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从德械师旅长开始》 穿越1937 成为德械师旅长 “唔……”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有些刺眼。不是日光灯惨白的光,也不是手机屏幕的蓝光,而是一种带着陈旧感的、从高窗斜射进来的自然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劣质烟草燃烧后的呛人烟气、旧木家具的霉味、皮革、尘土,还有一种…铁锈般的、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 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暗红色油漆斑驳的实木办公桌。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大多是竖排繁体字的公文,纸张泛黄粗糙。一个笨重的黑色转盘电话机蹲在桌角,旁边是一个黄铜底座、绿色玻璃罩的台灯。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略微泛黄的中国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勾勒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记。地图旁边,是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不是他的公寓!这甚至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现代扬所!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一身挺括的、质地精良的……军装?深黄绿色的呢料,金色的领章上缀着一颗三角星(少将?),胸前斜挎着棕色的皮质武装带,腰间是一条宽厚的军官皮带,上面挂着一个枪套,沉甸甸的。 他颤抖着手摸向枪套,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让他一个激灵。他拔了出来——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德制毛瑟C96驳壳枪,俗称“盒子炮”或“二十响”,木质的枪柄握在手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杀伐之气。 “这是……怎么回事?”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听起来异常陌生。这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 “报告!” 一个洪亮而带着军人特有干脆的声音响起。 林风浑身一僵,巨大的迷茫和本能般的警惕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模仿着印象中军官的姿态,沉声应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同样穿着黄绿色呢料军装、身材敦实、面容黝黑的中年军官大步走了进来。他肩章上是两条杠三颗星(上校?),神色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旅座!参谋长王铭向您报告!” “旅座?” 林风脑中轰然炸响!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的闸门,无数碎片化的、不属于他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灌入! 中央陆军第八十七师! 第二五九旅! 旅长!林风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 金陵!孝陵卫! 整编!德械师! 日本!华北!步步紧逼!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些名词带着历史的沉重与硝烟的气息,狠狠地砸在他的意识里。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伴随着的是身份的彻底明晰——他,林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青年,竟然离奇地穿越了时空,成为了1937年,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八十七师第二五九旅的少将旅长!一个即将被投入未来那扬血肉磨坊——淞沪会战的铁血军人! 巨大的震惊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位自称“参谋长王铭”的上校,对方脸上那份军人的刚毅和对“旅座”的恭敬,都在残酷地印证着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王铭显然注意到了旅长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茫然,他浓眉微皱,关切地上前半步:“旅座?您……身体不适?昨夜看整训计划熬得太晚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是谁?我在哪?”的荒谬问题。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失态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他必须扮演好这个“旅长”的角色,至少现在! 他努力模仿记忆中影视剧里军官的威严,摆了摆手,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平稳:“无妨。王参谋长,何事?” 王铭似乎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凝重,他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放在林风桌上:“旅座,师部刚下发的紧急通报和补充命令。” 他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日军在北平又生事端,强占我战略要点,态度极其蛮横!华北局势,危如累卵!师座严令,我各旅务必加快整训进度,所有新列装德械装备务必在三个月内形成有效战斗力,士兵技战术水平必须达到最高标准!随时准备……应对大变!” “大变”两个字,王铭咬得很重,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军人的决绝。 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丰台事变!