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带崽求名分?她转身投入权臣怀》 外室登门,滴血认亲 叶府,屋内。 叶菀对镜而坐。 “娘子,奴婢不明白,信是您递给她的,一切也是您计划好的,为何方才在宴席上,您哭的如此伤心?”巧儿上前,将沾湿面巾双手捧着。 “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叶菀看着镜中自己。 她姣好的面容搭配上精致的妆容,说是国色天香都不为过。 叶菀轻轻抹去落在脸上的泪珠,“但,叛我、伤我之人,我绝不会再嫁给他。” 她的思绪拉回了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 肃国十八年,叶菀如愿以偿,踏上了拜堂的大殿。 她一身红衣,娇媚的脸庞被红盖头遮盖着。 叶菀与温樾青梅竹马,今日终于要修成正果。 到场宾客无一不在恭贺。 “成安伯真是好福气!” “温小伯爷与叶家娘子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实是一桩天地美事!” 叶菀垂睫,似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 “哎哟,新娘子害羞了!” 众人们瞧叶菀这娇羞的模样,更是来劲了。 一旁的温樾含情脉脉的看着叶菀,手不自觉的抬起想要揭开盖头,却还是忍住,他的手也随此滞在了半空。 “菀儿脸皮薄,你们莫要打趣她了。” 如同年少相识一般,温樾的嗓音让叶菀觉得安心。 她微微颔首,周围便也不再听到打趣的声音。 “吉时已到!拜堂!” 可,话音一落 身后便响起了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婚不能成!我为温家诞下了嫡子,这婚不能成!” 闻言,众人不可思议的瞧向屋外。 一名身着华贵,却面色苍白,甚至额头上的汗珠还未曾拂去的女子,抱着一正哭泣的婴儿站在了屋外。 叶菀心下一惊,脸上的笑意逐渐归于平静,她蓦的掀开了盖头。 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温樾的通房丫头霜凝。 叶菀微微颦眉,双脚跌退了半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的温樾。 他的神情没有悔恨。 是害怕! 霜凝说的不假,这孩子,真是温樾的。 温樾双眸微颤:“你怎么来了?” 叶菀的心跌落到了谷底,若是毫无交集,又怎会说出此言? 最后一丝期望落为灰烬。 “我险些死在生产中,我为何不能来?”霜凝哭红了双眼,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温樾,你过来瞧瞧你的骨肉,他有呼吸,有血肉,他身上流着你温家的血!” 叶菀唇角一抽,双手紧握着鲜红的裙摆。 成安伯——温国忠双手紧握着茶杯。 “嘭!” 积压不住怒气,温国忠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他指着霜凝,目光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温国忠双唇发颤:“温樾!这是怎的回事?” 新婚之夜,外室女子登堂入室,简直是让成安伯府丢尽了脸面! 温樾喉咙一滚,第一反应却是紧紧扶住一旁叶菀的双肩:“菀儿,待拜堂结束之后我再与你解释可好,如今宾客尽在此处,你我不要闹得如此难堪......” 叶菀余光瞥了一眼霜凝,她似也没想到温樾是这般的回答,微微怔在了原地。 回过神,叶菀不紧不慢的挣脱开了温樾的手,她颤抖着声音:“孩子......是不是你的?” 温樾愣住了,他能想出的所有解释都被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成安伯夫人吕氏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了霜凝面前。 她一脸疼惜的看着霜凝怀中的孩子:“不过是个刚出世的婴儿,却被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用来当上位的靶子。” 吕氏声音本是轻柔,可那戾人的目光却盯得霜凝直冒冷汗。 霜凝紧紧报着孩子朝后躲了一步,生怕吕氏忽下毒手,将自个儿孩子掐死。 吕氏面不改色的回到了长辈席位,一脸淡漠的看着霜凝:“说吧,是谁派你来破坏我儿成婚的?” 叶菀倏的抬眸,好看的眉头皱起。 吕氏这是想威压于霜凝,保全成安伯府的脸面? 同为女子,知生产不易,却仍能说出如此刻薄话语。 这与之前她认识的吃斋念佛、温婉端庄的良善伯母实是不一。 叶菀忽地有些庆幸。 若是没有让霜凝冒死前来,自己怕是还不能看清成安伯府的真面目,撕开笑面后骇人的面纱。 “奴说的句句为实,并非杜撰,也无人指使。”霜凝面如死灰,“温樾,你当真不要我与孩子?” 温樾缄默。 叶菀淡淡抬手制止:“滴血认亲吧。” 她抬眸对上温樾慌措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若是血亲,则血相融。” 叶菀是镇国大将军叶晋阳之女,嫁给温樾,本就是下嫁。 而叶晋阳与夫人常年驻守边疆,很少回京城。 此次成婚,都因圣旨未能赶回。 或是因此,成安伯府才敢如此羞辱自己。 叶菀哪知自己苦苦哀求爹爹允诺的亲事,背后竟是温樾三心二意的面孔? 十年,叶菀总自认自己最是了解温樾,可如今才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面前之人。 从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像个笑话,狠狠的扎进了叶菀的心口。 “菀儿,你不信我?”温樾微眯双眼。 叶菀是这世上最能懂他之人。 “人已到了我们婚宴前,抱着一个尚才出世的孩子,你要我如何信你?”叶菀冷冷勾起唇角,“莫非世上竟有人为了夺一名分,冒死冲进成安伯府认嫡子?” 叶菀不想再听温樾诡辩。 她冷声:“来人,滴血认亲!” 叶菀毕竟是叶晋阳的嫡女,此话一出,无人敢忤逆。 她的陪嫁婢女巧儿端着铜盆走了上来,双手呈在了桌上。 霜凝也是个眼力劲儿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一滴血,换来的就是以后儿子温家嫡子的身份。 她毫不犹豫的上前拆下钗子,耐着心疼刺破了婴儿娇嫩的手指。 众人也好奇,纷纷站起身子准备查看。 “你。”叶菀看着一旁无动于衷的温樾,轻声道。 可话一出,温樾只是双眸微颤,却不曾上前。 周围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小伯爷,若不是您的孩子,您便赶紧滴血认亲吧,这好好一桩美事别被他人给破坏了。” “是啊,叶将军的女儿明事理,只要这不是你的孩子,我瞧婚事也会继续的。” 众人的起哄声中,叶菀只注意到了温樾那抹慌措的神色。 似是禁不住这般被逼迫,他才愤愤咬着牙,颤抖的走到了铜盆前。 叶菀面色淡然,看着温樾犹豫不决的模样,毅然决然的卸下朱钗,抓起温樾的手,狠狠刺了下去。 叶菀心中嘲讽,既然你不敢,我也只能帮你一把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滴答”声,血滴落在盆中。 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盆里,两滴血液缓缓相融在一起。 瞧见此景,众人纷纷瞪大了眼。 这可不得了,成婚当日被一奴籍女子闯入成安伯府,怀中的婴儿还与新郎官血液相融! 叶菀看着盆中相融的血液,嘲讽一笑:“温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温樾朝后跌退了几步,盯着盆中相融的血,无话可说。 温国忠站起身子,他似是被气的不轻,胸口猛烈起伏着,就连指着的手都在发颤:“逆子!逆子!” 吕氏眼看此番情景,心中明了,如今哪怕说破了天也改变不了了。 她忙不迭起身抓住了叶菀的手:“菀儿,你是我们瞧着长大的,今日,伯母定为你讨一个公道!” 可话才说完,她却一转话锋:“可......可这是我们温家嫡子,我们不能不管,不如......不如今日让温樾纳了这丫头?放心,有伯母在,定是不能委屈了你这正妻。” 绝不共侍一夫! 纳妾? 她叶菀,绝不与其余女子共侍一夫! 叶菀双眸微红,缓缓摇首:“伯母,我自小就对温樾哥哥心生爱慕,可他却做出此等丑事,我确无法原谅,伯母,见谅。” 她声音轻柔,说的可怜,众人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 “成安伯,叶将军将女儿交给你们,你们却如此对待她?怎么,从前在他面前说的那么好听,如今却要菀儿承下委屈,大婚之日与他人共享丈夫与婚宴,这未免太过分了些!”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以来便与叶晋阳关系最好的王霖,他曾是叶晋阳手下一名将士,后又争气,被提拔为副将。 此次来,便是叶晋阳交代的来替他瞧瞧自己女儿出嫁的模样,没曾想遇到了这般情景。 叶菀哭的委屈:“温樾,你我缘分已尽,趁还未拜堂,退还庚帖,自此一别两宽。” 她低头微微一抹泪。 此次闹了退婚,成安伯府的名声就已经臭了。 而自己,虽是被毁了毁约,可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位被负心汉一家欺负的少女。 叶菀看向温樾,这臭名远扬的声号,就当是温樾给自己错付十年感情的赔罪吧! 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了台面上,在场的也不少人与叶家交好,温国忠说什么也落不得好处。 他只得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温樾身上:“逆子!还不赶紧给菀儿道歉!我温国忠一身清廉,怎的会生出你这般的儿子!” 叶菀唇角微压。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如今温家被架在火上烤,竟还能说出这般的话将自己捧上去。 温樾似是呆傻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温国忠使了眼色,他才回过神。 “菀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婚宴继续可好?”温樾红着眼眶,上前想要握住叶菀的手。 叶菀自嘲的后退了一步,缩回了手。 她勾唇:“你当真知道错了?还是知道,攀不上我们叶家了?” “菀儿,我与你十余年的感情皆为真心实意,你怎可这般想我?”温樾双手颤抖的放下。 一旁的吕氏看着叶菀心意已决的模样,双眸一转:“菀儿,我知你心中难过,不如这样,今日你们继续成婚,这个贱人和这个孩子改日再入府?” 其实言外之意,是他们也想认这个白白送上门的孩子。 叶菀看着他们,话都被他们会说完了,自己反倒是处于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若是婚宴继续,委屈的可是自己的一辈子。 但若不继续,怕是会被成安伯一家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正欲开口,门外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不过半晌,一群身穿红衣甲的人就将整个宴会厅包围了起来。 叶菀微微颦眉,心下一惊。 抬眸,一男子红衣着身,细长似狐狸眼的双眸微微一挑,落在了叶菀的身上。 那双眸子深黑如潭水,掠过一丝淡漠的情绪后,转眼瞥向了一旁的成安伯。 叶菀也是第一次觉着,明眸皓齿四字能形容上一位男子。 俊美无双的面容搭配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这出场,倒比温樾似更像新郎官。 “靖国公?!何事劳烦您大驾光临?这当真是让成安伯府蓬荜生辉啊!”温国忠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彻底脱出,就忙不迭朝着靖国公行礼。 靖国公沈墨琛? 叶菀心中沉思,还真是一位稀客。 沈墨琛是当今圣上最看重之人,其父是当年陪同圣上打下江山的靖国公,他死后,圣上为纪念沈将军,特让沈墨琛继父之名。 传闻中的沈墨琛心狠手辣,从不念及旧情,亲手处死了姑父一家,自此在京中名号大起,加上陛下的看重,很少有人敢得罪他。 沈墨琛微微挑眉,上前,坐到了方才温国忠的位置上,他握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成安伯不必如此客气,我此行是来调查贩私盐一案的。”沈墨琛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狠戾的冷光。 言语间,沈墨琛轻瞥了一眼叶菀,只不过无人察觉这目光罢。 贩卖私盐? 叶菀平复着内心的狂跳,前几日京城中出了一起大案,便是一处收留乞儿的地方查出了不少盐,盐铁司却并不知晓此盐来历。 因数目庞大,陛下便将此事交给了沈墨琛来操办。 一是为了以靖国公的名号镇压群众,二是沈墨琛办事干净利落,不留障碍。 温国忠眉眼一转,轻笑了几声:“靖国公抓盐贩,怎会来我们成安伯府?” 叶菀垂睫。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主持大局的,这可是好机会。 “靖国公可否等小女先将婚宴之事结束,您调查起来,才会更方便些。”叶菀喉咙一滚,琥珀色的双眸似水一般清澈,却又闪烁着坚韧的神情。 染上眼梢的红色更若锦上添花,在她精致小巧的脸上更惹人恋爱。 沈墨琛眉眼微微一动,轻勾唇角:“哦?方才我便好奇这新娘子怎会扔了喜帕,看来这成安伯府倒是有件趣事儿。”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温国忠和吕氏盈盈一拜:“伯父伯母自小怜爱我之情,我铭记于心,可温樾既已在婚前背叛了我,成婚之夜,外室更是带着孩子前来,我便也没有继续成婚的心思,还望伯父伯母成全。” 温国忠和吕氏相视一望,旋即看向了一旁的沈墨琛。 他单手撑着脑袋,悠悠的喝着酒,一副看戏的神情。 如今是不放叶菀走也不行了。 靖国公本就是来调查事情的,这婚宴就算是叶菀不开口,也没法继续了。 温国忠清了清嗓子,上前:“此次是樾儿辜负了你,我们自当为你讨个公道,只要能弥补的,我们一定弥补!” 这场面话说的极其漂亮,叶菀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方才想要为叶菀讨公道的王霖听闻,冷“嘁”一声,懒得再看夫妇二人的嘴脸。 叶菀更是心中冷嘲,却还是硬生生挤下泪水:“多谢伯父伯母。” 她微微转过身子,看向一旁的沈墨琛,欠身:“小女之事已说了个清楚,政事小女不敢旁听,便先行回府了。” 温家有没有参与贩卖私盐,与叶菀无关。 但若是真的,她还真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选择。 否则嫁入温家,当真是后患无穷了。 沈墨琛勾唇,放下酒杯:“白石,送叶娘子回府。” 叶菀微微一愣。 叶娘子? 他知晓自己之姓? 叶菀还想抬头再瞧沈墨琛一眼,但白石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无奈,她只得带着巧娘跟着自个儿离开。 温樾捏紧了双拳,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叶菀单薄瘦弱,却又决绝的身影,他却将话锁在了喉中,只剩眸中染上的点点恨意。 爹娘投降? 叶家宅邸。 “不好了!大姑娘回来了!” 府中这么一喊,彻底乱了套,尤其是如今作为叶家掌事的冯氏。 她还沉浸在小祸害终于嫁出去的喜悦当中,如今这消息,犹如给她当头一棒。 本还在悠闲按摩的冯氏,一下站起了身子,双眸微抖。 “这死丫头,赶紧让她来见我!” 叶菀却自顾自的走进了屋中,对上冯氏讶异的目光:“我就在屋外呢。” 冯氏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到了自己屋前,忙不得扯起一抹笑容:“菀儿啊......不是已经坐上喜轿到了成安伯府,如今应当在拜堂,怎的回来了?” 叶菀微微一笑,欠身:“大伯母有所不知,今日本是要拜堂了,可奈何那温樾竟在外头养了外室,人家抱着孩子入府讨要说法,无奈,我只得拒绝成婚回府了。” 冯氏似是生气的叉腰:“哎哟,这温樾瞧着人模狗样的,怎会做出这等丑事?还好你没与他拜堂,否则这外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嚼我们叶府的舌根呢。” 她本是从前叶菀的大伯父纳的妾室,大伯父正妻死后,便被抬上了正位。 奈何出生粗鄙,没受过教育,说话自然也粗鄙了些。 叶菀一脸委屈:“可不是?好在这靖国公来查私盐一案,若不是他做主,我怕也无法脱身了......” 说着,她微微垂睫,眸中再次泛起红晕。 “哎哟我们菀儿受委屈了,赶紧回屋沐浴休息,明日大伯母就上门为你讨要个说法!”冯氏赶紧捧着她的话答,后轻拍了拍叶菀的肩膀,脸上则是一副心疼的模样。 讨要说法是要看情况的,若是这成安伯府有些良心,肯赔些银子,那此事就能揭过。 但如若连银子都不想给,那她必须写信给叶晋阳,表表态度。 叶菀却暗暗叹了口气:“大伯母还是不要去的好,您是不知这靖国公吓人的很,明日一去,这成安伯府在不在都还不知呢。” 此话倒是点醒了冯氏。 是啊,这私盐一案怎会牵扯到成安伯府呢? 若是他们家当真干了这等腌臜事,叶菀又嫁了过去,岂不是要连累到叶府? 思及此,冯氏头疼的退后了几步:“有理,我不去了,不去了。” 她连连摆手。 叶菀瞧此情景,不显一笑,她忙抬头:“那侄女先回去了,大伯母早些休息。” 冯氏没抬头,只是一个劲儿的挥手。 ... 回忆了今日所有事情,叶菀的手微微垂下。 巧儿还是不明白:“可您又怎的知道那霜凝的孩子是温郎君的?” 此法岂不是冒险得很,若是不是的话,娘子所有的计策都功亏一篑了。 “你可记得从前大伯母怀疑我并非爹爹的孩子?”叶菀深吸了一口气,“当时大伯母想让祖母赶我出府,也是作滴血认亲,后府医告诉我,此法并非是确切的,任何人的血几乎都能相融。” 这还是叶菀小时的事儿了。 只不过她确实是叶晋阳的亲生女儿,当时的冯氏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作叶府嫡女,所以才会捏造谎话。 好在祖母最疼叶菀,没信过大伯母,否则单单凭借年幼的叶菀,估计很难绕过冯氏的为难。 当时的冯氏让府中的婢女们无意提起此事,被祖母知晓。 祖母抓了那人,再三询问。 但那婢女嘴严,没供出大伯母的名字,此事就此揭过了罢。 这么一说,巧儿是有些印象。 “可当时娘子送信,又怎的知道这霜凝会在您新婚当日生产?”巧儿还有着一肚子疑问。 叶菀发现温樾和霜凝的私情,实则是在婚宴的前一月。 那日她约温樾一聚,却被拒绝了。 叶菀便独自上了街,恰好听到有人谈论霜凝的夫君回来了。 想来自己与霜凝也打过几次照面,便临时起意想去瞧瞧。 哪曾想,见到的霜凝丈夫却是即将迎娶自己的温樾。 那时,叶菀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她提早找了人去查,得知他们成婚当晚正是霜凝临盆的时候。 叶菀便提前收买了大夫,送了信给霜凝。 本是想着若是当日无法临盆,就让大夫打下催产针,但没用上。 霜凝在他们成婚当日生下了孩子。 也如她所料,霜凝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成安伯府的嫡子,冲到了府内讨公道。 唯一的变数,就是叶菀没想到沈墨琛竟然会当晚前来调查案子。 不过也好,自己还得一利用之人。 “娘子,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巧儿看着叶菀为了此事操劳了许久,也不好再问下去。 ... 翌日一早,叶府被围。 叶菀并非是自然醒,而是被巧儿急促的声音唤醒的。 她揉了揉眼,起身换好衣裳,还没出自个儿的院子,就已被靖国公的人团团围住。 “此为叶府,我爹叶晋阳为圣上亲封的镇国将军,我为镇国将军嫡女,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叶菀颦眉,声音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拿下。” 犹如淬了冰的声音传入了叶菀的耳中。 她蓦的循着声音方向瞧去,沈墨琛一身玄衣,双手背于身后。 与昨日的红衣相比,今日的他好似阴沉沉的,整个人都泛着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靖国公抓人难道不需要一个理由么?”叶菀声音微颤。 可话才说完,她就后悔了。 白石抓着她年迈的祖母走了进来。 叶老夫人红着眼,双唇翕张。 “令尊令母已向敌方投降,叶娘子还是莫要挣扎的好。”沈墨琛微微眯眼,提到“投降”二字,眼神彻底变了。 沈墨琛满是杀意的眼神,这让叶菀不禁身躯一震。 爹爹怎么可能会叛国? 绝对不可能! 从前爹爹告诉过她,愿为大肃国肝脑涂地,这么多年,他与母亲数不清打了多少仗,哪怕性命攸关,也从未说过“投降”二字。 如今大捷在前,又怎会投降叛国? 不知何时,叶菀的双眼已噙满泪花。 一旁的侍卫上前,死死压住了叶菀。 沈墨琛喉间一滚,缄默半晌:“带走。” “靖国公,我有疑问!”叶菀如今处在不理智的状态,她皱眉,瞧见沈墨琛背过身不愿理会,却还是一腔孤勇:“沈墨琛!” 沈墨琛皱起好看的眉头,微微叹了口气。 “叶老将军投降,是军中传来的秘报,直呈陛下。”他本觉着叶菀想问的是对投降的疑惑。 “他们可还活着?”叶菀并不想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从边疆到京城,信息恐有参差。 更主要的是,叶菀并不相信自己的爹娘会是这样的人。 “你是想问这个?”沈墨琛似乎因此松了口气。 叶菀心若绞痛,浑身颤抖。 “他们.......可还活着......”叶菀再次开口,泪水顺着脸庞落下。 叶家入狱 “活着,但不知所踪。”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自个儿知道的告诉与叶菀。 叶菀舒了口气,慢慢朝后跌退了几步。 活着就好 ,只要爹娘还活着,叶家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不再挣扎,任凭身边的人将自己带走。 沈墨琛双眸怔怔,盯着叶菀被带走。 白石作揖:“主君,咱们真的不帮一帮叶娘子么?” 这叶娘子还当真是可怜,昨日送她回府,竟是没有一人愿意出门接她。 分明是自家女眷受了委屈,却无人在乎,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似是还不知此事。 沈墨琛:“她倒是与从前有几分不一样了。” 起码与他们初见时并不一样。 去年花灯节,沈墨琛战捷而归,宁陵郡主非要缠着他去逛城中,若非陛下口谕,他本也不愿去。 可正是这一趟,他见到了叶菀。 那时叶菀头戴发钗,身着淡绿衣裳,身形窈窕,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宛若星辰的双眸带着笑意,站在温樾一侧,回眸一笑百媚生。 如此活泼灵动,又如此勾人心怀。 光是一眼,沈墨琛便看痴了神,若非宁陵郡主多次唤他,他怕就沉溺在叶菀的身上了。 那一晚,他随着宁陵郡主参加灯谜大会,亲眼瞧着叶菀聪明机灵,赢了郡主手下之人,拿到了头筹,获得了那凤凰灯笼。 “主君?”白石看着沈墨琛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多唤了几声。 “让人好生招待她。”沈墨琛黝黑的眸添了几分柔意却又很快消散。 白石有些懵,他微微颔首:“是.....是。” ... 牢中。 这牢狱阴暗潮湿,透着难掩的腥味,非常人能忍受的。 叶菀双眸怔怔的抱着叶老夫人。 叶家如今的家主大伯父叶庆华以及冯氏,还有他们膝下之女叶槿以及叶老夫人和叶菀都在同一牢房中。 叶老家主早年便西去,留下叶老夫人独自将两个儿子抚养长大。 好在叶晋阳是出息的,给了叶家从未有过的荣华富贵。 “哎哟,这可怎么办?我们当真要在这牢里度日等死么?”冯氏来来回回的走着,满是焦急。 叶槿则是倚靠在自己父亲的肩头低声啜泣着:“我不想死......” 冯氏一人着急也没用,她看着一旁顿着的叶庆华,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愤愤上前狠狠踹了叶庆华一脚:“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难道要看着我们一家子跟着他们大房去死么?” 这投降的又不是他们一家,怎的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叶庆华看着冯氏来回踱步看得脑袋疼,他皱眉:“哎呀,你消停点儿吧!我大哥他们怎会投降呢?” 冯氏叉着腰干:“怎么不会!人心难测啊!” 叶庆华不想理会她,便闷着头不说话。 冯氏是又气又恼。 她可不想陪着大房一起死。 忽地,冯氏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一旁的叶老夫人,眼眸一转,蓦的跪了下去:“哎哟娘!如今大哥出了事,庆华就是您唯一的儿子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家血脉被断送啊!不如这样,我们找人要写纸笔,您写下断亲书,说明我们二房与大房再无干系?” 叶老夫人缄默。 “行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叶庆华看着冯氏这无理取闹的模样,止不住呵斥。 冯氏冷笑:“叶庆华,老娘这是在保你的命!” 说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拽住了叶老夫人的衣角:“娘,您就写吧,您不能看着庆华和您的外孙女去送死啊!” 叶菀双眸一愣,盯着冯氏拽着祖母的手,狠狠打了下去。 这一下可不轻。 冯氏疼得直直喊了起来:“叶菀!你作甚!” 叶菀冷冷抬眸:“离我祖母远些。” 冯氏冷呵了一声:“凭什么?这投降叛国与我们家有何干系?我们凭什么陪着你们一起去死?小瑾这才刚满及笄呢!” 她一挥袖子:“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你们叶家!若是娘您不想写断亲书也行啊!我要和离,和离!” 冯氏大吼着,冲上前死死抱住了叶庆华的肩膀:“你们叶家想死,别带着我和我女儿!你现在就写和离书。” 她看着呆若木鸡的叶庆华,狠狠的摇晃着他:“写啊!” “你闭嘴吧!”叶庆华也被逼到了绝地,他低声吼道,“当初可是你要死要活嫁给我,如今我家遭难,你却想要脱身,想都别想!” 冯氏没想到从前如此懦弱的叶庆华竟会对她说出这么狠的话。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叶庆华。 “爹爹,娘亲不过是想要我们活命,您莫要这么说......”叶槿红着双眼轻轻扯了扯叶庆华的衣裳,“爹,我还没嫁给萧哥哥,我当真不想死。” “那是你一厢情愿!”叶庆华无情的拆穿道。 这萧子凛是萧家将军之子,也是同叶菀温樾他们一同长大的,只不过萧子凛心中只有叶菀。 可当时的叶菀却和温樾成双成对,他不愿打扰,连婚宴也不愿意去。 而叶槿又一心心悦他,但萧子凛都不冷不热。 听闻叶庆华这么说自个儿的闺女儿,冯氏疯了般的捶打他:“你怎能这么践踏你闺女的自尊!” “我说的有错吗!那萧子凛心悦谁咱们都心知肚明!”叶庆华咬牙。 “是!你们只认叶菀这一个将军府嫡女!”冯氏松下手,缓缓站起身子,双眸泛红,指向叶菀,“若不是她爹娘干出如此错事,我们嫁至于跟着他们一起死么?!” 她疯魔一般一抹脸上泪水:“什么镇国大将军!无非就是叛国贼!就连生个女儿,也是处处和我作对!” 叶菀双眸一滞,微微抬眸,眼里却带着杀气:“你再说一遍。” 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爹娘出征数十年,叶菀一人在将军府,除了祖母疼爱她, 任何人都瞧不上她,尤其是冯氏,处处与她为难。 这些她都可以不计较,不过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叶菀瞧不上。 可偏偏她今日却要侮辱自己的爹娘。 爹娘出征之苦,叶菀都知晓。 他们的富贵日子,那是爹娘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中挣回来的。 冯氏疯了一般大笑:“怎么?受不了了?我说你爹娘不过是个卖国贼!若是他们死了,简直是为大肃国除去祸害!” 你敢娶我么? 冯氏字字珠玑,似利刃一般割入叶菀的骨肉。 她拼着力气站起身子,伸手死死抓住了冯氏的肩头。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牢房当中。 冯氏被叶菀这一巴掌打蒙了,她跌坐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庞。 叶菀缓缓收回手:“冯氏,你别忘了你这大半辈子所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爹娘在战场上冒死拼回来的,你既享受了我们叶家的恩赐,叶家出事,自当陪着。 “你威胁我祖母,欺辱我大伯,折辱我爹娘,这一巴掌,算给你的警告。”她说的铿锵有力,“若是想要与叶家脱开干系,我也不介意在这牢中就杀了你。” 叶菀眸光闪过一丝杀意。 冯氏浑身颤抖,被叶菀这骇人的气势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菀深舒了口气,缓缓坐下,再次搂住叶老夫人:“祖母,没事。” 叶老夫人红着眼,颤抖的抱住了叶菀:“我的阿菀,你受苦了......” 她轻轻拂去叶菀脸边的碎发,一脸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儿。 叶菀没说话,只要爹娘性命无虞,她就还有机会救叶家。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送来了吃食。 他打开牢门,将吃食放下就离开了。 五个人,有的只不过是五碗寡淡如水的粥和两个馍。 叶菀跪在地上,分发吃食。 发到冯氏时,她却一撇过脑袋,抱着双膝:“我不吃!马上就要被砍头了,还不如饿死。” 叶菀不说话,将粥递给了叶槿。 叶槿也哭红了眼睛:“娘说的对......我也没胃口吃......” 叶菀收回了粥,将馍分给了祖母和叶庆华。 自己抱着最小的那一块啃了起来:“你们不吃便饿着,我叶菀就算要死,也不做饿死鬼。” 如今本就已经在牢狱,牢狱中指不定有着什么病,不补充体力,保持思考,指不定就染上什么怪病先死了。 叶菀的双眸微微泛红,端起粥一饮而尽。 看着叶菀将东西全部吃完,叶老夫人和叶庆华也不自觉的跟着吃了起来。 一旁的冯氏母女瞧着他们吃的如此之香,不自觉喉咙一滚。 她一抹唇边的粥渍,上前,看着那两碗没动过的粥,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子朝着冯氏走去。 “你......你要干嘛!”冯氏看着叶菀盛气凌人的模样,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叶菀没说话,而是端起粥:“大伯,按住她。” 叶庆华也知道侄女用意,看向一旁的冯氏,伸手紧紧按住了她的肩头。 叶菀双目无神的走上前,任凭冯氏怎么挣扎,还是伸手死死捏住了她的嘴边,端起粥灌了下去。 “你们......”叶槿想伸手阻止,却被叶菀一凌厉的目光吓得不敢动弹。 终于将粥灌完,叶菀松开了手,将碗扔在了地上。 冯氏一抹唇边的粥渍,畏畏缩缩的抬眸看着叶菀。 她太可怕了,和从前那乖顺的模样简直二模二样。 “如今我爹娘只不过没有踪迹,圣上念着爹娘数年来鞠躬尽瘁,没有立即处死我们,而是待到寻到爹娘踪迹询问缘由后才做打算。若是还未等到爹娘的踪迹,你们便饿死牢狱中,我可没法向我爹娘交代。” 叶菀红着眼眶。 祖母年迈,大伯父软弱,只有她能够在此时撑起叶家。 爹娘最在乎的便是家,是亲人,若是他们死了,叶菀无颜面对爹娘。 她冷冷看向一旁的叶槿:“你是要自己吃,还是要我灌你吃?” 叶槿颤抖的看着叶菀骇人的目光,忙不迭跪着上前拿起粥和馍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全部吃完,叶菀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红着眼。 该怎么办? 怎么办才能救叶家? 若是自己能够出去就好了,只要能够出去,就能寻找到证据。 叶菀紧紧攥着手,巴不得将指甲嵌进肉里。 沈墨琛...... 对了,沈墨琛,他是陛下最疼爱的人。 可自己出去了,祖母怎么办? 她年纪大了,平日里都是要靠汤药维持,且若是自己出去了,冯氏若是欺辱大伯父和祖母该怎么办? 一定有办法。 叶菀忽地看向牢外,伸手紧紧抓住了栏杆:“来人!我要见靖国公。” 她凭着力气大声喊着:“来人,我要见靖国公!我有证据要提供!” ... 沈墨琛看着卷宗,他微微颦眉。 为何叶家夫妇会在大捷之前投降? 这唯一从军营中赶回来的只有王霖一人。 可派去的人询问,连王霖也不清楚军中发生了什么。 “主君,叶家娘子在牢中擦吵着闹着要见您。”白石垂首作揖。 沈墨琛听到“叶菀”的名字,眉眼微微一动。 “方才牢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沈墨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方才叶家主母一直在吵闹,叶娘子打了她,后那对母女又闹着绝食。”白石将方才的状况告诉给了沈墨琛。 “那往后不用送她们二人的吃食便是。”沈墨琛淡漠的放下了杯盏。 “可叶娘子方才逼着那母女吃下了东西。”白石双手绞紧,“您方才是不知道,那叶娘子的神情跟要吃人似的,莫说那对母女了,就连狱卒都险些被她吓到。” 沈墨琛蓦的抬眸。 “那狱卒不适合看管牢房,让他该去哪去哪。”沈墨琛站起身子,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哦......”白石抬眸,“那我们现在去哪?” 沈墨琛有些讶异的瞥了他一眼,但很快垂睫:“去牢中,一会儿出来自己去挨十军棍。” 白石:? 虽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罚,但白石还是乖乖的跟着沈墨琛去了牢中。 沈墨琛将叶菀单独提到了一个隔间。 叶菀手上戴着镣铐,扫视了一圈屋内,这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沈墨琛挑眉:“不害怕?” “都是将死之人,有何好怕的。”叶菀随意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 “说吧,你要提供什么证据。”沈墨琛依旧是面无表情。 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有两幅面孔,昨日见到之时还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乖乖女,今日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叶菀抬眸,对上了沈墨琛耐人寻味的目光:“靖国公,你敢娶我么?” 回去等我 沈墨琛:? 叶菀坚定的抬眸,再问了一遍:“你敢娶我么?” 一旁的白石被叶菀的话彻底惊的合不拢嘴。 这叶娘子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儿没个娘子模样,竟直接这般质问他们主君。 沈墨琛微微勾唇,觉着有趣:“你如今可还背着罪臣之女的名号,我为何要娶你?” 叶菀不为所动:“你就说娶不娶。” 沈墨琛淡漠的看着她,看来如今为了活命,她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你现在脱光在我面前,我就娶你。” 白石:? 总觉着他现在应该在地底。 看着叶菀垂睫,不再说话,沈墨琛心中竟不自觉有些波动。 “不敢就罢了。” 叶菀却悠悠抬了抬手,示意沈墨琛,她手上还有镣铐,动不了。 沈墨琛双眸一沉:“白石,将她双手解开。” 白石惊呆了,主君难不成真想让叶娘子脱衣服? 这忒禽兽了吧? 不过沈墨琛确实禽兽。 白石只得听命,上前解开了叶菀的镣铐。 叶菀的双手总算得以解脱,她揉了揉手腕红肿的地方。 “若是不想脱也不必勉.....”沈墨琛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叶菀淡漠的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干脆利落的脱掉了外裳。 他一愣:“白石,转过去!” 白石乖乖听话了。 叶菀没在乎,只是脱去外裳以后,又开始解亵衣。 亵衣敞开,露出了叶菀白如雪的香肩,以及柔美纤细的锁骨。 只要再脱一件,叶菀便会浑身坦荡的站在沈墨琛身前。 她正欲将亵衣完全脱掉,双手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掌紧紧箍住。 抬眸,叶菀看向了沈墨琛带有欲望的目光,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赌赢了。 “靖国公不是要我脱光么?” 沈墨琛浑身燥热,他忙不迭撇过双眸,将她身上的亵衣拉起,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将叶菀整个人包裹严实了。 “让你脱你就脱?这么听话,莫不是我今日说要你的身子,你也能毫不犹豫?”沈墨琛似乎是有些生气的。 叶菀微微颔首,慢悠悠的穿起了衣裳:“我都快死了,自要抓住一切能活命的绳索。” “叶菀!”沈墨琛厉声。 叶菀盯着他泛红的耳朵,不自觉勾唇:“靖国公这是害羞了?” 沈墨琛双眸躲闪:“不知道害臊。” “只要你同意娶我,我便是你的未婚妻,给自己的未婚丈夫看身子,有何不可?”叶菀继续挑衅。 沈墨琛喉咙一滚,心中如火中烧般难耐。 “靖国公,我爹娘不会投降,我想要救我的家人,我不能待在牢里坐以待毙。”叶菀微眯双眼。 只要靖国公愿意娶她,定是有法子将她带出去。 沈墨琛回眸:“你为何笃定叶将军不会投降?” 叶菀却不然:“您也相信不是么?” 今日被抓之前,沈墨琛提到投降之时的目光骇人的可怕,可如今却忽地转变了态度,说明他也发现了端倪。 且王伯父在京城,他与爹爹情谊深厚如手足兄弟,定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沈墨琛杀人,却不滥杀。 他如今更是尊称爹爹为叶将军,心中定是也认为爹爹不会投降。 沈墨琛也在调查这件事的真相,说不定他们就殊途同归了呢? 且,方才脱衣,不过是为了检验沈墨琛是否对自己有意。 从成婚宴见到沈墨琛看自己的目光时,叶菀便怀疑了。 只不过是不知道这人是否是真心,还是贪恋容貌之人。 不过哪一点叶菀都不吃亏,只要他愿意带自己出去。 沈墨琛松手,与叶菀保持着安全距离:“我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交易。” “你在调查老靖国公的死因,对吗?”叶菀挑眉。 提到沈墨琛的父亲,他眸中一顿,旋即阴戾的盯着叶菀:“你从何得知?” “猜的。”叶菀深吸了一口气,“当年吴越之战,老靖国公是因有人投降叛国才会命殒战场,可对?” 沈墨琛攥紧了手心。 没想到叶菀竟如此聪明,光凭两日见面的言语之中便能猜到这么多的事情。 叶菀看向沈墨琛:“只要你娶我,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助你调查叛逃老靖国公的幕后主使,你助我寻找爹娘,替叶家翻案,这笔交易,成或不成?” 一旁的白石背对着二人,都快被吓死了。 这叶娘子简直是刀尖上试探,主君调查的事情连陛下都不知道,她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凭何信你?”沈墨琛挑眉,“又凭何觉得我会帮你?” 叶菀知道,自己和沈墨琛不算是熟识,他对自己有怀疑正常。 她慢步上前,紧紧环住沈墨琛的腰,如情似水的挑拨道:“因为靖国公心悦于我” 沈墨琛一噎。 这女人到底哪来的自信? 他正欲反驳,却猛然惊觉自己腰间的匕首不见了。 沈墨琛蓦的抬眸,叶菀拿着匕首,正正对着自己肤若凝脂的脖颈,她发丝凌乱在眼前,双眸泛着泪光,倒是颇有破碎的美感:“若是靖国公不答应,我便自戕而亡,方才我闹得全狱都知晓我要见您,如今更是没有直接证据裁断我爹娘投降叛国。” 她喉咙一滚,紧握着的刀尖离脖颈更近了一寸:“我来之时便下定了决心,若是您不同意,我立刻自尽。您说我要是死在了这儿,您怎么向陛下交代?沈墨琛,我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墨琛忽地伸手,却不自觉的滞在了空中。 这女人真是疯了! 他缓缓抬眸:“把匕首放下。” “靖国公这是答应了?”叶菀还是没有放下匕首。 沈墨琛咬牙:“你还真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叶菀脸部红心不跳的仰着脑袋,不屈不挠的盯着沈墨琛。 沈墨琛被她盯得浑身如蚂蚁啃食般难捱,他微微松了口气:“回去等我。” 话罢,他带着白石转身离去。 看见沈墨琛彻底离开的背影,叶菀的手终于开始抖动,匕首“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叶菀红着眼,任凭泪水流落,她颤颤巍巍的捡起镣铐戴了起来...... ... “主君,我们现在去哪?”白石赶紧跟上了自家主君的脚步。 沈墨琛眉眼冷峻:“入宫,面圣。” 臣妾的侄子想娶谁就娶谁 “滚!给朕滚出去!你爹的军功是给你这个竖子这么用的么!” 承明殿中,宣成帝将殿内能砸的全砸了一遍。 沈墨琛跪在殿中,垂首。 皇后忙不迭伸手拉住欲要冲上前的宣成帝。 “陛下莫要恼怒。”她柔声,看向沈墨琛,“淮之,好端端的,你非要娶叶家女作甚?你这不是刻意恼怒陛下么?” 沈墨琛的表字为淮之。 “你是不是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如今你竟要娶罪臣之女?你是不是疯了!”宣成帝气得胡须直颤,他指着沈墨琛,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宣成帝发起火来可是瘆人,一旁的皇后都被他这么一吼吓丢了神。 “臣与阿菀早已私定终生,陛下只需一道圣旨,言其我们二人早已有婚约即可。”沈墨琛微微抬眸。 “私定终生!让你私定终生!”宣成帝气的上前想要踹沈墨琛,好在是皇后回过神,忙不迭伸手拉住了他。 “哎哟陛下!这可是老靖国公唯一的儿子,打坏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宣成帝气的差点气没喘上来,他捂着胸口:“你没听见他方才说什么么?那叶家娘子早就跟成安伯之子有着婚约,昨日是他们成婚宴!他还私定终生?朕好不容易给他养大咯,他跑去给人当奸夫!” 哪怕是小罪,免了就免了。 这叶晋阳夫妇可是投敌!他没一刀给叶家人所有人脑袋砍了,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这小子倒好,拿着军功跑过来就说要娶人家。 真是气死他了。 “淮之,这京城中的贵女任你挑选,你就莫要在这为难陛下了。”皇后皱眉,看着沈墨琛。 但沈墨琛不语。 “你若是再胡闹,朕就赐婚你与宁陵郡主!”宣成帝当真是那这孩子没招了,他狠狠一挥袖。 “陛下,您这是在为难臣。”沈墨琛抬眸。 唯独在宣成帝面前,沈墨琛还保存着些孩子心性。 “朕为难你?你方才不是在为难朕么?你让朕给你与叶家女赐婚,就不怕满城文武定会狠狠抓住这机会参你一本么?”宣成帝气得猛地咳嗽了几声。 “淮之,听本宫的,除了叶家女,你想娶谁都行。”皇后搀扶着宣成帝,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臣妾侄子想娶谁就娶谁。”殿门忽地被打开。 钰贵妃被婢女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 “阿钰你怎么来了?你这身子骨,出来吹什么风啊!”宣成帝轻松开了皇后搀扶着的手,走到了钰贵妃面前。 暗处,皇后那抹失落的神情毫不遮掩。 她捏紧了手中的佛珠,深吸了口气。 钰贵妃回眸,底下的人呈上了一封书信:“陛下还是先瞧瞧这个吧。” 宣成帝蹙眉,接过了那封书信。 “这是底下的人在将军府找到的断亲书,上头是叶将军夫妇亲自签字画押写下的断亲书,写给叶家娘子的。” 钰贵妃说着,瞥了一眼地上的沈墨琛。 这孩子的性子只有她最了解,恐是今日慌乱了神,没仔细查。 “有了这断亲书,叶家女叶菀便算不得叶晋阳夫妇之女。”钰贵妃走上前,一把拎起了地上跪着的沈墨琛,“给本宫起来,一点本宫的模样都没有。” 沈墨琛微微皱眉,拍了拍自己的衣领。 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舅母还这般拉扯自己。 宣成帝拿着断亲书反复确认,最后松下了手。 “这叶晋阳莫不是早就想过要投降?所以才会留下这断亲书,保留叶家唯一的血脉?”皇后强扯出一抹笑。 “皇后娘娘近日怕是没休息好,竟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这断亲书可是在叶家女出生时候就留下的。”钰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叶家女出生之时,是大肃初年孟春望日。” 闻言,宣成帝与沈墨琛双眸微怔。 这是......这是老靖国公底下之人投降叛变,众将士赶去支援之时。 叶晋阳竟然在当年就已经留下了断亲书,莫不是就预料到此次前去支援,往后家中会遭难? 沈墨琛捏紧了手心。 看来,叶菀不娶不行了。 皇后哑然。 “好......好啊,当年之事,是朕对不起子仲,对不起淮之......”宣成帝眸中忽地暗淡,他攥紧了断亲书。 “陛下,如今这叶家女可娶得?”钰贵妃挑眉。 “钰贵妃,虽这叶家女如今有了断亲书,可不算作叶家人,可这事情依旧存疑,再者说......”皇后没接着说下去。 此事陛下不准任何人提起。 更不准沈墨琛暗中调查。 如今沈墨琛若是娶了叶菀,岂不是...... “陛下,臣非叶菀不娶!”沈墨琛低声,“今日只要陛下允旨,让我与阿菀定亲,来日我必出征,拿下南诏。” 沈墨琛顿了顿:“若在此之前,叶老将军夫妇回京城翻案,我便亲自出征,若叶老将军之案存疑,我便用军功,换取叶家其余家眷的性命。” 宣成帝皱眉。 逆子,简直是逆子。 “淮之,你非要和陛下犟什么?”皇后微微颦眉。 “皇后娘娘执意不让淮之娶叶家女,是对淮之有意见,还是对臣妾有意见?”钰贵妃冷眸,看向皇后。 皇后瞬间说不出了话。 “我猜,皇后娘娘是想让淮之娶你那叔母家的孙女儿宁陵郡主吧?”钰贵妃向来直来直去。 这京城中谁不知宁陵郡主追逐淮之,巴不得穿上嫁衣便嫁进国公府。 此话一出,皇后更甚无地自容。 宣成帝摆手:“你们二人吵得我脑袋疼。行了,皇后,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淮之是阿钰一手带大的,此事我们三人商议即可。” 皇后攥紧了佛珠。 说来说去,陛下不过是疼爱钰贵妃罢了。 可陛下金口玉言,她又能说甚?只得怀着愤愤离开。 钰贵妃瞧见皇后离开,蓦然下跪:“陛下,臣妾姐夫因遭歹人陷害,被迫战死沙场,臣妾阿姐因他逝世悲痛万分,郁郁离世,此次竟发现了叶晋阳夫妇二人或知晓此事隐情,便可说明他们夫妇并无投降叛国之心,陛下哪怕想给悠悠大众一个公道,想予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也莫武断。” 她双眼微红,可依旧挺直了腰杆。 “哎哟阿钰你这是作甚?”宣成帝忙不迭上前扶起钰贵妃,“子仲是你的姐夫,更是朕的挚友,朕自然想还他一个公道。” “多年来,陛下苦于证据无法重新调查此事,如今有了叶将军夫妇二人的一线生机,臣妾恳请陛下,允了这门婚事。”钰贵妃声音忽地柔了些。 只要淮之娶了叶家女,或许就能帮其寻找到叶晋阳夫妇二人的踪迹,也能寻到当年背后主使的踪迹,就这么一步棋,便能为死去的阿姐寻一个真相。 宣成帝暗暗叹了口气:“来人,传朕旨意!叶晋阳夫妇留下断亲书,叶家女叶菀,不做叶家人,即刻释放。” 沈墨琛心中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没离开,只是目光直直对着宣成帝。 宣成帝一挥手:“赐婚,靖国公沈墨琛,与民家女叶菀。” 他不耐的抬头:“可满意了?” 沈墨琛颔首。 “满意还不赶紧去接你未过门的新妇去?”宣成帝喃喃,“在这碍朕的眼。” 沈墨琛握紧了军功,心中这石头彻底落下,他忽地觉着有些欣喜,是因爹的案子,还是因新赐的婚事,他不知。 “等等,军功留下。”宣成帝皱眉,这若不用这道军功,让堂堂大肃靖国公娶一民家女算怎么回事? 沈墨琛双手呈上。 送走了沈墨琛,宣成帝靠在了案几上,轻抚胸口:“这淮之,实是不让人省心。” 钰贵妃微微曲身:“既陛下金口玉言,臣妾便先行离开,不碍陛下的眼了。” 她一抹眼下的泪。 宣成帝忙拉住她:“阿钰,朕是担忧这小子钻牛角尖,这杀父之仇,害母之心,难免让他丢了理智。” 他朝着钰贵妃解释。 钰贵妃停住脚步,叹了口气:“既如此,岂不是更要找个能制得住他的新妇?昨日成安伯之事我询问过,这成安伯之子始乱终弃,背着叶家女养外室,还生了个孩子,当时叶家女便扔了喜帕,决绝离去,此番有气度的女子,淮之喜爱也不奇怪,倒是比那老是折腾的宁陵郡主让人安心。” “什么?丢了喜帕!如此粗鄙的女子?”宣成帝一惊。 钰贵妃皱眉,回首:“我入你府中之时,不是照样丢了喜帕?怎的,我也粗鄙不堪?” “不是不是。”宣成帝忙哄道。 当时入府之时,钰贵妃被皇后立威,当即扔了喜帕要走,若不是宣成帝好声好气哄回来了,如今她也不会是钰贵妃。 好在后来皇后朝她道歉,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昨夜淮之寻了证据,以为走私贩盐之事与成安伯府脱不开干系,可此去却没搜查出什么,不过这温樾失德,朕自会为叶家女做主。”宣成帝这般说了,钰贵妃脸上的神情才好了些。 ... “什么?琛哥哥要娶罪臣之女?”宁陵郡主巴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吵得整个顺昌王府不得安宁。 靖国公本事 “郡主,此是方才皇后娘娘传来的消息,陛下已下口谕,应当不会有错......”奴婢微微退后了一步。 “滚!都给我滚!”宁陵郡主双袖猛地挥过桌面,将其桌上的东西尽数摔在地下。 琛哥哥竟然愿意娶一个罪臣之女都不愿意娶自己。 她可是皇后的外甥女! 自己之前求了这么多次陛下,陛下都不肯赐婚。 可今日却同意了罪臣女和琛哥哥的婚事,这简直是屈辱! 她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的! “哎哟我的乖孙女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后叔母顺昌王妃忙不迭上前,查看自己心肝宝贝儿孙女儿。 当年,上官氏的一双儿女也去参与了支援,却都命丧于那,只留下了宁陵郡主一个女儿。 她和顺昌王从小将其宠大。 不过片刻,顺昌王走了进来,瞧见自己孙女儿哭成这番模样:“宁陵,你是郡主,身子金贵,何事能让你哭成这样?” 宁陵郡主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祖父祖母,琛哥哥宁愿娶那罪臣之女,也不愿娶我。”宁陵揉着双眼,哽咽着。 “不过是小事儿,你何必哭成这般?陛下之事允诺他们订婚,如今婚都没订,你不还有机会么?”顺昌王皱眉,“这叶家女不过是有份断亲书,才能保了自己的性命,如今也不过是个民籍,此等身份,怎配得上淮之?” “是啊,你可是郡主!”顺昌王妃紧着安慰,“陛下莫不是老糊涂了,竟给淮之找了这等女子?” 顺昌王双手背于后:“罢了,只要他们还未订婚,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看向宁陵郡主:“你姑母可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你在家中撒气,何不让她去求求陛下?” 宁陵觉得言之有理。 她抹去了泪水:“祖父说的对,我这就进宫找姑母为我讨公道.....” 顺昌王妃将其搂入怀中,轻抚着脊背,安抚道:“放心,皇后会为你做主的,至于那叶氏,只要她敢进沈家大门,祖母必定亲自上门为你讨公道!” ... 牢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证,叶家嫡女叶菀,于十八年前便在叶氏户籍除名,非叶家亲眷,且叶氏贤良淑德,才貌双全,逢忠良之后靖国公求娶,特赐婚于二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公公念完圣旨,笑着瞧向跪着的叶菀:“叶娘子还不快快接旨?” 叶菀眼眶温热,翘鼻泛酸,她缓缓磕头,哽咽:“民女,谢主隆恩。” “叶娘子好生准备准备,靖国公已经来接您的路上了。”公公话罢。 “多谢公公。”叶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公公念完圣旨,便先行离开了。 “好啊好啊,好一个叶晋阳!”冯氏红着眼,一把推攮到一旁的叶庆华身上,“你瞧瞧你大哥做的好事!他莫不是早有准备!我们夫妇二人如同傻子,养了这早已除名的贱人十余年!” 叶庆华捏紧了拳头。 “母亲,看看您养的好儿子好儿媳!心中只有这个贱人!她不用死,我们却要全部陪葬!”冯氏疯了一般大笑。 十余年,自己竟没发现户籍中早已没了叶菀的姓名。 从前叶家大房就征战在外,唯独要生叶菀之前回家了片刻。 冯氏瞥向一旁不争气的女儿:“还有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今儿个算是瞧清楚了,你们叶家没一个好人!” 叶槿不可思议的抬眸:“堂姊,你竟早攀上了靖国公,可分明昨日......” 昨日她就要嫁给成安伯之子,为何会和靖国公攀扯上关系? 叶菀扶起叶老夫人。 “阿菀,平安就好......”叶老夫人严重是无尽的悲伤,她轻拍了拍叶菀的手背,可如今却没本事说那句,只要受了委屈吗,祖母定会为你做主。 “祖母,等我,我定会为叶家翻案。”话罢,叶菀双手附于小腹前,居高临下的俯瞰冯氏,“我会亲自求靖国公,将祖母与大伯父,还有堂妹与你分开,我不在,你也休想欺辱我祖母与大伯半分!” “啪嗒”,牢门打开,狱卒带着叶菀离开了。 冯氏双眼猩红,却只得眼睁睁瞧着叶菀离开。 叶菀一袭脏衣,苍白美艳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缓步走到了牢狱外,看着广阔的天空,她捏紧了手心。 马车声愈来愈近,叶菀的眼前渐渐昏花。 “叶菀!” 在快要看不清周围之际,叶菀模糊的瞧见,一玄色身影跳下了马车,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怀抱,好生温暖...... “沈......墨......琛......” 叶菀缓缓伸手,却体力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叶菀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身上也换好了干净的衣裳。 眼前景色逐渐变得清晰。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耳边传来婢子的声响,叶菀揉了揉脑袋,缓缓坐起身子。 沈墨琛走了进来,瞧见叶菀醒了,不自觉勾起的起唇角却很快又压了下去。 “叶娘子可算是醒了。” 不是梦,沈墨琛做到了。 叶菀抬眸:“靖国公,我祖母和大伯他们......” “放心,我已命人将冯氏单独关押。”沈墨琛心中忽地一落千丈,“至于你祖母,我会让人好生照料。” 叶菀缓缓颔首:“别让冯氏死了。” 沈墨琛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无奈:“你若是想要寻叶将军夫妇的踪迹,恐要先养好身子。” 方才府医来瞧过,叶菀今日伤神太多,所以才会昏了过去。 沈墨琛话罢,身后的婢女刚好端来汤药,他顺手接了过来,走到了叶菀床榻旁坐下。 “陛下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叶菀不明白。 这才过了一日不到,自己就已经从牢中出来了。 “靖国公本事真大。”叶菀垂睫,睫如鸦羽轻闪,眼底一暗。 沈墨琛没理会她,而是将药递到了叶菀面前:“喝了好好休息,有何事睡醒再说。” 叶菀一饮而尽。 沈墨琛此话不错,她要养好身子,才能找到爹娘,才能替叶家翻案。 “你可知你早便不在叶氏户籍中?”沈墨琛低声。 叶菀捏紧了被褥。 她双眸怔怔,泛上了红晕,身子微微抽泣。 十余年,爹娘早就料到会出此事,一早便将她摘得干干净净,自己不在户籍的事情,连冯氏都不得而知。 可这也恰恰说明,爹娘定是知道会有奸人陷害,无奈间,才在生下了她时便做好了打算...... “你若是再哭下去,我可不管你了。”沈墨琛眉眼动容,瞥了一眼眼睛红肿的像兔子的夜晚,深吸了一口气。 叶菀忽地握住了沈墨琛宽厚的手掌。 沈墨琛心头一热,盯着那紧握的手微微一愣。 “沈墨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叶菀方才哭过,眼梢带红,倒是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她就这么盯着沈墨琛,唇角微勾。 半晌,沈墨琛抽开了手:“叶娘子这两幅面孔转变的倒是快。” 初见是聪明灵动的少女,昨夜是楚楚可怜的姑娘,今日又是诡计多端的丫头。 世间女子上百副模样,她叶菀一人便可以随意变换。 真是看不透。 叶菀双眸暗淡,缄默。 ... 成安伯府。 “霜凝!你个扫把星。”吕氏冷着脸,“方才入府一日,陛下便罚了你君父与郎君一月的俸禄!” 地上是散落的杯盏碎片。 霜凝跪在地上,烫红的双手微微发颤,她红着眼:“君姑,若非温樾与我有了孩子,此俸禄,便不会被罚。” “还敢顶嘴?”吕氏眉眼满是愠色,“来人,教教这贱妇成安伯府的规矩!” 话罢,两个嬷嬷到了霜凝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狠狠给了两耳光。 “嫁入我们伯府,哪怕是妾,也要懂得规矩体统。”吕氏缓缓收回目光,“你便在这儿跪着,跪满两个时辰再起身。” “君姑,您唯一的孙儿可不能离我太久。”霜凝依旧不依不饶。 吕氏本已经起身欲要走,闻言,她顿住了脚步,眯眼:“你敢威胁我?” “妾身不敢。”霜凝满是不服气,“恕我有千万般错,毕竟为你们伯府诞下了嫡孙,而她叶氏,早已入狱!你们便庆幸我的抢亲,没让成安伯府受到牵连!” 霜凝回眸,目光狠厉的睨着吕氏。 “叶氏已被释放。” 屋外,温樾蹙眉,踏步走了进来。 皇后宴飨请帖 霜凝身子一顿,她不可置信的抬眸,怎么可能,那密信她分明已经瞧过,铁证如山,叶菀怎么可能能出来? 温樾怒上心头,捏紧了拳头,上前,一脚踹在了霜凝的腹上:“莫以为你为成安伯府生了儿子,我便会善待你,若非是你昨日当堂闹事,我堂堂小伯爷,又何必娶你一奴籍为正妻,父亲也不用费尽心思,还要将你这奴籍改为民籍。” 方才生产不过一日,如今霜凝的身子已是强撑,适才一脚,疼得她满头虚汗,杵着地怎么都起不来。 从前温樾待她是极好,金银珠宝几乎是伸手就得。 霜凝本以为这便是爱,才有了胆子抱着孩子独入伯府,讨一名分。 可未曾想温樾压根不在意。 他好似只是将自己当作了一个玩物,一个发泄欲望的玩物。 怪不得在自己怀了孩子之后,温樾来的少之又少,反倒一次次陪着叶氏四处游玩。 “温樾,我为民籍,如今叶氏也为民籍,谁又比谁高贵?”霜凝说话却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捂着自己生疼的小腹:“你猜猜,是谁书信一封予我?温樾,你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叶氏压根不想嫁你!” 吕氏瞧着如今这霜凝已经彻底昏了脑袋,开始胡言乱语,呵斥:“闭嘴!娼妇,这才进门一日你便顶撞夫君,既如此,你便去祠堂罚抄《女训》一百则。” 霜凝攥紧了手心,巴不得将指甲嵌进肉里,她瞥了一眼温樾,一抹眼下泪水,颤颤巍巍起身。 厅内进了二仆妇,将霜凝架着走了。 温樾瞥了一眼霜凝离去的身影,拧眉:“叶氏背着我与靖国公有染,难怪昨日靖国公竟为她做主,如今他们二人得圣上赐婚,我倒成了个偌大笑话。” 吕氏看着温樾,眼中心疼:“无碍,如今叶家已倒,这叶菀也嚣张不了多时,靖国公可是钰贵妃养大的,那钰贵妃性子嚣张跋扈,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会容得一个有过婚约的民家女?” 霜凝被带到了祠堂。 屋门被关紧,她伏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任凭裙裾下鲜血流淌。 这成安伯府,看来并非一好去处。 若是想要在这儿安身立命,莫不是还需要些把柄...... ... 翌日正午旭日,沈墨琛公务在身,入了宫中,叶菀便一人独自闲逛在国公府中。 陛下如此简单允诺了婚事,而自己却在爹娘只愿老靖国公之时便在叶家族谱中除名,户籍中也无她姓名。 若非是当年害老靖国公之人今日也依旧存在,爹娘恐也不会背上骂名。 又若是爹娘知晓些什么, 按照方才下人所言,这国公府便是从前老靖国公的府邸,自沈墨琛长大后,便就搬回了此府,里头大多都是旧人。 “也不知国公爷如何想的,若是老国公夫人在天有灵,怕是也得为之叹叹,竟是指婚于一罪臣之女。” “昨夜成安伯府那丢喜帕,当众逃婚的新妇,也是这叶氏。” “什么?!国公爷竟找了她这般女子,往后在京城我们还如何挺腰,光凭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咱们国公府。” 叶菀闻言,本是触摸鲜花的手缓缓收回,回眸,原来是几个仆妇正在浇花打理。 只叹在国公府没有巧儿一般的知心奴婢。 她轻声轻脚的走到几人面前:“你们是在议论我?” 仆妇们一惊,手中的浇壶“啪”的落在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瞧她们如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却是半个称呼也喊不出来。 “我与.....”叶菀思索,如今只是下了婚旨,订婚也未曾举行,称呼靖国公又显得生疏,可自个儿又不知道沈墨琛表字,便淡淡道,“我与阿琛如今确还未订婚,你们可唤我叶娘子。” 仆妇们面面相觑:“叶娘子,我们不是有意议论。” 叶菀也算明辨是非,总之如今所有事情发生太过复杂,传出去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人们表面看到的那般。 