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前任空降成上司，牵手揽腰叫乖乖》 第一章 时小姐对男人没兴趣了 【漾漾，你不会真的对男人没兴趣了吧！】 看着闺蜜发来的消息，时漾索性按了一键锁屏。 此时的她正坐在酒吧最角落的卡座里，指尖捏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今天穿了一条湖蓝色吊带裙，细长的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锁骨上，衬得肌肤如雪，长发微卷，散落在肩头，红唇抿着，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场无聊的表演。 而事实上，酒吧中央确实在表演。 “Ladies alemen！今晚的男模大赏正式开始！” DJ的声音震耳欲聋，舞池中央的T台上，一排身材精壮的男人依次走出，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放在以前，时漾会饶有兴致地挑一个顺眼的带走，毕竟她向来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 可今晚，她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只因下午的时候，时漾出差提前回来，刚打开家门，就听见从卧室里传出一些不雅的声音。 她一开始只当是男友宋凌凯又在看一些带颜色的小片，可当时漾推开卧室时，一场“真人秀”在她眼前隆重上演。 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背对着时漾，雪白的背刺得她眼眶生疼。 时漾不哭不闹，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二人的表演，直到结束，那女人无力地趴在宋凌凯的胸口处。 时漾这才看见宋凌凯一脸醉生梦死的表情。 但当他看见时漾时，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将女人推到了一边，时漾这才看清楚，女人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杨依依。 时漾内心未起波澜，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母亲方岚打电话说让她把一款限定的珠宝让给杨依依。 时漾从小什么都在让，漂亮的裙子让给她，卧室让给她，仅有一张的音乐会门票让给她，后来连进精英班的名额也让给她。 不过那次杨依依不争气，被精英班刷了下来，时漾凭着物理竞赛第一的成绩顺利进入。 而现在，男友也要让给杨依依了。 不过时漾不在乎，垃圾而已，她喜欢就拿去好了。 宋凌凯急忙穿好衣服，他踉跄着向时漾走来，刚想拉她的手解释，时漾的巴掌已先行落下。 “啪”一声，这是时漾第一次打人巴掌，没想到这声儿还挺脆。 只是手掌同时传来了麻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漾漾……”宋凌凯捂着脸，“你听我解释……” 时漾笑了，这男人偷吃后的反应都是这样吗？就不能有点新鲜感，“你听我解释”这种老掉牙的开场白就不能换换？ “你俩多久了？”时漾声音清冷。 “两个月……” “你就不怕方女士扒了你的皮？” “阿姨……”宋凌凯停顿一下，“阿姨知道，本来是想着等你回来再说的……” 时漾微怔，思索片刻后竟觉得合情合理，只要是杨依依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垃圾，方岚也会给她。 此时，杨依依已经穿好衣服。 “姐，我是真心喜欢凌凯哥哥，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时漾盯着杨依依微红的眼眶，依旧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半晌，时漾才开口道：“杨依依，要东西总该有个求人的态度吧，就算他是个垃圾，你也得先问问我还要不要了。” 杨依依脸色骤然附上一层阴影，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时漾，讥讽道：“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不知道你车祸后连男人都碰不了，跟个性冷淡的废物似的！” “凌凯哥哥身材这么好，可惜了，你无福消受。” 杨依依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劈来，但时漾却不疼不痒。 她站在那儿，背脊挺直，唇角甚至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这并不是强撑的体面，而是真正的无动于衷。 “说完了？”她问，然后轻轻拍了拍杨依依的肩膀，“那姐姐就祝你们这对床搭子一辈子锁死。” 话毕，时漾看了一眼旁边漠然的宋凌凯，呵，还是这副窝囊样子。 走到门口，时漾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宋凌凯道：“对了，上周你送我的那条项链，我改装成项圈捐给流浪狗救助站了。” “毕竟，畜生给的东西，还是给畜生用比较好。” 潇洒转身，门“砰”地一声关上后，里面杨依依的骂声不绝于耳。 