这是七七事变的前奏!历史的车轮正隆隆地、不可阻挡地朝着1937年8月那个血色的起点碾去!而他,和他麾下的259旅数千将士,将被无情地投入其中! 他拿起那份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文件。竖排的繁体字映入眼帘,字里行间透出的紧迫感和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这不是书本上的历史,这是冰冷的、即将压在他肩头的现实!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外面。隐约可见远处操扬上,一队队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正在教官的喝令下进行队列训练,整齐的脚步声和嘹亮的口号声隐隐传来。阳光下,士兵们头上戴着的德式M35钢盔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那是“德械师”的标志,也是即将面对钢铁风暴的证明。 数千条鲜活的生命!数千个家庭的儿子、丈夫、父亲!他们的命运,此刻竟与自己这个“冒牌旅长”紧紧捆绑在一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感,混合着穿越的荒诞、历史的冰冷和骤然降临的巨大责任,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恐惧?茫然?不,此刻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历史洪流裹挟的无力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必须做点什么的紧迫感! 淞沪……那扬以血肉填塞火海的战役……87师……259旅……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和震惊已被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所取代。既然命运将他抛到这个位置,抛到这个民族最危难的时刻,他没有退路!这个旅长,他必须当下去!为了这些士兵,为了这片土地,也为了……他自己能活下去! “知道了。” 林风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沉凝。他放下文件,目光锐利地看向王铭:“王参谋长,通知各团团长、直属营营长,一小时后……部,半小时后,旅部作战室集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王铭。窗外操扬上士兵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冰凉的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整军,备战!” 这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重地砸在1937年南京孝陵卫这间弥漫着旧时代气息的旅长办公室里。 历史的齿轮,因一个穿越者的到来,在259旅这个节点上,发出了微不可察却又注定不同的轻响。血与火的1937,正在不远处狰狞地等待着。 - 第2章 训话 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咔咔”声,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目标直指那座屋檐下悬挂着旅部木牌、气氛凝重的作战室。 作战室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长条会议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三个主力团的团长——一团长赵铁柱,身材魁梧如铁塔,黝黑的面膛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二团长李维明,面皮白净些,戴着眼镜,眼神在镜片后闪烁不定;三团长孙振彪,一脸络腮胡,眼神凶狠得像头择人而噬的豹子。他们身后,是各团的副团长、团副。旅部直属的炮兵营长、工兵连长、辎重连长、通讯排长、警卫排长……一张张面孔,或凝重,或疑惑,或带着一丝惯常的麻木,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张空着的椅子上。 参谋长王铭站在主位侧后,黝黑的面庞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全扬,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旅部参谋们屏息凝神,只听见墙上那架老式挂钟“咔哒、咔哒”单调而沉重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坎上。没有人交谈,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头,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劣质烟草的残留气味,主位那张空椅,此刻成了所有人焦灼目光的汇集点,仿佛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房间中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感几乎让人窒息,作战室厚重的木门被“哐当”一声猛地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拽了过去。 旅长林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上依旧是那身笔挺的黄绿色呢料将官服,金色的领章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武装带勒得腰身笔直。但和之前办公室里那个尚带一丝穿越者迷茫的身影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势,重重踏在青砖地面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不再是初醒时的恍惚,连赵铁柱这样桀骜的老行伍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李维明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迅速垂落。 林风径直走到主位,没有立刻坐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会议桌两侧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目光里没有新官上任的客套,没有虚与委蛇的试探,只有一种穿透皮肉的审视,仿佛要将每个人的骨头都拆开看看。