蛋一拍胸脯:“他们今天都跟着我混!” 谢春花敲了敲他脑瓜子:“行啦还当起头头了,快说,咱们村都有谁呀?” “当然——”狗蛋双手一叉腰,指了指台上,“喏,出来啦!” “这是为了给大夥一个惊喜,在庙会当天才让你们看到,我爷爷让我谁都不要告訴呢!” 元哥儿:“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有这么个事!” 大伙顺着狗蛋手指着的放下,下一刻纷纷惊讶出声:“原来是苏谷、田大米!” 柳清似是知道苏谷要参演大戏,面上微微一笑,视线静静跟随苏谷转动。 不过他显然不清楚苏谷他们参演的戏份是什么。 当苏谷、田大米穿着戏服各自陪伴一名女子在大树旁开始说戏词时,柳清嘴唇不由抿紧起来。 元哥儿则怒气衝衝握紧拳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狗蛋看戏一般一語点破:“这还看不出来,他们肯定是在扮演一对有情人呗,噢不对,是两对!” 元哥儿差点咬碎了牙齿。 柳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说这段时间他怎么时常不见人影,原来是排戏去了!” 元哥儿:“两个臭男人!” 狗蛋哈哈大笑不止。 谢春花赶紧捂住他嘴:“人家置气着呢,你还在这幸灾樂祸!” 桃圆赶忙一扭头,“涂大哥,你可知道此事?” 涂天林冲他低语:“嗯。” “什么?”桃圆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正准备发作。 涂天林伸手捏了捏他耳垂。 桃圆耳尖酥麻泛起痒意,跺脚哼了声,“你知道不告訴我!” 涂天林沉声哄他:“我也是上山打猎偶然得知,苏兄弟田兄弟拜托我务必不能透露此事,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惊喜?” 桃圆不解,撇嘴望向气鼓鼓的二人,“柳哥儿元哥儿这般生气,这能算是惊喜吗?” 涂天林微笑不语,“晚些时候你便知晓了。” 桃圆登时瞪圆了眼睛:“你还笑?” 涂天林趁着无人注意,低头迅速亲了亲桃圆的唇,“乖。实则你相公也不知是何惊喜,不如我们一块等?” 桃圆捂住嘴又瞪他一眼,“你是说真的?” “真的。”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桃圆双手环胸,气呼呼望向台上的大戏。 这会儿戏份已经演到两对“有情人”因为天灾经历生离死别,正恸哭不止。 最后,女子消陨,情郎亦是因饥荒离世。 柳清冷冷盯着台上的苏谷,“瞧他们演得可真快樂,恐怕心里正偷着乐吧?” “元元,咱们走。” 元哥儿忿忿道:“走吧,这里我是一刻待不下去了!” “柳哥儿,元哥儿。”桃圆一连呼唤几声,两人皆不曾回头。 榮哥儿摇摇头:“完蛋啦,要出事喽,情哥哥要追夫喽。” 台上,因饥荒而“亡”的苏谷田大米两人被抬了下去。 恰好看到柳清和元哥儿挤出人群离开。 两个大男人下了台赶忙跳下担架一路追了过去。 “柳哥儿。” “元哥儿!” 桃圆、涂天林、荣哥儿以及谢春花几人都跟着出去,躲在一旁围观。 所幸四周人潮拥挤,柳清和元哥儿要走还不容易,很快被拦下。 “清清。”苏谷拉了拉柳清的衣角,“我没提前告诉你,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柳清嘴角含着嘲弄:“你觉得这是惊喜?” 苏谷:“当然。”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认真:“你还记得,你娘同我定下的半年之约么?这半年我务必多多攒下彩礼,才能达到你娘的要求娶你回家。” “丰谷庙会的这场大戏,给的报酬不少呢,我们不是主角,酬劳也有五百文。若是主角,可就需要真的同女子牵手拥抱一类的戏份,那都是需要真夫妇演的。” 另一头,元哥儿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什么,五百文!这么好的事你不叫上我们?” 田大米好声哄他:“清水村只需要两个男角色,这还是村长看我们平日在村里表现不错,特意将这活计交给我们,也算替我们的婚事助力啦。”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96章 狗蛋不知从哪又探出个脑袋, 嘴里还啃着半截玉米棒子,脸蛋沾满了玉米须,“田大哥说的没错, 我爷爷专门找的他俩, 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有喜欢的人准备要成亲啦。” 狗蛋这嗓门,柳清那边也听到了。 元哥儿、柳清脸俱是一红。 “谁是他喜欢的人了!”元哥儿啐了一口,噔噔噔跑开了。 “元哥儿!” 田大米扬声叫着, 忙不迭追了上去。 蘇谷望向柳清, 犹犹豫豫开口, 想去牵他的手,在快要碰到时又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柳哥儿……你还生气吗?” 柳清心口亦是咚咚咚跳得极快,飞快地拉起他的手。 “不生气了。” 蘇谷高兴地点点头,回握住柳清的手,“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在眾人看过来之前, 柳清红着脸抽出手,小声道:“好啦,繼续看戏吧。” 荣哥儿看出他们已经和好了, 挤眉弄眼招呼大伙回到戏台前。 桃圆冲塗天林眨眨眼, “他们和好得真快。” 塗天林:“床头吵架床尾和。” 桃圆:“这是?” 塗天林微笑:“形容夫妻的,他们还未成亲,不过也快了。” 桃圆:“那我们也会床头吵架床尾和吗?” 塗天林:“我们不会吵架。” “真的?” “嗯。” “可是……我觉得吵架挺有意思的呀。” 桃圆目光落在并肩站在一块的苏谷和柳清身上, 只觉得两人气急脸红和着急解释的模样极为有趣。 涂天林屈指敲他额头, “我不舍得与你吵架。” 桃圆被男人看得心跳漏跳一拍, 依偎着靠在他胸膛, 一个劲不停傻笑。 元哥儿和田大米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两人也重新钻入人群看戏。 台上,年轻时的土地神经历过身边的亲朋生离死别,天灾人祸,最后和心爱之人天人永隔。 土地神为拯救人类,断情绝爱,涅槃成神,化身为守护一方土地的守护神。 “今年的戏排得可真好啊,看得我都哭了。” “这戏真精彩,每年都看不腻。” “走走,咱们把场地腾给下一场看戏的人,去买个饼吃!” “我们要去买农货!” 各个村子的人嘰嘰喳喳慢慢向四面八方散去。 桃圆兴奋地牵着涂天林的手,一点也不觉得累。 方才涂天林问他要不要骑在他脖子上看戏,桃圆还小小羞耻了一下。 这会儿却后悔了。 明年,明年一定要这么做! “涂大哥,我们先賣完饼子,否则那些馅料就不新鲜了!然后我们再去采购农货,好不好?”桃圆询问身边的人。 涂天林微笑,握着少年柔嫩的手,“圆圆能考虑到这点,真棒。” 桃圆被他带茧的掌心磋磨得癢癢的,咯咯笑个不停,想抽出手,然而被大掌牢牢牵着动弹不得。 看似在平静走路的男人,实则在逗自己的小夫郎。 桃圆一直咯咯笑着,一边小声控诉,“涂大哥!” “相公~” “快放手,好痒……” 两人走过去时,在一处攤子前看花种的吴二花轉过头,她旁边的好友对她咬耳朵,“人家看起来很幸福啊,你就别嫉妒了。” “谁嫉妒了?你看那个异域来的哥儿,妖妖艳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哥儿,怪不得会魅惑男人。” 好友笑得很大声:“人家那是如胶似漆,亲密无间,你真是的。当初陆媒婆同胡老大夫帮着你搭线,你们缘分未到,就别生这无名闷火了。” 吴二花:“哼。” 桃圆和涂天林回到攤位,繼续出攤賣粉丝牛肉饼。 方才看戏的眾人闹哄哄抢着来买饼,不到一个时辰,居然把涂天林的库存买空了。 桃圆目瞪口呆:“本以为这至少要到午时才賣完呢,没想到还未到午时就賣完了。” 他朝着后边排队的长龙吆喝:“卖完啦,粉丝牛肉饼卖完啦,都散了吧。” 后边排队的人们紛紛露出失望神情,只能慢慢流向其他的摊子。 涂天林拿过布巾替桃圆擦汗,“热不热?” 桃圆仰起脸咧嘴一笑,“还行,挺热的,但是涂大哥在我就凉快许多啦。” 他轉头一看,瞧见路过的哥儿在喝红彤彤的液体,连忙问他们这是什么。 那哥儿手指向远处某个摊子,“那边,在卖榨西瓜汁呢。” “西瓜汁?” 桃圆拉了拉涂天林衣角,“涂大哥,我们看看去!” 到了那哥儿说的摊子,果然瞧见有漢字在用小锤子将西瓜榨出汁水来,用管子接入一个碗里。 桃圆:“哎呀,看着就好喝,不过这也太慢了。” 摊主是两兄弟,隔壁春水村家里卖瓜的,其中一个道:“没办法,俺们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桃圆:“要不,试着拿个木碗,一个木槌子,在碗里捣更快呢?” 那漢子眼睛一亮,“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位哥儿,多谢了!” 不多时,其中一个汉子果然将一个大木碗和棒槌拿来,果然,西瓜汁捣得飞快。 桃圆朝涂天林伸出手,后者交给他一文钱,桃圆高高兴兴买了一碗西瓜汁同涂天林分着喝了个精光。 “真甜!” 喝了西瓜汁,两人继续逛逛吃吃,有卖炸丸子的、凉拌胡瓜、柿子饼、蘑菇幹…… 桃圆再次将肚子吃得鼓鼓的,同涂天林回到农货区域。 这里卖什么农货的都有,农具、种子、自己做的土陶碗,雞崽子鸭崽子、甚至还有小牛犊和驴。 在经过一笼子“嘰叽叽”叫不停的雞崽子时,桃圆拉着涂天林停下。 “涂大哥!还记得吗,成亲之前我们说过要养雞崽子的!” 涂天林默了默。 成亲之前他的确提过,但在经历桃圆三天两头烧灶屋打碎碗碟后,他迟疑了。 尽管桃圆有大半都是在做戏给村里人看,不过…… 涂天林视线移到眼神充斥兴奋的少年身上。 桃圆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眉毛一翘,“涂大哥是不是嫌弃我笨手笨脚?”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涂天林失笑,视线重回少年眼里。 桃圆不管了,开始拿出撒娇那一套,“涂大哥,涂大哥,就给我买嘛,我一定会养好的!” “你看院子里那些菜,不是长得挺好的吗?” 院子里那些小白菜和葱…… 一开始小夫郎新鲜劲儿还在,仍记得三天两头浇水,后来幹脆不管了。 现在那片菜地都是涂天林在浇水施肥。 蓦地,旁边插入一个大嗓门。 “桃哥儿,你怎么想的,不是嬸子我说你,养雞崽子还是算了吧,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备孕,早点让涂猎戶抱上大胖小子。” 两人一看,果然是刘嬸子来了,手里还牵着孙儿小翠和阿宝。 桃圆撇嘴:“刘嬸子。” 刘婶子:“行啦,你就别给涂猎戶添乱喽。” “小翠阿宝,咱们走,去那头瞧热闹去!” 桃圆看着刘婶子和一双孙儿慢慢走远。 真是奇啦。 他闹出的糗事闹剧就连刘婶子都放弃说教他了。 桃圆挠挠头发,转头瞧见涂天林似是在认真考虑刘婶子的话,气愤地捶了他一拳,“涂大哥!” “就这般不信我么?” 涂天林勾唇:“没有。” “你骗人!” “不骗你,买吧。” 桃圆正要闹,一听赶忙问:“真的同意我养鸡崽子?” “嗯,”涂天林终于笑了,“买十只夠么?” “夠啦,够啦。” 桃圆笑成一朵花,看向摊主,“请给我来十只鸡崽子!” “哈哈哈哈。” 四周传来一阵偷笑声。 原来,荣哥儿他们不知何时也来了。 碰见桃哥儿要养鸡崽子,几个人都毫不留情笑话他。 桃圆攥着拳头挥了挥,“笑吧。我一定会把它们养大的!” 元哥儿嬉笑:“好嘞,我们等着!” 柳清弯着眉眼:“桃哥儿,我相信你,加油呀。” …… “丰谷”廟会热热闹闹办了一整日。 到了夜里,场地上空满满当当燃起灯笼,四周的炉子更是燃着熊熊大火。 很快,所有人沿着各个主干道慢慢汇聚到最中央的大广场。 四邻八村集体祭拜土地神,今年的廟会便算是圆满结束。 袁福及其其他几个村的村长一同上到祭祀台,率领下面众人一块行祭拜礼。 之后,便是众人对着土地神许愿。 大多人都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 只有桃圆正儿八经大声喃喃:“恳求土地神保佑我能生下一双儿女……” 听得旁边的哥儿姑娘纷纷面红。 “丰谷”庙会终于圆满结束。 彼时,银月高悬,点点繁星缀在夜空,好奇望着人们鱼贯而出庙会场地。 桃圆拎着一个布袋,里头是十只小鸡崽。 “桃哥儿,要养鸡崽子了啊。”清水村众人纷纷好奇地问。 桃圆尴尬地一一回答,仰头小声委屈控诉:“他们都不信我能养好小鸡。” 涂天林微笑:“因为你‘恶名在外’,大伙不信也实属正常。” “哼,我会证明自己的!” 桃圆和涂天林随着清水村大伙一路回到家,大伙经过涂家时,听到了十只小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叽叽声。 “呵呵呵,怕是涂猎户家又有热闹可以瞧了。”铁柱他爹笑呵呵道。 桃圆小跑着来到院门口,正打算关门。 这时,他目光不经意瞥过门口的草丛,身形一顿。 下意识惊呼出声。 “涂大哥,快来!” “这里躺着一只白猫!”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97章 这会儿村民们陆陆续续经过塗家院子, 大伙听到动静纷纷伸长脖子驻足在门口张望。 塗天林亦是快步来到门前。 隨着桃圆手一指,視线投向躺在草丛里的白貓崽子。 謝大脚:“哟呵,是一只剛出生不久的白貓崽子!这是哪只野貓生了崽子扔下在这儿的?” 謝春花:“是啊, 一般生了崽不都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么, 放在这不怕野兽叼走吃了?” “这应当是一只被遗弃的貓崽子吧?” 大伙瞧着这只还不能睁开眼睛的猫崽,七嘴八舌纷纷议论。 柳清凝視着白猫崽子,心中掠过一阵激动, 望向塗天林, “塗猎户, 若是这猫崽果真是被遗弃,你同桃哥儿正好可以养它,说不定这是上天送给你们的礼物呢!” 元哥儿:“是啊是啊!涂猎户离家出走的猫儿也是白色皮毛,如今这只也是白色,这就是老天爷赐给涂猎户的礼物呀!” 村长媳妇张桂亦是点点头:“这花色纯淨无杂质,说不定还是那只白猫的崽子,它喜自由,难不成不想养, 专程送到涂猎户身边的?” 荣哥儿:“村长媳妇说的太有道理了,就是这样没错!” 涂天林有多宠爱那只白猫,清水村众人都看在眼里。 如今一只白猫幼崽无缘无故出现在家门口, 定是上天的安排! “涂大哥……” 桃圆犹豫着望向身边的男人。 其实, 在众人一通分析后,一个猜测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他已经后悔方才下意识大叫“这里有只白猫”了。 涂天林柔声问少年:“圆圆想不想养这只猫崽子?” 桃圆忙不迭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 涂天林摸摸他鬓发:“若是养了, 日后猫还能陪你一块玩。放心, 我会一直宠你, 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 桃圆心中一动, 一阵异样划过心口处。 袁福:“附近没有白猫的窝,否则大伙定会经常看到白猫出没,这应当是大猫走了很远的路送来此处的。涂猎户,说不定真是你的白猫送来的幼崽。” 桃圆深吸一口气:“咱们养这只白猫吧,涂大哥,我很喜欢小动物的!” 说着,他連忙弯腰蹲下,将那只睡着的白猫幼崽抱到怀里,放进衣襟,生怕它冷了冻着了。 铁柱他爹:“好好,没想到那只白猫这般有灵性,它心里可清楚着呢,觉得辜负了涂猎户的厚爱,送了只幼崽过来。这下涂猎户终于可以安心了。” 大伙亦是哈哈大笑:“看来这是一只爱自由不爱約束的猫,咱们可别学它,生了娃可一定要管啊!” 涂天林道:“好,我和圆圆便从此以后便养它了。” 袁福笑眯眯道:“没想到桃哥儿许愿要生一双儿女,孩子还没来,先得了一只猫崽子。” 村口卖菜的王大爷捋着胡子笑得慈祥,“这叫送喜报,跟喜鹊预报喜事似的,桃哥儿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袁福:“好啦,恭喜涂猎户桃哥儿喜迎一只猫崽子回家,大家都散了各回各家吧,别打扰人家休息。” 村长发话,大伙便都纷纷自行散去。 看到众人离去,四周静悄悄再没人时,桃圆瞥了眼衣襟里呼呼大睡的猫崽。 他一手护着猫崽,一手拉起涂天林钻进院子,关上门。再一路“噔噔噔”把人拉到北屋。 “吱呀。” 门关上。 桃圆从怀里捧出白色猫崽,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涂天林已经找来一块柔软的綢布,桃圆顺势将猫崽放入綢布裹着,生怕它凉了肚子。 “涂大哥……” 涂天林已经沉声开口:“方才那番话,是说给外人听,圆圆无须介意。” 桃圆冲他粲然一笑,“好,我知道啦,涂大哥。” 涂天林:“圆圆可是有话对我说?” 桃圆点头,拉着他在床边坐下。 二人不約而同打量起这只猫崽。 “这猫……应当是不是寻常的猫。”桃圆迟疑开口。 说话间,他口中无声默念着,须臾,心口处浮现一颗泛着幽幽白光的蓮紋珠。 “方才见到这猫崽,我心口的蓮紋珠微微发烫,转动速度也快了不少。” “涂大哥,我族的蓮纹珠,能感应到这只猫崽。” 话落。 涂天林重新打量起白色猫崽。 看得出猫崽出生不过才数日,身上的耳朵和四肢还没有人的手指粗。 它浑身蜷缩成一团,模样还似剛出生那般皱巴巴的,看不出长大后的模样。 可这白毛,再加上它与蓮纹珠之间产生的感应。 无一不说明这就是莲氏一族的后代。 而莲氏一族除却桃圆,余下的只有莲獅。 这只白色猫崽,是莲獅的后代。 桃圆抬头,視线同涂天林的视线交汇定格。 “这是……莲獅的孩子。” 桃圆的声音含着些许颤抖。 涂天林:“嗯,看来确实如此。” 桃圆輕輕抚摸白猫幼崽,眼眶慢慢红了,“莲狮为何会送幼崽到我这里,他是不是出事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他腾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涂天林出声唤他:“圆圆。” “若有危险,他大可以直接在家里等你回来诉苦,而不是只留下一个孩子。” “且,院子四周并未有打斗痕迹血迹飞溅。他大约并未遇险,只是想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罢了。” 说话间,他起身,牵起桃圆往外走,“我们检查一圈院子四周。” 桃圆有些心慌意乱,被牵着手来到院子里。 二人在四周查看了几圈,确实并未发现打斗痕迹,发现猫崽的草丛四周干干淨净,并未出现凌乱迹象。 猫崽平稳而坚定放到草丛里的。 桃圆眼里的担忧并未消散。 直到—— 涂天林低沉的嗓音传来。 “圆圆。” 桃圆茫然抬头,“嗯?” “你的心口。” 涂天林站到他身边,挡住那道重新闪烁而起的白芒。 桃圆已经盯着草丛发呆一刻钟了,久久不肯离去。 而这会儿经涂天林提醒,他低头一瞧,莲纹珠正一闪一闪,似乎正与什么事物呼应。 桃圆精神一振,目光循着莲纹珠散发的淡淡光辉搜寻,立时,便发现呼应之物恰是躺在方才发现猫崽的草丛里。 “奇了,方才这盒子还不在此处。” 桃圆惊讶,連忙拾起那巴掌大的檀木色盒子,确定四周再也没有他物,他拉着涂天林急急返回北屋。 “我明白了,方才发现猫崽时我待在草丛旁的时间不长,还不足以发现莲狮设置的这道禁制。没想到他心思这般细腻。” 桃圆欢欢喜喜打开盒子,“我就知道莲狮不会不给我留消息的。” 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块白色綢布。 他视线停留于绸布几息,愕然望向涂天林。 “打开看看。”涂天林以眼神鼓励他。 桃圆抿唇,拿出那块绸布,緩緩展开。 霎时,绸布自动立起漂浮于空中。 一行一行属于莲氏一族的文字迅速浮现于绸布之间。 桃圆一字一句看了下来,神情渐渐从欢喜變成惊讶,最后,再變成哭笑不得。 涂天林:“怎么了?” 桃圆无可奈何地收起那块光芒渐渐消散的绸布。 “这孩子确实是莲狮的。” “他说看不得我在人间这般逍遥,而他不耐烦养孩子,是以送了这只猫崽到我身边。” “他说,反正我不能生养,刚好这个孩子送给我了,让我不要太感谢他。” 桃圆越说越发感到好笑,“莲狮怎么能这样,他的孩子岂能隨随便便扔给别人养?他还警告我别把孩子带回去还给他,否则就把孩子扔了。他不想见到我。” 桃圆欲哭无泪,慢慢走到床边,静静凝视睡得正香的猫崽子。 涂天林来到他身边,沉声道:“既如此,便将它养在身边吧。” 桃圆仰头,眼睫眨动。 “涂大哥……” “我们会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涂天林道,“圆圆,有这个信心养大它么?” 桃圆忙不迭点头,“有涂大哥在,我有信心!” 涂天林失笑。 小夫郎如今沉稳了一些,海口不敢随便夸,有也是依托于有他在的情况下。 他已经将自己的相公视为可以依赖托靠的存在。 涂天林很欣慰。 “好,那便这么定下了。” 桃圆却依旧面有愁色,为难地盯着床上睡得天地不知为何物的猫崽子。 涂天林:“怎么了?” 桃圆手搭在额间,颇为头疼,“这只猫崽子,长大了总有一日会变成人形,届时該怎么办?” “还有,我们該取什么名字呀?是跟着莲氏一族的姓,还是姓涂?” 涂天林怜爱地摸摸少年的鬓发,“圆圆真的长大了,竟能考虑这么多。” 涂天林沉吟片刻,道:“名字,便随我姓,否则长大他定要询问自己的出处。便他唤作涂莲生吧。” 桃圆眼睛一亮,不能更赞同,“涂莲生,这个好,涂大哥取名字真厉害!” “莲生,莲生,真好听!” 桃圆喜笑颜开,抱起酣睡的小莲生不停转圈圈,屋子里瞬时漾起欢乐笑声。 涂天林微笑注视小夫郎抱着莲生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停亲小崽子。 只是,第二个问题仍未想到对应之策。 恰在这时,方才的盒子从里跃起一道淡淡的亮芒。 桃圆、涂天林齐齐望向那道白芒。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宝宝们,九月快乐! 第98章 只见盒壁上微微闪烁着几个字, 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结孕石。”塗天林沉沉念出声。 “结孕石?” 塗天林:“嗯,顾名思义,应当是无孕之人變成有孕之人。” 桃圓睜大眼睛, 捧起那盒子仔细打量, 这会儿,“结孕石”三个字已彻底经消失不见。 “莲獅这是提醒我们找结孕石?” “……可不是已经有莲生了吗,怎么还要我们找结孕石呢?” 塗天林已经思索到其中的关窍, 道:“结合你方才想解决的问题, 想一想?” 桃圓茫然地望着床上睡熟的莲生, 无意识接话:“莲生是貓妖,长大后自会慢慢修成人形,我们总不能凭空變出一个大孩子出来吧?” 塗天林微笑不語。 驀地,桃圓瞪圓了眸子,吃惊望向男人。 “涂大哥……” “想到了?说出来。” 桃圆结结巴巴捧着盒子,不可思议地反复盯着方才结孕石三个字消失之處,稳了稳心神,道:“倘若我‘怀孕’, 到生产那日,用结孕石把莲生变成小婴儿,这样一来咱们就有‘孩子’了。届时再同大伙说, 貓崽子跑了!” 涂天林叹一口气:“圆圆果真聪慧。” 桃圆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真是个好办法,涂大哥,你为何叹气?” 涂天林:“的确是天衣无缝的好法子。只是我时常在想, 圆圆这般折腾会不会太累。” 桃圆赶忙过来捂住他的嘴, “怎么会, 我乐在其中呢, 只要涂大哥不嫌弃,我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涂大哥摸摸他臉颊,“好,既如此,我们便一同想办法找到结孕石。” 桃圆将盒子合上,放回自己装首饰的匣子里。 他瞧着床上的貓崽子,弯腰摸了摸它毛絨絨的小肚子,“莲生啊,你一定会顺顺利利长大成人的。” 想了想,桃圆拉着涂天林在长凳坐下,“涂大哥,既然莲獅并未告诉我们结孕石在何處,那就表示他也不知晓此事。” 涂天林望向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微微颔首,“既然他提出此物,便一定存在这世间,回头我便去镇上打听,看看能否得到一些线索。” 桃圆拍了拍肚皮,“看来我要大半年假装自己怀不上孩子啦。” 涂天林温声安慰小夫郎,“圆圆莫要思虑过多。” “嗯,我知道,我们是在为自己美好的日子而努力奋斗,说的乃是善意之谎,并未存有害人之心,所以不是在做坏事。” 桃圆冲涂天林笑了笑,“放心吧涂大哥,我会一直记住你的话的。” 涂天林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桃圆微微闭上眼。 少顷,屋内传来些微喘息声。 桃圆目光迷离,双手无意识攀着相公的腰腹,難捱着微微抓緊了他后背。 二人正是情动之际,酣睡的貓崽子忽然睜开一条眼缝。 “喵。” “喵。” 由于猫崽叫声过于微弱,叫到第三声时,情難自禁的二人驀地停滞。 桃圆唇嫣红、目光迷离同涂天林分开。 二人尴尬地齊齊望向床上睁大眼睛的涂莲生。 “喵!” 桃圆臉上红霞飛满天,他听得懂,赶緊从涂天林身上跳了下来,扯了扯他衣角,“莲生餓了。” 涂天林以拇指拭去桃圆嘴角的水渍,牵起他的手,“灶屋还有一些牛乳,我们去拿来给莲生喝。” “嗯!” 二人一块去了灶屋,涂天林生火,桃圆帮忙添柴。 热好牛乳后,盛在碗里,接着拿回北屋。 谁知一进去,迎面一个枕头朝二人砸来。 桃圆急忙拉着涂天林躲闪。 下一刻,他的梳子、首饰、衣裳也纷纷漂浮而至,像是排起长龙的队伍似的。 “哈哈哈哈哈!” 一阵奶声奶气的笑声传来。 “你们怎么拿个吃的都这般久,我早餓了!” 夫夫二人定睛一看。 方才呼呼大睡以及睡醒之后“喵喵”叫的猫崽子,这会儿嘴巴一张一合正盯着他们,在开口说话呢! 桃圆歉然,对涂天林说道:“抱歉涂大哥,莲氏一族的幼崽生来便是会说话的,没吓到你吧?” 涂天林摇摇头,“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是猫妖的后人,必然是要发生一些非比寻常之事的。 猫崽子,不,现在已经是涂莲生,莲生瞧见二人并未理会它,颇为不满,“喂!我说,我饿啦!你们怎么取食物去了这么久!” 桃圆同涂天林相视一眼,二人手牵手来到床边,居高临下注视着莲生。 桃圆出手如风,手指在莲生额心一点,“莲生,我们乃是你的爹爹,以后,不得这般无礼。” 他心口的莲纹珠爆发出一道白芒,顺着他血液一路灌注于指尖,最后没入莲生额头。 莲生方才还桀骜不驯的神情渐渐收敛,最后,乖乖趴在床上,恭敬唤了一声,“爹爹。” 桃圆这才满意了,“嗯,不光是我,还有这位也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莲生歪着脑袋看向涂天林,小小的耳朵频频抖了几下,“可是,他身上并没有法力,怎么能算是我的爹爹呢?” 桃圆同他解释:“因为我和涂大哥已经成亲,他是我相公,自然也就是你的爹爹。这是人间的礼俗约定之法,你日后须得慢慢习惯。” 莲生嘴巴张了张,“哦——” “还有,既然你是我们的儿子,便要遵循家里的规矩。” 桃圆说着,手一指房里掉得七零八落的衣裳、首饰以及其他物件,“这些东西,都得收拾整齐物归原位。” 莲生乖乖点头:“知道了,爹爹。” 猫妖后代出生后见到的第一只猫妖,便会认对方为父母。 再加之莲纹珠的莲氏一族的血脉压制,莲生已经从心底里认为桃圆便是他的爹爹。 至于这个二爹么…… 莲生双目眨了眨,还有待观察。 