她正欲开口,身后传来一严厉的声音:“不好好做活,你们在这儿呆站着作甚!” “瞿嬷嬷......”仆妇们赶忙跪下,满脸呆愣。 叶菀颦眉回首,来者是个年纪稍长的老妪,她满头花白,一脸严厉的盯着自己。 “你便是国公爷未过门的新妇,不是身子有恙?怎的又来着院中闲逛了?”瞿嬷嬷话中带刺。 叶菀听得不舒服,却还是扯出一抹笑:“不过是想提前熟悉熟悉这国公府,也不知竟是不能这般,惹得嬷嬷烦心了。” 瞿嬷嬷微微抬眸,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我也曾是老国公夫人的嬷嬷,如今国公爷不在府中,那便是我管事,我说的算,娘子若要四处逛逛,还是找个引路的,莫一不小心丢在了国公府,我们做下人的,还要遭到责骂。” 叶菀不得不叹,这瞿嬷嬷当真是有些伶牙俐齿的。 能瞧出对于她这个未过门的新妇,这嬷嬷非常不满了。 不说是自己逛个院子都不成,就连那句“我说的算”,怕也是对叶菀警告呢。 “我这到府中不过一日,何去找那引路人,还请嬷嬷指点一二。”叶菀也不跟她硬着来,便就降低了几分身子。 瞿嬷嬷似是有些惊讶。 适才规训下人多嘴多舌,便听了些不好传言,但想来陛下宠爱国公爷,自不可能真寻个罪女来。 可方才叶菀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若非民家女,怎会连贴身的婢子都没跟来。 瞿嬷嬷深吸了一口气:“跟我来。” 叶菀曲身,却也乖巧的跟着瞿嬷嬷走了。 瞿嬷嬷大概领着她看全了国公府,只不过沈墨琛的书房没能进去,按照瞿嬷嬷所说,此处除了她无人能进。 但她可是来为叶家翻案的,若无法进书房瞧见卷宗,怕是一点破绽也照不出来。 这是叶菀最担忧的,于是乎后头巡视的院子屋子,她都没怎么上心。 逛完,叶菀被送回了今日休息的屋子里。 这出去也不妥,叶菀便就等着沈墨琛回来,想着跟他提一提去书房的事儿。 但这人也不知磨蹭什么,从宫中回来时都已是巳时。 叶菀等得困,迷迷糊糊在伏桌子上睡着了。 沈墨琛回来之时,逢见女子依靠在桌上,双手撑着脸,睡得鼾甜。 他微微皱眉,喉咙一滚。 听到动静,叶菀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她揉了揉眼睑:“你回来了?” 或是因为才睡醒,叶菀声音有些清甜。 沈墨琛偏过脑袋,闷闷“嗯”了一声。 叶菀打了个哈欠:“今日瞿嬷嬷带我在府中逛了逛,她说书房不可进,可我想瞧瞧爹娘的卷宗,若是在定亲之前寻到了爹娘,我们便不用委屈自个了。” 沈墨琛脸色忽变,眼神落寞。 他便说着女子有着百副面孔吧? 今日又换了一可爱的风格,却又让人有些可恨。 “你要进书房,一会儿我吩咐下去让他们放行你就是了。” “靖国公不担心我盗取朝廷机密?”叶菀起身抻了抻身子。 “那我便杀你。”沈墨琛没心情跟叶菀开玩笑,今日朝廷之上不少参叶晋阳的,纷纷说要砍了叶家全家。 又说叶菀指婚自己,实属胡闹。 这么一来二去,给宣成帝吵得心烦,让所有人都滚了。 叶菀扯了扯唇角,尬笑了两声。 昨日自己逼他之时也不见他立刻让自己戳脖子,如今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的神情严肃成这般? “主君。”白石的出现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沈墨琛淡淡回眸。 白石还捂着自己的屁股,昨日那军棍给他打的,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但男子汉大丈夫,怎的可以怯场? “说。”沈墨琛神情淡淡。 “皇后娘娘邀请各家夫人贵女前去宫中参与宴飨,这是请帖。”白石赶紧双手呈上。 沈墨琛双眉一压,皇后随时说着自己人淡如菊,如今却邀请如此多妇人? 叶菀慢缓缓上前,先一步拿过了请帖,打开瞧了瞧。 “你如今先养好身子再议。”沈墨琛想替叶菀拒绝。 “去,为何不去。”叶菀阖上了帖子,“如今城中谣言四起,连婢子都要议论上我几分,我如今要躲也躲不住。” 男女授受不亲 宴飨的事情还要说起宁陵君主。 她哭着去找了一趟皇后。 “姑母可是我们家唯一能撑腰之人,难道姑母要眼睁睁瞧着我受辱么?”宁陵君主跪在坤宁宫中哭的离开,她吸了吸鼻子,“如今京城中人人皆知琛哥哥欲娶罪臣之女,而我心悦琛哥哥之事人人皆知,我如今脸面无存!” 她越哭越厉害。 皇后轻轻皱眉:“陛下已下旨,本宫也阻止不了这桩婚事。” 她揉了揉脑袋,不自觉想起与钰贵妃的种种。 在承明殿时,陛下便已将自己视若无睹,铁了心帮着那钰贵妃说话,又怎会听自个儿说个一二。 “姑母,您就帮帮我吧,我也并非想毁了琛哥哥婚事,我便想着哪怕成亲之前再一睹英姿。”宁陵郡主轻咬粉唇。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她也耐不住宁陵在她面前如此哭闹,便应下了此事。 这宴飨才有了请帖。 ... 距离宴飨还有四个日头,叶菀便想着先进书房瞧瞧。 她一人找到了书房,进去后就开始翻了卷宗。 反正得过沈墨琛允许,她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妥。 本就交易如此,她这婚约也是为了寻自己爹娘的踪迹。 叶菀寻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叶晋阳夫妇的卷宗。 她方才翻阅开来。 “你怎的会在这儿!” 叶菀猛地抬头,瞿嬷嬷颦眉,双眼瞪着自己。 “国公爷书房我可随意进出,他亲口所说。”叶菀握紧了卷轴。 “老奴没收到国公爷的指令,叶娘子还是快些离开书房,否则别怪老奴不客气。”瞿嬷嬷眉眼一横。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 她马上就要瞧见卷宗了,这时候若是出去了,那不得心痒痒死? “瞿嬷嬷可知尊卑有序,我既马上入府要成国公爷的新妇,进他书房有何不妥?”叶菀冷眼,“今日这书房我偏要在,这卷宗,我也非看不可。” 瞿嬷嬷气极:“叶娘子如今还没入府邸,便要给老奴脸色瞧么?” “我听不懂嬷嬷在讲什么,若是嬷嬷无事,还是快些出去吧。”叶菀昨日已经给足了瞿嬷嬷脸色。 念在沈墨琛双亲早逝,瞿嬷嬷又是从前老国公夫人手底下的人,叶菀不免想给沈墨琛些面子。 可这瞿嬷嬷,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你!”瞿嬷嬷一噎,她眸光一转,“今日之事我必将禀报国公爷,我倒要看看你这新妇如何进得了沈家的门!” 叶菀冷呵一声:“我倒未曾见过婢子能将未过门的新妇赶出之事,若是瞿嬷嬷想,还请尽快。” 瞿嬷嬷愤愤:“简直是粗鄙不堪!” 叶菀冷眼如刀,狠狠剜了瞿嬷嬷一眼。 “来人!将叶娘子带出去!”瞿嬷嬷冷声。 她便不信,今日书房之事她还做不了主了。 瞿嬷嬷话罢,身后出了二壮硕之人,是当日抓叶家时的装扮。 那人皱眉,瞧了一眼叶菀,止步不前。 国公爷交代过,叶娘子在国公府可自由出入。 可如今..... “你们还愣着干嘛?国公爷的书房不由外人进入,你们还不赶紧将她拉出去,若是泄露要事,我看你们怎么与国公爷交代!”瞿嬷嬷趾高气昂的瞪着叶菀。 两人相视一眼,抱拳:“瞿嬷嬷,国公爷交代过,叶娘子可自由出入书房。” 瞿嬷嬷差些一口气没上来,她捂着胸口,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如今这沈家,老奴说的话不管用了?这新妇顶撞于我,我心口疼痛,给她拉走!若要她可自由出入书房,让国公爷来吩咐老奴!” 这瞿媪当真是会倚老卖老得很。 叶菀猛地砸下卷宗:“好,那便让国公爷亲自与你说。” ... 晚间,叶菀趁沈墨琛还未回来,做了一桌子的菜肴,只不过这模样属实难堪,就连叶菀自己拿着牙箸都下不了口。 她跪坐在地上,心不在焉的。 “叶娘子,国公爷回来了。”一旁的婢子微微曲身。 叶菀颔首。 她起身正欲去迎沈墨琛,恰瞧见他拢着一件黑色毛皮大氅走了进来。 二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沈墨琛回府之时便听说了叶菀和瞿嬷嬷书房之论,正欲开口问时,便问道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轻蹙眉梢,微微皱鼻:“什么味道?” “哦。”叶菀忽才想起自己做了一桌菜,她澄澈的双眸抬起,满怀期待的指了指食案上,“我今日为你备了一桌吃食,不知你喜爱吃什么,便就都做了些。” 沈墨琛走到食案前,瞧着那桌乌漆嘛黑的菜样,不自觉滚了滚喉咙:“若是想吃什么,让膳房做就是了,不必亲自动手。” 叶菀不悦道:“我之前从未下过庖厨。” 从前在将军府都有着人服侍,她顶多就读读书卷,随意耍耍刀剑,不过没人指导,只得胡乱来。 但想起服侍,叶菀还真有些怀念巧儿做的糕点。 只不过叶府遭难,也不知这些下人去了哪。 沈墨琛跪坐下:“听闻你今日与瞿嬷嬷发生了争执?” 叶菀压了压唇角,她自知瞿嬷嬷是他母亲身边的旧人:“不过是她赶我出书房,我与其争论了几句。” 沈墨琛双手置于膝上,静静的瞧着这一桌饭菜,好似倒了的话有些浪费。 他夹起一块糊肉:“我已与她说明,往日不得欺负你。” “也算不上欺负,我去书房不过是想瞧一眼爹娘的卷宗,她闯进来不说,倒是苛责了我几句。”句句离不开老国公夫人。 叶菀没将这话说出来,她是看不惯那老媪的。 只不过如今有求于人,也没有表现的态度太刚强。 她凑到沈墨琛面前,伸手环住了他坚实的臂膀:“国公爷,您不如直接将我爹娘卷宗取出来?我只看几眼。” 沈墨琛不在,那老媪定是还会想方设法赶自己出去,还不如直接让沈墨琛拿出来的好。 她明亮如泉水的双眸带着笑意,就这么对着沈墨琛讶异的双眸。 叶菀这才发现靖国公秀色可餐,虽说沈墨琛久征沙场,时不时便在刀枪剑影中,可这皮肤依旧如雪般白透。 他红唇轻抿,与叶菀对视着。 沈墨琛呼吸痒痒,便伸手推开了少女白嫩的脑门:“男女授受不亲。” 叶菀:? 这人不解风情。 叶菀松开了手,没好气的“嘁”了一声。 沈墨琛将适才停在嘴边的糊肉放进了嘴里,随意咀嚼了两口,可这难以入口的味道却让他蓦然呆滞住。 “味道怎么样?”叶菀促狭道。 沈墨琛不说话,只是淡漠的拿起帕巾擦了擦唇角。 “我去给你拿卷宗,你在这儿等着我。” 叶菀颔首,撩起衣袂,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不信邪的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 那硬似石头,味同嚼蜡的口感,让叶菀不禁吐了出来。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端起一旁的杯箸大喝了一口,总算是缓过来后,叶菀看着沈墨琛离去的方向不禁感叹道:“真能忍。” 沈墨琛带着卷宗回来时,叶菀已经命下人将这些吃食送了出去,重新做了一桌。 她哭丧着脸,发誓此生再也不下庖厨。 “卷宗。”沈墨琛递到了叶菀手中。 叶菀脸上的神色好了些,她柔软的指尖翻开了卷宗,细细查看了起来。 上头记录的还算是清楚,将当日的情形刻画的清晰明了。 难怪才拿到,陛下便命沈墨琛来拿人了。 叶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叶家夫妇兵分两路,弃旗后退兵,敌追,不见踪影,城门大开......”叶菀低声喃喃着,她眉梢轻蹙,不信邪的再念了一遍。 叶菀蹙眉,阖上了卷宗,自小父亲让她熟读兵书,只不过她都是潦草扫过,后还被罚抄了一遍,此处定是在哪见到过...... 叶菀,拿着 “此处有问题。”叶菀粉嫩的指尖指向了“弃旗后退兵”,又指向最后“现场混混沌沌、纷纷纭纭”。 “靖国公可觉着此处差了些什么?”叶菀蹙眉抬眸,对上沈墨琛正炙炙的眸光,疑惑挑眉。 沈墨琛回神,收回目光,瞧向叶菀指处。 叶菀开口:“我曾便觉着爹娘分明是有致胜把握,为何要投降,如今我想明白了,这《孙子兵法》中有一则为斗乱不可乱,意为学会伪装迷惑敌人,给予敌人诱饵,敌军必然趋利而来,若我爹娘本就想着以弱诱敌,此处可说得通?” “兵强作兵弱?以敌人显弱点?”沈墨琛皱眉。 “便是此法,若是我爹娘一早便想着作此伪装,假意退兵,再退到后方,以敌之心,判断他们方向,再绕于后方,在敌方以为致胜在即,松懈之时,爹娘再带兵一举拿下。”叶菀顿了顿,指向“城门大开”,爹娘守城,定会将此法献计于饶城县令,万不能开城门,可城门却打开了。 爹娘措手不及,为救百姓只得冲入城池,可当时却不见踪影营救身影,反倒害的城池失守...... “军中有奸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有人将此法告诉了敌军,他们将计就计,布置陷阱,若是如此......”叶菀不敢继续想下去。 若是如此,如今爹娘姓名堪忧..... “叶将军他们逃跑之时,有人瞧见大肃兵卒朝着敌方的方向去。”这才是陛下最后定罪的原因。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敌方与奸细设计,以死伤兵卒的战甲换为他们身上所穿,再举敌国之战旗,爹娘的投降叛敌便会彻底被坐实。”叶菀捏紧了拳头。 好一招将计就计。 好一招伪装。 饶城本不会失守,若非有奸人设计,怎会死伤百姓无数。 竟是为了一座城池,屠戮百姓数万。 “可如今就算知道了这些,找不到叶将军以其夫人,光凭臆测,满朝文武定是不会松口。”沈墨琛提醒道。 叶菀微眯双眼:“可有饶城周围堪舆图?” “你当真当我无所不能?”沈墨琛气笑。 这堪舆图可是国之重物,更莫说是方失守的地界了。 “此处我会去寻周围能藏身之处,恰巧走私贩盐一事今日有了线索,那些乞儿直向东北边。”沈墨琛目光灼灼,看向叶菀。 “陛下命你追盐贩,还是夺回饶城?”叶菀追问。 既然北上,定然会路过饶城,此处凶险非凡。 “顺手的事儿。”沈墨琛捏紧衣袂。 宣成帝是想暂时搁置饶城之事的,如今他们损伤不少,正休养生息,他哪怕想要让人出征,也不想让这即将成婚的竖子去。 但沈墨琛却觉着趁他们不备,正是一举拿下的好时机。 且,只有将饶城夺回,才能找到叶家夫妇的消息。 指不定有活着的兵卒还未曾赶回京城,只要找到,便有了理由证据,叶家一家便能暂时出狱。 “我同你一起。”叶菀毫不犹豫,“若非他们需要爹娘,也不必将其带回敌军处,定会格杀,如今既还有线索,我必追随,寻找爹娘踪迹。” “皇后办了宴飨,你......”沈墨琛自知此行凶险,“到时我无暇顾你。” 他眸深如潭。 “我自是将军之女,从小也 舞刀弄枪,我能护好我自己。”叶菀抬眸,“至于皇后宴飨,你何时出发?” “七日之后。”沈墨琛答。 “那便来得及。”叶菀再次打开卷宗,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露的地方,“我自不会在宫中丢了你的脸面,但你走时要带上我。” 沈墨琛身子微怔,侧眼瞧去,女子并无害怕担忧。 她专注的一字一句瞧着卷宗。 沈墨琛微微叹了口气。 叶家嫡女从小未出过京城,如今世道不安,陛下方才稳定局面没有多久,各地均想来犯,瞧见自己的铁卫骑,那更是像瞧见了香饽饽,谁都想上去咬一口。 杀了靖国公,大肃可没有几个能打的。 如此无法确定安稳之事,沈墨琛又怎可....... 他顿了顿,将腰间匕首取下,那是上次叶菀夺走的那把,刀鞘呈双虎镶嵌,那颗碧珠显得如此耀眼。 “叶菀,拿着。”沈墨琛将匕首放到叶菀手中。 叶菀双眸怔怔,盯着刀愣了愣。 还未反应过来,沈墨琛已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掌心覆在叶菀的纤细的手腕上:“若是有人从身后挟持你,你便取出匕首,反手握住,像这样......” 叶菀脸上滚烫,只觉着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耳垂上,她目光呆愣,不自觉的跟着沈墨琛的动作走。 转身,刀刃抬起,直直指向沈墨琛白皙的脖颈。 两人目光相对,如火缠绵,旖旎气息缠绕在两人之间。 沈墨琛松开手,两人僵持在原地。 叶菀耐不住那沈墨琛如火一般的目光,默默躲开:“靖国公也不担心我当真杀了你。” “你装乖卖巧的要留在我身边,自然不会杀了我。”沈墨琛脸上微带笑意。 叶菀略窘,放下了手,将匕首放于腰间:“这礼物,我收下了,多谢靖国公。” “宴飨在即,你自牢中回来,定是没有合身的衣裳,明日我带你出去街上买两件合身的。”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 叶菀乖乖颔首。 反正沈墨琛也是担心自己身着不雅,去到宫中丢了他的脸面。 那便去挑选两件好些的。 “靖国公可否在帮小女一个忙?”叶菀忽地抬眸,看着沈墨琛微红的面容。 “说便是。”沈墨琛没拒绝。 “我自小身边只有巧儿一个婢子,可自我入狱之后,便不知叶家下人被充去了哪,您能否将巧儿寻回?”叶菀轻咬红唇,在叶家之时便就只有巧儿一个知心人,如今独自一人,倒显得有些不自在。 沈墨琛忽地眉眼带笑,伸手勾住了叶菀的下巴:“好处呢?” 叶菀被挑逗的耳根子红,她微微拧眉:“靖国公又想让我脱衣么?” 她眉眼微低,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沈墨琛一噎。 他眉眼躲闪,眼中不知是何情愫:“你这样的女子,庆幸遇到是我。” 是我这个翩翩君子。 若是换做别人,瞧着她那青春动人,眉眼含情的模样,还不知要做什么呢。 沈墨琛一挥袖,将卷宗取走,什么都没说便离去了。 叶菀蹙眉,这沈墨琛当真是耐不住逗。 她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 书房。 沈墨琛屋内只点了半盏烛灯。 瞿嬷嬷上前想要替沈墨琛更换烛火,却被沈墨琛呵住:“瞿嬷嬷不必日日夜夜守着我。” 他冷冷抬眸。 瞿嬷嬷眉眼一笑:“老奴是担心这烛火太暗,伤了国公爷的眼睛。” “可是你不准叶菀进来?”沈墨琛关上卷宗,抬眼,目光如冰。 瞿嬷嬷脸色一沉:“老奴不过是不放心,这叶娘子爹娘毕竟是投降叛国,若是她随其生了歹念......” 沈墨琛瞧着她慌张无措的解释,道:“此为国事,你无权议论,我念你是旧人,此次作罢,若是再让我得知你对我未过门的新妇挑剔,我必不会念及旧情。” 瞿嬷嬷吓得不敢多说,忙不迭行礼:“是......老奴退下了。” 沈墨琛没再言语。 他将今日叶菀所说的记了下来,不知不觉就瞧到了深夜,翌日一早,沈墨琛让白石去寻了巧儿的踪迹。 一切安排好后,他揉了揉鼻翼两边,起身去沐浴更衣。 叶菀一直在等着沈墨琛带她去街上。 自与温樾决定成婚之日后,她便被冯氏禁止上街,后头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便就耽搁了自己想出去瞧瞧的心思。 如今好不容易能出趟门,她心中的忧虑也渐缓了些。 沈墨琛带着叶菀上了马车,叶菀坐不住,时不时撩开帷幔瞧京城的盛景。 她掌心撑着脑袋,活像个可爱的娃娃。 沈墨琛瞧此景,无奈一笑,旋即低头瞧兵书。 马车到了锦绣阁时驻足。 “你自己下去挑吧。”沈墨琛拿着兵书没有抬眸。 叶菀回身:“靖国公不一起么?” 沈墨琛一顿,自己一男子,跟着下马车瞧女子衣物,算怎么回事儿? 他摇首。 叶菀扁嘴模仿了沈墨琛扭捏的神情,旋即才自己跳下了马车。 “郡主,这颜色艳丽,趁您容貌。” 锦绣阁里,宁陵郡主正挑选着去宴飨的衣裙,她便不信自己盛装出席,还能输给那罪臣之女不成? 叶菀并不认识宁陵君主,索性自个儿一个人挑了起来。 从前爹娘不在,自己也没进宫的机会,也不知要买什么样式的衣裳才合适。 “叶娘子?”掌柜的忽地惊讶。 如今叶菀温樾及沈墨琛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都想知道这个热闹。 掌柜的也讶异,这时机如此不凑巧,竟是将宁陵郡主与叶娘子凑在了一块儿。 无理取闹有个度 叶娘子? 宁陵郡主回眸,看向叶菀。 她眸光忽地一滞,这不是那日花灯节...... 好啊,这贱人,竟是夺了她花灯节的头筹不说,如今还抢走了琛哥哥! “原来是你......”宁陵郡主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叶菀挑眉,回眸看向宁陵郡主,她长相倒是隽秀,似是小家碧玉一般的,只不过那双上挑的眼睛却透着一股戾人气息。 “不知您说什么,我没见过您。”叶菀低声。 掌柜的吓得冷汗涔涔:“叶娘子,这位是顺昌王爷的孙女儿,宁陵郡主......” 他小声的提示着,生怕叶菀惹怒了宁陵郡主,他可是知道这宁陵郡主从小就在宠爱中长大,若是一个生气,给自己店铺砸了都有可能。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规矩的行礼:“民女见过宁陵郡主。” 宁陵郡主本就在气中,她竟然没记得自己。 那日花灯节她可是威风得很,二话不说就从自己手下之人中夺走了头筹。 她拧眉,思索半晌,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气焰:“叶娘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叶菀微微颔首,贵人她认了,多忘事......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郡主。 瞧见叶菀不理会自己,宁陵郡主目光转而投向叶菀瞧向的衣裙。 “掌柜的,把她瞧上的衣裙给我包好。”她冷吸一口气。 掌柜的可不想惹怒顺昌王,忙不迭遵着宁陵郡主的命令,将叶菀看上的衣裙打包好。 叶菀眉眼微微一动,没在乎,继续挑选自己的衣裙。 哪曾想这宁陵郡主就像是刻意与自己作对似的,自己看一件,她打包一件。 叶菀脸色顿冷,唇角微微弯起,声音却冷漠:“宁陵郡主这是有几头六臂,竟是要这么多件衣裙,也不怕穿不过来。” 宁陵郡主顿时被气的唇角微抽。 掌柜的一抹头上冷汗。 这叶娘子胆子也忒大了,竟是和宁陵郡主争执了起来。 “你......”宁陵郡主气的抬起手,“你竟侮辱本郡主!” 说着,她巴掌就要落下。 叶菀抬手一把握住了宁陵郡主的手腕,微微皱眉:“堂堂郡主怎的跟我这般民家女一般计较,也不怕落人口舌说您小肚鸡肠。” 宁陵郡主蓦的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以来,还是有人第一次如此忤逆自己。 她气的浑身直颤:“来人啊!给我按住她。” 叶菀冷眼,瞧着硬凑上来的两个婢子,轻巧的躲开了她们,反倒是伸手握住了二婢子的手腕,朝着宁陵郡主推过去。 三人撞了个满怀,宁陵郡主耐不住她们二人的压制,跌坐在了地上。 叶菀盯着她们一副狼狈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给掌柜的吓得,伸手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马车上,沈墨琛闷闷喝了口茶,不过是买件衣裳,怎的这么久还没出来? “主君!”白石掀开了帷幔,“好像是宁陵郡主,和叶娘子争执起来了。” 沈墨琛颦眉,下了马车,忙不迭朝着店铺走进。 叶菀听到动静,忽地退后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生怕哭不出来,她狠狠掐了自己的腰一把。 叶菀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有劲儿,方才一把就给她自己掐的眼冒泪花。 “宁陵郡主,您怎的打人啊?” 宁陵郡主:? 她皱着眉,狠狠拍打着地面:“给我打她!” 两个婢子方才是见识过叶菀的手劲儿的,但奈何是主子的吩咐,还是猫着上前了。 “宁陵!” 屋外传来沈墨琛怒意的声音。 在场的人忽地愣住。 掌柜的屏息凝神,默默退到了一边。 沈墨琛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叶菀,她圆若满月的双眸噙满了泪花,双手无力的搭在一旁的柱子上,委屈的撇了撇嘴。 无奈,沈墨琛上前,打横抱起了叶菀。 叶菀没料到他会直接抱自己,小腿无力的挣扎了两下。 只听一声沉闷:“别动。” 叶菀双脚停住,她抬眸,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沈墨琛的喉结。 她止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 沈墨琛微微拧眉,喉咙一滚,垂睫看着怀中不老实的人儿。 “琛哥哥!”宁陵郡主要气疯了,自己可是被这女子三两下弄到了地上,但沈墨琛从进门开始就瞧都没有瞧她一眼。 沈墨琛眉眼如刀,剜了一眼宁陵。 “郡主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阿菀是我未过门的新妇,我见不得她被人欺负。” 宁陵呆愣的被身旁的婢子扶起,可抬眸只能见到沈墨琛抱着叶菀离开。 她愤愤跺了跺地面:“好你个叶菀!” “郡主......”两个婢子搀着她。 宁陵眉眼一竖,蓦的推开了他们二人:“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她红着双眼。 分明是那贱人推攮了自己,可琛哥哥问都不问,就抱着那贱人走了。 大街上,叶菀有些窘迫的将脑袋闷在沈墨琛怀中,脸上滚烫:“靖国公能不能先放下我,大街上很丢人的。” 沈墨琛不言。 想起方才叶菀的触摸,他心就跟猫挠似的痒痒。 他没有放下叶菀,而是一路将其抱到了马车上才将其放了下来。 叶菀如今已经没有哭了,她一抹眼底下的泪痕,勾起唇角:“靖国公都不问问就替我做主?” 沈墨琛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真当他看不出来? 方才宁陵并未动手,只不过叶菀的性子,想来也是宁陵先招惹了她,她才会这般装乖卖巧,故意气宁陵。 叶菀眨眨眼:“靖国公怎么不说话?” 她凑近沈墨琛,双眸盯着那俊美无双的面容,抿嘴而笑。 沈墨琛躲开了目光:“你若是再这么看着我,你信不信......” 话音还未说完,沈墨琛目光如火的瞧向叶菀粉嫩的唇。 “主君!”白石蓦的掀开帘子,瞧见两人凑得很近,脸“唰”一下就红了,他忙不迭背过身捂住了眼睛。 沈墨琛愤愤叹了口气,心中浴火烧的厉害,他有些恼怒:“说。” “宁陵郡主哭着去了宫里的方向。”白石是觉着按照宁陵郡主的性子一定会去找皇后娘娘告状,担心宴飨上叶娘子被穿小鞋,才来此告知的,谁曾想破坏了主君的好事儿。 我们二人也算以礼相待 坤宁宫,宁陵郡主带着婢子,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推开殿门,气呼呼的:“舅母,您要替我做主!” 她竟是被气了糊涂,连宣成帝也在殿中都未曾瞧见。 听到宁陵郡主直接唤皇后舅母,宣成帝脸色沉沉:“宁陵,皇后是一国之母,是以,你怎可在宫中便直接唤她舅母?” 宁陵郡主吓得一愣,旋即不情不愿的跪下。 “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宣成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皇后神色恹恹,用绢帕遮住口鼻轻咳嗽了两声:“陛下,是臣妾让宁陵入宫之时,若无外人,可直接唤我舅母的。” “是啊,陛下也不是外人......”宁陵郡主咬唇。 宣成帝无奈叹了口气:“罢,朕就不打扰你们舅侄二人叙旧。” 他起身抻了抻身子,今日还想着要去瞧一眼钰贵妃呢,如今宁陵来了,他也可找个理由先走了。 宁陵一直跪着,看着陛下跟着宦官走了出去后,自觉的站起了身子。 “舅母,您是不知道,今日我去锦绣阁买过几日宴飨穿的衣裳,却......却遇到了那叶氏!”宁陵撇了撇嘴,“她简直是心思深,分明是她动手打了我与我的婢子,却在琛哥哥进来片刻之时立刻坐在地上抱着柱子,说我......说我打了她。” 宁陵郡主越想越气,她垂眸看着地板,巴不得将其瞪出一个洞来。 “竟是这般?”皇后眼波流转。 本是想着过几日好好看看这能让淮之亲自求陛下圣旨娶的女娘是何等模样,没曾想心思这般重. 宁陵郡主回眸,将今日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个婢子推攮到了皇后面前。 “舅母,您瞧瞧她们额头上,这都是拜那叶氏所赐。”宁陵郡主皱着眉梢。 两个婢子缓缓抬头,露出了自己额上红肿的地方。 皇后前倾着身子,看清后开口:“没曾想这叶氏如此粗鄙。” “舅母,您是不知道,今日琛哥哥看我那眼神,似是要吃了我似的,您要替我做主啊。”宁陵一想起沈墨琛的目光,就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待到宴飨,若是她当真如你所说一般,我定会为死去的阿姊好好敲打敲打淮之的新妇,马上就要入国公府,如此粗鄙怎堪为国公夫人。”皇后说的太急,猛地咳嗽了几声。 宁陵郡主闻言,脸上的神情好了些,心道:这叶氏入宫来,也逃不了众人的指责,毕竟爹娘投降那可是城中人尽皆知,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那粗鄙的叶氏? 她咬紧牙关,强扯出一抹笑:“外甥女多谢舅母。” 皇后挥了挥手:“无碍,天色不早了,你若是回去晚了,叔父叔母定当忧心,本宫让人送您回顺昌王府。” 这次宁陵郡主也没多留,只是嘱咐皇后好生休息,便满是欢喜的跟着宦官与宫婢出去了。 一旁的宫婢皱眉怨声:“这宁陵郡主次次只有出事了才知道来瞧瞧娘娘您,您都咳嗽成这般,她倒是连声关怀慰问都不曾道。” 皇后捂着胸口:“宁陵年纪小,性子单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为好事儿。” 瞧着皇后维护宁陵郡主,宫婢也没多说了... 叶菀没买到自己心仪的衣裳,索性就随意找了个铺子,买了个现成的。 回到国公府,她也还有些局促。 此次入宫,不免会遇到温樾,照着他爱打落水狗的性子,定是会埋怨上自己几句,若非是因怕自己闯祸,沈墨琛一个不高兴,不乐意带着自己北上,叶菀是一点脾性也不想收敛。 入夜,叶菀还未休息,只是默默瞧着自己记下的卷宗看着。 她心道:爹娘,你们到底在哪。 思虑万千之际,屋门忽地被打开。 叶菀习惯性的站起身子,以为是沈墨琛又来提供什么消息了,没曾想见到的竟是自己的婢子巧儿。 看见巧儿,叶菀不自觉一愣。 巧儿则是早已红了眼眶:“娘子。” 她呜噎着上前紧紧抱住了叶菀的手臂:“奴婢还以为自己要被充妓送去青楼了......” 叶菀许久才回过神,看见巧儿,她心中总归是安心了些。 她拉着巧儿入座:“你同我仔细说说,叶府遭难之后府中仆妇杂役都去了哪?” 巧儿揉了揉眼下的泪水,哽咽着:“您被靖国公抓走之后,奴婢们也被一同关押了起来,说是待到定罪之后,女子充妓发卖,男子流放戍边,好在是今日有人寻到我,将我带了出来。” 叶菀暗暗叹了口气,好在是没被提前发落。 两人说了些近况,巧儿一惊:“原来他们说的娘子即将与靖国公成婚竟是真的。”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为了救叶家全族的法子罢了,我与他交易一场。” 巧儿微微拧眉:“可奴婢从前听闻这靖国公心狠手辣,亲手处死了自己姑父一家,此般冷面阎王,会不会苛待了娘子?” 她心中是担忧叶菀的。 叶菀细细回想来,这几日相处的也算融洽,到没有苛待一说。 不过是那瞿嬷嬷,其实叶菀也心中好奇,这瞿嬷嬷为人跋扈,沈墨琛却从未想过要将她赶出府外,难不成真的只是念在瞿嬷嬷是老国公夫人手中仆妇的面子中? 那若这么一想来,他倒是重情谊。 至于沈墨琛姑父,便是从前老国公妹妹的夫君,曾也参与过吴越之战,回京城后更是处处设粥棚,说着是为老靖国公积善祈福。 但这犯了何罪处死,并未直接言明。 想来按照陛下的想法,是想给老靖国公一些颜面,不想让此等杂碎罪行伤了其名声。 叶菀想着,不由的叹气:“放心罢,我们二人也算以礼相待,相敬如宾,没有苛待。” 巧儿这才松下心来。 “马上我就要入宫参加皇后娘娘宴飨,你也好好准备。”叶菀轻抚了巧儿的后脑勺。 入宫规矩繁琐,再加上刚与宁陵郡主结怨,也不知皇后是位什么模样的人,会不会因自己得罪了她的外甥女,而不给自己脸面。.. ... 宴飨当日,巧儿一大早就将叶菀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叶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巧儿却已将沾湿的面巾附在了叶菀的脸上:“娘子,您再不起来收拾,一会儿入宫就要误了时辰了。” 感受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叶菀长长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起了身子。 巧儿帮着她梳妆打扮,瞧见准备好的衣裳时候,巧儿无奈一叹。 从前娘子哪穿过这样朴素的衣裳啊? 叶菀倒是无所谓,今日打扮的不打眼更好些。 只不过按照如今京中传言,应当是很难的一件事儿...... 梳妆打扮好,瞿嬷嬷来喊了叶菀:“叶娘子,国公爷宫中有事儿,先行入宫了,他让下人给您备好了车栾,您直接入宫就是。” 瞿嬷嬷只负责带话,话带完了,自然也就走了。 巧儿忍不住咂舌,在国公府待了几日,就数这瞿嬷嬷最是难应付。 “走吧,巧儿。”叶菀随意挑选了一流苏耳环。 从宫门外眺望宫中,道路狭长宽敞,只不过马车不能入宫,叶菀便独自跳下了马车。 守门的宦官瞧着这女娘有些面生:“不知娘子是哪家的贵女?” 叶菀曲身:“妾为叶氏,是靖国公未过门的新妇。” 话音方才落下,叶菀身后便传来一抹熟悉凉薄的声音:“叶菀。” 叶菀心下一沉,是温樾。 她颦眉回首,只不过温樾身后并未有霜凝的影子,想来他是在意宫中流言,不愿将霜凝带入宫中。 叶菀瞧着他一副居高临下,高人一等的冷漠模样,心有戚戚的咒骂了温樾两句,秉承着不想惹事的心思,她只得将这些话打碎了咽在肚子里。 温樾瞥了一眼叶菀四周,冷笑道:“靖国公怎未同你一道,想来也是,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分明与我有着婚约,却勾搭上了靖国公。” 物是人非 叶菀微微挑眉,气笑:“偷养外室之人怎的有脸面来质问我?” 温樾被问得一顿,他捏紧了拳头。 只不过事实如此,温樾一句替自己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叶菀踮脚瞥了一眼马车:“我当真以为小伯爷早已不在乎自己脸上还有几层脸皮,如今看来还是留了一层的,你这刚过门的新妇怎么也算个正妻,怎的没敢带过来?” 当时写信予霜凝时,叶菀便早已猜想好,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刚出世的孩子,为了脸面怎么也得抬为正妻才算得,霜凝之子名正言顺做了嫡子,叶菀也如自己所愿不必嫁给负心之人。 是以,她此言一出,无非是狠狠打了温樾的脸。 “你又好去了哪?方才退婚不过两日,又立即与靖国公有了婚约,不过是同道中人,你又何必说的如此高尚?”温樾眯眼。 “这可不一样。”叶菀俏皮伸手,手指轻晃,“我与国公爷是陛下亲旨的婚事,而你与霜凝则是背着偷私。” 温樾气的眼睛红:“你如今早已不是将军嫡女,怎的说起话来还如此不知轻重,你可知羞耻?又可知尊卑!” 他急了。 叶菀也不知怎的与这负心汉说道理,率先丢弃诺言的分明是他,如今却在这儿指责她。 “我与小伯爷当真是合不来。”叶菀淡漠道,她不耐掀起眼帘,“小伯爷若是当论羞耻,您私养外室,未婚生子,您才是不知羞耻,若论尊卑,我与国公爷已有婚约,是尊是卑,小伯爷还是倒到脑袋中的潲水再想想。” 温樾似是只听到后头几句话似的,气的死死瞪着叶菀。 叶菀也不想与他多说,便就转身想要先行入宫。 “是,你如今攀上了高枝,就自觉是山鸡变凤凰,只不过你从小没爹娘教养,如今爹娘也已成罪人,是以,你行为粗鄙,我不与你计较,但这宫中你从未来过,我倒是要瞧瞧,你可否能找的到宴厅。” 叶菀听到“罪人”二字,不自觉攥紧了手心,她眸中愤愤。 “温樾,你莫要太过分了。”忽而,萧子凛也到了宫外,他下了马车,上前拽住了温樾。 叶菀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萧子凛了,后几次见面,还是因叶槿将人带到了府中用膳,只不过二人没搭几句话。 “子凛,叶菀就是从前被你护过了头,如今才是这副模样,你可知她方才说了何等粗鄙的话来?”温樾甩开了萧子凛的手。 萧子凛顿了顿,却还是一意孤行:“无论阿菀说了甚,不过都是你先养外室,有错在先,阿菀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若是有人背她弃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割舍情谊。再者说今日是皇后娘娘亲办的宴飨,你在此处拦着她,岂不是......” “你莫要拿皇后娘娘来压我,如今时辰尚早,我拦着她发泄心中不满又有何错?”温樾直接打断了萧子凛。 萧子凛微微拧眉:“温樾,你怎的能说出此番言论?” “萧子凛,我瞧你才是脑子进了水,你好好瞧瞧,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叶菀可是靖国公未过门的新妇,人靖国公都已弃她在此处独自入宫,你又何必装和事佬?若皇后娘娘和靖国公当真在意她,怎会连个引路的都没有?”温樾冷冷一笑。 萧子凛被戳破了心思,顿时红了耳根,气道:“那也是靖国公与阿菀的家事,且,你又何必折辱我心思?” “子凛,何必与不相干的人废话。”叶菀听不下去了,回眸给了萧子凛一个眼色。 萧子凛顿悟,他颔首:“温樾,我们几人从小一同长大,你莫要闹得如此难看了。” 话罢,他跟在叶菀身后。 方才守在宫门的宦官倒是吃了好大一个热闹,瞧见是萧子凛带人进去的,也没多说,只是弯着腰做了引路的手势。 这还是叶菀头一次走宫巷,这路途遥遥,好似没有尽头似的。 “今日温樾说的,你莫要放在心上。”萧子凛缄默半晌才开口。 叶菀也并非榆木,她懂得萧子凛的意思,无非便是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情分,萧子凛重情,他盼着几人能回到曾经的模样。 可物是人非,不过尔尔。 叶菀站住:“子凛,并非任何事都能去因情分原谅,我对温樾仁至义尽,再无情分可言,此番话,往后你也不必再说了。” 话矣,叶菀走的步伐快了些。 “你莫恼,我不过是念往日罢。”萧子凛忙不迭跟上。 “方才温樾议我爹娘为罪人,此言一出,我们二人剩下情谊全被他耗尽,我自也无法听进你方才的劝解。”叶菀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萧子凛羞愧,不知该如何圆。 他眸子忽而一淡,默默颔首:“我自知伯父伯母并非那般的人,你放心,此事我与爹爹已经讨论过,若是需要我的帮忙,你不必因介怀不敢开口。” 此是出事后,叶菀第一次听从前亲近之人的肯定。 她双睫微颤:“谢谢你。” 萧子凛怕叶菀找不到路,便给她细细指了指道,叶菀谢过后,便朝着女眷厅走去。 瞧着叶菀离去的背影,萧子凛黝黑的双眸暗下,捏紧了衣袂。 早知自己勇敢些,便也不会一错过,再错过...... 女眷宴席殿外,有着数名宫婢及宦官守着。 叶菀行了礼,欲要进去,却被身后一声厉声喊住:“叶氏,你给我站住。” 叶菀不得不叹:今日还倒是没看日头,竟是处处遇到挡路狗。 身后,宁陵郡主瞧着叶菀时时不肯转身,伸手扶住她薄如蝉翼的肩膀,猛地拽了一把:“本郡主与你说话呢!” 叶菀站住了脚跟,不满的推开了宁陵郡主的手。 宁陵郡主身旁还站了一位衣着华贵朱红色薄纱衣裙,仰首,眼底傲慢的盯着叶菀。 “还当真是不懂礼数,见到本宫为何不跪?”红衣女子开口。 叶菀瞧着她装扮华贵,年纪约莫十四五岁,当今圣上膝下只有六个公主,而五公主六公主年纪尚小,那么这位应当是钰贵妃所出的四公主。 贵人说话,她也只能跪下。 “奴参见四公主。”叶菀淡淡道。 四公主眸中闪过一缕惊讶。 “堂姊,便是她在靖国公面前诬陷我。”宁陵郡主拽住了四公主的衣袂,委屈的说着。 四公主微微挑眉,垂睫看着叶菀,这便是淮之兄的新妇?长得倒是不错,可怎的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叶菀,宁陵郡主所说当真?” 叶菀冷冷横了一眼宁陵郡主:“郡主所说皆是真的。” 四公主拧眉:“好端端的!你诬陷她作甚,你莫不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我可惹祸么? 叶菀丝毫没有认错的模样:“那要问问郡主了,若非当日在锦绣阁郡主处处与民女作对,凡是民女瞧上的衣裙全都包了起来。” 她抬眸不屑扫了一眼宁陵郡主今日穿的衣裳,竟是当日她最先选中的那一件,叶菀气笑:“民女还以为郡主今日怕是要穿上七八件衣裳才来。” 宁陵郡主蓦的瞪大了眼睛,气的牙痒痒:“叶菀!你敢取笑我?” “郡主既然敢做,又何必民女拿出来说?”叶菀神色淡漠。 四公主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听得脑袋都疼了,她叉腰:“行了行了,你们一人一句的,本宫怎的知道是真是假?但宁陵是同我从小玩耍的好姊妹,我自是偏向她的,既是你承认了在淮之阿兄面前装可怜诬陷宁陵,便说明你有错处,只不过此事受委屈的为宁陵,便是她说怎么罚你,就怎么罚。” 叶菀心也只能默认倒霉,说话的是四公主,除非有个比四公主大的来拦着,否则自己横竖都要被罚。 宁陵倒是开怀了,一脸欣喜的挽住了四公主的衣袖。 “这叶菀嘴巴这么厉害,不如就掌嘴?” 叶菀抬眸,四公主似乎是不愿在皇后的宴厅前动手的,但话都说出来了,只能由着宁陵了。 宁陵郡主笑着说完,身后的宫婢便走了上来,正欲动手。 “你们作甚?” 沈墨琛不知怎的来了女眷用席前,他盯着跪着的叶菀,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愫。 本就说不让叶菀来,如今倒好,自己才不在一刻,便被人欺负了。 叶菀瞧见沈墨琛,不自觉的身子软了些,没刚才那么硬气了。 她轻舒了口气,捶了捶跪酸的腿。 沈墨琛快步上前扶起了叶菀。 “淮之阿兄?”四公主压了压唇角,似是有些心虚的躲过了目光。 宁陵郡主略有些窘迫,忙不迭开口解释:“琛哥哥,这叶氏顶撞我,我连罚都罚不得了?” 沈墨琛搀着腿跪麻的叶菀,冷声道:“郡主莫非是忘了前日在锦绣阁我与你说的?” 四公主叹了口气,将宁陵郡主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堂兄莫怪罪她,是我让宁陵罚的叶氏。” 沈墨琛的手心缓缓落在了叶菀柔软的掌心中,将其牵起。 叶菀看着他的眼神,莫名觉着有些安心。 “四公主要罚吾妇,也需有个体面的理由,且.....”沈墨琛抬眸瞥了一眼宁陵郡主,“当日在锦绣阁的事情我尽数知晓,阿菀有没有诬陷郡主,那些话我都会讲与郡主听。” 叶菀怎么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古怪,她踮起脚尖,轻声附耳沈墨琛:“靖国公,演的有些过了吧?” 虽说一开始便提好了交易,互相帮衬,但也没说需要沈墨琛为了这么一个本就对他不公平的交易得罪皇家啊。 这般一来,叶菀心中倒是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心痒痒的滋味,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忧。 “堂兄既是知晓宁陵倾心与你,委婉拒绝便是,何必伤了她自尊。”四公主微蹙眉梢,颇有些怪罪的模样。 叶菀默默盯着少年白如雪的侧脸,眼中微微动容。 她轻叹了口气。 “那日靖国公不过是说了见不得我被欺负,何处驳去了郡主自尊?”叶菀止不住开口。 四公主微微一愣,她瞥了一眼宁陵郡主,撇嘴不再说话。 宁陵郡主捏紧了拳头,脸上却还要笑着:“是.....是我误会了。” 话罢,她脸色气的青紫,拉着四公主离开了。 叶菀挣脱开了小手,看向楚瞿:“靖国公怎的来了?” “路过。”沈墨琛淡漠答道。 叶菀眼波流转,轻笑。 “锦绣阁之时你倒是硬气,今日为何不反驳?”沈墨琛微微挑眉。 叶菀叹了口气:“四公主在此护着宁陵郡主,都为皇亲,我怎敢造次?且,我今日本想着来破除流言,也不想丢了你的脸面。” 她偏过脑袋,看着沈墨琛动容的目光,轻勾唇角:“靖国公,我可能闯祸?” “方才不是惧怕权势么?如今又说什么闯祸?”沈墨琛觉着叶菀变化态度实在是太快。 “我今日遇见了温樾,他说话属实不中听。”叶菀说此话时有些咬牙。 其实方才本就想着要做了,但害怕自己进宫之后找不到路,再耽误了时候,索性便忍下来了。 可今日是在宫中,难得的好机会,叶菀不想放过。 沈墨琛看着一旁女子嫉恶如仇的模样,无奈一笑。 还以为她是要因四公主和宁陵郡主堵门之事报复,没曾想是报复前夫。 “今日男女分席,你怎的报复?”沈墨琛问。 “宴飨之后我才会行事,这好歹也是皇后娘娘亲办的宴飨,我总不能在宴席之上找事。”叶菀说的有条有理的。 她眼眸轻佻,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瞧着沈墨琛:“靖国公,你会帮我么?” 那声音挑逗中,一时让沈墨琛耳根滚烫,他深吸了一口气。 叶菀只是觉得自己是沈墨琛带进的宫,代表的也是沈墨琛的脸面,若是要做什么事要提前支会一声,但问出去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了要做。 是以,与其说是叶菀在和沈墨琛商量,倒不如说是她在通知沈墨琛。 且,她心里有分寸,自不会闹到贵人面前。 温樾对她薄情,今日又说出难堪的话,她自要报复。 “你自己看着办。”沈墨琛冷不丁的道。 话罢,他先行离开了。 叶菀也没再多说。 白石来寻自家主君说事时,恰逢瞧见沈墨琛那阴沉沉的脸。 “主君,我去问清楚了,听闻叶娘子入宫前与成安伯家的小伯爷大吵了一架,后是跟着萧家萧子凛入得宫。” 沈墨琛双眸一暗。 “主君?”白石小心翼翼的抬眸瞥了一眼沈墨琛的神色。 他冷着脸:“萧家萧子凛......” “罢了,你一会儿便去女眷处瞧着叶娘子,若是她想做什么......”沈墨琛顿了顿,最后才言,“能帮便帮上一帮。” ... 女眷席中众人皆落座,值得一提的是,叶菀遇到了从前打过几个照面的王霖之女王月姝。 王月姝瞧见叶菀,忽的一笑,上前坐到了叶菀的身边。 “阿菀姐姐好久不见。”她声音温柔。 叶菀一笑:“妹妹怎的还是这副模样,王伯父神勇果敢,你倒是柔弱温婉,很少说话。” 王月姝光是听这话便羞红了脸,她嗔嗔:“阿菀姐姐莫要打趣我了。” 两人还未寒暄完,便听到了周围不停地议论。 “这不是叶菀么?她怎的来了?” “谁知呢,皇后娘娘竟将如此晦气之人喊来了。” “少说话罢,人如今已是靖国公未过门的新妇,叫她来也不稀奇。” “方才跟温家小伯爷退婚就又与靖国公议婚,谁知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表字为淮之 听到这番议论,王月姝不禁拧眉,想要替叶菀辩驳几句,只不过自己也不会说话,只得悻悻:“那也是阿菀姐姐的事儿,与你们何干?” 她就像只发狠的小白兔似的。 叶菀笑着拍了拍王月姝的肩头:“无碍,她们议论来议论去,无非也就这几句话。” 说着,叶菀狠狠瞪了身后议论一行人,淡漠道:“可是?” “叶娘子莫要咄咄逼人了,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何故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宁陵郡主冷哼一声。 方才她就在气愤,如今更甚见缝插针。 只要是叶菀落了话柄,她就想跟上去狠踩一脚。 叶菀眯眼:“宁陵郡主教训的是,毕竟我不像的你们,这嘴巴犹如长舌妇,爱嚼他人舌根。” “我又何时说你了!”宁陵郡主气愤极了。 与这叶菀说话,当真是讨不得好处,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看了便让人心生气愤。 叶菀一副委屈的模样:“难不成方才是我听错了?” 她轻声“嘶”了一声,长睫轻颤:“那应该是我误会郡主了,郡主为人和善,应当不屑于编排他人。” 宁陵郡主心下一惊。 她微微拧眉,说不出话来。 叶菀没再理会,方才瞧着那四公主,便知道这宁陵郡主没少在后头说自己。 只不过这说了些什么,也只有宁陵郡主自己知晓。 “叶氏,你怎能胡说八道,宁陵郡主何故要编排你?” “便是了,人家从小在顺昌王爷的宠爱之下长大,要什么应有尽有,何须编排你来取乐。” 替宁陵郡主出头的几人,叶菀有些记忆。 从前冯氏想过让她去结交一些贵女,只不过都被她给驳回了。 原因简单来说,便是三观不合拍。 叶菀不太喜欢她们嚣张跋扈的模样,年少不懂事时,她还险些动手了,若非是叶槿拦着,如今说话这二人定然脸上抹花了。 “从前见到叶家姊妹时,我便喜欢叶槿的性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叶菀竟没学到自己堂妹的半分。”说话之人坐在宁陵郡主的一侧,是曹太尉之女曹柔。 “曹柔姐姐何苦这么说呢?哪怕是性子再好,不也是被叶菀爹娘拖累的入狱了?”余廷尉之女余筱紧接着。 叶菀轻佻眉梢:“我说你们二人怎的半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如猪狗一般见到人就上去。” 她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曹柔目光骤变,欲要起身与叶菀争论:“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我姑母可是当朝贞妃娘娘,你竟敢当众羞辱我!” 余筱忙不迭拉住了曹柔:“姐姐莫气。” 叶菀冷笑了一声:“我们几位小辈之事,为何要牵扯到贞妃娘娘?难不成你已觉着如今这宴飨由你姑母做主了?” 曹柔想用权势吓唬她,那她便借用皇后娘娘之名压回去。 “你!”曹柔气的直喘粗气。 “传闻贞妃娘娘性情端庄柔和,淡泊名利,怎的会有你这么一个蠢如鹿涿的侄女,拿着娘娘的名号妄图欺压。”说着说着,叶菀就叹了口气,“唉,我当真是替娘娘感到可惜,自己的聪明才华竟是一点都没落在侄女身上。” 曹柔眼睛都气红了,还想跟着叶菀争辩几句,忽而,外头宦官传到:“皇后娘娘至!” 此话一出,各家女子全都坐好了。 叶菀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她一身凤袍,眉目端庄慈蔼,缓缓走到了庭中。 眉眼清秀,陛下这宫中当真是美人汇集之处。 皇后嘴角噙笑:“大家不必拘束,不过是本宫一时兴起办了这宴飨,意在贵女贵妇多多交际。” 叶菀说不出,皇后给人的第一感觉除了温婉亲人,其余好似还掺杂了一些柔弱? 皇后扫视了一眼殿中。 “叶氏叶菀何在?” 叶菀听到皇后喊了自己,便起身,去到了庭中伏地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手,柔声:“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淮之的新妇。” 叶菀听话,昂首。 她心中暗叹:原来沈墨琛的表字为淮之。 皇后细细听着她,叶菀长相秀丽明媚,不似小家碧玉,但却颇有大气之风,这么细细瞧来,倒是和她的娘亲一般,眉眼有着凌厉之风,却又不失女子的媚骨。 “皇后娘娘,这叶氏为靖国公新妇,可方才对着宁陵郡主出言不逊,还将曹柔姐姐气的哭泣,娘娘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余筱跑到了庭中跪下。 皇后微微拧眉:“好端端的,怎会起了争执?” “皇后娘娘,这叶氏说话甚是粗鲁,竟是当着众人面,辱骂我们蠢如猪狗......”余筱指控着叶菀。 一旁的王月姝看不下去了,她咬牙,下定决心般起身,走到了叶菀身侧:“皇后娘娘明鉴,方才分明是曹娘子和余娘子先议论阿菀姐姐,阿菀姐姐气不过,才苛责了几句。” 她声音太小,细如蚊音,皇后还是听了一旁宫婢复述了一遍,才听了个清楚。 “你为副将之女,而叶氏如今不过还是民籍,尊卑有序,她凭何苛责我们?”曹柔愤愤上前,行礼后,狠狠瞪着叶菀,“皇后娘娘,这叶氏当真是大言不惭,竟还揣度起我姑母的心思来了。” 姑母? 皇后有些记不清的模样。 “娘娘,曹柔姑母为贞妃娘娘。”一旁的宫婢提醒道。 皇后闻言,正过了身子。 这按道理来说,贞妃与自己关系甚好,这曹柔既是她侄女,自己定然要讨个公道。 可这叶氏毕竟也为淮之新妇,若非处理不得当,怕是也落不得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你们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今日各退一步便罢了。” 曹柔哪能气得过? 一旁的余筱似乎对于这处理方式也颇有不满。 皇后垂睫,将最后一问抛给了叶菀:“叶氏,你觉得呢?” “娘娘说的有理,民女自然是能应下的。”叶菀倒不想做这个回答,不如抛给了自认为有些蠢之人,“曹娘子觉得呢?” 看着本宫回话 曹柔悻悻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娘娘,臣女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这叶氏同我与郡主道歉,此事便就算了。” 叶菀气笑,果然没猜错。 只要自己将机会留给了曹柔,她定会还想再争取一分,反正只要踩在她叶菀身上一寸便行。 宁陵郡主莫名的昂起了身子。 只不过今日出门前,顺昌王妃特意交代过,言自己请示了老神仙与观音菩萨,若是宴席上发生口舌之争,她莫要参与。 好在有曹柔和余筱两个出头鸟,自己也不必多费口舌。 皇后淡漠看向叶菀:“叶菀,今日是本宫的宴席,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不如你就退让一步罢?” “皇后娘娘,可否容许民女问上曹娘子几个问题?” 皇后顿了顿,这本来就已是对于叶菀不公平,便就应下了:“你且问。”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瞥向一旁的曹柔:“曹娘子,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我们二人突然起争执?” “还不是你得理不饶人!”曹柔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既是得理不饶人,我得了哪番理?”叶菀逼问。 曹柔蓦的愣住了,她愤愤咬牙,自己怎的就突然说出了这么明确的话。 叶菀一笑,紧接着问:“方才几位娘子提起我与靖国公的婚事,便说我用了腌臜手段,敢问曹娘子与余娘子,可否是看见了或是听见了我勾引靖国公?” “我们......”曹柔一噎。 “既没有,那此话便是你们先挑起的,你们既欺辱我,我为何不能驳回去?莫非天底下当真有受了委屈便不该还回去的道理?”叶菀挑眉,“且,若你们用着我辱骂你们来当作罪名要我道歉,我是否也可用你们方才议论朝廷重事,不知分寸来当作你们的罪名?” 闻言,皇后微微皱眉。 叶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猜想到了,刚才余氏与曹氏应当是议论了叶菀爹娘的事情。 如今这没有定论的事情提出在众人面前讲,便是议论朝事,按理来说,女子不得干政,她们二人却言之凿凿的给叶菀爹娘投降之事盖棺定论,确实不妥。 “皇后娘娘明鉴,叶菀爹娘投降叛国市井人人皆知!臣女议论上几句又能如何?”曹柔忙不迭伏地。 一旁的叶菀冷漠的开口:“市井之人?他们不过是得了消息才当饭后谈资议论上几句,但我爹娘投降连陛下并未下定论,便说明此事还有疑点,若非如此,我们一家早就被摘了脑袋。连陛下都未曾决断的事情,你便是抬到了皇后娘娘与我这当事人面前议论,莫非曹太尉已寻到了叛国兵卒拿到了我爹娘投降的铁证?” 曹柔欲开口反驳,叶菀冷声打断:“哦!若是曹太尉当真已经寻到证据定罪,怎的没压到陛下面前,反倒是先让你这女儿来羞辱我一番?” 叶菀几句话,逼的曹柔是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曹柔跪在地上,一下就急了:“你莫要胡搅蛮缠,我们女子之间的玩闹,为何要提到我爹爹身上,你定是存心的!” “既是玩闹,我已经不在乎了,那我可还需要与曹娘子道歉否?”叶菀带着曹柔的思路又绕了回来。 她已经将曹柔的思路全部打断了,如今她的脑袋里犹如一团浆糊,什么都说不清楚,只能乖乖的被叶菀牵着鼻子走。 连皇后都惊呆了,她瞪眼看着叶菀,这叶菀一句比过一句,一句一句逼的曹柔口不择言。 当真是厉害,连她都险些被这嘴皮子功夫给绕了进去。 皇后也愤,可叶菀说的一点错处挑不出来,句句有理,她只能将自己的气愤转向方才的曹柔身上,自己都已说了过去便罢,偏她非要强让叶菀道歉。 “曹家娘子,本宫......”皇后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外头忽而来了一抹身影。 钰贵妃缓缓走了进来,手里还拽着四公主,或是为了留些公主的颜面,钰贵妃只是拽着她的一点衣袂。 “妹妹怎的来了?”皇后甚疑惑。 今日来的妃嫔不过尔尔,至于公主,也没必要非要来见这些贵女贵妇,皇后也没强求,拢共六位公主,除了五公主,六公主两位小的,其余的都没来。 钰贵妃勾唇:“我不过是听小四说了些趣事,想着一同过来瞧瞧,没曾想竟是看了好大一出戏。” 她垂睫,环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打扮清素的叶菀身上。 静默半晌后,抬眸:“今日是皇后娘娘亲办宴飨,臣妾也想来凑凑热闹。” 皇后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来人,给贵妃娘娘赐座。” “不必了。”钰贵妃忽地伸手,“臣妾只是来凑热闹的,说几句话就走。” 四公主撇了撇嘴,行礼:“母后无恙。” “皇后娘娘,这些女娘们一直跪着得多累啊,还是让她们起来说话吧。”钰贵妃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个女娘。 如今曹柔才反应过来,方才叶菀在耍她。 她气的龇牙咧嘴的,奈何贵人当前,不能冲上去。 “你便是淮之新妇?”钰贵妃瞧着叶菀。 叶菀微微颔首,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钰贵妃的眼中瞧出了几抹赞许。 “今日是你与小四在门口争执?”钰贵妃问。 钰贵妃,从前是养沈墨琛长大的人。 莫非是因自己和沈墨琛顶撞了四公主,特意带着四公主来兴师问罪的? 可若是这般来说,钰贵妃的面子也太大了,竟是直接拖来了宴飨之上问罪。 叶菀喉咙一滚,垂首:“是民女。” “怎的本宫一来,你这气势便弱了下去?把头抬起来,看着本宫回话。”钰贵妃神色自然的瞧着叶菀。 “妹妹,你这气势太过吓人了,方才不过是孩子们吵闹,又何必用得着你我?”皇后扯了扯唇角。 钰贵妃只是淡淡一笑:“子女吵架也能牵扯到家国大事?臣妾看如今的小女娘确实缺少教养的很。” 她回眸,看向一旁有些怯的宁陵郡主:“宁陵郡主,此事也与你有关,你不上来看看?” 宁陵郡主莫名的被喊道,只能恹恹上前,走到了曹柔等人身后,跟着皇后行礼。 “这又关宁陵何事?”皇后有些急了。 “皇后娘娘听着便好,小四方才来同臣妾说,自己被淮之说教了一顿,臣妾还想着好端端的,淮之怎会说教小四?这细细询问下来,原是宁陵带着小四将叶氏拦在了宴席外,若非是淮之及时赶到,叶氏如今的脸上怕是要多几个巴掌印了。” 钰贵妃一字一句的说道,“皇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淮之是我养大的,我最是宠爱,他的新妇,我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瞧不得被欺负,哪怕是臣妾的亲生子女也不行。” 雷厉风行的钰贵妃 叶菀跟着有些讶异。 没想到钰贵妃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钰贵妃的阿姐是沈墨琛的娘,钰贵妃宠爱他,无非是因他是姊妹在这世上留给她的最后遗物。 曹柔和余筱看着这气氛越来越焦灼,紧紧皱着眉头,生怕牵扯到自己。 “宁陵,你挑唆小四对付叶氏,此事我暂不与你计较,但方才我听着你们几个小女娘张口闭口便是人家的婚事,听着实在是令本宫不耻,竟还嚷嚷着让皇后娘娘替你们做主?” 钰贵妃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皇后娘娘念着你是老王妃唯一的子孙,对你多加宽容偏袒,你倒是一点孝心不讲,前几日听闻你入宫求皇后娘娘为你做主,怕为的也是叶氏与你在锦绣阁的争执罢?那时娘娘染了风寒,你可曾关心过娘娘?” 她轻佻眉梢,盯着宁陵郡主。 宁陵郡主一时间有些颜面无存,她紧咬着唇角:“贵妃娘娘误会了,宁陵自然是知晓姑母的病情,只是......只是想着宴飨之后入宫侍疾罢.....” “宴飨之后?如今皇后娘娘都已好了大半,你这后来的孝心有何用?”钰贵妃冷笑。 叶菀颇为欣赏的看着钰贵妃。 她当真是太过厉害了,短短几句话,便将在场所有人痛斥了一通。 怪不得人人议论,钰贵妃是陛下最为宠爱之人,便是连皇后娘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只不过叶菀从前不爱看世家之事与宫中贵人之事,好多事情并不知晓。 “妹妹,宁陵是本宫没教育好,本宫没曾想她能去挑唆小四......”皇后柔柔开口,“此事到此结束可否?” “叶氏,你觉得呢?”钰贵妃看向叶菀。 叶菀有些受宠若惊,若是自己如今咄咄逼人,或许钰贵妃也是会帮她的。 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若是要继续追究下去,反倒会让皇后没了面子。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菀抬眸:“事情既然已经说了清楚,民女也没什么冤屈洗不清的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 皇后亦是如此,她微微勾起唇角:“妹妹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吧?” “不必了,臣妾还有事,就先离去了。”钰贵妃曲身行礼,看向身后的四公主,“小四,你留在此处,一会儿宴飨结束,带着叶氏来永春宫寻我。” 话罢,钰贵妃就这么离去了。 叶菀不得不感叹,钰贵妃简直是厉害,雷厉风行的来,雷厉风行的走,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这事儿也到此结束,叶菀上前扶住了王月姝,抬眸朝着四公主行了礼后,带着王月姝回到了位置上。 王月姝还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她拍着胸脯,一脸愁虑的瞧着叶菀,低声:“方才贵妃娘娘进来时时,我这心中担心极了,险些就缓不过劲儿来。” 叶菀一笑,给王月姝打上了一盏酒。 “我也没曾想贵妃娘娘竟会如此帮我。”看来一会儿去到殿中,要与贵妃娘娘好生道谢才是。 不过叶菀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既然这四公主帮着宁陵郡主拦着自己,怎的又会跑去找钰贵妃将事情说了清楚? “阿菀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王月姝瞧着叶菀。 “我在想这帝后与贵妃娘娘到底是何等关系。”叶菀随意的夹了一块藕吃了起来。 “你不知道么?”王月姝皱眉,“这从前陛下打天下之时,先是娶了皇后娘娘,但,此是因从前旧友相托,且皇后娘娘一族为追随陛下,战死了一大半,但毕竟是百年世家,陛下又不想辜负嘱托,只得将其娶为正妻,但实则,陛下与钰贵妃早就互生情愫,不过钰贵妃当真是个女中豪杰,知道此事后,当即便不乐意嫁与陛下了。” 