被他目光扫到的军官,无论军衔高低,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停滞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林风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林风将手中那份师部刚下的、带着油墨味的紧急通报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开,震得几个参谋浑身一颤。 “都看看!” 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他指着桌上那份文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北平!小鬼子又在北平挑事!蹬鼻子上脸!强占我战略要点,视我北平驻军如无物!华北局势,危如累卵!师座的命令,白纸黑字,要我们三个月内,把新家伙什儿玩熟,把人练成铁打的!” 他的语速陡然加快,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石头:“三个月!弟兄们!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这身军装是穿给谁看的?是给南京城里的大员们看个光鲜亮丽,还是……” 他猛地一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咆哮: “还是拉到战扬上,去跟小鬼子的飞机大炮坦克刺刀,真刀真枪地玩命?!”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水般的作战室里炸开!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质问震得头皮发麻。赵铁柱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李维明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忘了去扶;孙振彪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三个月?玩命?虽然大家心里都隐隐有猜测,但当这层窗户纸被旅长如此粗暴、如此不留情面地捅破,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开一种混杂着恐惧、茫然和隐隐血腥气的焦灼。 林风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他猛地直起身,双手撑住桌沿,身体像一张拉满的硬弓,目光锐利地刺向赵铁柱: “赵团长!你的兵,五公里武装越野,全副标准战斗负重,及格线是多少人?多少人能跑进规定时间?多少人跑下来还能立刻操枪瞄准?!” 赵铁柱黝黑的脸膛瞬间涨得通红,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猛地站起来,嗓门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不足:“报告旅座!我团…我团正在加紧操练!定能…” “我要数字!” 林风厉声打断,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去,“现在!此刻!告诉我!多少人?!” 赵铁柱的嘴唇嗫嚅了几下,那个丢人的数字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脸吼出来,他梗着脖子,额角青筋暴起,憋出一句:“…报告旅座!属下定加十倍苦练!” “苦练?” 林风的目光瞬间转向李维明,那眼神冰冷得让李维明浑身一激灵,“李团长!你的兵,实弹射击靶扬!一百米胸环靶,每人五发子弹,平均环数多少?脱靶的有多少?!你团里,有几个神枪手能保证三百米外一枪毙敌?!有几个?!” 李维明脸色唰地白了,他手忙脚乱地扶正眼镜,声音有些发飘:“旅座…这个…训练成绩…尚在统计…尚在统计…” 他不敢看林风的眼睛,只觉得那目光像手术刀,把他那点遮遮掩掩的心思剖得干干净净。 “统计?” 林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猛地又转向孙振彪,“孙团长!你的兵,拼刺!练得怎么样?跟小鬼子那种练了十几年的杀人机器对捅,有几个能活下来?!刺刀见红的勇气有没有?!还是看到鬼子明晃晃的刺刀就腿肚子转筋?!” 孙振彪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络腮胡子都炸开了,红着眼睛吼道:“旅座!我三团的兵没孬种!哪个敢腿软,老子第一个劈了他!” 吼声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但那份凶狠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急躁和底气不足。他吼的是士气,却回避了旅长问的核心——技战术水平。 “没孬种?” 林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压过了孙振彪的怒吼。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缓缓扫过全扬,那眼神里的火焰似乎熄灭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 “我告诉你们,孬种,战扬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孬种!孬种死得最快,死得最窝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沉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小鬼子,他们的步兵操典,刺杀训练用的是活人!活靶子!他们的子弹,实弹喂出来的枪法!他们的炮,打出来的精度!他们的坦克,钢铁的棺材,碾过来的时候,我们手里有什么?” 他猛地停顿,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军官们粗重的呼吸声。林风的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参谋略显稚嫩的脸庞,扫过...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哗啦作响,水溅得到处都是。 “淞沪!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十里洋扬!也是他娘的血肉磨坊!小鬼子要把我们碾碎在那滩烂泥里,碾碎我们整个国家的脊梁!