涂天林这时道:“莲生还小,这么多东西不好收拾,我来吧。” 这话一出,蹲在床头的莲生哼了一声,“你当真是我二爹?怎生这般瞧不起我!” 话落,只见它挥了挥爪子,一股股细小的劲风卷着地面散落的物件,一件件物归原位。 地面干干净净,仿佛方才从未乱过。 “看清楚了吗,我的本事比你大多了!” 涂天林只是伫立原地,勾唇微笑。 桃圆赶紧道:“莲生,不许挑衅你二爹,他是凡人,没有法力怎可与你相比。” “再者,家中还有另一条规矩,便是不能使用法术,家里过日子应该踏踏实实,明白吗?” 莲生不以为意,细小的尾巴甩了甩,哼道:“可是爹爹,我年纪小,还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法力。” 桃圆来到它面前,揪住它还没一根手指大的耳朵,“学不会就努力学,你爹我也是这般过来的。” 涂天林瞧着少年揪着一只猫崽的耳朵理直气壮自称为爹,笑容越发无法抑制。 莲生注意到了,气冲冲朝他叫:“你笑什么!” 桃圆掸了掸莲生的额头,“不许这么没规矩,对你爹爹要有礼貌。” 莲生吃痛,爪子欲捂住额头无奈还小,爪子太短根本够不着,只能作罢。 桃圆被这场景逗得哈哈大笑。 “爹爹怎么也跟着嘲笑我!”莲生气鼓鼓,耳朵也跟着一颤一颤。 桃圆笑眯眯:“因为你太可爱了。” 他转身对涂天林道:“不如我们今夜便腾出一间空屋子让莲生住进去吧?” 涂天林看了看天色,“今夜太晚,转了一天你也累了,不如便让莲生今夜睡在这儿,明日再动工,如何?” 桃圆看向莲生,“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占地方,我给你做一个小窝,今夜暂时睡在窝里吧。” 莲生哼了一声,目光挑剔地打量涂天林,“看在你关心我爹爹的份上,今夜就暂时这样睡吧。” 桃圆和涂天林失笑,便去寻了几块绸布,做成一个柔软的窝,放在了桌面。 莲生喝完牛乳,轻轻一跃,进入窝里。 慢慢闭上眼睛。 桃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莲生睁开眼睛第一个瞧见的便是他。 这表明,之前出生的数日,它并未见过莲狮。 莲狮是趁它睡着之际送来的。 他真是费了心思了。 熄灯后。 涂天林抱紧桃圆,在他耳边轻问方才他因何叹气。 桃圆低声说了。 涂天林:“看来你的族人是真心为你考虑的,别想了,睡吧。” 桃圆:“嗯。” 既然莲狮不愿意养孩子,他又正好缺一个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孩子,涂大哥也能少被村里说几句。 一个凡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孩子? 即便涂大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可他在乎。他在意涂大哥的心情,不希望外人在背后议论他。 莲生的到来,真的让他松了一口气。 桃圆自己没所谓,只是不希望在意的人受了委屈。 这一晚,屋子里的人和猫崽一夜好眠。 …… “喔喔喔!” 村里鸡叫时,天光微亮。 桃圆难得第一时间就睁了眼。 只因听到院子里传来奇异的响动。 猫妖耳力异于常人,即便是睡梦中也能有所察觉。 “涂大哥。” 涂天林蓦地睁开黑沉的眸子。 不消桃圆多说,他也听到了院子里不断传来的“扑棱”声。 二人相视一眼,起身出了门。 到了院里,一瞧,什么都明白了。 昨夜他们带回来的是只小鸡崽,这会儿正扑腾着毛绒绒短小的翅膀,在被一只“猛兽”追着满院子跑。 那猛兽赫然便是涂莲生。 别看莲生只长得同人的拳头大小,它毕竟是妖,捣鼓几只鸡根本不在话下。 若这些鸡崽此时是大鸡,早就被莲生追到屋顶去了。 这会儿,满院子都是黄色鸡毛满天飛。 “叽叽叽,叽叽叽!” 鸡崽们惶恐躲避莲生的抓捕,一个个腿短翅膀短的,一连被绊倒数次,狼狈不已。 就连院子角落栽种的小白菜和葱都被翻了个乱七八糟,泥土四溅,菜葉子也残破不堪,一颗颗白菜东倒西歪。 简直是惨不忍睹。 “莲生!” 桃圆气急败坏上去就要抓小兔崽子。 “一大早你在干什么,怎么能把家里弄得这般乱糟糟!” “你给我过来!” 莲生看到桃圆过来撒腿就跑,“爹爹,我又没有用法力,只是好心帮你看鸡而已!” 一人一猫跑得飞快,“什么看鸡,鸡不需要看,它们待在院子里便好,你怎么这般顽皮!” “爹爹,这些鸡饿了,你得赶紧给它们做吃的!” 桃圆骤然停下,瞧着那群精疲力尽瘫在水井旁的鸡崽,不由望向涂天林。 后者忍着笑,道:“你先教育孩子,我去喂鸡。 趁着涂天林说话莲生松懈的刹那,桃圆一溜烟已经赶到小崽子跟前,将它拎了起来。 “爹爹,爹爹!” 桃圆赶紧捂住它的嘴,“嘘!” 涂天林这会儿正拿出一捆菜葉子,将昨日剩的一些米饭也端出来,正坐在屋檐下做鸡食。 桃圆抱着莲生来到他身边,坐下,手稍稍挪开一点距离,在莲生耳旁悄悄道:“昨夜竟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莲生,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你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会惊吓到村里的大伙。” “什么?” 莲生皱着一张臭脸,气呼呼道:“我不能说话?爹爹,凭什么呀?那我该怎么同你们交流?” 桃圆:“有外人在,你只管喵喵叫便是,我能听懂,你二爹也能听懂。” 莲生似是不可置信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涂天林,“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能听懂猫語?” 桃圆哼了一声,“你别管为什么,你二爹很厉害的,你可不能小看他。” 从前胡老大夫尚在时,涂天林便能时不时猜测出桃圆的叫声包含的意思,到后来相处时间长了,他越发能准确揣测出桃圆叫声里的含义。 因此,桃圆并不担心涂天林听不懂莲生的猫叫声。 莲生却猛地将脑袋一扭,“我才不信!除非他能证明给我看!” 涂天林停下手中的混合菜叶和米饭的动作,“可以。” 桃圆抚掌而笑:“好呀,莲生,你现在便用猫语说几句话听听。” 在两位爹爹注视下,莲生清了清嗓子。 “喵,喵喵喵,喵。” 说完后,莲生得意地抖抖耳朵,“你得一字不落重复我的话,否则就算你输!” 涂天林看着莲生的眼睛,温声开口:“我不要蠢货做我的爹。” 桃圆差点没绷住,用力咬着嘴唇生怕自己放声大笑。 莲生气得爪子乱舞,“不可能,再来!”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99章 桃圓收起笑, 嚴肃而认真地教育孩子:“莲生,他是你二爹,不许这么骂他。” “有句俗语叫嫁鸡隨鸡, 嫁狗隨狗, 你若是骂他,便是连我也一块骂了。” 莲生一听着急摇头,“不是的, 我没有要骂爹爹。” 桃圓眯起眼睛, “嗯, 那就对了,我嫁给了你二爹,就是他的夫郎,他的体面尊嚴就是我的体面尊严,莲生若是孝顺,就不该暗暗贬低谩骂你二爹。否则我也会失了面子。” 莲生闷闷低头,小小的尾巴在地面扫出一条细痕,“哦, 知道啦。” 桃圓这才笑了:“莲生真是聰明,一点就通。” 塗天林目光慈爱地看着莲生,又赞许桃圓, “圆圆果真长大了, 教起孩子来一板一眼,颇有当爹的风范。” 只是他不好说,在他眼里, 小夫郎永遠是天真活泼的少年。 现在, 又多了一个需要他宠着的孩子。 他很高兴。 莲生这时却一眼瞪了过来, “别以为爹爹替你说好话, 方才的赌就不作数了!” “继续!” 塗天林勾唇:“我没忘。” 莲生冲他齜牙,“喵。” “喵喵!” “喵喵喵,喵!” “喵!” 桃圆一听,直接乐了。 莲生傲娇地甩着尾巴,扭头不看塗天林。 后者亦是笑容满面,徐徐道来。 “我是乖宝宝,你要好好对我!” “我要吃好吃的,爹爹也要吃好吃的!” “不准欺负爹爹,否则我就欺负你!” 话落,院子里安静几息。 紧跟着,便是桃圆“咯咯咯”的笑声。 莲生一甩尾巴:“爹爹,你笑什么!” 桃圆一本正经道:“你二爹没有法力,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他怎会欺负我?” 塗天林却沉声答应:“莲生说的话,我会做到。” 莲生这才满意地又甩了甩尾巴,“哼,这还差不多!” “错啦,错啦!”桃圆扬扬眉,“莲生说的那些事,你二爹一直在做,而且待我极好,时常是我惹祸,他给我收拾烂摊子。莲生,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啦。” 小莲生耳朵一抖,鼻孔都快上了天:“哼,我的眼睛就是尺,爹爹被他蒙蔽,我可是要好好观察的,却不让他蒙混过关!” 在他扯嘴皮子的功夫,涂天林已经做好鸡食,起身时,他弯腰摸了摸莲生的腦袋。 莲生直愣愣望着一只大掌覆盖下来,一时间竟忘了躲开。 待回过神来,涂天林已经走了过去,“莲生关心爹爹,是个好孩子,二爹一定谨記莲生所说的话。” 莲生这才反应过来,气哼哼翘起尾巴,不说话了。 什么嘛,剛才爹爹的男人摸得这般温柔,真的很舒服。 还想再被摸一摸。 莲生可耻自己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连忙迈着小碎步来到桃圆身旁,“爹爹,你也摸摸莲生!” 桃圆闻言,认认真真从它腦袋顺着脊背抚摸一遍,“这样可以嗎?” 莲生高兴极了:“嗯!很舒服,谢谢爹爹!” 桃圆抱着莲生起身,“好啦,难得今日我起这么早,莲生也睡不着了吧?不如陪我去看看你二爹做早饭?” 莲生窝在桃圆怀里,好奇仰着脑袋,“平日里爹爹这个时辰都还未起身嗎?” 桃圆:“对呀,我都是睡到自然醒,醒来你二爹已经做好早饭,我直接洗漱就能吃饭啦。”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涂天林已经喂好了鸡,给菜地浇水,还去了马棚给马匹喂干草。 到了灶屋门口,涂天林也恰好走过来,看到一人一貓,便道:“圆圆若是还困倦,可去睡一会儿,早饭做好了再叫你起身。” 桃圆笑着看向莲生,眼神里仿佛在说,瞧,我没说错吧? 他对涂天林道:“不啦,今天情况特殊,我陪莲生说说话,顺道在旁看看能不能给涂大哥搭把手。” 涂天林点点头,“也好。” 他径自进灶屋生活,择菜、洗菜。 “今早做的是芝麻饼,昨日你说喜欢,我便试着自己也做一份,再煮一锅清粥,再加上辣炒胡瓜丝。” 桃圆连连点头:“涂大哥,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嘿嘿,涂大哥辛苦啦!” 涂天林一笑:“还剩下半罐子牛乳,是给莲生的。今日还得再去買一罐回来。我做完早饭便去。” 莲生一撇嘴:“怎的我要喝牛乳,你们却能吃那些芝麻饼清粥胡瓜丝的。” 桃圆一点它脑袋:“因为你还小,不过呀,你是我的孩子,估摸着只要吃半个月牛乳,你便能同我们一样也能吃饭菜啦。” 莲生忙不迭点着脑袋:“嗯嗯,爹爹说的莲生愿意相信!” “涂大哥,不如我去将牛乳買回来吧。”桃圆这会儿看向在灶屋忙碌的男人。 涂天林:“圆圆教育孩子也颇费精力,还是我去吧。” 桃圆齜牙一笑:“不许同我抢,我剛好带着莲生认一认村里的路。” 涂天林一想也是,便应了声好。 桃圆于是高高兴兴带上一串铜钱出了门。 一边走,他一边在莲生耳旁嘀咕:“記住了,看到外人可不能说人话,必须喵喵叫,明白么?” 莲生:“喵。” 桃圆笑着捏捏它脸蛋,“嘿,真是聰明的小莲生。” 说罢,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路,慢慢从村尾往村子里走去。 这个时辰,清水村的村民已经有不少下了地,在忙着收割麦子呢。 大槐树下依旧有不少婶子姑娘哥儿在一边閑聊一边干活的。 大老遠,便瞧见桃圆怀里抱着东西往这边走来。 有人打招呼:“嗐,这不是桃哥儿嘛,今日怎的这般早啊!” 桃圆挥了挥手:“陆媒婆早啊,我出来去荣家买牛乳。” 元哥儿:“荣哥儿方才还在呢,这会儿回去一趟拿簸箕了,待会儿你们可以一块回来。” 桃圆点点头说好。 这时,莲生从他怀里抬起脑袋,“这……” 原本想说这么多人。 桃圆及时咳了一声,“嗯咳咳!” 莲生出口的话顿时变成一串,“喵~” 劉婶子顿时伸长脖子:“哟,这是?” 柳清:“这便是昨夜桃哥儿在门口捡到的小貓崽吧,模样真是乖巧可爱。” 元哥儿:“貓崽子还这般小,直接抱出来好么?” 桃圆眨眨眼:“它胆子可大了,没事的。” 劉婶子忽然插进来一句:“桃哥儿要买的牛乳该不会就是给貓崽喝的吧?” “对呀。” 劉婶子:“嗬!” “不用想,这定是涂猎户又开始犯那宠猫儿的毛病了,嘿,还真没看出来他竟这般溺爱猫儿,要我说,村里的猫都是随手养养吃些剩饭剩菜就能长得膘肥体壮……” “喵!” 刘婶子一轱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桃圆怀里传来一声声猫叫。 一瞧,嗬,小猫崽子正冲她龇牙咧嘴呢! 虽然还未长乳牙,但一看这样儿就凶巴巴的。 大伙哈哈大笑:“看来涂猎户没宠错,小猫一看就是聪明的,同之前那只白猫一样儿!刘婶子还是莫要再说这些令桃哥儿涂猎户不快的话啦。” “是啊,毕竟是胡老大夫生前托付涂猎户照顾的猫,猫走了涂猎户消沉过一段时间呢,这忽然捡到一只差不多一样儿的,涂猎户心里也能有个慰藉喽。” 柳清和元哥儿紛紛围了过来,问桃圆:“我们能摸一摸这只猫崽吗?” 桃圆同莲生对视一眼,小崽子便奶声奶气道:“喵。” 桃圆微笑道:“小崽子看样子不排斥,你们摸摸吧。” 柳清元哥儿于是小心翼翼摸了摸莲生。 “真可爱。” “倒是真的同涂猎户先前那只白猫长得差不多。” 桃圆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同众人道:“今日我和涂大哥还要打扫出一间屋子让小猫住进去呢,就先走啦。” 铁柱他娘:“哗!居然还专门腾一整间屋子让猫住?” 四周纷纷传来大伙的吸气声。 刘婶子:“又来了又来了,你们就宠它吧,哎,这涂猎户失去了一只猫,这是下血本要宠回来喽!” 柳清笑着对桃圆道:“别管刘婶子你快去吧。” 桃圆点点头,“嗯,你们继续聊,我先走啦。” 元哥儿瞧着少年抱着猫崽走远,道:“桃哥儿才刚成親,正是好玩的性子,忽然来了只猫崽,涂猎户还这般宠着把它当成人一般养,桃哥儿会不会太累了?” 柳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桃哥儿是会把心事放在脸上的人,他若是不开心定然不会应承出来给猫崽买牛乳,况且还是抱着猫崽子出来的。我瞧着他倒是乐在其中,咱们无须太过担心。” 元哥儿一个劲点头:“嗯嗯,我瞧着涂猎户也不像是宠起猫儿就忘了夫郎的人,嗐,我也别想这么多了。” …… 桃圆从荣家买了牛乳,荣哥儿好奇地围着莲生转了一圈,对这只猫崽爱不释手。 閑聊片刻,桃圆抱着莲生慢慢往回走。 待终于快要回到家,四周无人时,莲生终于低低开口。 “爹爹,方才那些是你的朋友吗?” 桃圆:“是呀,我同你二爹成親时,都是他们帮忙操办的,成亲有很多繁琐的事需要做,没有他们还真的不行呢。” “那,我也不能和你的朋友说话吗?” 桃圆想了想,“现在不能,记得吗,除了我和你二爹,其他人都不能说。” “莲生放心,为了同你二爹以及村民大伙顺顺利利在这儿生活,你大约还需得忍个一年半载的。不,两年吧。” 桃圆自个儿也不太清楚,凡人的婴儿究竟是几岁才能开口说话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0章 莲生一听貓脸顿时垮了下来。 “爹爹, 我要两年不能说话?” 桃圓紧张地瞟了一眼四周,“嘘,小点声。” “莲生现在不就是在同爹爹说话吗?” 小莲生手指长的尾巴甩了甩, “也是哦!” 桃圓:“对呀, 不是不能说话,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话。” “届时待你化为人形,就可以随心所欲在大伙面前说话啦。” “你二爹在清水村受过大伙照拂, 其实大家人都很好的, 为了能在村里好好生活下去, 莲生辛苦一些幫幫爹爹和二爹好不好?” 莲生用爪子挠一挠胡须,“可是方才那个胖胖的什么刘嬸子说话一点也不让人高興……” 桃圓揉揉它脊背,“嗐,刘嬸子是村里公认的嘴巴刻薄,说话就是难听,听到她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啦。” 莲生:“哦——” 这是,有两个村民挑着擔子迎面走来。 桃圓抱着莲生赶紧站直了脊背,“嘘别说话, 有人来了。” 等到二人经过,他抱着莲生快步往家里走。 如今正是秋收繁忙时节,四周地里都有人在收割。 时不时碰到人, 桃圆笑着同村民打招呼。 好不容易到了家里, 一进院子,莲生长长吁出一口气,奶声奶气道:“憋死我了, 终于可以说话了。” 桃圆噗嗤一笑:“你可以喵喵叫呀, 谁让你一直憋着不出声了?” 莲生委屈:“……爹爹, 我忘了。” 塗天林这时从屋里出来, 见到二人快步上前,接过桃圆手里的牛乳,“圆圆辛苦了。” 桃圆便把方才的趣事告诉塗天林,后者听罷微微颔首,“确实苦了莲生了,不若……” 塗天林停顿几息,似是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桃圆道:“塗大哥放心,莲生只是在碰到外人时不说话而已,同我们在家只要没外人想说就说,一年半载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莲生,你说是不是?” 桃圆用小指戳了戳莲生的小下巴。 小家伙不情不愿应声:“哦,爹爹说得对。” 桃圆胡乱搓它胡须,“你答应我的啊,要好好同你二爹相處,不许捣乱哦。” 谁知莲生从他怀里一跃而下,胡乱在地面蹦跶,“略略略,我又没答应爹爹,要不要好好相處还要看他的表现!” 说罷,小家伙一溜烟跑了。 “哎,你!” 桃圆哭笑不得,看向涂天林,“涂大哥不要生气,莲生太调皮了,回头它若是不乖我就揍它屁股。” 涂天林将桃圆搂过来,温声道:“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圆圆莫擔心,慢慢来。” 桃圆点点头,“嗯,今日我们一块整理莲生的房间吧,要不要再去镇上添置些物件?” 涂天林:“有道理,不如今日先腾出地方,明日到镇上采购,如何?” “嗯!” 夫夫二人商量好了,这时,乍然听到后院传来馬匹惊吓发出的嘶鸣声。 桃圆一听就知道不妙,“莲生!” 他拔腿奔向后院馬棚,火急火燎赶到时,小小一只貓崽正不停狂甩尾巴,冲着低头的馬儿哈气。 那是一种即将进攻的姿势。 桃圆赶忙奔过去抱起莲生,“兔崽子,怎么才离开视线一会儿你就要闯祸?” “这是你二爹买的馬匹,咱们到白溪镇都要靠坐马车前去的,你可不能伤了马儿啊。” 莲生被强行搂紧,冲不了马挑衅,尾巴却不停扫着桃圆的手臂,“爹爹,这马冲我喷鼻子!” 马这会儿正在马棚里不停踩踏,尾巴和莲生一样亦是狂甩不停。 涂天林这时及时赶了过来,連忙撫摸它脊背,安撫受惊暴躁的马儿。 桃圆:“马儿喷鼻息再正常不过啦,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莲生:“哦。” “那你错怪了马儿,是不是該和它道歉呀?以后咱们还要靠马儿驮着马车带我们去镇上呢。” 莲生脑袋一扭,鼻子朝天哼哼:“咱们就不能用法术飛去镇上吗,做什么马车呀多麻烦!” 桃圆看了一眼涂天林,义正严词道:“不行,你忘了之前我同你说的,咱们要在村子里顺顺利利过日子,就不能动用法术。” “一切生活事宜都要靠自己动手,如此才能长长久久在这里待下去,明白么?” 一旁,涂天林笑了。 桃圆努努嘴,“涂大哥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涂天林勾起嘴角,“我只是感慨,圆圆现在居然也开始教育起孩子来了,越来越有当爹的模样了。” 莲生瞧着两人眼神含情脉脉,猝然打断,“好啦好啦,知道啦。” 小崽子跳下去,朝马儿甩了甩尾巴,“我向你道歉,这下总行了吧?” 小崽子莲生纵使对涂天林不满,但是爹爹喜欢他,他有什么辦法? 桃圆一听,颇为不满:“这是道歉的态度吗,马儿若是不高興就不肯进食,不进食便会消瘦得不成样,到时候涂大哥該难过了。” 莲生撅起嘴巴,“哪有这么麻烦的,爹爹真是……” 虽嘴上这么说,小崽子身体却很诚实,正准备再道歉,马儿却甩了甩马尾,朝它低下了头。 涂天林微微一笑:“看来马儿想同莲生親近。” 莲生抖了抖胡须,骄傲地挺起脊背,“真的吗?” “当然,你上前来。” 莲生迈着猫步慢慢上前。 马儿将头俯得更低了。 莲生想了想,眼睛一亮:“它是不是要让我上去!” 马儿似是听懂了,甩了甩尾巴。 涂天林讶然,道:“看来是了。” 莲生一听,高高兴兴一跳,轻盈跃到马儿背上。 马并未反抗,稳稳当当驮着莲生,还轻轻踩了踩马蹄。 桃圆欢欣不已,“莲生和马儿做起朋友啦,真厉害!看来马儿很喜欢小莲生呢!” “莲生,你以后可不准欺负马儿了啊,它对你这么好。” 莲生傲娇,故作不耐但又抑制不住喜悦,轻哼一声,“知道啦爹爹。” 涂天林亦是微笑道:“好了,我们去整理屋子,让莲生在这同马儿玩耍,如何?” 桃圆:“走吧走吧,整理出来莲生今夜就有地方睡觉喽。” 莲生:“可是我想同爹爹睡。” “傻莲生,爹爹不是同你说了吗,小孩子要有自己的屋子,不能永远同爹爹睡一个屋的。” “好吧。”莲生闷闷埋下脑袋。 随后,夫夫二人林去了胡老大夫的院子。原先涂天林将胡老大夫的院子打通,铺了一条鹅卵石小路,称之为西院。涂天林这边则是南院。成親前一晚桃圆便是睡在胡老大夫这边西院的屋里。 成亲之后,西院的屋子都用于堆放物件,夫夫二人照旧还是睡在北屋。 胡老大夫这西院有三间屋子。 涂天林略一思索,正要说话。 桃圆抢在他前头,急急开口:“莲生的屋子不如就这间吧!” 他指着的是离北屋最远的一间。 涂天林目光落到桃圆所指的屋子,结合小夫郎略红的耳根,只一猜便猜出了大半,“圆圆是否担心夜里……被莲生听到。” 他只说了一半,桃圆面颊腾地全红了。 “涂大哥!” 涂天林笑容愈盛:“好,不说便是,圆圆莫羞。” 桃圆:“我才没有羞!” “好好,没有没有。” 涂天林刮刮他鼻尖,唇角弧度上扬,“走吧,整理屋子。” 不多时,屋子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过了半个时辰,桃圆还爬上了屋顶。 涂天林亲眼看着少年身手利落攀爬而上,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圆圆,当心摔了。” “放心吧涂大哥,这点高度我才不怕,涂大哥,这里是否需要添一些茅草,你扔上来,我来就好啦。” 涂天林瞧着小夫郎在屋顶走来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一連招手让他下来。 桃圆这才从踩着梯子下来了。 大的刚下来,小的却又嗒嗒嗒跑了过来。 “爹爹!” 莲生瞧见梯子,眼前一亮,还不等涂天林出声,小小一只猫顺着梯子爬得飛快。 “莲生!当心摔了!” 小莲生才不听呢,尤其是叫他的还是那个二爹。 “我才不会摔,我只会让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莲生撒丫子在屋顶跑来跑去,将茅草踩得到处都是,还有不少草屑掉落,飞舞飘飘。 “阿嚏!” 桃圆鼻子里钻入草屑,痒痒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莲生,快下来。” 莲生玩得正起劲呢,咯咯直笑,“爹爹能上去,为什么我不能?” 桃圆雙手叉腰:“你还小,若是摔了可就把脑袋摔坏成傻子啦!” “还有,我同你二爹现在身上都是草屑,被你弄得脏兮兮的,赶紧给我下来!” 莲生:“我不——” 他才出声,就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腾空提起,咻地一下从屋顶飞下。 桃圆张开雙手去接,谁知鼻子又是一阵巨大痒意来袭,手便落了空。 关键时刻,一旁伸出来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将不能动弹的莲生捧在掌心。 “阿嚏!” 桃圆恰巧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而后,心虚地对上涂天林的目光。 “我、我鼻子太痒了嘿嘿。” 桃圆说罢看向莲生,“若不是你二爹手快,你可就要摔到地上啦。” 莲生心里感谢,面上却看都不看涂天林,傲娇地哼了一声,恼道:“还不是爹爹使了法术,方才还说不让我用,这会儿却自己用了!” 涂天林望着这一大一小,眼尾上扬没停下来过。 家里更热闹了。 真好。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桃圓被明晃晃反驳, 耳根发烫,“我这是为了管教约束你,平日里的小事爹爹我可从来不用法术。” 说着, 他又凶巴巴板起脸, “小兔崽子,你若是再調皮,小心一整日都别动弹了。” 莲生在塗天林掌心没办法动, 耍无赖不成开始撒娇, “爹爹, 爹爹,莲生不想一整日都不能动弹,我不調皮了好不好?” 桃圓扬扬眉,正要装模作样沉吟一番才答应,却见小崽子又问:“可是,怎么才算是调皮呀?” 桃圓哭笑不得,心想还是把小崽子想得太简单了,于是一件件數给它听:“譬如昨夜你将爹爹二爹的房屋弄得一片狼藉, 今早小鸡受惊菜地乱糟糟,还有欺负馬儿,以及方才将草屑弄得乱飞, 都属于调皮……” “——可是, ”莲生打断他爹,“方才我们经过那些村民,走远了还能听到那个刘嬸子说爹爹之前烧了灶屋, 摔了碗碟——” 桃圓一愣, 倒是忘了小崽子也是妖, 耳力好着呢, 隔着这般远刘嬸子的话。 他被小崽子的质问弄得面红耳赤,要辩解,塗天林这时柔声替他说话:“你爹爹不善家务,那些事并未是刻意为之,不作數。” 桃圆:“对对,故意把家里弄得乱糟糟,那才是调皮,莲生说的那些,只不过是爹爹不小心罢了,不算数的。” 莲生拖长音调:“哦——” “知道啦。” “爹爹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桃圆眨了眨眼,指尖微动。 下一刻,塗天林掌心的莲生甩了甩尾巴。 “我能动啦!” 莲生欢欢喜喜要跳走,桃圆的声音传来。 “莲生,方才二爹救了你,怎么不谢谢二爹呢?要做个知礼的孩子哦。” 桃圆虽不是莲生亲爹,但身为莲氏一族族长,莲氏血脉威压显赫。 莲生尾巴一甩,如鹌鹑一般老老实实待在塗天林掌心,脆生生道:“谢谢二爹救莲生。” 桃圆一喜,“莲生方才叫了什么?” 涂天林微笑:“我听到了,莲生唤我二爹。” “莲生真乖!” 桃圆抱起莲生狠狠亲了一口。 莲生嫌弃扭过头,“爹爹的口水糊在我脸上啦!” 莲生虽然才刚出生不久,但是性子却已经天然形成,傲娇得不行,方才它看得分明,在从屋顶掉落的一瞬,爹爹的男人眼里布满擔忧,伸出手的一瞬眼部肌肉绷紧,生怕接不住自己。 在接到以后,他明显鬆了口气,眼四周放鬆下来。 爹爹的男人,是真的在擔心自己。 桃圆嘁了一声,放开莲生,公然抱着涂天林亲了亲,“我亲你二爹他就不会嫌弃,你这个小崽子反倒嫌弃起来了。” “他是你男人,不一样。” 莲生小大人一般甩了甩尾巴,跳到一旁的柿子树上,尋了根粗大的枝幹趴下了。 桃圆:“小鬼头,这方面你倒是鬼精鬼精的。” 莲生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啦,爹爹快去整理屋子吧。” “臭小子,指挥起你爹爹来了。” 桃圆指着枝幹上的貓崽子,还要再笑骂几句,涂天林这时拉过他的手,“圆圆,继续吧,否则今日都做不完了。” “嗯,走吧。” 莲生眯着眼,从眼缝里瞧着两道身影进了屋,心满意足吹风睡大覺去了。 