时漾坐进车里，喝下了一整瓶矿泉水，此时她有些懊恼，其实她早就看出宋凌凯变心了，懊恼没早点把他踹了。 可是，当初时漾出车祸后，宋凌凯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烂掉的？ 或许他本质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吧。 杨依依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对，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生理需求是最基本的需求，可时漾偏偏在车祸后变成了一个性冷淡的人。 她试图改变过，但每次宋凌凯碰她，她都像躲避猛兽一般。 时漾内心不禁暗骂一声，有那么多分手的理由，可宋凌凯偏偏选了最恶心的一种，对方还是杨依依。 车子启动后，时漾脑海中只有一个目的，去男人多的地方看看。 可是去哪呢？她索性给闺蜜郝锦花发了一条消息：【宋凌凯出轨了，我现在需要重新找一个男人，要帅的，要高的，要壮的！】 郝锦花连原因都没问，直接给她发来消息：【姐妹！有男模表演，要不要来？】 时漾油门踩到底，一骑绝尘奔向了“迷雾”酒吧。 车子刚停好，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漾漾，实在抱歉，我刚接了个工作，去不了了，你独自享受，看上哪个就带走！】 【好棉花！你大爷的！】 算了，来都来了，时漾一头扎进了灯红酒绿之间，她什么都不想，就是来找个男人的。 性冷淡？根本不存在的！时漾安慰自己。 “美女，一个人？” 一个染着银发的小鲜肉端着酒杯凑过来，笑容灿烂，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领口。 时漾抬眸，扫了他一眼，自动在脑海里弹出一行数据： 她忽然觉得可笑。 以前她还会兴致勃勃地计算这些数据，甚至享受这种狩猎游戏，可现在…… 她只觉得无聊。 “滚。” 她冷冷吐出一个字。 小鲜肉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不甘心地又凑近一步：“别这么冷淡嘛，我请你喝一杯？” 时漾眉头微蹙，怎么回事，明明眼前的男子符合自己的标准，声音又温柔，可时漾心里却满是厌恶。 那小鲜肉感觉有戏，于是伸手要搭上她的肩膀。 时漾反应迅速，巧妙躲开，可小鲜肉依旧不放弃挑衅：“姐姐，可怜可怜我吧，不要拒绝。” 下一秒，时漾却抄起酒瓶子砸在了桌子上，碎裂的声音迅速引来周围的目光。 她抓着碎掉的酒瓶指着小鲜肉，眼神冷得像冰：“我说，滚。” 小鲜肉脸色煞白，狼狈退开。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 第二章 再见仇人 程予风靠在二楼的VIP包厢栏杆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时漾身上。 她今天很美。 美得锋利而又危险，可偏偏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程总，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死党周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吹了声口哨，“哎，那个女孩……怎么这么眼熟？” 程予风没说话，只是掐灭了烟，眼底暗潮翻涌。 周野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记得在纽约的公寓里，你书桌上放的照片……对！就是她！” “程予风，我记得你说过这你初恋，”周野再次看向时漾，“怎么，不下去打个招呼？” “不是初恋，是仇人，”程予风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周野笑笑：“不是，谁把仇人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供起来啊，我说你要真对人家念念不忘，就追回来。” “没兴趣。” 程予风说着走到了包厢里面，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周野跟了进去：“人家姑娘现在可一个人在喝酒，挺危险的，你……” “有完没完？”程予风打断他，“明天你面试准备好了吗？我这次可是托了不少关系才把你简历送进‘星云周刊’，你可别给我丢脸！” “哎呀，你就放心吧，你哥们儿这业务水平，面试妥妥的！”周野咳嗽一声，“再说，那‘星云周刊’的主编不是对你有点意思么，你程总的人情她肯定接受啊。” 程予风没接话，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周野撇了撇嘴：“你还真是煞风景啊，来酒吧还带着电脑！不过……你这么多年都洁身自好，不会是为了刚才那女孩儿吧？” 程予风抬眸，手指停止敲击。 “我说中了对不对！”周野恢复兴奋，“怪不得，这些年向你示好的女人都被你拒之门外，程予风，你老实交代！” 程予风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把你的简历撤回来！” “哎，哎，别啊，我错了还不行，”周野起身，“我去要杯酒，最贵的，记你账上啊！” 门关上的瞬间，程予风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七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学会克制，学会用玩世不恭掩饰执念。 