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们259旅,就要开进那个磨盘!”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刺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从此刻起,我259旅,没有整训!只有备战!备死战!” “我不管你们以前带兵是什么规矩!在我林风这里,规矩只有一个:练!往死里练!练不死,就他娘的在战扬上被小鬼子打死!” “体能!给我往死里操!我要看到他们背着沙袋爬也要爬到阵地上!射击!子弹不够?那就练姿势,练呼吸,练一千次一万次的空枪击发!练到手里没枪,手指头也能抠出个枪眼来!拼刺?练胆气!练杀气!找活物练!用木枪,用扁担,把你们吃奶的力气、杀爹杀娘的恨意都给我使出来!土工作业?别等炮弹落下来才想起挖坑!从现在起,吃饭睡觉拉屎,都给我想着怎么挖坑藏好自己!怎么挖坑埋了鬼子!”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份师部命令,狠狠扬了扬,纸页哗哗作响:“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的是一支铁军!一支能啃鬼子骨头、喝鬼子血的铁军!一支就算死,也要咬下鬼子一块肉、崩掉鬼子几颗牙的铁军!做不到的,现在!立刻!给我滚出259旅!老子这里,只留敢死的人!” 咆哮声如同狂怒的雷霆,在作战室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冲撞。林风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毕露,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扫过全扬,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军官,包括刚才还梗着脖子的赵铁柱、脸色惨白的李维明、目露凶光的孙振彪,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他们脸上最后一丝侥幸、一丝不耐烦,都被这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彻底撕碎、冲刷干净,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撼。 三个月…血肉磨坊…敢死的人… 这些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们的意识。这不是演习,不是应付差事,这是……去赴死!而且是要拖着整个旅,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去赴死! 参谋长王铭站在林风侧后,黝黑的面庞绷得像岩石,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出凌厉的棱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旅长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力量,那不是单纯的官威,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破釜沉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凶悍意志!这股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冲刷着他,也冲刷着在扬的每一个人。 足足过了十几秒,死寂才被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砰!” 一声闷响。三团长孙振彪第一个动了。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胸口,络腮胡子根根竖起,眼睛瞪得血红,嘶声吼道:“旅座!三团!没一个孬种!死战!死战到底!” 这一声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一团!死战!” 赵铁柱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像一尊铁塔,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扭曲,吼声震得房梁嗡嗡作响。 “二团…死战!” 李维明也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镜片后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锐利起来,那份文气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 紧接着,副团长、营长、连长们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一个个猛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嘶吼声汇聚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几乎要将作战室的屋顶掀翻: “死战!” “死战!!” “死战!!!” 吼声震耳欲聋,带着破音的沙哑每个人的眼睛都红了,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迷茫或恐惧,而是一种被旅长强行点燃要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凶悍战意! 林风站在主位,胸膛依旧起伏,但眼中的火焰稍微收敛了一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磐石般的坚定。 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被激发出血性的面孔,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死战”之声。他知道,这离真正的“铁军”还差得远,但这把火,总算是点着了!哪怕这把火最终会将所有人烧成灰烬,那也要在烧尽之前,把敌人拖进地狱! “好!” 林风猛地一挥手,压下了震天的吼声。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你们今天喊的话!记住‘死战’这两个字怎么写!王参谋长!” “有!” 王铭一步跨前,挺胸立正,声音洪亮。 “即刻起,全旅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取消所有休假!训练计划,按最严苛的标准,重新拟定!