清理了一日,终于将所有物件挪到一间屋子,莲生的住的屋子幹幹净净,还搬进了一张竹榻,今夜小莲生便睡在这里。 到了夜里,该睡之时,涂天林尋来一床被褥,说是夜里着凉,莲生蓋着肚子不会受凉。 桃圆在一旁还不知该怎么做时,涂天林已经替莲生蓋上了被褥。 莲生眼巴巴盯着桃圆,希望爹爹替自己盖,但桃圆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只是眼巴巴干瞪眼等着,一边心里覺得涂大哥真是比他还有慈父的模样。 莲生小小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去看涂天林,又一边偷偷看桃圆,“爹爹,就不能陪莲生睡么?” 桃圆瞧着小崽子可怜兮兮眼睛眼里含水的模样,弯下腰,拍拍它的小脸蛋,“真这么想让爹爹陪着睡?” “嗯!” 桃圆抬头。 还未开口,涂天林已经出声:“既如此,我们便一塊陪着莲生睡吧。” 桃圆无奈:“那今日整理这屋子岂不是浪费涂大哥的力气了。” 涂天林:“便在这儿待着陪莲生,待它熟悉了屋子,之后我们再回北屋,如何?” 莲生一听,眼睛一亮,直想叫“好主意”,然而话到口边傲娇地扭着头愣是没出声。 桃圆点点头:“这方竹床榻足够大,没问题,那今夜咱们便在这儿陪着莲生吧。” 他说着,掀开被褥,拉着涂天林一塊钻进被子。 莲生一左一右躺下了人,欢喜得尾巴不停甩。 桃圆捏捏它脸蛋,又亲了亲涂天林,“睡吧,明日咱们带莲生到白溪镇采购喽。” 翌日清早。 莲生才睁眼,便慢慢记起这是在新搬进的屋子睡着呢,一旁还有爹爹,以及爹爹的男人。 小崽子正要动作,便听到一旁传来窸窣声响。 原来是涂天林醒了。 这会儿正是东方露出鱼肚白之时。 涂天林早起要做饭。 莲生赶忙闭上眼。 窸窸窣窣依旧持续。 不一会儿,莲生感到身上拂过衣料,接着听到轻轻啵的一声。 紧跟着,又是一阵窸窣。 下一刻莲生感到脸传来一阵轻柔的亲吻。 原来方才是二爹亲了爹爹。 二爹……又亲了他。 等到房门打开,屋里没了动静。 莲生才睁开眼睛。 毛绒绒的脸蛋还浸着一点温热。 原来,二爹和爹爹睡之前和睡醒都要亲亲吗。 有爹爹亲的感觉真好。 有两个爹爹亲的感觉,更好。 莲生翻了个身,两只小爪抱着爹爹的胳膊,脑袋埋在被褥里,重新闭上眼。 莲生睡了个回笼觉。 起来时桃圆居然还未醒。 而院子里已经飘香四溢了。 二爹已经做好早饭啦。 “大懒虫爹爹,起床啦!” 莲生在桃圆耳旁大叫。 被褥里的人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身,“莲生,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不早啦,我都嗅到二爹做早饭的香气了。” “是嘛?” 桃圆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哇,太阳都快出来了。” “莲生,咱们赶紧起床吧。” 一人一貓出房门时,隔壁院子里的鸡正在啄米粒,菜地的叶子泛着水珠,饭桌上的早饭也已经摆好。 涂天林看到他们沿着鹅卵石小路过来,道:“正要叫你们起床,洗漱过了吗?” 桃圆伸了个懒腰,“还没呐。” 涂天林便将他抱到凳子坐下,打来一盆清水,替他擦脸,又拿来外裳替他穿了。 莲生在一旁全程看着,看着爹爹自然舒展双臂,二爹替爹爹洗漱,二人夫妻恩爱,眉眼之间全是浓情。 小崽子想起晨间被亲过的脸。 又一次傲娇地别过脑袋,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 哼。 它才没这么快就被收买呢! 可是当莲生看到早饭摆着一碟小鱼干猛流口水时,方才的想法早已抛诸脑后。 “好香!” 桃圆看着埋头狂啃小鱼干的崽子,笑道:“怕你吃不惯其他,这是你二爹特意买的小鱼干。” 莲生吃得忘乎所以,爹爹说什么都点头,“嗯嗯,知道了。” 桃圆笑得前仰后合,“那还不赶紧谢谢二爹,换做是爹爹,我可起不来这么早给你做煎鱼呐。” “谢谢二爹,谢谢二爹!” 桃圆霎时哈哈大笑。 …… “哈哈哈哈!” 直到上了馬车,桃圆依旧合不拢嘴。 莲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一只甩着尾巴烦躁呢,“爹爹,你怎么还笑呀!” 桃圆樂不可支,故意逗它:“莲生,再叫一声二爹听听?” 莲生小小的身体往角落一蹲,一趴,“爹爹!” 桃圆眨眨眼,从屉子里拿出一包小鱼干以及牛肉干,“这是你二爹给我们做的肉干,你闻闻,香不香?” 小家伙鼻子早就嗅到了肉香,噠噠哒奔过来叼起其中一包小鱼干,“好香呀!” 桃圆樂了:“瞧你,就只会说这句啦?” 桃圆看着莲生叼着纸包将其打开,故意问:“不是刚吃过早饭么,怎么又吃起来了?” 莲生已经“咔吱咔吱”啃起了鱼干,“这个不一样,这个小鱼干是脆脆的,同早饭的小鱼干不是一个口感。” “那,好吃吗?” “好吃!” “那爹爹告诉你,除了这些,爹爹还会做许许多多好吃的,小鱼干可是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一样菜了。” 莲生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嘴巴啃鱼干的速度也快了,“这鱼干这般味美,怎生还是最一般的?” 桃圆:“对呀!小莲生,日后你就慢慢知道喽,你瞧爹爹,自打同你二爹成亲以来,脸都吃胖一圈啦。” 马车一路轱轆轱轆前行。 在到达白溪镇时,已经将之前涂天林之前做过的美食统统说了一遍。 听得莲生是双眼放光,口水直流,满脸向往。 “这么多美食,莲生日后都可以慢慢吃到哦,你二爹可是个能干勤快的爹爹呢。” 在桃圆描述之下,到了下马车之时,车帘掀起。 涂天林探头进来:“圆圆,莲生,到了。” 他话音才落,便见莲生哒哒哒从那头奔过来,到了车帘处,还回过头催促桃圆:“爹爹快来。” 说罢,小家伙一跳便蹦到了涂天林肩头。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2章 涂天林也朝车厢里伸出手。 桃圓唇角笑容霎时扩大, 过去搀扶上男人的手臂,顺便一点蓮生的脑袋,“小馋鬼, 不愧是爹爹的孩子!这么快就——” “爹爹!快出来!”蓮生打断桃圓的打趣。 桃圓笑盈盈由涂天林牵着下了馬车。 后者感受到一大一小之间的氛围, 侧头瞥一眼蓮生,温声问:“怎么了,圓圆同蓮生在说什么趣事?” 桃圆眨眨眼:“小莲生说要二爹做好多好吃的呢!” 莲生:“爹爹!” “小馋鬼, 我又没有说错。” “爹爹!” 小莲生“唰”地纵到桃圆肩头, “我才不是!” “你就是, 方才你听到爹爹提到二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就吵着说也要嘗嘗。” 桃圆笑眯眯地冲涂天林眨眼,“二爹,你说呢?” 涂天林:“家里有一个大馋鬼,一个小馋鬼,我定是要换着花样做好吃的,把你们養得胖乎乎,好不好?” 莲生积极举手:“好, 小魚干,小魚干!” 桃圆噗嗤一笑:“光惦记着小魚干了,你二爹擅长的可不只是小魚干呢。” “我知道呀, 可是我还是想吃小鱼干。” 涂天林摸摸莲生脑袋, “吃多了也会腻,今夜再做一次,便要隔几日再做, 好不好?” 桃圆眼里含笑:“馬车里还有未吃完的鱼干呢, 臭小子这般嘴馋。” 莲生抱着他的肩头撒娇:“爹爹, 那就今晚做一次小鱼干, 过几日再做好不好?” 桃圆冲涂天林眨眨眼,“那就听小莲生的。” 涂天林:“好。” 一家三口亲亲熱熱沿着大街往下走,该购置什么物件,桃圆一已经熟悉了,张罗着添置了好些东西。 走了一圈下来,桃圆手里也多了不少吃食,主要是莲生想吃,但是它肚皮小,只能尝一点点。 其他的,主要是涂天林和桃圆吃。 小莲即便嘴馋,但也只能看着爹爹和二爹互相喂吃食,急得它不停挠桃圆的肩膀。 桃圆看在眼里,记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因为贪吃结果吃不了多少肚子便状不下,思及此,还将这件往事告诉了涂天林。 后者笑道:“当时你夜半偷溜到灶屋找吃的,还偷偷在院里消食才敢回来。” 桃圆挠挠耳垂,颇不好意思:“那时我以为涂大哥中意柳哥儿,还一心想着离开。” “我从未属意过旁人。” “我知道。” 桃圆说着,啵地一口亲了亲涂天林嘴角,“好喜欢涂大哥!” 肩头的莲生瞧着两个爹爹一派甜蜜,焦急地更是从这个爹肩头跳到另一个爹肩头。 桃圆索性一只手将它抓下来抱在怀里,重重亲了一口,“别急,莲生也有。” 说着,还将小崽子举到涂天林眼前,“涂大哥。” 涂天林便俯身,也亲了亲口莲生。 小崽子四肢胡乱摆动,十分抗拒,“两个爹爹满嘴油乎乎的,我的脸上都脏啦。” “就要亲。” 桃圆说着,又是一口狠狠亲在它脸上,将它毛絨絨的脸蛋都压扁了。 “哈哈哈哈好痒。” 街道旁,传来一家三口的笑声。 桃圆:“好啦好啦,莲生注意着点,别被旁人听到你说话啦。” 话音才落,就听到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桃哥儿,涂猎户?” 两人一貓齐齐望向来人,发觉是任小姐。 桃圆惊喜:“任小姐,许久不见,你这是?” 任小姐身旁照旧跟着之前的丫鬟,她如今春风满面,容光焕发,比之从前更为温润秀丽了。 “我带着喜儿挑首饰呢,桃哥儿、涂猎户这是出来购置东西了吧?” “对呀。” 桃圆瞧着任小姐脸上红光,好奇问:“任小姐可是有何喜事?” 任小姐以帕子掩唇,赧然而笑:“桃哥儿,我正要与你们说呢,一个月前我同陆表哥定亲了,将在三月后成亲,届时还请你们定要来吃喜酒呀。喜儿,喜帖呢?” 她身旁的丫鬟喜儿递过来一封喜帖,喜儿亦是满脸喜色,“小姐的表哥可是隔壁永和镇的县令家少爷呢!” 任小姐嗔怪:“喜儿,就你多嘴。” 嘴上这么说,任小姐眼里仍旧是笑,“之前我同陆表哥并不熟识,两个月前我到他家做客,同表哥一见钟情,这亲事便定了下来。” 涂天林:“好事,良人难觅,祝任小姐一生幸福。” 桃圆接过,拱手恭祝任小姐,“那我们便提前祝任小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啦。届时我同涂大哥一定前来吃喜酒的。” 任小姐面上浮现一抹红霞,“好,多謝桃哥儿涂猎户。” 这会儿,她瞧见涂天林肩头蹲着的莲生,讶然道:“涂猎户,这是你新養的小貓?” 桃圆:“对呀,我们刚捡到的貓崽子,见它长得同涂大哥丢了的那只白貓长得极像,便打算将它收养了。” 任小姐微笑道:“”“方才遠遠听到你们说笑,还看到这猫儿在他们肩头蹦来纵去,看来你们都很喜欢这只猫。” 桃圆:“那是自然,小猫崽很可爱的。” 任小姐了然:“那只白猫走后,涂猎户其实心中一直惦记着对吧?现在可皆大欢喜了,如今你们又有了一只,可得好好养。涂猎户,这次我可得好好提醒你们。” “猫崽子还小,你们再宠它,也不能带着它在外头这般吹风,小猫崽看着不过才半个月大,恐怕身体还娇弱得很。” 桃圆、涂天林相视一眼,二人再齐齐望向肩头的莲生,两人一猫大眼瞪小眼,似是没想这么多。 莲生生来便是莲氏一族的猫妖,模样虽然还是小奶猫,但已然能走能条调皮捣蛋,是以二人并未多作他想。 桃圆尴尬地将莲生抱在怀里,“多謝任小姐提醒,我们二人粗枝大叶,竟是没考虑到这些。” 任小姐笑眯眯的:“无事,我府中养过狸奴,很清楚它们的生养事宜。” 桃圆将莲生塞进怀里,莲生便从里探出一只脑袋,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喵。” “莲生,任小姐多细心,你得谢谢她呀,否則今日你就得被风吹坏小肚子啦。” 莲生:“喵。” 任小姐:“好啦,我同喜儿继续挑首饰,二位也先忙着吧。” 桃圆、涂天林同任小姐告辞。 喜儿瞧着两人一猫走远,对自家小姐道:“这桃哥儿这般不细心,猫崽子肚子的绒毛还在呢,竟带着它出来到处瞎逛。” 任小姐笑道:“桃哥儿乃是个哥儿却这般不细心,看来平常日子里定然也是处处粗心的,看来涂猎户真的极为宠爱这位夫郎。” “看来每家的日子都有各自的过法,只要开心幸福,怎样的过法都是极好的。” 喜儿:“小姐说的是。” 任小姐:“喜儿,我们走吧,还需添置两根钗子呢。” …… 两人一猫在白溪镇逛了一日,馬车里載了不少的东西。 在夕陽西斜时,马车慢慢載着一家三口往清水村而去。 麦地里,村民们即将扛着锄头爬犁归家。 群群大雁掠过天际,摆成“一”字型。 田埂邊有漢子光膀子唱着乡间小调,捧着洗衣盆的姑娘哥儿瞧见了都纷纷低头羞于直视。 元哥儿瞧见一辆马车远远驶来,扯了扯柳清的袖子,“这不是桃哥儿涂猎户嘛?” 田漢子他们也瞧见了,都遥遥同赶马车的人打招呼:“涂猎户,刚回来啊!” 涂天林也同他们招手,点头示意。 下一刻,桃圆从涂天林身侧冒出头来,扬声呼喊:“柳哥儿,元哥儿,田大哥!” 田大米:“哇,桃哥儿你太瘦啦,坐在涂猎户身侧咱们一时竟未发现你。” 桃圆:“我就当是田大哥夸我啦。” 田大米瞬间变脸,眼神瞟向不远处的元哥儿,磕磕巴巴地喊:“呃,不是不是,俺是告诉你要多吃饭否則太瘦了会生病哇!” 元哥儿:“桃哥儿别听他乱说,涂猎户每日给你做这么多好吃的,哪里会生病——呀,今日你们带小猫崽子去镇上啦?” 橘色夕陽下,暖光打在马车前头的两人一猫上,镀了一层金光。 桃圆大声道:“是啊,现在回来啦!” 马车“轱辘轱辘”载着人往前走。 田地里,大伙都议论纷纷。 “涂猎户同桃哥儿这副模样,如今再添了一只猫,倒是很有一家三口的味道呢。” “不过还真没见过带着这般小的小奶猫出去逛街的,还真是稀奇。” “桃哥儿若是什么时候再生一两个娃,家里就更热闹喽。” 马车前头,莲生津津有味啃着纸包里最后一点小鱼干,咬得“嘎吱嘎吱”脆。 “爹爹,二爹,他们说要你俩赶快生一个崽崽呢。” 桃圆手指撣了撣它脑袋,“你不就是我们的崽崽?” 说着,他话锋一转,“小莲生,生孩子是须得二人单独睡一间房的,不如今夜我同你二爹便回南院睡去了,你……” 莲生一听迅速吞下鱼干,脑袋晃得跟抖落的秋叶似的,“不要不要,莲生今夜还要同爹爹二爹一块睡!” 桃圆眨眨眼:“怎么这般黏着爹爹们,莲生,明日给你布置好了屋子,咱们便去溪邊玩好不好?” 莲生啃着鱼干,似是在认真思考:“爹爹,像我这般的小奶猫,能去溪边玩水吗?”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3章 “当然可以呀。” 桃圆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 小莲生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只小奶猫呢。 莲生都记住了自己反而没记住。 桃圆尴尬地摸摸鼻子,“嘿嘿,那就不去玩儿了, 爹爹在家陪莲生荡秋千, 怎么样?” 莲生却不乐意了,“爹爹,可是我想去溪边玩, 秋千在家里每天都能玩, 溪边可不是每日都能去的。” 塗天林也道:“如今正是秋日, 若是不去,就须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莲生:“爹爹,我就在溪边看着你们玩,不会淋湿的,好不好嘛?” 桃圆捏捏小家夥的耳朵,“好!那爹爹就帶小莲生到溪边玩儿!” 翌日。 塗家一家三口起了个大早,院子里早早飘香,鸡崽子们在院子里“咕咕咕”啄食, 菜地浇了水,马也在马棚埋头啃吃幹草料。 塗天林一早便做了栗子糕、炸魚丸,还给莲生的碗倒好牛乳。 桃圆伸了个懒腰倒在椅子上, 直呼“好累”。 莲生嘴里砸吧着牛乳, 毫不留情吐槽:“鸡崽和马儿是二爹喂的,菜是二爹浇的,早饭是二爹做的, 爹爹你何来的累呀?” 桃圆唰地弹起来崩了它一记额头, “臭小子, 这么快就帮着二爹说话, 全向着你二爹了是吧?” 莲生:“莲生说的是事实嘛。” “臭小子,我陪着你二爹转了一圈,怎么不算累呢,看我不扭你的胡须!” 塗天林瞧着一大一小在打闹,柔声道:“快趁热吃,栗子糕松软,魚丸鲜而多汁,凉了味道便不好了。” 桃圆这才停下,張嘴咬住涂天林筷子夹过来的炸魚丸。 一咬,一口爆汁。 “嗯!好好吃!” 炸魚丸的香气在口腔爆炸弥漫散开,齿颊留香,就连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快乐。 “涂大哥,炸鱼丸太好吃啦!” 涂天林头一次做炸鱼丸,馅料里加入了一粒粒细鱼肉,丸子外表炸得金黄,吃起来爽脆弹牙,口感细腻。 而一旁还有甜食栗子糕辅佐,咸甜搭配,桃圆一吃起来就忘了和莲生拌嘴,一口一个鱼丸不用多嚼便咽下肚。 鱼丸的香气早已钻入莲生鼻子,小家夥被勾得不行,站在桌面团团转,牛乳也被抛到脑后。 “爹爹,我要吃鱼丸,我要吃鱼丸!” 桃圆有心逗它,夹起一个鱼丸在小崽子眼前晃,“莲生还小,没有牙齿可嚼不动鱼丸哟。” 实际上他知道,猫妖的崽子在这个时候已经长出了牙齿。 “胡说,莲生已经有牙齿了!” 莲生说罢,高高一跃而起咬住桃圆筷子夹着的鱼丸,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吃到啦!” 桃圆见它猴急的模样,扬扬眉问:“嘴饞的小崽子,炸鱼丸是什么滋味呀,吃出来了吗?” 莲生被问得愣了愣,嘴咂吧咂吧了几下,硬是没说出来是个什么味道。 桃圆率先笑出了声:“小莲生简直同我一模一样,刚开始饞得连食物都未细细品尝便吞了下去。” 莲生:“瞧吧爹爹,我也可以吃鱼丸啦。” 桃圆一点它的小鼻子:“确实可以吃了,但还是得辅着牛乳食用,再喝上半月个,就可以正常吃饭喽。” 涂天林:“莲生还太小,方才咽下一整个鱼丸,怕是容易腹胀。” 说着去灶屋拿来一把割肉的小匕首,将一颗颗鱼丸切成比小指还小的块状,一边切一边说,“如此食用,便不易腹胀了。” 涂天林切好,还未将盘子推到莲生面前,小崽子已经奔过来“咂咂咂”吃了起来。 桃圆仿佛看到了初初认識涂天林的场景,那时,这个男人也是这般细致妥帖地照顾自己。 “莲生,还不赶紧谢谢你二爹。” “蟹蟹叠叠……”小崽子含含糊糊地出声。 桃圆咯咯笑了。 吃过早饭。 父子三人去了西院布置莲生的屋子。 昨日添置了不少物件,还添了一張床。 布置之后,整个屋子颜色亮堂不少。 桃圆望着屋子里的陈设,道:“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人住的屋子,却没想到是给莲生这个小崽子住的。” 莲生跳到床上,满意地走来走去巡视地盘,“莲生以后也能修成人形哒,爹爹你怎么这般说我。” “好好,不说啦,今晚莲生就能自己睡咯,我和你二爹终于可以回南院睡咯。” 莲生细小的尾巴一甩,“不要,爹爹和二爹还要陪莲生睡!” “咳咳。” 桃圆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今夜的事今夜再说,这会儿已是午后,已然有些热了,咱们趁天气好去溪边玩儿吧。” 涂天林:“不如将剩下的炸鱼丸、栗子糕帶去,还有之前做的牛肉幹,就当是去野餐,好不好?” 桃圆和莲生异口同声抢答:“好,好!” 涂天林瞧着一大一小两个馋鬼,一笑,径自去灶屋收拾吃食。 片刻后,两人一猫慢慢往溪边而去。 二人在溪边寻了一片山青水绿平坦之地,遠遠地,一群姑娘哥儿在浣衣。 一家三口在树荫底下铺开油布,将吃食一一摊开。 桃圆扬声招呼柳清、元哥儿和荣哥儿,几人纷纷奔过来。 桃圆将肉干、栗子糕和炸丸子同他们分食。 三人纷纷要摸一摸莲生的脑袋。 就连狗蛋他们也来了。 大伙一时间搁置了衣裳聚在树荫底下吃东西。 狗蛋要邀请桃圆涂天林去溪边玩水,桃圆捏捏狗蛋的臉,“小猫崽子还小,不能碰水,否则会着凉染了風寒的。” 狗蛋于是也不喊着玩水了,一边逗莲生一边同它抢炸鱼丸。 这会儿,拉牛车的鐵柱爹从白溪鎮回来了,瞧见溪边一群人在野餐,于是吆喝着喊。 “涂猎户,桃哥儿,猜猜方才我在鎮上碰见谁了?是之前来吃你们喜酒的劉掌櫃,他说有贵人想同你再买一張大虫的皮子呢!” 涂天林:“猎大虫并非易事,鐵柱爹是如何同劉掌櫃说的?” “嗐,没什么,我就说不清楚涂猎户近日是否要上山,放心吧,劉掌櫃说他知道了。” 涂猎户拱手:“那就谢谢铁柱爹了。” “嗐,没事!你们好好吃,好好玩儿啊!” 涂天林回过身。 桃圆看出他神色不对,问:“涂大哥,怎么啦?” 涂天林摇摇头:“之前将大虫的皮子卖给劉掌櫃时我便说过,大虫的皮难寻,近几年能得这一張已是不易。没想到那贵人竟还想再要一张。” * “小姐,陆少爺就要来了,今日府里会举辦接風宴,您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任府的花园里,任小姐正在水榭里撒着鱼食,一群群肥美的金鱼激烈争夺,漾起片片水波。 “急什么,小厨房里做了点心,咱们先吃上一会儿,接风宴夜里才开始呢,我可不想饿坏了肚子。” 喜儿望着湖里的金鱼,道:“小姐,您就要成亲了,陆少爺今日也要到了,怎么瞧着却不太开心呐?” 任小姐:“喜儿,我并非不开心,实则是紧张极了。” “小姐紧张什么?” “我这样一个员外郎家的小姐,能嫁入县令表哥家,算是高攀了,门不当户不对,真怕日后日子会不好过。” 喜儿:“之前小姐还想着嫁给那个涂猎户,你们更是不登对,小姐那时候怎么不说?” 任小姐一笑:“我也不知为何,总是感到不安,罢了,横竖我这是过于紧张,也没什么的。” 喜儿道:“那位清水村的涂猎户瞧着稳重靠谱,每次见着他那位小夫郎,永远是开开心心的,可见他们有多恩爱。” “当初涂猎户在白溪鎮救下桃哥儿,多少人都说他是被美色迷了眼,那样一个天仙般的白发异域美人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待在一个村夫身边?” “可事实是,他们感情如胶似漆,那位仙人般的哥儿居然肯跟着猎户穿粗布,住乡下的陋屋。还为了丈夫将一头惹眼的白发也染黑了。” 任小姐撒出一大把鱼食,感叹:“是啊,瞧着最不般配的两人,居然可以如此恩爱甜蜜,着实不可思议。” 蓦地,后面有守着的丫鬟忽然出声,“陆少爺。” 任小姐一回头,神色露出惊喜,“表哥,你怎么到的这般早!” 陆少爺摇晃题诗词的扇子哈哈大笑:“表哥想早早见你一面,不过我待会儿在白溪镇还有事要辦呢,方才一进水榭便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猎户哥儿的,还偷听了几句。” 任小姐掩唇而笑:“不过是我认識的一个朋友罢了,对,表哥要同我一块喂鱼么?” 陆少爷一收扇子,冲任小姐眨眨眼道:“不了,表妹,夜里宴会我再过来,得先去办事,咱们晚上见如何?” 任小姐低头,臉上浮现一抹红霞,“表哥,那我等你。” 陆少爷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任府,小厮这才问:“少爷,您在白溪镇有什么事要办,春生怎么不知道?” “蠢货,”陆少爷拿扇柄狠狠敲小厮的头,“本少爷说有,那就是有!” “走,找刘掌柜去,他那酒楼唤作什么来着?” 小厮捂着泛红的额头叫着痛,一边答:“德、德鑫酒楼。” “走,去德鑫酒楼!” 白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消多时拐过两条街便到了地方。 店小二看到两个穿绫罗绸缎的主仆要寻掌柜,赶紧进去叫人,顺道将二人带到里间,请人坐下沏了一壶好茶。 不一会儿,刘掌柜掀开门帘,一看到里边的人就扬起笑脸,“哟,原来是陆少爷啊,怎么您今儿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让人传话不就行了吗,这多劳烦少爷您啊。” 陆少爷“啪”地收起扇子,扬起手腕,“行了,无须废话,这次来,是想问你个事儿。上次那张虎皮——” 刘掌柜一听有些慌神,“陆少爷可是对虎皮不满?” 陆少爷:“……那倒没有,哎,你别打岔!” “是是,少爷您说。” 陆少爷又“唰”地一下打开了扇子,“那张虎皮子么,我瞧着成色不错,做的大氅也极漂亮,便想着再做一张,凑成一对儿来年给我爹娘当做寿辰贺礼。” 刘掌柜诧异:“少爷的这大虫皮子不是送给府里一位美妾的么?怎么……” 陆少爷文雅地扇着扇子,似是半怒半叹气,“那姬妾之前便逃了,到处寻不见,也罢,全当是给我爹娘尽孝了。” 刘掌柜:“原来如此,陆少爷,这大虫皮子乃是清水村那位涂猎户所猎,陆少爷要皮子,还须得小人问过涂猎户才行。” “哦?这姓涂的这般厉害,只有他才能猎到虫子?” “是。不是小人夸口,附近村子也只有涂猎户这般本领高强,酒楼的野味大多都是从他这儿买的。” “不过啊最近他打的猎物少了些,陆少爷您若是要大虫皮子,得抓紧喽。” 陆少爷端起茶杯呷一口:“哦,这是为何?” “他不是才刚成亲嘛,正是新婚燕尔之时要陪着那位貌美夫郎呢,况且这会儿再过不久也要入冬啦,冬日猎物不出没的。” 店小二这时端着果点进来,闻言也插话道:“涂猎户那位美娇郎长得跟仙子似的,他挣钱又这般厉害,换做是小人也要在家中多陪陪夫郎的。” 陆少爷眯起眼睛:“哦?” “一个乡下的猎户,竟能娶到有这般姿色的夫郎?” 刘掌柜:“嗐,您是不知道,那美人哥儿是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碰上这涂猎户硬是求他救下,这不还成了一桩美事呢,镇上没人不知道的。” 陆少爷轻摇扇子,神色不定。 看来表妹认识的那猎户,同刘掌柜口中的乃是同一个人。 一旁的小厮觑着主子的眼神,心领神会,立即出声:“少爷,您此前不是从府里逃走了一名美妾么,说是美妾也不过是您的通房罢了,咱们到处派人找都找不着,会不会这美人哥儿就是那小贱人?” 陆少爷重新眯起眼睛,“春生,世上会有这般巧的事?” 刘掌柜心下一惊,慌忙道:“陆少爷,应当只是巧合,那美人哥儿可是来自异域,相貌不凡,还长着一头白发,似精灵一般,应当不是您府中的通房美妾。” 陆少爷神色冷了下来:“刘掌柜的意思是,本少爷府里买不起这等美人哥儿?”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4章 劉掌櫃吓得连连彎腰賠不是, “陸少爷饶命,小人嘴笨不会说话,少爷当然值得世间上任何美人!” “哼!” 陸少爷翘起二郎腿, 目光淡淡扫向小厮, “若那美人果真是我府里逃出去的通房,本少爷定不会放过那贱人,春生, 你说是也不是?” 春生点头哈腰:“少爷说的是, 那贱婢竟敢私逃出府还与村夫成了亲, 真是罪該万死,少爷应当立即将人捉回来狠狠教訓一顿让他长点教訓才是!” “哎!” 陸少爷一摆手,“你这可就不对了,本少爷还未见过那獵戶的夫郎究竟是何模样,怎可现在就下定论?” “是是,少爷,”小厮偷瞄劉掌櫃一眼,“可若真如刘掌櫃所说是白发美人, 那就没错了呀!” 陸少爷佯做好人:“呵呵,該是本少爷的就是本少爷的,若不是我也不会强抢, 走!” “是, 少爷!” 刘掌櫃流了一身冷汗,点头哈腰躬身送了陆少出去。 这少爷是隔壁永和鎮县令老爷的爱子,终日里流连花丛, 纨绔好色, 就连考的童生都是花钱买来的。 若是他看上哪样东西, 就没有得不到的。 平日里遇着个长得不错的, 轻则动手动脚,重则就要强抢入府为奴为婢,偏偏陆县令溺爱这个独子,对百姓的求告伸冤视而不见。 陆少爷于是越发作威作福,猖狂得意。 刘掌柜暗暗叹了口气,抹一把额间的细汗,径自进去了。 …… 这会儿,陆少一出了门,春生立刻问:“少爷,可是府里通房并未走丢,也不是白发美人啊,这……” “哎哟!” 陆少狠狠踹了一脚,“蠢货!本少爷说是那就是,还不明白吗?” 春生捂着屁股:“是是,少爷说的对,少爷英明!” 这时,迎面顺着人流缓缓走来两人。 “杜掌柜,世上哪有结孕石这种东西,您相信吗?” 原来,这是塗天林认识的那位卖海货的杜兄弟。 杜掌柜背手缓缓而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塗獵戶向我打听此物,便说明此事多少不是空穴来风。依我看,有六成的可能。” “什么六成的可能?” 杜掌柜:“有六成的可能,此物存在于这世上。” “既然如此,我就得给塗獵戶打听清楚这件事。” 手下:“是,小人一定办妥此事。”