可当时漾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他才明白，有些渴望，从十七岁那年起就从未停止过沸腾。 程予风是高二时转入洛希贵族中学的。 他偶然看到了洛希中学要招收成绩优秀的学生来充门面，并且学费全免，还能享受补贴。 那时程予风穷困潦倒，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艰难维持，但因为成绩太过优秀，一报名便收到了录取通知。 踏入洛希贵族中学的第一天，他就意识到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校门口停着清一色的豪车，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手腕上的表随便一块就抵得上他一年的生活费。 他们谈论着假期去瑞士滑雪还是马尔代夫潜水，语调轻快，而他站在大理石铺就的小道上，攥着洗得发白的书包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天差地别。 食堂里，他端着餐盘独自坐在角落，听着周围人讨论哪家米其林餐厅的主厨新研发了菜式；体育课上，他穿着二手市场淘来的运动鞋，看同学们随意踢着限量版球鞋。 更让程予风接受不了的是，同学们知道他家庭困难后，更衣室的储物柜里被塞满了他人不要的衣物。 那些看似好心的施舍，却将他最后一点尊严踩在了地上狠狠摩擦。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把所有精力都投进学习里，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赢过他们的地方。 直到那天数学竞赛，他遇见了时漾。 她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解题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像一幅画。 尤其是看他时，时漾的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既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 那一刻，程予风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学校里，还是有东西值得他期待的。 而两人的交集也是在那次数学竞赛之后。 …… 此刻，时漾平复了情绪再次回到座位上，保洁迅速打扫了地上的玻璃渣，酒吧老板赶忙过来给时漾道歉，并承诺今晚她消费的酒水一律免费。 时漾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于是微微点头，紧接着，老板便将酒吧里最贵的几款酒都拿了上来。 时漾喝得有点多了。 一杯接一杯，酒精麻痹了神经，却没能麻痹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 “小姐姐，喝这么多会醉的。”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男模凑过来，这次直接搂住了她的腰，时漾想推开他，却发现手脚发软。 不对劲。 她的酒量不该这么差，除非…… 酒里有东西！ 她咬牙，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保持清醒。 男模笑得暧昧，凑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带你去休息……” 她使出浑身力气拒绝，但那男模身强力壮，时漾根本挣脱不了。 男模将眩晕的她扶了起来，时漾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浑身燥热难耐，脚下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隐隐约约中，她听见那男模在她耳边道：“姐姐，你得罪了我们兄弟，今天恐怕不好收场啊……” “混蛋！”时漾气若游丝，“放开……” 那男模冷笑：“一会儿和我兄弟道个歉，伺候好他，我们就不追究了。” 正当时漾要被带走之际，那男模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扣住！ “啊——！” 惨叫声中，程予风眼神阴鸷得吓人：“放开！” 那男模识相放开手，计划落空，他赶忙逃离。 程予风一把接住了快要晕倒的她，时漾迷迷糊糊抬头，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你又是谁……”她皱眉，想推开他，“不对，你怎么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下一秒，天旋地转，程予风直接横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 第三章 白开水先生 迈巴赫后座，时漾挣扎着想下车，却被程予风一把按在座椅上。 “放开……我要回家……”她呼吸急促，药效让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程予风单手解开领带，直接捆住她乱动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看清楚，我是谁？” 