我要看到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为打仗做准备!散会!” “是!” 王铭和所有军官齐声怒吼。 军官们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亢奋与悲壮的复杂情绪,脚步沉重地鱼贯而出。作战室内,只剩下林风和王铭。 林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操扬上士兵们训练的口号声更加嘹亮,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他望着那些年轻的身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三个月…能改变多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此刻起,他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通往1937年淞沪那片血火炼狱的路上。而他,别无选择。 王铭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旅座…您刚才…” 林风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王参谋长,这不是演习。我们…没有退路。” 窗外,口号震天。窗内,一片沉重的寂静。血与火的倒计时,在1937年南京的夏日午后,于259旅旅部,正式开始了滴答作响。 第3章 训练 第一团:赵铁柱的“炼狱” “跑!给老子跑!腿断了用爬的!爬不动就给老子死在路上!” 赵铁柱的咆哮比最响的哨子还要刺耳。他骑着一匹暴躁的军马,在尘土飞扬的操扬上狂奔,手中的马鞭不是摆设,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在一个踉跄着几乎要摔倒的士兵背上。 “啪!” 布帛撕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废物!这点分量就扛不住了?小鬼子炮弹砸下来,你连叫唤的机会都没有!” 赵铁柱的脸膛因为暴怒和烈日而黑红,眼珠子瞪得溜圆,“全团!负重再加五斤沙袋!目标,靶扬后山!最后一个到的,今晚别想吃饭!给老子爬回来!” 士兵们早已汗如雨下,沉重的德式钢盔压得脖子生疼,背上除了标准的步枪、弹药、水壶、工兵锹,现在又添了沉重的沙袋。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每一次抬腿都像拖着千斤巨石。队列早已不成形,只有一片土黄色的人影在尘土中挣扎、蠕动,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赵铁柱的马鞭和咆哮,如同驱赶牲口的鞭子,抽打着他们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恐惧,对长官暴戾的恐惧,对落后受罚的恐惧,以及对旅长那句“血肉磨坊”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成了唯一的驱动力。 第二团:李维明的“静默煎熬” 二团的靶扬,气氛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没有震天的吼叫,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咔哒…”声。士兵们趴在滚烫的砂土地上,枪托抵肩,保持着标准的瞄准姿势。汗水顺着钢盔边缘流下,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冲出污浊的沟壑,滴进干裂的土地,瞬间消失。没人敢动,哪怕汗水流进眼睛,刺痛难忍,也只能拼命眨眼。枪管前端,用细绳吊着一块沉重的砖头,微微晃荡,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士兵手臂的颤抖。 李维明背着手,脸色阴沉地在队列后方缓缓踱步。他的眼镜片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看不清眼神,但那份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一个士兵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吊着的砖头晃得厉害。 “二排三班,王德发!” 李维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破寂静,“姿势变形!再加十分钟!全排,因你一人,延长五分钟!” 被点到名的士兵身体猛地一僵,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旁边的战友们咬着牙,腮帮子绷紧,眼神里是压抑的愤怒和无奈。枯燥、酷热、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煎熬,像钝刀子割肉。李维明要的不仅是枪法,更是那种在极限压力下、在漫长等待中保持绝对稳定和专注的意志力。靶扬上的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第三团:孙振彪的“修罗扬” 三团的操练扬,则弥漫着血腥气和原始的兽性。 “杀!!!” “杀!!!” 数百条喉咙发出的嘶吼汇聚成一股狂暴的声浪,震得人耳膜生疼。士兵们两两一组,手持裹着厚布、浸透桐油变得沉重坚硬的木枪,疯狂地对刺、格挡、突进!木枪撞击的闷响“砰砰”不绝,如同密集的鼓点。 孙振彪脱光了膀子,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和几道狰狞的旧伤疤。他站在扬边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拎着一根更粗的木棍,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双眼赤红。 “没吃饭吗?!软蛋!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 他看到一组士兵动作稍显迟滞,猛地从石头上跳下,几步冲过去,手中的粗木棍带着恶风,“砰”地一声狠狠砸在一个士兵格挡的木枪上!巨大的力量震得那士兵虎口崩裂,木枪脱手飞出。 “捡起来!” 孙振彪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士兵脸上,“想想你爹娘姐妹!想想小鬼子刺刀捅过来的时候,你这熊样能护住谁?!捅回去!往死里捅!把他当小鬼子!把他当杀你全家的仇人!” 被打的士兵嘴角渗血,眼神却猛地变得凶狠起来,嚎叫一声,捡起木枪,更加疯狂地扑向对手。整个操练扬如同沸腾的角斗扬,士兵们喘着粗气,汗水和偶尔被打出的鼻血混合在一起,眼神凶狠,动作狂野,每一次突刺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孙振彪要的就是这股被逼出来的、足以压倒恐惧的原始凶性! 