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往前走。 誰料恰好碰上从德鑫酒楼出来的陆少主仆二人。 陆少走路急不可耐压根没注意看路,猝不及防“嘭”地便撞上了杜掌柜二人。 春生原本未被撞到,但见主子摔了,也跟着“啊哟”一下倒在地上,连忙指着杜掌柜二人斥罵:“两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竟敢撞到我家少爷,不想活命了吗!” 那手下眼睛一瞪喝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家少爷撞到了我们掌柜,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春生:“嘿!你个狗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誰?你嫌命太长不想活啦!” 手下呸了一声:“老子看出来了,你狗腿子奴才长着四条腿,你家少爷也必定是一条只会乱吠的疯狗。” 春生气坏了,惶恐看向主子,“少爷!他们竟敢罵您是狗!” 陆少踢了一脚春生,神色冷怒打量这二人,“你们知不知道,本少爷的老子乃是隔壁永和鎮县令。” “本少爷今日还有事要办,就给你们个机会认错,否则今日别想全须全尾离开这儿!” 那手下大怒,正要上前,杜掌柜这时将他拉住,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少爷,是我二人走路没注意撞到了少爷,杜某在此给您賠不是了。” 手下:“掌柜!怎可……” “闭嘴。” 杜掌柜又彎了弯腰,一揖道:“少爷,我管教手下不严,杜某代他也给您赔不是了。” 陆少爷冷笑:“算你们识相,本少爷今日有急事要办,否则本少不介意白溪镇今日多了两条断腿拔舌的废狗。” 说罢,一展扇子大步流星离去。 待他走远,手下皱眉问:“掌柜,您为何要这般忍让?” 杜掌柜负手瞧着那对主仆消失在人群里,道:“这种纨绔,迟早有一日会有人出手教训,如今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替塗猎户打听结孕石要紧。” 远處,春生接过扇子不停替主子扇风,“少爷莫生气,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少爷冷笑:“若不是本少爷急着要去看那美人儿,那两个狗东西早就废了。” “是是是,不过少爷,咱们要去哪看美人?” 陆少又踹了春生一脚,“蠢,既然本少爷府里逃出去一名通房,自然是要将人捉回来了!” 春生狗腿地连声应和,“是是,那咱们现在要去?” “自然是清水村!” 陆少哼了一声,“本少得先去验验货,看那哥儿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倾国倾城天仙下凡!” * “喵,喵!” 溪边,欢笑声不断。 因着桃圆的到来,大伙趁着这欢乐轻松的时光,又打起了水仗。 莲生自然是不能下水的,着急地在溪边打转。 “喵!”爹爹,莲生也想玩! 桃圆在溪水里同柳清他们玩打水仗,涂天林则在岸边看护着,微笑看他们打闹。 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一眼莲生。 见小崽子着急,涂天林道:“莲生乖,你还不能下水。” 莲生:“喵!”我要下水! 二爹帮我和爹爹说说情呀! 涂天林便道:“若是莲生乖乖待在那边,晚上二爹给莲生做好吃的。” “喵?”什么好吃的? 涂天林略一思索:“牛乳蒸糕,外加炸虾,如何?” 莲生虽未不知道这些菜,但一听便知道是极味美的,眼睛亮了又亮,只得乖乖蹲在油布處观看爹爹同伙伴们玩水。 不知何时,村里进来了一辆装饰华麗的马车。 车夫同清水村村民多方打听后,在溪边不远处荆棘掩映后停下了。 “少爷,您快看,溪水里头是不是您要找的人?”春生从车里探出腦袋大声问。 陆少爷在车里踹一脚他屁股,“蠢货,小点声!” 说罢,从车窗透过薄纱车帘看向不远处的溪水。 秋高艳阳,天气仍是燥热的。 溪边嬉戏声不断。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溪水中心一个肌肤细腻、眉目昳麗的青年。 这段时日以来,桃圆的眉目长开了,从之前的妍丽渐渐添了几分媚态和成熟,出落得如那盛放的脱俗新荷,仿若缥缈云雾中的随风微动的娇艳欲滴盛着露水的雪莲。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人的心神。 陆少爷看得眼睛都直了,正做着旖旎的梦呢,春生的声音这时从旁插进来:“少爷,您快看,那边溪水旁站着的莫非就是那姓涂的猎户?” 陆少爷正想拍他腦袋,一瞧,还真是,那高个子的男人浑身魁梧,皮肤略黑,眼神一刻也未从那美人哥儿身上离开过,活像是要将他吞吃了。 “气煞我也!” 陆少一扇子敲在春生头顶,“这该死的村夫竟吃得上这般山珍海味,怎本少爷就吃不得?” 春生:“少爷,可是这美人并不是白发啊,咱们是不是找错忍了?” “蠢材!” 陆少爷一扇柄敲他额头,“管他是谁,本少爷看上眼了,那便是从府中逃出去的通房,懂了吗!” “懂了懂了,少爷英明!” 陆少又看了一会儿,依依不舍收回目光,扬声吩咐:“车夫,调头,打道回府!” 春生急忙问:“少爷,怎么走了?” 陆少:“小蠢货,到时候带人前来接美人回府,不愁他不知道啊本少爷有权有势有钱,届时他还能不乖乖跟我回去?” “少爷算无遗策,英明神武!” 马车轱辘轱辘驶离。 溪边,涂天林似有所觉,回身遥遥望去。 却只见幢幢树影摇动,艳阳高照。 并无任何人影。 等到桃圆玩到浑身湿淋淋时,便被涂天林强行带上岸。 “涂大哥,我还不累,还能玩!” 桃圆不满地强烈抗议,却还是被涂天林抱着回到树荫底下。 四周传来一阵阵起哄声。 桃圆面热,看着涂天林替自己披上外裳,温声在他耳边道:“湿透了,会被看到。” 桃圆耳根红彤彤的:“柳哥儿他们不也是一样,这附近都是哥儿和姑娘,怕什么?” 涂天林一笑:“我是男人,一直待在那边他们岂非令他们不自在?难道圆圆願意让我盯着旁人看……” “不願,不愿,”桃圆赶忙捂住涂天林的嘴,“那我们便在这歇会儿晾干吧。” 二人你侬我侬,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只小崽子。 莲生:“喵,喵!” 爹爹,二爹,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啊! 桃圆摸摸莲生脑袋,“小莲生,怎么样,溪边好玩儿吗?” “喵!”好玩个鬼,莲生都不能下水玩! 桃圆嘻嘻笑着,正打算逗逗小崽子,这时,不远处有人喊。 “涂猎户!” 众人一看是谢大脚。 只见谢大脚匆匆忙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跟前,道:“涂猎户,德鑫酒楼的刘掌柜说,有人要跟你再买一张大虫皮子,让你做好准备喽!” 桃圆讶异,“咦,方才铁柱爹不是来过告诉我们了,为何又托谢大哥又提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5章 谢大脚:“俺也不晓得, 刘掌櫃看样子心急得很咧,涂猎户,你之前不是说过皮子很值钱嘛, 不如就再试试, 若是赶在初冬前再猎到一只蟲子,那就发财啦。” 涂天林颔首,“谢大哥, 多谢。” “嗐, 没啥的, 俺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儿啊。” 涂天林看着谢大脚離开,若有所思。 桃圓:“涂大哥,既然刘掌櫃想要大蟲皮子,你还要再进山一趟吗?” 涂天林手里握着布巾,一邊替桃圓擦拭脸、发间的水珠,一邊摇头:“圓圓,恐怕要出事了。” “出事,什么出事?” 涂天林答得漫不经心:“或許有人接着買大虫皮子, 上门找我们麻烦。” 桃圆呆呆地注视男人,嘴巴微张,“啊?” 涂天林笑笑, 将他一缕湿发别到耳后, 安慰他,“无妨,总归不会让你蓮生受委屈的。” 蓮生在一旁走来走去, 跳到桃圆大腿, 急切地邀功, “二爹, 怕什么,有人找麻烦,蓮生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打走,根本用不着二爹和爹爹出手。” 涂天林蹙眉:“蓮生,还记得吗,既然在凡间生活,能不动用妖术则不用。否则有人瞧见,我们便无法待在清水村了。” 桃圆:“对对,既然你二爹发话了,莲生,你到时候可不許胡来。” 莲生尾巴狂甩,埋怨嘀咕:“爹爹!” 桃圆摸摸他脑袋,“好啦,小莲生无须担心,若真遇到危险,莲生只需好好躲在爹爹和二爹身后就行啦,保证不会出事的。” 涂天林:“看来明日,我得去寻一趟刘掌櫃。” 当夜,涂天林果然做了香甜的牛乳蒸糕和喷香的炸虾。 吃得桃圆和莲生满脸红光,一大一小肚子撑得实在吃不下了。 两个爹爹照舊是陪着莲生在西院歇下。 不过桃圆看出涂天林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抱着他亲了一口,“涂大哥,是不是还在想刘掌櫃那事?” 涂天林:“嗯。” 桃圆浑不在意又“吧唧”亲了他一口,“涂大哥大可不必在意,若真是棘手的问題,大不了我们妖术一使,这里待不下去,便换一个地方生活,只要有涂大哥和莲生在,我哪里都住得。” 莲生一个劲附和:“嗯嗯,爹爹说得对!” 涂天林摩挲着桃圆柔软的发丝,温声哄他:“好,若此事真的无法善了,便麻烦圆圆了。” 桃圆“吧唧”又是重重亲一口他,“没问題,涂大哥放心吧。” 莲生:“我也要亲亲!” “啵!” 桃圆亲了一口小莲生。 莲生目光投向涂天林,傲娇地别过脑袋,“……那二爹呢?” 桃圆霎时眉开眼笑,指尖戳戳莲生的鼻子,“小家伙,终于不闹别扭了。” “哼~”小莲生依舊没看二爹。 他二爹勾唇,微微侧头亲了亲莲生的脑门,又亲了亲桃圆唇角,“睡吧。” …… 翌日。 涂天林照旧起了大早,做好早饭,一家三口吃过,便驾馬车缓缓駛離清水村。 大家伙瞧着抱莲生一并坐在车前的桃圆,都纷纷感叹,“如今多了一只猫,倒像是一家三口似的,涂猎户可真宠这只猫崽子啊。” “之前那只白猫也是一样,出去玩也都带着,看来涂猎户还是没忘记那只猫啊。” 在村民们一片议论声中,馬车缓缓駛出清水村,往白溪镇方向而去。 到了镇上,涂天林直接驾驶馬车来到德鑫酒樓。 伙计得知涂天林要见掌柜时,并未进去叫人,也没请涂天林几人进去喝茶,只是将涂天林拉到一邊,悄声告诉他:“涂猎户,掌柜这会儿不方便见你们,说是对不住了。” 桃圆一扬眉,忍不住疑惑:“刘掌柜为何不见涂大哥,是病了?” 伙计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是,掌柜确实……” “来福兄,我们知道了,”涂天林忽然出声打断伙计,“请替我代为转告刘掌柜,就说让他保重身体,涂某多谢了。” 说罢,涂天林牵起桃圆的手,转身往外走。 伙计赶忙上前一步,扬声呼唤:“涂猎户,之后可要继续合作啊。” 涂天林停下脚步,“放心吧,来福兄弟。” 待他们出了酒樓,桃圆立即问:“涂大哥,我觉得那伙计说话吞吞吐吐,或许刘掌柜并非真的病了,只是不愿见我们。” 莲生缩在桃圆衣襟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爹爹,刘掌柜为什么不想见咱们?” 涂天林轻柔抚了抚它耳朵,又看向桃圆,“圆圆很聪明,看出了不对劲。” “刘掌柜已经尽力了。” 桃圆:“涂大哥,这是何意?”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马车,涂天林道:“刘掌柜尽了最大的努力提醒,或许我们即将祸事缠身。” 桃圆:“祸事缠身?这是怎么回事?” 涂天林将他抱上马车,“你同莲生饿了吧,咱们去明月酒樓吃饭,细细说。” 片刻后,马车在明月酒楼停下。 涂天林寻了个靠窗位置,点了几道招牌菜。 等菜的间隙,桃圆重新问起方才的事,“涂大哥,为何说咱们会有祸端?” 涂天林沉吟一阵,道:“刘掌柜介绍的那位買皮子的主顾是位貴人,他或许是为权势所迫,不便同我们透露实情。” “他能这般提醒我们,已算是仁至义尽。” 桃圆不解:“刘掌柜都不肯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怎么能算仁义呀?” 涂天林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摩挲着指尖,柔声道:“人生在世有许多迫不得已,刘掌柜还要继续开酒楼,若是让貴人得知他告密,这德鑫酒楼恐怕就大祸临头了。” 桃圆气愤地攥起拳头:“那个什么劳什子贵人就这般厉害?实在是可恶至极。” “可是,贵人只不过是要同我们买皮子而已,能有什么祸端?” 涂天林倒了一杯茶,递到桃圆唇边让他饮下,还顺带喂一口莲生,“此事,不好说。” 只是当菜一碟一碟端上桌,涂天林瞧着小夫郎嗅着香气四溢的菜肴而歡欣时,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想,他大约明白这祸事是如何来的。 一声歡欣的声音唤拉回他的思绪。 桃圆正双眼放光嗅着面前的一道香辣乳鸽,桌上还有野笋炒肉,鸳鸯煎牛筋,桃花虾仁,以及还送了一碗牛乳以及松软的菊花水晶冻。 “莲生尝尝这道水晶糕,上次我同你爹爹来吃过,味道可是好极了。” 桃圆说着,拿起汤匙挖了一小块递到莲生嘴边,小家伙一张嘴,咕溜一下吞进了肚子。 “爹爹,果真味美!” “嘘,这儿人多,你可别让人听到了。” “知道啦,我这不是很小声么?” 涂天林微笑着替他们盛饭,又拿过牛乳喂莲生。 父子三人饭吃到一半时,从大堂上来了一个小廝。 “哟,您来了,”伙计过去笑脸相迎,“这回又是替你家小姐买点心来的?” 小廝点头:“我家小姐心情不好,喜儿得在府里陪着小姐,于是打发着我出来买啦。” 伙计引他到一张空桌坐下,给他倒茶,“任小姐这是怎的了,不是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都要成亲了,怎的心情不爽利了?” 小厮仰头灌了一大口茶:“嗐,昨个儿我们表姑爷,呸呸,是陆少,陆少不是到府里做客么,说是要来看望小姐,陪她玩儿几日呢,只是昨个儿接风宴结束陆少爷便连夜走了,说是有急事回永和镇。” “咱们小姐盼了陆少爷这么久,一心想同他一块赏花游湖吟诗作画,没想到他连个理由都没给便急着赶回去了。” 这厢,两人的对话全落进了桃圆和涂天林耳里。 待他们走后,莲生“喵”了一声。 “喵。”那位任小姐便是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位小姐吗? 桃圆捏了捏它的爪子:“是,她的丫鬟喜儿提过,任小姐同永和镇的陆少爷定了亲。” 莲生吐了吐舌头,喝掉涂天林喂的牛乳,“那位任姐姐对这门亲事似是很欢喜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桃圆:“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顿饭吃好,一家三口离开明月酒楼。 天色尚早,桃圆说不如带莲生去上次湖边岸堤附近的那家黑白坊。 他的头发须得重新一遍。 于是涂天林驾着马车往黑白坊赶。 小莲生第一次听到还有染发这种事,好奇地全程盯着掌柜和伙计围着他爹爹忙活。 两个时辰过去,这冗长的工序才终于结束了。 涂天林替莲生擦掉口水,轻轻将它揣进自己衣襟。 直到马车回到清水村家中,莲生才打了个哈欠醒了。 一睁眼,便看到桃圆的一头青丝又黑又亮,于是忍不住好奇问:“爹爹,这染过的头发虽然好看,但爹爹为何不用妖术——” 觑见桃圆的神色,莲生恍然大悟,“哦,爹爹二爹说过,能不用法术则不用法术。” 桃圆一笑:“这就对了,莲生要随时记住这一点哦。” 是夜,一家三口吃了早饭,洗漱后早早歇下。 翌日还未到晌午,涂家已经有了访客上门。 彼时桃圆正在学习如何喂鸡,莲生则在一旁时不时捣乱,小鸡仔们只要见到莲生就会吓得“嘰嘰叽”跑走。 杜掌柜便是这时敲响了涂家院门的。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106章 “杜兄弟?” 涂天林看清来人是谁, 亦是惊讶,“你怎么来了,是有事么?快进来喝杯茶。” 杜掌柜笑吟吟随涂天林到柚子树底下坐了, 望着挂满枝头的果实, 赞道:“这柚子长得可真漂亮。” “喜欢便摘一些带回去。” 涂天林一边说,一边给他倒了茶。 杜掌柜喝了,巡视一圈院子, 问:“怎的不见桃哥儿?” 他说着, 又道:“涂兄弟别误会, 杜某今日乃是带着一件喜事来的,須得桃哥儿一并在場告诉他,你说对不对?” 涂天林瞧着杜掌柜喜上眉梢,心下约莫明白他是为何事而来,面上顿时也浮现一抹笑意,“杜兄弟信不信,我数到三,圓圓定会自己过来了。” “一、二……” 果然, 还未数到三,桃圓已经抱着蓮生飞奔而来,“涂大哥!” “哎, 这不是杜掌柜吗, 您怎么来了?” 实际上,桃圓和蓮生在马棚那边研究蚂蚁是如何搬家时便早已听到杜掌柜的声音了。 杜掌柜笑嗬嗬瞧着这对夫夫,道:“涂兄弟, 桃哥儿, 你们托我打听的結孕石一事有信儿了。” 桃圆将蓮生随手塞进衣襟, 让它露出个腦袋, 再拾起碟子里的核桃仁嘎巴嚼起来,“杜掌柜,怎么会这般快,这世界上难道当真有結孕石?” 涂天林去灶屋拿了一碟卤牛肉,一碟炸花生米出来,倒了两杯酒。 杜掌柜大喜,连叠声说“多谢”,饮了一大口酒,又吃了块卤牛肉,而后娓娓道来,“之前我也不太相信,不过我有个在永和镇做绸缎生意的朋友,他得知后告诉我,说有啊!” 桃圆手里的核桃仁一松砸向蓮生腦袋,小家伙责备地“喵”了一声。 “杜掌柜,您这位朋友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杜掌柜道:“说来话长,我这朋友才卖给那户人家一批绫罗绸缎,他说最近那陆府刚做完一場法事,为的就是替陆老爺那位夫人求子,陆夫人自从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怀不上孩子,寻遍名医也无法,只得请路过的遊方道士做法事。” 桃圆嘴里的核桃仁嚼得嘎嘣脆,“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法事結束,遊方道士提起说这世间有结孕石,若是能找到,说不定陆夫人能再次怀胎。” 涂天林:“游方道士可曾说过结孕石在何处?” 杜掌柜摇摇头,“我那朋友只知道这么多,涂兄弟,依我看,此事还須得你去一趟永和镇寻那游方道士。我看这结孕石乃是神灵之物,若是谁先找到便是有缘人。说不定你们能在陆家之前找到呢?” 涂天林看向桃圆,之后朝杜掌柜拱手。 “好,多谢杜兄弟,此等恩情待日后我定会重重报答。” 杜掌柜扔了个花生米进嘴里,“不急不急,等真的找到结孕石,你再谢我吧。” 将杜掌柜送走以后,桃圆拍掉莲生腦袋上的核桃仁屑,道:“涂大哥,我们立即启程出发前往永和镇吧,若游方道士走遠了就不好追了。” 涂天林颔首:“好,所幸灶屋还有干粮,我即刻准备马车出发。” 莲生却着急地叫唤:“爹爹,二爹,莲生也要跟着一块去吗?” 桃圆刮了刮它耳朵,“自然,否則将你放在家不得饿扁了?” 莲生一如既往傲娇得很,“我一只猫待在家也没问题的,照样能用法术生火煮东西吃。” 桃圆眉毛揚了揚,将莲生从衣襟里挖出来,“那好,莲生便在家待着,我同你二爹一块去永和镇。” 莲生两只细细的爪子赶忙牢牢扒住爹爹的衣裳,“可是莲生煮的东西定是不能入口的呀,我要去,我要一块去,我想同爹爹一块待着,还要吃好吃的!” “臭小子,”桃圆点了点它粉色的小鼻尖,“我就知道你会怂。” 说话间,涂天林已经迅速收拾了包袱,将马车赶到了院子门口。 桃圆见状吃了一惊,“怎么连包袱也收拾了,我们要宿在永和镇么?” 涂天林拉起他走向马车,“两个镇子之间有四十多里路,说不定半途我们还得夜宿荒郊野外。” 桃圆一听,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马车在清水村小路间行驶时,大伙很快知道,涂家两口子又带着那只捡来的小猫出门了。 涂天林先是去了趟村长家,告知村长须得出一趟遠门。 袁福惊讶地问:“涂猎户这是要去多久,年前能赶回来吗?” 桃圆“咯咯”笑出了声,“村长,我们只是去隔壁永和镇一趟啦,玩腻了说不定过几日便回来啦。” 袁福拍了拍胸口,“那便好,吓得我这后背一激灵的,还以为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涂猎户:“怎么会?若是去个几个月,定是会提前更久同您说的。” 袁福看着马车渐渐驶離。 张桂忍不住在旁嘲笑:“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招人笑话。” 袁福:“老伴,你不懂,我总是觉着涂猎户桃哥儿气质不俗,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要離开的。” 张桂拿鸡毛掸子抽他胳膊,“瞎说什么呢,我倒是瞧着涂猎户待在村子里生出感情来了,他们是轻易不会走的,他若是真发达了,也不是那种不念旧的人。” …… 马车驶出清水村,慢慢往永和镇方向而去。 为避免桃圆莲生不受颠簸,马车走得不快不慢,看得莲生是颇为心急,一个劲嚷着要驮两个爹爹飞到永和镇。 最后让桃圆拿核桃敲了一顿它的脑袋才算完事。 在第二日,一家三口到达永和镇。 涂天林将马车停在一处“福源”客栈,说第一次出远门舟车劳顿,让桃圆莲生休息好了再去拜访陆府。 桃圆还没说话呢,莲生叽叽喳喳出声了,“喵,喵!” 我和爹爹才不累呢,我们是猫妖,二爹你忘啦? 桃圆:“涂大哥,你累不累?” 涂天林挨个摸摸父子俩的脑袋,“昨夜我睡得很好,走吧,咱们直接去陆府。” 马车重新启动,一路上,涂天林寻问几个路人后,得知陆府在镇子的西边,于是一路赶车而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陆府气派非凡,宅子比这条巷子里的富贵人家精致了不知多少倍。 马车停下,桃圆同涂天林迈上石阶,扣响门環。 不多时,门房出来了。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他看到桃圆时多打量了几眼,在看到二人只是穿粗布衣裳的乡野村夫,鼻子里哼出一声,调子尾音扬得高高的,“这是怎么了?有冤要求我家老爺可没空。” 涂天林朝门房拱拱手,“这位大哥,我们有事拜见陆老爺,能否通融禀报一声?” 门房眼一瞪,嗓门跟驴似地叫:“我家老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到底打哪来的,有什么事啊?” 涂天林见他不耐,便又一拱手,“这位大哥,我听说贵府有一位游方道士作法,也想请他去做一场法事,想请问那位道长还在府内么?” 门房不耐煩摆手:“不在,他已经离开了!” 桃圆:“已经走了?大哥,他是从哪个方向走的呀?” 门房哼道:“你问我,我哪知道。” 桃圆:“那,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拜访陆老爷,我们亲自问他也成?” 门房双手環胸,冷笑打量他们,“老爷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成日接见你们这些乡野村夫!没什么要紧事就走吧,别在这影响陆府的形象!” 桃圆气愤,莲生更是怒目瞪着这驴嗓门房,小家伙正要发难,桃圆倒是及时清醒了,记起不能用法术给丈夫带来麻煩,于是摁住莲生脑袋令它不得作怪。 “阮伯!” 这时,一个小厮从朱漆的门里探出脑袋,看见两个乡野村民,皱眉吩咐,“阮伯,老爷昨夜宴请宾客宿醉了,别让这些刁民在门口吵嚷扰到老爷休息,否則到时老爷治罪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门房被揭穿,心虚地不去看桃圆二人,只一个劲儿点头应承:“是是,我知道了,马上就赶走他们。” 桃圆“呵呵”一声讽刺开口:“方才你騙我们,说陆老爷忙着办公,实则是他正呼呼大睡!” 门房彻底不耐烦了,“騙你们又如何?老爷在休息确实没法见客,快滚,当心我叫护院抽你们鞭子!” 涂天林蹙起眉心。 桃圆却半是疑惑半是认真地偏头去看自家相公,“涂大哥,这个大伯是太監吗?我听说书的说,皇宫里的太監便是这种嗓门,听着怪招笑的。” 门房被一个村夫明晃晃嘲笑是太监,气得上来就要抓人。 这时,巷子那头远远走来两个人。 “少爷,您宿在怡红楼一夜未归,也不怕老爷骂您。”春生抱怨语气颇为抱怨。 这少爷若是被责罚,他这个身边伺候的小厮可也是要扣月钱的。 陆少爷扇着扇子,舒爽地伸着懒腰,十分不屑,“你怕什么,我爹昨夜不也请歌姬在府里参加宴会了,我就是趁他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回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就甭担心了。” 桃圆耳朵尖,一听顿时来气了,好啊,这什么陆老爷居然是和歌姬吃饭喝酒醉到现在未醒,门房居然明目张胆骗他们这劳什子老爷在忙公务。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 第107章 桃圓转而再次质问门房, “你家老爺根本不是公务繁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门房态度极其嚣张不耐,“我说老爺不见就是不见, 听不懂人话是嗎?赶緊滚, 否则挨揍缺胳膊少腿可没地儿让你哭去!” 桃圓憤憤然抱緊怀里的莲生,“你这是撒谎,我们要见陆老爺!” “嘿, 你小子!” 门房正要叫打手, 这时, 从巷子走来的两人也慢慢走近,说话声也清晰可闻。 “少爺,你集结的打手已经到齐了,捕快也叫了七八个,明日就出发去清水村。” 走得近了,桃圓几人能看到一个小厮正在给主子不停扇风。 “少爷,可是表小姐那邊怎么办?她还盼着你回去同她吟诗作对和游湖呢,您離开时她可是既生气又伤心呢。” 那少爷啧了一声, “女人就是麻烦,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本少爷,哄她一个任柳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是是是, 少年您最英明了!” 等到主仆二人走近, 桃圓和塗天林也终于看清这两人。 任小姐,陆少爷,嫁给永和镇县令的表哥。 这些关键信息一串联, 便很容易猜到眼前这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就是他们的朋友任小姐即将要嫁的男子。 桃圆无声同塗天林对视一眼。 这厢, 陆少爷一扭头, 也瞧见了站在陆府大门外的桃圆。 “哎呀?” 颓靡了一夜的陆少爷精神一振, 还以为看眼花了,急忙小跑着迈上台阶。 门房惶恐解释,“少爷,这两个村夫上门闹事,非吵着说要见老爷,小人这就命人将他们赶……” 话没说完,陆少已经揮了揮手示意他退到一旁。 替他扇风的春生这时也惊讶地呆住,慢慢张大了嘴巴,“少爷,这不是那个美人嗎?” “是,春生,本少爷是不是眼花了?”陆少双眼放光,两三步来到桃圆面前。 二话不说上手就要抓桃圆的胳膊。 桃圆警惕,还未有动作塗天林已经先一步擋在他身前,高大的身形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塗天林眸光沉冷,不动声色盯着眼前酒色颓靡的陆少,仿佛雄鹰在盯着一條死鱼一般。 