叶菀很是好奇:“那后来呢?后来怎的又入宫为妃了?” “其中缘由我也不知晓,不过我记着钰贵妃好似是在陛下安定天下之前就做了陛下平妻了。” 叶菀得到了一手消息,她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陛下宠爱钰贵妃,想来这其中也带着从前的亏欠吧。 宴席散去,皇后离去后,四公主才走到了叶菀的面前。 她一脸傲娇的模样:“走吧,本宫带你去见母妃。” 叶菀本是计划着今晚去找温樾的麻烦,怎么的也想让他吃点苦头,但没曾想会被钰贵妃觐见,于是便暂时搁置了。 总之跟着沈墨琛,往后定是还有机会。 她起身站好,笑着看着四公主:“劳烦四公主带路。” 四公主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心中痒痒得很:“堂兄如今还在殿中和父皇议事喝酒,母妃已经差人送信给堂兄了,待到他们商议完,自然会来接你。” 叶菀乖乖颔首。 她行在宫婢之间,四公主之后。 四公主还好生奇怪,这叶菀竟然没与自己叫板,自己今日可是允了宁陵郡主掌嘴与她。 她回眸瞥了一眼叶菀,这厮仍旧是面无表情。 四公主撇了撇嘴:“叶菀,今日之事.....” 叶菀佯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今日发生了何事么?” 四公主正想责骂她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却忽地眉毛一拧。 她缄默,不再说话。 叶菀无奈一笑。 到了永春宫,四公主瞥了一眼烛火通明的殿内:“叶娘子自个儿进去吧,本宫回去了。” 她可不想再受母妃的责罚。 叶菀曲身:“多谢四公主殿下。” 四公主昂着身子,缓缓离开了。 宫婢带着叶菀进到了殿内,屏风之内,叶菀只能依稀辨别钰贵妃应当是在习字。 “民女叶菀参见贵妃娘娘。” 钰贵妃微微颔首:“起来吧。”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了叶菀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适才殿中诸多事,本宫便也没瞧清你的模样,如今瞧来,你倒是生的一副俏丽模样,也难怪淮之非要娶你。” 叶菀扯了扯唇角:“是民女三生有幸。” “你倒也不必用那套讨人的模样对我。”钰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位置上,“淮之还有事,你先在本宫宫中候着他罢。” 叶菀颔首,却还是不自觉问出了心中疑问:“贵妃娘娘,民女斗胆想问您关于靖国公的事。” 她轻抬眼梢,钰贵妃脸上并没有怒色,而是喊人给她赐座上茶。 靖国公火气甚大 “想问什么便问罢。”钰贵妃抬手握笔,着墨写着。 “民女想知,靖国公小时候的事儿。”叶菀双手撑着脑袋,满眼放光的盯着钰贵妃。 钰贵妃倒是没想到她是想问这些,无奈的勾了勾唇:“淮之儿时,性子孤僻,不愿与人相处。” 这点叶菀倒是看出来了,毕竟靖国公每次见到自己,说话也少得可怜。 谈到这个话题,钰贵妃放下了手中笔,低眼瞧向叶菀:“淮之父母过世的早,之后他便一直跟着本宫在宫中长大,从小除了舞枪弄棒,经常弄了一身伤回来,他胆子更是打,从前竟将太子都给打了。” 说到这,钰贵妃无奈叹气。 叶菀心中嘀咕:这靖国公的胆子原是一直如此大。 “你可知他儿时最肯干什么?”钰贵妃问。 叶菀撇了撇嘴,细细想着:“莫非是骑马?又或打架?” 钰贵妃眼眸一转:“差不多,他最喜欢闯祸。” 闯祸? 叶菀没想到是这个。 不过想来也正常。 从前叶菀在家中,爹娘一回来,她就会不自觉的想要闹些事情出来,让爹娘关注着自己。 后爹娘再次出征,自己一人在家难免孤独。 看着堂妹从小受着爹娘宠爱,自己也心生羡煞。 所以她时不时就要闹出些动静,生怕自己在这个家中变成透明人。 沈墨琛自小没有双亲庇佑,应当也是与当时自己的想法差不多罢。 “靖国公想要获得关注,所以之前才会打伤太子罢。”叶菀喃喃着。 他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晓太子是多么重要的? 不过当时只是孩童,不了解若是当真伤了太子会惹出什么麻烦。 “你倒是了解他。”钰贵妃满是笑意的看着叶菀。 从前沈墨琛闯祸的时候,所有人都指责他,他也会乖乖认罚,却就是不改。 也是后些,他闯了一次大祸,在祭祀点上偷偷点火,害的大祭司反应不过来。 那一次陛下生了最大的气,将沈墨琛关了整整三日,可没想到这孩子嘴硬,自己入了风寒也不说。 到宫婢宦官发现之时,这孩子已经高烧昏倒了。 自此之后,钰贵妃便想通了从前沈墨琛的种种做法,不过是为了让人多注意他些。 叶菀双手捧着脸,面色深沉:“不过好在,娘娘您是疼爱他的。” 在宫中,有这么一人庇护着他,是以,沈墨琛不会受太大的委屈,也不会被欺负。 “这话倒不准,偌大的九重宫阙,总有本宫看不见的地方,是以,若是淮之不说,本宫也无从知晓他还会不会受到欺负。”钰贵妃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叶菀能感受得到,钰贵妃是将自己当成了寻常小辈来聊的。 可回想,她与沈墨琛应当不会走到交心的地步吧。 马上要北上,途中或许也会遇到不少事情,可两个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 一开始就对对方没有信任,又如何谈天论地,交付真心? “靖国公到!” 通报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沈墨琛似是喝多了些酒,他深邃的双眸有些朦胧,白皙的脸上泛着红光。 叶菀措不及起身,回头看向沈墨琛。 沈墨琛行礼:“贵妃娘娘安康。” 他缓缓抬眸,看向叶菀,少女一脸无措,樱桃红的双唇微微翕张,就这么看着自己。 看两人目光如火般耀眼,钰贵妃无奈叹气:“本宫乏了,你们哪来的回哪去吧。” 叶菀这才反应过来,她回头行礼与钰贵妃道别,旋即碎步走到了沈墨琛面前,微勾唇角,仰着头看着他:“走吧,国公爷。” 她双手背着,那双眼睛澄澈如水,带着点点笑意,就这么看着自己。 沈墨琛喉咙一滚,浑身血液翻涌,心似要炸裂开来。 他沉闷的与钰贵妃道别后,带着叶菀出了永春宫。 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讲话,气氛瞬间变得沉寂可怕了起来。 半晌,沈墨琛才淡漠开口:“你今日不是要闯祸么?” 叶菀觉得这人奇怪:“我不闯祸不也好么?这样就不会连累你了。” 沈墨琛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笑:“温樾既得罪了你,你还回去就是,我都应允了。” 叶菀忽而一笑:“靖国公这么想看温樾笑话?” 她来了兴致,伸手抓住了沈墨琛的衣袂 ,笑道:“那不若我们现在追出去拦住温樾的车栾,再让白石拿个麻袋套住他的脑袋,痛扁一番如何?” “胡闹。”沈墨琛斜了她一眼,这个小女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可我瞧着靖国公火气甚打,唯有打一番温樾,才能让您的火气降下来。”叶菀抓的紧了些。 沈墨琛别开了目光:“我火气哪大了?” “没有么?”叶菀挑眉,“我瞧靖国公巴不得我现在就过去打上温樾几嘴。” 沈墨琛气笑:“我与温樾无冤无仇,为何气他?” “因为我呀!”叶菀笑着抬头看着沈墨琛。 沈墨琛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沉默着不再说话。 “您不说话,我便当作您默认了。”叶菀也不尴尬。 沈墨琛眸光幽深,暗暗瞥了叶菀一眼,她笑的开怀。 “听闻今日在宴飨中,有几个小女娘找了你麻烦?”沈墨琛问。 白石一直守在宴厅外,就差一会儿他就要赶紧去找沈墨琛说明情况了。 好在是后头钰贵妃来了,他在顿住了脚步。 “嗯,只不过她们太蠢。”叶菀毫不顾忌的说着。 沈墨琛自认,叶菀确实是比他们聪明些。 叶菀接着道:“不过今日一番,我也瞧清了皇后娘娘与钰贵妃的性子。” 皇后娘娘温婉,却偏疼宁陵郡主,想来是对家中人牵挂,深宫中唯一能经常见的,便是宁陵郡主,是以皇后很是疼爱她。 而钰贵妃,除了雷厉风行,看得通透几个字,叶菀实在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顺昌王为皇后叔父,带着一双儿女跟随陛下,儿女却战死沙场,只留下了襁褓中的宁陵,十余年来,顺昌王与老王妃疼爱宁陵至极,生怕她一点不如意,便是将她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沈墨琛顺着叶菀说下去。 “那如此,这宁陵郡主也并非是当真喜爱靖国公咯?”叶菀有着自己的见解,“她不过是从小什么都能得到,任何东西她唾手可得,而唯独靖国公您,不可得的,在她那儿显得弥足珍贵。” “你倒是怪会为她找理由。”沈墨琛神色古怪的盯着叶菀。 叶菀一笑:“多谢夸赞。” 沈墨琛无奈的揉了揉脑袋,她好似听不懂好赖话。 叶菀忽地想起:“我们过几日要出发北上,靖国公可否让我在此之前,去见上祖母一面?” 自从自己想办法出狱之后,叶菀一直没寻到机会,如今要远走,心中忐忑,还是想要再见祖母一面。 “明日我会带你去,不过只得一炷香的时间。”沈墨琛哪怕是开了偏门,也就只能有这点儿时间,多了自也会被诟病。 “多谢靖国公!”叶菀的喜悦明显多了几分。 悉数奉还 两人上了车栾,准备回国公府。 叶菀正思索着,明日见到祖母应当说些什么。 “主君,找到陈铁砂了。”车栾外,白石禀报。 叶菀忽地抬眸,看向沈墨琛,他眉眼间瞬时凌厉了起来。 白石呆滞的看了看叶菀,自己是不是又坏了好事? 可主君想抓陈铁砂之事已经拖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寻到了踪迹..... “走。”沈墨琛掀开帘子,跳下了车。 叶菀忽而有些失落,不知是因沈墨琛没同自己说一声就走,还是..... 她掀开帷幔之时,沈墨琛已经上了马。 叶菀还是第一次瞧见沈墨琛骑马,少年郎君握着缰绳,目光深邃而坚定。 “白石,派一队人马,送女君回府。” “哦......哦!”白石猛地颔首。 女君? 叶菀心跳蓦然一窒,他方才是喊自己女君? 少女耳根倏然滚烫,叶菀白嫩的指尖轻轻握住自己的耳朵,又顺着摸到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她已红了脸。 “沈墨琛!”瞧着沈墨琛要转身离开,叶菀忙不迭喊住,“小心,我等你回来。” 沈墨琛似是一愣,他木讷颔首,旋即驾驹离开。 叶菀放下了帷幔。 陈铁砂,此名未曾听说过。 难不成是与走私盐案有关?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叶菀都些心不在焉,虽说外界传言的沈墨琛功夫了得,但方才如此紧急,当真不会出事么? 可半晌,叶菀又蹙眉,自己怎的会关心起她的安危来? 今日巧儿没有随叶菀一同入宫,在送叶菀到宫外后,她便先行回国公府了。 叶菀让她守在府中,莫让他人瞧见自己绘制的舆图。 回到府,叶菀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给我接着打!” 是瞿嬷嬷。 叶菀心下一跳,眼皮跳了一跳,她忽的觉得不对劲,忙不迭跳下马车。 护送叶菀的是铁卫骑中一队随行人马,带头的名为肖汲。 肖汲拱手:“女君。” “你们随我进去。”叶菀冷声。 府内。 巧儿被罚跪在院中,瞿嬷嬷手中拿着长苕,眉眼凌厉。 “瞿嬷嬷,我家娘子嘱咐过了,她住的屋子不允任何人进去。”巧儿是被吓到的,她双眼红着,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袂。 她唇角苍白,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已经被打了许久,可瞿嬷嬷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瞿嬷嬷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叶氏还未入门,轮不到她来指责老奴。” 说着,她抬起长苕,猛地再次抽打下去。 此次,巧儿有些受不住了,她疼痛的嚎叫了一声,伏地不起。 叶菀走的很快,见到巧儿正在被打,眸中一顿,忙不迭上前扶起了巧儿。 “瞿嬷嬷好生威风,竟是未曾禀明我一声,便将我的婢女带到院中责打。”叶菀愤愤。 “待到叶娘子进门再来教训老奴也不迟!”瞿嬷嬷冷声。 “不知巧儿犯了何等滔天大罪,你竟用带刺的长苕如此殴打她。”叶菀缓缓搀扶着巧儿起身。 巧儿紧紧抓着叶菀的手,低声啜泣着。 她倒是想跟自家娘子说明情况,可,自己实在是没了力气。 不过片刻,巧儿便昏倒在了叶菀的怀中。 叶菀眸中一滞,扶正巧儿的身子,才发现她的后背已被鲜血浸染。 巧儿自小就跟着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咬着牙,眸中愠怒。 “来人!” 话音一落,方才护送她的铁卫骑瞬间围住了整个院子。 瞿嬷嬷一瞧这阵仗,也被吓了不敢动弹。 国公爷竟是让自己的心腹护送这叶氏回来...... “肖汲,劳烦你去找医官为巧儿医治。”叶菀声音微颤。 肖汲忙不迭上前将巧儿抱起:“是,女君。” 他带了二人,将巧儿忙不迭抱进屋内,传来了医官。 叶菀站在院中,死死盯着瞿嬷嬷。 “瞿嬷嬷,你三番两次针对我,我都可当作无事发生,可你今日竟敢对我的婢女下手。”叶菀冷吸了一口气,“我必悉数奉还!” 她一字一顿的道。 “少来,这国公爷的铁卫骑是上沙场打仗的,只听军令,不会听你调遣,你难不成还想与老奴动手不成?!”瞿嬷嬷眸子一转,强装镇定道。 叶菀却忽地冷笑:“此处皆为国公爷心腹,我自不会劳烦他们。” 哪怕要动手,也是她亲自来。 瞿嬷嬷抬头,却瞧见了叶菀眸中那一抹暗淡的杀意。 她不自觉喉咙一滚。 “少吓唬老奴了,老奴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叶菀反唇相讥:“巧儿也是遵了我的命令,她也是按我的规矩办事,瞿嬷嬷,此次,我绝不会轻饶你。” 话罢,她转头离开。 叶菀如今没有心思与瞿嬷嬷周旋,她现在心中还在担心巧儿。 若是巧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让这昏眼的老媪偿命! 屋中,巧儿疼得不行,只得咬着自己的头发来缓解疼痛。 医官为其上了药,肖汲则是在门口守着。 “巧儿如何了?”叶菀抬眸,满是担忧。 “放心吧女君,医官已为其上过药了,应当不过多时就会好。”肖汲答。 可怜的巧儿,都怪自己没能护住她。 叶菀有些自责,站在门口没挪动。 “女君不进去瞧瞧?”肖汲垂睫看向叶菀。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摆手:“既然没事便好,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眸光忽地凛冽起来:“劳烦肖汲将军去帮我寻些麻袋,麻绳,长苕。” 叶菀说着,拳头已不自觉捏起。 … 入夜,府中人尽数歇下。 沈墨琛还未归来。 叶菀没带任何装束,躲在了瞿嬷嬷的屋子里。 瞿嬷嬷从前侍奉过沈墨琛的娘,是以,沈墨琛以礼待之。 这间屋子虽然是小屋,却也应有尽有。 叶菀本是想忍受,想着马上就要北上,于是不稀得与瞿嬷嬷计较,可今日她却动了自己的身边人,是以,她也顾不上沈墨琛会不会因此生气了。 瞿嬷嬷正笑着:“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话罢,她打开了自己的屋门。 陈铁砂之死 叶菀瞧准了时机,方在瞿嬷嬷入门之时,拉下了提前准备好的机关。 瞿嬷嬷才回过头,一个大麻袋就冲着自己头顶之上落了下来,一时间,眼前一片昏暗。 “谁啊!” 她还未从麻袋的惊魂当中回过神,脚步上前一步,便结结实实的绊在了绳子上,旋即,绳子将其双脚捆绑在了一起。 “哎哟!”瞿嬷嬷猛地朝前栽下去。 另一根绳子蓦的飞出,绑在了瞿嬷嬷腰身麻袋的位置,叶菀上前将麻袋紧紧系了起来。 一切就绪之后,她忙跑到屋子的另一端将绳子使劲拽起,她目光冰冷的瞧着瞿嬷嬷整个人被倒挂在房梁上后,缓缓将绳子的尾端绕在了柱子上打了个死结。 她捡起身后的长苕。 “是谁!到底是谁!”瞿嬷嬷双手胡乱的想要挣脱麻袋,可她整个人倒挂着,怎么都不方便。 忽地,她想起今日之事,冷笑道:“叶菀!你竟敢报复我!” 瞿嬷嬷已被吓得惊慌失措了,脑子昏昏沉沉的念叨着。 “你莫要以为套个麻袋我就不知布置陷阱之人是你!”瞿嬷嬷奋力的喊着。 叶菀点燃烛火,缓缓走到了瞿嬷嬷面前。 “我套麻袋本就不是想让你认不出我,而是阻挡你的视线,让你绊到麻绳上。”她朝着空气抽了两次长苕,“我说过,今日巧儿受的罪,我会让你悉数奉还。”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你就不怕国公爷回来之后寻你算账吗!”瞿嬷嬷还是不肯服软,不停吼叫着。 “我既已布置下这些,就没打算瞒着沈墨琛,他若想来寻我算账,来便是了。”叶菀双眼轻佻,抬起长苕狠狠抽打在瞿嬷嬷身上。 “我已询问过底下之人,你打了我家巧儿十五鞭子。”说着,她抬起长苕再次抽打在了瞿嬷嬷身上。 “你住手!”瞿嬷嬷疼得哀嚎。 叶菀没有停手的意思。 整整十五鞭,她要一个不落的还在瞿嬷嬷身上。 叶菀双眸冰冷,手紧握住长鞭,一鞭、一鞭的抽打着。 瞿嬷嬷疼的不停喊叫,这疯女人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过八鞭,瞿嬷嬷便受不住了。 她大声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叶娘子,我当真知道错了,你莫要再打了!” “哎哟!” “你放我下来,我给你跪下认错!” 叶菀冷冷抬头,闻言松下了手中的长苕:“与我何干?你当向巧儿道歉。” “我可是国公府的掌事嬷嬷!怎能给一个奴婢道歉?”瞿嬷嬷脱口而出。 话罢,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叶菀已落下了鞭子:“既如此,嬷嬷还是好好的受着吧!” “啪!” 一鞭再次落下,瞿嬷嬷痛苦的喊着:“我道!道还不行么!” 这次,叶菀停下了手。 她扔下长苕,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嬷嬷还是先挂上几个时辰再来道歉吧。”叶菀不信如今的瞿嬷嬷是真的悔过,不过是觉着自己受不住这顿打。 然,叶菀也没真想打伤她,否则也不会让肖汲寻一根不带刺的长苕。 不过是想让她受受皮肉之苦,吃吃教训,知道往后在这国公府,何人不能欺。 “叶菀!叶菀!” 任凭瞿嬷嬷怎么喊叫,叶菀都不在理会,而是转身关上了屋门。 ... 都城西边,沈墨琛追逐而上。 霎时,箭朝着铁卫骑飞来。 “主君小心!”白石大喊一声,慌抽出刀剑,对着箭疯狂劈砍着。 那些箭并非是朝着人落下的,而是朝着马匹。 顿时,马受了惊吓,不少马驹嘶吼着,沈墨琛忙跳下马车。 凶猛的马蹄踏地之声随即而起,一群带着黑色面巾之人跳下房梁,不过须臾,两头便扭打在了一起。 沈墨琛眸中狠厉,剑锋映照着他嗜血的双眼。 而,这伙人甚是凶悍,丝毫不惧铁卫骑。 他目光落在了领头的陈铁砂面前:“铁卫骑听令,生擒陈铁砂!” 两头激烈的打了一阵,铁卫骑将其斩杀半数。 留着陈铁砂带着身后黑衣者朝后缓缓退着。 “靖国公,你不能杀了我。”陈铁砂冷笑着,“若想让我活命,便让你的铁卫骑后退!” 沈墨琛眉眼凌厉:“我从不与敌人做交易。” “那.....”陈铁砂话还未说完,身后忽地来了一队人马,箭矢齐放,霎时,陈铁砂瞪大了眼睛。 那箭矢不分敌或友,眼看一次箭还不够,身后人马又再次放箭,沈墨琛反应迅速的一把拉过陈铁砂,挡在了他的身后。 箭矢插入沈墨琛后肩,他的额头倏然冷汗涔涔。 “主君!”白石瞪眼,忙护在沈墨琛身后抵挡箭矢。 陈铁砂却已被命中要害,倒地不起。 沈墨琛捱着疼痛,缓缓站起身子,回头。 来的人马是余廷尉。 “哎哟,这箭不长眼,靖国公可要小心啊。”余廷尉手举火把,带着人马走了过来。 沈墨琛微微皱眉:“余廷尉好大的胆子,走私贩盐的要犯也敢私杀。” “走私贩盐本就是死罪,为何杀不得?”余廷尉勾唇冷笑。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开来,疼痛不止。 “听闻陛下派你北上追乞儿,靖国公还是早些回府养伤罢,莫要耽搁了行程。”余廷尉敛住笑容,双眸阴狠毒辣,他瞥向身后的人马,“将陈铁砂尸首带回,其余人众数抓回廷尉府。” 沈墨琛缄默。 他既敢来,怕是请示了陛下来帮自己捉拿陈铁砂。 人是夺不回了。 瞧着余廷尉将人带走,白石上前扶住沈墨琛:“主君,此事可要禀报圣上?” 沈墨琛薄唇渗出血丝,他一抹唇角:“不必。” 余廷尉大可说是陈铁砂手下之人伤了他,又或说自己抓人之时误伤,总之都是死路,陛下信与不信,都必须要信。 ... 白石将沈墨琛送回府中之后去寻了医官。 肖汲出府将沈墨琛带回屋中,途中路过了瞿嬷嬷的屋子。 沈墨琛耳朵轻动,听到了屋中的嚎叫声。 他轻皱眉梢。 “肖汲,这么回事?” 肖汲犹犹豫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主君,应是女君为了替婢女报仇.....” 沈墨琛强撑着伤,命肖汲打开了屋门。 眼瞧,瞿嬷嬷正倒挂着于房梁之上。 肖汲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女君有着这么大本事,瞿嬷嬷如此臃肿之人都能被她挂在房梁上。 他震惊之余,都忘了身旁的主君。 沈墨琛力竭,低声:“将她放下来。” 肖汲颔首,将沈墨琛扶到了屋门旁依靠着,才上前解开了瞿嬷嬷腰身上的绳子,麻袋蓦然落在地上,露出瞿嬷嬷狰狞哭泣的脸。 “哎哟国公爷你可算回来了!那叶氏竟将老奴悬在房梁!您可要为老奴做主啊!”瞿嬷嬷瞧见了生机,不停挣扎着。 不许让他死了 肖汲想要救其下来,可瞿嬷嬷一直挣扎,弄的他不好动手。 “瞿嬷嬷,劳烦您安静一点。”肖汲冷声。 瞿嬷嬷这才不再动弹,但嘴巴却合不上:“老奴不过是按规矩罚了她婢女,她便如此羞辱老奴!” 她老泪纵横的说着,可未曾发现沈墨琛已因疼痛缓缓阖上了眼睛。 肖汲将绳子解开,将瞿嬷嬷放了下来,回过头时,沈墨琛已疼的昏倒了。 “主君!”肖汲忙不迭上前扶住了沈墨琛,将其拉到了自己的脊背上。 瞿嬷嬷瞧见沈墨琛昏倒,惊呼:“国公爷这是怎么了!快,快寻医官。” 肖汲已经来不及理会瞿嬷嬷了,他忙不迭将主君扶到了屋子里。 叶菀一直等着沈墨琛回来,夜已入了三更,她总觉着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门外的呼喊声:“来人!快来人!” “医官来了!” 叶菀忽而惊起,身旁的巧儿听到动静,趴着挪了挪身子。 看着巧儿熟睡的模样,叶菀也不想打扰,便一个人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出了屋门,只见铁卫骑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整个院子,白石正带着医官朝着里头赶。 叶菀快步跟上了白石:“沈墨琛怎么了?” 她心里止不住的狂跳,像是有块大石压着心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主君受了箭伤,生死未卜。”白石要急疯了。 叶菀心下一惊。 怎的可能? 沈墨琛这般精明的人...... 瞬间,她比白石还急上一分,快步朝着沈墨琛的屋子里跑去。 沈墨琛要是死了,可没人能帮她翻案了。 叶菀冲进了屋子,沈墨琛正被肖汲扶着坐在案几旁,而他的肩膀则是被箭矢穿过。 她微微皱眉,双手颤抖的上前,跪坐在了沈墨琛一旁。 医官旋即赶到,上前:“麻烦各位搭把手,将国公爷的衣物褪去。” 他说着,手上已经取下了医箱开始寻找钳准备将箭矢取出。 叶菀不假思索的抬手就准备褪去沈墨琛的衣裳。 肖汲一愣:“女君,你与主君还未成婚......” “人都要死了还顾忌这个?”叶菀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 她伸手褪去了沈墨琛上的大氅,再解开了其外袍。 “你们今日走的这般急,他竟是连胸甲都未曾穿上。”叶菀也不知是不是在抱怨沈墨琛不顾性命抓人,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而是将他最后的里衣扒下了十寸。 沈墨琛紧闭着眼,白皙的肩膀袒露在外。 箭矢直穿过左肩,周围黑红的一团,凝固在箭周围。 显然这伤已是好一阵了。 “为何这么久才送过来?”叶菀拧眉。 “方才.....主君将瞿嬷嬷放下来了。”肖汲将沈墨琛为何耽搁的缘由说了清楚。 叶菀蓦然一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额头也跟着渗出了细汗。 彼时医官已将钳拿住,白石也端回了烙铁。 叶菀忙起身让医官到沈墨琛身后。 “这取箭有说法,我从前头取,取出后,需有人立即将烙铁放上止血。”医官说着。 叶菀毫不犹豫的转身取来了烙铁,她紧紧攥着烙铁,跪坐在医官一旁待命。 瞧见医官缓缓的用钳将箭矢从前拽出,血也随着此动作汩汩的冒,她双眼一怔。 只听“汀”一声,箭矢落在了地上,叶菀眼疾手快的抬起烙铁附在了沈墨琛的伤口上,她细细的盯着,直至血止住,她才豁然松开了手,起身,将烙铁归回了原处。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不觉自己已满头大汗,连头发都凌乱了几分。 她一抹额头,上前。 医官也很快的拿起刀,倒上白酒,开始祛除腐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医官才将沈墨琛的伤口包扎好。 他缓缓起身,轻舒了口气。 “医官,他怎的还未醒?”叶菀颦眉,按理说这伤口弄好,腐肉去好,就该慢慢醒过来了啊。 医官也纳闷,他摆手:“别急。” 话矣,医官低头捡起地上的箭矢,细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蓦的,他瞪大了双眼:“这箭矢有毒。” 叶菀方才松下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解毒啊,方才放了血,应当余毒不多啊。”叶菀皱眉,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医官忙不迭伸手给沈墨琛诊脉。 半晌,他紧拧眉梢:“这不确定是何毒,我也无法解啊......” 叶菀身型一滞,一旁的白石愤愤道:“我现在就提刀去找余廷尉,我倒要看看刀架在他脖颈上他说不说中的是何毒!” 余廷尉? 余筱的父亲? 沈墨琛去抓人怎的会有他的事情? 叶菀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安抚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而白石已经跨步想要离去了。 “等等!”叶菀忽地出声。 白石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主君等不起!” “你如今就算去了廷尉府,难不成余廷尉就会告诉你用的何毒了么?擅闯廷尉府,杀了朝廷命官可是死罪,沈墨琛定是不愿你去送死!”叶菀厉声喝住。 白石紧紧皱着眉梢,眼眶温热:“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看着主君被毒死么?” 叶菀低声喃喃:“一定有办法的......” 余廷尉若是前去,那定是得了命令协助沈墨琛擒贼,可为何他要不分敌友? 只能说明,一开始,他就想借此事除去沈墨琛。 可为何要这般做?沈墨琛可是...... 医官拿着箭矢细细看了看:“我带回去试毒恐也需三日之久,靖国公怕是撑不过三日啊!” 气氛越发焦灼,叶菀紧拧眉头,怎么办,沈墨琛,你定是不能死,更不能在我眼前死! 叶菀冷吸了一口气:“肖汲,你将此事禀报陛下,寻太医来助医官。”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尸首,尸首上一定有线索。 “白石跟我去寻今日箭杀的尸首,定是有人并非箭杀而为中毒死亡,知晓死状或许能帮他们寻出是何毒。” “我这就去。”肖汲没怀疑,直接箭步冲出了屋子。 叶菀看向医官:“您在这儿看着沈墨琛,不许让他死了,听见没有?!” 她知道这是在为难人,可危急关头,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是.....是.....”医官被吓的忙答应下来。 叶菀潜入乱葬岗 若非是太医听闻情况之后拦住了宣成帝,告知靖国公如今不能搬动,宣成帝早嚷嚷着要将这竖子搬回宫中医治了。 无奈,他只得丧着脸带了二人轻装出宫。 国公府。 周围侍卫把守,宣成帝步子着急的走进了屋子。 “人呢 ?”宣成帝皱眉。 肖汲忙不迭给宣成帝引路到了沈墨琛的屋子。 沈墨琛躺在床榻上,剑眉微拧,呼吸微弱。 宣成帝皱着眉看着沈墨琛,气的来回踱步。 “到底怎么回事?去抓一个陈铁砂,怎的能将淮之伤成这个样子?” 肖汲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禀陛下,这伤是余廷尉抓陈铁砂时候,伤的。” “误伤?”宣成帝觉得自个儿脑袋都气昏涨了,他手颤抖的指着沈墨琛,“误伤怎的箭上会有毒,这个余廷尉,朕让他活捉陈铁砂,若非迫不得已,不准杀,他倒好,压根没有给朕的话放在耳里!” 医官们跟太医一直在院中试验,巴不得一个人掰扯成两人来用。 宣成帝皱着眉,在屋里来回打转:“淮之那新妇呢?她不是被接回了国公府了么?她夫君都伤成这样了,她怎么面都不露一下?” 医官恰好来送水给沈墨琛沾湿干涸的唇角,闻言,便跪下禀告:“陛下,这叶娘子带着靖国公的手下去找尸体去了。” “找什么?”宣成帝吓得瞪大了眼,“一个小女娘,找什么尸体?成何体统?” “是奴们没本事儿,这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是什么毒,叶娘子想着若是能找一具被毒死的尸首,剖开好好瞧瞧病变,指不定就能知道是何毒了......”医官回。 这般的描述让宣成帝忍不住咂舌,他喉咙一滚,面露难色的挥手。 医官伏地磕头后离开。 “陛下,余廷尉那边......”宣成帝皱着眉梢,身旁的李总管李福,给其端上了一杯茶水。 “这余廷尉在朝中多年,长兄又曾在吴越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且,他若是一口咬定误伤,朕如何治罪?”宣成帝哀哀叹了口气。 李福微微颔首,曲身退到了一边。 “只不过这叶家小娘子去寻尸首,应当是去乱葬岗吧?”宣成帝瞥了一眼李福。 “陛下,这陈铁砂的手下死伤大半,按律来说,是应丢在乱葬岗。”李福答道,这些人找不到关于身世的线索,所以只得被丢在无人而知的乱葬岗中,当个孤魂野鬼。 ... 白石护着叶菀蹲在一个陶瓷制的水缸后头。 叶菀微微探头。 廷尉府右廷尉平正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将尸首抛到乱葬岗。 叶菀手扶着冰冷的缸壁,抬眼轻轻看着。 右廷尉平,此人叶菀没听说过,不知性情秉性是如何的,又会不会是余廷尉手底下的走狗。 只不过就目前看来,他们似乎真的是想丢了尸体就离开。 “白石,一会儿我想办法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快些去查尸体。”叶菀低声。 白石却忽地皱眉:“女君,这太危险了。” “我们二人我去才安全,你随时跟在靖国公身侧,他们自是知道你的,是以,你去便是死路,我反倒能争一些活路出来。”叶菀回眸,目光坚定的看着白石。 白石犹豫着。 “放心吧,只要你找的够快,我便不会有事儿。”叶菀话罢,整理整理了发丝,捡起一旁的石头,她紧蹙眉梢,朝着对面的水缸砸去。 “啪!”一声,那水缸蓦然裂开了痕迹。 右廷尉平有所察觉,他皱眉:“去看看。” 白石眼看着女君已经行动了,只得赶紧躲到一旁的草丛中伺机而动。 叶菀冷静的挪动着朝另一个水缸躲去。 此时,尸体已经尽数丢弃的差不多了,他们不过都是被破烂的草席裹着尸身,然后一具一具扔在刨好的大坑中。 叶菀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人引了过来,她忽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是腐臭味,而是..... 叶菀忽而眉心一拧,这是火油味! 不是丢在乱葬岗就成了么? 怎的如今竟然要用上火油,这尸体上定是有他们想要销毁的东西。 “谁?!” 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叶菀的思绪,叶菀皱眉,寻着声音的来源,她低头,瞧见一堆稻草垛后头有个脑袋。 她缓缓走了过去,怕自己弄得响动太大声,便绕后蹲了下去。 是衣着褴褛,乞儿装扮的女孩童。 “去那边看看!”外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叶菀忙不跌蹲下,捂住了孩童的嘴巴。 两人缩在草垛后头,叶菀几乎不敢呼吸。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将或是狱卒,一点响动都能听了个明白。 直至脚步声愈来愈远,叶菀才缓缓松开了手,她轻舒了一口气。 “你怎的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叶菀声音微颤,盯着那小女孩,她脸沾满了灰,活像一个脏了的丸子。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捂着唇:“我是偷跑出来的,他们带着我的朋友走了,只剩我一个人跑了出来,一直躲在这儿。” 说着,她揉了揉自己饿扁的肚子。 叶菀双眸一亮:“那你知道他们要作甚么?”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只听到他们说要烧了那些死人。” 果然,方才叶菀闻到的火油味是真的。 她微微皱眉。 不行,若是他们烧了尸首,沈墨琛便危在旦夕了。 她必须想办法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这儿,白石才有机会去寻尸体。 “阿姐为何在这儿?”孩童闪亮亮的双眸看着长相漂亮的姐姐。 叶菀强扯了扯唇角:“阿姐是来救人的。” 她探出脑袋瞧了瞧,方才来追她的人应当去了别处。 “妹妹,你知不知,他们要用什么东西烧?” 小女孩扁了扁嘴:“我这几日看见他们一直朝着这个地方送火油和长枪,还在不远处搭了个营帐。” 叶菀微微拧眉,火油和长枪? 那长枪便是军械。 为何会将军械运到此处? 廷尉府可没有被允诺拿军械。 这距离都城有着大段距离,再从此处朝西走些路程,便可以完全离开都城。 “小妹,你可能带我去寻那些火油?” 既他们要烧尸首,便就要去搬运火油,若是叶菀将其一把火烧了,所有人都会去抢救军械,这般白石就有时间去偷尸了。 “只要你带我去找,姐姐便带你出去,往后你再也不用挨饿了,可好?”叶菀看着小女孩,期盼的等着她的回应。 叶菀火烧营帐 小女孩微微颔首:“就在这穿过草丛,那个营帐就在这儿。” 叶菀笑了笑,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看了看四周,周围身穿黑甲的男子们举着火把在周围巡视。 要想出去有些不容易。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衣袖,猛地一口咬下去,将布料撕扯出了一大块,露出她白皙的小臂。 她随手抓了一把面前的稻草,用布料将其捆在了一起。 生怕重量不够,叶菀又在稻草中包了几个石子。 “怎么样?” “没有几具了,右廷尉平让咱们过去一起帮忙,早些烧了,以绝后患。” 草垛外,有二人交谈之后,便一同离开了。 叶菀趁着机会,回眸看着小女孩:“你在这儿等着阿姐,阿姐一会儿来接你。” 小女孩乖乖颔首后,叶菀猛地窜到了一旁的草丛,她猫着身子,缓缓探着前方的信息,若是来人,便就低头趴在草丛中一躲。 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眼前的动向,生怕自己暴露。 走到最前端时,她瞧见了一白色营帐,里头还有这声响。 应当是有人在搬运这些火油了。 叶菀四处巡视,从衣裳中掏出了原本为了照明的火折子,轻吹,火光蓦的燃烧了起来。 她迅速的点燃了方才布料捆着的稻草,瞧着火光愈燃愈烈,叶菀对准了方向,猛地朝着营帐的方向扔去。 布料与稻草的火瞬间点燃了营帐的一角,还未反应过来,营帐便被烧掉了大半。 里头的人惊呼:“着火了,快灭火!” “里面全是火油,还不赶紧跑!” 说着,里头里头二人管不了这火油了,放下东西便朝着营帐外头跑去。 火油罐没了依靠,尽数跌落在地上,碎了满地,火油顺着流出,大火直接烧了起来。 一众人马速去禀报。 右廷尉平看着横尸遍野的乱葬坑中,皱眉:“走,全部去灭火,将军械救出!” 叶菀看着自己计划成功了,忽地舒了口气,她跌坐在地上,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忙不迭躲着人,跑到了草垛,拉着方才那小女孩跑向了外头。 白石速度也够快的,正好找到了尸首,背在身上速速赶来与叶菀汇合。 “女君,你好生厉害!”白石忍不住赞叹,竟是用火烧了那营帐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们如今忙着灭火,可算是管不了这些尸首了。 就算后头要再烧,那么多具尸身,谁知道会少一具? 叶菀不觉自己已红了眼眶,她紧紧握着小女孩柔软的掌心:“快走。” 小女孩支撑着走了几步,她弱弱喊道:“阿姐,饿,阿满走不动了。” 叶菀没多言,而是蹲下抱起了阿满。 “阿姐抱着你走,坚持坚持,马上就带你去吃东西。” 白石护在她们身后,让她们先行撤离。 ... 国公府。 白石背着尸身,叶菀浑身脏兮兮的抱着怀中的阿满。 “麻烦各位医官、太医来瞧。”白石将尸身扔在了地上,随后卸力的舒了口气。 医官们一脸震惊,没曾想他们速度这么快。 更甚震惊的是,方才看起来还干干净净的叶菀,如今浑身都是泥土,衣袂也没了一半。 “叶娘子,您这是怎么弄的......”医官愣愣的打量着叶菀。 “我没事,我带着孩子去吃些东西,她饿了好些天。”叶菀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阿满,微微拧眉。 方才抱着这孩子,觉着很轻,摸上去全是骨头。 显然是饿了很多天。 这群奸贼,竟是为了走私贩盐,用这些可怜的乞儿做挡箭牌。 这一夜,国公府彻夜未熄灭灯火。 叶菀带了一二个婢女扶着阿满,强喂下去了几口粥。 医官与太医则是剖开了那具尸体查看病变,总算是找到了沈墨琛中的毒。 将其寻了解药,便忙不迭送去给沈墨琛服下。 沈墨琛那头交给了太医们,医官则是跑来看了看阿满身上有没有病症。 半晌,医官才开口:“叶娘子放心,这孩子不过是太饿了才导致昏倒,一会儿我施针让她醒过来,用些吃食便会有所好转,我再去抓几副补气血的,不日孩子就会好起来。” 叶菀微微颔首。 “这劳烦您看着。”叶菀一抹额上的汗珠,衣裳都没换,就又去查看了沈墨琛的情况。 “怎么样,国公爷好些了么?”叶菀累的头昏眼花的,注意力也下降了不少,竟未曾见到宣成帝还在屋中。 宣成帝正揉着脑袋,担忧着沈墨琛而不敢小憩。 “叶娘子!”李福佝偻着身子小声提醒着。 叶菀微微抬眸,泛红的双眸对上了宣成帝疑惑的目光。 她忙不迭跪下:“民女叶菀参见陛下。” 宣成帝弯着腰好好打量了一番叶菀,瞧起来她是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跑着来看淮之的情况了。 “你这个小女娘,竟敢去偷尸体?”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颇有几分当年阿钰的能耐啊。 叶菀喉咙一滚:“陛下恕罪,民女不过是太想让国公爷醒过来,才会去的......” “起来罢,朕又没怪罪你。”宣成帝挥挥手。 叶菀却并未起身,她再次行礼:“陛下,民女有一事欲禀。” “哎哟叶娘子!”李福当真是替她急。 与其说是担忧叶菀,不如说是他了解陛下。 沈墨琛可是用着老国公爷的军功换的婚旨,可不能给这小女娘玩儿没了。 “你今日心切淮之,有功,说罢。”宣成帝没拒绝,而是端起茶轻啜了一口。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今日民女与白石白将军去寻尸身时,发现右廷尉平带着一众人马搭了一营帐,里头放满了火油与一批军械,民女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这火油,若是想要烧尸,那岂不是这些尸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几十具尸体,却有着将近半营帐的火油,民女觉着此事绝不简单,便想将情况告知陛下。” “但是.....”少女脸两侧泛红,颇是窘迫的开口,“民女救人心切,给那营帐烧了......” 沈墨琛醒了 “烧了?!”宣成帝一脸震惊的盯着眼前这小女娘,忽而被气笑了,“那些罪证都已被你烧了,你如今还来找朕说有何用?” 叶菀当然知道。 若是这些被发现了,余廷尉的罪证就跑不了了。 “陛下,民女不是为了要闹出大动静才好让白石去偷尸体么?”叶菀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生怕自己说错了,陛下砍了她的脑袋,她伏地,“民女知错了。” 宣成帝无奈的盯着地上的女子。 当真是不知道沈墨琛看上她什么了。 不过这件事儿确实可大可小,若现下还能派人去查到那批军械的踪迹,或是火油的痕迹,后边儿查起来或许会容易些。 但若是找不到了,为了保护沈墨琛这新妇,定也不能直接说是她看到的。 “罢了,你先起身吧,这件事儿我会处理的。”宣成帝叹了口气。 叶菀微微抬眸,看着宣成帝愁虑的目光:“陛下,那余廷尉打伤了淮之,可能为淮之做主?” 这句话问出之时,其实叶菀心中也有私心。 不过是拿了沈墨琛当挡箭牌,来还宴飨之上的辱骂。 子不教,父之过,余筱的过错,算在余廷尉身上也算不得过错吧? 叶菀生怕宣成帝不答应,讷讷打起了感情牌:“陛下,您贵为天下之主,可褪去君臣来说,您是淮之的舅父,淮之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受了委屈也从来只会咽下肚子,不敢跟您与贵妃娘娘道明,但今日他险些丢了性命,民女着实是心疼,不如您就......”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宣成帝的目光。 宣成帝眉眼轻拧,看着叶菀,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墨琛:“你倒是心疼他。” 宣成帝顿了顿,细细想了想:“这余廷尉,实在是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李福,传朕旨意,让他停职查办一月,再罚俸一年。” 叶菀蓦的瞪大了眼睛。 才停职一月? 军械呢? 火油呢? 她心里戚戚道:陛下为何如此慈蔼,难不成就因这余廷尉从前的兄长从龙有功么?可沈墨琛父母也有,自己父母也有啊...... 火油,军械,是想从西边出城,出城之后只有东与北两个方向。 叶菀他们此次前去北上,若要过饶城,一开始便要朝东走。 那这些火油军械若非是运往三皇子的交州领地,那便是.......运往饶城。 “叶氏,别跪着了,起来吧。”宣成帝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裳,掸了掸自己大腿上的灰尘。 叶菀脑海里正循着思路在思索,听宣成帝这么一说,忙不迭颔首起身。 “多谢陛下。” 太医进来查看沈墨琛的情况。 他拧着眉替沈墨琛把脉,后,道:“陛下,靖国公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是拖得时间有些久,有些余毒逼不出来,不过不会影响靖国公生活,这毒素留的不多,每日按时服药,用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清出。” 宣成帝与叶菀几乎是同步松了口气。 李福看着外头的天快亮了,若是一会儿陛下没在上朝之前赶回去,恐会出事儿,便垂首:“陛下,咱们该回宫了。” 宣成帝站起来抻了抻身子,颔首:“留两个太医在这儿,其余的随朕回宫吧。” 瞧着宣成帝离开了国公府,叶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捂着胸口找了个位置坐下,赶紧喝了口茶水。 从沈墨琛出事儿到现在她滴水未沾,感觉自个儿的喉咙快要冒烟了。 她猛地喝了 一口水,忽而听到了身旁有啜泣的声音。 叶菀拧眉,扫视过去,肖汲正靠在白石的肩头上捂着鼻子。 “肖汲,你这是怎么了?”叶菀挑眉,看着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 肖汲吸了吸鼻子:“方才女君与陛下说了这么多,陛下还是罚的这么轻,我替主君心中不顺。” 叶菀其实一开始对于肖汲的印象,便是一个高冷,话少的形象。 但没曾想,竟然还是位重感情的。 叶菀眯眼笑了笑:“陛下自有陛下的决断。” 她从前是最不可能说这句话的,但今日,还是违背着良心说了出来。 “咳咳.....”熟悉的声音传来。 三人蓦的回头一同瞧向床榻上的沈墨琛。 叶菀暗暗松了口气,这人总算是醒了。 或许是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叶菀整个人都卸了力气,慢慢的挪动到了床榻边。 沈墨琛头晕目眩的,感觉看着叶菀都重影了,缓了好大得劲儿,他才开口:“我晕了几个时辰,陈铁砂呢?” 白石愣了愣:“主君,陈铁砂已经死了,尸首也被廷尉府带走了。” 沈墨琛声音沙哑,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微眯眼睛,只依稀记得,今日回到府中之时看见了瞿嬷嬷被倒挂着的模样。 沈墨琛盯着眼前的叶菀:“叶娘子,我们的交易何时有过自己行动这一条?” 叶菀一愣,他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去偷尸的事儿啊。 他眸子幽黑狠戾,似是杀意还未完全褪去。 沈墨琛伸手,紧紧箍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嗯?” 白石和肖汲懂事的退了出去。 叶菀听到屋门被关起,伸手甩开沈墨琛。 “你说的是那件事儿?” “你到底单独行动了几件事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叶菀本是看见他醒了,心中还有些欢喜。 可如今沈墨琛却这般质问自己,倒是一下给叶菀的火气勾了上来。 她颦眉:“靖国公、沈大人!我不过便是惩罚了一嬷嬷,若是这件事儿,我没错,若非她欺负巧儿,我定是不会布下陷阱。” 沈墨琛偏头:“那你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你当时忙着去抓陈铁砂,我怎的与你说?”叶菀不想跟一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争辩。 她用力挣脱开了手,揉了揉被沈墨琛拽的生疼的手腕:“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待到你伤好了再来同我说话。” 话罢,叶菀愤愤离开了。 沈墨琛欲要开口,但没力气的厉害,只得坐在床榻上狠狠叹了口气。 肖汲和白石去寻来了太医。 瞧见沈墨琛醒了过来,太医忙上去查看询问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女君呢?”肖汲环视了一圈屋内。 白石赶紧拽了拽肖汲的衣袂,低声:“女君方才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是我过火了 肖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乖乖闭上了嘴巴。 沈墨琛微微抬眸,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在说叶娘子么?我还是头一次见胆子这么大的小女娘,方才圣上离开时候还夸赏了这叶娘子几句。”太医收回给沈墨琛把脉的手,笑嘻嘻的抬眸,可哪知道,对上的则是沈墨琛淡漠的有些骇人的眸光。 太医尴尬的喉咙一滚。 “陛下来了?”沈墨琛没再提叶菀的事情。 如今他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白石颔首:“是,陛下在您跟前守了您一夜,听闻您没事后才回宫的。”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那看来陛下是知道此次是余廷尉伤了他的。 白石顿了顿,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主君,若非是女君在陛下面前提及......陛下或许就不会罚余廷尉了。” 沈墨琛一愣:“陛下罚余廷尉?” 拿那倒是难得。 只不过他杀了陈铁砂之时,沈墨琛就看出了端倪,本来是想引蛇出洞的。 “主君,我当真是要插一句嘴,您是没瞧见昨夜我送女君回来之时,瞿嬷嬷已将她婢女用长苕将其打的满背是血,女君生气也是正常的。”肖汲也忍不住插嘴。 沈墨琛缄默。 看见自家主君神情并不好的模样。 两人也没敢再继续开口。 ... 叶菀先是去瞧了阿满。 阿满已经醒过来了,她瞧见叶菀,扯了扯唇角:“阿姐!” 叶菀身心俱疲,但还是回以微笑。 “方才阿满吃了您好几碗粥,阿满实在是太饿了。”阿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叶菀上前坐到了她的床榻,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只要不积食就好。” 阿满坐直了身子,跪在了床榻上:“阿满想要谢谢阿姐的救命之恩,阿姐放心,我不会待太久的。” 叶菀看着她一脸懂事的模样,心中不自觉被揪了一下。 “阿满,你多大了?”叶菀深吸了一口气。 阿满却摇摇头:“不知,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待在乞儿窝里,跟着哥哥姐姐们一同乞讨填饱肚子,一晃而过也不过三四年,只不过我的哥哥姐姐们都被带走了,我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走时好多人护着我,将我送到了外头,让我躲起来。” 叶菀微微叹了口气,她一脸心疼的看着阿满。 想来是知道此行危险,才会将最小的阿满送了出来躲着。 他们赶去偷尸时,阿满应当那待了好几日,饿了很久。 “阿姐,您是不是一晚都没休息?”阿满眨巴着眼睛,她看着叶菀的眼下乌黑一片,便隐隐猜测了。 “是,因为阿姐一直在忙。”叶菀强扯了扯唇角。 阿满懂事的拉着叶菀的衣袂。 “那阿姐快快洗漱休息吧,阿满就守着您,哪也不去,绝不让人欺负你。”阿满一脸下定决心的模样。 叶菀也是这般想的,只有好好休息了,才能多问问阿满关于乞儿的事儿。 她去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的里衣,便躺下休息了。 阿满双手撑着脸看着叶菀熟睡的模样,压了压唇,一个人跑到了屋外守着。 沈墨琛恢复的倒是很快。 想着还有事儿,太医走后他便起身更换了衣裳。 又忆起出宫时叶菀的模样,他只觉着自己呼吸痒痒,思虑半晌后,还是起身来寻了叶菀。 阿满看着一个长相俊俏,可眼神可怕的大哥哥走了过来,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起身挡在了屋外。 “哪来的小孩?”沈墨琛看着她。 “我是阿姐捡回来的,你是谁?”阿满死死盯着沈墨琛。 沈墨琛看着阿满的打扮,应当是叶菀还没来得及寻合身的衣裳给这小女孩,是以,她还是一身乞儿的打扮。 方才询问了白石,沈墨琛知道了叶菀去偷尸的事儿。 想来是在那捡回来的。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你阿姐的未来夫君。” 阿满似信非信的松了手:“阿姐还在休息,你不准去打扰她,她一夜未休息了。” 闻言,沈墨琛心中一顿,他眺望着屋内。 叶菀这段日子眠浅,听到屋外的动静,便醒了过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惺忪酸涩的眼,起身。 “阿满。”叶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屋外的二人听到动静,纷纷看向身后的屋子。 阿满颇是责怪的埋怨了沈墨琛:“都怪你,阿姐这还没休息一个时辰呢。” 她朝着沈墨琛做了个鬼脸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菀看着阿满气鼓鼓的跑到了自己床榻前紧紧抱着自己,愣了一愣,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 沈墨琛缓缓走了进来。 许是因今早二人方才大吵过一架,两人对视的目光些许尴尬。 “阿满,你出去自己玩会儿,阿姐有话想要与这哥哥说。”叶菀轻声。 阿满乖乖应了。 她跑出去后,沈墨琛才上前。 沈墨琛略微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今日之事,是我过火了。” 叶菀一愣,她略微怀疑的抬眸,看着沈墨琛:“所以你为了道歉,就刻意的打扰我休憩?” 说这话时,叶菀心中其实还是有气的。 毕竟自己可是为了救他,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守了他一夜。 他倒好,睁眼第一句就是责怪。 “这不是你醒了我才进来的么?”沈墨琛有些无奈。 叶菀冷哼了一声。 “瞿嬷嬷做错了事儿,你想罚便罚,更可正大光明的罚,我不过是觉着你自己偷偷便将事情做了,我们二人既为盟友,怎的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沈墨琛话罢,顿了顿,“但,我确实有事,是以,你才没寻到机会与我说。” 叶菀微微挑眉,看着他带伤前来的份上,一挥手:“那我就勉强让此事过去罢。” 嘴上是这么说,但她心中还是有余气未消。 若非是想着他们为同盟而并非真夫妇,叶菀定然不会让此事如此轻松过去。 沈墨琛脸上的笑意轻显:“我昨夜答应带你去见你祖母,你先休息会儿,一会儿我去打点好了,再命白石来接你。” 叶菀看着沈墨琛,不自觉点头。 这人今日总算是多说了几句话了。 难不成是因险些丢了性命,开窍了? “等等!”叶菀撇嘴,喊住了沈墨琛。 食不言寝不语 叶菀微微挑眉:“所以.....我与陛下说的那些话您也知道了?” 她试探着。 沈墨琛顿住脚步,忆起方才白石同自己说的。 “叶娘子胆子甚大,竟是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为您做主,还与陛下谈论大到了舅父之名,得亏陛下宠爱您,也仁慈,否则......” 思及此,沈墨琛眉眼微微一动:“知道了。” 叶菀轻咬粉唇,看着沈墨琛这背影,自己忽而有些说不出,此番求陛下做主是自己有私心而为之。 她犹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其实......” “其实你不过是因昨日余廷尉的女儿在宴飨上编排你,觉得子不教父之过,是以,才会这般借着我的名号同陛下说的?”沈墨琛微微勾唇。 其实他在白石说的时候便猜想到了。 昨日一起编排叶菀的,就有余廷尉之女余筱。 叶菀尴尬的看着沈墨琛:“你都知道啊?” 沈墨琛轻回眸,他整个人映着日光,叶菀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只是习惯性伸手遮了遮眼睛。 “好好休息罢。”沈墨琛话罢,关上了屋门。 叶菀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挪到了床榻上,昨日当真是很累,叶菀不过须臾便睡沉了。 恍惚间再次醒来的时候,最毒的日头已经过去了。 叶菀都不知自己睡了几个时辰,只知自己方才起身,阿满就推开了屋子。 “阿姐,你醒啦!”阿满端着一盘肉包子。 叶菀单手撑着脑袋支棱了起来:“阿满,你今日都干了什么呀?” 阿满笑道:“怪哥哥带着人给我买了好多好看的衣裳,还给我买了肉包子,我想着阿姐睡这么久肯定饿了,所以就将肉包子送来了。” 叶菀伸手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肉香四溢:“这味道定是城东街口那家李记!” 阿满皱了皱眉头:“阿姐是什么嘴巴?这分明是城南的章记。” “是吗?”叶菀眨了眨眼睛,又吃了一口。 阿满扶着叶菀起身:“阿姐快起来吧,怪哥哥说你们还有事情!” 叶菀就这么被拖拉着起身了。 她还在纠结呢,这两家味道当真那么相像? 叶菀吃完了一个包子,又拿了一个放在手中,想着一会儿马车上时再吃。 马车上。 沈墨琛瞧着叶菀不停的朝着自己的嘴里塞包子,微微拧眉,这模样,像是含了两大个偌大的丸子似的。 叶菀感受到沈墨琛那怪异的目光,微微拧眉,伸手将手中的半个包子递了出去。 “喏。” “不吃。”沈墨琛冷声。 叶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将包子拿回来自己吃着,边嚼边小声嘀咕:“不吃那还一直盯着我作甚?” 沈墨琛看着她这模样,不觉自己唇角勾起:“食不言寝不语。” 叶菀闭了闭眼,安慰着自己不要与沈墨琛这人计较。 她将包子吃完之后,才缓缓开口:“若是可以带东西进去便好了。” 祖母在牢中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再见到自己的孙女儿,结果是她已打算北上了。 叶菀撇了撇嘴,眼中有些失落。 这段日子,算是她第一次经历这么多事情的时候,以前在家中,虽然冯氏老是寻她麻烦,却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现在却老是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拉去砍头。 好不容易可以活命,还是因为自己豁出去,想攀附上沈墨琛身上的权势。 “放心,牢中虽无山珍海味,却也不会让老夫人缺了营养。叶将军从前从龙有功,更是难得的肱骨忠臣,其父从前也帮衬过陛下不少,我自不能亏待了他们。”沈墨琛说着。 可叶菀的心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祖母了,她趴在帷幔上,看着马车一点一点驶离都城。 不知过了多久,天慢慢晦暗了下来,他们才到达。 叶菀迫不及待的就起身跳下马车。 沈墨琛拧眉:“慢些。” 话罢,他跟着下了马车,拿出了令牌给狱卒。 狱卒这才放行。 叶菀顺着从前自个儿走出道缓缓走进去,几日不来,倒是又多了几个牢犯。 瞧见叶菀这水灵的姑娘,更是伸手抓着护栏:“快看!是女人!” 叶菀一愣,可手却已被沈墨琛牵起。 瞧见沈墨琛,众人就好似是瞧见了瘟神,他们方才伸出的手忙不迭退了回去。 沈墨琛狠厉的剜了他们一眼,瞬间,牢狱中安静了不少。 “都让你慢些。”沈墨琛似责怪的点了点叶菀的额头。 叶菀撇嘴,她这不是想着要快些见到祖母么? 沈墨琛牵着她,带着她走到前头。 自上次叶菀出来之后,沈墨琛将冯氏与叶家其余家眷分开了。 但叶菀不想让她出事儿,便就让其待在了叶家其余家眷的隔壁。 叶老夫人坐在角落,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罢,我在这儿等你。” 他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祖孙团聚。 叶菀颔首,福了福身子:“谢谢靖国公。” 这是她第一次,由衷的感谢沈墨琛。 感谢他带着自己来了这里。 她话罢,转身走到了牢房前。 叶菀驻足再牢外,伸手握住了栏杆,瞧着祖母日渐消瘦的模样,她微微哽咽:“祖母!阿菀来见您了。” 叶老夫人还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她微微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 “阿菀!”她赶紧起身伸手握住叶菀的手,皱眉,“阿菀,当真是你!” 叶菀双眼红着,握着叶老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白透的脸颊:“祖母,是阿菀。” 叶老太双手颤抖着:“我的阿菀,瘦了.....” 她忽地想起叶菀如今已与靖国公订婚,生怕叶菀受了委屈,忙不迭开口:“这几日过得如何?靖国公有没有苛待你?” “放心吧,祖母,我过得很好,我马上就要跟着靖国公离开都城,去饶城寻我爹娘,只要找到了爹娘,我就可以救你们出来了。”叶菀一抹泪水。 叶老太却忽地严肃起来:“去什么去?!你就好好的待在都城,不必担忧我们,你爹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不希望叶菀为了整个叶家去冒险。 叶菀鼻头一酸:“祖母放心,我是跟着靖国公的铁卫骑去的,不会有事儿的,且,我已经发现了错处,如今只要找到我爹娘,一切都会明了的。” “叶菀!祖母的话你也不听了么?你就待在都城,等着与靖国公完婚,其余什么都别想,我身子骨好得很,不会出事的,听到没有,你就在都城乖乖等你爹娘回来。”叶老夫人双眸瞪着叶菀,忽而有些生气。 将她交给你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叶菀要去,那去便是!”冯氏在一旁,她发丝凌乱,狠狠地捶打着墙面,“叶菀有着靖国公在,怎的可能会出事?” “咱们一家如今都在牢中,只有叶菀一人在外头,她若是不救我们,天底下还有谁能救我们?” 冯氏气愤的道。 叶老太看着隔壁那黑漆漆的土墙,冷声:“你闭嘴吧,毒妇!若非是你从小如此欺负我家阿菀,她又何至于吃如此多的苦头?” “此事我已决定了,阿菀不可去!若是遇了危险,你可能还我阿菀?”叶老太双眸渐渐泛红,“这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孙女儿......” 冯氏抓着栏栏杆:“娘,您清醒些,您拿她当宝贝,人家却早就离开了牢狱过得舒心的很!何时想过管我们死活?” 她胸口猛烈起伏着:“叶庆华!你是死人么!人家的女儿在外头锦衣玉食,你的女儿却因她爹娘在牢中饱受痛苦,你竟一句话也不说?!” 叶庆华麻木的抬眼,但依旧沉默。 一旁的叶槿哭成了泪人儿,她起身看着叶菀:“堂姐,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就救救我们吧,您马上就要与靖国公成婚了,靖国公神通广大,定是有办法将我们家中人救出去的......” “闭嘴。”叶菀冷声,她眼中那层淡淡的薄雾渐渐晕染开,“你当真当靖国公无所不能?他已愿救我出去,带我一同去寻我爹娘的踪迹,那已是对叶家莫大的恩了。” 叶槿的手缓缓垂落到两侧,拧眉:“那.....