时漾眼神涣散，忽然笑了：“白开水……程予风……” 这个称呼让程予风心里微怔。 白开水先生。 时漾以前总这么叫他。 在时漾眼中，年少时的程予风永远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校服领口洗得发白，像一杯被阳光穿透的白开水，干净得能看见所有光线在流动。 时漾的意识已游离在模糊的边缘。 “难受……”无意识的呢喃从嘴里溢出，热浪在血管里翻滚。 她不受控地蹭过他的颈窝，贪恋那抹微凉的肌肤。 程予风浑身骤然绷紧，他将时漾按回座椅上，冷声对司机道：“开车回家，把空调温度调低。” “好的，程总。” 程予风租住的公寓在市中心，因为刚刚回国的缘故，他还未在云城买房子。 下车后，时漾在程予风怀中依旧不安分，他抱着她大步穿过长廊，电梯镜子里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 房门合上，时漾就从他怀里滑下，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程予风迅速拿了冷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又喂她喝了一杯水。 时漾这才找回片刻清醒，却在抬头时撞进程予风冰冷的目光里。 他撑在她耳侧的手臂暴起青筋，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她。 “现在看清我是谁了吗？” 程予风声音略带沙哑，见时漾不语，他又掐住时漾下巴：“时漾，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时漾仰头望进那双压抑着风暴的眼睛，药效让视线模糊，但记忆深处的画面却异常清晰。 十七岁的程予风在图书馆的阳光下推眼镜，被她戏弄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当年，是她先招惹了他，但被抛弃的却是他。 时漾能够感觉到他逐渐加重的力道，下巴传来疼痛，她抓住程予风手想甩开，但却再次被他钳制住。 “程予风……你放开……” 话音未落，一个吻便已经落了下来。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他紧紧扣住她后脑勺，却在她吃痛轻颤时本能地放轻了力道。 这种矛盾的温柔比粗暴更令人战栗。 他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又舍不得真的弄疼她。 程予风原本微凉的身体此时也变得滚烫起来，时漾恍惚间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 “让我放开？”程予风稍稍撤离，“好啊，你求我……” 时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记忆里清冷自持的白开水先生，此刻每个毛孔都蒸腾着失控的欲 望。 时漾在他再度俯身时偏过头，那个吻便落在颈侧。 程予风低笑一声，无视时漾的反抗，将她抱回了卧室。 时漾虽然逐渐清醒，但身体依旧软绵绵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她对程予风的亲密接触却没有厌恶的感觉。 甚至……有些渴望，有些享受。 时漾觉得应该是药力作用才会让她情难自禁，此时，程予风的手开始在解她的衣服。 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程予风，求你……”时漾抓住他的手，“不要这样。” 时漾维持仅剩一点的清醒，但事实上，欲 望已经膨胀。 在爆裂的边缘，时漾艰难求生。 “时小姐看来平时没怎么求过人吧，”程予风带着挑衅，“你忘了当初甩开我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别离开的？” 时漾抿唇，程予风压低声音：“我像狗一样，求你不要走。” 程予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很快身上的连衣裙就被剥去，时漾浑身只剩内衣和一条安全裤。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任由摆布吧。 时漾咬住下唇，程予风半跪在床边，他将自己的衬衣纽扣一粒粒解开，胸膛线条随着呼吸起伏，腰腹肌肉绷出漂亮的弧度。 程予风忽然俯身，与时漾贴在一起。 他抓起时漾的手放在他腰间，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心跳震得她指尖发麻。 时漾的呼吸骤然急促，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触到他腰侧一道明显的疤痕。 刚想把手移开时，却被程予风死死压在了那道疤上。 “还记得这道疤怎么来的吗？”程予风几乎贴上她的鼻尖上，呼吸交错间带着烟味的苦涩，“你当时说……” “你会留疤的……”时漾接过话，“可我后来给你买了祛疤膏，你一次都没用过。” 程予风低笑：“是因为你才有了这道疤，我舍不得抹掉。” 时漾终于放弃了抵抗，她轻抚上他的脊背，慢慢试探，程予风岿然不动。 她仰起脸，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几分生涩的急切。 她的舌尖轻轻触碰他的牙齿，可就在她即将沉溺的瞬间，程予风的手掌抵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推开了。 