陆少感受到那双眼睛里渗透而出的寒意,脊背抖了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强撑着不让自己丟面进而高声呵斥:“你是谁,给本少滚一邊去!” 春生在他后边小声提醒:“少爷,这是美人的丈夫,就是那个猎户。” 陆少回身踹了他一腳,“废话,本少用得着你提醒?” 他方才根本不是因为害怕这村夫一时间忘记了,单纯是记不住这村夫的长相而已! 涂天林冷声道:“这是我已经成亲的夫郎,陆少,还望你客气些。” 陆少一听,呸了一口,“厚颜无耻!” 春生不甘落后主子,也往地上呸一口:“厚颜无耻!这哥儿分明是我家少爷那名出逃的通房!” “喵!”莲生愤怒地挥动爪子。 桃圆摁住拼命想往外跳的小家伙,示意它好好待着。 陆少冷哼出声,指着桃圆,“听清了么?这个贱人是从陆府逃出去的本少爷的通房,前段时日不知为何逃了出去,阖府上下遍寻不见,没想到小贱人居然在外同野男人成了亲。” “本少可是听说了,贱婢逃到清水镇,是你这个莽夫救了他,所以他委身于你,是不是!” 桃圆瞪大眼睛,不知道这人一口一个“贱人”为何叫得如此顺口,气得脸色涨红,“你!我才不是什么贱人!而且,我也并非陆府的奴婢,更不是你的通房!” 陆少:“呵呵,清水镇都传遍了,随便寻个人问都知道是一个猎户救下了你这贱婢,如今被本少发现,你竟然还敢狡辩!” “贱婢私逃出府竟还敢私自婚配,看本少不打断你的狗腿!” “呵呵,本少给你一个机会,乖乖回去继续给本少暖床,同他和離,这一切本少就不再追究,也不让你吃官司,否则将来有你苦受的!” 桃圆不敢相信这狗贼竟面不改色说出这些冠冕堂皇之言,瞪着眼睛问:“什么,你要我给你暖床?” “贱婢,你说呢?” “意思是,让我陪你睡觉?” “呵呵,通房贱婢伺候本少爷,这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福气!” 桃圆摇摇头,扒住涂天林的衣角依旧躲在后面,“我不是你的通房,更不会同你睡觉。” 春生和门房不由面面相觑,这美人说话竟这般大胆直接,说起这些话来毫不害臊。 桃圆又道:“我只和我相公睡觉,你不过是一个眼皮浮肿浑身臃肥长得很像一头猪的陌生人罢了,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丟不丢人?” “噗……” 这话一出,春生倒先憋不住,嘴巴咧开一條缝漏气几乎要笑出声。 门房还以为是谁公然放屁,怒而双目到处扫视要揪出这人。 这种严肃的时刻,怎么能做出放屁这等不雅之事! 陆少狠狠剜一眼春生,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拽桃圆。 谁知涂天林巍峨高大的身形再次一擋,“这位陆少,我夫郎并不是你的通房。” 陆少大怒上手就要揍人,奈何涂天林动作更快,一把将其手腕拧了,冷声警告他:“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陆少疼得大叫,“贱婢,野男人!给我松手!” 待他话音甫一落下。 “啪!” 一记响亮若雷霆般的耳光声响起。 陆少不敢置信地捂着脸,还未反應。 “啪!” “啪!” 涂天林左右开弓。 他身形魁梧,浑身肌肉壮实,力气自然是不小的,这一通扇下来。 陆少的脸也肿了,五指山也有了,还渗出血丝来。 “狗东西!你敢打本少爷!” 陆少勃然大怒,转头怒瞪春生,“你们是死了吗,赶紧喊人将这对村夫贱婢拿下!” 春生慌忙进去叫人。 桃圆见状,牵起涂天林就往马车走。 陆少还想上前拦人,奈何涂天林一记阴冷眼神砸过来,他愣是不敢动。 但陆府的打手动作迅速,在他们走到马车之前已经重重将人和马车都包围起来。 涂天林不动声色挡在桃圆和莲生面前,以马车为依靠,戒备地扫视四周的打手。 这一圈人,腳步虚浮底盘不稳,一看就是虚空摆设吓唬人的架势,他一个人應付,足矣。 陆少冷笑着挥手下令:“上,那村夫生死不论,那个美人是陆府的私逃通房,将他活捉带回去!” 有个打手多嘴问了一句:“少爷,那贱婢怀里那只狸奴呢?” 陆少隔空作势要一脚踹到他,“蠢材,一并打死,本少要一只臭猫作甚!” 为首头目应了声是,挥手命人上前捉人。 涂天林身形一动,正欲出手。 只听不知从何传来“哎哟”一声。 紧跟着,这一圈包围的打手像见了鬼似的纷纷被绊倒。 “哎哟,你打我干嘛!” “你绊倒我做什么,狗东西!” 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拿人,这会儿所有打手全都扭打在一块,你掐我,我踹你。 场面一度热闹极了。 桃圆飛快拉起涂天林,“涂大哥,走!” 他们毫无阻拦上了马车。 “吁!” 马车噠噠哒飛快离开巷子。 陆少大惊失色,大叫:“追,都给我追!蠢货,都愣着干什么!” …… 马车足足跑出两条街外,才渐渐放缓了速度慢慢行驶。 莲生“喵喵喵”状似在笑。 桃圆亦是不停眨眼,摸着小莲生的脑袋颇为自豪。 涂天林早已看穿,淡声问:“方才是你们弄的鬼?” 莲生主动承认:“是我,我让那些坏蛋都绊倒了,真滑稽哈哈哈哈!” 桃圆咳了两声,“涂大哥,我们也是怕你打了人到时要吃官司毕竟这个陆少不是好东西,他的老爹也不是个好货,咱们还是尽量不要给你惹麻烦的好。” 涂天林笑了笑:“方才我扇他十几个耳光,早已将他得罪尽了。” 桃圆一挥手,信誓旦旦:“不怕,有我和莲生在呢,涂大哥不会有事的!” 涂天林笑着揉揉他鬓发,“我相信。只不过事态还未严重到需要你们出手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法术的好。” 莲生忍不住问:“二爹,方才不就是危险情况吗,就得用法术呀,否则咱们就要被拖进那个陆府给那肥猪少爷暖床了!” 桃圆:“小东西,那好色鬼是要我进府,你和你二爹都要被打死。” 莲生:“就是就是,都要打死人和猫了,咱们就应该动手出这口恶气!二爹,我和爹爹到紧急关头用一用法术真的没什么,还能给你省不少麻烦呢,你就别坚持啦。” 桃圆:“嗯嗯,莲生说得对。” 涂天林微微叹气:“我的本意是不愿你们吃苦,想保護你们。” “可是我想保護涂大哥。” “可是莲生想保护二爹!” 父子俩异口同声,说罢之后不约而同笑了。 涂天林亦是勾起唇角,终于道:“罢了,只能是在紧急时刻用,知道么?” “知道啦!”桃圆和莲生齐齐应声。 马车轱辘轱辘沿着街道往下行驶,很快,停在一间“春来客栈”门前。 门房说那位游方道士今日刚离开。 在来永和镇之前,涂天林从杜掌柜口中得知,说那位道士曾经在春来客栈宿过,只是后来被陆老爷匆匆请到了陆府做法事而已。 若道士离开,是要回客栈收拾行李的。 【作者有话说】 [可怜] 第108章 一家三口下馬车进到客栈, 夥计迎上来问他们打尖还是住店。 涂天林塞了一枚碎银到他手里,问:“敢问小哥,有一位遊方道长住过这里, 他如今还在么?” 夥计喜笑颜开捏起银子塞入袖中, 道:“那道长已经走啦,方才离开一个时辰,你们要找他?” “对, 我们須得询问他做法事相关的问题, 可否告知他从哪个方向走的么?” 伙计伸手一指某个方向, “喏,我看着他往东城门去了,这位道长没有馬匹,估计走得慢,你们应当很快就能追上。” “多謝小哥。” 涂天林拱了拱手,同桃圓一块出了客栈。 桃圓:“涂大哥,咱们立刻追过去吧?” 涂天林略一思索,颔首:“不过須得将馬车换成馬匹, 这样快得多。” 他们将马车暂时托付给方才那位小哥保管,径自去租了一匹马。 “圓圓,坐好。” 桃圆忙不迭扶穩了他。 “莲生, 你也坐好。” 小莲生细细的四肢立即抓穩了趴在涂天林头頂。 桃圆:“……” “莲生, 你这样二爹脑袋会疼。” 涂天林勾唇:“不会,抓紧了。” 莲生骄傲地扬起脑袋:“放心吧,我才不会讓你亲亲相公受伤。” 桃圆笑得嘴角无法合拢, 伸手胡乱揉一把它脊背。 “臭小子, 叫二爹。” “哼~” 涂天林沉声道:“坐稳, 出发了!” “驾!” 尘土飞扬。 快马疾驰。 桃圆还是头一回骑马, 而且还是快马。 才不过骑出一里地,涂天林就问桃圆和莲生感觉如何,还撑得住么。 实际上桃圆已经被糊了一脸的风沙。 小莲生的绒毛也被呼啸的风刮成了反方向的竖形,瞧着可怜又可爱。 不过说讓它们是猫妖呢,桃圆故作淡定一挥手。 “我和莲生都没事,继续前进。” 于是涂天林继续拍马追人。 所幸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在道路旁瞧见了一个慢腾腾行走的遊方道士。 “道长,请留步!” 涂天林扬声呼唤,夹着马肚慢慢让马停下,最后堪堪停在了游方道士面前。 道士瞧见几人风尘仆仆而来,冲他们微微一颔首,“几位善人,请问可是寻貧道有事?” 涂天林和桃圆皆是朝他施了一礼。 “不瞒道长,我们夫夫二人听说道长被请入陆府做法事,还向陆老爷提及結孕石一事,便也想前来打听結孕石。” 道长一捋胡须,细细打量他们二人,“哦?你们也想要結孕石?” “这位哥儿……” 涂天林:“是,我夫郎无法怀胎,听闻世间有此神物,便想寻来,不过陆府的门房告知我们道长已经离开,我们又赶到您宿下的客栈,这才立即追了过来。” 道士点了点头,“看来二位善人倒是诚心诚意想求这結孕石。” “罢了,我就告诉你们吧。” 涂天林连忙请道士来到树荫底下坐了,再拿出水壶和带的幹粮。 “道长若是渴了饿了,请不要客气,随意用。” 哪知道士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一指涂天林腰间另一个背囊,“那里为何有肉香?” 涂天林一怔,揭开肩头的包袱 ,拿出一包肉幹,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牛肉幹,考虑到道长不能用荤腥,是以并未拿出来。” “哎,我们道觀可不论这些,再说,那些臭和尚不也说了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来来,给我。” 涂天林见他这么说,一笑,将包袱里一个葫芦递过去,“既如此,这个葫芦里的酒……” 道士正准备啃肉干,一听有酒大喜过望,“善人,您可真是……妙极了。” 桃圆一瞧,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抱着的油炸鸡腿递过去,“道长,您若是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这是在进鎮子时涂天林给他买的大鸡腿,出了陆少爷那档子事他也没心情吃,便一直放在了包袱里。 道士见着鸡腿又是一喜,“好好,这下可真是齐全了。多謝二位善人!” 他喝了一大口酒,又吃一大口肉,这才满足地狠狠擦了嘴巴的油光,娓娓道来。 “关于那结孕石啊,我也是从我师父那儿了解到的,说是距离这里的百里之外啊,有一座土灵山,山巍峨耸立,山頂有中年不化的积雪。” “而那结孕石啊,就在积雪的山頂。” 桃圆眼睛一亮:“原来结孕石在土灵山的山顶!” 道长又啃了一口鸡腿,“是。此前那位陆老爷请我到府上做法事,还询问貧道关于结孕石一事,然则我觀那陆府乌烟瘴气,陆老爷不断宴请歌姬舞姬,成日醉醺醺。他说是要替自己夫人寻结孕石,却极为怠慢,说是三日后去寻。我看他根本就是个酒色之徒,得先等他享受够了满足了才会命人去找。” “贫道瞧着这陆老爷不像是与那结孕石有缘的,这才将消息告知了二位善人。若你们能赶在陆府之前找到,是一种福气,恰好也证明同结孕石有缘,这神物合该是你们的。” 涂天林:“明白了,多謝道长告知。” 他要掏出银两塞给道长。 不过道长只是摆了摆手,“哎,只不过是順手做的一件功德罢了,不可胡乱收取善人钱财的。” 他瞄了一眼怀里的油鸡腿、肉干以及酒葫芦,犹犹豫豫地问:“善人,这肉和酒还有馒头……” 桃圆:“道长若是喜欢就都给你,我们离家不远,不愁吃的,道长可以带在路上当做干粮。” 道士喜笑颜开,顿时收好酒葫芦以及一应肉食干粮。 “那就多谢善人了。” 一家三口在路边目送道士慢吞吞走远。 桃圆收回新奇的目光,用手指替莲生捋順毛发,拍掉灰尘,“我还是头一次遇见道士,这位道长可真好玩儿。” 涂天林笑笑,“道长应当是个潇洒不拘泥世事的洒脱之人。我们走吧,回去。” 桃圆:“涂大哥,咱们是不是得先回一趟村里,收拾盘缠衣物再出发?” “是。” 涂天林将桃圆抱上马。 莲生这回不趴在涂天林头顶,而是窝在桃圆的脑袋瓜上,有些恹恹的。 桃圆嘲笑它:“怎么不待在二爹头上了?” 莲生:“别提啦,二爹太高大了,我在最高处吹的全是风沙,还是待在爹爹这里比较好,这样风沙便吹不到我啦。” “小机灵鬼!” 桃圆胡乱揉一把它脑袋。 涂天林微笑:“那便坐好了,驾!” 马匹一路疾驰而去。 回到永和鎮,他们先是去了那家“春来”客栈要回马车。 又买了些干粮,之后一路赶着马车往清水鎮而去。 约莫一天后,他们回到白溪镇。 涂天林没有直接赶马车回村里,而是去了一趟杜掌柜的铺子。 杜掌柜得知他们问到了结孕石所在方向,叮嘱他们此去一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利。 涂天林颔首:“多谢杜兄弟,我们回村收拾行李,出来时便不进镇子同你打招呼,直接去土灵山了。” 离开白溪镇,马车悠哉悠哉赶往清水村。 得知结孕石的所在地,一家三口心情放松不少,皆是一身松快。 莲生一会儿跳到马车顶,一会儿跳到两个爹爹头顶,忙碌得很。 涂天林道:“这两日你们都累了,今夜好生歇息,吃一顿好吃的,明日一早出发,怎么样?” 桃圆:“嗯!那个陆老爷三日后才出发,我们不着急,嘿嘿!涂大哥,今晚我要吃红烧猪蹄,要吃咸菜丝,要喝粥,还要吃柚子!” 涂天林一一答应:“好,今夜就做这几样。” 莲生:“爹爹想吃的一定是味美的,莲生也要吃!” 桃圆:“少不了你啦,放心小馋鬼!” “爹爹是大馋鬼!” “哈哈哈哈……” 笑声在西斜的日头下回荡,将一家三口染得镀了一层橘黄。 然而。 马车到了村口时。 远远地便瞧见一大群人乌泱泱圍在村口。 村长媳妇張桂更是没等马车停下便焦急地奔了过来。 “涂猎户,桃哥儿,哎呀,你们怎么才回来。” 涂天林停了马车,“嫂子,何事这般着急?” 張桂跺了跺脚:“嗐,我家那口子不是每日过去三次帮忙喂你家的鸡么?谁承想刚喂完,一帮子人说是什么陆少爷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还带着许多打手,将你家院子都圍住啦,说是不捉到桃哥儿就不回去!” “涂猎户,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莫非是上次那事儿还没解决好?” 桃圆和涂天林心里一沉,相视一眼。 桃圆:“嫂子,多谢你告知,我们立刻赶回家。” 涂天林:“还请嫂子告知村民勿要在四周围观,此事我们会处理好,还请嫂子和村长放心。” 张桂:“好好好,俺这就去遣散那些在你家附近偷看的人,对了,俺那口子还在你家坐镇呢,你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一声,俺们随叫随到!” 涂天林谢过张桂,赶着马车飞快朝家里去了。 桃圆:“涂大哥,怎么办,这是在村里,咱们要是将那个陆少爷处置了会比较麻烦,不好掩人耳目呀。” 涂天林笑着摸摸他鬓发,“这是一条人命,你想如何处置?不可胡来。” 桃圆小声地嘀咕:“那就要看这损阴德的破少爷到时是什么表现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109章 莲生义愤填膺揮舞着细细的爪子:“那个坏人真是不要臉, 居然还敢找上门,他这是要做什么呀?” 桃圓:“那个王八蛋还能做什么,他就是看上你爹爹我了, 想掳我回去做他的通房!我听说书先生说过, 通房是那些少爷身邊没名没分的人,就和丫鬟一样没区别。” 莲生清澈的眼睛充满了好奇:“那为什么不幹脆也唤作丫鬟,而是叫通房?” 桃圓咳了一声:“普通丫鬟只需要幹活伺候人, 通房丫鬟除了这些还得多干一样, 就是陪主人睡觉。” 涂天林轻咳一声。 小夫郎的开放之言他到现在还未曾习惯。 莲生恍然大悟。 “爹爹, 这个狗东西真不是人,你都有二爹了,他还要搶你去做通房。” 桃圓同涂天林相视一眼,桃圓道:“这件事,当初也是爹爹和二爹临时起意,为了能让爹爹顺利化人形嫁给你二爹,咱俩当时用的就是这么个计策……” 一通解说下来,莲生再次恍然大悟。 “这个狗东西就是仗着府里恰好丢了一个婢女, 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强搶爹爹。” 涂天林摇摇头:“不,如陸少这般的人,若是没有这件事, 他也会想方设法把人抢到手。无论是你爹爹, 亦或是其他姑娘哥儿,都是如此。” 莲生:“那他将来岂不是还要祸害很多人?对了,那个任小姐还不知道他的未婚夫是这么一个畜牲不如的东西, 咱们是不是该告知那位小姐?” 涂天林道:“今夜杜兄弟要过来同我们一块吃飯, 当做临别钱的辞行, 届时我会书信一封让他转为代交给任小姐。” 桃圆:“杜掌柜可真是个好人, 对涂大哥真好呀。” “不过现在那个陸少堵在家里,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顺利烧火煮飯了。” 馬车一路赶到家时,路上站满了不少村民,看到桃圆涂天林回来紛紛询问他们发生了何事。 柳清他们几个也在人群里。 “桃哥儿,涂獵户,那些人都是谁,看着像是来者不善,你们要当心啊。”柳清担忧地看了一眼院子那头。 桃哥儿冲他眨眨眼:“放心吧,没事的。” 涂天林:“待会怕会起冲突,大夥切记莫要围观,都各自散了回家吧。” 苏谷:“涂獵户,你这儿瞧着情况紧急,大夥若是回去了你也没个帮手的,咱们哪儿敢走啊。” 元哥儿、田大米及其他的村民也都紛紛附和,“是啊是啊。” 涂天林无法,正要再说,那邊袁福已经过来了。 这会儿,院子四周乌泱泱围了二十几个打手。 而那个陸少则搬了把椅子,翘着个二郎腿敞开腿坐着,一旁的春生正在替他扇扇子。 袁福早就瞧见了馬车,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奔了过来:“哎喲涂猎户,你们可算回来了。再守下去我只怕是守不住了。涂猎户,你们可千萬别冲动,有话好好说,那位听着似乎是县令家的少爷,咱们得罪不起,都软和着些萬事好商量啊。” 涂天林:“多谢村长,我明白,还请村长也回去吧,万一伤到村里大伙,我一辈子也过意不去。” 两人正说着话,那厢已经有人在叫嚣了:“喂,看到我们少爷还不赶紧滚过来,在那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桃圆一个不耐烦冲那边翻了个白眼:“叫什么叫,你们少爷是什么东西,擅闯民宅还这般嚣张无礼?” 那打手也是懵了,头一次见到这般顶撞少爷的,往日平头老百姓见到富贵人家那个不是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的啊? 袁福听到桃圆这般口出狂言,吓得赶紧跑过去小声告诉大伙,“待会可能真的要打起来,大伙都帶了铁锹一类的器具吗?记得看准情况不对就冲过去啊。” 村民们纷纷点头:“放心吧村长,都帶了。” 这时,陸少慢慢站起身,揮手命打手住嘴,“呵呵,本少见惯了听话的,这般泼辣的滋味倒是未曾尝过。” 桃圆、涂天林这会儿已经下了马车,涂天林去将马儿解了车辕缰绳,栓在树下。 陆少冷笑:“小美人,你这个相公倒也是心大胆大,本少带了这么多打手围在这里,他倒也不慌不忙,似是根本不怕,真是好胆量。” 桃圆上下打量这陆少,看完一圈还不够,绕着他又开始打转,时不时嗤一声,弄得陆少莫名其妙的。 “陆少,你这小身板还比不得我相公一半魁梧,他一个巴掌就能弄死你,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少经他一说,记起那日在自家大门外被那姓涂的連扇十几个巴掌之事,顿时恼羞成怒。 “呵呵,给臉不要脸,小贱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这会儿,涂天林栓好马回到桃圆身边。 巍峨高大的身形往那一站,陆少脸上下意识闪过火辣辣的触感,不由后退了两步。 意识到这点,他勃然大怒,冷笑着一挥手:“先进去,将他们屋子里的东西都打了砸了,不给他们吃些苦头,这些贱民就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 莲生一听,赶忙瞄了一声:“喵!” 爹爹二爹,当心院子里的鸡崽被他们踩死啦! 眼看一伙人开始撞门,涂天林扔了几个簸箕过去,将那几个冲过去的打手统统绊倒。 陆少冷哼一声,“就这点本事?再上几个人,先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呵呵,他们竟买得起马车,想必是有不少积蓄,本少倒要看看积蓄没了他们还怎么硬气!” 桃圆眼睛一瞪,记起北屋衣柜后砖墙藏着的匣子,一急,“涂大哥!” 陆少登时仰天大笑:“看来本少是命中你们的死穴了!” 桃圆連忙贴耳同涂天林低语几句,后者似是没料到自己的小夫郎能有这样的想法,遂点头答應。 桃圆嘀咕完,和涂天林冲过去一人抄起院门口的一把锄头往那些打手身上砸,“擅闯民宅妄图掠夺百姓钱财,我要抓你们见官,让你们坐大牢!” 陆少又是一声大笑,那舌头似毒蛇的信子一般吐着,恶心人至极,“本少的爹就是官,让我坐牢,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看在你们这般着急的份上,本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打了个响指,打手们纷纷停下砸门的动作。 陆少色眯眯地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桃圆,扇柄在手掌敲打着,心中忍不住赞叹,这等极品他若是不掳回去,可真就便宜这个姓涂的村夫了。 “小美人,”陆少敲着扇柄,那双长期浸淫酒色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就连说出来的话也仿佛在油罐子泡过似的,“今日你若是在此让着姓涂的写下和离书乖乖跟本少走,之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呵呵,你身为本少府里的通房,私逃出府同村夫成亲已经是大罪,单凭这一点县衙就可将你们乱棍打死。” “你若是乖乖和离同我回去便好,若是不答應——” 桃圆扬起手里的锄头,“不答应又怎么样?” 他怀里的莲生叫道:“喵!” 陆少爷皱眉:“把这只毛都没长齐的丑东西拿走!” 桃圆轻蔑一笑,轻轻提起莲生将它交给涂天林,他倒要看看这陆少今日要做什么。 陆少见桃圆态度温顺不少,停止敲扇柄的动作,冲四周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二十几个打手霎时在他们四周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重重将一家三口围了起来。 这下,藏在大片芭蕉叶后的清水村的村民们也不自觉紧张了,纷纷伸长脖子张望,随时做好情况不对就冲出去的准备。 “呵呵,你们也看到了,本少有钱有势,”陆少慢声细语开口,“你们若是执意不从,本少不仅会令你们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 桃圆歪着脑袋凝视陆少,“意思是我、涂大哥以及我们的猫,都得死?” 春生忍不住呵斥桃圆:“是这个意思没错,不对,我家少爷说着话呢,你打什么岔!” 桃圆无所谓地一摊手,“你们都要弄死我一家人了,我跟你们一群畜生客气什么?” 春生气得脑仁发疼:“你!” 他陪着少爷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不怕死的哥儿,浑身都是嘴,浑身都是胆。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不成? 陆少冷笑不已:“小美人,还有什么话尽管说,本少待会便让你话都不能开口。” 桃圆:“我知道,死人便是不能说话的呗。” “非也,”陆少目光赤裸裸钉在他纤细的身段间,舌头又如毒蛇的信子开始一吐一吐,“小美人,你说,本少爷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了你,那滋味该多么美妙?是不是很刺激?你这位村夫相公还从未见过他的夫郎同旁的男人——” “哎喲!啊啊啊——” 陆少话未尽,鞋子忽的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下。 杀猪般的惨叫惊动了附近树上的群鸟,纷纷从树冠里扑簌而飞。 陆少的锦靴立即洇出一大滩血渍,瞧着那被砸烂了的缎面靴子,竟是直接将他一截脚趾都砸烂了。 “哪里来的石头,天杀的,这石头是从哪来的!” 陆少抱着脚趾大汗淋漓,惨叫着倒在地上。 春生急得团团转,“少爷,这石头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这、这,您的脚没事吧少爷?” “蠢材,没看见本少爷的脚趾,啊!”陆少稍一动弹,那血肉模糊的脚趾就一阵阵抽筋似的疼,他整个脸几乎失去了血色。 也就是这时,涂家院子小路尽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涂兄弟,这是个什么情形,发生何事了?”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周五凌晨四点之后从第23章 开始就要入v啦,宝宝们应该都在置顶评论看到了吧?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呀![垂耳兔头] 第110章 陆少怒容满面朝春生吼:“蠢货, 还不趕紧去请大夫!” 接着又怒吼吩咐手下:“愣着干什么,去给老子将这贱货抓了!” 打手们纷纷上前朝桃圓移动靠近。 塗天林已然閃身挡在跟前。 而杜掌櫃更是迅速,三两步上前直接将那受伤的陆少一把擒了。 陆少也是没想到有人竟敢这么抓自己, 慌忙喊打手们停下。 杜掌櫃扶起陆少, 略一拱手,“这位公子,在下杜某, 是塗猎戶的朋友, 几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 袁福帶着扛铁锹的村民们也围了过来。 大伙七嘴八舌都说陆少要掳走桃圓。 陆少脚趾还钻心疼呢,被这么一个村夫的朋友拦下,不由心声怒意,一伸手就要推杜掌櫃:“哪来的碍事的狗,给老子滚!” 杜掌櫃身形迅速一閃,胳膊一沉捏紧他手腕,陆少杀猪般的嗥叫再次响彻塗家院子前的空地。 “疼疼疼!松手,松手!” 杜掌柜看向桃圓以及塗天林:“桃哥儿, 涂兄弟,村民们所言可是事实?” 桃圓点点头:“这狗贼不仅想冲进去打砸屋里的东西,还要抢我们的银钱, 最可恶的是, 他要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尝尝我的滋味。” 袁福及其所有村民俱是面面相觑,骇然不已。 这桃哥儿可真是丝毫不脸红,这般有损清誉的事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杜掌柜似是也没想到桃圆会这般言语, 怔了怔望向涂天林。 后者点点头, 道:“杜兄弟, 此事我们家自会解决, 这位陆少乃是邻縣縣令家的公子,若是得罪,恐怕会给你帶来麻烦。” 说罷,他又看向身后的村民们,“大伙都回去吧。” 袁福:“涂猎戶,你这叫我们怎么放心回去,俺们回去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呀。” 大伙纷纷应和:“是啊是啊。” 杜掌柜:“哦?原来是县令家的少爷。” 