那让我再见子凛一面可好?” 叶老太看着叶槿,怒其不争道:“这都何等时候了?你还想着自己那些儿女情长,若是阿菀去了饶城,那是要为叶家拼命的!” 叶菀心下一窒。 如今叶家的所有人,确只有祖母当真是担忧她的安危。 但这饶城,她必定是会去的。 冯氏伸出手,想要抓住叶菀:“叶菀,你必须去!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正说着,手腕间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沈墨琛 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瞧着冯氏就要抓到了叶菀,忙不迭伸手紧紧拽住了冯氏的手腕,将其掰向左侧。 “啊!”冯氏发出凄厉的惨叫。 叶菀冷冷回眸,看着冯氏,轻舒了一口气:“我只能尽力,冯氏,你还是在牢狱中确保我爹娘最好相安无事。” 自上次入狱之后,叶菀与这冯氏所有的情分已经尽了。 保住她的性命,便是叶菀对冯氏的最后一丝敬意。 沈墨琛眉眼冷如寒窖,死死的盯着冯氏,直至这手快要被拧断。 “若非是阿菀,我如今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沈墨琛松快了手。 冯氏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她颤抖的看着自己被拧红的手腕,颤抖着抱着自己,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叶老夫人看着牢外的沈墨琛:“国公爷......” 沈墨琛忙不迭看向叶老太。 叶老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了下来。 “祖母,您这是作甚!”叶菀急的想要进去,可来时沈墨琛便已交代过,只得在外看着。 叶庆华父女也被这景象吓到,瞪着眼一句话说不出。 “您快起来,淮之受不住您这一拜。”沈墨琛快一步上前。 叶老夫人微微颤抖着身子:“老身给你跪下了,阿菀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我今日就将她交付于你,劳请国公爷,尽力保全她。” 她字字句句都说的颤抖。 叶菀心头苦涩,她咬着唇角,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老夫人,我与阿菀即要成亲,我自然会护着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辱她。”沈墨琛忙答应了下来。 叶菀微微抬眸,看着沈墨琛一脸严肃的神情。 “祖母,您快起来吧。”叶菀低声,“放心,我这不吃亏的性子,怎的会让自己出事?” 她温言安慰着叶老夫人。 沈墨琛冷眼,瞥了一眼冯氏:“且,您是阿菀的祖母,便也是我的祖母,若这牢中有人想对您不敬,那便是在打我的脸!” 冯氏被吓得身子一震,她颤抖的不敢开口。 一旁的叶槿攥紧了衣裙。 她当真是羡慕。 为何叶菀的命就如此好? 出生即是将军府嫡女,从小守着这么多人的喜爱。 分明是从小一同玩到大的玩伴,温樾爱着她,萧子凛也爱着她。 如今又来一位靖国公,丝毫不介意她从前要与他人成亲,反倒对她一心一意,将她事作为己事。 叶槿不自觉喉咙一滚。 从小,祖母就疼爱叶菀,哪怕是她犯了天大的错误,在祖母眼中也是好的。 而为何,自己并没错处,却要跟着叶菀的爹娘在此处受苦,哪怕是往后出去了,怕是也很难再找到夫婿。 为何叶菀便能得到如此爱护?而自己就什么都没有? 思及此,叶槿双眸含泪,不自觉的哽咽了。 叶老夫人颤抖的起身,将自己手上的玉镯拿了下来,招呼着叶菀。 “阿菀,这是祖母带了几十年的镯子,今日将它赠予你与靖国公,便当作祖母为你们婚事添的嫁妆。”叶老夫人声音颤抖。 “祖母!”一旁的叶槿喊出了声音。 这镯子分明是叶家的传家宝,只给叶家新妇的,如今却给了叶菀。 祖母是想彻底将叶菀摘出去,只要她作为沈家妇,便不会跟着自己一道死..... 叶老夫人没理会。 她将镯子放到叶菀的手心:“拿好了。” 沈墨琛看着叶菀一脸难受的模样,她泪水簌簌流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淮之谢过祖母。”沈墨琛忙不迭将镯子带到了叶菀纤细的手腕。 叶老夫人叹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走吧,莫要在此处了。” 途中遇刺 若非是沈墨琛强行要带着叶菀离开,叶菀当真是有些想多陪陪祖母。 出到牢狱外头,叶菀看着玉镯发呆。 沈墨琛喉咙轻滚,想要询问叶菀在想什么。 “陛下可有让靖国公晚些再去北上寻乞儿?”叶菀放下手。 “北上并非为小事,耽误不得,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最快明日一早就启程。” 叶菀微微颔首:“我猜也是。” 陛下又怎的可能为了自己的外甥就耽搁家国大事儿。 不过...... 叶菀瞥了一眼沈墨琛俊朗的侧脸,心中猜测,陛下应当是想过要换人的,只不过沈墨琛没答应罢了。 沈墨琛垂首看着身旁的女子,不知她又在思忖什么。 两人上了马车后,叶菀才低声开口:“明日一早我会将自己需要的带好,您不用操心我的。” 她神情恹恹的说着,却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也不似方才一般继续趴着看风景了, 只是一人静静的待着。 马车行至城内口便忽而停下。 沈墨琛原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忽地睁开眼睛。 叶菀则是没反应过来,险些摔倒在了车栾内。 “留在车内,我下去看看。”沈墨琛掀开帷幔瞥了一眼后,便跳下了车。 叶菀欲要开口喊住,可看见沈墨琛下了马车之后,她总是觉着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她说不上来。 她伸手,慌乱的摸向腰间的刀,屏息凝神的坐在车内等着。 车外。 沈墨琛与白石护在车栾的两侧。 “主君,方才那箭矢朝着马飞来,好在我反应快,将马调转回去。”白石说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沈墨琛微微拧眉,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今却又如此安静? 白石手握紧了几寸长剑。 叶菀在车内,抿唇。 那日遇到余廷尉要杀沈墨琛,之后去偷尸看见了火油和军械,马上就要北上,马车却又被逼停。 他们为何这么着急动手? 若是明日他们出了城之后,动手岂不是更方便。 叶菀细细思索着,忽而,她双眼一瞪。 难不成是因自己让陛下惩罚余廷尉,与余廷尉一起联手偷运火油和军械的急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动手! 可他们分明知道城里想要杀靖国公难如登天,为何要躲在暗处动手?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叶菀忽而一愣。 她攥紧了腰间的匕首。 “啪!” 叶菀觉得车中一阵剧烈的晃动,她心下一惊,忙不迭伸手紧紧抓住了一边的木梁才稳住了身子。 惊觉过后的她低声轻喘着,一点儿都不敢放松下来。 旋即,她听到了一众人马的声响,外头的打斗声也随之而来。 沈墨琛本是注意着四周的,可忽而发现马架上没人,只听马一阵嘶吼后,便疯了一般的左右摇摆。 车栾也跟着马摇晃,马上就要翻到在了地上。 “叶菀,下来!”沈墨琛手握利刃,迅速切断了马两侧的缰绳,伸手将里头的人儿一把拽了出来。 叶菀伸手,紧紧拽住了沈墨琛,旋而整个人靠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中。 两人抱着滚落在了地上。 “沈墨琛,你没事吧?”叶菀的脑袋是靠在沈墨琛受伤的肩膀处,如此一番拉扯,伤口定然撕裂开了。 沈墨琛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捂着自己的伤口坐了起来:“没事。” 叶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想死。 她搀扶着沈墨琛起来,寸步不离的跟在沈墨琛的身后。 白石一个人抵挡着数十人,根本抵不住,是以,沈墨琛也需快些上前帮忙。 “你别离我太远。”沈墨琛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人,一挥大氅,抽开了腰间的刀。 叶菀就跟着他的脚步移动,看着沈墨琛刀起刀落,那人的脑袋瞬间就要掉下来似的,整个人血淋淋的倒在了叶菀眼前。 血更甚飙了他们二人一脸。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害怕定然是假的,如此多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她自然心中会跟着慌乱。 忽而,叶菀看着有人正欲从沈墨琛侧面挥刀而上,她反应迅速的瞪大了眼睛,抬脚重重踹开了那人。 什么味道? 叶菀觉着方才那人身上的这味道有些熟悉。 但情况太过焦灼,叶菀根本迫使不了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只得想着如何才能活命。 “沈墨琛,我们撤吧,你肩上的伤抵挡不了多久 。”叶菀皱着眉,看着沈墨琛的后肩上已渗出了血迹。 沈墨琛一抹脸上的血,垂眼看着自己肩头的血。 叶菀握着匕首,都做好了若是再有人冲上来,自己就一刀捅过去的准备。 沈墨琛已能清晰的感觉到肩上的疼痛,他低声喘着气。 “沈墨琛,走啊!”叶菀拽着他的大氅。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马蹄踏地的声响,叶菀闭了闭眼,完了,若是他们又来人了,她与沈墨琛还有白石当真是要死在这里到了。 正思索着,眼前的人忽而纷纷咬毒自尽。 只有一人,直直朝着叶菀扔过一把利刃。 沈墨琛眼中一顿,猛地转身紧紧抱住叶菀,伸手挥起大氅,将那利刃挡了回去。 叶菀靠在沈墨琛怀中,却只能闻到沈墨琛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微微皱眉,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喉咙一滚。 “哎哟!靖国公!”来人正是来传召的李福,瞧见这底下尸山血海的,李福不自觉闭了闭眼睛。 沈墨琛缓缓松开了叶菀。 “国公爷,陛下召您与叶娘子即刻入宫。”李福惊慌之后,想起了正事,忙不迭朝着二人行礼。 ... 宣成帝本是心情惆怅,想着沈墨琛马上就要北上,才说喊来宫中一叙,谁知才知道沈墨琛私放叶菀进牢中去看叶家人了。 这气的他赶紧就将两人召唤回宫了。 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是等到了消息。 李福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陛下,靖国公遭遇了截杀,如今正在贵妃宫中待太医诊治。” “截杀?淮之有没有事?”宣成帝皱眉。 李福细声:“请陛下放心,靖国公并无大碍,不过是将上次的伤口扯开了。” 宣成帝忽而觉得不对劲。 他赶紧下到殿中,看着李福:“那叶家娘子呢?” 李福微微一愣,虽不知陛下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规规矩矩的道:“叶娘子不过是一些擦伤,受到了些惊吓。” “哦~受到惊吓......”宣成帝喃喃,“走,去阿钰宫中!” 人心浮动 殿中,太医给沈墨琛包扎着伤口。 “哎哟国公爷,您这是怎么弄得?怎的撕裂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太医赶紧给他上药,生怕一会儿血流个不止。 叶菀站在一旁,略微有些窘迫的撇了撇嘴。 总不能直接说是因拉她下车才会扯开的吧? 这伤口,叶菀确实也有一份功劳,若非是自己想快些逃命,使得力气大了些,也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拉扯出这么大的伤口。 “陛下到!”外头宦官传报到。 叶菀忙不迭对着殿门外行礼。 宣成帝进入到殿内,挥手让众人平身。 他趴到屏风上,看了看沈墨琛的伤口。 “朕已经派人去查了,那些人皆为死士,很难找出是谁指使的。”宣成帝皱眉,“你与他们动手时,可察觉了不对?” 沈墨琛的伤口被包扎好了。 他冷冷吐出了俩个字:“没有。” 宣成帝气的撸袖子,转而看向了一旁头发丝都是乱的叶菀:“那你说。” 叶菀:?我,我吗? 她也没跟人家动手,怎的可能瞧的出来? 宣成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叶菀,盯得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沈墨琛被太医扶着坐了起来,“陛下既都说那些都是死士了,便说明是不想让我们北上查案的人。” “余廷尉昨日被罚在家中,与此次行动无关,那这些人定是他同伙派出,但我已命人去问了,今日廷尉府一人没少。” 此言一出,叶菀忙不迭捂住了耳朵。 她当真是不想听到这些。 那不就是有人在私下豢养死士,结党营私准备谋反的前兆么...... 廷尉府这些人是在明,而还有别人在暗。 “行了,你们二人还吃不吃晚膳了?”钰贵妃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看着叶菀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皱眉:“来人,将叶娘子带下去沐浴更衣。” 沈墨琛欲要起身,钰贵妃忙不迭喊住:“你们舅侄二人,还是在这儿继续聊。” 她回眸看向宣成帝:“陛下,恕臣妾多嘴,若非有人当个出头鸟......” 钰贵妃说一半,便止住了。 她转身离去,殿里只留下了沈墨琛与宣成帝二人。 “人心浮动实乃正常,待到将走私盐案的幕后主使抓出,往后定能给朝堂之人做个警醒。”宣成帝暗暗叹了口气。 建国不过数十载,如今人心浮动,实是都会遇到的坎坷。 沈墨琛抬头:“陛下,若是走私盐案的主使是朝中老人,百年世家,您也会罚?” 宣成帝一挥袖:“自然。” 沈墨琛忽地提了一口气,他整理好衣束起身。 “你明日就要走了,今日不如就带着你的新妇留在宫中,明日一早朕亲自给你送行。”宣成帝道。 沈墨琛却摇首:“宫中规矩多,臣怕阿菀住不惯,还是带着她回去罢。” 宣成帝觉着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就在此处用膳,用膳之后再走!” 沈墨琛应下了。 ... 叶菀被几个宫女架着沐浴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裳。 一切归就后,叶菀被带着去见了钰贵妃。 她眼前正放着歌檀木盒子。 “民女参见贵妃娘娘。” 钰贵妃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叶菀,好好打扮之后,确实好看清爽了不少。 “这是本宫送你的礼物,你尽管带着。”钰贵妃眉眼带笑,拿起了桌上的盒子。 叶菀碎步上前,双手接过了盒子:“民女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快打开瞧瞧吧。”钰贵妃道。 叶菀微微颔首,抬手轻轻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两套崭新的骑装。 “淮之他们从前出征,都是一群糙汉子,哪懂得女娘要精细些,淮之定是没曾想过要备上几套女娘的骑装,本宫便就代他长辈之行,送了两套予你,山高路远,你们夫妇二人万事小心。” 叶菀伸手轻抚着这骑装的布料,当真是上好的绸缎。 她双眼微微一闪,从前爹娘不怎的在家,只有祖母想过这些,会给她备上几套。 叶菀抬眸:“多谢贵妃娘娘,不过......娘娘是怎的知道我会跟着国公爷一同北上的?” 钰贵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不能说。 若是从她的口中传出去了,叶菀怕是很难跟着沈墨琛一同出城了。 叶菀识趣的捂住了嘴巴。 “走吧,时候差不多了,去用膳。” 叶菀微微颔首。 二人方才走到永春宫口,就瞧见沈墨琛一身大氅站在那。 叶菀微微一愣,看着他高阔的背影,心中一跳。 “淮之,你不是在陛下殿中陪着么?”钰贵妃微微拧眉,甚是疑惑。 沈墨琛回眸行礼后,看着叶菀:“臣是来接您与阿菀的。” 钰贵妃无奈一笑:“走罢。” 话罢,三人便一同朝着膳厅走去。 叶菀和沈墨琛则是走在钰贵妃的身后。 叶菀捂着唇低声询问沈墨琛:“陛下没有责怪我吧?” 沈墨琛看她呆头呆脑的模样,一笑,摇头。 叶菀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今日那些人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叶菀压了压唇角,“却没想到害得你旧伤复发。” “无碍。”那群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马受惊,让叶菀摔死或是受伤,总之,只要不能跟着沈墨琛北上就是了。 只不过这一点他是想不明白的。 为何他们会这么着急动手,且,还是对叶菀。 难不成是上次为了救自己,叶菀去偷尸的事儿被他人知晓了? “我们这么长时间不回去,阿满会不会等着急了。”叶菀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瞿嬷嬷应当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惩罚她之后,她愣是想要发火都不敢,毕竟国公爷知道了这件事儿,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甚至都不曾吵嘴,她若是再做出格的事情,不免会害了自己。 是以,叶菀如今也不用担心那老媪对阿满下手。 她正想着,嘴角还带着笑意,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满...... 两人相视一眼,几乎是同一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叶菀微微拧眉,她就说今日那包子的味道为何会如此相像,原来不是她鼻子有问题,而是...... 那两家包子铺有问题! 不像心悦琛哥哥 叶菀忽而看向沈墨琛:“你今日是带着阿满去的城南章记买肉包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昨日便觉着,与城东那家李记味道甚是相像。 从前叶菀经常偷跑出去,每次出到城东,必然是会去李记买包子,那家铺子的李掌柜,都可说是瞧着叶菀长大的了。 李掌柜很爱与叶菀聊自己的家中事,有时是儿时玩闹,有时是大难逃荒,有时则是家中妻子。 总之,是一样不落的跟叶菀聊。 是以,今日阿满送来包子时,叶菀才会纠结为何两家的味道如此相像。 沈墨琛摇头:“未曾发现。” 叶菀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微微拧眉:“可否在出宫之后去城东一趟?” 沈墨琛冷吸了一口气。 方才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叶菀来的,如今还是跟在他身边的最为安全。 他颔首。 “我此前从未听说过章记,今日还是头一次,可偏偏你方才带了阿满买了肉包,晚上那群人就直奔着要要我的命,我很难不怀疑,许是阿满知道些什么,他们觉着阿满告诉予我们二人,于是才想要了我的命。”叶菀细细分析着。 若是这般,单独将阿满留在都城或许太过危险。 沈墨琛看着叶菀紧拧的眉头,低声:“你在想阿满么?” 叶菀觉着沈墨琛甚是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无论是她想什么,总是能第一时间便猜到。 她点头:“我担心她一人留在京城不安全。” 沈墨琛淡漠道:“多带一个人也无妨,你只需自己照顾好她便是。” 叶菀忽而一笑,看着沈墨琛:“你倒是什么都愿意帮我。” 她亮蹭蹭的双眸盯着沈墨琛心痒痒,他咳嗽了几声,掩饰着自己脸侧的红稍。 到了膳厅,叶菀跟着钰贵妃入了女席,男女席由一层屏风相隔。 叶菀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倒只有四公主和宁陵郡主是她见过的。 宁陵郡主挺直了腰身,死死盯着叶菀。 若非是她快要成为琛哥哥的新妇,才会有资格入席,竟是已眼高于顶,见到她们招呼都不打。 “妹妹。”皇后看向钰贵妃。 钰贵妃也礼貌的回应。 叶菀则是乖乖的曲身行礼。 “叶氏,你坐在那就是。”皇后手指轻佻,指了末席的位置。 “多谢皇后娘娘。”叶菀规矩行礼。 宁陵郡主的目光就未曾从叶菀身上离开过:“一日不见,妹妹看起来倒是憔悴不少。” 叶菀微微抬眸,对上宁陵郡主挑衅的目光。 她本是不想理会,若非是长辈们都在这儿,她当真是想让宁陵郡主尝尝一个人演独角戏的滋味儿。 “我与淮之方才一同回来的,许是他的车架太快,吹乱了我的头发。”叶菀就是存心刺激宁陵郡主的,她说着,还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宁陵郡主一下急眼了,她秀眉拧着:“你是故意的?!” 叶菀压了压唇角:“郡主误会了,你问,我答罢了,何有故意之说?” 说着,她还挑衅的挑了挑眉毛。 宁陵觉着自己快要气炸了,她唇角快压到了下巴,但却被叶菀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公主妃子们更甚是低声轻笑着。 钰贵妃则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只有皇后一人瞧着宁陵郡主被这般欺负,这心中着急。 她拧着眉:“妹妹,您看看这.....” 钰贵妃唇角噙着笑意:“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你我不必在意。” 皇后也只得悻悻闭上了嘴巴。 一旁的二公主低声笑道:“宁陵,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母后竟还让你天天跟四妹混在一处,我都担心四妹被你带坏了。” 宁陵脸上又羞又恼:“二公主莫要嘲弄我了,我不过是与叶家妹妹开了个玩笑罢。” 一旁的三皇子妃拧着眉梢,整个小脸羞红:“你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叶家妹妹如何是好,往后她嫁于淮之,那便与我们有了关联。” 叶菀玩弄着牙箸,若是此行顺利,救出了爹娘,许是也不用嫁给沈墨琛了。 不过既然是陛下下的旨意,许是也不好说自己还能不能脱身。 但如若真的要让她面对这些皇亲贵胄,她还当真是需要不少精力。 宁陵郡主却忽而撇嘴,小声嘟囔着:“嫁不嫁得成还说不定呢。” 这话只有她身旁的四公主听到了,四公主眉眼一拧:“宁陵,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父皇钦点的婚事,怎可能不成?” 若是不成,那便是抗旨! “我又没说错,你瞧叶菀那副模样,哪里像心悦琛哥哥的样子?”宁陵郡主还是不服气。 四公主皱眉:“那也是他们的事儿,上次我已帮你出过气了,你就莫要再念着表兄了。” 宁陵郡主不满的垂首。 “宁陵,你与四妹又小声嘀咕什么呢?”二公主与四公主一母同胞,自然是担忧自己的妹妹跟着别人学坏。 叶菀如今算是看了个清楚,最能说的莫过于二公主了,她好似非常看不惯宁陵郡主的模样,三皇子妃则是习惯打圆场,至于三公主,自入门开始,她就没瞧见那公主说一句话。 “我不过是与宁陵说些闺中密事,没什么。”四公主忙不迭替宁陵郡主打圆场。 二公主冷哼了一声:“最好是,莫要跟着宁陵学会了嚼舌根子。” 四公主只得讪讪闭嘴。 宁陵郡主皱着眉睨着叶菀,那神情好似在说:叶菀,你给我等着。 叶菀则是默默喝了一口茶水,唇角带笑。 她可不等,反正马上就要离开都城了,谅宁陵郡主也没有本事追过来。 用膳之后,众人散去,叶菀便在殿门口等着沈墨琛。 方才她们在吵架之时,叶菀能听到隔壁也在议事,只不过说的是什么不甚听得清楚。 她在殿门口来回踱步了半晌,都未曾见到沈墨琛的身影。 “叶菀!”宁陵郡主刚好抓到了落单的叶菀,她倒要看看还有没有拦着她。 叶菀回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宁陵郡主的模样:“郡主有何事?莫非又是想被淮之说教?” 宁陵气极,胸口猛烈起伏着:“你少一口一个淮之的叫!” 唯一的军功换的 “我就叫!”叶菀朝着宁陵郡主做了个鬼脸,接着喊道,“淮之淮之淮之!” 宁陵郡主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她皱着眉头,气的直跺脚:“叶菀!!” 叶菀丝毫不理会她无理取闹的模样,只是看着她气完之后,才苦口婆心:“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没必要非缠着沈墨琛罢?” 提到这个,宁陵郡主更甚生气了,若非是这叶菀忽然横插一脚,陛下定然是会将她许配给沈墨琛的。 结果! “若非是你从中捣乱,我定是会如愿以偿,如今你得了便宜还来我这儿卖什么乖?”宁陵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叶菀。 叶菀冷笑了一声:“若是沈墨琛喜欢你,又怎会求陛下与我成亲。” 说起这个,宁陵郡主眼中愠色更浓了:“你还好意思说,若非是琛哥哥要娶你,老国公爷的军功也不会这般就被陛下收走。” 闻言,叶菀顿住。 她脸上不再有嬉笑的表情,转而是严肃的:“你说什么?” “你竟不知道!”宁陵郡主瞪大了眼睛,“他为了娶你,取走了家中老国公爷唯一一道军功拿去与陛下做交换,才得到了你出狱的圣旨,否则,光凭琛哥哥,怎的可能这么快就将你从牢狱中救出来。” 他竟是用亲生父亲唯一的军功去换的。 可......可为什么? 她与沈墨琛当时不过见面两次,一次是在自己与温樾的成婚宴上,一次则是他亲手带人抓了他们一家。 且,两次二人都没什么交谈。 是以,那日自己逼婚时,沈墨琛并非是因没见过女子脱衣而害羞,而是真心的...... 叶菀想不明白。 “叶菀。”宁陵郡主看着叶菀半天没有反应的模样,皱眉喊道,“叶菀!” 叶菀猛地抬头,她脸上神情复杂:“多谢宁陵郡主告知我这些。” 话罢,叶菀转身离开。 谢? 宁陵盯着叶菀的背影。 这人是疯了吗? 自己不是来找麻烦的么?她谢谢自己作甚? 叶菀一人默默的走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沈墨琛救自己的身影。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里愧疚。 自己本就是一直在利用他,对他所有的表现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老国公的死对于沈墨琛来说本就是一个执念,可如今他竟..... 叶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沈墨琛的人马才追了上来。 “女君在这儿!”白石伸手指了指前方形单影只的叶菀。 沈墨琛微微抬眸,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 叶菀心下一惊,本能的想要抽开手,却被那带着温度的掌心紧紧包着自己的手腕,她一下便不想动了,任由沈墨琛这么拉着。 “你一个人瞎跑什么?!”沈墨琛皱眉,略微带着火气的开口。 叶菀一滞,呆愣的道:“我想事情,没注意就走了这么远。” 沈墨琛心下那根紧绷着的弦松动了下来。 他皱着眉:“以后别瞎跑,这是在宫里。” “哦.....”叶菀低声。 她抬眸看着沈墨琛那双黝黑的眸子,昏暗的宫巷,映衬着他顷长的身影。 沈墨琛眼中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 叶菀的心不自觉跟着跳动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这不该有的情绪,看着沈墨琛:“你从哪追过来的?” 白石在一旁唏嘘道:“主君担心您走丢绕了膳厅周围,巴不得将整个皇宫翻过来,可算是寻到您了。” 叶菀不可置信的盯着沈墨琛的眸子,手轻轻挣脱开。 沈墨琛狠狠剜了一眼白石。 白石这才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叶菀微微拧眉:“我不会有事的,这是在宫里,那么多侍卫在呢。” 她不明白,沈墨琛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对她好,难不成就因那两次模棱两可的见面? 许是觉着不现实,叶菀强扯了扯唇角,“走吧,不是说要去城东么?” 沈墨琛紧张的神情渐缓,他微微颔首。 今夜他们失败过一次,且叶菀和沈墨琛还被召回了宫中,那些人便不再敢轻易行动。 沈墨琛骑着马带着叶菀慢慢悠悠的朝着城东走着。 如今是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叶菀侧坐在他的身前,垂睫盯着地板,思忖了半晌。 沈墨琛一拉缰绳:“到了。” 叶菀这才抬起头,看着那旗帜上写着“李”,才想要下车。 沈墨琛却伸手扶住了她按在马鞍上的手背:“别动。” 叶菀呆愣的看着他。 沈墨琛自己下了马,才伸手保住了叶菀的腰肢,将其抱了下来。 “沈墨琛你的伤口......”叶菀盯着他的肩膀。 她担心这么一抱,又将伤口撕裂开来。 沈墨琛只是淡漠道:“你又不重。” 叶菀悻悻颔首,不敢再抬头看沈墨琛。 二人一同走到了李记门口,敲了敲门,可却无人回应。 叶菀皱眉:“这个时辰,平常人家也还未睡啊。” 沈墨琛看着门没动静,他伸手,狠厉的退了一把。 “啪嗒!” 门果然开了。 这让叶菀与沈墨琛更加觉着奇怪。 若是睡下了,又为何不锁门? 沈墨琛伸手握住了叶菀,自己在前面探路。 叶菀垂睫看着他的手,心中一滞,呼吸都变得痒痒。 她跟着沈墨琛走了一段,却没见到有人的痕迹。 叶菀皱眉上前看着桌案上的包子:“这都发霉了。” 许是很多天都未曾有人来过。 沈墨琛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整个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两人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叶菀看着这包子,起码已放了三四日这么久。 周围的桌上也结了一层灰尘。 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很久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从前李掌柜最忌讳浪费粮食,这包子应当是出事当天吃的。”叶菀拧紧了眉。 孩子、百姓,这群畜生竟是一个都没放过。 她的手紧紧捏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噔”响。 “别着急。”沈墨琛只得安慰,他继续朝着里头看去。 “嘭。” 衣柜里忽而传来细微的声响,两人蓦的相视一眼,将目光转移到了衣柜上。 沈墨琛对着叶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后,他轻轻拔出了刀,贴着墙边,慢慢挑开了衣柜....... 姚娘 眼前出现的,是一妇人抱着两个尚未年幼的孩子。 怀中孩儿一男一女,紧紧依偎在妇人的怀中。 三人都被绑了起来,甚是连嘴巴都被封了起来。 沈墨琛看着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处。 叶菀微微一愣,竟是没有李掌柜? 她上前,拆掉了妇人与孩子嘴巴上的封条。 “救救我的孩子!”妇人能说话的第一句话,便是救她的孩子,她双眸含泪,颤抖的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叶菀看了一眼沈墨琛,他微微抬剑,双眸淡漠。 “沈墨琛......”叶菀急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要!” 只听“咔嚓”一声,妇人身上的绳子被砍断。 叶菀都快呼吸不了了,瞧见沈墨琛只是斩开了绳子,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妇人赶紧腾出手,将孩子身上的绳索解开。 后,抱着两个孩子走出了柜子,哭着跪了下来,按着两个孩子给二人磕头:“快谢谢恩公!” 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自己母亲说的,那照着做便是了。 他们二人叩首:“谢谢恩公。” 叶菀上前扶起他们二人:“快起来吧。” 妇人抱着孩子站起了身子。 叶菀深叹了口气:“你们是李掌柜的妻子?李掌柜呢?” 提到李掌柜,妇人猛然落泪,她哽咽着,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我与夫君已经数日没见了,当日我们一家四口正在用饭,忽地闯进来两贼人,绑住了我们,将我夫君带走了......” 两个孩子害怕的瞧着眼前的人儿。 叶菀没曾想到会如此,他们不过是一路逃荒过来,支摊在都城维持生计的平民百姓,如今却被害到如此下场! 也不知李掌柜如今是否性命无虞...... “若是李掌柜被劫,那城南章记定然是他做的肉包,既如此,那儿一定有他们的线索。”叶菀迫切的看向沈墨琛。 她不希望李掌柜惨死。 “我先就派人去查。”沈墨琛收起了刀剑。 叶菀看着妇孺,开口:“那我留在此处守着他们罢。” “不行。”沈墨琛几乎是斩钉截铁的,“你忘了今日?” “他们既已将一家三口绑在此处,怕是早想着他们会在柜中饿死,定是不会再回来,你去便是。”叶菀抬眸看着沈墨琛。 她忽而想到今日宁陵郡主对自己说的,声音柔软了不少:“麻烦了。” 叶菀心中愧疚,除了这句话也不知说什么。 许是她有些自私罢。 但去了城南,说不定也能查到走私贩盐的线索,就当是,顺手帮她救下李掌柜。 往后这救命恩情,叶菀会还。 沈墨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不自觉松动。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竹筒,塞到了叶菀手中:“若是有危险,点燃它,附近的铁卫骑会立刻赶来的。” 叶菀手中握着竹筒,心中一登,此物什既能召唤铁卫骑,那必不是寻常物,沈墨琛就这么给她了? “谢谢.....”叶菀有些错愕。 沈墨琛没应,他离开了屋子。 屋内只留下了叶菀和妇人与一家三口。 妇人盯着叶菀打量了许久,才缓缓拧眉:“您是.....叶将军家嫡女?” 叶菀一愣。 这妇人自己从未见过,不过是听李掌柜提起过。 叶菀微微颔首。 “我夫君从前总与我提起您,您时常不来,他还会惦念,不过您应当是记不得我这老媪了,我从前不过是在屋子里远远瞧了一眼,没曾想如今你既已长成如此窈窕之女。”妇人唇角带了笑意,“我姓姚,叶娘子可唤我姚娘。” 姚娘看着自己怀中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我与李掌柜的孩子。” 叶菀能注意到她看向孩子满脸宠溺的神情。 两个孩子捂着肚子,女孩皱眉:“娘,饿!” “我去给你们做吃的,叶娘子,劳烦您帮我看下孩子可好?”姚娘说着,将怀中的两个孩子推到了叶菀面前。 叶菀顿住,她看着姚娘,方才还哭的要死要活的,如今却是带着笑,眼中泪也不再见。 她心中想着,嘴上还是扯起一抹笑容:“好,放心吧。” 如此,姚娘才走到了后厨。 叶菀搂着两个孩子,盯着姚娘离开的背影。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带着两个孩子坐到了桌子两侧,将桌上发霉的肉包扔了。 两个孩子甚是听话,不吵不闹的。 其中年长的女孩开口:“阿姐,你认识我爹爹么?” 叶菀笑着颔首:“认识。” 女孩垂首,轻声嘀咕着:“我已有许久没见到爹爹了,他本说着要给我带糖葫芦的。” 叶菀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方才姚娘与他们说的分明是在吃饭时候李掌柜才被贼人掳走,如今这女孩却说是要李掌柜答应了给自己带糖葫芦? 这说不通。 “放心,你爹爹定是不会忘记的。”叶菀眯着眼笑了笑。 女孩这才放下心来。 叶菀从身上找出了两块饴糖,分给了他们二人:“阿姐这有两块糖,你们先吃着垫垫肚子,很快你们娘亲就会将饭做好。” 女孩微微颔首,接过了饴糖:“谢谢阿姐。” 叶菀轻声:“不客气。” 她看向一旁的小男孩,从方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阿姐,我幼弟不会说话。”女孩舔了两口饴糖,看着自己的幼弟。 叶菀心下一滞,怪不得。 男孩只是默默吃着饴糖,低着头,看似是有些自卑的模样。 “不会便不会,阿姐听说,有的人天赋异禀,老天总想带走些什么,比如他的嗓音,但这人失去了嗓音,反倒是有着绝顶聪明。”叶菀笑着揉了揉男孩的脑袋。 男孩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叶菀后,又继续吃饴糖。 不知过了多久,姚娘将饭菜端了上来,她还带上了叶菀的碗筷。 “叶娘子,您同我们一块吃点吧。” 叶菀盯着饭菜:“不必了,我已用过膳了。” “叶娘子可是觉着我们这小门小户,做的饭菜寒碜?”姚娘扯了扯唇角。 叶菀看着她的眉眼。 果然有问题。 “怎么会,我这当真是吃饱才来的,害怕积食,便就不吃了。” 姚娘却还是坚持着给她夹了菜推攮到了叶菀的面前:“叶娘子,您几日救了我们,我们这也不知怎么回报,您就尝尝吧。” 她满是期待的看着叶菀。 为何总是要让自己吃这东西? 叶菀心中满腹疑惑,保险起见,她将其推到了男孩身旁:“孩子还在长身体,我就不跟他们抢了。” 李掌柜畏罪自尽 男孩只是接过了碗,正欲要吃,却被姚娘打断。 姚娘用牙箸狠狠打了一下男孩的手:“这是给恩人的,你这是作甚?!” 叶菀心中唏嘘:果然有问题。 她笑着看向姚娘:“何必打孩子呢?” 姚娘略有些窘迫:“我不过是想着让您先尝一尝......” 她看着叶菀怀疑的目光,赶紧找补:“再者说,本就是我给你的,这孩子还小,竟是这般不懂事儿,递给他就要。” “这样啊。”叶菀目光细细盯着姚娘。 她的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若是她没猜想错的话,这碗菜中有毒。 叶菀眼眸忽而凌厉,她一把拉过了身旁坐着的男孩,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到了男孩细嫩的脖颈间。 许是姚娘没曾想她会发现,眼神蓦然就慌张了起来。 小男孩被吓到了,他吚吚呜呜的伸手想要抓住姚娘。 女孩也一时间大哭了起来。 “叶娘子......您、您这是作甚,快放开我儿!”姚娘站起身子。 一旁的女孩大哭着揉着眼:“阿姐放开他!” 叶菀敛住了笑容,目光死死盯着姚娘:“为何要害我?” 姚娘一愣。 果然是被发现了。 她双手颤抖着:“叶娘子,求求您先放开他......” 叶菀倒也不是滥好人,如今眼前的妇人想要害自己,她只能挟持对于姚娘来说重要的人。 这男孩不会说话,本就惹人怜惜。 从前李掌柜会怜爱她一个父母远行之人,娶的妇人,自然也是疼爱孩子之人。 “你倒是先说。”叶菀微微挑眉。 “我说!”姚娘双手伸直,生怕叶菀伤害到了孩子,她颤抖着,“我说......” 姚娘悔恨的跪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着:“我与我夫君,本是逃荒而来,好不容易积攒下了产业,开了个包子铺,前几日却被人找上门威胁,他挟持了两个孩子,我夫君没办法,只得跟着他们离开。” 叶菀没有轻信:“那为何还会答应您女儿带糖葫芦?!” 她的刀刃离近了男孩几寸。 姚娘死死的盯着刀刃,生怕划上孩子,她大吼道:“因为......因为他们威胁我夫君,必须每日酉时去城南寻他们,是以......是以我夫君出门前才会说会给孩子带糖葫芦,但没曾想此次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她说着,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 “你们又为何会在柜子里?”叶菀挑眉。 “我夫君试图不再继续与他们来往,被发现后,我们母子三人才会被绑了起来以作警醒......”姚娘回答的越来越快。 叶菀冷眸盯着姚娘:“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为何要害我。” 姚娘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捂着自己胸口:“我.....我没有想要害你,我不过是在菜中下了些安眠药,想着若是方才那男子回来要杀我们,我就用你挟持做人质,我当真没有想要害你性命......” 看着叶菀似信非信的神情,姚娘趴着上前拿起碗:“您不信我吃给你看.....” “不必了。”叶菀松开男孩,将匕首收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姚娘,“他不会杀你们,你们没必要给我下药。” 姚娘手中的动作一顿,满是惊慌的抬眸看着叶菀。 男孩则是咿咿呀呀哭着跑到了母亲身旁。 姚娘紧紧将男孩拥在怀中。 “放心,我有着分寸,李掌柜待我好,我自不会伤害了他的孩儿。”叶菀甩了甩手臂,“你还是快些给......” 叶菀还没说完,门“嘭”的一声被踹开。 沈墨琛带着白石闯了进来。 他脸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沈墨琛眼神阴鹜的盯着眼前的姚娘:“把他们三人给我拿下。” 叶菀一愣,看向沈墨琛,他双眸猩红,似是方才杀人之后还未缓过劲来。 “沈墨琛。”叶菀喊道。 沈墨琛放下刀剑,转而看向叶菀,彼时,铁卫骑也冲了进来,将姚娘和孩子按住。 叶菀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许是他过来的太快,身上都还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怎么回事?” “我赶到时李掌柜已畏罪自尽,留下了认罪书。”沈墨琛从怀中掏出认罪书,递到了叶菀手中。 他忽而眸中杀意渐减:“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叶菀摇首:“没有。” 叶菀慌乱的展开认罪书,上面是用血写的:“吾被奸人所害,无奈犯下罪行,望放过我妻与子.......” 叶菀不可置信的读了很多遍。 “尸体呢?”叶菀不相信人当真是已死了。 沈墨琛回眸看向叶菀:“李掌柜自尽之后,放火烧了屋子,我只夺回了认罪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姚娘缓缓退后了几步,抱着孩子,盯着他们二人。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她怒吼着,连怀中的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 姚娘双眼泛红睨着叶菀:“叶菀,你不是说你想要救他么?他人呢!他人呢!” 她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 沈墨琛忙不迭捂住了叶菀的耳朵,冷眼看着姚娘:“带走!” 叶菀看着血书,眼眶逐渐模糊,她将血书放在胸口。 从前李掌柜常常对她说,往后的日子会相安无事,她的爹娘也会凯旋而归。 到时若是她成了亲,定是要邀请他这俗人喝上一杯酒。 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人,怎的忽而就死了? 她紧紧捏着血书。 姚娘与两个孩子被带走之后,沈墨琛才松开了叶菀的耳朵。 他低头,看着叶菀双眸红肿的模样,心中好似被狠狠割了一刀。 “我送你回去休息。”沈墨琛牵住她的手。 叶菀肩膀微微抖着,沈墨琛微微拧眉:“明日要启程,你先回去。” “他们三人会被带去哪?”叶菀一抹眼泪,平复着情绪。 沈墨琛喉咙一滚:“没有尸首,定不了罪,或许,他们母子三人会一直待在牢中,直至死。” 看着叶菀还在落泪,沈墨琛的心似被人紧紧抓了一把,他伸手,将瘦弱的女孩圈在怀中:“会好的。” ...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缓缓从屋子中出来。 白石过来禀报:“主君,那.....那妇人自尽了。” 叶菀双眸一愣。 为何对我好? 白石带着叶菀与沈墨琛一同去了方才姚娘自尽的地方。 “适才看守之人想着让姚娘与孩子待在同一处,便就先抱了孩子们走,谁曾想这一回头,她便想推开旁人撞在木桩上,看守之人好不容易将其拉回来,她就咬舌自尽了。”白石微微拧眉,盯着地上姚娘的惨状。 她口中全是血,趴在地上,睁着眼一动不动。 白石压了压唇:“想来......是夫君死了,她也不愿独活。” 叶菀看着地上的姚娘,心中仿似刀割,她不理解。 哪怕是李掌柜走了,但她还有两个孩子啊! 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最小的男孩还不会说话。 本就失去了爹爹,如今又没有娘亲的庇佑,在牢狱中怎的存活下去? “都怪你!”小女孩忽而哭着跑过来,不停捶打着叶菀。 她哭的整个小脸都是红彤彤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若非是你们来了,娘亲就不会死,娘亲就不会死!” 小女孩愤愤的盯着叶菀:“亏我觉着阿姐是好人!可你带来了爹爹去世的坏消息,还逼的娘亲自尽!” 叶菀本就注意力分散,被这么一打,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沈墨琛本欲上前拉开小女孩,却被叶菀制止了。 如今让她发泄,总比往后带着恨要好些。 小男孩无声的哭泣着,双手不停的揉着眼睛,根本没空瞧叶菀。 小女孩打的累了,就哭着坐在地上,她绝望的爬到了姚娘面前摇了摇她:“娘,您醒一醒,您不要我与弟弟了么?” 她哭的厉害,不停地摇晃着姚娘。 沈墨琛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叶菀,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皱着眉,示意一旁的人将姚娘的尸体带走。 小女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要被拖走,哭的更甚厉害了,小小的身躯不停推攮那些人,后又抱着姚娘,不让人碰。 军士们甚是不忍心对小女孩下手,最后看了一会儿,还是将小女孩拉开,将姚娘的尸体带走了。 小女孩看着娘就这么被人带走,不停的喊着:“你们要带她去哪?你们已经逼死娘了,为何还要她的尸首!” 为何?! 小女孩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可没人回应她。 待到他们都被带走之后,沈墨琛才放下了手,看着叶菀:“回去好生休息,明日要北上了。” 叶菀不知说什么。 她心中知晓爹娘远离的痛苦,许是沈墨琛也知道的,他自幼爹娘便西去,他也能理解。 可不知怎的,心中就像是有顽石死死压住一般令她喘不过气。 原来生死是这般容易的事情。 无论是李掌柜,还是姚娘。 他们二人方还是活生生的性命站在叶菀的面前,可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所以爹娘从前征战沙场,也是见到的这些么? “若是我们不来,他们就会活生生饿死在衣柜里。”沈墨琛接着安慰道。 “我知道。”叶菀捏紧了衣裳。 从前,她都觉得生死不易,可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叶菀更想要活命了,她还有许多愿望未曾实现,在这之前,她都不想死。 “往后出了都城,这般情景,或更甚严峻的比比皆是,若是你承受......”沈墨琛话还未说完,便被叶菀打断。 “我能承受,我只是.....需要些时间缓解。”叶菀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方才不将李掌柜的死讯直接告诉姚娘,是不是她便不会死? 可她既为李掌柜的新妇,便应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沈墨琛带着叶菀回到国公府时,叶菀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躺在床上在,翻来覆去都不曾睡着。 直至烛火燃尽,她才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入夜。 “啊!”叶菀忽而惊醒,她胸口猛烈起伏,曲身坐起扶着胸口,慌乱间,她赶紧点燃了身旁的烛火。 她做噩梦了。 “嘭!!”屋门被推开。 叶菀心下一惊,忙不迭抬眸,正瞧见沈墨琛慌张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只不过叶菀想问的是他怎的在屋外,沈墨琛则是想问她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做噩梦了。”叶菀捂着心口,“我梦见李掌柜质问我为何要逼死姚娘。” 她的心砰砰直跳,双眼紧紧闭着,似是还未从方才的害怕中缓过劲来。 沈墨琛走上前,坐在了床榻前。 “你不必自责,他们二人的死都与你无关,你不过也是被牵扯进来的罢了。”沈墨琛曲着一只腿,手搭在膝盖上。 叶菀看向沈墨琛。 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还是关键时刻能抓好几次的那种。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从身后保住了沈墨琛的脖颈,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着男人。 沈墨琛心中一热,心中像是被猫挠了一般。 “沈墨琛,我借你权势,你为何还要对我好?”叶菀轻佻眉梢。 沈墨琛呼吸一滞。 他眉眼凌厉,拿开了叶菀的手。 本是柔情的神色瞬间便的冷漠:“你我有着交易,我自......” “可我如今除了给你惹祸事,倒是没帮你多少。”叶菀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姚娘为爱自杀的方式太傻了,叶菀发誓,此生除为至亲之人而死,定不为所谓的男女之情而不顾家人绝了自己的性命。 “若非是你知道包子铺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发现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包子铺也为他们的窝点。”沈墨琛抬眼。 叶菀眸子深邃:“既是同盟,我们二人之间应该知根知底,我的事儿,你全然知晓,但我对你却是一知半解。我且问你,都城传闻你亲手处死了姑父一家,欲意何为?” 沈墨琛回眸,瞥了一眼叶菀。 他缓缓起身:“我瞧你莫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好好休息吧。” 叶菀捏紧了拳头。 这句话就像是触碰到了沈墨琛的逆鳞一般,他忽而态度便转变了。 她猜想的果然没错,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信任。 所以无论是用军功求娶,还是这几日护住她的性命。 应当都是因为她为救爹娘,沈墨琛为查真相,这两个案子有着密切关系,且又都与走私贩盐有关。 教她用刀,也是为了到时在北上无暇顾及自己。 叶菀死了,偷跑出都城的事情也会露出马脚。 到头来,两人都是为了自己。 ... 翌日一早,二人早早起身,准备好了一切。 叶菀带上了阿满,只不过阿满年纪小,她还没想好怎么套话。 巧儿自然而然也是跟着二人一同北上的。 阿满被叶菀抱上了马车。 “娘子,有人来送行。”巧儿小跑着到了叶菀身边。 叶菀微微拧眉,如今家人都在牢狱中,还有谁会来为她送行? 巧儿支支吾吾,不敢看叶菀:“是成安伯夫人与小伯爷,还有萧小将军。” 留的后手 萧子凛便罢了。 吕氏与温樾送行? 这倒是稀奇。 叶菀冷笑了一声,自己让他们成安伯府一家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却来送行? 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巧儿从伸手仆妇手中取下了大氅,披在了叶菀身后。 “娘子,若是不想去的话,奴婢去回绝了他们便是。”巧儿细心的给叶菀系好大氅。 叶菀看着不远处的车栾。 “去。”去看看他们想要作甚。 今日沈墨琛要离京,宣成帝本是想着亲自送行的,但却被钰贵妃制止了。 叶菀知道这做法,宣成帝想要送行虽不知是否是真的担心,但钰贵妃是觉着他们此行也必须隐蔽些才好,大费周折反倒会害了他们。 是以,今日他们是以远游的借口离开的。 瞿嬷嬷站在一旁,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叶娘子如今与国公爷有婚约,若是再去与成安伯府有瓜葛,怕是不妥吧?”她可是对于叶菀倒吊着她抽鞭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叶菀没恼,反倒是抿嘴笑了笑:“瞿嬷嬷上次的伤好了吗?没好的话,我倒可以让国公爷再等一时辰,等我抽完你再离开。” 瞿嬷嬷眼珠子一骨碌的转了转,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叶菀看她不敢再说话的模样,看向巧儿:“你告知国公爷一声,我去去就回。” 巧儿行礼称是。 叶菀独自一人朝着不远处的车栾去了。 见到叶菀过来,吕氏忙不迭下了马车,她没好气的瞪了温樾一眼:“你给我赶紧的!” 温樾眉眼带怒的下了车栾,双手背着看叶菀。 叶菀朝着吕氏行礼后,一副乖顺的模样:“成安伯夫人,小伯爷,不知二位怎的忽然过来了?” 温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前几日在宫门时遇到你,你不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很?如今怎的又变得乖顺起来了?” “你闭嘴!”吕氏抢先打断了温樾,旋而一脸笑意的看着叶菀,“他最近心中不顺,菀儿你莫要跟他一般计较。” 说着,吕氏微微叹了口气:“前几日得知叶家的事儿,我与伯爷都痛心疾首,不过我们相信叶将军人品,定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可惜我没能力,也没能好好瞧你一面,你可莫要怪罪我......” 她伸手抚摸着叶菀的脸颊。 叶菀心中冷笑。 若是想要见她,前几日她出狱与沈墨琛订婚闹得沸沸扬扬时候怎的不来? 如今倒是来装起好人了。 吕氏的性子,那日成婚叶菀就已经看透了。 此次来怕也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伯母倒是与菀儿生分了,从前您与伯爷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中呢。”叶菀说的规规矩矩的。 这惹得温樾更甚不快,他皱着眉:“你少在装了,霜凝早与我交代了,若非是你送信,我.....” “啪!”吕氏不由分说的给了温樾一个耳光。 温樾目光一滞,不可置信的看着吕氏:“娘,我说的何错之有?” “闭嘴吧!本就是你对不起菀儿,你若是再说,我回去定是家法伺候!”吕氏冷眼看着温樾。 叶菀心中唏嘘。 难得,最宠爱温樾的吕氏,竟会出手打温樾。 叶菀忽而一笑。 “菀儿,我是没管教好樾儿。”吕氏略带歉意的看着叶菀。 叶菀只是笑笑:“伯母,我们时辰紧急,便就不过多闲聊了,待到我回到都城,定是上门亲自拜访。” 她行礼。 吕氏也没有强留。 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叶菀便转身欲离开了。 她看了一眼萧子凛欲言又止的模样,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萧子凛微微低头,捏紧了衣袂,带着人马离开。 吕氏看着叶菀走远,皱眉看向了一旁的温樾:“儿啊,娘打疼你没有?” 温樾捂着脸,你说呢? 他沉着脸不说话。 “我方才在马车上同你怎的说的?如今叶氏与靖国公有着婚约,我们必须要跟她保留着情谊!若非是你当日在宫门口出言不逊,我又何至于拉着你亲自过来?”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眼看着叶菀离去的背影:“若是想要保住温家,一定要用从前的情谊困住叶氏,她心肠最软,从前我们待她极好,定是会念着这份情谊,这是我们留着的后手。” 温樾看着不远处的车架,缄默。 “那便待到她毫无用处之后,我再好好的将仇怨还回去!”温樾目光阴狠,“霜凝整日在家哭闹,惹得我心烦,我要纳妾。” 温樾捏紧了拳头。 “那你为何让他有了身孕?”吕氏冷声,不过想了之后又叹气,“不过也好,若非是有着霜凝,叶氏背着罪责就要进我们家门,罪臣之女与通房丫头,还不如后者呢。” ... 沈墨琛掀开帷幔,看着叶菀已回来之后,闭了闭眼。 “主君,你为何不同女君一起前去?”白石实在是看不懂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沈墨琛冷声:“没必要。” 反正对她的好,她都在觉着是一场交易,从未真心。 “启程。”沈墨琛下令。 白石赶紧作揖称是。 一行车队摇摇晃晃的出了城。 巧儿给叶菀倒上了茶水:“靖国公今日怎的了,一句话也不与娘子说。” 叶菀看着前方:“不说便不说。” 有着一道婚旨,他也不可能舍下她不管。 “你伤好些没?”叶菀看向巧儿,她都没休息两日,便跟着自己赶路了。 巧儿笑了笑:“放心罢娘子,国公爷的金疮药管用得很,如今伤口都结痂了。” 叶菀看着她没事,心中也松了口气。 “停!”车外忽而有人喊。 叶菀微微拧眉,掀开帷幔,前面已尽数停下了,只见白石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白石!”叶菀忙喊住。 白石看向叶菀,皱了皱眉。 “怎么停下了?”叶菀问,她朝着前方细细眺望了一番。 白石撇嘴:“叶娘子,您的老相好好像追来了......” “温樾?”叶菀皱眉,他好端端的追过来作甚? 白石叹了口气:“不是!” 他有些不耐的模样:“是萧小将军。” 让我跟着你们 巧儿微微拧眉:“萧小将军?他今日不是来给娘子您送行了么?你们说了什么呀,怎的他还追了上来了?” 要怪就只能怪她家娘子从前的模样招人,之前娘子与温樾好的时候,巧儿其实更希望萧小将军上位。 可如今娘子已与靖国公有了婚约,没曾想这萧小将军还是追了上来。 叶菀摇头,她也不知为何萧子凛会一路跟来。 “我下去瞧瞧罢。”叶菀起身,弯着腰下了车栾。 白石在一旁气鼓鼓的抱着手:“女君,不是我说您,您这些旧情缘早些断了吧,您这样我家主君......” 主君岂不是随时都要担心女君红杏出墙了么? 白石心中感叹:唉,主君何时受到过这般苦楚啊? 叶菀没说话,只是拧着眉头看向身后,果然,萧子凛带着一队人马跟过了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 见到叶菀走过来,萧子凛唇角轻轻勾了勾,活似活泼小狗般朝着叶菀招手。 叶菀走上前,朝着萧子凛身后看了看,约莫跟着十人左右。 “你怎的来了?”叶菀问。 萧子凛看着叶菀模样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唇角一下就耷拉了下来:“我知你此次偷偷跟着靖国公,是想去调查伯父伯母的事,我也想帮你。” 叶菀深深叹了口气:“此行危险,你怎能这般贸然跟过来?再者说,若是被萧伯父知道了,定是会打断你的腿的!” 萧将军从前对于萧子凛便管教的严厉。 萧家拢共有五个孩子,只有萧子凛一个独苗男丁,是以,家中人巴不得将他宠上天,才惹得萧子凛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心性纯良。 “我爹知道的。”萧子凛不死心。 叶菀可不相信,这萧将军竟单独给他放了出来,跟着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莫要唬我了,便是萧伯父答应了,伯母定然也是不愿的,你赶紧回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一会儿城门关了,我看你去哪!”叶菀跟看着幼弟一般的目光盯着萧子凛。 萧子凛却压了压唇:“便是因危险,我才想要跟着你的。阿菀,你就同意罢,我会书信与娘说明的。” “若是伯父伯母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我带着你到处乱跑?他们没答应,你就不许跟着我去。”叶菀拧眉,试图吓唬萧子凛。 但他一点没在怕的,反倒是反问叶菀:“若是我爹娘答应了,你就会带我去了?” 叶菀无奈。 她是这个意思么? “就算是他们答应了,沈墨琛也定然不会同意的。”叶菀道。 萧子凛却忽而一笑:“不会的,我去求靖国公,让我跟着你们。” 他说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良驹。 此次来他是下定了决心的。 便是自己太软弱,上次在宫门,竟还想着让阿菀原谅温樾。 回去之后,他觉着自己做法甚蠢。 得知靖国公他们要去游行,他就起了疑心,询问了萧将军。 这才知道他们是想去北上调查走私贩盐一案,想来叶菀跟着去,定然是想去寻伯父伯母的踪迹。 那时,他便下定了决心,总要勇敢一次。 他已因怯弱错过太多了。 萧子凛喉咙一滚:“放心阿菀,我没有别的心思,我知你与靖国公感情深厚,只不过伯父伯母待我极好,我心中实在是担忧,就算是你不允我一同,我也会想办法自己跟着你们的。” 他情绪忽而低落。 从前的萧子凛很少被带出门,身旁也没几个知心朋友。 好不容易萧将军带着他去了一趟叶府,结识了叶菀温樾几。 那时他不敢说话,若非是叶菀拉着他一同融入,许是也不会有他们如今相识的几年。 说白了,叶菀算是第一个乐意跟他一同玩耍的伙伴。 伯父伯母更不必说了,他们总是护着自己。 从前温樾想要欺负他,还被伯父伯母训斥了一通,后,还给他拿了不少稀奇玩意儿,同他说了许多趣事。 对萧子凛来说,叶家夫妇,就好似他的义父义母。 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叶菀:“阿菀,你就同意罢。” 叶菀看着萧子凛的模样,她压了压唇角:“我去问问,你先在这儿等我。” ... 沈墨琛坐在车架内,有些坐立难安,他微微拧眉。 “这么久了,聊什么呢?这不是耽搁时辰么。”他低声。 