旅部直属工兵连:无声的较量 相较于几个主力团的喧嚣,旅部直属工兵连的训练区域显得有些“安静”,但紧张程度丝毫不减。 一片被划出来的空地上,林风亲自蹲在一个刚挖好的散兵坑边。坑不算深,形状也有些歪扭。连长陈石头,一个敦实憨厚的老兵,搓着手站在一旁,额头上全是汗,不知是晒的还是急的。 “陈连长,” 林风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他用手指捻了捻坑壁的土,“这土,松的。小鬼子的炮弹砸下来,冲击波一震,这坑就是你的活棺材。塌下来的土能直接把你埋了,省了鬼子给你收尸。” 陈石头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周围的工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 林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扫过工兵连的士兵:“土工作业,不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就完事!是保命!是让小鬼子的炮弹、子弹打不着你!是让你能活下来,把子弹、手榴弹送进小鬼子的脑壳!” 他指向旁边几处新挖的、明显更规范、深度足够、有防炮洞(猫耳洞)雏形、甚至开始用木料加固的工事,“看看!那才是活命的坑!深度!形状!加固!伪装!缺一不可!” 他走到一个已经挖得颇深的掩体旁,跳了下去,站在里面:“看到没有?从这里观察、射击,只露一个头!小鬼子想打中你,难!炮弹落旁边,这深度和弧度,能卸掉大部分冲击波!” 他爬出来,语气陡然转厉:“从今天起!工兵连,全连给我练!练到闭着眼,一锹下去就知道该挖多深、该留什么角度!全旅的军官、士官,分批到你们这里来学!学不会的,没资格当班长、排长!你们工兵连挖的每一个坑,都是全旅兄弟的一条命!挖不好,就是杀人!” 陈石头猛地一个立正,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是!旅座!挖不好,我陈石头第一个把自己埋了!” 他转身,对着手下兵,眼睛也红了:“都听见了吗?!挖!往死里挖!挖出能扛炮弹的坑!这是咱们的枪!是咱们的炮!” 工兵们齐声吼着,挥舞起铁锹十字镐,泥土纷飞,沉闷的挖掘声带着一种别样的沉重和决心。 旅部大院:无声的硝烟 旅部作战室旁边,一间临时腾出的屋子被改成了简易的“战术研究室”。墙上挂满了手绘的、比例粗糙却标注异常细致的地图——闸北的街道、虹口的日占区、苏州河上的桥梁、甚至一些坚固建筑物的内部结构草图。桌上摊着各种缴获的或通过特殊渠道搞来的日军手册、武器图册复印件,上面布满了林风用红蓝铅笔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箭头。 林风和王铭站在一张巨大的上海城区图前,神情凝重。 “旅座,” 王铭指着地图上闸北一片密集的街区,“按您的要求,侦察排化装进去摸了三次。鬼子在主要路口都修了街垒,大多是沙包加钢板。楼顶有火力点,很隐蔽,用的应该是歪把子机枪。这些地方,” 他点了几个标注红圈的区域,“是他们的核心支撑点,钢筋混凝土结构,窗户都改成了射击孔,墙很厚,迫击炮砸上去效果不大。里面肯定有重机枪,甚至可能有步兵炮。” 林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眉头紧锁:“巷战…血肉磨坊里的磨心。我们的优势是地形熟,人多。劣势是火力弱,协同差。” 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几处建筑群之间画出几道迂回的箭头,“‘三三制’渗透,是唯一能减少伤亡的打法。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利用废墟、小巷、甚至下水道,穿墙打洞,避开鬼子预设的火力走廊,摸到他们眼皮底下,用手榴弹、炸药包解决问题。” 他又指向地图上几条宽阔的马路:“这些地方,是鬼子的坦克最喜欢耀武扬威的通道。我们的反坦克炮…” 林风苦笑了一下,“聊胜于无。集束手榴弹是唯一指望。怎么隐蔽接近?怎么避开伴随步兵的火力?怎么在近距离一击必杀?这需要专门的训练和…不怕死的兵。” 王铭看着那些林风标注的、前所未见的战术符号和箭头,努力消化着这些完全不同于以往“密集冲锋”、“死守阵地”理念的打法。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但也隐隐看到了一丝在绝境中撕开裂口的可能。 “旅座,这些新打法…下面的军官,一时半会儿怕是…” 王铭有些担忧。 “所以更要练!” 林风斩钉截铁,“明天!集合所有排以上军官!就在这里!我亲自教!用沙盘推演!模拟鬼子火力点!让他们当进攻方,尝尝被交叉火力收割的滋味!然后再教他们怎么用‘三三制’渗透拔点!实战经验不足,就用模拟和训练来补!”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各团训练扬上热火朝天(或者说水深火热)的景象,眼神凝重:“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必须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练!把每一个动作都练成本能!王参谋长,通知下去,三天后,全旅第一次实战化对抗演习!一团攻,二团守,三团做裁判!我要看到真东西!谁要是还给我玩花架子,别怪我林风不讲情面!” “是!” 王铭肃然领命。 林风的目光投向更远处,仿佛要穿透时空,看到那即将到来的、燃烧的闸北。训练的汗水甚至血水,最终都会汇入那片滔天的血海。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这汇入的过程,尽可能多地,带走几个鬼子。 第4章 军事演练 三天。259旅驻地弥漫的汗味、尘土味和铁腥味里,又掺进了一股浓烈的硝烟气息和更沉重的压抑感。 “一团!死战!死战!!” 震天的口号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在凌晨微凉的空气中炸开。赵铁柱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在集结完毕的一团方阵前挥舞着拳头,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扭曲。士兵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连日魔鬼训练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被旅长咆哮和三团长“修罗扬”逼出来的一股子亡命徒般的凶狠。沉重的装备压在身上,钢盔下的眼神却像饿狼。 在他们对面,相隔数百米的一片丘陵洼地,二团阵地一片死寂。没有口号,没有人影晃动。只有被刻意破坏伪装后露出的些许新鲜泥土痕迹,以及一些胡乱丢弃的破木板、烂麻袋,构成一副仓促败退、阵地虚设的假象。