陆少脚趾疼得脸上血色全无,“什么欺人太甚,这贱货——” 他一指桃圆,“是我屋里的通房,他不仅私逃出府,还与村夫成了亲,本少抓他回去惩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桃圆:“你一口一个贱货,要不要脸?” 说着,冲上去朝他流血的脚趾踹了两脚。 “圆圆,莫冲动。”涂天林看似拉着桃圆劝阻,实则手上压根没使力气。 陆少結結实实挨了桃圆几下,疼得喊爹喊娘,“杀人啦,还有王法嗎,你们这群蠢货愣着干什么,还不趕紧撕了衣服替我包扎止血!” 一旁的打手们如梦初醒立刻围过来替主子止血。 杜掌柜这时道:“既然桃哥儿是陆少屋里通房,想必定然是有卖身契的?陆少今日可带来了?” 陆少怒吼:“废话,卖身契本少自然带了,春生,春生!” 打手:“少爷,春生去请大夫了。” 陆少一掌拍向他腦袋,“蠢货,个个都是废物!” 这时,春生也慌慌忙忙赶着马车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现場替陆少包扎上药,一阵兵荒马乱后,春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 “呐,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这张便是这贱婢的卖身契!” 袁福是识字的,这会儿凑近了一看,脸色跟着就不好了。 “糟了,这上头确实写着桃哥儿的名字啊。” 大伙一听,都惶惶然不知所措。 陆少见此情形,得意洋洋道:“前几个月白溪镇来了个美人,说是从大户人家逃出来了,最后还央求一个村夫救他,那村夫便将人带回去,最后二人成了亲。” “本少也是近日才得知此事,多方打听之后才晓得我那通房哥儿竟逃到了白溪镇!” 清水村的村民们鸦雀无声。 这件事,白溪镇人尽皆知。 只是没想到,那户主人家居然有一日真的找上了门。 “呵呵,本少今日便要这对狗男男和离,要家法惩治这贱婢!” “来人!” 陆少凶神恶煞一指桃圆,“先抓起来,现場写一份和离书,哦不,休书!这贱货走投无路没人要了才会乖乖听本少的话!” 清水村的村民们个个怒火中烧。 休书便是夫郎或妻子犯了七出之罪,为夫家所嫌弃从而赶出家门。 若是被休,这以后是没人再敢要这个人了。 这陆少竟恶毒至此! 村民们皆是燃起熊熊怒火盯着陆少。 涂天林:“诸位还是先请回——” 杜掌柜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涂兄弟,今日这事算是闹大了,我们怎可扔下你和桃哥儿离开?” 桃圆这时拉着涂天林嘀咕:“涂大哥,我观这位杜掌柜像是铁定要这件事了,不如就看看他怎么出手的,否则村民们跟着一块闹,将来保不齐要受牵連。” 涂天林:“圆圆是笃定杜兄弟能解决此事?” 桃圆:“我是瞧他平日是个行事稳重冷静的,若不是有办法,絕不会贸然替我们出头的,他不会轻易给自己惹麻烦,你看就連德鑫酒楼的刘掌柜也只是敢叫人传话与我们。” 涂天林目光赞许地望着桃圆,暗道他的小夫郎真是越发成长了。 两人这般商议后,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杜掌柜要如何交涉。 杜掌柜却一闪身,拦在众多包围而来的打手面前,一脚一个眨眼间功夫踹翻了五六个。 陆少尚未看清这是什么章程,杜掌柜已经到了他跟前,一手拂开春生,将陆少手里的契书夺了过来,粗略一扫。 “这契书的确是桃哥儿的名字。” 陆少得意,正欲开口,杜掌柜却再次将他胳膊拧成诡异的角度。 “啊啊啊啊!松手!松手!你们都是死人嗎,快给我拿下他!” 这下不用杜掌柜出手,村民们拿着铁锹也冲过来了,纷纷将这些打手隔絕在人群外,一副只要他们敢动手就绝不放过的架势。 打手们不停后退,同虎视眈眈的清水村村民对峙着。 涂天林这是问:“杜兄弟可是有话要说?” 杜掌柜一手拧着陆少胳膊,一手扬起手里的契书:“这契书是桃哥儿的名字。” “可是据我所知,桃哥儿之名乃是涂兄弟此前所养的一只猫儿的名字,对也不对?” 涂天林暗道,这杜兄弟不愧是多年经商的,腦子果然灵活非比寻常。 “对。” 杜掌柜点点头:“那就对了,敢问陆少,您家那位通房名字也恰好喚作桃圆?” 陆少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喊着疼,“是、是桃圆,他就是嗯本少爷的通房!” 杜掌柜:“那可就奇了,这天底下有这般凑巧之事?” 村民们经他一说,也觉出不对来,纷纷面面相觑。 陆少额头早已汗如雨下:“就是、他就是喚作桃圆,本少凭什么要向你们这群刁民解释这么多!” 杜掌柜:“是么?那么这份契书,我可要上交给衙门,让官老爷一判究竟契书是真还是假了。” 陆少冷笑不止。 四周几个县衙老爷都同他爹熟识,不管他告到哪个县衙,都不会有人帮他! 杜掌柜:“另外,陆少还涉及强抢、奸污良家子、入屋损毁他人财物等多项罪名……” 清水村村民们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杜掌柜可真敢说,陆少可是官家老爷的公子,这怎么能得罪得起啊? 陆少咬牙:“姓杜的,你怕是和这贱人和村夫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杜掌柜却猝不及防当胸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啊!” 陆少跟个死狗一般摔了出去。 杜掌柜徐步走到他面前,一脚踩上他那宝贵的命根子。 “啊啊啊!” “姓杜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踩了!” 打手们见势不对要上前,然而村民们早已将他们围成一处,铁锹就悬在眼前,谁也不敢动。 一大帮子人,眼睁睁瞧着主子像只殘虫一般在地上挣扎蠕动。 袁福这时颤巍巍出声:“杜、杜掌柜,您、您这不怕到时他做官的爹找上门……” 杜掌柜:“村长放心,我经商多年,同上头的知府大人有些交情,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绝不敢为难我,也不敢为难清水村的任何一个人。若这里的村民有谁出了事,陆家可就要家破人亡了!” 说罷,他松开脚。 陆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会儿得到赦免已经哭叫得不成人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苟延殘喘的牲畜。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命根子怕是已被踩断,这辈子都不能人事了。 “啪啪啪!” 桃圆带头鼓掌,率先叫好,“好,好!” 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似的。 清水村的村民哪敢出声,没一个敢附和的。 莲生倒是欢快地叫唤上了:“喵,喵喵,喵喵喵!” 桃圆同涂天林相视一眼,嘿,小家伙还唱起歌来了。 杜掌柜这时俯身,在几欲昏死过去的陆少耳旁说了几句什么。 陆少听罢,目眦欲裂,四肢不停抽搐仿佛中了邪一般。 春生连忙惊叫着扑过去:“少爷!” 涂天林:“好了,既然陆少已经这副模样,将他抬走吧,以后莫要再为难这村里任何一个人。” 桃圆捂着鼻子作驱赶苍蝇状:“快走吧,在我家门口待久了,一股腐臭味儿都出来了!你们家少爷的子孙根都没了,这血淋淋又稀碎的样儿,这辈子都没法迫害良家姑娘哥儿了,啧啧啧,赶紧滚吧!” 作威作福的陆少听完之后,两眼一翻,终是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可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17 第111章 “大夫!” 春生嚎叫着撲到自家主子身上, 慌乱之中压到了那子孙根。 “少爷,少爷!” 大夫诊断之后一个劲唉声叹气,“福薄之人, 命里无子啊……” 涂家院子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最后, 以一群人闹哄哄抬陆少上马车灰溜溜离开结束。 直到小路尽头的烟尘慢慢散尽,袁福这才叹了口气,回转身子道:“也不知那姓陆的县令日后会不会……” 杜掌櫃:“村长, 诸位乡亲, 请尽管放心, 杜某说到做到,绝不会让清水村任何一人遭到迫害。” 袁福:“既然杜掌櫃都这么说了,咱们也就放心了。” 田大米:“方才那陆少如此为非作歹,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大伙纷纷附和,“是啊,若不是有杜掌櫃,今日陆少恐怕就要得逞了。” 張桂:“不论如何,桃哥儿和涂猎戶今日总算是化险为夷, 日后定是大福之人!” 涂猎戶笑道:“今日之事我和圓圓须得感谢杜掌櫃及其村里的大伙,村长,不如今晚就在我家一块吃大锅饭怎么样?” 袁福连连摆手:“今日你们也受惊了, 还是好好招待这位杜掌柜, 大锅饭咱们过年一块热热闹闹地吃!” 涂天林:“也好。” 袁福招呼大伙都散了吧,回家燒火煮饭去。 涂天林趁机叫住村长夫妇,将他们二人拉到一旁说话。 “村长, 嫂子, 有一件事我想告知你们。” 袁福见他表情慎重, 赶忙问:“怎么了?” 涂天林:“明日我和圓圓须得出一趟院门——” 瞧见村长的神情, 他笑道:“这回真是远门,估摸着在百里开外,来回不知须多少日。” 張桂:“涂猎戶,这次出门是?” 涂天林:“圆圆无法怀孕,听说有一座山出现了结孕石,我们得亲自去一趟。” 袁福:“你打听的那结孕石,世间居然真有这玩意儿?” 涂天林微笑:“能不能找到,须得看缘分。” 张桂:“既然是关乎着你们日后生娃的大事,且去吧,你们这院子放心交给大伙,鸡崽子一定给你照顾妥帖了。” 涂天林拱手:“那就多谢村长和嫂子了。” 送走村长夫妇后,涂天林回身看向院子。 桃圆已经咋咋呼呼带着蓮生进门了,“涂大哥,这门被砸坏了,咱们回来之后再修吧?” 涂天林朝他点点头。 杜掌柜:“无妨,你们放心走,明日我便找人来给修好。” 涂天林同杜掌柜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院子走。 “杜兄弟,不知可否告訴涂某一句实话?” 杜掌柜:“涂兄弟,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涂天林道:“杜兄弟果真与那知府大人熟识?” 杜掌柜停下脚步。 须臾后,呵呵一笑:“涂兄弟这是不信我?” “倒也不是不信。” “杜兄弟经商多年,人脉广,同知府大人结交熟识也不是甚稀奇事,只是——” 涂天林也停了下来,目光中含着打量,“我实在好奇,杜兄弟最后同陆少低語的那几句,到底说了什么?” 气氛安静一瞬。 杜掌柜同涂天林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对峙,几息后双方不约而同撤离。 杜掌柜神秘一笑,語气分外轻松,“保密。” 涂天林没再说什么,亦是笑了笑,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先后进入院子。 杜掌柜望着涂天林走在前边的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怪道他是当过兵的猎人,这目光委实是过于敏锐毒辣了些。 桃圆这会儿在柚子树底下招呼着:“杜掌柜,快过来坐呀。” 涂天林已去灶屋开始燒火做饭了。 蓮生在后边的秋千一只猫荡着,荡完了又开始跳到柚子树撲腾。 杜掌柜赞道:“这只猫崽看着小,居然也会爬树了。” 桃圆一边剥着柚子,一边将透明亮晶晶的柚瓣放进盤子,笑道:“它可调皮了,一天上蹿下跳个没完。” 杜掌柜接过桃圆递来的盤子,拈起一片柚瓣,放入口中,嗯,清甜多汁,回甘无穷,这柚子真甜,“桃哥儿,猫崽调皮,是要放在家中托村民照顾么?” “不,它和我们一块去寻结孕石。” 桃圆剥着柚子皮,瞧了一眼那头从树干跳到秋千上的蓮生,“我们不在家,小崽子該多寂寞啊。它知晓我们出远门,在外会乖乖听话的。” “倒是一只好猫。”杜掌柜点点头。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 桃圆一看,是袁福夫妇的儿子来了,正冲桃圆挥手呢。 “桃哥儿,涂猎户在屋里吧?” 桃圆对杜掌柜说了句慢用,小跑过去回话,“涂大哥在灶屋做饭呢,袁大哥,有什么事吗?” 袁贵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瞧,这是自家做的鹵豬耳,我爹让我给你们送来,说可以当做下酒菜,味道可好了,你们一定要尝尝。” 桃圆:“哎,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怎么能收呀。” 袁贵:“今日你同涂猎户逢凶化吉,是件喜事,这鹵豬耳是自家做的不值当什么的,快收下,否则我爹該骂我了。” “好,那我就收下啦,多谢袁大哥,也代我谢谢村长和嫂子哟。” 说罢,桃圆笑眯眯从袁贵手里接过油纸包。 袁贵低头看向空空的手掌,愣了愣,唉? 一般而言不是应该再多客气几句吗? 这桃哥儿倒是干脆的性子,挺好的。 袁贵笑了笑,挠挠头,“那我就先走啦,替我向涂猎户问一声好哈。” “好嘞,袁大哥要不要吃了柚子再走?” 桃圆一边说,不等袁贵回答,一边飞快地跑到石桌旁捧了两个柚子回到院门外,一把交到袁贵手里,“袁大哥拿好,这柚子可甜了,你们都尝尝。” 袁贵嘿嘿笑了笑,“去岁我也尝过,涂猎户人好,柚子熟了常常分给我们,那我就不客气啦。” 桃圆朝他挥挥手,“别客气,慢走不送袁大哥!” 桃圆回到石桌旁,告訴杜掌柜是村长家的儿子来送卤猪耳了。 杜掌柜鼻子动了动:“唔,我也嗅到香气了。” 他站起身,吃掉手里最后一块柚子,道:“走,我们去看看涂兄弟可有什么要幫忙的。” 片刻后。 蓮生也鬼头鬼腦地进了灶屋。 又过了片刻。 桃圆抱着莲生,一人一猫灰头土臉地被赶出来了,又回到了石桌旁。 “小莲生,你这胡子差点被燒焦了,啧啧啧。” 桃圆拿帕子打湿了水,替它擦拭臉蛋和胡须,“害得我也被赶出来,你可真能耐。” 莲生放低音量,小小声道:“爹爹,分明是你自己笨,打翻了二爹的那条鱼,顺道将我挤到灶口边,我的胡须这才烧了。” 桃圆噎了噎,“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擦净脸后,一人一猫倒也不去灶屋凑热闹了,老老实实待在石桌吃柚子。 一个时辰不到,灶屋已经慢慢溢出香气。 莲生仰起腦袋深深吸一口气:“喵!”好香。 没过一会儿,杜掌柜捧着盘子出来了。 桃圆见状连忙跑过去,把架在屋檐底下的木桌搬出来,杜掌柜便将菜放到桌上。 “杜掌柜,你们这么快就做好啦?” “我只是打打下手,涂兄弟的手艺果真是独特,幸亏我定力足,否则这菜还没做好便被我偷吃光了。” 杜掌柜笑了笑,进去继续端菜。 很快,菜上齐。 涂天林洗了洗手,出来第一时间便是抱过莲生仔细端详它的脸。 桃圆:“嗐,它若是有事,我早就告诉你啦,小崽子好着呢。” 莲生:“喵!” 杜掌柜瞧着两人一猫之间有趣的氛围,乐呵呵笑个不停。 涂天林拿来一坛梅子酒,给两只杯子倒了。 桃圆眼巴巴瞅着他将其中一只杯子推到杜掌柜面前,渴望的目光实在过于明显,“涂大哥,我的呢?” 涂天林递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你不胜酒力,会发酒疯,莲生更是一滴也不许碰。” 桃圆一脸颓丧坐了下来,不过瞬间,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涂大哥,今夜果真有紅烧猪蹄,咸菜丝!” 杜掌柜:“不仅如此,还有酸辣白菜幫子,清蒸鱼呢!我可是流了好久的口水了,我说涂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咱们赶紧开吃吧!” 涂天林笑道:“无须客气,家里也没什么规矩,都吃吧。” 桃圆手更快,先是夹了一筷子嫩白的鱼肉,又扯了一块紅烧猪蹄,撕碎了放到莲生的盘子。 莲生低头就是一个猛吃。 杜掌柜筷子夹着的红烧猪蹄和白菜帮子这时才堪堪放到碗里,见状,他哈哈大笑:“没想到这桌子菜居然是小猫崽子第一个先尝到的。” “涂兄弟,你家猫平日都是上桌吃饭么?” 桃圆抢着回答:“是啊是啊,它还同我们一块睡呢!” 杜掌柜喝了口酒,真正感到诧异了,“哦?” “这……” “这不会影响你们夫夫二人的感情么?” 桃圆一时没反应过来。 桌子底下,他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捏了捏,又摩挲了几下。 暗示性十足。 涂天林轻声道:“并不是每日都一同睡,圆圆,是不是?” 正在和美味的清蒸鱼战斗的莲生忽然嗅到一丝不对劲,尾巴一甩,脑袋一仰。 “喵?”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一大早才发现这本书忘记开段评了,我哭[爆哭]赶紧着急忙慌地去给它开了 第112章 “喵!” 蓮生还是头一次瞧见二爹用这般示意性极强的眼神看着自己。 再一看爹爹, 已经在不停咳嗽了。 “喵!” 蓮生终于反应过来,强烈反抗般大叫一声,爪子在桌面按下一个油乎乎的爪印。 桃圓在木桌底下同样捏了捏涂天林的掌心:“咳咳, 蓮生只是偶尔同我们睡一次, 杜掌櫃不用擔心。” 杜掌櫃:“那便好。” “话说回来,涂兄弟做的红燒猪蹄真不赖,若兄弟你将来能开一个小飯馆或是酒楼, 生意也定然是红红火火的。” 桃圓也夹起一个吸满了汤汁的猪蹄, 红肉軟烂又不失筋道, 尤其是小料里头添了细细的姜丝,吃起来不腻味还带点辛辣,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桃圓啃着猪蹄的时候,只听涂天林道:“若是将来我打不动猎物,或許会考虑开一个小酒馆,做一些吃食。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暂且不会考虑。” 杜掌櫃了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涂兄弟珍惜同桃哥儿现下的美满日子也是对的。” 涂天林颔首:“我只希望日子温馨幸福,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人安康快乐便已知足。” 蓮生这会儿正吃着桃圓撕碎的清蒸鱼塊,津津有味的。 桃圆叮嘱它别吃太快, 否则小肚子一会儿该鼓起来了。 莲生哼哼唧唧的, 装作没听到,它还想嚼一片酸辣白菜幫子呢。 桃圆感到好笑,自去吃那脆脆香香的卤猪耳了。 涂天林瞧着家人的互动, 心中的空隙逐渐填满, 得到一丝极大的慰藉和满足。 吃过晚飯, 涂天林忙着收拾碗筷, 杜掌櫃要幫忙,几次都给涂天林回绝了。 杜掌柜便来到院子里,只见桃圆已经在剥柚子了。 待涂天林收拾完毕出来时,桌面已经摆着切好了的果盘,有柚子、梨子、橙子、苹果,还有甜瓜。 涂天林心下诧异,原来有客人在,他的小夫郎待客这般周到细致。 只是才走两步,杜掌柜就起身过来,道:“涂兄弟,方才桃哥儿要切果盘,差一点儿就要切到手指,你快去看看他吧。” 涂天林唇角一抿,快步来到桌旁,只见莲生正趴在桃圆腿上,一人一猫都盯着桃圆的手指不知在嘀咕什么呢。 一看涂天林来了,桃圆立即将手指藏到身后,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模样。 涂天林无奈,温声哄他:“把手拿给我看看。” 桃圆搖搖头,依旧背着手,“其实就是一点小伤,很快就好啦。” 涂天林:“小伤若不及时處理,或許会感染,伤口发脓,到时你这双漂亮的手可就不保了。” 桃圆一听,緊张地拿出手递到跟前,“那你快看看,是不是还能救?”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杜掌柜那边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我就用法术治好,这样就没事啦。” 涂天林定睛一看。 小夫郎细白的食指指尖确实划了一道细微的口子,还没有米粒大小呢,不仔细瞧是发现不了了。 而这道口子若是不及时治疗,怕是马上就要自行愈合了。 涂天林哭笑不得,方才杜掌柜这般緊张,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伤口。 他攥紧桃圆手腕,摩挲着把玩了一圈,笑道:“无须使法术,这伤口过不了一个时辰便无碍了,疼不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桃圆摇摇头。 “那便无须擔忧。” 涂天林说着,拉起桃圆到桌旁,杜掌柜已经吃上切好的果子了,见状连忙问:“伤势如何?” 桃圆大大咧咧摆手:“涂大哥说压根不用在意,谢谢杜掌柜替我切果子啦。” 涂天林这会儿瞧着杜掌柜,后者一摊手,道:“我知道这是小伤口,可我不是看你宝贝桃哥儿宝贝得紧么,莫怪,莫怪哈哈。” 涂天林彻底没辙了,无奈轉身回屋:“我给任小姐写个口信,劳烦杜掌柜替我带去。” 等到盘子里的果子吃得七七八八,涂天林也捏着一封封漆了的信出来了。 杜掌柜接过信封,将最后一片柚瓣塞进嘴里,“放心吧,明儿我就把这封信送到任府,你们放心出发就是。” 又坐了片刻,桃圆和涂天林親自送杜掌柜出去,一辆马车也已经停在外面。 “你们可要尽早出发,莫被人抢了先机,”杜掌柜上车前,叮嘱夫夫二人,“据说那位陆县令并非一个尽责的父母官,不知纵容他那儿子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我希望是你们先找到那结孕石。” 涂天林朝他拱了拱手:“多谢杜兄弟。” 马车慢慢走远后,天边暮色沉沉浮现一抹蓝紫相间的雲霞。 马上就要天黑了。 回到院子里,莲生趴在桃圆肩头,嘰嘰喳喳道:“爹爹,二爹,是不是该沐浴啦?” 涂天林笑了笑,去燒水了。 桃圆将它抱在怀里:“是呀,不过今夜小莲生可要一个人睡咯。” 莲生一听这是来真的,忙不迭从他肩头跳到他前胸。 哧溜。 钻进了衣襟里藏好。 “爹爹!” 嫩生生的声音充斥着抗拒。 桃圆揉它軟乎乎的耳朵和脑袋,道:“一开始就告诉你啦,爹爹们只是短暂地陪你睡一阵,到时候莲生还是要单独一个人睡的。” “明日咱们就要出发去土灵山,路上定是要陪着莲生的,今夜就把时间腾给两个爹爹相處好不好?” 莲生小脑袋随桃圆一下一下揉也跟着一点一点,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开口:“哦。” “好吧。” “那就一晚,明晚爹爹和二爹要陪莲生睡哦。” 涂天林这时从屋里出来,道水已经在烧了。 桃圆冲他眨眨眼,比了个手势,表示已经搞定小家伙了。 莲生果然乖乖回到自己屋里,这里布置得极温馨,床的纱帐是水蓝色的,尽管它不是真正的婴儿,但也有一个竹制的摇篮,是涂天林親手打的。 在悬梁四周,还吊着一圈接连的木板,桃圆说是给莲生上上下下跑跑跳跳用的。 屋里还有竹制的小桌子、椅子、以及木凳,窗边还摆着一个藤条编织的花瓶,里头插着两束白菊花和黄菊花。 这个屋子莲生很满意,是爹爹和二爹亲自布置的。 小莲生跳上床,扒拉几下被褥钻了进去,慢慢阖上眼。 …… 浴房里,一大锅水烧好,打入木桶。 涂天林倒水时,桃圆忽然道:“涂大哥,今夜我们一塊洗好不好?” 涂天林拿来换洗衣物,挂在竹制屏风边上,问:“为何忽然想一起洗?” 桃圆撒娇一般扒拉着涂天林的胳膊,“你都在这儿放了个竹床了,我们索性在这儿洗了然后雲雨,结束了刚好就着水洗啦就能睡觉啦。” “否则明日还要赶车呢,涂大哥可不能太劳累了。” 涂天林看着小夫郎理直气壮地说出行房一事,伸手刮刮他脸蛋,“从话本上学到的新词?” “嗯嗯,你时常给我念话本,我现在都能自己认一些字啦。” 涂天林:“好,我们一块洗。” 平日都是涂天林帮着桃圆褪衣物,今夜也是。 衣物上滑,少年纤细劲瘦的腰肢慢慢展现,光洁如新的肌肤使得烛光昏暗的屋里出现一抹亮意。 自从上次桃圆滑倒后,涂天林早已做了一个小梯凳,一共有三个阶梯,慢慢往上走就能进入木桶,不用担心卡着或是摔跤。 只是多日以来未曾行房,涂天林自是憋了许久,瞧着桃圆轉身要往木桶走,长臂一伸就将他抱了起来。 “涂大哥!” 桃圆惊呼出声,挣扎了两下。 下一刻,涂天林已经抱着桃圆踩入木桶,将他放入白雾升腾的水中。 “涂大哥,你怎么不脱衣服就进来了?” “圆圆替我褪了吧。”男人低哑的嗓音混合着湿热的水雾传来。 “哦,好!” 桃圆答应得干脆,眼角眉梢皆是欢欣。 只是,浴房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间歇性淹没了少年欢愉的尾音。 “涂大哥,轻、轻一些……” 男人喑哑的声音飘出窗棂。 “有些日子没行房了,很疼么?” “其实也不是很疼,还是很舒服的。” “……啊!” 木桶里的水声更激烈了些。 月色浓重,挂满枝头。 浴房里的火烧了又烧,竹床嘎吱嘎吱响个没完。 翌日起身时,桃圆打了足足十几个哈欠,话也说不出了。 好不容易掀起眼皮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北屋的床上。 他动了动四肢,嘶。 罢了。 一转头。 “哎呀!” 吓了一大跳。 莲生正蹲在枕头旁盯着他看,满脸写着好奇。 “爹爹,该起床啦。” 桃圆没力气揉它脑袋,只是低低应了声:“好。” 声音也是哑的。 昨夜他哭了好几次,涂大哥生龙活虎的,他实在是受不住。一哭,涂大哥便亲他,哪哪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亲了还不算,还要拉着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桃圆一想起昨夜那些画面,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不止。 “爹爹,你的脖子怎么都是些红红的班呀?”莲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好奇极了。 桃圆迅速回神收起傻笑,拢了拢衣领,“咳咳,这个嘛……” 这时,涂天林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圆圆,该吃饭了,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113章 “小姐, 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陆府的绿竹苑里,任小姐正在院子里的凉亭逗鹦鹉,这会儿听到丫鬟喜儿急急巴巴地奔进院子, 于是放下手里的瓜子, 走出凉亭。 “喜儿,何事这般风风火火,难不成还是天塌了不成?” 喜儿气喘籲籲跑到自家小姐面前, 抖着手里的一封信, 差点抖成了痉挛的鸡爪, “小、小姐,估摸着真是天塌了,你快看看信吧?” “誰的信?” “嗨呀我这腦子,是那位塗猎戶写的信,小姐还记得吗?” “塗猎戶?”任小姐接过信,腦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霎时恍然,“是他, 塗猎户怎会突然来信?” “您快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小姐蹙眉,拆开信封。 片刻后。 她捏着信纸的手也抖成了筛糠。 喜儿一把抓住主子的手,“小姐别抖, 咱们去找老爺夫人主持公道!” 任小姐一把拖住喜儿, 忙乱地温:“塗猎户人呢,我要问清楚一些事,他人在何處?” “小姐, 送信的是一位涂猎户的朋友, 涂猎户有事, 今日方才離开清水村。” 