肖汲听见车内沈墨琛的呢喃,叼着根稻草,回眸:“主君,您若是担心,自己下去看看不就是了?”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手紧紧攥起:“我看你莫不是想挨军棍了?” 肖汲冷声一嘁,生怕沈墨琛听到,还故意小声了些。 分明就是他担心女君被人拐走,却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他们走的很早,怎可能耽搁时辰? “主君,您与女君吵嘴,就想着将她推手于他人?” 此举,甚蠢。 肖汲没敢说出口。 沈墨琛强压着自己心中怒火。 他皱着眉头,欲要起身去查看。 “主君,女君过来了。”肖汲忙看向车驾内。 沈墨琛闻言,拿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了一口。 叶菀心中还是忐忑的,早知昨日不与沈墨琛吵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帷幔却被人用力挥起。 叶菀吓得一愣,看向车内的沈墨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略带愠色的眸子。 “有什么事上来说。”沈墨琛话罢,放下了帷幔。 叶菀屏息凝神,这下可真得费些心思了。 她被肖汲扶着上车,撩开了帘子,进到了车内。 不得不说,里头还真是宽敞,约莫能坐下四五个人。 她缓缓坐下,看向沈墨琛:“昨日之事是我鲁莽了。” 总之先服软。 沈墨琛眉眼轻转,手中摸索着杯盏:“说事。” 若非是叶菀有事寻他,定然不会一开口就服软的。 认识叶菀这么久,除了上次询问叶将军夫妇是否还活着之外,叶菀还当真是没说过一句软话。 叶菀眉眼轻佻:“萧子凛,是我儿时的玩伴,他想跟着我们。” 她也知道如此一来是有些为难沈墨琛,只不过看着方才萧子凛也心意已决。 这人,若是他们明面上不同意,定还是会偷偷跟着的。 若是出了事,她也不知如何跟萧伯父交代。 她抬起好看的眸子,看着沈墨琛:“不过你不同意也没事,我也担忧他出事儿,可,适才他这么说了一顿情谊,我也不知该怎的拒绝。” 过来 沈墨琛盯着叶菀略微有些失望的神情。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揶揄道:“你到底是希望他一起,还是不希望?” “我自是害怕他出事无法交代,且此行若是带上他,反倒是麻烦你了。”叶菀回答的模棱两可。 沈墨琛听得心痒痒,总是觉着不舒坦。 他放下杯盏:“我听闻萧子凛从小在家娇生惯养,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向萧将军交代?” 叶菀赶紧抬头:“所以你就是不答应嘛,那要不您去和他说?” 他说的话总比自己有用。 沈墨琛瞥了一眼叶菀。 这不明白着就是推他出去背锅的么? 不过是她自己不好意思回绝,才来让沈墨琛去的。 到时候,她只需装作夹在中间很为难的模样,附和两句。 这丫头,无非就是想让他当这个恶人。 沈墨琛冷笑着摇头。 也不知自己当时怎的就答应了叶菀的逼婚。 装乖卖巧,令人烦躁。 “不去。”沈墨琛目视前方。 叶菀微微拧起秀眉,好了,现在这招没用了。 她心中也窝火,可想想,沈墨琛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以,她没表现出来。 叶菀索性起身:“行,那我自己去。” 沈墨琛蹙眉,方才还是一副求人的姿态,如今倒是转变的快。 “你要答应他?”沈墨琛挑眉,伸出的手滞在半空。 叶菀回头:“国公爷既都说了不允,我怎的敢让他跟着我们?” 她娇俏的朝着沈墨琛推了推鼻子,气呼呼的下了车。 “主君,您不拦一下?”肖汲看着车内沈墨琛也窝火的模样。 分明就是在意,就是不说。 这两人,当真是硬茬碰硬茬。 白石也赶了过来,他指着叶菀离开的背影:“女君这脾气也忒大了吧?” 全都城也就叶菀一人敢与沈墨琛这么叫板了。 “主君,您当真就是对她太好了。” 肖汲反驳:“我倒是觉着,主君不太理解女人,你说这女人吧,吃软不吃硬,咱主君老板着张脸,人家想亲近不也被吓回去了么?” “你懂什么?主君如果不表现的吓人些,怎的震慑铁卫骑?又怎的震慑敌军?难不成笑的跟朵花似的上战场?那不是等着被打么。” 沈墨琛听得胸口猛烈起伏着,他掀开帘子:“你们二人是想吃棍子?” 肖汲与白石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俩眼神交换着,互相责怪对方说话没轻没重的。 白石撇了撇嘴。 肖汲伸了伸懒腰:“待到主君有危机感时,就会想通的。” 沈墨琛在车内听着。 他伸手,略微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一直板着脸? 忽而,沈墨琛觉着不对劲。 自己为何要在意这些呢。 在叶菀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花灯节见到叶菀时,她会抬着亮亮的眼睛看着温樾,笑得灿烂,询问温樾她是否聪明。 这样的神情,他未曾见过。 可经历叶家一事之后,这般活泼灵动的叶菀,就好似忽然消失了一般,反倒是成了一副步步为营,只为自己与家人的模样。 好似每一次她与自己亲近,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又或是挑衅。 总之,全然没有男女之情。 沈墨琛微微闭眼,拧了拧眉心。 ... 叶菀走到了萧子凛身边,情绪不高的模样:“你还是回去吧。” 话罢,叶菀没有多言,而是转身上了车栾。 萧子凛微微拧眉,还想再叫住叶菀,可那话好像卡在了嗓子眼,说也说不出。 巧儿看着叶菀一脸神情恹恹的模样,有些担心:“娘子,您就莫要心烦了,这事儿想想靖国公都不会答应的,你们如今是婚约关系,这还有别的男子跑着追过来,若是我是靖国公,我也得生气。” “可我们是同盟,并非.....”叶菀欲言又止。 巧儿一脸语重心长:“同盟能对您这么好么?娘子,靖国公对旁人可没有对您一半的耐心,您当真心里没点儿触动?” “是啊是啊!怪哥哥虽然人很奇怪,但是对阿姐是好的。”阿满抢声道。 虽然一开始她也不怎的喜欢沈墨琛,不过沈墨琛对阿姐好,那她也会对沈墨琛好。 叶菀心跳蓦然一窒。 她双睫一颤:“他心思狡黠,怎知是不是我还有利用价值才对我好的,且,如今叶家遭难,我怎的能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巧儿看叶菀就是思虑太多,所以才整日一副愁思模样:“娘子!如今老夫人他们得了靖国公照拂,在牢狱中虽没有从前在府中过得舒坦,却也比旁人的待遇好上许多,且我们要寻将军与夫人,还需要些时日,您不能总把自己困在这一件事儿上,且,你都没问过靖国公,怎的就知他只是为了利益呢?” 叶菀缄默。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沉思着。 “哎哟娘子!”巧儿扶正了叶菀的肩膀,笑嘻嘻的看着她,“您不必如此伪装,起码在我与小阿满面前,您可像从前一样。我知自将军他们出事之后,你心里不踏实,但我们这不都陪着您吗?” 叶菀微微颔首。 “巧儿,你说的对,把堪舆图拿来。”叶菀一副坚定的模样颔首。 巧儿叹了口气,得嘞,白说了。 一行人晃晃荡荡走了约莫四个时辰,才找到了一处歇脚处,叶菀下车欲透气,却看见身后的萧子凛竟还是跟了他们一路。 她没察觉便算了,沈墨琛也没察觉? 叶菀微微拧眉,捶了捶坐麻了的双腿,站在原地。 萧子凛下了马,一路小跑着过来,从怀中取出了一些吃食:“阿菀,这是我一早就准备的,你定是饿了,快尝尝。” “我不是让你回去么?”叶菀挑眉,有些生气。 萧子凛略有些窘迫:“我这都跟过来了,你就别斥责我了。”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而出现了一道严厉的声音:“叶菀,过来!” 叶菀心下一愣,回头,沈墨琛正站在二人身后,目光凌厉的打量着萧子凛。 萧子凛赶紧抱拳作揖:“靖国公。” 沈墨琛瞥了一眼萧子凛后,才看向走到自己身侧的叶菀。 叶菀眨着长如翼的睫毛,轻咬粉唇:“我.....我让他离开了。”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转头看向萧子凛:“萧小将军,此行你可告知过萧将军以及家眷了?” 空气有点酸 “知道,我在家中留了书信。”萧子凛眸带警惕的看着沈墨琛,最后,还是抱拳,“多谢靖国公关怀。” 叶菀眯眼看向萧子凛,感情方才他说的萧伯父知晓,是这个知晓? 这不是瞎胡闹么? “你就如此告知萧将军的?”沈墨琛气笑了。 当真是被宠爱长大的。 沈墨琛瞥了一眼身旁的叶菀,她下意识的伸手遮住自己的脸,目光闪躲。 叶菀眼睛微闪。 如今已经出了都城很大一段路了,若是再让萧子凛回去,定是不安全,还不如让萧子凛跟着他们呢。 她看向沈墨琛:“我代子凛跟你道歉。” “你以何身份代他道歉?”沈墨琛唇角带着笑意的看着叶菀。 叶菀略微窘迫:“儿时玩伴。” 她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是前嫂嫂? 也不对,自己与温樾还未拜堂,算不得成亲。 “你又在想什么呢?”沈墨琛看着叶菀一副沉思的模样,就知她没在憋什么好屁,索性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叶菀看向萧子凛:“如今他都跟过来了,现在让他回京也不安全,还不如就跟着我们留在此处,待到下个驿站,我会书信一封给萧伯父让他派人来接子凛。” 她伸手抱住沈墨琛健硕的小臂,晃了晃:“可好?” “啊?”萧子凛看似有些不满意的模样,“只能到下个驿站啊?” 他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当真是想陪完全程的。 叶菀皱眉看向他:“对,已是很远了。” 沈墨琛勾唇一笑,看着萧子凛:“萧小将军若是想要多陪我们走下去,怕是就要问问我的铁卫骑可否同意了。” 萧子凛犹犹豫豫的嗫嚅着:“我不怕。” 沈墨琛挑眉:“你说什么?” 萧子凛抬眸,撇嘴:“我说我不怕,靖国公,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都城,此是第一次,我定要跟着你们一直到找到伯父伯母,我才回去!” “你.....”沈墨琛气极。 叶菀忙不迭拉住他:“我和他说吧,您别生气。” 她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沈墨琛缄默。 叶菀这才看向萧子凛:“若如今天下安定,你要跟着我们自是没问题,可此次靖国公与我身上都有着各自要完成的事情,我们无暇顾及你,你若是想游历山川,待到陛下一揽天下之后也不迟,不会太晚的。” 萧子凛微微拧眉:“此事是我做的欠妥当,我知道了。” 叶菀看着他的神情,总是放心不下,这当真是知道的意思么? “那现在,这个饼可以吃了么?”萧子凛笑着,将方才包好的饼再次递到了叶菀面前。 叶菀接过饼,一笑:“谢谢。” 彼时,肖汲和白石正倚靠在车架上,双手环抱,拧着眉头盯着二人交谈。 “他们在说甚呢?我咋听不清呢?” “应是萧小将军在请女君吃饼吧?” “哦,你说都这份上了,主君也不担心,就这么放心的看着他俩?”白石看向肖汲。 肖汲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挨军棍了。” 白石挠了挠脑袋,他今儿没犯错啊,怎的可能会挨军棍? “你少咒我,我在跟你说主君的事儿呢。” 沈墨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二人面前,拧眉细细盯着他们二人。 “白石,我看你皮痒了。”沈墨琛盯着白石。 白石悻悻的闭上嘴,肘了肘身旁的肖汲,心中暗骂:就知道坑害我。 肖汲只是捂着嘴偷笑。 叶菀拿着饼子,走了过来,如今自己拖家带口的,是得好好的献殷勤。 她笑着看向沈墨琛:“你吃么?” “我不饿。”沈墨琛冷冷道。 叶菀皱眉,撇了一块饼放到嘴里,喃喃:“这不挺好吃的。” 阿满跑了过来:“阿姐,怪哥哥不吃的话让阿满吃吧,阿满饿了。” 她笑意盈盈的盯着叶菀,叶菀伸手轻轻揉了揉阿满的脑袋,将余下的饼子都给了她:“吃吧。” 沈墨琛正欲开口,他胸口猛烈起伏着,看着阿满吃饼子,缓缓叹了口气。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饶城?”叶菀看向沈墨琛。 沈墨琛却狠狠一挥袖:“问萧子凛去。” 话罢,他上了车栾。 叶菀看着他这背影,怎的感觉这空气里一股酸劲儿呢? 几人在这空地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旁边便是一个树林,只是不知通向哪儿。 不过这的空气倒是清新,叶菀本事觉着马车上晃晃荡荡的难受,如今倒是舒坦了不少。 周围的兵士闲来无事,便就进了树林中狩猎。 叶菀皱着眉看着他们,问一旁的肖汲:“往日靖国公带你们出征,也时常让你们狩猎?” 肖汲一笑:“这路途无聊,兵士们想找些乐子,便就时常会弄些小型的狩猎比赛,瞧谁打的猎物大。” 还真是有趣。 叶菀抿唇笑了笑:“那平常这些猎物便是兵士们晚上的加餐了?” “是,这也可以大幅度节省军中粮草。”肖汲看向叶菀,“女君若是有兴趣,不如也去一试?”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讨论着,身后的车栾上忽而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她若是去了,兵士们是打猎,还是保护她啊?” 沈墨琛揶揄道。 叶菀气的咬紧后槽牙。 她好歹也是将门之女,能会的还是会一些。 沈墨琛这么说,简直就是看不起她! 叶菀的好胜劲儿冒了上来:“肖汲,可有多余的弓箭。” “有。” 肖汲刻意的对着身后的车栾说的。 话矣,他去寻了一把多余的,递给了叶菀:“这是平常我用的,女君莫入太深,注意安全。” 叶菀颔首,掂量掂量了弓箭。 爹从前教过她,只不过后头都是自己待在后院练习射爹的靶子,还没真正试过活物。 这么一想来,她倒是有些手痒痒。 巧儿生怕叶菀出事儿,就一直跟着她。 叶菀紧紧盯着树林里的动作,她耳朵轻轻一动,对着一旁灌木丛跳起的黑影一箭射了过去。 “中了,娘子!”巧儿比也未能还激动。 叶菀拿着弓箭冲她一笑:“走,过去看看。” 两人兴冲冲的走了过去,扒开了灌木丛,竟是一只白兔子。 叶菀抓起了它的耳朵。 “还挺可爱。”只不过已要成为盘中餐了。 “走吧。”叶菀看向巧儿,也不能贪,只不过是试上一试,晚些还要赶路呢。 巧儿笑着点头。 “嚓~” 林中忽而传来声响。 巧儿看向叶菀:“娘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 叶菀拧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握紧弓箭,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有叛徒 巧儿双手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又是一声! 叶菀猛然回头,是有人抓草的声音。 她拧眉,抽出了匕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 叶菀没轻举妄动,而是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那儿扔了过去。 但那草丛中却没了动静。 叶菀忙不迭上前查看,什么都没有。 “应当是什么走兽从此处过去了。”叶菀确认安全后,才告诉身后的巧儿。 巧儿闻言更甚害怕了:“不会是蛇吧?” 叶菀摇头:“这个季节哪有蛇?” 如今马上就要到冬日了,哪来的蛇?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四周,忽而目光落在了一棵树上。 树上有着一道深刻的刀印。 有人在这儿打斗过...... 叶菀伸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了抚这刀印。 她很快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不知是何人在此处打斗,这距离都城也不算太远,难不成都城之外就如此不太平了? 还是,这附近有着山匪? 叶菀没多想,总之这个地方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告诉沈墨琛情况之后,先行离开,寻找驻扎营地的地方。 她转身带着巧儿离开。 “走,回去寻他们。”叶菀生怕自己与巧儿被发现,是以,二人说话的声音甚小,她牵着巧儿的手腕护在自己的身边。 “娘子,怎么回事?”巧儿不解。 叶菀没应,而是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那抓草的声音又来了,可没一会儿,却彻底的消停了。 叶菀走到声音来源的方向,眯眼仔细看了看。 一抹黑色的影子在那! 这衣着,不是铁卫骑的么? 叶菀心下一惊,忙不迭冲了过去,扒开了草丛。 果然是! 那人好似快要没有呼吸了,身上全是刀伤,鲜血流了满地,那伤口就好似一个莫大的窟窿,鲜血不停的朝着外冒。 “巧儿,快去喊人!”叶菀双手紧紧按着伤口,试图止住血。 巧儿被吓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 叶菀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快去啊!” “好.....好。”巧儿如小鸡啄米般颔首,边说边往回跑。 叶菀看着地上的兵士似乎想要说什么,赶紧附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兵士嘴里含血,说话含糊不清,眼睛瞪得很大:“是......是叛徒。” 他只能说出这几字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是死不瞑目。 叶菀双手还沾染着他的鲜血,她微微瞪眼,看着没了呼吸的兵士。 沈墨琛手下的兵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连他们都打不过,必然不可能是山匪! 叶菀平复着自己的慌乱的情绪。 兵士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物,叶菀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拿下来,奈何这兵士攥的太紧。 叶菀使尽了力气,才掰开了他的手指拿了出来。 这模样应当是个令牌,只是上面被血迹沾污,看不出写了什么。 而兵士的一旁,有着一块摔碎的玉佩。 叶菀双手颤抖的捡了起来,拼凑在了一处,是一个“珏”字。 她双眸渐渐泛红,颤抖着起身。 方才他说的那句话,定是铁卫骑里有叛徒。 只是不知这叛徒是何人,竟是害了与自己并肩作战数年的兄弟。 “叶菀!” “阿菀!” 叶菀只觉得浑身无力的后退了几步。 沈墨琛快一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叶菀纤细的腰,他皱眉看着地上的尸首,心中如蚂蚁啃食一般难受。 萧子凛的脚步滞在了半路,只是皱眉看着叶菀与沈墨琛。 见到此景,白石与肖汲忙不迭上前查看。 “是阿木,已经断气了。”白石强忍着心中的难受,伸手,将的双眼按下,想让他放心的走。 白石咬着唇,无声的哽咽着。 沈墨琛看着叶菀满是鲜血的双手:“你受伤了?” 叶菀摇头:“没有,我方才想给他的伤口按住止血,这是他的。” 她双眸怔怔的盯着地上的尸首。 沈墨琛闭了闭眼。 “将他好生安葬罢。” 叶菀冷吸了一口气,在行军途中死了,连回家安葬都没法子,只得寻一处山头将他就地掩埋。 她双手捧着碎成两半的玉佩,递到沈墨琛面前:“这是方才我.....我在他身侧寻到的。” 一旁不愿看兄弟尸首的肖汲开口:“阿木的妻子有了身孕,这是他花了所有俸禄买的,上头刻着的是他给自己孩子取得名字。” 闻言,叶菀的心中更甚像压了石头喘不过气。 她赶紧将方才的令牌递到了沈墨琛手中:“这是阿木手中紧紧攥的,我猜是害他之人身上的.......他方才与我说了最后三字,是......‘有叛徒’。” 白石一抹眼底的泪水:“主君,那害他之人既是我们一行人中,那必然那人身上还带着伤!现在就查!” 他为阿木报仇心切。 “不可!”叶菀喊道,“此处就地害了阿木,定然是因阿木发现了什么,许是他交头,又或是别的,如今我们需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将阿木安葬之后,再寻叛徒。” 沈墨琛是赞同叶菀的说法的。 如今此处不安全,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敌军。若是有,定然是要打一场硬战。 到时反倒提前折损了兵力。 他也知晓能伤到铁卫骑的,定然不可能是山匪。 这一路,他们只要多做观察,便能找到受伤之人,他走不远的。 白石捏紧拳头,重重捶在了地上。 没想到军中竟有叛徒! 若是逮出来了,他定然要让他千刀万剐! 众人将阿木的尸首带了回去,马不停蹄的开始赶路。 叶菀则是上了沈墨琛的车架,沈墨琛让人打来了水清洗她手上的血污。 叶菀微微皱眉:“若是我懂得医术就好了,定是能不让他殒命。” 说着,她闭了闭眼,阿木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她。 “待到找到叛徒,我定让他尝一尝阿木死前的滋味。”沈墨琛轻轻替叶菀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垂睫,眼中已满是杀意。 叶菀沉沉叹了口气:“那令牌建造精湛,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方才她查看时就发现了,外头可是还有金银包裹。 沈墨琛眸子一滞。 这令牌,他儿时便见过...... 以身作饵 “沈墨琛,你发什么呆呢?”叶菀看着沈墨琛默不作声的模样,微微蹙起秀眉。 沈墨琛摇头。 他抬眸瞧了一眼叶菀。 叶菀撇嘴,虽有些怀疑,但沈墨琛定然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罢。 她也不想多问。 待到天快要暗下来时,众人寻了一处较为偏僻宽敞的地方驻扎营地。 这儿周围没有树林,只有高石,这地方倒是安全。 总之,不必再担心有人蛰伏。 营帐搭好后,众军点燃了篙火,今日莫名死伤了兄弟,众人心中都沉闷的很,个个都皱着眉,脸上也浮着一层淡淡的愁云。 铁卫骑是很有秩序的,二十人为一队,守在营帐四处,按时辰换岗吃饭。 叶菀今日见了血腥,也吃不下多少,就一人回到了营帐。 “巧儿,从前成安伯很甚喜欢给我爹爹送堪舆图,但不过都是都城周围的一些好风景,我此次都拿了过来,你帮我瞧瞧有没有这附近的。” 巧儿颔首,忙不迭打开了他们随身的箱子开始寻找。 她低声问着:“这军中有叛徒,奴婢都不敢睡觉了,也不知靖国公如何想的法子来抓叛徒,又可否在今夜抓到。” 今夜若是抓不到那叛徒,岂不是人人都得吓得不敢休息了? “他想的法子,应当与我想的一致。”叶菀喃喃着。 她今日是第一发现阿木尸首的人,且,阿木不一定发现了很重要的事儿,却还是惨死。 那便说明叛徒疑心深重。 此番一来,叛徒也会怀疑叶菀听到了什么,或是阿木告诉了她什么。 整个军队中,最不安全的只有叶菀了。 但也不妨让她成为一个好诱饵。 只要叶菀以身作饵,便能逮出那叛徒。 “娘子,找到了!”巧儿抱着那图纸小跑到了叶菀身侧,将其放在了桌上。 叶菀唇角微扬,略有些狡黠的抬头。 虽说沈墨琛会保证她的安全,却,也不能只依靠他,若是他来的不及时,自己恐有生命之忧。 是以,她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叶菀打开图纸,细细观察着。 “巧儿,你去将萧小将军喊来,只允他一人来。”叶菀看向巧儿。 巧儿赶紧应了下来,跑出了营帐外头。 萧子凛一听是叶菀找自己,连饭都没怎么吃便跑了过来。 巧儿命人守在了营帐外:“你们在此处看着,没有女君的允许,不许他人进出。” 两兵士抱拳,中气十足的称是。 巧儿入了营帐之后,两兵士眉眼对视。 “女君为何将萧小将军喊入了营帐,还不许他人进去?”一兵士好奇的回头凝了一眼营帐。 令一兵士皱眉:“这是女君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可,这当真不需要禀报主君?” “这都在主君的视线之内,不会出事的。” ... 屋里,萧子凛抿唇一笑:“阿菀,你唤我来何事?” 他看着叶菀一脸认真的模样:“难不成是今日之事吓到你了?” 叶菀摇头,她微微勾唇:“子凛,你我二人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你坐过来,陪我说上半个时辰。” 她说着,眼神不显的瞄了一眼营帐外。 萧子凛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闻言,他笑了笑,坐到了叶菀身边。 可方才瞧见桌上写的字,他眸光一滞,眉头轻拧。 萧子凛猛地抬头看叶菀,只见叶菀笑意不达眼底,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叶菀!你若是再这般,我便再也不管你了!” 萧子凛重重一拍桌子,趁机将桌上的信撕得粉碎。 叶菀冷笑了一声:“萧子凛,你以为你是谁?凭何管我?我告诉你,如今国公爷待我那简直是万里挑一,莫说是你了,就算是萧伯父今日站在我面前,我定也要说个痛快,我这人惜命,只要能护我周全,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许久没这么扯着嗓子喊过了,倒是痛快。 巧儿就在一旁附和着二人:“你们别吵了!” 她边说,边按照叶菀的要求将箱子里的物什扔到了外头。 “巧儿,我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我莫不是对你太好了!” 叶菀翘着二郎腿,说完就赶紧喝了一口水,生怕说的口干舌燥。 “这关巧儿什么事?叶菀,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攀附权贵的模样,当真让人恶心!”萧子凛也不想对叶菀说这么狠得话,但气氛都到这儿了,他只能张口胡诌了。 反正没经验,就按照宫门外温樾那副脸皮厚的嘴脸学上一学。 “好啊,我就知你与温樾是一道人!”叶菀声嘶力竭的吼着,边吼边看向营帐外的动静,“滚出去!我不需要你护着我。” “哼,没有我,光凭沈墨琛,怎的可能会保你性命?你别白日做梦了,我告诉你,国公爷早与宁陵郡主纠缠不清,他对你不过是利用之情,今日你可是亲眼看着阿木死的,他不会放过你,更不会理你!”这段话是方才叶菀小声告诉萧子凛的。 虽是不知为何,但叶菀说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定不能说错了。 叶菀盯着萧子凛,眼神凝固了几息。 这萧子凛演的不错啊! 她险些就气急败坏动手了。 “我可是阿木见到的最后一人,知道他的遗嘱,靖国公又不是痴傻,定然会护着我的!”叶菀说完后,赶紧抬手,示意萧子凛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萧子凛懵懂的点头之后,一把掀翻了几案:“那你就守着你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乖乖等着吧!” 话罢,他气势汹汹的走出了营帐。 叶菀忙不迭给巧儿递眼色:“你也滚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巧儿气呼呼的离开了。 营帐外,巧儿和萧子凛碰头。 巧儿胸口猛烈起伏着:“萧小将军,你好端端的与娘子生什么气?” 萧子凛领会了巧儿的意思:“我乐意!我如今就去靖国公营帐说个明白,我定要让靖国公看清楚这叶菀如今是何等模样的人!” 话罢,两人分道扬镳。 两个守营帐的兵士看得一脸懵:“这.....这是怎么了?” 一兵士回眸从营帐缝隙中偷瞄了一眼,叹道:“这当真是吵得离开,里头都一片狼藉了!” “好了,闭嘴吧,这不关我们的事儿。” 约莫过了一会儿,叶菀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掀开了营帐的帘子,看向外头的两个兵士:“我乏了,要休息,你们二人且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是!” 叶菀进到了营帐内,驻足,蹑手蹑脚的听着外头交谈。 “差不多了,该换班了。” “我还饿着呢,先走吧,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叶菀勾唇一笑,熄灯。 入夜,一人瞧瞧摸进了叶菀的屋子,看着叶菀睡得香甜,他蹑手蹑脚的靠近床榻身侧...... 疯子 那人悄悄靠近被褥,手中握着匕首,狠戾的对着被褥凸起的地方重重捅了几道。 他喉咙发出闷响,眼看着被褥上被血迹晕染,他得意一笑,伸手掀开了被褥,想看看人是否死透了。 哪曾想,这一掀开,根本不是叶菀,反倒是一只死的干净的兔子。 “这是我今日射到的兔子,带回来包了药,本是应当死的,硬生生被我医活了,你可喜欢这礼物?”叶菀狡黠的一笑,眉眼忽而变得凌厉起来。 那人身子猛地一僵,脑袋很快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回头:“原是你给我下套呢!” 叶菀低头轻笑,一双明眸亮的惊人:“若非是你蠢笨,我当真是担心这招唬不住你。” 昏暗中,叶菀看清了这人,是方才守在营帐外头那人。 便是,说“先走”的那人。 他一脸络腮胡,长得凶狠,极具特色。 络腮胡脸色微变,有恼羞成怒之状。 “如今正是换班时候,可没人来救你!”说着,他朝着叶菀猛然冲了过来。 叶菀眼疾手快的偏过身子,拿着匕首跟着络腮胡过了两招。 她胜在身手矫捷,步伐轻盈。 “你当真以为萧子凛是去找靖国公告我的状的?”叶菀握着匕首,附在他的脖颈间。 络腮胡眼角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你又当真以为,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能耐到主君过来?” 说着,络腮胡手中的匕首狠狠朝着叶菀的腰间扔去。 叶菀旋即转了一个身,眼睁睁看着那匕首正正插在了营帐外。 她眸中精光微闪,双手背在身后:“你说,你这匕首能不能让外头换班的兵士发现动静?” 络腮胡目光一冷,瞬间戾气横生,他气愤的大吼了一声,正欲冲过去,身后却已经被闯进来的人狠狠擒住。 他似野兽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叶菀,巴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沈墨琛伸手捏着他两只粗壮的手腕,抬脚狠狠一踹,拔出刀剑刺向了他的大腿。 狠狠两刀过后。 络腮胡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他双腿孑然跪下。 “没曾想竟是你。”沈墨琛冷冷勾唇。 叶菀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络腮胡被后来的肖汲白石将其压在了军营正中,绑住了双手背在他的身后。 白石先一步上前,愤愤盯着络腮胡:“你为何要杀阿木?!” 络腮胡自知自己早已没了退路,便直接摆烂:“要杀要剐随意,主君的手段我了解,此次定是要赴死。” “你!”白石气愤极了,“主君带我们不薄,你为何要背叛铁卫骑,背叛主君?!” 络腮胡不屑的抬头瞧了一眼坐在他身前的沈墨琛。 沈墨琛眸中凝霜,好似压抑着心中乌云压城、翻涛滚浪的怒气。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柄。 络腮胡冷冷一笑:“主君待我等好么?我与胞弟十岁入军,跟随主君十余年,我胞弟在交州一战,为救主君而万箭穿身而亡!我娘受不了打击,得了疯病克死他乡,那时候的主君呢?为了保住三皇子,根本顾不上我胞弟!他分明是为救主君而死,可没人记得他!就连尸首,都被敌军踩踏......” 他啐了一口唾沫:“如此之人,我为何要衷心!” 沈墨琛眼尾轻佻:“你的胞弟?” 他细细回想着,旋即一笑。 “你笑什么?!”络腮胡看沈墨琛如此不在乎的模样,情绪 一下被挑起,他奋力挣扎着。 白石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胞弟欲谋害三皇子,是主君亲手杀了他,为让你胞弟不背上卖国贼的名号,才给予一保护主君而死的名号,让他成为殉国的忠勇良将!” 络腮胡眸光一滞,丝毫不信的盯着沈墨琛。 半晌,他吼叫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白石情绪太过激动,想要上前动手,好在是肖汲伸手拦住,他看向络腮胡:“怎的不可能?你们兄弟二人都皆沦为卖国贼,又何等颜面来质问主君?” 络腮胡听不进,只是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叶菀上前:“阿木呢?你为何杀了他?你既知道兄弟惨死之痛,也知你娘亲丧子痛心,便就痛下杀手?!那他的亲眷呢?他因你下手而死,未遵将士战死沙场之名,怕是连个殉国的名号都讨不到!” 她双眼红着,质问着络腮胡,眼中满是今日阿木惨死之状,以及,那一枚摔成两半的沾血玉佩。 络腮胡闻言,疯了一般的冷笑。 沈墨琛眼疾手快的将叶菀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低声:“危险。” 络腮胡笑了许久,停下之后,颇有意味的盯着叶菀:“叶娘子说的如此大言不惭,若是你的爹娘因靖国公而失踪,背负骂名,你可还笑的出来?” 叶菀眉眼一滞:“你什么意思?” 络腮胡抬了抬身后被绑的酸胀的手:“你让靖国公饶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他唇角带笑,双目半阖的盯着叶菀:“怎么样?一命换一消息,我这交易不错吧?” 叶菀神色漠然,胸口猛烈起伏着:“说!” 这一切,难道当真和沈墨琛有关? 她心口剧烈的疼痛着,盯着络腮胡:“我让你说!” “叶菀,你冷静些。”沈墨琛微微拧眉,抓住了叶菀纤细的手腕。 络腮胡看着沈墨琛:“靖国公好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叶娘子怕是还不知吧,这靖国公......” 他话未说完,沈墨琛的长剑已经直直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双目一瞪,唇角渐渐溢出血丝,直至彻底没了气。 沈墨琛手中握着带血长剑,狠戾抽出,双眼猩红,似疯魔一般盯着络腮胡。 叶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沈墨琛,你疯了?!” 她盯着沈墨琛,他双眸赤红,轻抿薄唇,阴鹜目色中掺杂凉到彻骨的寒意。 鲜血飚溅在他洁白如雪的脸上。 叶菀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她眼中雾气弥漫。 后,叶菀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沈墨琛脸上。 “啪!” 叶菀咬紧了后槽牙,盯着沈墨琛:“疯子。” 与我有关 方才,叶菀 在众人面前动手打了沈墨琛。 众人嗟叹。 但叶菀不后悔,方才那络腮胡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帐中。 白石就这么看着沈墨琛,他手中握着方才擦拭脸上血污的绢帕,双眸怔怔,好似还在为方才的事儿没缓过来劲儿。 肖汲双手交握,看着沈墨琛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女君也真是,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主君动手?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岂不是毁了主君威严。 白石低着头,只得自己自顾自说着。 但沈墨琛没反应,他握紧了绢帕,拿起放在了脸一侧,正欲擦拭。 肖汲忙不迭喊住:“主君,那已是脏的了。” 沈墨琛心中混乱渐渐消散,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绢帕。 “主君,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动手?” 哪怕是秘密处置了也行,却非要在那人提到女君的父母时动手,这不就显得是主君心虚么? 肖汲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口。 沈墨琛眉眼深沉。 “女君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叶家夫妇,若是这么轻易便被人挑拨了理智,往后去到饶城还了得?就凭他,怎的可能知道叶家夫妇在哪?”白石插嘴道。 “不止。”沈墨琛喉咙一滚,“有一点他说对了,叶家夫妇落入敌手,确实与我有关。” 肖汲瞬间瞪大了眼。 沈墨琛正说了两句,便听到外头来人禀报:“主君,女君好似一人往高崖去了。” “高崖?!女君不会气疯了想不开了吧?”白石眼中闪烁着讶异的光。 ... 适才,巧儿跟着叶菀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收拾屋子,方才这屋子经过了演戏、打架,如今简直可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这靖国公为何要直接动手!那人都快说出来将军和夫人在哪了。”巧儿气呼呼的捡着自己扔出来的书卷,一点一点装了回去。 旋即,又跟着叶菀伸手合力将推翻的几案扶了起来。 “心虚。”叶菀眼睛都懒得抬一下,“除了心虚,还能有什么?” 方才络腮胡很快便要说出了叶家夫妇所在之地,真假不论,但是后面那一句,“靖国公”三字过后,沈墨琛却直接杀了他。 叶菀从前想不明白,为何沈墨琛对自己这么好,也一直自信的认为,或许人家确实是心悦自己的。 直至方才,沈墨琛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络腮胡。 那时,她彻彻底底知道了,爹娘被冤枉投降,许是与沈墨琛脱不开干系的。 他不是直接诬陷者,而是背后推波助澜者。 对自己三番两次示好,原是因心中愧疚。 那自己为了爹娘的事情四处奔走,甚至...... 甚至逼婚于他。 在他眼中,都像是一个失败者在自作聪明。 思及此,叶菀更甚烦躁,她捋了捋头发:“我出去透口气。” 这营帐,当真是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巧儿微微颔首:“那奴婢先去安抚阿满睡下......” 叶菀没应,自顾自的走出了营帐外。 适才看见这附近应当是有一处高崖,在那儿应是看得见好看的星空。 她按照成安伯给的路线走着,这崖离她不是很远,这高崖很甚吓人,从上俯瞰,底下几乎是茫茫一片,若是掉下去,那便是尸骨无存。 叶菀寻了一个高石,靠着它坐了下来。 沈墨琛,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菀抱着膝盖唉唉叹气。 忽而,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叶菀警惕的起身躲在了石头后面,她眯眼,看着不远处,有人举着篙火正朝自己的方向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的动向,竟是没察觉自己的身后早就站了一人。 那人伸手猛然捂住了叶菀的嘴巴。 “唔~”叶菀惊呼一声,瞪大了明眸,她回头,正好瞧见了沈墨琛俊俏的侧脸。 叶菀喉咙一滚,就这么盯着沈墨琛,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总之,待到不远处的人散去,脚步声渐渐消失,沈墨琛松开了手后,叶菀才收回了目光。 “你怎的知道我在这儿?”她垂睫。 沈墨琛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叶菀:“他们以为你要跳崖。” 叶菀被气笑。 从这儿跳下去,那简直是尸骨无存。 她还没疯。 不过正好,既二人已经在这儿了,还是要将话说清楚的好。 叶菀转头看向沈墨琛:“你还瞒了我什么?还不想说?” 沈墨琛缄默。 “好样的。”叶菀一笑,“从前你与我说要多点信任,做事前要互相商议,可你今日杀他之前当真和我商议了么?”叶菀目光渐冷,幽幽的盯着沈墨琛,这不就是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沈墨琛眼梢微眯:“你以自身做诱饵之时,又可曾与我商议?” “那不一样!”叶菀制止。 沈墨琛冷笑:“哪不一样?” 叶菀眸子一转:“不是一个性质。” “都是以命为由,怎的就不是一个性质了?”沈墨琛挑眉。 叶菀气极,横横瞪了一眼沈墨琛:“我与你说不清楚。” 以身作饵之事分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想法,怎能一同论述? 她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朝后面的路离开,似是觉着自己说少了什么,叶菀驻足:“沈墨琛,此事我与你没完,除非,你能重新从他嘴里扒出我爹娘的消息。” 沈墨琛眉眼深邃,情绪不显。 想来自己也没几个休息的时辰了,回去之后,叶菀逼着自己喝了一碗安神汤后便上了床榻。 恍惚间她老是梦见爹娘,梦见他们让自己去救叶家全家。 但叶菀方才想要询问他们近况,他们便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往往这时,叶菀总会惊醒。 叶菀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白花花的帐篷顶,轻轻舒了口气。 她分明以为自己睡了许久,结果也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 叶菀伸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正欲起身出去吹吹风,却忽而听到了营帐外有动静。 “踏踏”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难不成还有别的叛徒? 叶菀拧眉,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一旁的匕首,握紧了它,缩到了被褥里。 “砰砰....” 脚步愈来愈近,叶菀的心跳声也跟着愈演愈烈。 刹那,被褥被掀开。 你好像暂时杀不了我 叶菀反应迅速的拽住眼前人的手,用力拽到了自己身边,反过来整个人坐在了那人的腰上,伸手,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是你?” 昏暗中,叶菀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是沈墨琛。 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睨着沈墨琛深入潭水的双眸:“大半夜,你来我营帐中作甚?” 沈墨琛双手似是投降的姿势,放在自己的脑袋两旁,喉咙微微一滚。 “把刀放下。”他觉着这姿势奇奇怪怪的,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 叶菀松了几分握着刀柄的手:“不,你先回答我。” 沈墨琛淡漠的挑眉:“我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叶菀觉得这回答可笑。 如今叛徒已被抓了,军中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不想,自己怎的可能会出事? 就这么点儿事儿,还“麻烦”他跑一趟。 “现在看见了?我没死,甚至还能杀了你。”叶菀伸手,将匕首抵近了他脖子上的嫩肉。 沈墨琛微微勾唇,看着女孩天真的眸子。 他冷冷抬手,抓着叶菀拿着匕首的手腕朝着自己脖间靠近。 这厮力气很大,叶菀都傻眼了。 她可不想在军营里杀主帅。 叶菀瞪着眼用力挣脱着,可下一秒,自己整个人就被撂翻到了沈墨琛身侧,她呼吸一滞。 匕首还在她的手中,可,手腕却已被沈墨琛按压着,强力的使刀刃自己对向叶菀了。 “你好像还暂时杀不了我 。”沈墨琛眉眼轻佻,揶揄着搂紧了叶菀纤细的腰肢。 叶菀眉眼一顿,她微微拧起秀眉:“放开我。” 沈墨琛力气大,她只能试着推搡几次。 眼瞧着推攮不开,叶菀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放弃了挣扎:“要杀要剐赶紧的。” 沈墨琛气笑:“我没事杀你作甚?” “那你没事,为何要拉着叶家下水?”叶菀掀起眼帘,不耐的质问。 沈墨琛喉咙一噎。 一时,他也不知怎的将事情的经过完全告诉给叶菀。 叶菀不舒服的伸了伸脖颈,没好气的推开了沈墨琛。 “我们二人既没有信任,又何必多说些什么,各自完成各自的事儿,互不影响不就是了 ?”叶菀坐起身子,伸手转了转自己被按得生疼的手腕。 她睫毛微微一颤:“待到何时你愿意同我说了,我们二人再商议往后之事吧。” 叶菀叹了口气。 沈墨琛轻拧眉梢,缓缓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如今我没法告诉你。” “不过是几句话,为何没法告诉我?我爹娘的事儿,我这身为女儿的没有知情的权利么?”叶菀有些急了,她没好气的瞥了沈墨琛一眼。 他们二人,一个只想着长久的打算,而一个不想耽搁太久。 时间耗得越久,叶菀的爹娘更甚不安全。 “你再等几日。”沈墨琛薄唇轻抿,他会告诉叶菀的,却不是在现在。 叶菀没应。 沈墨琛离开之后,叶菀才烦躁的捂住了额头。 ... 经此一遭,二人好似不乐说话似的,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 众人们也知可能是因上次杀了络腮胡的事儿,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萧子凛则是有了更多机会跟叶菀亲近亲近,只是看着她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模样,心中也甚是失落,不知该安慰些什么。 只得沿路寻些好吃的,但叶菀却也没心情吃。 摇摇晃晃走了三五日,终于到了第一个驿站。 按照一开始约定的,萧子凛必须要离开了。 “子凛,我从前说过,待到了驿站,我会书信让萧伯父派人来接你,是以,你在此处等着,别乱跑,知道了么?”叶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上次也是说好,后知后觉才发现萧子凛是跟着的。 只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应当是,沈墨琛以为是她同意了萧子凛跟车,便就没驱赶,而自己,根本不知道萧子凛跟了过来。 这种小误会,他们之间约莫不止一个….. “阿菀,你这般愁眉苦脸的,我当真是放心不下。”萧子凛拧眉。 这几日好在还是自己跟着,否则怕是都没什么人与叶菀说话。 从前她最爱热闹了,如今却可憋着一早上都不说两句话。 “我没事。”叶菀扯了扯唇角,“今日也有些晚了,我们也会留宿在此处,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说说话。” “行吧。”萧子凛没拒绝,这封信叶菀定然是会亲自写的。 白石与肖汲跟在沈墨琛身后。 “女君都跟着别人跑了,唉。”肖汲摇头叹气。 “跑就跑呗,好似我们主君没人要似的。”白石鄙夷的瞥了一眼肖汲。 此处的驿站,距离都城约莫两千里路,名为盛城驿站,寓意马上即将到达都城的意思。 这儿不比其他偏僻处,开的小店铺要多些。 途径此处的人多,装潢也会相较于其他驿站要好些。 “掌柜的,还是老样子。”白石将怀中的荷包拿出,将银子递到了掌柜的手中。 一旁的肖汲皱眉:“什么一样?要多加三间。” 白石当真是从前跟着沈墨琛跑习惯了,如今多了女君也不知了。 白石这才想起,他撇了撇嘴:“那再加三间。” 掌柜的却笑了笑:“白将军,实是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客满,腾不出多余的三间,只能按老样子给您。” 少了三间,那不得挤死? 可这附近也没熟悉的客栈了,若是分开来睡,许是有些不安全的。 “那我们和萧小将军挤挤,女君和巧儿阿满挤挤。”白石只能出此下策。 肖汲倒是觉着疑惑:“掌柜的,往常来都是剩着好些,今日怎的突然一下便塞满了?” 路过的多,但很少有人留下住宿,顶多补给自己带的物什,以及换换马匹,喂喂马。 毕竟速度快的话,三日就能到达都城了。 掌柜眉眼带笑:“这生意也是说来就来,小的也不知怎的今日客家如此多,不如小的给你们备上好酒好菜,聊表歉意?” 肖汲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叹了口气:“行,多谢掌柜得了。” 客栈安顿好之后,叶菀带着阿满巧儿一同上了自己的屋内。 这儿不算宽敞,三个人住起来有些挤,不过好在自己多带了一床被褥,到时铺地上,足够睡一人。 “娘子,这好灰啊,您快过来看看。”巧儿略微嫌弃的伸手捻了捻桌子上那层厚厚的灰尘。 必须好好治一治 叶菀随着巧儿指向的地方看去,她拧起秀眉,伸手轻轻一抚。 这可不是一般厚的灰,这像是许久没人打扫了。 “按理说这儿来往这么多官员,应当不会如此灰才对。”巧儿觉着实是太过奇怪,且方才白石他们过来之时,已告诉他们今日客满,只得让他们三人挤在一起。 叶菀微微叹了口气:“没事,如今还有屋子遮风挡雨,也算不错的了。往后怕是连这儿的条件都没有。” 一旁的阿满左右看看二人,笑了笑:“阿满觉着不错!咱们一起收拾收拾就好啦。” 她之前都是露宿街头,在国公府的日子是她过过最舒畅的日子了,如今这儿对于她来说也十分不错。 叶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阿满的脑袋:“ 我们小阿满真懂事。” 她看向巧儿:“我们去打水吧,上来一同打扫打扫,很快就可休息了。” 巧儿本是有些担忧叶菀觉着住的不舒服,如今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扬起笑容颔首。 二人一同询问了掌柜的打水的地点,掌柜的说打水要去马厩的院子里,那儿有一口大水井。 叶菀便就要了两个木盆,带着巧儿一同去打水了。 “这呢,娘子。”巧儿看到水井,小跑的上前,低头看了看,“这水挺干净的,娘子,您给我吧,我来打。” 从前叶菀在家中,也没怎么干过活,定是不知如何打水。 叶菀看着马厩发愣。 “娘子?”巧儿瞧着自家娘子没回应,便就又喊了一声。 叶菀拧眉:“巧儿,铁卫骑的马匹们不送到这儿来?” 巧儿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马厩,笑了笑:“哦,方才白石说他们的马匹都是军中的上好战马,马厩摆不下,只会带一部分过来喂食,吃饱了又换另一批。” 叶菀似懂非懂的颔首。 反正巧儿的意思,应当也是有一部分战马在此处的,可为何...... 叶菀走上前,伸手轻轻抚了抚一匹马。 她目光一凝,皱眉。 叶菀不信邪,一匹一匹马的看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这些马匹被调换过! “娘子,我打好了!”巧儿笑着朝着叶菀招手。 叶菀稍一思忖后,转头走向巧儿,自己将木盆抱了起来:“走吧。” 两人回到屋子之后就开始全方位的打扫,几乎是将有灰尘的地方都细致擦了一遍,但还是算不上干净。 “巧儿,你去换盆水。”叶菀躬着身子继续擦拭着。 巧儿一抹额上的汗水,点头。 阿满也帮着干了不少活。 叶菀还在思索适才马厩的事儿,只是不知如今怎的跟沈墨琛说。 他们二人自吵架过后,几乎没说过话。 她身体有些僵硬的起身,抻了抻身子,将抹布仍在了一边,等着巧儿回来。 “你他娘的不长眼睛么?” 叶菀晃了晃神,她皱眉。 “不好意思。”是巧儿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屋门前打开了屋门。 眼前是一年轻的小伙子,只是他身上瞧着有着浓烈的江湖气息。 巧儿颇有些窘迫的呆站在原地,手中木盆里的水已空了大半,她眸中满是惧色。 江湖小伙衣裳上浸了水,他一脸不悦的拍着身上的水汽,看着巧儿:“这是道歉就能完事的么?” 叶菀快步拦在了巧儿的前面,将其护在身后,抬眸看向那江湖小伙:“我家婢子不懂事。” 江湖小伙上下打量了一番叶菀,眉眼轻佻:“哟,你这小娘子倒是长得不错。” 他作思索的模样,眼尾轻佻:“不如这样,你这小娘子陪我一同去寻我老大,若是他原谅了你家婢子,我便就放过你家婢子。” 江湖小伙说着,抬手附在了叶菀薄薄的肩翼上。 叶菀低眸,看着他不老实的手,眉头微蹙,抬手便死死捏住了江湖小伙的手腕,旋即奋力的抬起,狠狠一脚就踢了过去。 “你适才说什么?” 小伙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他皱眉,捂着生疼的屁股跳了起来。 “你....你这人怎的动手啊!” 叶菀冷笑:“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那能一样么?”小伙一脸认栽的神情,他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巧儿,“老子不寻她事儿不就是了!” 可不止这个。 方才他可还言语轻薄了自己,叶菀可不想受这个气,她微微勾唇,凝着小伙:“我瞧你这小伙年纪也不大,怎的张口闭口的一股浓浓江湖气息。” 她说着,还以手作扇扇了扇鼻腔下。 “你懂什么?!我说你们这些小娘子,简直就不知天高地厚,像我这样的,江湖上可是要称之我为大侠!” 叶菀觉得好笑:“大侠?” 小伙瞥眼看着叶菀,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怎么?怕了吧?” 叶菀脸色微变,微微颔首,旋即伸手就揪住了那人的耳朵朝着屋子里拽:“大侠是吧?我看你大虾还差不多!张口闭口就是你们小娘子的,怎么?小娘子你就可以随意出口轻薄了?” “啊啊啊!”小伙痛苦的嚎叫着,就这么被揪着耳朵进到了屋子里。 叶菀回眸看向巧儿:“愣着作甚?关门!” “哦.....哦!”巧儿随之跟了进去,将屋门关好。 叶菀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将小伙扔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瞪着他:“拿绳子给他捆起来。” 两人操作了半晌,总算是给这小伙绑好了。 叶菀拍了拍手,有些累的托过一条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垂眼:“大虾,怎的不动了,不是挺能耐的么?” 小伙蹦跶了几下,发现这小娘子绑的甚紧。 他简直只能自认倒霉! 遇到了一个女疯子! 他皱着眉头:“哎哟,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是大侠行吧?” 叶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不行,不够诚心,重新来。” 小伙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你别太过分了。” “是你先过分的。”叶菀脸色毫无变化。 小伙又开始挣扎起来了:“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帮我?!” “知道啊。”叶菀看着他这不成器的打扮,定然不是官员,也不可能是土匪,“镖局的人吧,不对,应是镖局的公子哥。” “你知道还敢绑我!”小伙不服气,瞪着他,“你要现在放开我,我还能去给我爹求情。” 原来方才他说的老大是他爹啊? 那这小子还真够混球的,虽说没什么坏心思,但他还是想要吓唬小娘子,这人必须得好好治一治。 您快下去看看吧! “不稀罕。”叶菀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她挑眉,“我说你,好好的公子哥,非要装什么江湖大虾,还有你这功夫,还不如我一个没正经学过的。” 小伙冷声一嘁。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挑起那人的下巴,长得倒是还不错,只不过是年纪太小。 她细细瞧了瞧:“你姓甚名谁?” 小伙狠狠瞪了叶菀一眼,不耐的开口:“苏遥。” 叶菀怀疑的盯着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你骗鬼呢?这不是女子的名字么?” “遥远的遥!”小伙更甚气愤了。 从小到大,大家都会说他这名字像女子,奈何爹不给他重新改名,否则,他一定要换个霸气些的名字! 叶菀收回手,回到了位置上:“马厩的马是不是你换的?” 她方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好在是巧儿撞到了这位苏遥,让她发现了不对劲儿。 苏遥皱眉,咬紧了嘴巴,好似宁死不屈的模样。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身上一股饲料味儿。”叶菀盯着他,“为何要换马匹?” 苏遥还是咬着嘴巴不肯说。 叶菀当真是觉着太耗费时间了,是以,她直接看向巧儿:“用刑。” “诶诶,你怎的能滥用私刑?”苏遥说着说着,恍然觉着有些不对劲,他“呸”了一声,接着道,“不对,你凭何审我?你谁啊?!” 叶菀一脸无辜的模样:“你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女侠啊。” 苏遥:...... 他正无语着,就瞧见巧儿已经拿着羽毛,笑得可怕的走了过来。 苏遥瞪大了眼,朝着后面想要逃跑,可他背靠着墙,只能像个无助的老鼠一般在墙上胡乱蹭。 “阿满,帮我把这位大虾的鞋子给脱了。”叶菀戏谑的笑着,双手张牙舞爪的按住了苏遥。 在苏遥的一顿尖叫声中,他的鞋袜就这么被逮下。 旋即,屋内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 苏遥耐不住痒痒,他感觉被这么一挠,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似的难受,他左右扭着,活像个泥鳅:“我招!我招!别挠了。” 叶菀这才让巧儿停手。 苏遥眼泪水的笑出来了,他一脸委屈:‘“那些马匹吃的太多了,我就给牵出去了,我没恶意的,我只是想着等我家的马匹吃完,再给他们换进来。” “当真?”叶菀挑眉。 “真的,女侠,你就饶了我吧,我请你喝酒还不成么?”苏遥当真是被折磨透了。 叶菀看他现在这模样不像骗人的样子,思忖了半晌,才应了下来,让巧儿松开了他。 苏遥站起身子,赶紧活动活动被绑的酸麻的手腕,他扁嘴:“真倒霉,遇到你这么一位活阎王。” “少废话,赶紧去把马匹换回来。”叶菀不耐的掀起眼帘。 苏遥只能自认倒霉,应了下来。 不过这人说话倒是算数,他当真请了叶菀喝酒,叶菀觉着一人跟着他无趣,便就拉上了萧子凛一起。 三人坐在桌边聊着,喝着酒。 “阿菀,你少喝些。”萧子凛看着叶菀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心中实在是担忧。 叶菀最不喜欢别人管自己喝酒了,她又喝了一杯:“今日多难得啊?多喝些没事。” 不喝多,她心里烦躁。 “不是,阿菀,你喝多了.....”你喝多了有些吓人。 萧子凛没敢说出来。 从前他们几个玩伴也经常跑出去喝酒,叶菀一喝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对着他们是又咬又打的,没人能招架住,就连温樾都没法子。 苏遥拧着眉看着萧子凛:“你是她夫君?” “不是。”萧子凛闷闷答道。 苏遥一笑:“那你管这么多?咱喝高兴不就成了?” 萧子凛讪讪闭上了嘴,瞪着苏遥,心中戚戚:一会儿有你好受的,你就知晓我为何要管了。 “今日我与叶娘子也算不打不相识,往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就支会一声,小弟我随叫随到!”苏遥端着酒杯,给叶菀敬酒。 叶菀的小脸已经似被红花浸染了一般,红的不像话,她打了个酒嗝:“你是不想让我去告你爹吧?” 虽说脑袋已昏昏沉沉的,但这是今日叶菀就料想到的。 苏遥能自称小弟,是有些稀奇。 叶菀觉着这人是定然心中不服气的。 是以,如此自称,必是有事相求。 “叶娘子真聪明。”苏遥傻呵呵的乐着,“我都已将马匹换回去了,你就莫要告诉我爹了。” 叶菀皱眉一挥手:“放心吧,女侠办事你还不放心?” 女侠?? 萧子凛:... 他轻抿薄唇,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完了,感觉马上就要开始了...... ... 沈墨琛正在看着堪舆图,计划着怎么走能够更快些到达饶城。 “砰砰砰~” 忽而,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石和肖汲相视一眼。 “国公爷,您休息了么?”屋外传来问候。 “去开门。”沈墨琛收回了目光。 白石得令,上前打开了屋门。 是掌柜的。 他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看着沈墨琛这满身戾气的模样,双腿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思绪半天,他还是问出了口:“国公爷,那位叶娘子……是您未过门的新妇?” 叶菀? 沈墨琛微微抬眸,闷声道:“嗯。” 掌柜的一抹额上的冷汗,苦着脸:“哎哟!国公爷您快下去看看吧,这叶娘子应当是喝醉了,这在下面追着二人那是又打又掐又咬的,这.....这老朽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他方才也想上前拦,这叶娘子险些给了他一口,无奈,只得来求助国公爷了。 若是晚间来客家,叶娘子给人咬了,那..... 那往后他们还怎的做生意? “噗嗤~”一旁的肖汲忍不住笑出了声。 女君还有这么一面呢?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沈墨琛的神色。 沈墨琛无奈的放下堪舆图,看向他们二人:“你们给她找的酒?” “属下可不敢。”白石和肖汲两人都在偷笑,他们撇过头,生怕被沈墨琛发现挨板子。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主君要去看看?”肖汲赶紧问。 沈墨琛冷眼:“不然呢?让她丢人么?” 这个叶菀,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人我带走了 院中。 叶菀一手握着棍子,微微蹙眉,眼前就好似是天旋地转。 “喂,萧子凛!” 她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 柱子后头,苏遥酒都吓醒了,他双手抱着柱子,皱眉看着一旁的萧子凛:“你怎的不早说,早知道我不拿那么烈的酒了!” 萧子凛躲在另一旁的柱子,没好气道:“我方才说了让她少喝些,你倒好,问我不是她夫君,管她作甚!”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她喝醉了是这个模样啊?”光是想想,苏遥都觉着很甚后怕,方才叶菀忽而就站起来了,那家伙给他咬的。 苏遥看着手腕上鲜红的牙印,心中戚戚,这人的牙口怎的能这么好啊? 萧子凛气笑了,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问么?再说,那时阿菀还醒着,我怎敢说啊?” 苏遥微微叹了口气。 叶菀左右看了一眼,冷声一嘁,坐在了地上。 “没意思,一点儿意思没有,沈墨琛是大混蛋,你们也是!”她小脸红彤彤的,淡红的小嘴轻撇,手中的棍子也扔在了地上,发出了闷响。 苏遥微微拧眉,小心翼翼的弹出脑袋看了看叶菀:“子凛兄,她好像睡着了,咱们出去吧,总不能让她睡在地上啊?” 萧子凛跟微微颔首,慢步走了出来,确认叶菀真的没什么动静之后,他松了口气,朝着身后的苏遥招手。 两人好似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叶菀的身侧,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手腕,打算将人扛回去。 “抓住了!”叶菀蓦然睁开眼睛,两只手死死的拽着苏遥和萧子凛:“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叶菀微微勾唇。 苏遥与萧子凛认命的对视一眼。 “叶娘子,您是有婚约的人!”苏遥拧起眉梢,“能不能注意些,我与子凛兄还是清白之身呢,你怎能拉着我们又咬又打又踹的?” 他瘫坐在地上。 这都已数不清是第几次他们二人被叶菀抓住了。 一旁,沈墨琛垂眼,看着叶菀胡闹一样坐在两个男人中间,手还死死的抓着他们的衣袂。 “女君怎的会和萧小将军在一处?这身旁的男子又是谁?”白石蹙眉。 这好端端的,怎的还有多出来一位? 肖汲赶紧示意白石别再继续说话了,主君的脸色都臭的能闻到味儿了。 沈墨琛剑眉轻拧,薄唇轻压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下了阁楼,走到了叶菀身后。 叶菀三人还在争执,丝毫没注意身后来了个人。 “你们知道我心里多烦么?!”叶菀打了个酒嗝,“放心,明日来找我上药,我给你们报销!” 说着说着,她又忽而声音小小的嗫嚅道:“不对,可是我现在没钱。” 萧子凛赶紧拿出了身上的荷包,放到叶菀手中:“我有,我有。” 苏遥看着这举动,总是觉着自己今天要少些什么东西。 萧子凛抬眸,双目清澈的看着苏遥。 苏遥顿了顿:“我.....我也要吗?” “你先给她吧,反正她拿不稳。”萧子凛语重心长。 苏遥指的不情不愿的解开了自己的荷包,塞到了叶菀手中。 “咳咳咳。”沈墨琛作拳掩着自己的嘴,轻声咳嗽了几声。 萧子凛和苏遥几乎是默契的抬头。 瞧见沈墨琛,两人不知为何,就像瞧见野兽似的,吓得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这位大人好生眼熟,谁.....谁啊?”苏遥自己结巴上了,看向一旁的萧子凛。 萧子凛皱眉:“正牌夫君。” “啊?”苏遥瞪大了眼,忽而,他灵光一闪,不对啊,见到叶菀的夫君,他们怕什么? 他们又不是与叶菀有着奸情..... 苏遥站起身子,顺带将一旁的萧子凛也扶了起来。 “靖国公,阿菀喝醉了。”萧子凛指了指地上耍赖不起身的叶菀。 靖国公?? 叶菀有婚约之人是当朝靖国公?? 不是传闻说是个活阎王么? 他会不会宰了自己? 苏遥有些瑟瑟发抖。 “谢谢各位照顾叶菀,人我带走了。”沈墨琛低声,蹲下,想要拽起叶菀。 “放开我,我不起来。”叶菀耍赖,不停挣扎着。 眼看着沈墨琛力气大,就要给自己拉起来,她索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菀!”沈墨琛狭长的双眼微微一挑。 “姑奶奶在此!嚷嚷什么?”叶菀闭着眼,晕叨叨的瞥了一眼沈墨琛。 “你起来。” “我不起。” 沈墨琛双手拉了半天,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模样。 他眼中染上薄怒:“不起是吧?” 叶菀不应。 好样的! 沈墨琛胸口猛烈起伏着。 他伸手揽住叶菀的腰,一下给她抗在了肩头上。 一旁的萧子凛与苏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 叶菀方才还感觉正常,可,如今竟发现自己眼中的景色是颠倒的。 她赶紧胡乱挣扎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别动!”沈墨琛咬紧后槽牙。 叶菀还在不停扑腾。 沈墨琛就这么一路给叶菀抗走了。 苏遥与萧子凛对视一眼。 “子凛兄,你说叶菀会不会被我们这位国公爷给杀了呀?”苏遥咂嘴。 方才沈墨琛那表情,当真是骇人。 那眼珠子都快冒火了。 萧子凛抿唇,颤颤:“应当不会。” ... 沈墨琛将叶菀扔在了床榻上,伸手按住她胡乱倒腾的两只手腕,死死盯着她:“叶菀,谁允你喝这么多酒的?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是好脾气,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双眼猩红,死死的按住沈墨琛的双手。 叶菀皱着眉,生气的盯着他:“你杀! 你神通广大,你想杀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哪敢拦你?反正你做事儿从来不会与我商量。” 沈墨琛双手一顿。 叶菀趁着这个空隙,张嘴狠狠咬在了沈墨琛手的虎口处。 沈墨琛顿时额头冷汗涔涔。 他咬着牙,低声发出闷响。 叶菀咬够了,松开了嘴,她双眼猩红的盯着沈墨琛:“我爹娘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缩在床榻上:“你分明知道,我逼婚于你,不过是无奈想要救叶家人的性命,想要救我爹娘,可那日分明我就要知道一点消息了,可你却当着我的面将最后的希望捏碎!” 沈墨琛脖喉一噎,垂眼,默不作声的盯着叶菀。 你暂时回不去了 叶菀一抹眼中的泪水,冷吸了一口气。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叶菀坐不住了,她摇摇晃晃起身:“若是靖国公没有什么要同小女讲的,小女就先离开了。” 沈墨琛顿住,他的手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在叶菀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阿木身上的令牌,我幼年便见过,我自知此事危险牵连甚广,你爹娘的事情,许是因我调查吴越之战,对面按耐不住,是以才会对你爹娘下手,此事为我在背后推动。” 叶菀眸子一转,回眸:“那你为何杀了那人?待到问出我爹娘的踪迹,你再与我解释不就成了?” “因为他会骗你。”沈墨琛毫不犹豫的道,“你忘了?是因你耍聪明他才会被逮出来!” 叶菀豆大的泪珠滑落而下。 “可你不是也.....”叶菀一顿,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她觉着自己的脑袋疼得很。 “我一开始,便没想过用你当饵,他受了伤,定然会找军中医士寻药,我只需调查在录名册,暗中派人试探,便可确认。” 叶菀掀起眼帘:“所以是我太蠢了......” “你很聪明,是我们二人没有商议,私自动手,才多了这么多误会。”沈墨琛眉心轻拧。 叶菀缓缓挣脱开了沈墨琛的手。 还好今日遇到苏遥,借着喝酒的事情,总算是将自己想知道的问出来了。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多谢靖国公,我先回去休息了。” 沈墨琛微微回眸,眼中起了疑虑:“你没醉?” 叶菀抬眸:“我事先喝了药。” “你.....”一时间,沈墨琛不知说眼前的人何话才好。 叶菀苦笑:“我若不装醉,解决我与靖国公的误会,往后去到饶城必定后患无穷,但经这一次,也望我们二人彼此信任。” 沈墨琛缄默了半晌,颔首。 “你今日在我屋中休息吧,明日我让巧儿过来服侍你。” 叶菀也欣然接受了,她看着沈墨琛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低声询问:“靖国公可是还有什么话没问完,一并说了吧?” “今日你是与萧子凛,还有谁一同喝酒的?”沈墨琛问。 叶菀细细一想,原来说的是苏遥。 “苏家镖局公子哥苏遥。”叶菀低声,“今日我去马厩一边的井水打水,发现铁卫骑的马匹被调换了出去,心中生疑,本是想先寻你,但后遇到了苏遥,意外发现是他调换的马匹,只不过他并无恶意,只是想着将自家马先行喂饱之后再换回来。” “我知道了。”沈墨琛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只是,苏家镖局怎的会在这儿? “你休息罢,我出去一趟。”沈墨琛没再多言。 叶菀也没再思索,虽是没醉,却脑袋疼的很,便睡下休息了。 ... 夜半。 肖汲进来禀报:“主君猜的果然没错,苏家镖局运送的,正是军械,属下猜测,应当是当时女君与白石去乱葬岗时见到的那一批。” “缘由。”沈墨琛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敲打着几案。 肖汲低眼:“方才属下进去之时,险些被发现,好在机敏,躲了起来,恰好听到他们抱怨为何要运送一批有折损的军械。” 白石瞪眼:“从此条路必定与我们殊途同归,难不成这军械是送去饶城的?可饶城如今不是已经失守了么?” “偷偷运送军械,事情可不小,定不会这么简单。”肖汲一脸严肃,“主君,可否需属下快马送消息去予陛下。” 沈墨琛双目半阖:“不,不必打草惊蛇。” 这苏遥与叶菀也算相熟,今日喝酒,指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翌日一早。 叶菀醒来时已快日上三竿了。 她一愣,忙不迭坐起来,不是说今日一早就走么,自己怎的睡到了这个时候? “巧儿!” 巧儿去给叶菀打水,进来时恰好听到叶菀在寻自己。 她赶紧走了进来:“怎么了么?” “靖国公他们呢?”叶菀拧眉。 巧儿巡视了一眼四周,端着木盆走了进来:“靖国公说要多待一日,我瞧娘子许久没睡得那么香甜,便就没喊你。” 多待一日? “对了,靖国公让你醒了之后去寻他。”巧儿放下木盆。 叶菀觉着不对劲。 要留下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 “好,我知道了。” 叶菀洗漱之后,重新换了套衣裳,昨日喝了酒,这衣裳全是酒味儿。 巧儿便将她的衣裳拿去洗了,反正还要多待一日,如今天也不算冷,过不了多久便会干的。 叶菀在院中寻到了沈墨琛一行人。 沈墨琛的神色有些憔悴。 “你昨日没休息?”叶菀记得昨日二人也没说到多久啊。 沈墨琛摇头:“没事,我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萧子凛回都城。” “不是说要等到萧伯父过来接他么?”叶菀皱眉。 沈墨琛正欲开口,忽而想起昨日二人说好的,往后要商议以后再行事。 他低声:“此处不安全。” 叶菀一愣,微微拧眉。 “如今人多,待到送走萧小将军,我再与你细说。” 叶菀看向沈墨琛,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她微身型一僵,难不成昨日说的,他都记在心上了? 叶菀咬唇,点头。 萧子凛收拾好了行囊,带着人走了出来。 他作揖行礼:“这几日多谢你们照拂。” “你早些回去,往后莫要偷跑出来了。”叶菀嘱咐着。 萧子凛心中忽而有些释然,或是昨日叶菀喝醉,听她骂了一路,却又能清晰的看出她眼中分明含泪。 他不敢说多了解叶菀,但直觉总是没错的。 萧子凛微微一笑:“好。” 他转身上了马车,视线却始终没移开叶菀身上。 “阿菀,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拉了拉缰绳,笑得自然了许多。 萧子凛一行人正欲离开,却忽而被一阵快马加鞭的声音吸引住。 “主君!” 肖汲着急忙慌的跑来,低声与沈墨琛说了几句。 沈墨琛脸色微变。 他抬眸,看向萧子凛。 叶菀有些茫然:“怎么了?” 沈墨琛皱眉:“萧小将军,都城你暂时回不去了。” 萧子凛面色一怔。 萧家之事 沈墨琛让白石和肖汲守在了厢房外。 屋内,沈墨琛坐在主位,盯着萧子凛沉默了半晌。 萧子凛微微拧着眉头。 “如今都城紧守城门,是因前不久陛下在宫中遇到了刺杀,虽是从前也遇到不少,只是这次刺客跑得很快,是以,都城全面搜查,如今若是抓不到人,整个京城进不去,出不来。”沈墨琛将方才叙述的情况告诉给了二人。 萧子凛也不知自己如今是要高兴还是要担忧。 “还有没说完的,一起说了吧。”叶菀看着沈墨琛面色沉重的模样。 他与萧子凛并不算熟悉,可方才却一直盯着萧子凛看了半天。 通过这一点,叶菀才能看出,约莫是萧子凛家也出了事。 “刺客刺杀陛下,是在陛下为萧将军准备的庆功宴上,萧将军却并未出席,如今,陛下已将萧家人就地羁押在府中,你不宜回去。”沈墨琛语重心长的看向萧子凛。 萧子凛面色凝重,好端端的家中怎的就会出事。 还是偏偏在他离开了萧家之后。 “事出之时子凛一直与我们待在一块,陛下宽厚仁慈,定当不会将子凛牵扯其中,如今,他当真只有跟着我们才算安全了。”叶菀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墨琛。 沈墨琛应是知道,萧家遭难,唯独萧子凛不在,若是幕后之人得到这个消息,恐怕会对萧子凛下手。 但如今萧子凛跟着铁卫骑无人知晓,只要他一直隐藏在铁卫骑中,那便是安全的。 沈墨琛神色微动,微微颔首:“叶菀说的对,你换上铁卫骑的衣裳,跟着我们。” 两人说了一大堆,萧子凛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却很快归于平静,只是点头。 叶菀看出他心下担忧难受,只是也不知如何安慰的好。 “既你已与我们一道,便听清如今的情况吧。”沈墨琛端起杯盏细细端详着,旋即放到了四方桌的正中,“昨日与你们同行的苏遥苏公子,是苏家镖局的,他们此次运送的,正是当日叶菀见到的那批军械。” 叶菀忽而眉心一拧,瞪大了眼睛:“什么?那批军械不是一半落了火,怎的还在运送?”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说的有些不对,便改口:“不对,他们怎的敢替人运送军械?” “除非他们是军中人,有着军令。”沈墨琛淡漠道。 若非是军队的人,能拿到文书,苏家镖局怎的可能敢冒着抄家的风险运送军械? “苏遥孩子气,但并非是坏人,一会儿我去试探试探。”叶菀深吸了一口气。 萧子凛皱眉,终于开口:“我随你一同去。” 说完正事之后,叶菀带着萧子凛下去透透气。 萧子凛目光空洞:“从小大家都说我运气好,我都不以为然,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若非是我下定了决心跟着你,如今怕也要被困在府中出不来了。” “放心,萧伯父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是难得的忠诚良将,怎的会抗旨不尊?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情才耽搁了,那刺客,约莫也是个幌子。”叶菀微微勾唇,笑着安抚道,“反正你还在,萧家就一定不会出事的。” 萧子凛轻睨了一眼叶菀,心中无奈道:分明她的事儿比我家的更严重,可却还是她反过来安慰我。 从前,萧子凛并不知晓叶菀是受着多大的委屈痛苦。 如今他懂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为自己的家人洗脱冤屈。 “走吧,我们先去找苏遥,指不定他们能给我们些消息。” 说着叶菀眯着眼朝着萧子凛笑了笑。 萧子凛咬唇,心中一落,却还是强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他一直跟在叶菀的身后,忽而有些恍惚。 儿时的小叶菀也是这么走在他的前面,带着他与人相处的。 ... 苏遥在屋子里躲着偷偷吃肉,他手上抓着一个大鸡腿,吃的满脸油滋滋的,一听有人敲门,他眉眼一瞪,赶紧就将大鸡腿寻了地方藏起来,给脸上的油一抹干净,小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叶菀就闻见了一股肉香味儿。 她拧眉,轻眺了一眼屋内:“你干嘛躲着吃肉?” 苏遥看见是萧子凛与叶菀,方才的紧张气焰一下就灭了下来,他轻舒了口气:“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我爹呢。” 他让开一条路,让二人进屋子之后,赶紧去将方才藏好的鸡腿拿了出来,坐下就开始啃了起来,他给自己塞得满嘴是肉,好奇的打量着二人:“你们不是今日就要辞行了么?怎的又来找我,莫非是舍不得我?” 由于嘴里全是吃的,苏遥说话咬字不清,反倒是喷了一桌口水。 叶菀嫌弃的拧了拧眉心:“你先吃完再说成么?” 苏遥晃了晃手中的鸡腿:“没事,我就喜欢用肉下话,你们赶紧说吧。” 看他一脸天真的模样,萧子凛微微挑眉:“那我就直接说了,你们此次运送的东西是何物你们清楚么?” 苏遥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原来是这个。 只是从前爹教过他,所有护送的东西,都不能轻易的告诉别人。 “我们自然是清楚的,你们问这个作甚?”苏遥小心翼翼的上下瞟了二人一眼。 毕竟只喝过一次酒,定然不能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过去,是以,叶菀赶紧伸手拦住了萧子凛,是以让她来说。 叶菀笑了笑:“我们好奇呗,从小到大一直以为镖局送的东西都是些贵重物。” “那都是胡说八道的,有时候我们还送过普普通通一件衣裳呢,别听他们瞎胡扯。”苏遥接着吃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你们就没运送过什么人头啊,啥的?”叶菀好奇的打量着苏遥。 苏遥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这吃东西呢!不过,你说的这个也有,只是我爹不让我一同随行,这次任务轻松些,我爹才带我出来历练历练的。” 轻松? 叶菀心中顿感疑惑。 分明运送的是军械,若是军中之人亲手交给他们的,又怎会是轻松的任务? 故人之子 “你们还没告诉我为啥突然不走了。”苏遥觉着自己可是能说的都说了,但他们却还一直没回答自个儿一开始的问题。 “那自然是......”叶菀乐呵呵扯了扯唇角,“自然是我们舍不得你啊。” 苏遥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他一脸无语的看着叶菀。 方才他就开了个玩笑,这叶氏竟拿这句话来搪塞他,简直是过分。 看着苏遥无语凝噎的神情,萧子凛笑了笑:“其实,是我家出了些事,正在等回信,是以,我们如今不方便离开驿站。” “那行,咱们三人也算有缘,不如今日再喝一顿酒如何?”叶菀觉得昨日那般借着喝醉的法子应当还蛮好使的。 可是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两人瞬间抬手比叉。 萧子凛:“坚决。” 苏遥:“不要。” 叶菀双眸微眯,这下轮到她无语了。 苏遥摆了摆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将昨日的咬痕全方位的展示给了叶菀:“您知不知道您咬人有多疼?最主要的是......我和子凛兄是好人,不能对女子动手。” 说着,苏遥又想起了昨日的痛苦,他一脸苦涩的吹了吹自己手腕上的牙印。 “行吧,不喝就不喝,吃菜总行了吧?”叶菀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萧子凛其实觉着按照苏遥这个性子,只要逼迫一下他,他定然什么都说出来了。 “不过,苏兄,你为何要躲着吃鸡腿啊?你爹苛待你不成?”萧子凛轻拧眉心。 “哎哟,不是,我是怕我爹骂我又乱花钱。”苏遥尴尬的扯了扯唇角,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叶菀杵着脑袋,歪头看着苏遥,他这个表情怎的就是有些不对劲呢? 也不知是不是几人说的太快活,竟是都没发现屋子外有人在敲门。 “说曹操曹操到,你们赶紧的去躲一会儿。”苏遥一屁股站起来了,赶紧将自己的脸蛋全方位揉搓了一遍,生怕被自己爹发现自己躲在这偷吃肉。 叶菀一脸惊奇的站了起来:“我们又不是奸夫淫妇,为何要躲起来?” 苏遥和萧子凛尴尬的笑了笑,说的有道理。 叶菀看着苏遥,无奈的摇头,这人是怎么想的,方才擦嘴的衣袖拿去擦脸,这不被发现,她叶字倒过来写。 苏遥的父亲,苏家镖局的掌门人,苏澹,在都城中算是好评最高的一家镖局掌门人。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敲半天门怎的就没听见呢?”苏澹站在门口,双手背着。 他长得有些凶悍,胡子长到下巴,眉毛也粗犷,总之看着有些神似张飞。 “我有朋友在呢!”苏遥跟个孩子似的皱眉撒娇。 “这是驿站又不是都城,你哪来的朋友!”苏澹不信邪的抬头。 怎的还真有? 苏澹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叶菀和萧子凛。 “伯父好,我名叫叶菀,是昨日刚与令郎相识。”叶菀忙不迭打招呼。 萧子凛也跟着打了招呼:“伯父好,晚辈萧子凛。” 苏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叶菀。 他总觉着这小女娘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 苏澹纵了纵鼻子:“怎的有股肉味儿?” 他目光怀疑的看向苏遥:“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又偷吃鸡腿了?” 苏遥挠了挠脑袋,傻呵呵的乐了两声。 “我就知道。”苏澹没好气的对着苏遥翻了一个白眼。 叶菀看着苏澹,这人憨厚老实,怎的都不想是会为敌军卖命的模样。 难不成他们也是被诓骗的? “既然你们朋友聊天,老夫就不打扰了。”苏澹挥挥手,正欲要离开。 “苏伯父请留步。”叶菀忙喊住,她颇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女从小就对镖局感兴趣,但方才询问苏遥,他说的不甚清楚,晚辈斗胆想与苏伯父聊几句,不知苏伯父可否愿意?” 苏澹眉心轻拧,反正也是看着小娘子眼熟,便就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叶菀一笑:“多谢伯父!” 苏遥一愣,啥叫他说的不清楚?! 他分明说的很清楚! 叶菀赶紧低头看向一旁的萧子凛,捂唇低声道:“你去将这件事儿告诉给沈墨琛,让他过来。” 苏澹答应和叶菀聊天之后,叶菀就让苏遥和萧子凛都出去了。 她忙着给苏澹倒了一杯茶水后才坐下:“晚辈方才瞧见苏伯父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从前在都城见过我?” 苏澹端着茶轻抿了一口,摆手含笑道:“老夫只是觉着你像我从前的一位故人,心生好奇罢。” 他放下茶杯,看向叶菀:“不知您的爹娘尊姓大名啊?” 叶菀抿唇,略有些窘迫的开口:“晚辈爹娘近来出了大事儿,不方便告知姓名。” 苏澹沉默了半晌。 出了大事儿? 莫非当真是她? 苏澹皱着眉心:“不知令母曾可否与你提到过她的往事?” “我爹娘很少回都城,我与他们见面甚少,便就没什么机会听到往事。”叶菀规规矩矩的回答着。 她偷瞄了一眼苏澹,他脸上的神情微变,整个人都凝重了起来。 苏澹沉默了半晌,才笑道:“老夫方才瞧你,与老夫从前故人很是相似,方是以为你是她的孩子。” 叶菀眉眼一顿。 她? “不知苏伯父说的她是......?”叶菀好奇的抬眸。 苏澹深深叹了口气:“她名楚萧,是位雷厉风行的女子,从前与我知己相称,只是后来她嫁了人,去了他处,我们便没了联系。” 他话罢,慢缓缓的摇头:“时过境迁,老夫还以为能遇到故人之子,却想想,世间怎的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楚萧?! 那不是娘的名字么? 叶菀蓦然身形一滞,看向苏伯父:“翘楚的楚,萧条的萧?” 苏澹眉眼忽而变得惊喜起来,他看向叶菀:“是!就是她!” “她确实是我娘。”叶菀有些惊喜,她一笑,忙不迭起身跪下,“原,苏伯父说的故人竟是我娘!” 苏澹双眸渐渐染上红晕。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上前扶起了叶菀,细细打量打量。 难怪! 难怪方才就说眼熟,果然如此。 姓叶啊!当年楚萧便是嫁给叶晋阳。 他怎的这么糊涂,连这点都没想到。 “适才你说的你爹娘遭难.....”苏澹知道此事,他虽不喜欢叶晋阳,但心中清楚他并非这样的人。 叶菀眉眼轻轻一挑,若是是娘的故人...... “苏伯父,晚辈斗胆问您一件事儿。” 与我有婚约的靖国公 “好孩子,想问什么就问,只要是伯父知道的,一定告诉你!”苏澹笑着,“从前我与你娘几乎是无话不谈,她的女儿,我定然视为侄女一般疼爱。” 叶菀也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她习惯性的环视了一圈四周,低声:“苏伯父此次运送的可是军械?” 她觉着一下便将所有的问题托盘而出也是不礼貌的。 苏澹只是一脸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胡子:“你是如何得知?” 此事本就是叶菀他们发现之后才偷偷去调查的,是以,叶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是我们查到的。” “当时不知您的身份便没敢贸然询问,担心你们与他们是一伙的,晚辈才迫不得已偷偷调查。”叶菀微微垂首,以来表示自己的歉意。 苏澹微微叹了口气:“此事不能怪你们,不过它确实是一批军械,可,是一批用不了的军械。” 叶菀蹙眉,这军械落了火她是清楚的,可为何要运送一批用不了的军械? “一开始那些人找到我时我是拒绝的,这运送军械可是一件大事儿,若是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那岂不是要背上一个偷运军械的罪名?”苏澹一提起这个事情就觉着心中忐忑。 这么一说,叶菀更甚是想不明白了:“既有着如此大的风险,为何伯父还要将其运送出来?” “他们只说是运送去销毁。”苏澹抢先答了出来,“且,当时我瞧见了军令,他们只说这批军械有损毁,不得带上战场,需我运送到饶城边外,交给接头人,那边会自行解决。” 又是饶城? 叶菀眉心拧得更深了。 当时与沈墨琛谈论之时,就已觉着此事应当是军中之人所为。 如今问了个清楚,果然是与军令有关。 这军中能发出军令的人可不多。 到底是谁在帮着他们? 叶菀忽而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萧伯父出事,会不会是因...... “苏伯父,您可认识那几人?”叶菀挑眉问道。 若是自己的猜测当真的话,这批军械绝对不能运去饶城。 否则萧家就完蛋了。 “不知,这军中的铠甲几乎模样相似,再说我们镖局与大理寺这些地方交易甚多,与军中之人倒很少。”苏澹慢慢摇头, 他不解的抬眸,“难不成此事有蹊跷?” “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苏伯父在京城,应当听闻我已与靖国公定下婚约之事吧?”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此次是我们二人一起商议好才一同前来的,恰好这批军械,之前我也见到过。” 苏澹在都城倒是听过一些闲言碎语。 只是对于这般儿女情长的事情他不在乎,也没认真,便就没发现此人竟然是叶家的女儿。 若不是如今遇到了叶菀,苏澹便会一直认为她还在牢狱中。 “叶菀,好名字,不知你娘有没有给你取小字?”苏澹也不知该怎的称呼叶菀。 叶菀摇头:“我没有小字,伯父若是愿意,便同我家中人一般,称呼我为阿菀即可。” “好,阿菀。”苏澹眸中带笑的看着叶菀,“其实此次我解下这任务,不仅是因有着军令,还因饶城与你爹娘有关,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你爹娘。” 叶菀一愣:“我也是为了寻爹娘才跟着靖国公一同来的,他答应随我一同先去饶城。” 不过,也因为饶城那儿是最关键的地方...... “那便等你那位靖国公来了之后,咱们再好好商议此批军械作何打算。”苏澹轻轻拍了拍桌子,他垂睫思忖了半晌,还是从身上取下了一块帕子,这帕子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一物。 帕子打开之后,里头竟是一根玉色的钗子。 苏澹粗糙的手颤抖的将其拿了起来,眼中有些悲怆,他勾了勾唇:“这根钗子,是你娘从前给我的念想,当时我们遭遇劫难,你娘说,若是敌军以她作挟,便用这根钗子刺死她,这根钗子是叶晋阳送的,后,叶晋阳来的也算快,救了我们,这根钗子我便一直留了下来,如今见到你,便将它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也算是给叶菀的信物。 往后拿了信物,只要他看见,定然会出手相救。 叶菀接过钗子,微微发愣,其实她心中也很是好奇从前爹娘与苏伯父三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将钗子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微微一笑:“谢谢苏伯父。” 苏澹眼神颇有意味的看了叶菀一眼,如今她有着她娘的三分影子,当真是好孩子。 叶菀微微抬眸:“苏伯父,阿菀还有一事不明白,这苏遥为何要躲着您吃鸡腿?” 苏澹无奈的低头:“这孩子随他娘,身子不好,他娘生他之时难产而亡,他作为早生儿,身子一直欠缺,当时大夫便说这孩子活不过三十,是以这么多年我都小心翼翼的待他,不敢让他沾油腻荤腥......” “啊......”叶菀小声惊呼着,那苏遥竟还约他们喝酒,这人当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不过年少三十年,倒不如逍遥自在,乐得其中。 “他偷吃我次次都能发现,只是不想管罢了。”苏澹忧愁,却还是淡淡的勾着唇角。 两人正谈论着,屋门“啪”的被打开。 沈墨琛皱眉,直直冲了进来。 叶菀和苏澹都呆愣在了原地。 尤其是叶菀,她瞪着眼睛,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沈墨琛。 忽而,她捂唇一笑,起身站到了沈墨琛身边:“苏伯父,这位便是与我有婚约的靖国公。” 旋即,叶菀又看向沈墨琛:“靖国公,苏伯父是我娘的旧友,也是苏遥的父亲,苏家镖局的掌门。” 沈墨琛心中舒了一口气,方才听见萧子凛急急忙忙的来说,还以为叶菀出了事儿。 他深邃的双眸多了几分暖意看向叶菀。 “我没事。”叶菀抬眼,笑得比蜜饯还甜。 苏澹看着他们二人,方才的忧愁都消散了大半,转而一副老父亲的模样,无奈的喝茶。 “哦,对了,方才苏伯父跟我聊了军械的事情,我们正要等你来一同商议呢。”叶菀说着,眉头轻低,“这件事情,我觉得和萧家也有关系,将他们也一同喊进来罢。” 瓮中捉鳖 萧子凛和苏遥都被带了进来。 叶菀将方才苏澹告诉自己的情况大体复述了一遍给沈墨琛。 沈墨琛面色冷峻,薄唇轻抿:“方才你说与萧家有关,是担心这军令是偷了萧将军的军章而写下的,宫里的刺客也不过是掩人耳目。” 叶菀颔首,她就是这个猜测:“萧伯父定然提早进宫,却看见了刺客,一路追随,误了时辰,刺客虚晃一枪,实则不过是调虎离山,让背后的同伙潜入萧家盖上军令。” “可这说不通,我爹他们出事不过是今日才传来的消息,而苏伯父他们早已在这儿了。”萧子凛眉眼满是担心。 他当然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 若是当真是因爹追逐刺客,而丢了军章,到时就算查起,运送军械的指令也是爹自己下的。 无非两个后果,一是爹偷运军械,满门抄斩的死罪,二是看管不力,酿成大祸的牢狱之灾。 叶菀也希望事实并非自己猜测的。 “都城中传回消息,约莫也要四五日,苏伯父,您为何会比我们早些还到?”叶菀问。 苏澹沉眉:“老夫确实是在看到军令之后即可便出发了,难不成......” 沈墨琛指节有节奏的敲打着四方桌:“不知此次运送,苏伯父可否将军令一直带在身上?” 苏澹叹了口气:“我的失职,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将军令弄丢了,我想着那批废弃军械当头的封条也是军中章条,便就没曾当回事。” 叶菀闻言,眉眼一瞪。 莫非是与阿木的死有关? 叶菀忽而想起了上次的络腮胡,是啊,他杀了阿木,指不定不是因阿木看见了他与敌军传递消息,也可能是看到络腮胡伪装成劫匪与苏家镖局拼了一战。 那他的目的,不就是销毁苏澹手中的假军章么? “刺杀是在当晚发生的,看来是有人想在假军令被毁以后,浑水摸鱼将真军令藏在军械当中,若是这驿站有他们的人,快马也不过两日便能赶到。”沈墨琛半眯着眸子。 “那不就是今晚?”叶菀惊呼。 沈墨琛微微颔首。 苏澹颇有些欣赏的看着二人:“若是如此,咱们可上演一出瓮中捉鳖,只是,要如何让他们觉得是下手的好时机?” 沈墨琛微微抬眸,忽而想起昨日叶菀醉酒之事。 “那便,上演昨日的戏码,今日我们所有人未曾见过面,我与叶菀也未曾和好。”沈墨琛声音低沉,眼中几分柔情的看向叶菀。 他倒要看看, 这客栈的贼人到底是谁。 苏遥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接听傻了眼,这都什么和什么? 怎的忽而牵扯到军令上头了。 “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将真军令换来?”苏遥眉眼一竖。 萧子凛一直沉默寡言,如今却忽而皱眉开口:“真假军令纹样有别,若是到时陛下查起来,发现军令为假,他们想要栽赃我萧家的愿望就落空了,只有我家背锅,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苏遥身型一僵,怎的会有如此复杂之事? 他撇了撇嘴。 苏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啊你,从前让你好好看军书,多学学,如今你还不如阿菀呢。” 不是。 苏遥猛地皱起眉头,这爹和叶菀何时又如此熟络了? 叶菀垂首:“多谢苏伯父夸奖,事不宜迟,咱们还是早些散了,别让他人发现了端倪。” ... 走前沈墨琛询问了肖汲和白石,没人注意到这儿的变化,是以,他与苏澹二人便分头而行。 至于叶菀和萧子凛就当做没事发生的模样与苏遥打闹,并与掌柜的说好晚上坐一桌好菜,再带些好酒。 苏澹没有减少人手,反倒是照常而行。 叶菀担心晚上不安全,便将阿满和巧儿都带着一同。 阿满看似心情十分不好的模样,原本爱笑的小阿满如今耷拉着一张脸,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言。 “阿满,怎的了?”叶菀轻声询问。 阿满轻轻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身上取出了一条红绳,这绳子的打发非常特别。 “阿姐,这个绳子我认得,是从前一个姐姐做的,她一直带在手上,阿满的手上也有一颗。”阿满皱着眉头,拉开了自己的衣袂。 叶菀双眸一瞪,忙不迭捂住了阿满的嘴:“今晚过去之前,这件事儿不能和任何人提起,知道么?” 带着乞儿北上的队伍竟也来过驿站。 这个不起眼的驿站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叶菀眉眼微低。 三人继续把酒言欢,只是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是愁容,但还是装作一副乐得自在的模样,又打又笑的。 叶菀看着时机差不多了,看向苏遥。 但一想到今日苏伯父说的苏遥身子不好,于是便将目光落在了萧子凛的身上。 “咳咳咳,萧子凛,你别跑!”叶菀蓦然起身。 萧子凛和苏遥反应还是挺迅速的。 叶菀就这么装醉的模样,追着二人又打又咬,只是今日她没那么过火,动作都轻缓了一些。 她追着二人满院子的跑。 最后,叶菀无力的坐在地上:“苏遥!苏遥苏遥!” 苏遥一脸无奈的模样上前:“别想了,我是不会带你进去的!” “那你遣开你家镖局的人,本姑娘自己进去!”叶菀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萧子凛上前好意扶起:“你别闹了,怎的能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叶菀皱着眉头:“我就闹!” 萧子凛微微叹了口气:“苏公子,她如今醉了酒,明日定然什么也记不起了,不如,你就假模假样的遣开人?” 苏遥气愤的跺脚,不耐挥手:“行行行,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话音方才落下,叶菀眉眼一挑。 有人!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子:“不行,我要与你一同去!” 两人争执了半晌,苏遥才一副无法推脱的模样,带着叶菀一同去了军械处。 “你们随我去别处看看,我方才看见贼了!”苏遥一脸害怕的模样。 镖局的人左右相望:“这......” 苏遥上前搂住他们:“放心吧,叶娘子是我好友,武功高强,她会守着的!” 说着,苏遥就不由分说的带走了他们。 两人迷迷糊糊的就被拽走了。 苏遥回头,朝着叶菀眨了眨眼睛。 叶菀心领神会一笑,身后还有人跟着他们。 她微微勾唇,轻轻拿着钥匙打开门后,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就有了动静。 叶菀假装酒醉的回头:“我不是说......” 她话还没说完,有人便从身后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别动,不然杀了你。” 她受伤了? 叶菀眉眼微微一动,这声音怎的这般耳熟? 她余光朝后一扫,可灯光太过晦暗,叶菀瞧不清身后人的模样。 “若是有人从身后挟持你,你便取出匕首......”叶菀脑海中忽而想起了沈墨琛的声音。 果然,他教的倒是实用。 叶菀伸手,取出腰间匕首,按照沈墨琛教授的捂住那人的手腕,宛若游龙一般转身,将刀刃直直对向那人的脖颈。 她目光冷峻:“现在,是您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听见屋里的动静,苏遥赶紧带着镖局的人将那人堵在了门口。 “我竟中了你们的奸计?”那人觉着自愧的勾了勾唇角。 不知怎的,叶菀第一反应是这人会如同上次刺杀那群人一般自尽。 她忙不迭开口:“按住他!” 旋即,叶菀用刀直直抵在了那人的唇齿间,在一刹那时辰中,将手抵在了他的嘴里:“你若是想要咬毒自尽,先咬烂我的手。” 她目光微眯。 那人顿时一笑,自己竟被个小娘子如此挟持? 沈墨琛与苏澹带人赶了回来,篙火照耀之下,叶菀瞧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他不是别人,正是此处客栈的掌柜。 沈墨琛让白石与肖汲将他身上一切能够自尽的东西都搜查了个遍。 “掌柜的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萧子凛是当事人之一,他如今心中愤懑得很,盯着掌柜的,唇角轻压。 叶菀一开始便疑惑这么大的客栈怎会客满,又怎会给他们安排如此杂乱的厢房,如今她明白了。 原是因这掌柜的觉着客人多了,碍事,不好动手,而给他们安排偏僻的屋子,则是因这般能更好的掩人耳目,将真军令换过去。 而去寻沈墨琛下来拉酒醉的自己,是担心如若叶菀一直留在院中,遇到送军令来之人,那他们的计划就会提前落空。 唯一算漏的,就是没发觉他们一行人会多留一日,可时辰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才能交差。 掌柜的冷声一笑:“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会动手的?” 沈墨琛可不想给一个奸细废话:“如今是我审你,你倒是说说,是在替谁做事?” 他眼神威压,轻轻凝着掌柜。 掌柜微微勾唇,眸光一瞪。 叶菀反应极快:“他要咬舌自尽,快拦住他!” 白石虽是平常有些呆愣,此次却反应极快的上前伸手抵住,那掌柜动作也快,满嘴的血,却还是被阻拦住了。 “如此不老实,那便拔了你的牙,我瞧你如何寻死!”白石冷声道。 掌柜的眯着眼看向沈墨琛:“靖国公,你当真是找了一位好新妇啊。” 若非是叶菀下套,他怎的可能如此冒险动手? 提到叶菀,沈墨琛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微微拧眉:“你若是再不答我的话,信不信我现在便挖了你的眼?” 萧子凛已到了忍耐边缘:“我来挖,我看他说不说!” 掌柜的哈哈一笑,有些认命般道:“看来今日我必定要对不起恩公了。” “说的倒是好听,分明是贪生怕死之辈。”叶菀方才还觉着这人有几分气概。 可如今越看越奇怪。 方才他便想着要咬舌,是叶菀及时拦住,可白石和肖汲并未发现他口中有毒药。 前一刻又想咬舌自尽,可仍旧没有使到力气,只是看着骇人。 白石与沈墨琛方才威胁了一句,又立刻改口。 想来这掌柜的一开始便就没显示,而是想让自己说不出话。 “叶娘子,太过聪明可不是好事。”掌柜的紧拧眉心,似是威胁一般。 叶菀冷嗤了一声:“你若是能吓到我,适才便不会因我而被擒。” 沈墨琛眉眼微微一挑,既是贪生怕死之徒,那便简单的多了。 “上烙铁。”沈墨琛语气慵懒了许多。 掌柜的不以为然:“不过是烙铁,从前我也吃过,尽管来罢!” 肖汲不屑一笑:“你当真以为我们主君的活阎王之名是都城胡乱吹嘘的?主君的烙铁之刑可不那么简单,它是现将你身上割下几块肉,挑断筋脉,割到深处见了骨,再用利刀剜骨,最后烙铁附上,保证您疼得说不出话,不过放心,若是你晕倒了,我们也有一百种法子让你醒过来,这烙铁之刑我试过数十次,就让我来让你好好体会体会着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光是说着,掌柜的脸色骤变,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开始发抖。 “怎么?说是不说?”肖汲勾起一抹骇人的笑。 沈墨琛皱眉:“你何时废话这么多?还不赶紧的?” 此话一出,这掌柜更甚害怕,方才傲人的姿态尽数消失不见。 “我说!我说!”掌柜的双唇颤抖,“是......是成安伯。” 还真是老熟人。 叶菀咬紧了牙关。 一旁的萧子凛顿时眸子皱缩:“你胡说,温伯父怎会害我爹爹?” 他不信。 温伯父他们一家子,除了温樾是欠了些,但从前待他们如同亲生孩子一般,怎的会...... “从前成安伯救过我的性命,这当真是他飞鸽传信与我让我干的啊!”掌柜已被方才肖汲说的话吓傻了。 萧子凛上前,眸中满是愠色的抬起拳头,叶菀赶紧张开双臂拦在了萧子凛面前:“子凛,冷静,他可是证人,你若是恼怒之下打死了他,萧伯父的冤屈还如何洗脱?” 萧子凛紧拧眉心:“你也相信此事是温伯父做的?” 叶菀果断的颔首。 “那日你没来参加我的成婚宴,没有见到温伯父的嘴脸,他与吕氏的秉性与我们从前以为的天差地别!”若是从前,叶菀定然也是不会信的。 可时过境迁,婚宴上他们的欺压,叶家出事之后的冷漠,得势之后的讨好,叶菀全都瞧在眼中。 她现在也明白为何那日吕氏会带着温樾前来相送,也明白为何会打温樾那一巴掌。 不过都是以为她叶菀念及旧情。 叶菀当真是庆幸从前没将自己的性子全然展现出来,而是一直装作温婉柔弱的模样。 萧子凛松下拳头, 咬着牙,转身跑开了。 “子凛!”叶菀抬起步子想要追上。 还是苏遥拦住了:“我去吧,你方才受了伤,先去包扎才是,放心,我定将他追回来。” 话罢,苏遥追着萧子凛跑了出去。 只有沈墨琛,他眸子微微一动,看向叶菀。 她受伤了..... 嚷嚷纳妾 沈墨琛走到叶菀身前,毫不顾忌的抬起了她的双手,眉心紧拧:“为何受伤了也不与我说?” 他垂睫,细细盯着叶菀手上鲜红的牙印。 叶菀只是笑了笑:“不过是方才为了阻止他被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去上药就是了。” 苏澹一脸欣慰的打量着二人,闻言后,他赶紧抬袖开口:“侄女,老夫这有药箱,老夫带你去上药。” 沈墨琛握紧了叶菀的手,盯着她亮闪闪的眸子,无奈的压了压唇:“怎的总是将自己当作诱饵?” 他略有些无奈,本来今日说好的是叶菀只需胡闹,剩下的交给他们,没曾想赶到之时,叶菀已自己擒住了掌柜。 本以为叶菀没受伤,如今才发现是衣袂遮掩。 叶菀伸手,抚平了沈墨琛紧皱的眉头:“我真的没事。” 苏澹:...... 有没有人在意一下他? 罢了,年轻的男男女女,他还是看着吧,顺带替萧儿把把关,看看这未来女婿是否靠谱。 沈墨琛牵着叶菀,带着她走到了后面:“将他羁押,别让他死了,至于军令先将其收好,若是丢了,那你们是问。” 叶菀其实也料想到沈墨琛不会杀了这掌柜。 他可是重要的人证。 沈墨琛脸色凝重。 如今廷尉府还是余廷尉曾与自己作对,若他也与这成安伯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怕是会对掌柜下手。 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隐藏掌柜被擒事实,让他传信回城送予成安伯,再快马告诉陛下,最后才能将人与军令带回。 只是朝廷要有能帮萧家说话之人,这成安伯为文,在朝廷上可否笼络官员当真是不知。 如今,沈墨琛唯一能想到之人,只能是他了...... ... 苏遥追了萧子凛半晌,终于寻到了。 他曲腰,双手捂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道:“我说你怎的这么能跑,叶菀都没能喊住你。” 萧子凛喉咙一滚:“我就是心烦,不想让人跟着。” “你就这么跑了,也不怕叶菀担忧?”苏遥气笑了。 萧子凛眸中动容,却忽而眸光又暗淡了下来:“她已有靖国公,担心我作甚?” “你是她朋友,她自然担心。”苏遥慢缓缓走到了萧子凛面前,搂住了他,“有什么事儿是酒肉搞不定的?走,我带你回去吃肉喝酒去。”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肉喝酒吧?”萧子凛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苏遥,这人简直没个正型,“掌柜的都被抓了,谁给你做肉上酒?” 苏遥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哦,也是。” “你说这人当真有着很多面的?从前我瞧温樾,他是翩翩君子,阿菀喜爱他,我只是有些嫉妒自己不如温樾,可后来,我却发现他是个三心二意的浪荡子!”萧子凛目光暗淡,“后,我觉着温伯父定是好人,可,温伯父却害我一家蒙冤。” “子凛兄,你便是从前没受过委屈,自是觉着人都是好的,可没想到,这人的好坏却不是表面便能表现出来的。”苏遥哀哀叹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就像我,你可能看出我是个活不过三十岁的废物?” 闻言,萧子凛眸中一顿,满是讶异的看着苏遥。 苏遥将自己从前的经历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以及自己生病之事。 萧子凛听完,总算是得知这人怎的要躲着吃鸡腿了。 “不过此事可不能告诉叶菀,她定会取笑我。”苏遥似有些窘迫。 萧子凛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怕是早知道了,你也不想想今日,她可是一口酒都不让你喝。” 苏遥一愣:“我还以为她是故意与我抢酒喝呢!” 萧子凛被苏遥呆傻的模样逗得一乐:“她与你抢酒喝作甚?那还有一壶呢。” 二人侃侃而谈了许久,萧子凛心中才舒服了些,跟着苏遥回到了客栈。 那时人都散了,只有苏澹等着他们二人回来。 瞧见他们,苏澹叹了口气:“没事儿就都回去休息吧。” “靖国公与叶娘子他们呢?”苏遥四处看了看。 苏澹皱眉:“人家小夫妻的事儿关你何事?当然是回去上药了。” 苏遥撇撇嘴。 行行行,他都多余问。 ... 成安伯府。 温国忠在屋中来回踱步,瞧的吕氏脑袋疼。 “这菀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会不会顾念着旧情......都怪温樾那小子,整日不知想些什么,无缘无故,跑去和菀儿说这些话作甚?” 吕氏揉着脑袋,不耐的掀起眼皮:“你且先坐下,这来回走的,瞧着我头疼。” 她微微叹了口气:“放心罢,菀儿走之前,我特意带着樾儿去赔罪,还打了樾儿一巴掌,菀儿定是会顾及咱们照拂她的情谊。” 温国忠总算是驻足:“但愿如此罢。” 他忽而挑眉:“那小子呢?” 吕氏淡漠:“还能去哪,定然是又去喝花酒去了,从前几日就嚷嚷着跟我说要纳妾。” “这个逆子!我真是给他宠坏了!”温国忠叹叹。 吕氏无奈的闭了闭眼:“能怎么办?那还不是咱俩得儿子?也是霜凝这段日子懂事了,不吵也不闹,否则,这家我当真是管不下去了。” “霜凝身份低了些便罢,却还没菀儿聪慧,若非是抱着孩子在众宾客面前登门,我不会认下这儿媳。”温国忠一想到那日的事情,就觉得心中那股火气又升了起来。 吕氏附和:“是啊,也是不知这菀儿怎的使得聪明,竟是让靖国公那冷面阎王用军功换娶她一事。” 温国忠闻言,眼珠子一瞪:“军功?老靖国公的军功?” “是啊,你说这可不可笑罢,不过是在成婚宴上见了菀儿一面,便愿意用老靖国公生前唯一的军功来换取与菀儿的婚约。”吕氏觉着这事儿简直是太过离奇。 屋外,霜凝将这些尽收耳底。 她缓缓捏紧拳头。 看来温家也不过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窝。 只是入府这么久,却也不知他们是在担忧些什么。 这温樾又不待见她。 听完二人的谈话,霜凝转身离开回到了屋子。 她看着眼前的婢女,低声询问:“最近小伯爷都去哪儿喝花酒?你最好说清楚了,否则,仔细自己的小命。” 只要自己不哭闹孩子,打发个婢女的能力,她霜凝还是有的...... 是你 婢女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霜凝,支支吾吾道:“是.....是踏月楼。” 霜凝不禁冷笑,这温樾自从与自己成亲之后,整日夜不归宿,方才听着掠吕氏的意思,这温樾是想寻人纳妾。 既如此,那找个妓女有何好的? 还不是损了成安伯府的颜面。 自己既嫁到了温家,那自然要跟着温家荣辱与共,温家没了,她的命自然也没了。 “这都城,可还有哪家的小女未曾出嫁?”霜凝微微挑眉。 那婢女微微蹙眉:“小伯爷屋中曾有一本花名册,上头写着都城贵女、世家族谱,夫人不如去小伯爷屋里找找?” 霜凝方才握起茶杯,听到婢女这么一说,脸色骤变,她瞪着婢女,将那茶杯狠狠砸在了婢女身上:“废物,这点事儿还要我亲自动手,那我要你们何用?” 婢女被打惨了,那滚烫的茶水直直的泼了她一脸,茶叶糊了满脸都是。 她咬着唇,不敢抬手将自己脸上的茶叶弄下来,只得一直颔首:“奴婢这就去......” 看着婢女离开了,霜凝才缓缓舒了口气,她缓缓按了按眉心。 “你这脖子怎的回事?”屋外传来温樾满是醉意的声音。 霜凝松下手,抬眸。 这个蠢婢! 她还未走出屋门,温樾就带着那婢女直直走了进来:“霜凝,你莫要以为靠些手段,靠着孩子上位之后,你就可作威作福,对成安伯府之人动辄打骂!” 温樾直直的盯着霜凝,他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连一双眼睛都已喝的充血。 如今霜凝看着温樾,便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自成婚宴那日之后,这男人更甚演都懒得演了。 从前那般装模作样翩翩公子的模样一入成安伯府,就变成了只会喝花酒的废物。 “区区一个奴婢,敢使唤妾做事,妾怎的打不得?”霜凝毫不畏惧的瞥了一眼温樾,“小伯爷想要纳妾,没问题,想出去喝花酒,也没问题,只是为了温家与我往后的荣华富贵考虑,小伯爷还是寻一个家世背景全在的,与妾一同当平妻,若是小伯爷选不出来,明日妾亲自为你挑选。” 霜凝深吸了一口气,昂着脖子:“小伯爷自己选吧,若是敢让踏月楼的女子先入门为妾,妾一定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你以为你是谁?还平妻?那群世家大族疯了?将自己千娇白纵的闺女嫁过来我们成安伯府与一通房丫头做平妻?”温樾冷声嘲讽着霜凝。 霜凝便是知道这温樾心中就是看不起她的。 可那又如何,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她的孩子该拥有的也拥有了,往后,她所需要做的只有保证成安伯府不会出事。 “妾自知小伯爷看不上我,只要你能娶到一位贵女,妾自愿做下等的那个,妾只有唯一一个要求,那便是我儿的嫡子身份不会改变。”霜凝轻扯着一抹微笑,幽幽的盯着温樾。 温樾不知为何,总是觉着霜凝这个眼神吓人的很,他喉咙微微一滚:“少在这儿多管闲事,这是我们温家的事儿。” “我如今还是温家的主母,若是小伯爷看不惯我,那便休了我,反正儿子还小。”霜凝淡漠的勾起一抹唇角。 温樾就知,这女人又用孩子威胁他。 如今孩子还小,哪能离开生母,就是他愿意,爹娘定然也是不答应的。 “待到儿子长大,我定遂你所愿休了你!”温樾冷声。 ... 驿站。 沈墨琛轻轻给叶菀擦药,掌柜咬的还算深,都已见了血,这叶菀还一直忍着不说。 若非是铁卫骑中有上好的金疮药,这手估计就要留疤了。 叶菀轻轻凝着沈墨琛的模样,烛光映照着他隽秀的面容,只见的他眼中微微的担心神色。 他专注的模样,看起来还蛮好看的。 “叶菀,你可还记你上次如何答应我的?”沈墨琛语气颇有些责怪。 叶菀小声嘀咕:“我们商议之后我才行动啊。” 沈墨琛抬眸,狭长的眸睨着叶菀,就好似在询问她,你还有道理上了? 叶菀轻拧起秀眉,躲开了沈墨琛的目光。 “抱歉,我担心那人心中警惕,是以,才想着想个法子将人引开,那掌柜的瞧见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还是醉酒了的弱女子,自然是会冒险。”叶菀声音软了几分。 她目光轻轻一闪,余光扫视了一眼沈墨琛。 这人怎的又在盯着自己看? 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莫非方才伤到脸了? 叶菀一愣,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 “往后我们二人的交易再加一条,不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沈墨琛放下了敷药匙。 叶菀却觉得这句话不对。 她回过头,细细想了之后,摇首道:“不行,若是加了这一条,往后靖国公上战场什么的,岂不是就违背了约定?按照您一年上战场的次数,你得违背多少次啊?” 沈墨琛双目微微一瞪,似有些气愤:“叶菀,你这张嘴巴当真是应该粘起来。” 叶菀摸着自己红彤彤的小嘴:“这也不行,我从小到大就是这张嘴最厉害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能凭借一张巧嘴,救了他人或自己的性命呢?” 沈墨琛被她逗笑,他勾了勾唇角,伸手拉住叶菀的手心:“你难不成还想与土匪叛军说道理去?” 叶菀微微拧眉,盯着被沈墨琛握起的小手,心跳好似错了拍,乱七八糟的跳个不停。 她轻咬唇:“有何不能说的?他们心中难不成就没有父母亲人么?他们心中难道就没有软肋么?只要有软肋,我便可说动。” 叶菀微微一笑。 沈墨琛目光幽深的盯着叶菀,看着女子略微有些娇羞的模样:“那你的软肋是什么?” 叶菀撇了撇嘴:“从前是祖母爹娘,如今是阿满巧儿。” 她转而问沈墨琛:“那靖国公呢?靖国公可有软肋?” 沈墨琛轻轻捏紧了叶菀的手心,喉咙微微一滚。 “有。”他声音低沉沙哑。 “是谁?钰贵妃?”叶菀好奇的打量着沈墨琛。 是你。 被骗进去的 “那自然是......”沈墨琛顿了顿,松开了握着叶菀的手,一笑,“自然是白石肖汲他们了。” 叶菀倒是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她微微颔首:“也是,他们二人跟随你多年,自然是你的软肋。”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了,这军令与人都有了,我们应当原路返回,还是?” 如今交给谁都不放心,那便只有他们寻人再跑一趟了。 沈墨琛摇首:“将人带着走,时机到时,会有人替我们将人押回去为萧家洗脱冤屈。” 叶菀挑眉促狭道:“那陛下若是一个不高兴,砍了他们脑袋怎么办?” 她不过是说了玩儿玩儿的,其实是为了知道沈墨琛有没有让人送信与陛下。 “已有人快马加鞭跑一趟。”沈墨琛答。 叶菀自顾自的点头:“今日,我与阿满巧儿他们一同吃饭时,阿满发现了红绳,是从前与她一同沦落的乞儿做的,她与我说这个结一人一个,那么,那群乞儿是不是也曾落住过这客栈,若是那时掌柜便与他们有交际,那温家走私贩盐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沈墨琛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他活动活动了脑袋:“你与温樾成婚当日我不是去过么?” 叶菀都快忘记这茬事儿了。 这段日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反倒是让成婚宴显得不足为奇了。 她微微颔首:“是,我当时还想问你来着,你那么大张旗鼓的去了温家,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可不像是沈墨琛的做事风格。 若是能够确定成安伯府的罪名,那沈墨琛早就轻则严刑拷打,重则一刀下去,要了性命。 可成安伯府却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沈墨琛还帮了自己一把,搅浑了那摊水。 沈墨琛双目半阖:“我的本意本就不是去抓人的。” “什么意思?”叶菀一愣,她蹙眉,“难不成是为了吓他们?” 沈墨琛不语,他微微抬眸,目光深沉的盯着叶菀,轻勾唇角:“可以这么说。” 叶菀觉着今日这人怪里怪气的,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总之,当时去的那趟很有效果,他们迫不及待的将乞儿进行了转移。” 这点叶菀是承认的,阿满毕竟也是在没几天之后就寻到了。 “阿满的红绳我觉着还是有问题,一会儿你让人搜查搜查吧。”叶菀低声。 沈墨琛应下了。 此次本是想在驿站修整的,却没曾想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铁卫骑继续搜查,叶菀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巧儿看见叶菀回来了,心中总算是舒了口气:“娘子,阿满一直哭个不停,奴婢怎么哄也哄不好。” 她略微着急的拧着眉头。 约莫还是因那红绳的事情吧?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我来吧,你去打盆热水,一会儿让阿满好好的洗洗脸。” 巧儿应下了。 叶菀进到屋中,瞧见阿满正趴在地上盯着红绳发愣,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的。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轻声:“阿满。” 听到叶菀回来了,阿满翻了个身子,忙不迭坐了起来,擦了擦眼下的泪水。 她小声哽咽着:“阿姐,我没事的。” 阿满哭的鼻涕都要到嘴巴里了。 叶菀拿出帕子轻轻的替阿满擦拭着:“你是想念当时一同的阿兄阿姐了么?” 阿满微微颔首:“是,本是没那么想念他们,可今日见到姐姐的红绳,倒是弄的我越发想念了。” 叶菀扶着她坐到了位置上了,将阿满耳边的碎发全都整理了一遭:“从前他们待你特别好?” 阿满不知怎么说。 她咬唇:“阿满不知道什么才算对我好,但他们每次都会给阿满留特别好吃的,乞儿窝那群人轻颤打骂,若是我们要不到钱,就要被关进黑黑的屋子里面不准吃饭,每次我被关进去,都是阿兄阿姐给我偷偷送吃的。” 阿满说着,鼻头微微酸涩:“每次他们送完吃的给我,他们就会被发现,就会被毒打,我内疚,他们还会一直安慰我说没事的。” “后来过了一段日子,他们忽然就将男孩女孩年纪大的都偷偷带进屋子里,阿满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屋子进去之后,出来就人不人鬼不鬼的,若是坚持不下去,就会死掉,被扔进乱葬岗。” 叶菀微微拧眉,进去之后出来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哀哀叹了口气,抱紧了阿满弱小的身躯,怪不得那一日是在乱葬岗发现的阿满。 阿满继续说道:“当时姐姐找到我,给了我红绳,告诉我他们要让我逃跑,后来阿满就开始装病,装死,最后被混进了尸体中被扔了出来。扔出来后,阿满没有去处,就一直多脏乱葬岗。” 然后就遇到了阿姐。 阿满轻轻抬头。 叶菀皱眉,伸手轻轻扶着阿满的脸蛋:“你也不知他们进屋子里做了什么,是么?” 阿满颔首:“姐姐说,只要进去就会很痛苦,他们不想让我进去。” 进去就会痛苦? 叶菀想象不到,他们是如何运用这些孩子来走私赚钱的。 非要要这么多钱么? “阿姐,阿满是不是很没用?”阿满抱紧了自己的膝盖,“阿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也不知道阿兄阿姐们后面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毒打,他们在哪......” “不,阿满很厉害。”叶菀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要留着一条性命在,那就很厉害了。” 她停滞了半晌,微微抬眸,问道:“阿满,你们一直都是乞儿么?” 阿满摇头又点头:“阿姐说我是被捡回来的,捡回来时一直发着高烧,那次高烧过后,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就一直跟着阿姐他们。” 她顿了顿,细细想了想:“但,阿姐与我说过,她本来不是乞儿的,她是被骗进去的!” 被骗进去? 叶菀压了压唇角。 是啊,乞儿窝里有人会像阿满一样逃跑,有人会像阿满描述的那样,进去屋子之后,出来便死去了。 