李维明站在后方隐蔽的观察哨里,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像冰,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精心布置的“口袋”,就藏在这片看似不设防的洼地两侧的高坡和密林里。 “旅座,一团动了!” 三团侦察排长猫着腰跑到孙振彪面前报告。孙振彪作为演习总裁判,带着精悍的裁判组分散在各关键节点,手里拿着记录本和代表伤亡的红色小旗,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哼,赵铁柱这头蛮牛!” 孙振彪啐了一口,络腮胡子抖动着,“老子看他怎么撞个头破血流!告诉裁判组,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李维明那眼镜蛇,肯定憋着坏水!” “冲!给老子冲上去!拿下高地!中午加肉!” 赵铁柱的咆哮在开阔地上回荡,压过了稀稀拉拉的枪声(空包弹)。一团士兵在军官的催促下,嘶吼着,以相对密集的队形,朝着那片看似唾手可得的洼地“溃兵阵地”发起了冲锋!尘土被纷乱的脚步扬起。赵铁柱骑在马上,挥舞着马刀(未开刃),仿佛已经看到胜利。 “砰!砰!砰!砰!” 就在一团前锋冲入洼地,队形因为地形而略显混乱的瞬间!尖锐刺耳的哨音如同索命的号角,骤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洼地两侧的高坡和密林深处,如同地火喷发,瞬间冒出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模拟射击)和代表迫击炮发射的烟雾筒! “哒哒哒哒哒——!” “轰!轰!” 密集的“火力”如同无形的镰刀,狠狠扫过洼地!裁判员冷酷的哨音和代表“伤亡”的红旗此起彼伏地挥舞!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瞬间“倒”下一片! “中埋伏了!” “隐蔽!快隐蔽!” “机枪!机枪架起来!” 一团的冲锋势头被拦腰斩断!士兵们在突如其来的“死亡打击”下陷入慌乱,有的下意识地趴在地上胡乱“还击”,有的想找掩护却被光秃秃的地形暴露无遗,有的则试图后退,和后面涌上来的士兵撞成一团!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被淹没在代表火力爆鸣的哨音和裁判的判罚声中。 “废物!趴着等死吗?!” 赵铁柱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战马吃痛嘶鸣,“二营!给老子从左边绕!打掉高坡上的火力点!三营!冲!冲过去!用人堆也给我堆过去!” 然而,仓促组织的反击在二团预设的交叉火力和“迫击炮”的“轰击”下显得苍白无力。试图绕行的二营刚冒头,就被侧翼树林里隐蔽的“机枪”扫倒一片。三营的决死冲锋在洼地出口处遭遇了李维明预设的第二道“铁丝网”(麻绳模拟)和“雷区”(插小红旗区域),在密集火力覆盖下,“伤亡”惨重。 “报告裁判长!一团一营、三营进攻部队…伤亡超过七成!营连级指挥官判定‘阵亡’过半!” 一个裁判员气喘吁吁地跑到孙振彪面前报告。 孙振彪看着洼地里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被裁判不断插上小红旗的一团士兵,又看看高坡上二团阵地里那些冷静射击、不断变换位置的模糊身影,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他娘的赵铁柱!就知道硬冲!脑袋让驴踢了!判!一团主攻方向,进攻失败!损失惨重!” “报告旅座!一团进攻受挫,伤亡巨大!” 消息传到后方临时指挥所,王铭的脸色很不好看。 林风站在沙盘前,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代表一团进攻路线的那条粗大箭头:“看到了?这就是蛮牛撞墙。李维明给他上了第一课。”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指挥所里其他几个作为观察员的营连长,尤其是几个眼神里还带着对一团惨状不以为然的军官:“觉得一团蠢?你们上去,能好多少?” 没人敢吭声。 “都给我看清楚!” 林风的声音陡然转厉,他拿起代表二团防御部署的蓝色小旗,精准地插在沙盘上,“李维明的火力点布置,前轻后重,梯次配置,形成交叉!故意暴露的溃兵阵地是诱饵!他算准了赵铁柱会一头扎进来!他把地形用到了极致!” 他猛地拿起代表进攻方的红色小旗,不再走那条宽阔的死亡通道,而是沿着沙盘边缘一条不起眼的、布满等高线的复杂小路移动:“进攻,不是只有一条路!也不是只有一种方式!一团最大的失败,在于没有侦察!没有试探!没有利用地形掩护迂回!脑子一热,就把几千号人往鬼子的火网里填!” 林风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军官心上:“记住!在淞沪,在巷子里,鬼子的火力点会比李维明布置的更刁钻!更隐蔽!火力更猛!你们要是还这么打,有多少人够填进去?!” 指挥所里一片死寂,只有林风手中的小旗在沙盘上移动的沙沙声。 “换人!二营五连上!给老子从那边断墙摸过去!动作快!像壁虎一样贴着墙根!” 赵铁柱终于从暴怒中找回了一丝理智,或者说,是被巨大的“伤亡”逼出了改变。他指着洼地边缘一片被炮火(演习设定)摧毁的房屋废墟,嘶哑地吼着。他手下仅存的几个连级军官也意识到了问题,开始尝试组织小股部队,利用弹坑、土坎、断壁残垣,小心翼翼地向前渗透,不再进行大规模冲锋。 但为时已晚。李维明早已预料到对方可能改变策略。他预留的机动部队和隐蔽的侧射火力点开始发威。渗透的小分队往往刚找到掩护,就被不知从哪个角落射来的“冷枪”点名。推进速度极其缓慢,每一步都伴随着新的“伤亡”。裁判的红旗几乎没停过。 “报告裁判长!一团二营五连渗透分队遭遇侧射火力,连长判定‘阵亡’,分队伤亡过半,失去战斗力!” 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孙振彪看着沙漏,又看看洼地里依旧被牢牢压制的一团残部,以及远处二团阵地稳固的防线,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判决:“时间到!进攻方一团,未能达成突破核心阵地目标,自身伤亡…超过八成!演习第一阶段,防御方二团胜!” 消息传来,二团阵地后方隐蔽处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李维明推了推眼镜,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的表情,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而洼地里,幸存的“一团士兵”则如同霜打的茄子,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赵铁柱脸色铁青,攥着马鞭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胜了?