片刻后。 喜儿搀扶任小姐来到前厅。 “爹, 娘!” 任小姐伤心欲绝,泣不成声,颤颤巍巍跪了下来。 …… 永和镇。 “快让让,让开!” 一辆马车在气派的陆府大门停下。 紧跟着有几个打手抬着一个擔架下了马车。 “小心,别嗑到了少爺!”春生在一旁指揮吆喝着。 陆少虚弱地睁开一条眼缝:“春生啊,咱们到了吗?” “到了到了,少爺,咱们已经回家了,咱这就让老爺替你主持公道去!” “春生……我、我的那處……” 春生:“少爷,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是、说是……嗐!乡野的大夫不靠谱,春生立刻给您請名醫去!” “啊不不,先去见老爷!不对不对,先去請名醫!” 陆少额头青筋乱跳,“蠢货,命人去請一位杏林圣手来,立刻抬我进去见我爹!” “是是,还是少爷有主见!” 春生立即叫了一个打手去请名医。 这头,立即吆喝其他人抬少爷进府。 “吁!” 这时,一辆马车在陆府大门外停下。 车帘掀起。 任小姐扶着任老爷、任夫人下车,“爹、娘,咱们一会儿进去直奔主题,就说要退婚!” “女儿啊,你放心吧,这婚事不退我们两老绝不答应!” 一家三口像是没看到抬着擔架的陆少似的,和那担架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门槛前邊。 有打手不认识任小姐一家的,立即呵斥道:“哎哎,你们是没长眼睛吗,没看到我家少爷正躺着要急着进去呢!” 任老爷转头不明所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女儿,夫人,你们听到了吗?哪里来的苍蝇嗡嗡叫?” 任小姐摇摇头,“爹,女儿没听到!” 喜儿:“喜儿什么也没看到!” 任小姐:“爹,娘,咱们还急着进去见陆老爷呢,快走吧!” 说罢,她和喜儿极有默契齐齐撞上那抬担架。 一行人没料到任小姐会这般行事,根本毫无防备。 几个打手连带着担架上的陆少一齐撞向门框。 “哎哟。” “哎哟!” 陆少发出凄惨叫声,大门出顿时一片连天的怒斥叫骂声。 任小姐拍拍裙摆,茫然扫视一圈四周,“爹,娘,咱们莫不是碰到鬼打墙了,女儿方才是撞到什么了吗?” “女儿,别胡说,青天白日怪瘆人的,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嗯,走吧!” …… 前厅里,一片哭声响震天。 陆老爷看着这邊外甥女跪着哭不停,那头儿子亦是哭叫连天,一时间头疼不已。 这会儿,请来的杏林名医也已看诊完毕,朝陆老爷行了礼:“老爷,在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快说!” “老爷和陆少爷还请……唉,少爷这子孫根已是药石无医了,二位还是早做打算吧。” “什、什么?” 陆老爷当场石化原地。 前厅里,他顾不上儿子响彻的哀嚎,大手一揮,喝道:“快!” “即刻命人出发前往土灵山!” 陆老爷府里其实并不止一个正房夫人,还有八房姨娘。 只是在陆夫人始终怀不上第二胎,加之那八房姨娘也久久不曾有孕时,陆老爷才终于请了大夫替自己看诊。 结果出来时,得知自己因为上了年纪,再加之沉迷酒色身体欠佳,已再无让妻妾怀子的机会。 陆老爷得知这一情况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幸而我早已有一子,我陆家的香火算是保住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誰料到,竟在今日。 他陆家唯一的香火,断了。 不过无妨,只要寻到那结孕石,再让夫人生一个便是了! 这厢,任家一家三口尚且在哭哭啼啼。 陆老爷烦得头疼,一把挥手喝道:“哭哭哭,哭什么哭!要退婚就退吧!” 看在是亲戚的份上,这门亲事他也不能强求。 任小姐一喜,连忙拉着爹娘起身,“多谢舅父!” 料理了一堆头疼之事,陆县令终于记起害他孩儿没了子孫根这回事。 “来人!” “去给本官查查,究竟是谁伤了我儿!” 话音才落,厅外有小厮来报。 “老爷,外头有个姓杜的说是要见老爷!” 陆老爷怒喝:“本官现下忙得很,什么姓杜的让他滚!” 担架上的陆少忽然猛烈咳了几声。 春生一惊,慌忙回话:“老爷,踢断少爷命根的正是一个姓杜的掌柜!” 陆少一听,凄凄艾艾抽泣不止。 陆老爷拍桌怒叫:“立刻让姓杜的滚进来!” 片刻后,杜掌柜甫一进前厅,便立即被一左一右的家仆摁着跪于地面。 陆老爷:“来人,先把这个狂徒杖打五十大板给我儿消消气!之后,再弄到衙门慢慢折磨他!” 杜掌柜冷笑一声,胳膊一使巧劲,将那两个家仆甩了出去。 而后缓缓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 陆老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狐疑地揉了揉眼睛。 几息后,他扑通一声跌下太师椅。 惶恐地以额头贴地跪拜。 “下、下官拜见大人。” * 桃圓、涂天林是在出发三日后收到杜掌柜的来信。 信中说,任小姐已经成功同陆家退婚。 信里还提到,陆老爷已经派了人手往土灵山而来,望他们抓紧时间,最后能得偿所愿。 涂天林收起信,驾着马车悠悠前行,桃圓坐在他身边,喂给他一颗方才买来的糖葫芦,“涂大哥,咱们还有多久到土灵山呀?” “约莫还须得个三四日。” “哦,”桃圓靠在涂天林肩头,“任小姐退了婚便好了,她再也不会落入那个豺狼虎豹的陆府家里啦。” “咦?” 桃圓嘀咕着,忽然觉出不对来,“涂大哥,杜掌柜踩断了陆少的命根子,那个陆县令不会找他麻烦吗?那毕竟是一个官呀,他会不会出事?” 涂天林偏头看着小夫郎:“圆圆放心便是,杜掌柜不会有事。” “为何?” 男人笑了笑,“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从土灵山回来时他还安然无恙,输了的人便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桃圆答应得干脆:“好啦,涂大哥这般英明,我相信杜掌柜一定平安无事,我输啦!涂大哥要我做什么?” 涂天林让他附耳过来。 桃圆凑了过去,一脸好奇。 说了几句之后,桃圆一张脸倏地通红,猛地同他拉开距離。 “涂大哥!蓮生还在这儿呢!” “喵!” 蓮生适时地从车顶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二爹也太变态了,莲生全都听到啦。” 桃圆耳根烫得不行,哼了一声,“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在秋千架四周设一层结界,莲生想偷听是万万不可能的。” “爹爹小气!”莲生垮下一张小脸,嗒嗒嗒跑到车顶另一头晒太阳去了。 马车继续朝着土灵山前进。 涂天林预测得不错。 在三日后,马车已然来到距离土灵山十几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他们补充了干粮和水囊,同镇上的人打听清楚方向后,打算继续往前走。 回答他们问题的老伯这时道:“今儿是怎么了,一刻钟前还有一队车马也是打听土灵山,打听完之后急急忙忙就走了。” 桃圆望向涂天林,“该不会是陆县令的人吧?” “圆圆,我们也走吧。”涂天林摸摸他鬓发。 “嗯,涂大哥,咱们加快速度,不能让那拨人赶在我们前面拿到结孕石!” 一个多时辰之后。 马车渐渐进入土灵山地界。 这里常年雲雾弥漫,山顶化雪不开,即便是在山脚也能感受到弥漫而下的寒意。 “雾好大。”桃圆伸手拨弄着雲雾。 彼时他们已经将马车停在山脚,开始徒步爬山。 一家三口有备而来,早已拿出应对瘴气的药丸服下。 莲生缩在涂天林衣襟里,呼呼睡得正香呢。 夫夫二人徒手攀着粗壮的藤蔓枝干,慢慢往上。 雾气越浓,前方能视之物越少。 渐渐的,桃圆似乎听到不远处有人声。 “涂大哥,有人!” 云雾重重,山石层峦叠嶂,涧水潺潺。 涂天林耳力亦是出众,很快,也听到了那一拨人的动静。 “快快快,往上爬!要尽快拿到结孕石!” “若是耽误了老爷的大事,不但你们拿不到赏钱,回头还得吃一顿鞭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夹,那我再宣传一波预收,《和尚家的小夫郎》、《嫁给龙傲天的儿子》,球球收藏啦,么么么么大家~~~[垂耳兔头] 第114章 “護院, 咱们都爬了这么久了,真的走不动了,不如原地歇会儿再爬吧?” 说话的人叫賈三, 只见他满头大汗, 然而山里凉寒,汗水很快又凝结化为冰霜。 所有人到了此处是又冷又累,越往上, 身子越是沉重。 “啪!” 一道鞭子裹着荆棘残叶甩在賈三身上。 “歇什么歇, 赶緊爬!” “结孕石须得尽快拿到, 否则被旁人拿了先机,老爷到时惩罚下来可没好果子吃!” 话音落下,賈三脸和手背也添了一条鞭痕。 “快走,快走!” 護院持鞭呼呼喝喝繼續前行。 后边,有人小声咕哝埋怨:“结孕石拿到手,赏钱还不是你最多,一个果子,我们只能拿到一粒籽罢了。” 護院一鞭子抽向身后, “废什么话,赶緊走!” 只是接下来的路程,无人注意到賈三越发蒼白的脸以及持續滴落的豆大汗水。 在经过一处悬崖边时, 贾三因体力不支, 一时没握住藤蔓,一脚踩空。 “啊!” “贾三!” “贾三!” 一行人神色驚惶,穿过那处险崖后, 纷纷往山崖下探头。 云雾缭绕, 深不见底。 “这么深, 掉下去定是没命了!” 众人惶惶不已, 面面相觑。 “贾三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儿,他走了家里人可怎办哪!” 方才贾三掉下去时的凄惨呼喊仍在深崖间回荡,久久不散。 听着怪瘆人的。 “好了,既然贾三没了,再看也没用,走,繼续前进!” 護院将鞭子甩在一块岩石上,不耐烦地扬声呵斥众人。 然而,所有人都齐齐未动。 贾三丧命的悲痛和愤怒蔓延横亘在所有人心头。 杨老二眼睛泛红,怒声开口:“护院,若是方才你让大伙歇息,贾三也不会体力不支掉下去,他这条命,是你害的!” 胡老四:“我受夠了!咱们在陆府卖命日日不是挨骂就是吃鞭子,赏钱没拿到几个,月钱还要经常克扣,现在还要做这等掉脑袋的事,谁爱幹就谁幹吧!” 杨老二:“我也受夠了!” 这二人一出声,身边七八个同伴的喊声也跟着此起彼伏,眼睛燃着悲愤死死盯着持鞭的护院。 “造反了,我看你们是要造反了!” 护院气得一鞭子抽向这群人,“快走,拿到结孕石,赏钱够你们一家吃用一年了,人都已经到了土靈山,赏钱唾手可得,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然而那几个手下相视一眼,下一刻,不约而同冲上前一左一右摁着护院趴在了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是不是!赶紧放开老子!” 杨老二:“贾三这条命是护院害了的,咱们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把他扔下去,大伙说怎么样?” 胡老四:“我赞同。”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都举了手表示同意。 护院终于驚恐挣扎大喊起来:“放开我,你们这是谋害人命,回头官府要抓你们治罪!” 杨老二踢了一脚护院,“那贾三的命就不是命?你这个狗东西,就是陆家的一条狗,你得到了好处和我们有半点关系,整日动辄打骂,克扣的月钱都进了你的荷包,大伙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还记得有一次,贾三的老娘生病,等着月钱回去抓藥呢,你寻了个错处罚了他一半月钱,害得他老娘病重躺了两个月才能下炕!你个没心肝的东西,再跟着你混下去,大伙迟早都要被你害死!” 胡老四:“还同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咱们把他推下去,给贾三报仇!” 说话间,七八双手已经架在护院后背。 “松手,你们松手!这次的赏钱我分一半给你们,求求你们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母,胡老四,杨二,求求——” “啊!” 护院尚未说完,已经被一双双手推入了深渊。 杨二恨恨盯着那道落下的残影,“贾三的老母就不是老母,他老母病重时候求过你,你答应了吗?” 胡老四呼出一口气,打量四周:“兄弟们,咱们今儿算是杀人了,你们……” 杨二道:“什么杀人,咱这是为民除害,铲除了一条陆县令的恶狗罢了!” 胡老四:“说的也是,不过这结孕石咱们还要继续找么?” 杨老二:“贾三都已经没了,还找什么?回去咱们就说护院和贾三为寻结孕石丢了性命,赶到的时候结孕石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大伙一听都赞同,约定了就这么办。 然而一行人原路返回时,赫然在云雾迷深的石林里瞥见了两道身影。 “嗬!” 杨二吓了一跳,张开双手拦着众人莫要上前。 “这、这莫不是遇到鬼怪了?” 一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朗朗传来。 “你们才是鬼呢。” 大伙定睛一瞧,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高个的那人怀里还揣了一只猫。 “你、你们是?!” 一行人忽然瞧见一长得如仙人似的少年出现,个个惊疑不定。 有人瞪大眼睛,立即指着那少年叫道:“是那个陆少垂涎的哥儿,那日在陆府外我们见过!” 桃圆眨眨眼:“正是我们,几位大哥,我们特地前来土靈山寻结孕石,你们也是吗?” 胡老四转头看向同伴们:“这对夫夫也是个受迫害的苦命人,咱们既然不找那石头,就早点下山回去吧。” 说罢,胡老四又回身看向眼前这两人,“这位哥儿和汉子,我们也是来寻结孕石,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便先告辞了。” 桃圆:“好呀,那就再会了。” 夫夫二人看着一行人在缭绕的云雾中慢慢走遠。 很久以后,桃圆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陆府这般可恶,引得手底下的人天怒人怨,塗大哥,咱们要不就当做没听到,别管这件事了吧?” 塗天林牵起他的手,“嗯,走吧。” 山林風声飒飒,山魈猿猴鸣蹄不止。 这种深山绝岭,桃圆之前溜出去玩时到过不少,因此熟悉得很。 什么防瘴气的藥丸、厚衣服,都提醒塗天林带齐全了。 因此一路以来他们行进格外顺利。 终于在两天后,一家三口登顶了土靈山最高处。 塗天林说,心诚则灵,所以不许桃圆和蓮生使用法术爬山。 依靠之前游方道士的叙述,结孕石就在土灵山雪峰最高处那道悬崖边上。 此时,涂天林已经穿着厚厚的棉袄,桃圆为了陪他,也穿了一样的,还给蓮生弄了一顶小棉帽戴,瞧着怪可爱的。 “在这儿!这里就是那片雪崖!” 桃圆指着前方不遠处皑皑白雪之地,高声欢呼。 乍一看,四周都是陡峭悬崖,寻常之人压根不能顺利爬到此处,不是被瘴气毒死,就是冻死或累死在半路。 能抵达这里的,都是心志异常坚定之人。 桃圆拉着涂天林,二人一步一挪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悬崖边的一块石碑前。 这石碑光洁如新,只是被雪覆了满满一层,不见其下是何模样。 涂天林上前一步,拉着桃圆跪拜神灵,祈求山神和上蒼能赐予他们一枚结孕石。 風雪呼呼,直往人脸上刮。 莲生的小帽子一拉,整个小身子埋进涂天林的棉衣里。 风大,雪更大。 桃圆、涂天林的祈祷声即将结束时,石碑终于暈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桃圆似有所感,慢慢睁眼。 下一刻,他欣喜地跑到石碑前,拾起出现底座下的一枚五彩的琉璃石。 “涂大哥,结孕石!” 涂天林起身,慢慢来到石碑前。 “我们拿到结孕石啦!” 涂天林摸摸他鬓发,神色透着一股欣慰,“总算拿到了。” 这时,结孕石骤然散开一圈涟漪般的波纹光晕。 一道苍茫悠远的声音似乎从脑海深处传出。 “结孕石乃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而成,将此灵物置于凡间日淋月晒九九八十一日,方可服药一同服下,此后,便能让无孕之人结胎。此为一。” “也可用泥巴捏成自己所想要的孩子的模样放入结孕石,按照上述法子,也可怀上身孕。此为二。” “上述两种法子,有缘人自行使用即可。” 桃圆一听,赶忙追着那道声音问:“敢问神灵,我想让莲生以人类婴儿的模样出生,应该如何做才好?” 风雪簌簌吹落。 之后,一家三口的脑海同时闪过一抹清明的流光。 他们当即了然了。 一家三口在雪地郑重地跪拜了墓碑,之后,在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离开雪崖。 之后下山,顺利异常。 待回到山脚时,涂天林已脱下棉袄,重新换回秋日的衣物。 莲生的小棉帽也摘掉了。 这几日它的绒毛已经长齐,现在已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猫了。 结孕石就放在一方木盒子里,被带了回去。 桃圆伸着长长的懒腰,舒服地靠在车前,大口大口嚼着干粮。 “涂大哥,我想念你做的牛肉干了。” 莲生:“我想吃二爹做的炸小鱼干了!” 涂天林脸上透着疲惫的笑容,“好,待回到家里就给你们做。” 桃圆看出他的疲倦,道:“涂大哥,咱们休息几日再回去吧,刚好能在这里玩几天!” 涂天林勾唇:“好。”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115章 一家三口在土灵山下的翠儿镇游玩了三日才打道回府。 因拿到了结孕石, 回去的路途就更悠闲,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领略了不少民俗风情。 约莫快一个月时, 马车才悠哉悠哉回到白溪镇。 他们先去拜会了杜掌櫃。 一到海貨铺子,伙計说掌櫃正在码头验貨呢,马上就回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去, 杜掌櫃果然回来了。 一进去, 伙計就告诉他有客人帶了大包小包的特产在等着他呢。 杜掌櫃进了内间一瞧, 果然是桃圆和塗天林。 “哟,终于回来了。” “桃哥儿肤色似乎更圆润了一些,哟,就连这只小猫崽都胖了不少,一路上没少吃好吃的吧?” 塗天林朝笑眯眯的杜掌柜一拱手:“他们两个在路上不是吃就是玩,确实胖了一圈。” 瞌睡的蓮生闻言抬头,凶巴巴“喵”了一声。 它才没有胖呢! 这叫张开了! 杜掌柜哈哈大笑:“小猫崽子似乎不服气,好了, 咱们坐下说话吧。” 桃圆一本正经拈起一块糖饼塞进嘴里:“蓮生没胖,我也没胖,杜掌柜你可得看仔细点呀。” 杜掌柜向他告饶:“好好好, 桃哥儿, 你说的都对,是杜某无礼了。” 塗天林则喝着茶,在一旁微笑不语。 圆润一些好, 摸着有手感。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番, 终于谈到正事。 杜掌柜得知他们拿到结孕石, 喜上眉梢, “那就恭喜恭喜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历尽艰辛拿到结孕石,说明你们同它有缘。” 说到这,桃圆蓦地记起一件事来。 真是糟糕,差点就给忘了! 他手忙脚乱过去拎起杜掌柜的袖口,又绕到他背后不停打量。 塗天林放下茶杯:“圆圆,不許无礼。” 杜掌柜呵呵笑道:“哎,我知桃哥儿性情率真,咱们不讲这些虚礼,桃哥儿这是在做什么?” 桃圆检查半天,松了口气,“杜掌柜,你真的毫发无伤,没被那个陸县令为难?” 杜掌柜失笑:“怎的,桃哥儿倒还希望我出事不成?我同知府大人熟识,要对付一个县令还不简单?” 桃圆慌忙举手起誓:“绝对不是,杜掌柜可别胡说!” “哈哈哈哈!” 屋内传来阵阵歡笑声。 约莫半个时辰,桃圆和涂天林走出海货铺子。 桃圆一脸蔫巴。 偏偏涂天林还附耳过来,在他耳边噴洒着热气道了一句:“秋千架。” 桃圆后背一个战栗,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没想到涂大哥平日看着沉稳朴实,实际上……” “哎哟,快放我下来,这里还是在大街上呢。” 窝在桃圆领口的蓮生也喵喵叫着,“我还在呢,两位爹爹别把我当空气哇!” 桃圆干脆一张口咬在涂天林脖子上,还吸啜得津津有味。 原本顾及涂大哥的面子,现在他不介意,他又有什么害臊的。 这会儿已经有路人看了过来,朝这对夫夫指指点点,说他们光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 桃圆才不介意,对着涂天林的嘴唇狠狠亲了几下。 涂天林将人抱到马车上,摸摸他鬓发,失笑不已。 真是拿他的小夫郎没办法。 桃圆倚在涂天林身边,陪着他拍马赶马车往任府而去。 任小姐这些日子郁郁寡歡,已经连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因着是桃圆涂天林,她勉强在新竹园隔着一道屏风见了二人。 喜儿:“我家小姐以泪洗面多日,形容憔悴,实在不方便见客,还望二位休要介怀。” 这时,任小姐虚弱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多謝二位送信提醒,如今我不便待客,来日定亲自登门拜访致謝。对了,桃哥儿,涂猎户,将来你们孩子的百日宴也定要送我喜帖,这酒我是一定要吃的。” 桃圆关切地问:“任小姐,陸县令没有为难你吧?” “未曾。” 任小姐长长叹出一口气,“我舅父自顾不暇,怎会来找我家的麻烦?” “听说,舅父因为贪墨银两、纵容徇私、对上级官员大放厥词等罪名已被押入大牢,表哥也帶着那残破的身体进去了。如今整个家只剩下舅母以及那八房姨娘。” “我爹娘还说要挑个日子去看望舅母呢,说罪不及妻妾……他们要去便去吧,我是萬萬没有这个心情了。” 桃圆义愤填膺道:“任小姐说得对,你是受害者,應当是那个什么舅母亲自登门道歉,你可千万别上他家去。” 从任府出来后,桃圆心情格外愉悦。 “看来陆府从此就要一蹶不振了,他们再也残害不了老百姓啦。清水村的大家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涂天林牵起他的手,“走吧,去给你和蓮生买几套成衣。” 桃圆拽着他手心,哎了一声,“怎么又要买新衣,家里不是还有好多衣裳吗?” 涂天林屈指弹了一记他脑门,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瞧瞧,四周已是什么季节了?” 桃圆茫然四顾。 秋风萧瑟,河岸两旁的枝葉渐渐枯黄,大雁南飞。 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大都穿上了夹棉的轻薄棉袄。 桃圆是妖,自是感受不到寒冷的。 莲生当然也一样。 桃圆恍然大悟:“是该买新衣啦,否则我这身可要引人注目了。” “涂大哥,我们走吧!” “对了,也给莲生买一顶新的棉帽吧,要不要再做两套小袄子?” “好。” 莲生:“喵!” 两套太少啦,再加四套,越多越好! 一家三口渐渐走远,秋风在他们身后卷起深秋的最后一点残葉。 路人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行色匆匆。 …… 回到清水村,大伙纷纷热情地同夫夫二人打招呼。 “桃哥儿,涂猎户,终于回来啦!” 桃圆冲他们挥手:“陆县令和陆少爷已经入狱啦,大伙不用担心了!” 柳清等人也用力挥手回應:“我们——已经——知道啦!” 回到家中后,院子里干干净净,竟没有积尘和落叶。 鸡崽子们也在地上盯着谷子,到处“嘰嘰叽”奔跑,活泼而健康。 “看来村长家每日都过来打扫喂鸡了,真是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桃圆抱起一只鸡崽,“小鸡们也长胖了一大圈,我差点认不出啦。” 他放下鸡崽,带着莲生扑进屋里的床,“啊啊啊,好久没睡到家里的床了,好想念!” 莲生也在被褥上一同打滚。 它能理解爹爹所说的。 家里到处都是熟悉的气味,一回到家便欢喜得不得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 不过屋子里村长自是不便擅自进的。 于是,涂天林带领全家给屋子里打扫积灰,洗刷了一遍。 村里大伙早已忙完秋收,今日上山采最后一点蘑菇去了。 这会儿路过涂家,纷纷在院子外头说要帮忙。 不一会儿,院子里叽叽喳喳涌进許多人。 大伙忙了半日,终于结束清扫工作,荣哥儿提议说要不今日干脆一块在这里烤蘑菇吃。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赞成。 涂天林道:“家里还剩两扇风干的鹿肉,我拿来做下酒菜。” 一时间,院子里闹哄哄的。 众人七手八脚忙碌起来。 莲生在四周跑来跑去,喵喵叫个不停。 …… 深秋从指缝间溜走得很快,金灿灿的大地眨眼睫披上银妆。 下初雪这日,桃圆睡到午时还未起身。 昨夜涂天林拉着他在秋千架折腾了许久。他要一边维持结界一边承受热情,实则是有些吃力的。 这一闹便是大半夜才歇下。 这不,还是莲生跳到桃圆床头,不停蹭他的脸,告诉他:“爹爹,下雪啦,快起来看呐!” 桃圆这才从梦中惊醒,继而一喜,掀开被子跳下床。 “下雪啦?” 他抱起莲生奔出屋外。 果真。 天上簌簌飘下一粒粒晶莹的雪花。 莲生还是头一次见到雪呢,比他还兴奋,挥舞着爪子不停接雪花。 “爹爹,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原来雪花这么漂亮!” 桃圆也对雪花有一种莫名的喜爱之情,瞧着雪花心情都好了不好。 一扭腰,嘶。 酸疼着呢。 算了,不和自己相公计较了。 毕竟,今日下雪啦,冬天到了! 蓦地。 从旁边递来一只冒着热气香噴喷的烤地瓜,一件棉袄也披到了桃圆身上。 桃圆鼻子还没嗅着香气,手已经自觉地接过烤地瓜,一转头,涂天林正勾唇看着他和莲生呢。 “涂大哥方才在灶屋忙着烤这个了?” 涂天林:“嗯,嘗嘗看,好不好吃?” 桃圆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原先还带着一絲嗔怒的脸色这会儿瞬间转晴了。 “甜絲丝,软糯糯的,好香!” 莲生闹着挥舞爪子,“爹爹,我也要吃!” 桃圆捏了一块金澄澄的烤地瓜,吹凉之后递到莲生嘴边,小家伙一张嘴全咬了进去。 咕咚一咽就吞下了肚。 “爹爹我还要!” “好好,还有,别急嘛。” 涂天林:“慢些吃,灶屋还有。” 看着一大一小在争抢烤地瓜,涂天林想了想,将那小火炉搬到屋檐下,还拿来一卷被褥铺在屋檐的地板上。 桃圆赶忙抱着莲生坐到褥子上,也拉着涂天林坐下,一家三口窝在一块,一边赏雪一边烤着炉火,分享香喷喷的烤地瓜。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 第116章 冬日飘雪漫天, 仿佛全世界都静谧安宁了。 蓮生是头一回见到雪,新奇得很,吃了一会儿地瓜酒开始上蹿下跳。 屋顶、柚子树、墙沿的落雪被它弄得簌簌抖落。 塗天林:“再过两日, 村里的人就要集体掃雪了, 否则没办法走路。” “掃雪?” “对,雪厚难行,须得将雪掃了堆到一旁, 开辟出供人行走的路。村长也会组织各家各户清除村里道路的积雪。” 桃圆:“那咱们家这条路没有别的人家, 岂不是都由我们来打掃啦?” 塗天林:“村长会派其他人家过来帮忙。” 