他们需要这么多孩子,怎的会不去偷抢呢? 叶菀死死咬着牙。 这群人,当真不是东西! 假装夫妻 “阿满可记得那位阿姐是如何被骗进去的?”叶菀微微挑眉,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阿满的双目,生怕提到了伤心事。 阿满其实也记不大清楚了:“当时阿姐只是在街头上的时候给阿满大概指明了一个方向,但这方向阿满也不知是通向何处,当时阿姐说,那方向是她的家,只是有人瞧着,她回不去。” 叶菀依稀记得,乞儿窝的事情方才闹起来时,沈墨琛曾经也去调查过乞儿的来历,但街上人皆说几个孩子都是自己跑来乞讨,无人看管的。 还有些人讲曾经孩子太小,他们不忍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们偷偷的捡走他人吃剩下的东西。 这些孩子长这么大当真是不容易,也不知怎的就会在他们找到的一处破院子寻到了走私贩盐的踪迹。 后来传了许久,也无人出来寻孩子,便就不了了之。 反正若是寻到了那群乞儿,他们定然还是记得自己从前来自哪儿的,倒是便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叶菀思及此,不忍继续让阿满说下去,便轻轻扯出了一抹笑意:“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阿满微微颔首,乖乖的起身去了床榻。 叶菀一夜想了很多事,一直辗转难眠,若非是半夜巧儿被翻身的声音吵醒,都未曾发现叶菀这么晚都还没睡。 “娘子,如今已经三更了,您这几日如此操劳,手上还有伤,还是快些睡吧。”巧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叶菀做了噤声的动作:“嘘,别吵醒阿满了。” 巧儿看了一眼床榻上睡得安慰的阿满。 “阿满方才到国公府那几日便就睡不好,如今也是能安然入睡了。”巧儿目光带着缕缕愁丝,她担忧的睨了一眼叶菀。 倒是娘子,也就在国公府时那几日睡得还算安生,如今出了都城,倒是越发休息不好了。 从前叶将军与楚夫人临走之前,一直交代巧儿定要好生照顾好叶菀。 如今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反倒还需要娘子来忧心自己的事情。 光是想想,巧儿就觉着自己心里愧疚得很。 叶菀看着她双目呆滞的模样:“你也快些休息吧。” ... 翌日一早,众人起身出发前往饶城,为了让当时接头的人不起疑心,便就让苏家镖局朝后再出发。 到时他们一行人已到了饶城,想来也不敢对苏家镖局做什么。 只是,沈墨琛昨日连夜审了掌柜,逼着他继续与成安伯联系,报个平安。 但这小子恐是嘴硬,若非是一阵恐吓,怕是怎么都不肯说出是平常是如何与成安伯通信的。 叶菀听闻了此事,便就随同着沈墨琛坐了同一驾车辇。 “昨日料理掌柜怕也是让你伤精费神,我瞧着你如今眼下一片乌青。”叶菀微微叹了口气。 这掌柜的说忠不忠,说诚不诚,仿佛有时候,还是逼着沈墨琛他们一行人对他恐吓,因为这样,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表现出,自己也是被逼迫,才不得不背叛恩人的模样。 “还说我,你自己也憔悴了许多。”沈墨琛抬眸。 叶菀自从叶家出事之后,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再加上没日没夜的睡不好,又见了血腥,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殃殃的。 “我是因阿满的事情。”叶菀总算是找到了口子,将此事说了出来,“那些乞儿你从前也去查过,他们当真都是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而并非被拐走的么?” 她说的急切,亦丢了几分分寸。 沈墨琛抬眸,目光冷了些:“我查了许多处,无一不证明他们是自己流落在外的。” 他就算不信,但证据当前,天下人信。 “那如若找到那群孩子,听他们亲口说呢?”叶菀皱眉。 沈墨琛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不将背后之人彻底连根拔起,这群乞儿很容易被成为灭口的目标,若是想保住他们性命,那他们就必须是自己流落的。” 叶菀双眼微微一眨:“我知道了。” 果然还是与她想的如出一辙。 有时叶菀当真是看不清这世道,为何总有人想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却还要因上位者的权势遭到迫害。 叶家无辜,这群人更甚无辜。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平静了许多。 “我们最多半月的日程,便可抵达饶城,里头如今早已不是我们的人,那儿的百姓如今是什么样的,我们亦是不知的,你好好休息。”沈墨琛抬眸,欲言又止。 叶菀只顾着点头。 半月过去的很快,一路上倒是再也没遇到出都城那些可怕扰心的事儿。 叶菀想着,估计是远离了京城,途中遇险多遭怀疑。 饶城城门早已不如从前一般,就连青砖上都有了青苔。 按理来说,饶城失守后,插上军旗,再按插入自己的人管理,是最常见的手段,但如今这座城好像空荡荡的,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遥遥望了两眼之后,沈墨琛还是决定将所有人带到了一处安全的空地驻扎。 “如今饶城内外封闭,里头的人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若是再带军马定然不妥帖,怕是要寻个身份假意混进城中。”叶菀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沈墨琛。 沈墨琛从前出征在外,定然有不少将军兵士见到过他,偷偷入城这件事儿说起来容易,但若是被发现,那他们便是九死一生。 “我与靖国公假装成夫妻,带着巧儿与阿满,白石与肖汲便在城门口待到时机接应我们。”叶菀提议道。 “女君,你们不是本就是夫妻么?”白石撇嘴。 此话一出,当场气氛瞬间缄默了下来。 沈墨琛与叶菀相对视了一眼,不过片刻,便又都垂下了脑袋。 叶菀微微拧眉,神色略有些窘迫。 沈墨琛倒是觉得喉咙痒痒,便咳嗽了两声:“女君说的假装,是指装成平常路过的商贾夫妻,只是若是只带着巧儿与阿满,怕是还有些不像,白石跟着我们一同。” 白石微微颔首。 肖汲倒是也愿意留在此处待命。 “如今是寻不到几身合适的商贾人家的穿戴,若是他们问起,我们也不知要告知人家我们是做何等生意的。” 入城 “叶家夫妇守着饶城,为的就是平定当时东瓯的叛乱,既是要假装商贾,那么东瓯的特产便就不需要,反倒是要更亲近南边一些。”沈墨琛将小旗子插在了东瓯的上头。 叶菀颔首,此举倒是可行。 “南边的茶叶倒是颇有名气,不如我们便假装茶商?至于队伍,便让一行铁卫骑跟着去,他们总是不会让这么多人进去的,不过便带去装作是一小队商队的模样,待到顺利进城之后再做打算。”叶菀觉得若是只有一行人进去未免太过假了。 反正拾掇几个空箱子带着,若是不准去,那便留在外头。 总之,要先探查出城内如今是什么状况才行。 叶菀能猜想到的最好的结果,那便是他们会将人关押在饶城。 她紧拧着眉头,双手不自觉的捏起拳头。 马上就要进到爹娘蒙冤的根本之地了,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可行,那便让铁卫骑换上常服,跟我们一同至城门口,肖汲在外头候着我们的接应,若是有任何特殊情况,切忌硬战,能退则退。”沈墨琛看向肖汲。 主帅不在,难免军心不稳,此时硬战耗损兵士与士气。 更换好了衣裳,叶菀才带着沈墨琛一同骑马前行。 叶菀从前也学过骑马,是跟着王霖学的,只是许久不骑,还甚是有些生疏,她带着阿满坐到了前头。 至于沈墨琛,叶菀为了不让他被认出来,便寻了一个帷帽。 城门口,巧儿与白石上前轻轻拍打了几下城门。 “可有人能开门放行!”巧儿轻喊了一声,“我家老爷夫人从南边做生意到此处,想要在城中歇脚几日。” 城门外许久没有动静。 巧儿又连着喊了几声。 “巧儿,人家不应,便就不必再敲了。”叶菀眯眼,看着城门,“叨扰了!也不知如今饶城是谁在任职县令,竟是连着上等的茶叶也不想尝一尝!” 话罢,叶菀一拉缰绳。 只听城门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想起,叶菀猛地抬头。 看守城门的是两位年轻的侍卫,他们看着二人抱拳:“并非县令容不得各位,这饶城方才失守,如今还未修缮好,你们就算是进来,也没什么生意与你们做,还是赶紧赶路,天黑之前应当还能寻到附近的村庄。” 那侍卫说着,抬眸看着沈墨琛一脸怪异的模样。 叶菀抱着阿满下了马车。 “大哥,我们还带着孩子,路途定是慢着脚程的,若是您不乐意让我们进去,我们这走到入夜怕是也寻不到个住宿的地方。”叶菀微微垂首,“不如这样,若是大哥不放心,就先放我与我夫君,还有孩子与两个随从进去,其他人我让他们先赶去别的村庄歇脚,一日后我们便出城可好?” 一天亦能干很多的事情。 “可您这位夫君......”侍卫指了指沈墨琛。 “我夫君是个哑巴!”叶菀抢答道,“也不是天生的,就是前几天家中有人去世,哭了一整宿,想着家中产业不能断,才大老远过来,长途奔波的,这嗓子总是不见好,若是吹吹风,恐会更严重,是以我才为他戴上了帷帽。” 说着,叶菀低声啜泣了起来,她眼尾的红晕愈来愈浓:“还请大哥可怜可怜我,让我们带着孩子进去住一夜,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成。” 侍卫一脸为难的模样,他看着叶菀哭的厉害,心中也微微动容。 “这样吧,城外有一间破庙,这破庙也能遮风挡雨,不过距离城中有些远,夫人与这位郎君便去里头休息一夜?” 叶菀瞥了一眼沈墨琛,瞧见他捏拳放在口下咳嗽了几声,轻轻颔首。 “那就劳烦大哥给我们指路吧!”叶菀欠身行礼。 话罢,她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兵士:“你们便去寻村庄,明日来接应我们就是。·” 那些人领命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叶菀与沈墨琛上一脚先踏进了城门,后一脚,城门便紧紧关了起来。 阿满被吓得一跳,忙不迭伸手抱住了叶菀。 “没事。” 事先来时,叶菀与阿满已说过,进到城中之后不得乱跑,并且要唤叶菀娘亲,唤沈墨琛为爹爹。 “娘亲,我害怕!”阿满吓得直哭。 瞧见孩子哭的如此厉害,侍卫微微拧眉,叹了口气:“我也有孩子,只是许旧没有见到孩子了,这破庙中怕是也风大,我倒是知道一处可以给你们歇脚,不过明日一早你们必须要早些离开。”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叶菀眸中一笑,抱着阿满:“还不快谢谢这位阿兄。” “谢谢阿兄。”阿满吸溜吸溜了鼻涕,从身上摸索出一块饴糖,“送给你。” 侍卫笑着揉了揉阿满的脑袋。 他说的地方是一个偏屋子,那条街巷没什么人住,空了许多屋子出来。 只不过多半都是积满了灰尘,要么就是有些破损。 侍卫找了一间还算完善的。 “你们便住到这儿吧,如今饶城人少,若是无事还是莫要上街去了。”侍卫笑着。 叶菀微微拧眉:“那这些屋子从前是哪些人在住?” 侍卫尴尬的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守门的,只是当时饶城失守之后,死伤了许多百姓,后活下来的,心中多少也忌怕。” “那县令不曾安抚?”叶菀挑眉。 侍卫叹道:“前县令自然,可这现在的县令......” 他欲言又止,旋即还是叹了口气:“不说也罢。” 叶菀看着他这模样。 前县令? 难不成当时爹娘的计划并非是县令告知? 那是军中人? 可那些兵士都是跟随爹娘多年的...... 许是不放心,这侍卫还是开口:“娘子,我还是要奉劝一句,入夜之后千万莫要上街,这许多众人都曾说见到过不少百姓冤魂困在城中不走的,虽真假难辨,但这几日确实有百姓上街之后枉死。” 枉死? 叶菀思索了片刻,抬眸笑道:“多谢大哥。” 她拿了一些碎银,塞到了侍卫手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我定第一个笑话你 送走了侍卫之后,叶菀才转身看向沈墨琛。 白石暗暗为叶菀竖了个大拇指,这女君的嘴真是一顶一的厉害,小嘴皮一动便是主君是个哑巴。 “闹鬼这种说法竟都有人相信。”沈墨琛摘下了帷帽。 叶菀心中倒也不信,若世上当真有鬼神,哪还有这么多的战争,又哪有那么多的百姓叫苦连天? “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既已到了饶城,定是要看看这冤魂说法到底从何而来,若是有人装神弄鬼,又为何要杀死无辜的百姓。”叶菀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 四四方方的屋顶上黑漆漆的,而这些几案上更是拂满了灰尘,甚至结着蜘蛛网。 她眼神有些迷惘,如今进到了饶城,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知从何下手。 “如今饶城的消息几乎是密闭的,适才那侍卫不说了前后县令之事,若是见到县令,指不定能查到些线索。”沈墨琛轻蹙眉梢,一路走过来附近的街巷只有三四户人家,但都闭门不出。 若是有办法与他们联系,应当可以问出些什么。 巧儿在一旁抱着阿满:“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便就先将这屋子打扫出来,让阿满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 她也听不懂娘子与靖国公说的事儿,还不如做自己的本职。 叶菀微微颔首:“去吧,小心些。” 阿满跟着巧儿出去,说是自个儿也想去帮忙。 至此屋中便就只留着沈墨琛与叶菀白石三人。 “一会儿我便出门去问问,便以讨水喝的借口。”叶菀压了压唇角。 白石瞧了瞧二人:“我与娘子一同罢,主君适才不是不能说话么?” 闻言,叶菀捂唇一笑。 沈墨琛淡漠的剜了白石一眼。 白石看着沈墨琛那宛若要给自己生吞活剥似的目光,嘟囔着走了出去:“我还是先去帮巧儿罢。” 瞧见白石离开,叶菀才抬眸,眼珠子黑亮。 “靖国公好生没有气度,适才不过是依局势我才胡乱编的话。”叶菀促狭着。 “我倒是不曾想到自己竟是个爱哭的。”沈墨琛冷声一笑,盯着叶菀笑的开心的模样。 叶菀撇了撇嘴:“靖国公不会哭么?” 沈墨琛淡漠:“儿时自然哭过,长大后再无落过泪。” 叶菀揉了揉自己有些痒痒的鼻尖:“那倒是显得我有些爱哭了,既如此,往后我便学学靖国公。” 沈墨琛被她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勾起了唇角。 他目光深沉:“你若想哭便哭,拘着反是让我笑话。” 叶菀愣了愣,盯着沈墨琛,什么叫做拘着让他笑话? 岂非自己不哭反倒是成了可笑的模样。 她没好气的看向沈墨琛:“那你也想哭便哭,到你落泪,我定第一个笑话你。” 沈墨琛身躯微僵,怎的还生气了? 叶菀转过身,双手环抱:“我去讨水去,你这哭怀了嗓子,还是好生休息罢。” 话罢,叶菀抬脚就要离开。 “啊!”门外忽而传来叫喊声。 叶菀与沈墨琛相互一眼,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屋外。 巧儿紧紧抱着阿满,闭着眼睛偏过头不敢看。 白石则是上前到了井口查看,他皱着眉梢细细看了看。 叶菀则是率先上前安抚着阿满与巧儿,巧儿的模样似乎是被吓得不轻,连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怎么回事?”叶菀轻轻安抚着巧儿。 巧儿不敢睁开眼睛:“奴婢适才想要从井中打水,谁曾想这方才低头去看,就瞧见了一只死猫瞪着眼睛。” 死猫? 好好的井中怎的会有死猫? 白石拿着水桶,欲将井中那具猫的尸体打捞了上来,忽而,他觉着有些不对劲。 “主君,这井底并不深,水也不深,好似能碰到地面一般。”白石看向沈墨琛。 沈墨琛上前,亲自用着水桶试了一试。 他忽而脸色深沉,感觉不对劲,又试了一试。 “白石,随我将这水全部打捞上来。”沈墨琛低声。 叶菀听见沈墨琛这么说,连忙四处巡视了一番。 眼看着白石与沈墨琛一同将水倒了出来,顺带着将猫的尸体捞了上来。 叶菀闭了闭眼,却还是上前将猫抱了起来,想着在一旁的泥土里就地掩埋。 说不害怕那定然是假的,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裹着帕子,颤抖的抱起了小猫,忽而,她眉心一拧。 死猫一直等着眼睛,身子也已僵直,被水泡的有些浮肿。 叶菀轻轻戳了戳。 这猫肚子怎的摸起来空空的,好似没有内脏一般。 “沈墨琛,这猫的肚子是空的。”叶菀睁开了眼睛,却又碰着那猫的骇人模样,又闭了起来。 沈墨琛放下了手中的木桶,递了个眼神给白石,让他继续打水,旋即转而去查看叶菀怀中的猫。 他双手接过,伸手按了按它的腹部,果然是空的。 叶菀的手还在发着颤。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是吗?” 沈墨琛颔首:“你带着巧儿他们先过去,这儿交给我与白石。” “哦.....”叶菀微微颔首,忙转身带着巧儿与阿满退到了后头。 “阿姐,那猫咪的肚子与进黑屋子出来后的阿兄阿姐们好像啊。”阿满抬头看着叶菀。 叶菀一愣。 上次阿满与她说过,那些孩子说,进去就会很痛苦。 原是因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琛才开口:“叶菀,出来吧。” 叶菀快步走出去,可四周已没有了那只猫的影子。 “白石拿过去埋了。”沈墨琛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伸手,拿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牛皮纸,打开确实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叶菀挑眉。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这牛皮纸,是盐铁司专用的,里面是盐,只是这猫死后便被扔进了井中,水进入了它身体之中,盐已融化。” 叶菀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一缩:“这般丧天良的法子他们也敢尝试!” 她捏紧了拳头,不自觉跌退了几步。 沈墨琛微微一拧眉:“此话何意?” 叶菀抬眸:“从前阿满与我说,乞儿窝的孩子们会被人带进一间小屋,但只要进去了,出来之后要么死,要么非常痛苦。” 是他的命! 沈墨琛也不自觉的眉心锁紧。 这些年牛皮纸,是盐铁司特意派人制作而成的。 莫非那些人是将孩子开膛破肚,塞到了身体之中? 这未免太过让人生寒。 “不过是盐,为何要费尽心思,害了这么多人也要运出去?哪怕用别的法子......”叶菀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沈墨琛将牛皮纸藏在了身后,轻轻垂眸,看着叶菀的眼尾早已染上了红稍。 方才还说自己再也不会哭了,如今却又一次红了眼眶。 叶菀略微有些哽咽:“就这么硬生生塞下去,那是多疼啊,不过是一群孩子。” “若是当真是这样,孩子出了京城之后,定然已被他们杀害,将盐取出。”沈墨琛咬牙。 在人体身子里太久,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意外。 是以,那群人定然在出了都城之后,便将人杀害,取出了盐。 叶菀红着眼。 沈墨琛说的事实,那群孩子或许早就没命了。 只是可惜阿满,这辈子或许都想要寻他们,却再也见不到了。 “别告诉阿满,给她留个念想。”叶菀喉咙一滚,说话的声音小了些。 沈墨琛颔首。 “主君,这井底之下好像有路,只是不知通往哪里。”白石皱着眉,垂眼盯着那井底。 他扔下了一些负重:“我先下去瞧瞧。” 沈墨琛颔首,他上前给白石系好了身上的绳子,用力扯了扯,这绳子还算是牢固。 白石拉着绳子,顺着井底爬了下去,这高度三米左右,白石爬下去之后,拍了拍手,朝着井底四周的墙壁查看,他敲了敲底下。 果然,有空心的,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到处试了一试,忽而,那石壁缓缓的被推动,打开了一个暗道。 “主君,有暗道。”白石看向井上。 沈墨琛深吸了一口气。 “阿菀,你在这儿留着,我与白石下去查看。”他看向一旁还有些失神的叶菀。 “这暗道通向何处咱们尚未可知,你们二人前去若是回不了了怎么办?”叶菀可不想沈墨琛去冒险,她伸手拽住了沈墨琛的衣袂。 “不会的。”沈墨琛微微勾唇,“你留在此处,去问问这附近可否有人知道县令与前县令的过往。” 叶菀纠结了半晌,颔首:“那你们小心。” 话罢,沈墨琛便入了井内。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口井发呆了半晌。 “巧儿,你在这儿守着阿满,我们没回来之前别出去。”叶菀转身。 巧儿忙不迭颔首。 叶菀看了看四周。 方才侍卫领着他们进来之时,好像最开始那里有一户人家看起来还干净些,去那里碰碰运气,指不定便能寻到人。 叶菀走到那户人家面前,轻轻叩了叩屋门:“有人么?我想讨口水喝?” 她敲了半晌,屋内却始终没动静。 叶菀微微拧眉,不信邪的又敲了几下,可还是无人回应。 她转身,想着再去别户碰碰运气,可方才准备离开,那屋门却被打开了。 叶菀回眸,一个杵着拐杖的瞎眼老太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看似应当是五十岁左右,双目发白,眼窝上还有这刀印,看着很甚瘆人,叶菀不禁一愣。 “进来吧。”老太嗓音低沉。 叶菀身型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跟着瞎眼老太进到了屋子里。 里头应当只有她一人居住,就连着外头晒着的衣裳都只有女子的。 瞎眼老太给叶菀倒了一碗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喝完就赶紧走吧,离开这儿。” 说完,瞎老太杵着拐杖摸索着想要寻个坐处。 叶菀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 老太神色微微一动,被叶菀搀扶着坐到了位置上。 “老太太,这街巷为何无人居住?”叶菀看向老太。 瞎老太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些亡魂,娘子,听我这老太婆的话,赶紧离开这座城。” 亡魂? “老太太,多谢你的水,我只是想知道这饶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方才失守,怎的会变成这般模样?”叶菀急切的想从瞎眼老太口中知道些什么,“我至亲之人消失在这座城中,求您告知我。” 她双手握住了老太太龟裂苍老的手。 瞎老太下意识的抬眼:“我不过是一个瞎子,什么也瞧不见,怎的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城池失守,百姓惨死,就连县令,都惧怕亡魂不敢外出。” 怪不得适才在城门口叫嚣了半晌都无人来打开城门。 原是因这的县令连府邸大门都不肯出来。 瞎老太叹了口气:“这是一座死城,死城啊!” 她说着,越发激动了起来,死死的用拐杖杵了好几下地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叶菀看着她这副模样,忙不迭端起方才的水放到了瞎老太口前。 瞎老太手微微一动,还是端起水喝了一口。 她咳嗽了几声:“娘子,你是好人。” 叶菀看向她:“我不过是个路过寻人的,您若是愿意告诉我,我定然感激不尽。” 瞎老太有些惘然:“不过是叶将军夫妇被擒,前县令也被关了起来,如今的饶城,只有一息尚存,再无以前的热闹。” 爹娘被擒,他们是被关了起来,他们没有死! 叶菀忽而有些庆幸。 只是这座城紧闭城门,不与外界相看,莫非就是为了消息不被流出来? 前县令若是被关,那应当就是在牢中,那若是进了牢中,是不是便能问出些线索...... “老太太,您为何不离开?”叶菀挑眉。 瞎老太冷笑了一声:“我不过残缺之身,命数也快到了,离开与不离开,又有何区别,我倒宁愿死在饶城。” 她杵着拐杖站起身子:“我再去给你倒一碗水,喝完便离开吧,数万亡魂,定会保佑好人无虞。” 瞎老太神神叨叨的站了起来:“数万亡魂会索命呐,会索命。” 叶菀身型一震。 县令闭门不出,数万亡魂会索命? 叶菀紧紧抓着衣袂,是他,叛徒定然是他! 是他害了饶城的百姓,是他背叛了爹娘...... 亡魂索命,他自然不敢出门,因为,亡魂要的,是他的命!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瞎老太重新给叶菀倒上了一碗水喝了之后,叶菀才起身与瞎老太道别。 叶菀心中颇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瞎眼老太,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也不知是为何。 回到屋子中时,她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是巧儿先跟了上去,看着叶菀:“娘子,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叶菀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略微有些冰凉苍白的脸色:“我没事,沈墨琛他们还未回来么?” 巧儿轻轻垂睫,摇头:“还没呢,娘子,奴婢已将屋中打扫好了,您先进去休息休息吧。” “没心情休息。”叶菀低声叹了口气。 她如今才有了时间好好的整理方才瞎老太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亡魂索命,县令闭门不出。 爹娘被现在的县令背叛,以至于导致饶城失守,而那群人也如愿以偿让他代替了前县令的位置。 只是可惜此人心虚害怕,自饶城闹鬼传言闹开之后,他便不敢出府邸,而那些因谣传而死的百姓,许并非亡魂所杀,而是这县令心中担忧他们当真是见到了鬼魂,听到了什么,是以,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杀害,来慰藉自己那早已黑透了的心。 他才是通敌叛国之人。 叶菀细细的想着,眉头也越拧越深,如今只有待到沈墨琛回来之后再进行商议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这烛灯点了一盏又一盏,总算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叶菀猛地站起身子,忙不迭出门查看。 正瞧见沈墨琛与白石二人扶着一个快要濒死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身上浑身都是伤,有的是鞭笞,有的则是用烙铁,更甚者似是用刀刃剜了肉。 “先扶进来。”叶菀忙不迭观察了一番白石与沈墨琛,好在他们二人并无受伤的模样。 沈墨琛与白石将那人放到了床榻上,巧儿则是赶紧去寻了一些干净的水过来。 “你们是从那暗道地下发现他的?”叶菀轻蹙眉梢。 沈墨琛颔首:“你可曾听说过禹之父从前欲杀禹,便命他穿井,欲从井上覆盖泥沙杀了他,而禹早有防备,从旁挖了一条通向外头的通道,这井亦是如此,从旁的通道正好通向城外,而密道中又各有旁支,我与白石探了不少,只寻到了他一人。” 叶菀轻咬红唇,脸庞的头发有些散乱:“可如今我们身上没带多少药,也不知可否将其医治活。” “看他命数罢,如今他不好移动,白石,你先去将军中医师带来。”沈墨琛说着。 白石微微颔首,领命后便先行离开了。 这人身上的伤痕看似也有些时候了,可他待在暗道底下,却是一直都未死,想来定然是有人在医治他,使其吊着一口气。 当真是生也不能,死也不得。 不过好的消息,倒是因这井底下有着暗道,那便可以自由出入。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我今日遇到了一老太,那是为瞽媪,年岁颇大,她与我道饶城是座死城,数亡魂索命,县令闭门而不敢出。” 沈墨琛眉眼微微一动,许是与叶菀猜想的一致。 二人便都默契道,待到白石将军医寻来之后再做打算。 白石去了一趟倒是迅速,只是这回来之时小心翼翼的,生怕那些旁的暗道会有人巡查。 军医进来之时,先是瞧见了床榻上躺着的人,他双目微微一颤,旋即忙不迭快步上前,打开医箱开始医治。 叶菀也不方便看着,便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外头的月亮。 好端端的城中,为何会有通向城外的通道? 这么多的旁支暗道...... “醒了!醒了!”那军医笑道。 他看向沈墨琛:“老夫已将他的伤口全部进行包扎,只是这人伤得太重,怕是许静养许久才能好全。” 沈墨琛微微颔首,他看向白石:“你先送他回军营,这不安全。” 叶菀闻言,忙不迭转过脑袋,她上前了几步:“将阿满与巧儿也带走可好?” 这本就是她的事情,巧儿能跟着她一路上来她便已是感激了。 巧儿微微拧眉:“娘子,奴婢不走,奴婢走了您怎么办?” “听话,有靖国公在,我不会有事的。”叶菀笑了笑。 巧儿心下一顿,她不想走。 “巧儿,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叶菀看着巧儿垂首不愿回答的模样。 巧儿轻轻咬唇。 白石带着军医:“走吧,一会儿天亮了显眼。” 阿满依依不舍的看向了叶菀,她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愁容,她心中很感谢阿姐救了她,一直保护她。 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也想为阿姐做些什么。 但如今留在这里,她只会添麻烦。 “阿满跟着走。”她嘟囔着,“我要在军营等阿姐回来。”阿满恋恋不舍的抬头。 叶菀心中一滞。 目送着白石他们离开之后,叶菀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看向沈墨琛:“走,去看看他。” 沈墨琛停滞不前,适才看着叶菀一脸情绪不高的模样,他的心中就好似也会跟着叶菀走一般。 他学着上次叶菀的模样,伸手抚在了她的额头上。 叶菀亮闪闪的眸子盯着沈墨琛,感受着额头上那一点的温度,微微一笑:“你这是作甚?” “假。”沈墨琛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松下了手。 叶菀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假? 自己分明是真的! 她伸手自己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我是说你笑的假。”沈墨琛被她这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一笑。 他真是不知叶菀的脑子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叶菀气笑了:“快走!” 人还在里头等着呢。 屋内。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适才听了他们说了许久,自己也没心情与精力猜想他们是谁。 瞧见二人走了进来,那人耐着疼痛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二人。 “多谢。”他嗓音沙哑。 叶菀轻蹙眉梢,上前蹲在了床榻旁边:“老人家,你是谁,为何会被人家关起来?” 那人身子微微一抽,好似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小娘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叶菀撇了撇嘴。 那人翻个身都无比艰难,好在是沈墨琛瞧见了,上前帮了他一把。 看见叶菀的那一刹那,那人愣了愣神。 他的脸色是灰黄的,整个人看着有些苍老,脸上也多了不少斑驳的痕迹,他盯着叶菀,目光微顿。 这眉眼,这样貌...... 全都入我心怀 “小娘子,你看着好生眼熟,你来饶城作甚?”那人总算是起了点兴趣,他浓重的眉毛轻拧着,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我来寻人。”叶菀压了压唇,“您到底是谁?”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哦!鄙人姓吴,是从前饶城的县令。” 吴县令此话一出,叶菀与沈墨琛蓦然对视了几秒,尤是叶菀,她脸上的神情瞬间激动了些。 “吴县令?!您.....您。”许是太过激动,叶菀都有些不知如何表述了,她捂着胸口,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来验证自己的身份,她忽而想起从前爹爹送给她的玉佩,上头刻着她的名字。 她忙从自己的腰上将玉佩取了下来,白皙的小手捧着玉佩递到了吴县令眼前:“吴县令,我是叶晋阳与楚萧的女儿,您可知我爹娘如今在何处,可否还活着?” 沈墨琛上前了一步,目光深沉的凝着叶菀,喉间却好似堵住一般说不出话。 叶菀目光期盼的盯着吴县令。 一时间问了这么多问题,吴县令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垂睫看着那玉佩半晌,才开口:“原是如此。”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何要来饶城?如今饶城失守,你来这儿岂不是自寻死路?便将我扔在这间屋子就好,你们赶紧哪来的回哪去,若是你出了事,我可无法向叶将军交代......” 叶菀皱眉:“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法交代? 沈墨琛看着叶菀情绪很甚不冷静的模样,上前握住了叶菀的手。 他看向吴县令:“在下沈墨琛,还请吴县令告知饶城的情况。” 吴县令眉眼一瞪,沈墨琛? 靖国公沈墨琛? 他略有些目瞪口呆,没曾想叶将军的女儿是跟着这活阎王一同来的。 罢,既是铁卫骑,定能够夺回饶城,抚慰数完亡魂! “饶城失守,是耿专,是那姓耿的!他背叛了我。”吴县令的目光忽而变得凌厉起来,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他猛然咳嗽了两声,“若非是这厮将叶将军的计划告知给敌军,他们二人不会被擒,我也不会......” 他颤抖着双唇:“当日我与叶将军夫妇商议,我在城中紧守城门,而他们二人以弱做饵,诱敌军入陷阱,却未曾想,一直跟在我身侧的耿专竟起了私心,他投敌告密,在我前往城门驻守时将我与我的部曲一网打尽,后大开城门,数万百姓,死于他们的刀下! 我守了饶城十年,他逼着我,亲眼看着那些百姓一个个被虐杀,残暴到连孩子都不放过!我一家人被入大牢,他将我单独关押在密道之中,这密道,本是叶将军为了让百姓逃脱,特意建造,这条巷中所有井,都有道路离开饶城。 没曾想,他派人堵住井口通向城外的道路,一个个将其杀害,而将我关在了密道之中,留着缝隙,让我亲眼看着......” 吴县令不自觉红了眼眶,他鼻子微酸。 “后,我便一直被关在那儿,看着他们一个个将百姓尸首处理、清洗,耿专对我多有不满,他百般折磨,却仍旧保住我的性命,我的家人尽数被他杀害,我也设法询问过叶将军夫妇的去向......” 说着,吴县令只是叹气:“他却道,人已被擒,不过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叶菀身型微僵。 吴县令看着叶菀:“我被囚不知多久,直至没了力气,也没问出如今叶家夫妇所在,孩子,当真是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啊......” 他哽咽,缓缓闭上了眼。 怎的可能......叶菀心中不信。 爹爹如此厉害,不会死的...... 可她又何尝不清楚,只有爹娘死了,才能替耿专挡刀,替他背上投敌叛国的名号。 她便就是不愿相信,她不愿! 叶菀双眸渐渐染上红晕,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蓦然起身,转头冲向了屋外。 “吴县令,您好生休息,我去追她。”沈墨琛语速急切,说完便转身去追了叶菀。 叶菀跑到院中,靠着树,低声痛哭了起来。 她紧咬着唇。 爹娘不会死的,他们说过待到此次凯旋,定是回来家中好好陪她,爹爹说要带她去赛马,要将前几年亏欠的全部还完。 他们怎能说话不算数? “叶菀。”沈墨琛站在叶菀的身侧,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叶菀沉浸在适才吴县令的那些话中。 她当真是恨,恨那耿专,恨他一己私心,害死了这么多人。 若是当真有亡魂,为何不杀了他,为何不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她抬起脑袋,握住腰间的匕首。 叶菀好想冲进县令府,给那耿专杀了! 她第一次动了杀心,耳畔只听得见嗡鸣,所有的声音好似蒙了一层薄雾,唯有余心跳雷尔。 “你要作甚?”沈墨琛察觉到了叶菀的异常,他忙伸手保住了她薄如蝉翼的肩膀,他将纤瘦的人儿紧紧抱在怀中,“叶菀,我自知你心中难过,但适才吴县令说的只是生不如死,并非说着他们已被杀害,你冷静些,若是你现在闯入县令府丢了性命,这最后一丝希望都便被你自己破灭了。” 感受到怀中的温度,叶菀好似瞬间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破灭。 她紧紧抓着沈墨琛两侧的衣裳,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会陪着你,你信我可好,只要寻到一点线索,我定将叶将军夫妇带回在你面前。”沈墨琛声音低沉沙哑,却多着几分柔意。 “叶菀,你相信我。”沈墨琛重复道。 叶菀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昏,她缓缓推开沈墨琛,昏暗的月光下,盯着他幽深的双目。 她双目赤红,脑门发胀:“沈墨琛,你为何总是对我这么好,你分明知道我一直在骗你。” 叶菀自知,自己许多时候,不过都是在利用沈墨琛。 她利用沈墨琛是为了当日逃婚,不入温家。 她利用沈墨琛娶自己是为了出牢狱,调查真相。 她利用沈墨琛是想要查看爹娘卷宗,寻找疑点。 她利用沈墨琛去气宁陵郡主而解自己心头不耐。 她利用陛下对沈墨琛的喜爱,去完成替叶家翻案。 沈墨琛这么聪明,在朝野混迹这么多年,怎的会看不出来,怎的会...... 叶菀一直都想为了活命去调查事情真相,利用他去保护自己的性命,她知道沈墨琛不会让她死。 她以爱之名,让沈墨琛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因为,装乖卖巧,刻意勾引,全都入我心怀。” 假戏真做可好 装乖卖巧,刻意勾引? 叶菀抬起含着泪光的双眸对着沈墨琛宠溺的目光,心中的悲凉倒是好了些。 她微微拧眉,轻咬粉唇:“若是要这般说的话,靖国公岂不是从很早之前就......” 就什么?叶菀喉咙里好似堵住了一般,分明是想要询问沈墨琛何时对着自己了有此番心意,可便是说不出来那几句话。 沈墨琛看着她娇俏的皱起眉头的模样,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心中只有四字:甚是可爱。 叶菀从前从未有过这般的感觉,哪怕是之前喜爱温樾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难以说出口的感觉。 她想了想,既是说不出来,那便不说了。 沈墨琛俊目含笑:“岂不是什么?” 叶菀瞪着眼瞧着他,分明知道她说不出口,如今怎的还能多逼上一刻? 是以,她就这么倔强的看着沈墨琛:“你知道的,我性子执拗,若是有人欺负了我,我有千百种报复回去的手段,就好似当日的瞿嬷嬷一样,往后我在你身边,指不定还要惹出很多麻烦。” 叶菀微红的眸子裹着潮气,湿漉漉的凝着沈墨琛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 沈墨琛微微眯起双眼:“你这是在示弱么?” 好好的一段聊话,被沈墨琛这句话打断了气氛,叶菀原本还饱含柔情笑意的唇角一下便耷拉了下来。 适才吴县令还说她不会说话,如今看来,倒是沈墨琛不会。 什么叫做自己在示弱? 从前许是示弱过几回,但当时是沈墨琛对自己没有那些心思的时候,若是她不使些手段,怎的能保证沈墨琛会帮着她? 但这次,她是当真想要告知沈墨琛自己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想着,叶菀有些气恼的偏过脑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伸手揉了揉眼下还有些湿润的睫毛,深吸了一口气,忽而有些想要逃脱:“我......我去看看吴县令。” 少女转身便想着要离去,沈墨琛忽而不自觉的伸出手,攥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扑面而来一阵风吹起了叶菀耳边的碎发,她直愣愣的看向沈墨琛,手腕已被沈墨琛攥着放到了他的心口处。 这一瞬,心跳错乱了节拍。 “叶菀,你怎的每次话说一半就想着逃跑?”沈墨琛双目缱绻,有些戏谑道。 叶菀脸上的神色骤然慌乱了。 她小脸赤红,使劲儿想要挣脱开,哪曾想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沈墨琛使的力道更大了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菀轻轻咬唇,难得露出了娇羞的神色。 “我们假戏真做可好?”沈墨琛眉眼带笑。 假戏真做? 叶菀心中泛着嘀咕。 “你不是想与我联手,替叶家翻案么?我助你平冤昭雪,你成为吾妻与我携手一生。”沈墨琛并非是在开玩笑,他目光灼灼的瞧着叶菀。 叶菀心脏不自觉的一颤,指尖无意间攥紧了衣袂,颇是觉着浑身滚烫一般,她眼神躲闪。 她无声的屏住呼吸,耳边只能听到心脏如雷贯耳的跳动声。 叶菀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也会不自觉的去担忧沈墨琛的安危,哪怕是路途上的小摩擦,也能牵动她的心绪。 气血翻涌而上的片刻,叶菀盯着他俊秀的模样,不自觉勾了勾唇角,踮起脚尖,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后,便像做了坏事一般的躲开,转身朝着屋中跑去。 那一瞬,沈墨琛蓦然瞪大了眼,还有些回不过神,心跳好似停滞了一刻,脸侧她吻过的地方似是还有着适才唇角的温度。 直至看着叶菀落荒而逃的背影,沈墨琛的思绪才拉了回来,他盯着女孩的背影,唇角止不住的扬起。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 沈墨琛目光柔和,心中好似有小鹿蹬脚蹬得他心肝发颤。 进到屋中之后,叶菀眼上的红肿消散了许多。 她双膝跪在吴县令的面前,端上了一杯水:“吴伯伯,适才我情绪太过激动了,可思来想去,既我们已来到了饶城,心中自是也想出一份力的。” 吴县令挑眉,看着叶菀脸颊上的羞红还未消散,又看了看适才冷面的沈墨琛,他的脸上也柔和了不少。 倒都不用猜,便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 “如今饶城挂着的是东瓯的旗帜,但耿专闭门不敢出,这东瓯自也是只当做此处是一普通领地,且刚经过大战,自是兵力虚弱,若是这时靖国公敢提前动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定是能夺回饶城,只是饶城距东瓯太近,若无强兵劲守,自还是有失守的风险。”吴县令颤颤吸了口气。 从前都是叶家夫妇帮着饶城,才保佑饶城安宁数年,东瓯不敢进犯。 叶菀睫毛双双一颤。 “若是要将饶城夺回,定是要先将东瓯拿下。”沈墨琛踏步上前,皱眉,“吴县令的意思可是这个?” 吴县令颔首。 这倒是有些难办。 如今沈墨琛还要北上,定是不能在此处多留。 “不对,我爹娘的部曲呢?”叶菀轻拧起眉梢,怎的可能全部死了? 哪怕是兵败,只要愿意后退躲藏,定还是有人活着的。 叶菀忙看向沈墨琛:“我爹娘的部曲尽数是忠义之士,定是不会因为我爹娘被擒,便就投敌的,他们定是躲藏在饶城附近,待着能够一举歼灭之时!” 此话一出,床榻上的吴县令忽而皱眉:“是啊,当时驻守城中的是我的部曲,这叶将军与楚夫人定是发现自己中计了才会直接退兵,只要寻到那些人的踪迹,饶城就还有的救!” 这说法,确实能说通。 “难不成重伤者还能自个儿逃脱?饶城既失守以后不久便紧关城门,哪怕是他们将重伤之人带走,怕也不会被发觉。”叶菀颤着双唇。 “可部曲只认虎符,只认主帅,哪怕是叶娘子您去,定是要号召不了他们。”吴县令盯着叶菀。 “那耿专既是说我爹娘生不如死,那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叶菀嘀咕道。 沈墨琛瞥向叶菀又紧张起来的面容,心中触动。 他开口:“他怕亡魂,那我们便扮演亡魂冲入府内。” “这县令府里头也都不是闲人,若非功夫厉害,进去怕也是死路一条。”吴县令能看出,这话的意思是他想要独闯县令府。 沈墨琛淡漠:“行不行也要试一试才知道。” 何惧成为其中一个? “你不准去。”叶菀闷闷的道。 她既已答应成为沈墨琛真正的妻子,便就见不得他去冒这样的险,她可不想当寡妇。 叶菀冷冷抬眸盯着沈墨琛:“你若是去了,往后我自不会再理会你了。” 她说的是气话。 沈墨琛看着她快要哭出声的模样,心中微微一顿。 “适才说了,若是有一点线索,我定将叶将军夫妇救出来送到你跟前。”沈墨琛捧着叶菀的小脸,“你从前不是说我无所不能么,既是无所不能,闯个县令府又何不可?” 叶菀脸颊微鼓,盯着沈墨琛的眸子。 “我说的你无所不能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她认真的道。 沈墨琛自然是知道的,但如若不将耿专擒过来,叶家夫妇的消息定然就寻不到。 “老夫也能下床走动了,要不我去如何?”吴县令一句话打破了二人难舍难分的气氛。 有没有人在乎一下他? 这长辈还在,谈情说爱,成何体统? 若是此次真能救出老叶,他定要好好告上他这个女儿一通。 闻言,沈墨琛与叶菀二人齐齐回头看着吴县令。 吴县令强撑着手起来:“这么长时间耿专也寻人与我治疗过,不过适才的军医上药更为完善些,我这身子骨没事。” 他慢缓缓摆了摆手。 叶菀颇有些幽怨的瞪着吴县令:“吴伯伯,我如今算是知道耿专为何恨您了。” “嘿你这小丫头这张嘴。”吴县令微微皱眉,半晌才叹道,“这县令府你们也不用硬闯,耿专发现我被救出,定然会搜城的。” 说着,吴县令双手插袖。 “他们大肆搜城,县令府的人手便会减少,是以我们不用硬闯,直接进去怕也无人拦我们。”原是这层意思,叶菀微微蹙眉。 耿专不敢出府,只敢多派人手四处搜寻,心中急切想要寻到吴伯伯。 “那你们便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便是。”沈墨琛看向叶菀与吴县令,“我去去就来。” 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菀目光忽而一亮:“我知道去哪了,吴伯伯,您可认识巷子那户瞎眼老媪家?” “自然认识!”吴县令情绪激动了起来。 怎的会不认识。 这瞎眼老太从前是他府中的老媪,当时城中大肆虐杀,他本以为老太已死,没曾想竟是躲藏住了没被发现。 他猛然站起身子。 叶菀一笑,那便太好了,若是老太瞧见吴县令相安无事,定然心中欢喜,愿让他们躲藏。 她搀扶着吴县令。 若是县令府人少,凭沈墨琛的本事,定能将那耿专擒拿。 商议好之后,三人兵分两路,叶菀带着吴县令去瞎眼老太家躲藏,而沈墨琛则是闯入县令府擒拿耿专。 半夜,瞎老太屋中的灯仍旧未熄灭。 叶菀也不知为何,按理说,灯亮不亮,对瞎眼老太老说都是一样的。 她轻轻叩了叩屋门:“老太太,是我,今日我来讨过水。” 如今不似今日那时,瞎眼老太一下便打开了屋门,双目瞪着叶菀,颇有些生气的模样:“我不是让你走么?!” 吴县令拖着伤残的身子,微微抬眸,眼中不自觉染上了红稍。 当真是,是他府中从前的瞎眼老媪徐媪! “徐媪,你可安好?!”吴县令喜极而泣。 闻言,徐媪目光微顿,她眼疾手快的带着二人进屋,将屋门紧紧横上木梁。 后,她颤抖着声音:“快,跟我进来。” 叶菀搀扶着吴县令跟着徐媪进到了屋中。 吴县令身子如今还未好全,走了几步,看起来乏力得很,叶菀便将他扶到了徐媪的床榻上坐好。 徐媪颤抖着,虽是看不见,可她认得声音,吴县令从前收留她一个瞽媪入府干活,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他的声音,徐媪又怎的会忘? “娘子,您是从哪寻到吴县令的?”徐媪有些激动。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他们正到处搜捕吴县令,我们寻不到安全之处,只能来寻您帮助了。”叶菀轻蹙眉梢。 徐媪自顾自的点头。 吴县令颤抖开口:“徐媪,您是怎么躲过他们的搜捕的?” 徐媪一笑:“我留了个心眼,这毕竟距离东瓯最近,我定要时常防范着,便就将我家厨房的烟囱改了道,我便是躲在里头。” 徐媪说着,激动道:“我现在便带着你们过去。” 听着声音,徐媪能辨别出吴县令定是受了伤。 她连忙杵着拐杖带着二人到了后院厨房。 叶菀与徐媪先将吴县令推进了烟囱之中,让他顺着暗道下去躲藏。 “娘子,你也先进去。”徐媪看着叶菀。 叶菀却顿了顿,将桌上能用的厨具直直树立对着屋顶,又拿了一把葱放在了中间。 后,她才钻进了烟囱,她看向徐媪,伸手。 “事不宜迟,您快些随我们躲到里头。”叶菀说着,手又伸出了烟囱些。 徐媪面色却忽然顿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走。” “他们速度之快,定很快便会查到这儿,您快进来。”叶菀不懂,若是他们搜过来,发现了徐媪,徐媪自己也活不了性命。 “我的命数早便到了,不过是苟且逃生了一回,这屋子我虽瞧不见,却是我与老伴最快活的日子,我要守在这儿。”徐媪释然一笑。 叶菀拧眉,心中急切:“只要躲过,您还是可以守着这间屋子的!” “哪怕躲,我又能躲多久?”徐媪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悲凉的很,她淡淡道,“那日敌军攻城四处虐杀,我老伴为了救我这不争气的瞽媪葬送了性命,自那时我便发誓我要同他死在这座城。” 若是当真有数完亡魂,她何惧成为其中一个? “吴县令,你与我的恩德,我一直没能报答,便让我这不争气之人报一次恩,若非是因想要寻你踪迹,我怕早已绝了自己的性命,如今瞧见您安然无恙,我也再无牵挂。”徐媪轻轻咳嗽了几声,“我早已病入膏肓,你们若是想帮我,便让我早些解脱,再不受病痛折磨。” “徐媪,您先进来可好?”叶菀伸手想要抓住她。 可话音方才落下,便听到门外又闯门砸门的声响。 “嘭!嘭!”急促而猛烈。 徐媪扔下了拐杖,抱起一旁的稻草遮挡住了此处:“躲好,别出声。” “徐媪.....徐媪不要!”叶菀还想要伸手,却只听见了临行的脚步声。 她双目微怔,呆滞的盯着眼前被黑暗覆盖...... 我要回京 吴县令就怕这叶菀跟叶晋阳有着一模一样的性子,便伸手一把捂住了叶菀的嘴。 他拽着叶菀将其拽到了小道中,这才松开了手。 这儿能隐约听得到外头的声响,只是听得都不够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媪是否还活着,县令的侍卫是否还在,叶菀赤红着眼睛不敢说话。 “什么味?”吴县令纵了纵鼻子,皱眉。 适才还沉浸在情绪当中的叶菀身子愣了愣,猫着身子爬出去想要查看,才恍然发现,他们竟是烧了这屋子。 只是好在火势是从前院烧过来的,如今还没殃及后厨,她扒开了稻草,浓烟的味道瞬间冲入鼻腔。 她猛地咳嗽了两声,若是浓烟窜进这烟囱他们怎的也会被呛死。 “吴伯伯,拉着我。”吴县令如今身上还有伤,怕是没跑的这么快。 叶菀拽着吴县令的袖子,废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将人拽了出来,叶菀也因后坐力跌到了在了地上。 “这群畜生。”吴县令猛地咳嗽了几声。 叶菀看着外面火势冲天的模样,忙不迭寻找可用的东西。 她眼神慌乱的四处瞟,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水缸之上。 叶菀从自己的身上将绢帕拿了出来,沾湿之后塞给了吴县令:“您捂着鼻子,我带您冲出去。” 她当着是后悔自己也不穿个大氅,如今这厨房中也寻不到棉被..... 这缸中的水量根本控制不住外面偌大的火势。 怎么办...... 叶菀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水缸里的瓢泼了自己一身,又泼了吴县令一身。 闯出去才有生机! 叶菀拽着吴县令的袖子,手臂抵挡在额头处,猛地拉着其一同冲出了屋门。 恰好冲出之际,横梁重重的砸了下来。 叶菀回眸,被吓的身型一僵。 她咬牙,如今这么大的火,徐媪眼睛看不见,定是尸骨无存了。 彼时,耳边传来马蹄踩踏及骏马的嘶吼声,声音好似穿破云霄一般响亮。 叶菀猛然回头,前屋的火势竟是被慢慢覆灭。 沈墨琛只身一人,掀起黑色大氅遮挡着鼻腔,面容被灰尘沾上,他目光似是慌乱,似是急切。 总算,他的目光落在了叶菀呆愣的目光上。 吴县令咳嗽了几声,贴着墙坐了下去,他扬起笑容。 沈墨琛来了,代表什么? 耿专已被擒拿,饶城中所有的官兵,都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叶菀看见沈墨琛的那一瞬,适才的所有委屈都好似喷涌而上一般,她险些以为自己要出不去了。 她咬着牙,泪水缓缓划过面颊,后,抬起脚,朝着沈墨琛冲了过去,直直的冲入他的怀中。 少女身型纤弱娇小,沈墨琛一只手便可紧紧将其环在怀中。 叶菀窝在沈墨琛的怀中低声哭泣着,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交领。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沈墨琛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叶菀颇有些幽怨的抬头,看着沈墨琛面带笑意的模样,怒道:“你还笑,我险些方才都要逃不出来了!” 适才大火直直冲过,横梁砸下之时,叶菀连着遗言都想好了。 她想着若是死了当真有神灵,那她就变成鬼魂去查看爹娘,若是爹娘当真已死,自己便也能九泉之下与他们相见了。 可想想,若是生死所隔,那莫不是太痛苦了些? 叶菀面庞苍白的毫无血色,她倔强的咬着唇角。 “我擒拿住耿专,便直直传信给铁卫骑,如今铁卫骑入饶城正缉拿叛军,我想着你还在此处,便马不停蹄的过来寻你。”沈墨琛解释道。 叶菀赤红着眼睛,松开了紧紧抓着的小手。 “苏伯父与苏遥也已到了此处,只是耿专被我们擒拿,这后头之人并没出面,但也可确认这批军械便是要送来饶城的。”沈墨琛看向吴县令,轻蹙眉梢,“饶城成了他们运送火油军械的口子,此番的破损军械不过是他们试探我等的理由,若是此次失败,他们则会另寻他出。” 吴县令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我留下假装投敌,收下了这批军械,往后倒是方便东西全都扣押在饶城,只是老夫并不想这么做,饶城已成了一次死城,此事若是败露,饶城还得再亡一次,以百姓性命相赌,做不了.....做不了。” 他缓缓慢慢的摆了摆手,看似很甚筋疲力尽。 叶菀也知道此行行不通,但耿专既被擒,该送的东西送不到他们手中,定是也会发现饶城有异动,如今还是要先寻到爹娘的部曲才好。 “耿专呢?他可有说出我爹娘的下落?”叶菀抬眸看着沈墨琛。 沈墨琛双目忽地暗淡了下来。 “我还是先带你们过去再说吧。” 叶菀心下一震,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若是有了踪迹,凭照沈墨琛的性子,定是直接会派人将其救出来。 ... 铁卫骑将所有的叛军都尽数缉拿归案,如今饶城大门紧闭,外头不知里头情报,倒是有个胆肥的想要传消息出去,但都被发现擒住了。 这还是叶菀来到饶城当中第一次上街道,还是坐在车辇上,掀开帷幕瞧了几宴。 她瞬间明白了徐媪的那句“死城”是什么意思了,街上的摊贩少的楚楚可怜,不过就有一两处,还因今日的变动统统躲了起来,城中生活的百姓不过百余人尔。 沈墨琛还同叶菀说过,牢狱中几乎没什么人,也便是说明当日饶城失守之后,凡是反抗,未留一个活口。 吴县令许久没有见到过饶城的光景了,他慢慢抬眼,瞧着与从前并无二异的装潢,只是,再无那群百姓同他招手嬉笑。 他的双目渐渐染上雾气,眼眶温热,鼻翼泛酸。 天空一道惊雷划过,大雨毫无预兆,淅淅沥沥的便落了下来,众人毫无预兆,盯着这瞬息万变的闷雷滚滚作响,闪电划过天空裂开一道紫色的光景。 泪水扑面,竟是一瞬间吴县令也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东瓯从前兵力从敌不过大肃,一直安分守己,年年上奉贡品,起兵造反,定是因背后还有他族支持,我要回京,我要面圣!”吴县令死死咬牙。 大肃要完了 “要回京,也需先问清耿专,好歹要知道咱们的敌人是谁。”叶菀也看不下去,她闭了闭眼,白皙的脸上还沾染着适才的灰尘。 上次那掌柜口中,成安伯温家算一个,但光凭借温家,怎的能弄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坏事儿。 且,吕氏来寻过自己,她分明不似是知道那些人会加害叶家的模样。 若是他们知道会对叶家动手,定是不会让温樾娶自己。 这矛盾四起,他们内部不一定和睦,但尊卑定是分的清楚。 到了县令府,外头已尽数都是铁卫骑,只是不敢轻易挪动耿专,怕出事端。 如今耿专便在牢狱当中关着,其余的尽数人都挪移了出来。 也是如此,沈墨琛的人没寻到叶家夫妇的踪迹。 见到耿专的时候,他还衣裳华贵的站在叶菀面前,只不过是手脚被捆住了罢。 耿专是贪生怕死之人,见到吴县令的时候,他双目微骇,心中惊慌得很。 叶菀看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的模样,心中也戚戚,难怪是个害怕亡魂索命的人。 苏澹和苏遥、萧子凛也在县令府内,得知叶菀正在牢狱中探看耿专,也都一同过来了。 “你曾是我的手下,将我关入暗道之时,我也时时询问你,为何要背叛我,今时今日,你可还是不愿说?”吴县令赤红着眼睛死死凝着耿专。 耿专啐了一口唾沫:“吴县令,你可曾看到过我,我为你当牛做马,却还没旁人升得快,可他们却允诺我,一个消息,换一个县令。” “这县令你当的痛快么?不过是个日日躲在县令府不敢探头的乌龟!”叶菀轻蹙眉梢,怒不可遏的盯着耿专。 “我呸!何时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能来质问我了?”耿专冷嗤。 叶菀歪着脑袋:“自是因我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今日也能轻而易举要了你的性命。” 耿专翻了个白眼,他嘴硬道:“我也不过只是传递了一个消息,你们自是不能在这儿取我的性命,我死了,谁能替叶家翻案?” 听到“叶家”,叶菀更甚怒火中烧。 吴县令伸手拦住了叶菀,他盯着耿专:“你可是忘了从前你不过是个毛贼,我如何能升你?” “你心中疑我,自是不能升我,可老子他娘早已没干过坏事儿,你却依旧疑心不消,我怎能不恨?”耿专眯眼。 “吴伯伯何必与他废话,我倒是看不如用火烧,用鞭笞,将他施在你身上的一一还回去,贪生怕死之辈性命垂危之时,也不知会不会见到一两个亡魂。”叶菀红着双眼。 闻言,耿专眼睛蓦然瞪大了。 他们不能杀了自己! 耿专奋力的挣扎着手中的绳子:“你们若是杀了我,叶家也完蛋了!” 沈墨琛半阖双眼,抽出匕首挑起了耿专的下巴:“你若是能说说有用的信息,我自然也能不杀你,但若你说不出,我自也有法子让你受尽苦楚,却依旧活着回京。” “我只是得了东瓯国的命令,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耿专眼睛满是骇光的盯着那银白的刀刃,生怕沈墨琛伤到自己。 “那运送来的军械呢,你要帮他们运到哪?”沈墨琛冷漠道。 耿专暗暗舒了口气,他瞧着牢狱暗黑无比的顶:“交州。” 交州?? 吴县令与苏澹都凝了一口气,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来。 “看看如今饶城的光景,你们便也该知道,大肃要完了!”耿专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叶菀轻拧眉梢,看向苏澹与吴县令:“交州如今是何人的封地,为何你们神情如此凝重?” 吴县令与苏澹缄默着不知该如何说。 耿专看着叶菀如今一脸迷惘的模样:“小娘子,你跟着他们来到饶城,竟是连如今大肃的情景都未搞清楚。” “闭嘴。”沈墨琛眼神不怒而威。 “我本就不想知道,我来此处是为了寻爹娘踪迹,耿专,你说,叶家夫妇在哪?”叶菀含眸,盯着耿专。 耿专双目微颤:“叶将军忠勇,若我是敌军,自是杀了他们痛快些。” 他微眯双眼,神情微滞:“但,叶将军曾在敌下救过我的性命,我这人虽好高骛远,但也不会害了自己救命之人,饶城不过是大肃国不值一提的小县城,你们竟是如此没有本事,连个人都寻不出来。” 叶菀一愣,心中的庆幸夹杂着几分心酸。 爹还活着,那.....那娘呢? “楚萧呢?楚夫人呢?”叶菀还未问出来,一旁的苏澹先敛不住了情谊。 他跨步上前了一步,瞧着耿专。 “楚夫人貌美,早被东瓯带走,我也不知。”耿专轻轻舒了口气,盯着沈墨琛从未放下的刀刃,“我说完了,拿开。” 叶菀咬紧了后槽牙,脸色惨白,眸中满是恨意。 若非是耿专为了一己私心叛国诬陷叶家,娘如今怎会不知踪迹? 他应当庆幸自己留住了叶晋阳的性命,否则叶菀当真想夺走刀刃千刀万剐了他。 “阿菀。”沈墨琛瞧着女子苍白如白纸的模样,收了刀扶住了她。 “我去寻叶晋阳。”苏澹也死咬着牙。 他话罢,拧着眉就转身出去了。 苏遥看着父亲一脸愠色,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萧子凛看如此情景,叶菀已有良人相伴,苦涩一笑后,跟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开。 ... 耿专被白石与肖汲亲自查看,叶菀追着出去寻找叶晋阳的踪迹。 大牢、暗道都不在,爹会在哪里? 叶菀细细想着。 沈墨琛便就这么跟着她。 叶菀抬头,看着县令府,适才耿专那句“大肃不值一提的小县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思忖半晌,忽而,猛地抬头看向沈墨琛:“我知道了,是城门处!就在城门处!” 不过是小县城,大家都只注重城内,谁会关注城门呢? 城门那儿定有什么地方让人疏漏的。 叶菀话罢,凭着力气就朝着城门处跑。 