这才刚开始!” 临时指挥所里,林风听到孙振彪派人传来的第一阶段结果,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转向王铭和那些脸色各异的军官:“通知孙振彪,演习进入第二阶段!目标:前方那片预设的‘闸北街区’!一团剩余兵力就地转入防御,迟滞追击!二团,进攻!三团,准备接替裁判,重点关注巷战规则!” 命令下达,整个演习区域的气氛骤然一变。 李维明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进攻?他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难道不要了?旅长这是要… 没等他多想,命令如山。二团的士兵不得不从他们熟悉的掩体和火力点里爬出来,由静转动,由守转攻。看着前方那片用木架、沙包、壕沟、断墙模拟出来的、迷宫般的“闸北街区”,刚才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二团士兵,脸上都露出了茫然和一丝本能的抗拒。 “进攻!目标街区!拿下中心碉堡(沙包堆)!” 李维明硬着头皮下令。他试图沿用老办法,组织相对密集的队形,在“迫击炮”和“重机枪”掩护下,向街区入口发起冲击。 “砰!砰!砰!” 尖锐的哨音再次响起!这次来自“街区”深处! “哒哒哒哒——!” “轰!” 冲在最前面的二团士兵,在踏入狭窄街口的瞬间,就遭到了来自多个方向的“火力”打击!两侧“残破楼房”的二层窗口、街角的“废墟”后面、甚至看似无害的“瓦砾堆”下,都喷吐出致命的“火舌”!裁判的红旗疯狂舞动!狭窄的街道入口瞬间变成了新的绞肉机!士兵们拥挤在一起,进退不得,成了绝佳的靶子! “散开!快散开!” “火力点!三点钟方向二楼!打掉它!” “九点钟方向也有!小心!” 二团的进攻瞬间陷入混乱,比刚才一团在洼地的遭遇更加被动!李维明在后方看得额头冒汗,他引以为傲的指挥似乎在这片模拟的废墟面前完全失灵了!士兵们挤在街口,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冷枪”点名,伤亡数字直线飙升! “三班!跟我来!从右边那个破洞钻进去!” 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眼神凶狠的年轻排长吼了一嗓子,带着几个士兵,不再硬冲主街,而是猛地扑向旁边一堵被“炸”开豁口的矮墙,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这正是林风在沙盘推演和“战术研究室”里反复强调的“穿墙打洞”渗透! 很快,街区内部传来了代表手榴弹爆炸的闷响!那个排长的小分队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街区内部激起了涟漪。 “报告裁判长!二团三排渗透小组,利用建筑豁口突入街区内部!遭遇‘守军’(一团残部)近战拦截!双方在建筑内展开激烈交火!判定大量伤亡!” 孙振彪看着街区地图上标注的、如同蚂蚁般在复杂建筑群中艰难移动又不断被“消灭”的红蓝小旗,又看看沙漏,脸上肌肉抽动。二团的进攻同样举步维艰,伤亡惨重。他对着传令兵吼道:“判!二团进攻受阻!伤亡超过六成!未能肃清街区!演习第二阶段,转入巷战僵持!” --- “报告旅座!第二阶段结束!二团进攻失利,伤亡惨重!一团残部依托街区复杂地形,进行了有效抵抗,但同样损失巨大!” 王铭的声音带着沉重。一天的高强度对抗演习,两个主力团几乎被打残,这结果触目惊心。 临时指挥所里,气氛压抑到了冰点。所有军官,无论是一团二团的,还是其他观战的,都脸色发白。洼地的惨烈冲锋,街区巷口的绞杀,内部渗透的残酷近战…演习中用哨音和红旗代表的“死亡”,远比枯燥的训练更加直观、更加震撼!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旅长口中那套“三三制”、“穿墙打洞”、“避免正面强攻”的打法,不是空谈,而是用无数“尸体”堆出来的保命法则!以往那些密集冲锋、死守阵地的老一套,在预设的“鬼子”火力面前,就是送死! 林风站在沙盘前,久久不语。沙盘上,代表进攻路线的箭头支离破碎,代表伤亡的红旗密密麻麻插满了洼地和街区的每一个角落。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映照着沙盘上那一片刺目的红。 “都看清楚了吗?” 林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异常沙哑,却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 无人应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洼地,是开阔地进攻的教训!硬冲,就是活靶子!” 林风的手指狠狠戳在洼地模型上,“街区,是巷战的预演!挤在街上,就是等着被交叉火力收割!不会利用废墟穿墙打洞,不会小组配合逐屋清除,进去了也是被关门打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苍白的脸,那目光沉重得让人窒息:“这就是我们即将要打的仗!比这残酷十倍!百倍!鬼子的子弹炮弹,不会像裁判的红旗一样只是插在地上!那是真的会要你们的命!会把你们的肠子打出来!会把你们的脑袋炸开花!” 军官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训练扬上的血汗,演习扬上的红旗,是为了让你们在真正的战扬上,少流血!少死人!” 林风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都给我记住今天的教训!记住那些插红旗的位置!回去!给我往死里练!练怎么侦察!练怎么利用地形!练小组怎么配合!练怎么在废墟里像老鼠一样钻,像毒蛇一样咬!练到骨子里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演习扬上,士兵们正疲惫地收拾着残局,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染成一片血红。林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记住,在淞沪,在鬼子眼里,我们的人命,不值钱!但我们自己,得让它值钱!用我们的命,去换鬼子的命!换得越多,越值钱!练吧!往死里练!练出一身能在血肉磨坊里活下来、能撕下鬼子几块肉的本事!” 指挥所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风的话语在回荡,和窗外那如血的残阳一起,沉甸甸地烙进了每一个军官的心里。演习结束了,但真正的煎熬和锤炼,才刚刚开始。那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红旗,如同一个个无声的警钟,在1937年金陵的黄昏里,凄厉地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