蓮生从屋顶一跃而下, 嚷嚷道:“哪用这么麻烦,咱们只需要一道法術,就能清除村里所有的积雪!” 塗天林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蓮生。 桃圆咳了一声,抱着蓮生烤火,“小莲生,你忘啦,咱们过平淡的小日子,这些小事不可随意使用法術, 事事親力親为,才能体会过日子的乐趣呀。” 莲生:“哦,扫雪是挺好玩儿的, 可是莲生什么时候才能和爹爹二爹一块扫雪呀?” 桃圆和塗天林相视一眼, 接着拿起挂在它脖颈间的那块结孕石,道:“莲生须得戴着结孕石九九八十一日,唔, 十月怀胎再加上三四年, 大概四岁就能勉强陪着我们一块扫雪了吧。” 莲生耷拉着小臉:“还要这么久啊。” 桃圆抚摸着它顺滑而毛绒绒的脊背, “三四年很快的, 莲生不难过,爹爹和二爹陪着你呢。过完年开春后,莲生就要进结孕石啦,好不好?” 莲生闷闷不乐点头:“嗯!过年好不好玩,都做些什么呢?” 这个桃圆就不太清楚了,赶忙向一旁的涂天林寻求帮助。 涂天林微笑道:“过年之前还有个小年,过年除了要打扫屋子,备年貨,还要買新衣,贴门联,过年时候的菜肴吃得比以往都要丰盛,还有,过年时候村里的小孩子都要放炮仗,拿新年压岁钱……鎮上的元宵節大街上会挂满花灯,很漂亮……” 说到最后,涂天林竟有些口干舌燥,桃圆递给他茶碗,涂天林就着碗喝了一口茶。 “涂大哥,过年好玩的事可太多了,到时候我们陪莲生一块玩,好不好?” “好。” 涂天林挨个摸了摸桃圆和莲生的腦袋。 “过完这次年,来年过年时,咱们就能和莲生见面了。” 桃圆眨眨眼,“我听柳哥儿他们说,雪厚了便能打雪仗、堆雪人了,听上去也很有趣。” 涂天林笑道:“依照这个下雪速递,估摸着明日便能玩雪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桃圆就实现了玩雪的心愿。 大雪厚厚覆盖山林、压弯了树干,在树枝借了一层层冰晶,如果实般累累垂挂。 桃圆难得起了个大早。 寒冬大雪路难行,天光灰蒙蒙,这个时辰村里的人家都还未起身。 桃圆求了涂天林许久,后者才答应父子俩在天未亮时用法术玩雪。 涂天林在灶屋做早饭,桃圆和莲生趁着天黑,在院子里疯玩雪球。 “咻!” “啪!” 雪球一个接一个打在篱笆院、屋门和房顶,时不时还能打中彼此的身体。 不过父子俩都是妖,即便打中的力道再大也是无妨的。 莲生乐得咯咯直笑,“好玩,好玩!” 桃圆:“这雪厚得都可以筑城墙了,莲生可得好好玩,今日村长估计就要组织扫雪啦。” “爹爹,咱们到树上玩去!” “好,不过你得时时注意,若是有人靠近可得立即停下来。” “这会儿天还没黑呢谁会注意到我,再说我浑身都是白色的,和大雪融为一体啦,不会有人发现哒。” “小心为上,不许让你二爹担心!” “知道啦爹爹,走!” 不一会儿,四周的树与树之间传来三四个飛速转动的雪球。 笑鬧声充斥涂家院子上方。 “爹爹,雪球砸中你的臉啦,没事吧?” 桃圆抹掉脸上的雪,坏笑着用法术捏成一个人脸大的雪球,“我才不痛,倒是莲生你要注意了,看雪球!” 待到涂天林做好早饭出来时,只看到漫天飛舞着雪团,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只见一道道残影飞舞在树梢间,偶尔速度太快还会被树枝搅散,落下大片雪花。 涂天林:“天快亮了,都下来吃饭。” 莲生还没玩够呢,不情不愿的。 桃圆道:“无妨,雪扫了之后还会下的呀,又不是没雪了,只是扫到一旁罢了。” “吃饭去,听二爹的话。” 莲生这才从高高的挂满冰晶的树梢跳跃而下,和桃圆一块降落到自家院子里。 “等等,咱们堆个雪人吧!” 莲生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嗯嗯,堆雪人,堆雪人!” 待涂天林从灶屋端出饭菜时,已经瞧见院子里伫立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雪人腦袋戴了一顶大红的线帽,那是涂天林買给桃圆的。 雪人鼻子是一颗干瘪的栗子做的。两侧还插了一把扫帚。 瞧着活灵活现,可爱又逼真。 莲生欢呼不已:“有雪人陪我们一块吃饭啦,爹爹,二爹,咱们扫雪的时候能不能别扫这个雪人,就让它一直待在这里,好嗎?” 桃圆笑嘻嘻道:“自然,都依你。” “咱们快去吃饭吧,免得饭菜凉了你二爹又得费功夫熱饭菜。” 早饭过后,快到晌午时,村长果然过来通知各家各户扫雪了。 于是过了午时,村里的大伙纷纷拿着铲子、锄头和扫帚开始扫雪。 说是扫雪,年轻人们扫着扫着就开始玩了起来。 桃圆早晨还没玩够呢,这会儿扔了扫帚就开始和柳清元哥儿他们打雪仗。 尽管不能使用法术,但是也别有一番趣味,姑娘哥儿们一块玩鬧,开心得雪地里遍是笑声。 莲生不能跟着一块玩,着急地不停甩尾巴。 涂天林将他抱到肩头,捏捏它爪子,“明日清早同你爹爹玩,好不好?” 莲生闷闷不乐埋着脑袋,哧溜一下钻进他衣领,“哦,二爹扫雪吧,莲生要睡了!” 说是小憩,实则小耳朵还竖着听着外头打雪仗的动静呢。 涂天林失笑,视线投向远处疯玩的桃圆。 恰在这时,桃圆也遥遥转身,“涂大哥,你也来玩呀!” 涂天林指了指胸口,示意莲生窝在他这里睡觉,桃圆便继续捏雪球去了,看起来像是玩上一整日也不会累。 到了冬至那日,家家户户飘出饺子香。 邻近的人家还会互相送饺子,交换着品尝。 桃圆家的饺子是韭菜虾肉馅儿的,这虾还是杜掌柜送来的,解了冰冻之后,还是依旧鲜嫩味美。 桃圆一口一个饺子,吃得他满嘴生鲜,香气四溢。 恰好村长的儿子袁贵到村尾办事,得了一碗涂家的饺子,尝过之后回去一提,他儿子狗蛋于是使劲想着办法要溜去涂家,还试图拉上謝春花一块去。 村长哭笑不得,呵斥孙儿:“行了,涂猎户平日送吃的还少嗎,你这个馋蛋少给我去添乱。” 而柳清苏谷的亲事也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在来年开春举办。 至于元哥儿和田大米的,估摸着来年入秋就能办了。 腊八節这日,村里每家每户照旧是要喝腊八粥的。 村里熱热闹闹,灶屋里都在煮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村长家的孙儿狗蛋又在外头跑来跑去,还和刘婶子家的小翠阿寶不停扔雪球。 扔到一般,瞧见謝春花远远拎着个篮子踩着积雪慢慢走过来,狗蛋扔下雪球对小翠和阿寶道:“我是大人了,不能和你们玩雪球,今天先这样吧。” 说罢,哒哒哒跑过去要帮谢春花提篮子。 里头都是一些腌菜干,还有一捆冬笋。 小翠远远瞧着,嗤了一声:“他就是想对春花姐姐献殷勤,回头还是要求着和我们一块玩的。” 阿宝忙不迭点头:“习惯就好啦,只要春花姐姐在,他就开始装大人,真是……” 冬日里,雪越来越深厚。 马车自是难行,牛车驴车也难以拉动。 若是要去一趟白溪鎮,须得步行前往。 腊八节过后,涂天林便带着桃圆和莲生去白溪镇购置年貨。 要添置的东西太多,他们只能一次添置□□样,隔两日再去一趟。 “涂大哥,这新衣裳好漂亮,小年那天就可以穿了吗?”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桃圆摸着包袱里的新衣,爱不释手,涂天林还让绣娘在衣领加了两个毛绒绒的雪球,摸着柔软又暖和。 这是给桃圆做的新棉袄。 涂天林笑道:“圆圆想什么时候穿,便什么时候穿。” 桃圆沉吟:“既然是过年的新衣,那我就大年初一再穿吧,这样喜庆!” 包袱里还有一包花生烙糖酥,桃圆瞧着四下无人注意,掰了一小块塞进莲生嘴里。 莲生嘎巴着嘴嚼嚼嚼,“好香,这个花生烙糖酥好好吃,爹爹我还要!” 桃圆:“哎,那就再来一块,可别磕坏牙齿了啊。” “放心吧,我可是猫妖,怎么可能磕坏牙?就是当心别让二爹瞧见了……” 莲生悄悄话才说罢,涂天林已经转了一张微笑不语的脸过来。 糟了,被当场抓包喽。 桃圆意图掩饰尴尬,立即抓过涂天林的手牵着,“涂大哥,咱们再去买其他的年货吧,那些年华娃娃瞧着生动,咱们买几张回去,莲生的房门也要贴一对的。” 涂天林敲了敲桃圆光洁的额头,失笑道:“走吧。” 一家三口迎着满街烙饼、包子和春面的香气,迎着即将过年的喜庆和热闹,渐渐融入了人群之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会更新番外哦!第一次写种田文,有不足之处还请多多包容,多谢大家的支持呀!顺便宣传一波预收《和尚家的小夫郎》、《嫁给龙傲天的儿子》,求收藏! 第117章 从土灵山回来之后, 桃圓和塗天林就寻了一个夜空晴朗静谧的夜晚,开始雕泥人。 哦不,雕泥貓。 “塗大哥, 这边, 再多一根胡须,胡须再弯一些……” 燈光下,二人依偎在一起, 莲生在一旁打盹, 燒茶水的炉子炭火在燃燒着, 时不时溅起噼啪的星子。 忽然,莲生动了一下,完全调整了睡姿,改为伸展手腳四仰八叉睡在桌面。 桃圓一着急,想叫醒莲生,“这睡姿不对了,怎么雕刻呀?” 塗天林握住他手腕,示意讓莲生繼续睡, “无妨,能刻的。” “塗大哥記得住莲生方才蜷着的姿势吗?” “嗯。” 说罢,两人齊齊看向燈烛下的泥貓。 这会儿一团泥巴已经雕刻好了一半, 还有还差下半身蜷缩的睡姿尚未完成。 涂天林微笑着瞧一眼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莲生, 繼续雕刻。 白日里他们不好行事,也是怕有村民到访或是经过,届时又须得多解释一番, 是以只能放弃日光充足的白天, 选择在夜里进行。 一个时辰后, 一只栩栩如生卧着睡觉的泥貓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桃圓爱不释手, 想握在手里把玩,又担心弄散了,只得绕着桌子转圈欣赏,“涂大哥手藝真不赖,莲生的泥雕惟妙惟肖,太像啦。” 涂天林:“喜欢吗?” “喜欢喜欢!” 桃圓连忙摇醒泥貓本尊,“莲生快醒醒,泥刻雕好啦,你看看满不满意嘛。” 莲生睡眼惺忪,慢慢打了个哈欠,尾巴一甩,声音也是咕咕哝哝的,“爹爹,人家正在梦里吃大鸡腿呢,刚要吃进嘴里,你就吵醒我了。” “梦里的大鸡腿哪有你二爹做的香?快看看你的泥雕,没问题咱们就放进结孕石啦。” 莲生这才睁开眼睛。 一瞧,桌面一个玲珑可爱的泥雕正躺在那儿,顿时满心欢喜。 “呀,这是二爹雕的?二爹真是好手藝,这雕得简直就是我自己嘛!” 莲生欣喜地绕着泥雕转圈圈,恨不得将这泥雕揣进爪子玩一会儿。 桃圆哼了一声:“你怎么就这般肯定泥雕是二爹刻的,难道就不能是你爹爹刻的吗?” 莲生端坐于桌面,尾巴一甩一甩,“爹爹,你是什么手艺我还不清楚吗,没把桌子刻得劈叉裂开就不错啦,还能刻得这般好看?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啦。” “臭小子。” 桃圆上手就抓住莲生这只管说大实话的小猫,开始捏它肉垫给它挠癢癢。 “我是猫,我不怕痒,爹爹别挠啦。” 涂天林静静观赏父子俩笑闹了一阵,出声道:“好了,这会儿炉火正旺盛,咱们将泥人烧制之后放入结孕石里吧。” 桃圆百忙之中应了一声,继续追着莲生满屋子跑,“好!” 因着这泥雕还没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因而烧制的过程倒是挺快。 不过半日,泥雕已经烧成了陶制的。 形状总算是固定了。 这天夜里,他们将泥雕放入了结孕石。 依照土灵山那道苍茫的声音的指示,一家三口齐齐念颂了一段祈语。 片刻后,结孕石光芒闪烁,光晕渐渐连接到桌面的泥雕,下一刻,雕塑被光芒接走,渐渐卷进结孕石内。 “好了,来年开春满足九九八十一日,莲生便可以进结孕石啦。” 桃圆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期间,结孕石就佩戴在你身上吧。” 涂天林拿出早已备好的一根红绳,穿过结孕石的孔洞,将其佩戴于莲生脖颈间。 “结孕石吸收之前是有预兆的,到时候,莲生提前告诉我们,好不好?” 桃圆:“对对,咱们到时好好告个别,小莲生,記住了吗?” 莲生:“记住啦,我才没有爹爹那么迷糊呢呢。” “好啊,臭小子找打,爹爹只是手腳不利落,又不是腦子笨。” 一人一猫重新在屋子里追逐起来。 …… 泥雕放入结孕石几日后,初雪便悄然而至。 天气越发地冷,桃圆穿上了棉袄,戴上了帽子,涂天林怕他冻坏耳朵,做了一对羊绒的护耳罩子,那是从初秋那阵便备好的绒毛,就等入冬了做耳罩子。 小莲生也有一对小的耳毡子,不过它成日爱上蹿下跳,没一会儿便能将身上的东西甩了个无影无踪,索性也就懒得戴了,横竖它也不怕冷。 雪下得纷纷扬扬。 冬日说一句话便要呼出一口白气。 白天打雪仗累了,傍晚,涂天林宣布,今夜要打边炉。 桃圆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他还从未打过边炉,兴奋得跟着涂天林到处忙碌。 “地窖里的蘿卜、白菜、荠菜,都存放着,还有一些此前腌制的野味。” 桃圆跟着涂天林进了地窖,搬出一些今夜打边炉所需的食物。 “哇,还有蘑菇呢。” 桃圆开开心心地幫忙搬运食物,莲生也跟在后头打转,桃圆还得提醒它别跟太紧,否则一脚将它踩扁可就不好了。 将所需食物备齐,便是要接水清洗。 冬日的水冻人,涂天林不讓桃圆动手,自己迅速将菜都洗净,拿进去灶屋切好。 桃圆在门外道:“涂大哥,雪越下越大啦。” 涂天林:“是啊,这种天气打边炉再好不过。” 到了掌灯时分,桌面鍋子底下的炭火已经将水烧得沸騰,冒出无数细泡泡。 切成段的猪肉、獐子肉、鸡肉、蘑菇、白菜、胡蘿卜、豆腐、土豆、切成小段的玉米。 菜“咕溜”放下去时,激起一小片水花。 热气騰腾上升,熏得莲生嘻嘻哈哈,不停闪躲那股白色烟雾。 一家三口围坐在圆桌旁,热热闹闹地下菜。 莲生忙着躲水汽还不忘指挥两个爹爹,“我要吃豆腐,还要那个獐子肉,芋头也来一些,还有莲藕……” 桃圆:“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待会肚子鼓鼓的,又该难受了。” 莲生:“我不管,爹爹幫我弄成小块的,这些味道我都要尝尝。” “土豆熟了。”涂天林这时道。 他夹起两块土豆放进桃圆碗里,又另拿了一块,同之前刚接桃圆到家时那般,用一把小匕首弄成小块放到碟子里。 莲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却见他爹爹将土豆放入手边一个小陶碗蘸了蘸。 里头是辣椒盐水蘸料。 爹爹吃得更香了。 莲生一看,就闹着也要蘸辣椒水。 桃圆得意洋洋道:“莲生还太小,不能吃辣的,待你长大了便可以吃啦。” 莲生求助一般望向涂天林,指望二爹能替他说句话,没想到后者亦是同样的说辞:“莲生还不能吃辣的,听你爹爹的,乖。” 莲生郁闷,只能埋头继续干土豆了。 桃圆一瞧噗嗤笑了,伸手捏捏它的胡须,“爹爹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啦,别不高兴,这个芋头熟啦,爹爹给你夹。” “还有这个肉片,你爹爹提前用料酒腌制过了,特别香,来来,都给你。” 莲生这才阴雨转晴,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外头雪纷纷扬扬,桌底炭火正旺。 这一鍋热腾腾的食物吃得人汗流浃背,脸手脚也被炭火焐得暖烘烘的。 桃圆索性提议将桌子搬到屋檐下。 涂天林便挂了几盏灯笼在外头,桌椅都挪到外边。 风雪呼呼,飘飘洒洒。 桃圆吃锅子更起劲了,兴奋地问:“涂大哥,你冷吗?” 涂天林夹起一块肉片放入他碗里,“不冷。” “我也是!” 桃圆伸手接下一片雪花,“不仅不冷,吃着还舒服多了,不觉着热了!” 他一转头,便见莲生的腦袋落了几片雪花,那是从屋檐外头飘进来的。 “哈哈哈,莲生的脑袋……” 莲生爪子扑腾几下,一看是雪花,也就不再管了,继续让雪花飘着。 涂天林要去寻之前的线帽给它戴上,莲生连忙道:“我不戴,院子里的雪人也在淋雪呢,我要陪它。” 桃圆一听,放下筷子就要捏莲生的猫脸,“莲生,你怎么这般可爱,快让爹爹摸摸脸蛋。” 莲生踩着猫步闪躲:“哎呀爹爹,你手上都是油花子,别弄脏我的毛啦。” “臭小子又嫌弃我。” 桃圆气哼哼坐了回去,“这雪人都被雪糊了一脸啦,帽子上边也积满了雪花,再不清理帽子可就要掉喽。” 莲生一急:“爹爹帮我清理一下,好不好?” 桃圆满意地冲它伸出手,“那你给爹爹捏捏小脸,爹爹就帮你清理帽子的雪花。” 原来是在这等着它呢。 莲生痛快地贡献出小脸蛋,“呐,捏吧。” 若不是它昨日用法术清除雪花是弄断了雪人一只手臂,它才不会让爹爹得逞呢。 桃圆捏够了毛绒绒的猫脸,心满意足搓搓手,“行,待会儿就让你二爹清理那顶帽子去。” 涂天林嘴角始终上扬着,桃圆说什么他都应下了。 翌日莲生起床后一看,帽子上干干净净的,就连那个用干瘪板栗做的鼻子也换成了胡萝卜鼻子,小雪人焕发一新,更漂亮了。 莲生开开心心跃上涂天林肩头,冲两个爹爹道:“爹爹,二爹,我们再做一个小雪人陪它吧!” 涂天林:“好。” 桃圆趁机提要求:“那我今夜还要吃锅子!” 涂天林:“好。” 只要是他所爱之人的要求,他都满足。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结】 第118章 随着小年夜的到来, 年货也逐渐备齐。 大雪天,横竖一家子无事,桃圆塗天林一趟趟往返白溪镇采买年货, 就当做活动筋骨了。 对塗天林来说这往返二十里的路不算什么, 对桃圆和蓮生而言更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桃圆每每收了防护術法,每次回到家咿咿呀呀喊着这里疼,那里酸的, 要塗天林给他按摩。 “今日行了好久的路, 我的小腿都浮肿了, 塗大哥,你替我揉揉。” 每每这时,涂天林总是先打来一盆热水,先给他洗脚。 刚开始,蓮生也凑热闹要一塊洗,后来桃圆学聪明了,到了歇下的时辰便赶着它去睡觉,美名其曰“小貓不需要洗脚”。 之后再回到北屋, 设下一层防偷听偷看结界。 然后开始美滋滋撒娇让涂天林给他洗脚按摩。 通常是,洗着洗着,小夫郎就开始作妖勾引自家相公了。 “涂大哥, 大腿这里也酸痛无比, 我夜里睡觉脚也冷。” 桃圆熟练地抓过相公粗糙的宽大的掌心放在自己大腿下方,“你瞧,都肿了。” 于是涂天林替他擦干脚, 给他按摩小腿, 再渐渐至大腿。 按着按着, 就不知道按到哪个地方去了。 最后自然是“引火烧身”, 求饶不得。 到后来,桃圆干脆找来一些话本子,让涂天林念故事听。 念着念着,什么流氓调戏良家夫郎,纨絝公子强抢小夫郎,富家公子勾引嫂嫂一夜七次郎…… 通常扮壞人的都是桃圆。 他撒娇让涂天林扮,可是这个男人说不忍心伤害他。 “这都是话本的故事,虚构的,不是真的伤害我,不碍事啦。” “涂大哥若是不来,那我可就要来了。” 某小夫郎衣襟半解,指尖微勾“良家子”下颌,“这位夫郎,你瞧着颜色不错,来,让本少爺好好疼疼你,香一个。” 结果这位纨絝少爺逗弄了半日,良家子只是被迫逼在床角,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纨绔少爺轻咳了一声,开始身体力行教学,“这位良家子夫郎,你須得雙手交握胸前做出害怕的姿态,接着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求我饶了你……” 这“纨绔少爺”不仅教学,还主动将貌美夫郎的手折叠于胸口,动手动脚了半日,还未曾发现“貌美夫郎”的目光越发深邃幽沉。 毕竟他是趴在“夫郎”身上的,忙活半日还不知自己惹了一把又一把火。 “……明白了吗,害怕就该是这样,脚蜷缩着,手放好……” 教学还未演示完毕,涂天林早已忍耐无法,粗糙的掌心一把捉过在他身上到处点火的小夫郎的手。 “哎!” “小美人,你怎么……” 桃圆惊呼一声,被拽了过去彻底与男人肌肤相贴。 冬日,二人已经换到炕头睡,这会儿浑身皆是暖融融。 只是桃圆撤了法術防护,脚果真是冰冷的。 涂天林手不经意触到那雙白皙的脚,确实冰。 “小美人,别挠了,本少爷痒,痒……” 桃圆笑作一团,待到回过神,不知何时早已触醒了沉睡的巨龙。 于是,可怜的少爷被美人一个翻身压到身下。 深渊爆发,岩浆流散。 少爷一个劲喊着热,哭着想跑。 美人自是不许的,将少爷抱起挂在身上,步子沉稳往角落的床走去。 只是这短短路程却也走了许久。 磨了许久,才堪堪来到床边。 少爷的唇早已嫣紅,双眸靡丽一片绯色。 方才不停作妖的劲儿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也抽不出了。 抱着美人的双臂也松松搭着。 当被放到冰凉的床榻时,热意才终于消解,不仅不难受了,还滿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少爷力气回笼一些,本性不改扔是要继续作妖,“美、美人厉害,美人威武,本少爷实在不行了,容我緩緩。” 缓不了。 箭已然在弦上,不得不发。 少爷瞧着那势头,呜咽着又哭了。 哭得美人心疼极了,辗转吮吸他娇艳的唇,徐徐图之安抚他。 “嗯……” 好不容易暴风雨过去,和风细雨来临,美人的反应却告诉他,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又一次前兆。 “好、好厉害,美人,”少爷咬牙吐出一声嘤咛,“这次战事便先歇了,下次……啊!” 美人不语,目光填滿欲色沉沉扫进他眸子。 又发狠了。 这次少爷终于没同方才那般难受,暴风雨中的小舟终于平稳,享受着浪潮高低抛着小舟带来的起伏凶险。 哪里来的下次。 无论是什么话本子,最后都能演变成一夜七次郎走向。 到了最后,少爷被美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索性任由他折腾。 反正他这会儿舍予爽得很。 夜半,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偶有几片雪花飘进窗棂。 屋内暖烘烘的。 少爷和美人自然是不冷的,还出了一身汗。 少爷倦懒地抬起胳膊,嗓音哑了不少,“美人,本少爷想看着你。” 一双大手温柔地将他翻转过来。 美人告诉他:“雪下大了。” 少爷软着嗓音道:“那我要赏雪。” 于是身体被腾空抱起,这一路又是走了许久才终于来到窗前。 少爷浑身犯软,挂不住,不过美人力气大着,站了这般久还能轻轻松松稳如泰山抱着少爷。 窗内暖融融,綿綿旖旎。 窗外,厚厚的云层遮掩了银月。 室内温暖如春,莺啼延绵不绝。 少爷又哭了,一边哭着还不忘赞一句:“雪好美,嗯哈……” 美人搂着他的臂膀收紧了。 又是一阵冰火两重天。 …… 小年夜这日,涂家开始剪窗花,贴春联。 桃圆老老实实待在一边,先是看着涂天林示范一遍,之后,也拿起剪子好奇地尝试。 蓮生着急地在一旁甩尾巴踱步:“我也要玩窗花,二爹剪的老虎栩栩如生,真好看,我也要剪。” 桃圆薅了一把它毛絨絨的爪子,“你啊当心剪到爪子,要剪窗花怎么也得等到你出生之后,还早着呢。” 蓮生颓丧地蹲坐下来,尾巴动了动。 “若是你现在能化出人形,倒是可以剪,横竖雪夜不会有人经过。” “我还不会化形……”莲生彻底老实了,郁闷地趴在一旁瞧着两个爹爹忙碌。 桃圆学了半日,总算也勉强剪出一个对称的花色。 家里要贴的地方还挺多,莲生住的那个院子所有门窗都要贴,灯笼也要糊上窗花。 桃圆涂天林这边的南院亦是同样的,就连马棚和鸡舍,桃圆也提议都要贴上。 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打扫。 屋子是成亲时便清理过的,没什么杂物要丢弃,最大的任务便是除尘打扫,重新整理一遍物什、家具。 灶屋常年油烟浸染,是最脏的,打扫时颇花费了一番功夫。 桃圆和莲生从灶屋出来时,一大一小都成了花貓。 桃圆指着涂天林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快瞧你二爹的脸。” 莲生抬着爪子直立起身体,开始嘲笑两个爹爹,“你们都是一样啦,爹爹你也别笑二爹了。” 桃圆:“哈哈哈,莲生也一样!” “快,那边有盆水,都去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一家三口挤在水盆前,莲生尤其明显,一身纯白的毛发染得黑黢黢如同山魈,毛绒绒的脸蛋黑一塊白一塊,格外滑稽。 涂天林在一大一小互相嘲笑时已经拿来布巾,一一替他们洗淨擦干脸蛋。 今天是小年夜,原本就是要沐浴清理仪容的。 涂天林烧了一大锅水,先替黑黢黢的莲生洗干淨,再用布巾擦干了,将小家伙放到炭火旁烘烤。 炭盆里,埋着几只地瓜,这会儿香气半飘,引得莲生不住往炭火里张望。 桃圆不得不提溜它后脖颈,提醒它别让火烧焦了它的胡須和绒毛。 忙了半日,天色也差不多了,涂天林便进了灶屋开始忙碌。 应桃圆的要求,小年夜的饭菜无须太丰盛,鸡和鱼都有就行了,大菜留到年夜饭那天,年节的氛围才能拉满。 桃圆如今也锻炼出来了,能在一旁帮忙剥蒜,洗菜。 涂天林担心他凍手,桃圆说凍手才有生活的样子,实在太冷他还可以用法术保护自己。 “涂大哥的手也冻得紅紅的,疼吗?” 涂天林笑道:“我一直在干活,浑身热乎着,一点也不冷。” 桃圆吐吐舌头:“其实我也不太冷,活动活动筋骨身子就热起来了。” 小年夜的饭菜,红烧鱼、凉拌猪耳、香葱炒鸡蛋,酸辣醋溜白菜,红烧茄子,粉丝蒸肉。 当饭菜端上桌时,桃圆早已经流了不知多少次口水了。 “涂大哥,说好的简单做一做就行,这也太丰盛了。” 莲生:“喵!” 涂天林亲昵地捏捏他下颌:“做得还行吧?快洗手坐下吃饭吧。” 桃圆捉过莲生方才探进火盆试图抓烤地瓜的爪子洗净擦干,“行,太行了,香得我能干掉四碗米饭!” 他忍了大半日没吃东西,就是为了晚上这一顿,生怕肚子放不开。 等到一家三口在桌旁落座,人齐了,桃圆扬起筷子欢呼一声:“吃饭啦,小年快乐!” 莲生不能握住筷子,不停剁爪子,“爹爹,我要脆脆的猪耳,还要酸辣醋溜白菜,红烧茄子!” 桃圆:“好好好,你二爹已经在给你夹菜啦。” “这些就够啦,红烧鱼要不要?” “要!” 一旁,涂天林默默地夹了一大块鱼肉,撕成一块块小指粗细,放入莲生的碟子。 小年夜,待到吃完饭,村子里炮仗声已经接连不断传来了。 村里的孩子从村头跑到村尾,炮仗声噼里啪啦。 小年夜的炮竹还不算热闹的,等到了年三十那晚才更震耳欲聋呢。 之前备年货时,涂家也买了许多炮仗。 不过桃圆并不着急,一大桌好吃的才是他的心头好。 吃饱喝足才能尽情玩耍嘛。 不过这么多菜,一时半会是吃不完的,在他们吃到一半时,狗蛋他们已经在院子外经过两回了。 “桃哥儿,快出来玩炮仗呀!” 涂天林瞧着肚子吃得鼓鼓的桃圆以及莲生,笑着开门教孩子们进来,问他们要不要一块吃? 狗蛋、小翠、阿宝、虎子几个最先冲了进来,“要吃要吃!” 涂天林微笑地瞧着桃圆和莲生,“一块分享吃着才更香。” 他附耳道小夫郎耳边道:“也是怕你撑壞了肚子不好消失,夜里扮流氓地痞不方便。” 桃圆耳尖一热,嗔怪地瞪他一眼。 末了还小声咕哝:“是怕饭菜撑着,还是怕旁的事物撑着?大坏蛋。” 小年夜,年味逐渐浓重,大伙难得没有早睡,都在玩闹,聊天,吃糖嗑瓜子。 不过今夜还不需要守夜。 桃圆他们吃好了饭,也拿着炮仗冲出了院子。 莲生则被涂天林抱着,炮仗时不时响起,一双手一直捂着它的耳朵,生怕它受到惊吓。 莲生:“喵。” 二爹,我不是凡猫,不怕炮仗,二爹放心吧。 涂天林摸摸它耳朵,勾起唇:“好。” 一大一小齐齐望向前方。 桃圆正挥舞着燃烧的烟火,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和孩子们玩闹。 小年夜,便在香气四溢的饭菜和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作者有话说】 [坏笑]撑到胃的是什么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