沈墨琛还未领会叶菀的意思,便先行跟着走了上去。 城门口,叶菀狠厉的拍打了几下城墙,果然,空响。 “娘子,是你!” 我逃婚了 叶菀闻声,回眸。 竟是那曾带着他们入饶城时候的侍卫。 他正被铁卫骑的人押着要离开。 瞧见叶菀,他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 “你们先放开他。”叶菀深吸了一口气,想来能放他们偷偷进入饶城的,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人。 铁卫骑有些为难:“女君,主君的命令是,凡是帮耿专做事的一律都抓起来审问。”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沈墨琛。 “我没有,我是被逼的!我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帮耿专做事,我有新妇孩子......”侍卫看着叶菀,双眼猩红。 其实叶菀倒是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此忠义赴死的。 他们需考虑自己的家人,需考虑自己死后他们能否好好的过日子。 叶菀睫毛轻颤,看向沈墨琛,眼神似是在请求一般。 沈墨琛挥手:“放开他。” 铁卫骑这才怯怯的松开手。 那侍卫是有些迷惘的,且不说这小娘子忽而换了一副面孔,光是说她这位郎君,入城之时说好的是不会说话,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铁卫骑的主帅。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侍卫大哥,我还有一事想询问你,这城墙中是否是有暗道?”叶菀目光有些急切。 她当真很思念父亲,也很想见到父亲。 只要将父亲救出来,带回京中,陛下定然会重新彻查。 还有着耿专在。 只要耿专活命,叶家就能活命。 侍卫微微颔首,他目光有些惊骇的看着叶菀:“城门不开,一开始便是为了守着这暗道。” 果然如此! 爹爹一定就在里面。 侍卫看了一眼叶菀:“你既救了我,我便带你进去。” 他目光暗淡:“我只求,你们带我走之前,能让我去瞧上我家妻子一眼,我与她多年未相见,她听说饶城失守,定是以为我已殉国,我知我难逃一死,我只想见她一面。” 侍卫说的有些急切。 可这件事儿叶菀决定不了,抓他之人是沈墨琛,下命令之人也是沈墨琛。 是以,叶菀轻咬粉唇。 “好,你先带我们入暗道。”沈墨琛应了。 他知如今叶菀想要急切的见到叶晋阳的心情。 且,这侍卫帮过他们,见家人一面的要求并不过分。 侍卫闻言,双眼一亮,他快步上前:“跟着我。” 只要能见到妻子,不过是死又如何? 多年未见的想念,一面足矣。 他不惜投降臣服,不就是为了留着性命再见亲人一面么? 叶菀目光慌措,抬脚便跟了侍卫上去。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爹。 爹又是否知道娘的踪迹。 好多好多的问题积压在她的心底。 侍卫带着他们寻到了一处城门边上,从那,有着两个类似火炬一般的东西,那侍卫伸手将两个火炬搬动,不过片刻,眼前的墙忽而朝着上面拉去,一条暗道豁然出现。 叶菀双目微怔。 侍卫吹了一火折子,黑暗的道路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叶菀身子微微发颤,她心中五味杂陈的,实是不知该如何表述,可彼时,冰凉的手心忽而被有温度的手掌覆盖。 她本能的侧过眼,看见的只有沈墨琛白皙俊朗的面庞。 走到至深处时,那侍卫轻蹙眉梢:“娘子,就在里头,你们先后退几步。”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这暗道,应当是有机关在这儿,只是不知道如何会被触碰。 侍卫也没进来过,只是知道这里头关着一个人。 他尝试着打开,只是这墙面都没什么动静。 “我来。”叶菀低声。 侍卫乖乖让开了一条道路。 叶菀环视了一圈这暗道中,轻轻拍了拍墙面,不对,应当不是一样的开法。 “火折子给我。”叶菀看向侍卫。 侍卫也将其递给了叶菀。 叶菀蹲下,用火折子照着地面,有一块砖的颜色与其他的不同,应当就是这个。 思及此,叶菀拉着沈墨琛的衣袂起身,狠狠的跺在了那砖头上。 只听一声“嘭”! 身旁的墙蓦的被拉开。 叶菀颤抖着身子,发丝凌乱在脸庞,她猛然回头,正好与叶晋阳疑惑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阿菀?” 熟悉的声音! 当真是爹。 叶菀双目蓦然赤红,她看着叶晋阳,上下打量了叶晋阳好几遍。 是,真的是..... 叶菀眼眶温热,眼泪簌簌落下,她猛地冲上前,抱住了叶晋阳:“爹.....爹,阿菀找的您好苦。” 叶晋阳眸中从疑惑,慢慢的转为了震惊,惊喜,他老泪纵横:“阿菀.....” 还未温情片刻,叶晋阳慌忙扶起叶菀四处打量了一遍:“你怎的过来了?我们出事,叶家不是应当入狱了么?” 叶菀轻抹着眼下的泪水,哽咽道:“放心爹爹,女儿是想办法出来的,没有越狱。” 叶晋阳这才松下心来:“你祖母他们呢?” “都没事。”叶菀答道。 沈墨琛看着四周昏暗的环境,低声:“叶伯父,您还是先与我们出去再说吧。” 叶晋阳沉浸在见到女儿的喜悦当中,都忘了自己还在饶城,他忙不迭颔首:“是是是。” 他看着叶菀如今的模样,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们几人按照原路返回,出了暗道,侍卫则是跟着铁卫骑走了。 临行之前,叶菀询问了他的名字。 那侍卫只是答:阿奇。 ... 回到县令府中之后,叶菀先是寻了军医来查看叶晋阳的身子是否相安无事,又派人去将去寻人的苏伯父他们寻了回来。 军医查看了叶晋阳的伤势,倒是都没什么大碍,只是之前有些旧伤。 “放心放心,那耿专念着我救过他的命,没敢如何。”叶晋阳笑道。 叶菀蹙眉:“您还笑的出来!若非是这耿专还有些人性,女儿当真是寻不到您了!” 叶晋阳劫后余生,心中感慨的很。 “阿菀,你还没告诉爹爹你是怎的出的牢狱,温樾那小子呢?”叶晋阳皱眉,这按照时间,阿菀应当是与温樾成婚之后,叶家才出的事。 “我逃婚了。”叶菀忽而垂下眼眸。 叶晋阳的笑容僵在脸上:“逃婚?” 没想过回头 “温樾养了外室,成婚当日,外室带着孩子上门,是以,女儿没嫁给他。”叶菀睫毛忽闪。 闻言,叶晋阳一时间怒极:“这个温樾!想当年爹就不同意你下嫁给他,没曾想他竟是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温国忠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温伯父也不是个好东西。”叶菀低声嘀咕,她蹙眉,“爹,萧伯父一家已被温伯父害的就地关押在府内,温伯父怕是早已与敌军苟合了。” 叶晋阳蓦的瞪眼,忙不迭捂住了叶菀的嘴。 “你怎的没轻没重的?”说完,叶晋阳忽地觉得不对劲。 那若是叶菀没有嫁给温樾,又是如何出狱的。 “阿菀,爹出事之后,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叶晋阳询问。 彼时,沈墨琛推门而入。 叶菀站起身子,转头冲着沈墨琛一笑。 她知如今沈墨琛心中难过,她的爹爹寻回来了,可沈墨琛的爹,再也回不来了...... 适才在暗道中,叶晋阳没看清楚这男子的面容,如今看清之后,他瞳孔微怔,猛地起身,半晌,才回过神行礼:“靖国公。” 沈墨琛似是有些慌措,他忙扶起了叶晋阳:“叶将军不必多礼,如今应当小婿唤您一声岳父才是。” 叶晋阳身型一僵。 什么小婿,什么岳父?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叶菀。 “爹,我能出狱,是因靖国公用老国公爷的军功求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我如今已与靖国公私定婚约。”叶菀咬唇,“许是有些鲁莽,但......” 她目光莹莹,侧眼看向沈墨琛:“但靖国公待我极好,女儿已决定此事结束之后,与他成婚。” 这一下信息量太过大,叶晋阳忽的有些接受不了,他跌退了几步,坐到了床榻上,皱眉,思忖半晌之后,咬牙:“我不同意。” 叶菀皱眉:“为何?从前爹爹不允我与温樾,许是温樾有问题,可淮之.....淮之他很好,非常好。” 沈墨琛眸中微顿。 她适才是喊自己淮之? 叶晋阳深吸了一口气:“莫说是我,就是你娘在,你娘也不会同意的!” 他颇有些幽怨的抬眸,看向沈墨琛:“靖国公,小女自小娇生惯养,此事怕是也是情急,才逼的你用圣旨换婚约,当时我与她娘不在,算不得数。” 叶菀愣眼:“爹,这可是抗旨!” “哪怕是抗旨,爹也不允你嫁给他!”叶晋阳忽然吼道,他起身,看向沈墨琛,“你可当真是心悦阿菀,还是因.....因。” 他欲言又止,旋即偏过头。 还是因想要报老国公爷的仇? 叶晋阳叹了口气:“靖国公,恕我无礼,您想要寻什么样的新妇,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可.....可你们二人是否互相了解彼此,阿菀又是否了解你的事儿!” 沈墨琛双眼微垂,目光暗淡。 “不过便是老国公爷的事儿,我知晓的,我一路过来,见到了许多。”叶菀有些语无伦次,她抬眼,“爹,此是圣旨赐婚,女儿从前逼婚那刻,便就没想过回头。” 叶晋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只能怪他识人不清,救了一叛国贼!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被擒,叶菀更不可能为了救他,而与靖国公扯上关系。 沈墨琛看向叶菀,瞧着她坚定倔强的模样,目光柔和了不少。 他看向叶晋阳,旋而双膝下跪行礼:“淮之知晓叶将军心中忧虑,今日我可起誓,我是真心想要娶叶菀,并非别有居心,复仇之事本就是我一人的事情,我不会让阿菀牵扯在其中,我既已下定决心与她携手,自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叶晋阳看着沈墨琛下跪,眉眼深沉:“你凭何起誓?又凭何保证阿菀不会受到伤害?” “他不会的。”叶菀抢答,“他不会的,一路来,淮之没有让女儿受过任何委屈。” 她抬眼,一脸认真的看着叶晋阳:“爹,叶家出事之后,女儿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是淮之愿意用老国公爷的军功带我出狱,也是他一直护着我一路到了饶城,我们说过,往后出事一定互相商议以后再做的。” 叶晋阳看着女儿一脸决绝的模样,叹气。 当真.....当真是同夫人一样的性子。 正如当年夫人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 “行了,你也别起誓。”叶晋阳朝着沈墨琛一挥手,后,又看向叶菀,“你也别没想过回头。” 叶菀眼里一喜:“那爹爹是同意了?” 叶晋阳沉眉:“你们二人如今这样,我怎的能不同意?” 哪怕是不同意,按照叶菀的性子,也未必有用。 叶菀心中欢喜,忙扶起了沈墨琛。 三人方才说的尘埃落定,屋门被狠狠踹开。 苏澹皱着眉梢走了进来,他满脸愠色,见到叶晋阳毫发无损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急,可抬起的拳头终究还是缓缓放了下去。 想起从前,若是阿楚在也不会让他将这拳头落下的。 “阿楚呢?”苏澹冷眼。 “阿楚与你一道,她如今在哪?” 瞧见苏澹,叶晋阳也有些说不出的惊喜。 只是提到了楚萧,叶晋阳的神色便沉了下去。 叶菀这才反应过来,适才与爹爹相见,她实在是太过高兴了,又说了沈墨琛一事,竟是忘记问了娘的下落。 她皱眉:“耿专说我娘被东瓯抓走了,可是真的?” 叶晋阳闭眼,颔首:“是。” “叶晋阳,你最好说清楚了,否则我不介意再像从前一样与你打一次。”苏澹上前,一把揪住了叶晋阳的交领。 叶菀猛地瞪大了眼睛,忙是上前拦住了苏澹。 “苏伯父,您冷静些。”叶菀心中急切,先是将二人分开之后才看向叶晋阳,“爹,你们被擒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晋阳咬紧牙关:“阿菀,你娘.....你娘回不来了。” 闻言,屋中所有人顿时缄默。 叶菀皱眉:“爹,您别开玩笑了,什么叫回不来了?” 她鼻头酸涩,上前:“您定是在唬我对不对,他们将娘抓去定然是有原因的,耿专是说我娘长得貌美,既是如此,我娘怎的会回不来,只要.....只要我们去到东瓯,定是就能找到娘的对么?” 叶晋阳闭着眼,泪水倏然落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啊!”苏澹可不信,他皱眉死死凝着叶晋阳。 叶晋阳深吸了一口气:“东瓯以你娘作为要挟我的人质,你娘她......” 他哽咽了半晌:“你娘为了让我逃脱,自戕在我面前,是我无能,竟是连着她的尸首都无法寻回,只得被关在暗道中......我也曾以为我要死在暗道中,可我不能,我若是死了,你们如何能活?” 苏澹跌退了几步,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好你个叶晋阳!” 我想学医 叶菀轻咬着红唇,泪水簌簌的落下。 “叶晋阳,从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苏澹竖眉,气愤极了,他颤抖的指着叶晋阳,“我不接受,若是没有瞧见楚萧的尸体,我断然不会信她已经死了。” 话罢, 苏澹气愤跑出了屋外,沈墨琛也看出如今父女二人需要些时间说话,便看向叶菀:“我出去看看苏伯父。” 话罢,他也离去。 叶菀哭的脑袋有些昏涨,她缓缓跪在叶晋阳的身边:“爹,东瓯分明已经知晓了你们的计划,又怎的会挟持住娘来逼你就范呢?我.....我分明记得,当时是有人看见了你们被押回敌军大营.....” 叶菀捕捉着所有一切可能说的通的地方,她不过就是想找一个突破口,她需要寻到一个突破口来证明,楚萧没有死。 叶晋阳看着叶菀说话含糊不清的模样:“你也应当知道,你娘与我被擒,不过是为了替耿专担上头像叛国的名号,到了我与你娘无用的地步,他们定然会动手.....” 他看向女儿哭的红肿的双眼,心中也跟着落了一拍。 可人死不能复生。 如今叶菀不是孩子了,他就算是想要瞒住,便也是瞒不住的。 叶菀跪在地上,忍住了泪水,她抿唇:“女儿知道了。” “靖国公此行定然不是来饶城吧?他带你过来,陛下是否是不知情?”叶晋阳看向叶菀。 叶菀一抹泪:“想来陛下是知道的,我本是不能离京的,但如若陛下没有默许,我与靖国公来不了。” 叶晋阳微微颔首。 “爹,您先休息,女儿出去看看苏伯父。”叶菀站起了身子。 叶晋阳应下了。 他食言于苏澹,自己也没什么脸面见到他,更莫要说安慰了。 叶菀出了屋子,只瞧见沈墨琛在哪等着,却未曾见到苏澹的影子。 “苏伯父呢?”叶菀四处望了望。 沈墨琛看向叶菀:“他说想要散心,放心,苏伯父不会出事的。” 叶菀眸子暗淡。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墨琛:“我想....带着爹回都城。” “我知道。”沈墨琛一早便知道,若是寻到了叶将军夫妇,叶菀定是会想带着他们回都城,如今叶家其余人还在牢狱当中,只有叶将军回去才能破此局。 叶菀眸子一怔:“你还要北上,没有我们耽搁脚程,你们定是很快就能追上。” 若非是叶菀他们在,沈墨琛带着铁卫骑应当不会歇息这么久。 “我在都城等你回来。”叶菀咬唇,目光急切的看着沈墨琛。 沈墨琛唇角轻勾,目光柔和:“好。” 与沈墨琛说定之后,叶菀决定带着苏家镖局,和爹一同回去,而耿专也一同押送回去。 吴县令自也是要同去的,饶城的状况,他要亲自面圣说明,此番才能救出叶家。 沈墨琛拍了肖汲带着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回京。 第二日一早便启程。 他们都不想再等了。 离别时,沈墨琛扶着叶菀上了车辇。 两人目光相对,如火纯粹,难舍难分。 沈墨琛失笑道:“不必担忧我。” 叶菀怎能不担忧,此次一去定是危险重重,若是出了事情,她此生岂不是一来逃婚二来寡妇么? 想想她便接受不了。 “我没有担忧你。”叶菀眼神躲闪,“我只是......” 叶菀一噎,她抬眸,看着沈墨琛含笑的眸子。 还未反应过来,沈墨琛便如蜻蜓点水一般吻在了叶菀的额头。 众人目光正瞧着这小夫妇,眼看着两人亲了一嘴,都猛地偏过了脑袋。 苏遥咬着嘴巴,一脸嫌弃,他很是见不得这男女情长,他一把搂过一旁目光沉沉的萧子凛:“子凛兄别看了,否则你这心中定是要酸死了。” 说着,他伸手重重戳了两下萧子凛的胸口。 萧子凛皱眉:“胡说什么呢?” 叶菀脸两侧绯红,她躲闪目光,钻进了车辇内。 沈墨琛看着女子害羞的模样,心中高兴极了。 临行之时,叶菀钻出了车辇的窗户,细细瞧着沈墨琛。 “娘子若是舍不得,直接说便是了。”巧儿笑嘻嘻的打趣着。 叶菀撇嘴,猫着身子钻回了车内:“谁说我舍不得?” 巧儿与阿满捂着嘴偷笑。 “阿姐羞羞。”阿满促狭着。 叶菀无奈勾唇:“阿满你个小鬼头,竟是取笑起阿姐来了?” 阿满乐呵呵的不说话。 沈墨琛已派人去寻附近叶晋阳的部曲,拿了军印,他打算收尾之后才离开饶城,回头看时,叶菀一行人的车架已走了好远一截。 他沉默后,一拉缰绳,马蹄抬起,骏马嘶吼了一声,他眼中的柔情再也不在:“走!” ... 为了连夜赶回都城,叶菀一行人便就都没怎么休息。 这一路上还需注意的便是,若是东瓯,或是他们的伙伴得到了消息,定是会追着一同前来,将吴县令与耿专灭口,是以,大家都格外的小心。 只是这一路上竟是太平的有些诡异。 除了两窝山匪之外,没遇到敌军,好在这些山匪都平常得很,苏家镖局与叶晋阳便能简单的应付。 吴县令伤势还没好了,也一直坐在车辇内。 他这几日修养的差不多了,除了日日换药之外,也能下车走动了。 临近都城时,叶晋阳带着队伍停了下来:“马上就到都城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吧。” 叶菀坐在车内,目光呆滞的出神。 “娘子,这才分开半月不到,您怎的日日都是这么一副模样?”巧儿压了压唇角,“咱们娘子以前多么聪慧一人,那对温小伯爷便也是说舍弃就舍弃。” 可以,遇到靖国公之后,娘子就好似变了。 巧儿也说不上来,倒是多了寻常年纪小娘子的那番羞涩。 “我是在想我娘的事儿呢。”叶菀叹了口气,想沈墨琛也有,却也知道思念也没用,唯独娘,是怎么想念也回不来了。 说起楚萧,巧儿目光暗淡了些:“我也想夫人,从前便是夫人让我照顾娘子的。” “阿菀,别在车上闷着了,下来透口气,一会儿还要赶路。”叶晋阳在马车外喊道。 叶菀本是不想下去的,但听见叶晋阳这么说,才缓缓下了车辇。 她看着外头秀丽山川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苏伯父呢?”叶菀这几日以来,就没见到过苏伯父理会叶晋阳的。 只是一脸沉闷得很,连胡子都不曾刮。 苏遥倒是个没心肝的,也不知劝慰几句,说起来便是:“过几日爹就会好的。” “你苏伯父如今不想见我,怕是去附近林子里了。”叶晋阳垂首。 附近林子? 一想起林子,叶菀便又想起了阿木,以及当日众人骑射比赛时发生的惨剧….. 她顿了顿,看向叶晋阳:“爹,我想学医。” 隐事 “总之,便是想要学一些救人的法子,往后若是遇到了危难时刻,女儿指不定还能保住他人性命。”叶菀慌措的解释道。 这一路上经历的太多,见了太多人受伤时,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了。 “你想学便学,回到都城,爹给你寻师父。”叶晋阳没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叶菀如今与沈墨琛在一起,沈墨琛又时常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叶菀学了医术,既能保全自己的郎君,也能让自己不受到伤害。 哪怕是叶菀不打算学医,回到都城,解决完一切之后,叶晋阳还是会教她武功的。 从前他亏欠叶菀的本就有着许多,今时今日,还添加了一则楚萧的事情。 他自知亏欠,却也担忧叶菀出事。 叶菀唇角轻扯出一抹笑:“谢谢爹。” “阿菀。”苏澹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 他正说着,忽而看见了叶晋阳,他心情不甚好的翻了翻眼皮,旋即才目光温柔的看向叶菀:“你想学医好啊,伯父正好认识一朋友,到时我让他来教你。” 叶菀眼中一喜:“谢谢伯父。” 话罢,苏澹才离开,这么两句话,他愣是一眼都不耐烦看叶晋阳。 瞧见苏澹离开后,叶菀才低声询问:“爹,你们与苏伯父之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 叶菀也心生好奇。 叶晋阳随地就坐,抓起了餐布上的馕饼出了起来:“你苏伯父比我先认识的你娘,你娘从前美若天仙,可说是都城第一贵女,她有着学识,武功也厉害,可偏偏是个泼辣的性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着武功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她最擅长的便是骑射,与你苏伯父认识,便也是一次骑射赛中,你苏伯父输给了你娘。” 没曾想娘亲从前这么厉害。 只是之前她与娘没时间谈话,如今,想说也说不了了。 提到楚萧,叶晋阳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你苏伯父不服气,找上门跟你娘吵了一架,二人便约定下次骑射比赛中,谁获得了头筹,就答应对方一个愿望。” “是以,是娘拿了头筹?”叶菀轻拧眉梢。 叶晋阳却忽地拍着胸脯,眸带笑意的道:“不,是你爹爹我。” 叶菀脸上神情僵硬了些:“爹,这一点都不好笑。” 叶晋阳没管叶菀,只是自顾自的讲着:“当年你爹我意外闯入了他们二人的骑射比赛中,获得了头筹,你苏伯父便就过来找我理论,说我坏了他好事儿,当时我一脸惘然,当真是不知自己破坏了什么,你苏伯父二话不说,就跟我在那打了起来。” 他说着,开始描述当时炫酷的打斗场景。 什么苏澹狠狠给了他一脚,他躲开后借力又踹了回去。 叶菀赶紧打断:“爹爹,这段跳过,省略。” 叶晋阳略微有些尴尬的看了女儿一眼,他清了清嗓子:“总之,最后你娘过来拦住了我们,光凭借当时与你娘见到的第一眼,我心中就有了娶她的念头,可当时陛下正在清理戾帝余孽,要重建家国,我临危受命后便要出征,是以,我拒绝了你娘。” 竟是爹爹拒绝的,爹爹好不识抬举。 叶菀心中是这么想的。 她抬眸:“不过是出城,娘的心中定不希望你瞒着她,而是希望你们同生死共进退。” 叶晋阳看着叶菀,当真是阿楚的女儿,就连说的话都那么相似。 “是,你娘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我不辞而别,她追了上来,一直到了军营,说了一段与适才你的那段相似的话来,当时我便认定,陛下建国之后,我定要将你娘娶回来。” 原是如此,这段故事倒确实精彩,也难怪苏伯父如此怨恨爹爹,若是那日爹爹没有闯进射猎场,自己定是有把握拿到头筹的。 “那户籍呢,为何女儿刚出生时户籍便就被挪出了叶家?”叶菀皱眉。 叶晋阳看向叶菀:“此事说来话长,老国公爷当时腹背受敌,那场战役本是可赢的,可.....可是不知那第一波援军突然便投降撤退了。” 叶菀皱眉:“什么意思?” 她双手曲着看向叶晋阳。 “总之我们赶到之时,老国公爷已战死,我们搜刮了整座城,都没找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投降的第一波军队则是说他们半路遇到了伏击,难以逃脱,为保全性命驰援,才选择表面投降,事后赶到的时候,老国公爷已死,鲜卑族已降。” “这种话陛下也信?”叶菀淡漠道。 这分明就是在扯谎,说的如此鞠躬尽瘁,实则分明是逃兵罢了。 “也不对啊,驰援的军队不止那一队,若是后头及时赶到,老国公爷并非会战死。”叶菀还是觉着疑点重重。 “老国公爷当时军队中有一位军师,名叫薛文忠,他指挥军队绕路而行,表面看起来是为进攻,实则是将得力的兵士尽数远离,若非他里应外合,老国公爷不会战死。”叶晋阳道。 这其中复杂得很。 叶菀垂首:“薛文忠如今应当死了?” “是,当时援军里不仅有叶家,还有顺昌王儿子的部曲,薛文忠便是被其擒获之后而死,当时顺昌王的儿子儿媳也战死其中,唯独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宁陵郡主。”叶晋阳沉沉叹了口气,“当年战役死伤无数,爹也是白衣起家,却也未付出什么劳力,只是当时的情况太复杂,爹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晋阳也不知沈墨琛已查到哪一步了,但这些隐事,怕是他早已知晓。 “苏伯父他们此行运送过一批损毁军械,苏伯父说是送往饶城的,后我们询问了耿专,他道明此军械是送到交州的,女儿很少了解这些领地,不知交州是谁的封地?” 闻言,叶晋阳瞪大了眼睛,忙做了噤声的动作。 竟是送往交州,交州岂不是有着谋反之心了! 叶晋阳双唇发颤:“爹可以告诉你,但你切莫与他人说,此事,不得传扬出去,此为国事。” 叶菀颔首。 “交州,是当今三皇子的封地。” 出狱 竟是三皇子的领地,难怪那日耿专说出之后,苏伯父与吴县令的神情都如此难看。 叶菀轻蹙眉梢,这当真是他们无法置喙的事了。 “当日夫人要生下你时,便与我说明,这沈家之事,往后定然还会掀起一番波澜,是以,我们在你出生之时就将你的户籍过户到了当时你祖母早已死去的阿姐家。”叶晋阳紧接着解释道。 他一直觉着楚萧是十分伶俐聪慧的,这层事儿他都未曾想到,当时还劝解楚萧说过继之事毫无必要,若非是当时楚萧一直坚持,此次阿菀怕是很难从牢狱中出来,又在饶城寻到他。 “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说的。”叶菀压了压唇角,“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启程吧,若是快些便能在天黑之前赶回都城。” 她站起身子,朝着车辇走去。 叶晋阳许是也想过叶菀知道此些事情后的态度,或是歇斯底里,又或是哭的不成模样,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平静。 自上次告诉她楚萧死去之后,她便整个人都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收拾启程之后,一行人又开始朝着京城赶路。 自上次刺客之事之后,萧家还一直在府里被拘着,很多事情还等着叶晋阳去解决。 是以,到了都城之后,他们便分作了两路,叶菀带着巧儿和阿满去牢狱外头等着圣旨,接叶家人出来,叶晋阳与吴县令则是带着耿专以及苏澹去解决萧家之事与叶家冤案。 萧子凛与苏遥不放心,便随同叶菀一起去了牢狱口等待。 不过是过了一月,站在这牢狱口,叶菀总是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好似一切的开头都是从这儿开始的。 “阿菀,你先别急,伯父他们入宫面圣需要时间。”萧子凛安慰着。 叶菀自也是知道的。 “爹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担心的是,他们到底能顺利入宫见到陛下否。”叶菀轻叹了口气。 彼时。 紫宸殿。 李福急着去通报:“陛下.....陛下!是叶将军回来了,还有饶城的吴县令!” 皇帝闻言,眉眼一顿:“快,快让他们进来!”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饶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皇帝沉眉半晌,忽地抬眼:“那叶娘子和淮之呢?” “叶娘子应当是去牢狱口等家眷了,这靖国公,怕是一路北上了。”李福伏地答道。 “先让叶爱卿与吴爱卿进来!”皇帝咬牙,跌坐在了龙椅之上。 好啊,好啊。 这小子果然是带着叶娘子去了一趟饶城了。 叶晋阳与吴县令进来之时,几乎都是心中忧虑担忧的。 “臣叶晋阳,参见陛下。” “臣吴樽,参见陛下。” 二人齐齐叩首。 “快起来,快起来。”皇帝双唇微颤,“快与朕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晋阳复命,将他们在饶城经历的一切都告知给了皇帝。 而吴县令,也将耿专之事尽数说明。 皇帝听完了一切遭遇之后,愤愤拍向龙椅:“好一个耿专,好一个东瓯!” “将耿专带去审问,严刑拷打,不论死活。”皇帝狠狠一挥袖子,后,起身走到了叶晋阳身旁。 他皱眉:“叶爱卿,叶家本就从龙有功,是以此次出事,朕并未直接断定,而是将你家人押入大牢之中,如今冤案已平,朕立刻便放他们出来。” “至于饶城,朕定派人去驻守,东瓯起了异心,那便留不得了,该打的仗还是要打。” “臣叩谢陛下!”叶晋阳伏地叩首后,抬头,“陛下,萧家之事,靖国公与小女也已调查清楚。” 听到此事,皇帝站起了身子,他轻抿薄唇,神色复杂。 “军令与刺杀之事过大,若非有确切的证据,朕还暂时不能将萧爱卿放出。”皇帝思忖了半晌,才开口,他看向吴县令与叶晋阳,“萧家那小子,跟着靖国公一同出行之事,朕早已知晓,没有命人抓他已是莫大的恩赐。” “可驿站掌柜的早已招供,此事与温家有关.....”叶晋阳看向皇帝。 皇帝却退后了几步:“此事,朕定然调查清楚,还萧家清白。” 他缓缓坐回了龙椅上,闭眼叹了口气:“你们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回府中休息整顿吧。” 叶晋阳眼珠一转,这陛下分明便是宛转回绝了此事。 可为何呢? 萧家也算是一路杀敌才得到了官职。 那次刺杀也是有心之人陷害要拿了萧家的军章...... 且,连着那掌柜的都已招供是温国忠那老头教唆的,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温国忠背后定是有人在指使,但他夹在中间那也是罪过啊。 “臣告退。”叶晋阳没再想下去,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现将叶家的人接出牢狱,其余的再慢慢商议。 吴县令面容呆滞,似是很不满的模样,却还是跟着叶晋阳一同出了宫。 二人步履沉重。 “萧家之事涉及重大,而成安伯府不过是有着一个伯位,陛下为何如此为难的模样?难不成便是因他参与军械之事是三皇子手下之人便可这么轻松揭过?”吴县令还没出宫廷,便直言不讳的道。 “慎言。”叶晋阳没好气瞥了他一眼,“有何事待到回去叶家再商议。” ... 牢狱外,陛下圣旨传来,叶家人被尽数放出。 叶菀一直等着,祖母的身子不好,她心中担忧得很。 也不知等了多久,叶菀的腿都站的酸痛,险些站不稳,还是巧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子不必心忧,定是很快就会出来的。” 叶菀微微颔首,目光寸步不离的盯着牢狱口。 终于,狱卒带着叶家的人走了出来。 叶菀箭步上去,扶住了叶老太,叶老太苍老了不少,整个人眼中还含着泪,见到叶菀,那泪更甚藏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叶老太伸手抚着叶菀憔悴的面容。 冯氏快步走了出来,她可算是见到外头的天空了,这几日在牢狱中要让她憋屈死了,如今叶家相安无事,她仍旧可以回去过她的好日子。 叶菀冷眼瞥向冯氏。 “祖母,这几日冯氏没有为难您吧?” 一刻也不消停 “叶菀,你什么意思?”冯氏这才刚出来,便瞧见这不顺心的人,心中火气顿时就堵在了心窝上。 “放心,靖国公的人都看着,她没敢做什么。”叶老太安抚着。 冯氏朝着叶菀翻了个白眼,这才出去一月,说话倒是硬气了不少。 连声大伯母都不曾叫,竟是直接唤她的名讳,当真是贱骨头养不熟。 叶槿倒是出来第一眼就瞧见了萧子凛,她赶紧整理整理的头发,上前:“子凛,你也来了?” 萧子凛退后了半步,低声应了一声。 一旁的苏遥倒是一眼便看出两人有些什么。 叶槿红着眼,伸手想要捉萧子凛的衣袂,却被躲开了。 她尴尬的收回手,咬唇站在原地:“何必如此惧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遥一脸笑着的伸出了衣袂:“他不给你拉,你拉我的呗,我这衣裳也是上好的料子。” 叶槿看向苏遥,拧眉:“你谁呀?” “在下苏遥。”苏遥笑着作揖。 叶槿撇过了脑袋,这哪来的人,张口闭口都是些腌臜话,让人觉得不舒服得很。 从前也不曾见过他啊! 萧子凛看向苏遥:“你别逗她了。” 闻言,叶槿还以为萧子凛是在帮她出气,眉眼带笑的抬头:“还是子凛哥哥对我好。” 子凛哥哥~苏遥心中语气怪异的重复了一遍。 “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些。”一旁的叶庆华冷声道。 叶槿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 萧子凛朝着叶庆华行礼后,才与身旁的苏遥介绍。 叶家府邸如今解封,叶菀便先带着一行人都回到了叶府。 如今叶府一月无人居住,灰尘满是,还需好生打扫。 只是从前的下人如今才回来了一半,且心还在不在叶府都不一定。 他们担忧自己的安危,这些叶菀都知道,是以,下人方才召回来,叶菀便与叶晋阳说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允许之后,叶菀便将众人聚集在了院中。 “如今叶家方才结束了一次大难,大家跟着叶家,也吃了苦,是以,我给大家机会,若是往后还想留在叶家的,那尽管留下,叶家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想要离开的,叶家也绝不会挽留,大家只管到我这儿来领银子,领完自行出府便是。” 叶府下人闻言,面面相觑。 “奴婢不走,奴婢自小服侍娘子。”巧儿倒是率先站在了叶菀身边,没有一点犹豫的。 叶菀朝着她笑了笑。 而其余众人,思忖半刻之后,留了一半,走了一半。 “留下来的,叶家不会亏待你们,日后月钱各加上一倍,当作是叶家对你们忠心的感谢。”叶菀看向众人。 “多谢娘子!” 解决完下人之后,叶菀才回到了正厅。 冯氏正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这才刚结束大难便给下人涨酬劳,当真是个败家子儿。” 叶菀早已习惯了冯氏的刻薄,她瞥向冯氏,眯眼笑了笑:“大伯母也不怕被人叫到小肚鸡肠。” “你!”冯氏猛地瞪大了眼,半晌后,才平复好情绪,“我不与你这小辈计较。” “是,您怎能与我计较呢?若非是我出了都城,如今您还在牢狱当中。”叶菀说话平淡,却字字珠玑。 冯氏愤愤:“你个黑心肝的,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倒好,句句顶撞着来!” “行了,这才刚从牢狱中出来,便是一刻也不消停!”叶老太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冯氏。 不过多时,叶晋阳与叶庆华才走了进来。 “兄长,如今既你已回来,主屋我们自会让出,还望兄长莫要怪罪我们没有照顾好娘。”叶庆华朝着叶晋阳行礼。 按照道理来说,叶菀本是应该唤叶庆华与冯氏为二叔,二伯母的,但因后来叶家夫妇一直不在家中,是以一直是他们二房当家,便就以谁当家,谁为大来喊,不以他们兄弟来排序。 “这是作甚?”叶晋阳赶紧扶起了叶庆华,“我不在,还都得靠你们两口子瞧着这个家。” 一旁的冯氏不屑一笑:“知道就好!” 叶庆华轻拧眉梢,这分明是兄长的客套话,这冯氏倒好,竟是还当真了。 叶晋阳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弟妇说的是。” 冯氏冷声:“这主屋我不让。” 她管了叶家这么久,如今他们说回来就回来,一回来还要将主屋拿走。 “兄长不必理会她。”叶庆华目光淡漠。 “叶庆华,我们可是替着他们夫妇二人管了叶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冯氏不满道。 叶庆华没理会,而是看向叶晋阳:“兄长,这主屋本就是您与大嫂一直居住的,是你们出征之后我们才搬进去的,如今你们回来了,理应让回。” 听到楚萧,叶菀与叶晋阳几乎是同步的目光暗淡。 “是啊,楚萧呢?”冯氏理了理头发。 今日她还没见到过楚萧呢。 从前争斗了这么久,如今倒是只有个小的在这里与她吵嘴。 叶晋阳目光一冷,看向了叶老太,跪下,一脸庄重地道:“娘,是儿没照拂好阿楚,让她殉国,葬送了性命。” 一阵缄默。 叶老太险些没坐稳。 “什么?”叶庆华不可置信的道。 “我这好儿媳,自你们二人成婚以后,便对我恭敬,对你衷心,与你一同为叶家争了这么多荣华富贵,却没曾想.....我们婆媳二人上次见面便是永别。”叶老太双目颤抖着。 这还没庆祝叶家躲过了一劫,却要迎来一个葬礼。 叶老太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可惜了她的阿菀,适才寻回爹爹的喜悦中却得知的是母亲的死讯。 叶菀上前,跪在了父亲身侧。 冯氏也愣了半刻,她站起身子,喉咙一滚:“这....这般来说朝廷可有封赏补助?” 叶庆华看着这冯氏不合时宜的话,皱眉低声吼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脑袋中还想着这个?”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如此忠勇,为国殉身,这定要补偿我们叶家什么吧?还有此次入狱,不.....不也是虚惊一场么?”冯氏有些百口莫辩,她尴尬的站在庭中。 “如今是虚惊一场了?伯母若是忘了当日牢狱中说的那些胡话,阿菀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叶菀冷眼。 算得上哪门子高攀 闻言,冯氏的目光微怔。 叶庆华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从前在牢狱中冯氏说的那些混账话,他都记得,就是没曾想,如今大嫂都出了事儿,她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菀,我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与我说话.....”冯氏轻拧眉梢,“我当真只是觉着,此次大嫂死的实在是冤......” “那也是国事轮不得你置喙!”叶庆华颇有些不耐烦的吼道。 “不是,你们冲我嚷嚷个什么劲儿?这楚萧又不是我害死的。”冯氏觉着自己委屈极了。 叶老太早已双目赤红:“冯氏,阿菀说的有错么?你曾在牢狱中说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话,也是阿菀心善,还是将你带了出来。” 她也厌烦冯氏许久了。 从前叶晋阳夫妇不在,冯氏便就一直想着法子想要对年幼的叶菀下手,若非是这丫头伶俐,次次都能躲过一劫,否则,如今的阿菀怕是早已与 她这位祖母生了嫌隙。 “我可是叶家的人,不带我出来,难不成我要留在牢狱中么?”冯氏不自觉气笑一声。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叶老太不愿再理会冯氏。 叶庆华深吸了一口气:“自然,只要我在牢狱中休了你,与当年叶家入狱一般,阿菀不在户籍中,自是可以出来,而出狱时,说的只是放叶家人,而若我休了你,你便算不得叶家人,自也出不来了。” 冯氏双目微怔。 她忽而冷笑道:“叶庆华,你疯了吧?” 从前在牢狱中的时候,她又怎会不知晓只要叶庆华休了她,她就可以出狱。 可她宁愿陪着叶家吃苦,也没说过一句休妻和离的话来。 如今倒都成了她的错处了? 看着众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冯氏红了双眼:“怎的,这时候一致对外起来了?叶菀,我这么多年也照顾着你,没有对你不好吧,咱们二人依旧是有着情分的吧?你当真是要唆使长辈侮辱于我?” 叶菀看向冯氏,双眸冷淡:“什么情分?是我八岁时你设计陷害,说我并非父亲亲生的情分,还是十岁时不允我去学堂念书,想要养废我的事儿?” 叶菀冷笑了一声:“又或是着急将我嫁给温樾,却在得知成安伯府出事之后,想要向我爹娘要银子的事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日你是如何想的?伯母,这么多年,您但凡对我好些,如今我都会护着你。” 她向来分明得很。 只要是对她好的人,她便会倾尽全力去还。 但如若是虚情假意的,她叶菀自也会虚情假意。 叶晋阳听闻这些话,眸中一颤。 他不曾想自己离家多年,女儿竟是受到这般的待遇。 冯氏微眯双眼,跌退了几步:“叶菀,从前觉着你还算乖顺,可自从攀上靖国公之后,你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当真是攀上高枝以为自己要变凤凰了么!” 叶菀收回了目光,淡漠道:“是否是变凤凰,我当真是不知晓,但如今爹爹冤屈已洗脱的干干净净,镇国公将军嫡女,嫁给靖国公,算的上哪门子高攀?” 叶菀从始至终只有觉得自己因利用沈墨琛,而有愧疚之情。 倒从来不觉得自己高攀了。 若是当真要论高攀,那便是,她逃过婚。 可当时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就要成亲,还不是因冯氏收了成安伯府不少好处,想着要将叶菀尽快的嫁过去。 只是叶菀不乐意提这件事儿罢了。 冯氏被怼的头昏脑涨,她捂着脑袋,闭眼:“顶撞长辈!难道你就是对的么?” “我家阿菀是我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叶晋阳忽然吼道,“阿菀为何顶撞你?弟妇,我未曾想到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你们,竟是这般的待遇。” “兄长息怒。”一旁的叶庆华忙劝导道,“冯氏,我看我莫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你若是不想待在这个家中,我如今就休书一封,送你回娘家!” “你敢!我虽没能为你生下儿子,但我还是生下了槿儿。”冯氏皱着眉,狠狠反驳着。 “槿儿?你还好意思提槿儿,你的好闺女儿如今在哪?在后院缠着萧子凛!”叶庆华仿佛是将自己多年的容忍都爆发在了这一刻。 槿儿也是他的孩子。 可奈何屡教不改。 他多少次看见叶槿伤心难过之时上前劝导,告诉她子凛并非她的良配。 可她呢? 从来只顾得上自己的情情爱爱! 这也怪他们为人父母,从未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 反倒是纵容着,宠爱着,弄得她如今一副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模样。 “那是因槿儿心悦子凛!”冯氏牙龇欲裂的看着叶庆华,“我们的槿儿哪里不好?自小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那萧子凛实是有眼无珠,偏偏喜欢上了叶菀!” “伯母的意思是我很丢人么?”叶菀冷声反驳道,“子凛喜不喜欢我,心悦谁,这都是他的事情,您作为长辈,议论小辈的婚事、私事,难道便是正确的么?”叶菀冷声,反唇相讥着,“子凛若是喜欢表妹,那自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但若是他不喜欢表妹,表妹做任何事儿都是在纠缠他。” 冯氏一心想要维护女儿:“那又如何,一个温樾,一个萧子凛,一个靖国公,你敢说你什么都没做?” 叶菀冷哼一声,说了半天,冯氏压根一句也没听懂。 “行了,你还嫌你说的话不够难听么!”叶庆华制止道。 他已气愤得浑身发抖。 “我会寻一户好的人家,让槿儿嫁出去,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唯独萧子凛,人家不乐意娶她,她想也别想!”叶庆华吼道。 冯氏愤愤上前,使劲推攮起了叶庆华:“你说的是人话么?!凭何她叶菀能嫁靖国公,我的女儿便不能嫁给萧子凛!” 叶菀上前,一把拉住了冯氏:“伯母若是这般说,岂不是看上的不过是萧家家世?” 冯氏他们一直待在牢狱中,并不知晓如今都城发生的事儿。 “是又如何?”冯氏毫不反驳。 叶晋阳目光阴沉:“萧家如今出事了,就地关押府内,找到证据立刻斩首。” 不再娶妻 萧家出事? 萧家怎的也会出事? 冯氏一下便思绪紊乱了。 “不可能!你们定是不想让槿儿嫁给子凛,胡编乱造的。”冯氏双手狠狠一挥袖。 “是真的。”萧子凛与苏遥不知何时过来了。 萧子凛说完之后,先是朝着长辈们礼貌的鞠躬,苏遥也不熟悉叶府的人,便就跟着萧子凛打招呼。 萧子凛看向冯氏:“冯夫人,子凛为小辈,在此尊称您为一句夫人,萧家如今危在旦夕,若是夫人愿出手相助,子凛定是感激不尽,可瞧见您并知晓此事,想来如今知道后,也不愿让叶二娘子跟着我吃苦,且,子凛确实,对叶二娘子并无喜爱之心,子凛心悦之人。” 说着,萧子凛看向叶菀:“子凛心悦之人今夕已遇到她想要携手一生之人,是以,子凛便当着叶老夫人,及叶伯父面前立誓,此生,不再娶妻。” 话矣,他朝着冯氏行了大礼。 恰逢叶槿赶到了正厅,听到萧子凛的话之后,叶槿瞪大了眼,眼眶温热。 她冲进了正厅,一把捉住了萧子凛的衣袂。 “你此生不再娶妻?萧子凛,你疯了么?萧家不过是与我家一般的冤案,若是寻到证据之后,萧家也会同我家一般安然无恙,可如今你却告诉我你不再娶妻?” 叶槿头昏脑涨的盯着萧子凛。 萧子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连同着叶槿紧紧抓住的衣袂,也因这一步而脱手。 她皱眉,看向萧子凛。 “叶二娘子,子凛已与你说明过多回,如今长辈在此,还望您自重。”萧子凛也很甚为难。 从前他与叶槿在一处时,他已多次说明,自己对于她并无喜爱之心。 甚至告知了自己对叶菀的情感,想让她放弃,可是呢? 她是半点都听不去。 叶槿却只是抓住了关键词,自重? 萧子凛竟是当着长辈的面让她自重,当着叶菀的面让她自重,当真是好狠的心。 冯氏还沉浸在适才说的萧家出事的话中。 若是萧家出了事儿,那槿儿嫁入萧家,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么? “萧子凛,你何苦这般执着于她?”叶槿目光看向叶菀,只是未曾直接指向叶菀。 萧子凛轻蹙眉梢:“叶二娘子,此事不必再议论了。” 叶老太看着如今场面已乱成一锅粥,冷声吼道:“你们到底还要闹什么!” 她话矣,猛地咳嗽了两声。 叶菀一脸担忧的冲上前抓住了叶老太的手:“祖母。” 叶老太捂着胸口,咳嗽了许多声才缓过了劲儿。 她面色苍白了不少,却还是秉着力气开口:“闹够了么?” 还嫌事情不够大么? “叶老夫人,是晚辈的错。”萧子凛忙跪下。 “如今萧家出了事儿,你先留在叶府安全些,只是,莫要惹出事端!”叶老太心中是喜爱子凛这个孩子的。 只是如今因为他,叶槿处处都想着和阿菀作对。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祖母,我扶您下去休息。” 在这儿,只会让祖母心中更甚不顺畅。 叶菀倒是也想开口说几句,但此事涉及她,是以她才选择了闭嘴。 若是她开口了,指不定要吵翻了天。 说着,叶菀扶起了叶老太,朝着她的屋子走去。 临走时,叶菀与叶晋阳和叶庆华道别。 他们走之后,叶庆华才愤愤冲上前,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叶槿的脸上。 “孽障!” 叶庆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澈的巴掌声。 叶槿没料到父亲会动手打自己,她捂着自己被打的生疼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盯着叶庆华。 冯氏赶紧冲上前护着了女儿,双目赤红的盯着叶庆华:“你要打槿儿作甚?!她可是你亲生女儿!” “我不打她,让她清醒些,她还要说出多少让娘生气的话来!”叶庆华死死盯着叶槿,“我从前怕是太过宠爱你了,竟是让你这般不自尊自爱的话都说的出口。” 叶槿瞪大了眼睛,眼泪簌簌的落下。 少女所有的尊严,在父亲的这一巴掌当中被打的稀碎。 “爹,我才是您的女儿,如今是我受了委屈,您应当像伯父一般,质问萧子凛,你为何看不上我的女儿......”叶槿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您应当质问萧子凛,我的女儿到底有哪里不好!” 她哽咽着:“为何叶伯父做得到的事情,您却做不到,还是您根本便不在乎我与娘!” 许是这一巴掌,将众人都吓在了原地。 苏遥更甚是不知所措,自己方才来到叶家,就见证了这么一出大戏。 而萧子凛倒是心中愧疚,因为自己,倒是让二房吵的不可开交。 只是长辈在训话,他们根本插不上嘴。 “若是你有阿菀一半的才能,若是你也能在全家入狱之时,像她一般,为着全家人奔波,将一家人救出来,自然萧子凛也能喜欢你,自然我也能说出那般话来,可你呢?自入牢狱之中,除了抱怨便是抱怨,你心中定是恨毒了阿菀吧?你可知道,一个女子,妒忌才是最大的可恨之处!” 叶庆华一连串说了许多,竟是气的自己耳根子都是红的,他愤愤的吼着,只觉着心中一股气都上不来。 “够了!”冯氏哭吼道,“叶庆华,你便是这般在你女儿的心上人面前侮辱她,打碎她的尊严吗!” 冯氏直直戳着自己的胸口:“这是我们二人的女儿,你不心疼,我心疼!” 她嘶吼到声音沙哑。 “娘.....”叶槿低声啜泣着,抱紧了冯氏。 她哭的双眼红肿。 叶庆华闭了闭眼,他淡漠道:“子凛,你放心,你若是不想娶她,我也不会逼迫你,只是如今槿儿已为你误了花期.....” “伯父,我定然会守口如瓶,为叶二娘子寻一户好的人家。”萧子凛只能这么说了,他规矩行礼。 “那便多谢你了。”叶庆华道后,转身离去。 屋内只留下了冯氏与叶槿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萧子凛也带着苏遥离开了,这场面他们才是最不该在场的。 叶槿低声啜泣着。 “娘,为何叶菀就拥有子凛的爱,拥有靖国公的爱,而女儿要被亲生父亲这般凌辱......” 三年才能完婚 叶菀将叶老太扶到了屋中后,赶忙去喊了大夫。 从前府中出事之后,府医也走了,只得喊人出去街上寻了。 叶菀看着祖母脸色苍白如白纸的模样,心中满是忧切,又是倒水,又是给叶老太按摩身子。 “阿菀,祖母没事,祖母不过是年纪大了,动不得气。”叶老太声音苍老虚弱。 叶菀头也不抬的给叶老太按摩着身子:“祖母,您就莫要说话了,好生休息,有没有事儿还需一会儿府医来看了才知道。” “这冯氏,好歹在府中这么多年,竟是还不如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叶老太轻声咳嗽了几声。 就连着她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叶菀眉眼微动,适才祖母在着,她实在懒得与冯氏动气,且,自己一小辈,回怼几句还好,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怕是也不合规矩。 正说着,叶晋阳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娘。”叶晋阳上前,“您可否好些了?” “放心。”叶老太秉着力气开口。 叶晋阳忙喊身边的村医上前替叶老太查看。 父女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势守着叶老太。 大夫把脉之后,转头朝着叶晋阳行礼:“叶老夫人是有些急火攻心,一会儿老夫去开几副降火的药,服下之后再好好休息几日便可,只是如今叶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还是要少些让她生气的为好。” 叶晋阳回礼:“好,多谢您,我送您出去。” 叶菀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叶老太。 如今祖母也已这么年老了么? 竟是她从前都为发现,祖母的头发竟是白了这么多。 “我便说了我没事。”叶老太笑了笑,不想让叶菀再为她忧心。 “只是.....你娘去世,叶家也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如今怕是无法大肆操办葬礼,只得先请牌位。”叶老太悠悠叹了口气。 这两个儿媳一相对比,倒是弄得叶老太越发想念楚萧了。 叶菀微微颔首:“孙女儿知道的。” 祖母也还在病中,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惹得祖母烦心。 “靖国公呢?没有陪你一道回都城?”叶老太转移了话题,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出狱,便一直谈论这些令人伤心难过的事儿。 叶菀请抿唇:“淮之已北上去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儿了,应当还有几月才会回到都城。” 叶老太颔首:“好,只是苦了你,如今要守孝,要三年之后才能与他完婚。” “三年便就三年,守孝是我对娘应尽的孝心,再者说,三年也不长。”从前叶菀总是盼着日子过得快些,这样爹娘便能很快的回都城。 可奈何时间总是过得太慢。 如今到了见面的时候,却已是生离死别。 想来,这时间还是过得慢些好,起码还有个盼头。 “你这孩子。”叶老太被叶菀这句话逗得一笑,那日在牢狱中她便看得出沈墨琛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是以,她还挺希望二人能够快些将事情定下来的。 起码,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能够看见...... ... 叶家的日子算是平静了三个月,这三月内,叶菀跟着叶晋阳将楚萧的牌位请入祠堂,后的日子中,叶菀便一直贴身照顾着叶老太。 偶尔肖汲也能收到沈墨琛送来的书信,只是上头通常只有二字——安好。 偶尔一旬,偶尔半月。 “娘子,靖国公的信。”巧儿带着阿满小跑到了叶菀的身边,叶菀笑着双手接过。 这几日,叶菀的气色好了不少,可能也是因爹爹在身旁,冯氏他们就算是想要找叶菀的不痛快也没法子,是以,叶菀如今白皙的小脸泛着红润。 叶菀小心翼翼的翻开了那封信,上头再也不是安好,而是——归。 她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将信折好还到了巧儿手中:“拿去之前的位置放好就是。” 巧儿点头。 “阿姐,怪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阿满也养的白胖了不少,她抬着脑袋。 叶菀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很快就回来了。” “娘子,马上便是廷尉府余廷尉家的余筱娘子十七的生辰宴了,今日他们派人送来了请帖,咱们去是不去?”巧儿先将靖国公的信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叶菀,才又将余筱生辰之事告知。 便是为了让娘子不这么生气。 叶菀也挺是好奇,这余筱生辰,定是会喊上曹柔,这两姊妹本就跟自己不和,上次皇后宴飨更是被自己狠狠羞辱了一番。 如今送上请帖,莫不是想在自己的地盘将上次的事儿报复回来。 “不去。”叶菀可没心情陪他们胡闹。 巧儿抽了抽唇角:“可是二娘子已经答应了,若是娘子不去的话,怕是......” 叶菀都忘了。 还有叶槿,想来他们知道自己不会答应,才又将请帖先送给了叶槿。 叶槿才从牢狱中出来,便能得到贵家娘子的邀约,怕是高兴地不得了。 叶菀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不去都没有法子。 “那便备上生辰礼。”叶菀冷声,她忽地皱眉,“这余筱的生辰礼,宁陵郡主可去?” “宁陵郡主与余筱向来交好,定也是会去的。”巧儿答道。 那便好。 宁陵郡主在,自己还多了个帮手。 她虽是讨厌叶菀,却也不会任人贬低她,若是众人个个都说叶菀千万般不是,那从前没有嫁成沈墨琛的自己算什么? ... 余筱生辰礼当日,叶菀与叶槿同乘一辆马车,拿着请帖,一同去了余家府邸。 叶槿一路都高兴得很:“堂姐,您从前定是也入过宫吧,余娘子的母族是从前从龙的大功臣,陛下亲赐的永安君,当时你们交涉之时,堂姐可否听余娘子提起我几句?” 叶槿虽是庶女,但从前冯氏也想方设法的让她去与贵女社交,是以,余筱与曹柔她都有过数面之缘。 “她们说你性子极好,很是招人喜欢。”叶菀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些话,余筱与曹柔确实说过。 叶槿一听,更甚高兴了,唇角便没松下过。 到了余家府邸,车辇停了下来,叶槿便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叶菀便就跟在她的身后,交付请帖给余家家丁之后,才入了府内。 果然尽是些熟悉的人。 一瞧见叶菀两姊妹,余筱与曹柔便先行向前,只是她们二人并非是对着叶菀来的,而是对着叶槿。 余家生辰宴(上) “叶二娘子,许久不见,你怎的都瘦成这般模样了?”余筱一脸关怀的上前。 叶槿白皙的脸上一抹羞红:“不.....不过是这几日我刻意维持身材,想着不能来到这儿给余娘子丢人罢。” 曹柔忙是一笑:“有何丢人的?叶槿妹妹性子温和,我们都喜欢得很。” 叶槿垂首一笑:“能得到两位姐姐的抬爱,我自也是心生欢喜的。” 叶菀默默的看着她们,淡粉的唇轻抿。 “哎哟,叶娘子,我们当真是没认出您来。”余筱装作如今才看见叶菀的模样,一脸假笑的拉着曹柔走了过来。 一旁的曹柔张大了嘴巴:“许久未见,叶娘子当真是越来越喜爱这般丑陋的衣裳了。” 叶菀丝毫没低头,只是昂着脑袋看着她们二人的模样:“许久不见,余娘子与曹娘子可多读了些书卷,学的聪明了些?” 这是上次叶菀回怼她们二人蠢如鹿涿的话。 光是听着,曹柔与余筱就不自觉瞪大了眼。 还未等她们二人开口说话,叶菀便一笑紧接着道:“想来定是没有吧?若是当真是学聪明了几分,也不会将我与堂妹堵在此处,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来恶心人,也是两位娘子体贴,竟是担忧一会儿我进到屋中吃不下,便先来恶心我一番,若是不小心哕了出来,一会儿我便能吃的下了。” 余筱气愤的双眼泛红:“叶菀!这可是我的生辰礼,你.....你竟然说出如此腌臜之话!” 叶菀一笑,假惺惺道:“我没有啊,我是在夸赞两位娘子呢。” 余筱更甚气愤了,她正欲上前,还是身旁的曹柔屏气拉住了余筱,她胸口猛烈起伏的劝解道:“莫要与她置气,她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这张嘴罢了。” 叶菀昂着头,看着她们二人愤愤离开。 一旁的叶槿轻拧眉梢,好端端的,又被这叶菀给搅黄了。 人家不过是说了几句而已,忍忍便是了,再者,她们姐妹二人来到余家,余家是主,她们是客,哪有客对主毫无礼貌的说法? “堂姐,您何必跟她们如此说话?若是被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说我们叶家的人不懂规矩?”叶槿气愤道。 “难不成看着她们凌辱阿菀姐姐么?”王月姝面色沉重,走到了叶菀的身边,她圆润的小脸高高昂起,气愤的盯着叶槿。 只是还是如从前一般,王月姝说话是小声小气的。 叶槿看向王月姝,从前王月姝与叶菀的关系就好得很,只是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没想到她竟是会这般对着自己说话。 一旁的夜晚看见王月姝,眯眼笑了笑:“你来了?” 王月姝含笑:“我.....我收到了请帖,想着姐姐也会来,是以就跟爹爹说了自己也来。” 她咬唇,眸中满是对着叶菀的喜爱:“姐姐救了叶家,实是英勇,爹爹在家经常夸你,只是我这段日子一直被爹爹圈在家中读书练字,就一直没机会前来道喜。” “没事。”叶菀觉得这些虚无的没什么用,只要心中牵挂那便是好的。 三人跟着引路的人一同入了宴席。 余筱的生辰礼,余廷尉便就分作两席,他们畅谈抱负,而孩子们便在偏席当中玩闹。 叶菀还心中牵挂着从前余廷尉抓人之时伤了沈墨琛的事儿。 从那时开始叶菀心中就不怎的喜欢余廷尉,如今到了余家府邸,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要到处去逛逛,看看可否能够寻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险些害了淮之丧命,陛下可以置之不理,她不能。 宴席上,叶菀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宁陵郡主。 似是感觉到了她在看着自己,宁陵郡主不自觉挺直了腰板,目光直直的横向了叶菀。 “姐姐,宁陵郡主这般模样,适才余娘子与曹娘子又百般寻你麻烦,会不会.....”王月姝皱着好看的眉头。 叶菀低声安慰:“放心,不会的,宁陵郡主如今的模样,我倒是觉得可爱得很。” 宁陵郡主坐在叶菀的对面,看着她与王月姝有说有笑的,便皱起眉梢,心中猜测着。 莫非是她们在非议自己? 又或者是说,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很可笑的事儿么? 只是思来想去,宁陵郡主也没想明白。 余筱坐在了正位上:“今日是我十七的生辰礼,感谢各位前来,今日一早我便命后厨备下了各种特色菜,各位快些尝尝才是。” 曹柔坐在宁陵郡主一旁,附和道:“想来是永安君又受到了陛下的封赏,是以余娘子的生辰宴才弄得如此气派吧?” 余筱一脸得意的笑道:“自然,我阿娘的母族为了大肃奉献了许多,陛下自是念着我们家的好处的,从前公主们有的,陛下也会给我准备一份差不多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一旁的王月姝小声嘟囔着:“分明是陛下给所有功臣世家都备了一份,宁陵郡主也是有的。” 叶槿一听,眼睛都亮了,她看向叶菀:“堂姐,伯父也为功臣,为何我们二人没有?” 叶菀扶额:“叶家是白衣起家,他们则是百年世家,自是没有的。” 看着宴席下三姊妹在说话,余筱一脸得意的看向叶菀。 “是啊,叶娘子自是没有见过这些好东西的,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一会儿我就命人带你四处看看,瞧瞧有何东西是妹妹没见过的。” 叶菀伸手:“不必了,妹妹家的好东西自己留着观赏即可。” “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余娘子好心邀请,你倒是一点不领情。”曹柔慢悠悠的轻啜了一口面前的果酒,一脸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说着,底下一群小娘子捂唇轻笑了起来 叶槿颇有些觉着丢脸的垂下了脑袋。 这堂姐也真是的,既人家邀请,应下便是了,为何非得回绝! “叶娘子果敢,咱们可比不了,人家那是从小便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养的,相比起自己的堂妹,自是没有些气度。”余筱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