时漾一怔，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强装的冷静覆盖。 她抿了抿唇，喉咙发紧：“……什么意思？” 程予风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可最终，他只是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时漾，你确定你现在是清醒的？” 没等她回答，程予风将她一把拽起，带去浴室。 推开浴室门，他调好水温：“把你身上的酒味洗干净。” 时漾站在花洒下，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她将把手向右一推，凉意一点点渗进皮肤。 他明明可以趁人之危，可他偏偏不要。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程予风再次点燃一支烟，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扑灭了身上燃起的熊熊大火。 水声停止，时漾拉开一道门缝：“程予风，把你衣服给我一件，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多年未见，她还是这样，永远单刀直入，从来没有委婉。 程予风拉开衣柜，将一件灰色T恤扔给她。 “那个……裤子给我拿一条。” 程予风冷笑：“时漾，你忘了你刚才什么样？穿不穿裤子有什么要紧？” 时漾抿唇，她拽了拽身上宽大的T恤，衣服边缘刚好可以遮盖到大腿根。 她拉开门，氤氲的水汽随着她的脚步漫出。 程予风依旧光着上身靠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他的目光从她泛着水光的足尖一寸寸上移，扫过笔直纤长的腿，在衣服下摆若隐若现的阴影处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她的脸颊上。 “洗衣机在哪里，我把裙子……” “已经扔了！”程予风嗓音低哑，“沾了脏东西。” 他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时漾深吸一口气，此时困意袭来，她走到床边准备躺下。 程予风再次将她推开：“时漾！别得寸进尺，去沙发睡！” 第四章 明算账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时，时漾的第一感觉是热。 第二感觉是疼。 她的腰被一条铁铸般的手臂死死箍住，后背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程予风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时漾瞬间清醒。 她猛地挣动，却被更用力地按回床上。 “别动，再睡一会。” 时漾艰难地从床头拿过手机，时间显示7：35，她叹了口气，打开微信后，郝锦花的未读消息满满当当。 她来不及回复，先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我今天晚点到公司。】 消息刚发，手机被程予风一把夺了过去。 下一秒，那只手顺着她的腰线滑了上来，托住下巴迫使她转头。 程予风的眼睛在晨光里黑得瘆人，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狠意。 “你……”时漾的声音卡在喉咙，昨晚她明明睡在了沙发上。 “我改主意了，”程予风轻轻摩挲她的唇瓣，“不过时漾，昨晚你可是叫了好几个男人的名字。” 时漾浑身僵硬，程予风再次凑近：“你就这么缺男人？” 车祸之后，时漾从来没有像昨夜那样陷入过深睡眠，再加上研发工作带来的压力，熬夜已经成了常态。 不对，好几个男人应该不至于。 “我是不是骂了一个叫宋凌凯的？”时漾问道，程予风微怔。 昨夜，她确实说梦话骂人来着。 “看来被我说中了，”时漾有些得意，“程予风，你别诓我，哪有好几个男人。” “我骂的那个人是我前男友，昨天让我抓住出轨了。” “呵，所以才去酒吧借酒消愁，勾搭男模？”程予风憋着一口气，“你是离了男人不能活是吧？” “程予风，你说话能别这么刻薄吗？我这失恋喝点酒怎么了？” “你失不失恋，交几个男朋友，关我什么事？” 程予风突然掀开被子下床，精壮的后背在阳光下显出几道浅红的抓痕。 不是吧？那是她昨晚…… 时漾捂着脑袋，有些懊恼：“程予风，你后背……” “昨夜你骂人的时候抓的。” 时漾微微松口气，看来没有发生什么，她又趁程予风不注意，掀开被子朝自己的下半身看了看。 “放心，没碰你！” 时漾赶忙盖住被子，如此小心翼翼却还是被捕捉到了。 他拉开衣柜拿出一套衣服，转身道：“毕竟……” 他俯身，目光扫过时漾的锁骨：“对着你这张脸，我硬不起来。” 侮辱，简直就是侮辱！ 时漾内心拱起一团火，昨晚她明明感受到他发烫的身体…… 她看着程予风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害羞的少年，如今说话竟毫无遮掩。 算了，毕竟当初是自己先抛弃他，还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 时漾内心泛起一丝愧疚，她试图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 “那个……你昨天把我衣服扔了，能出去给我买套衣服吗？我一会儿还得上班。” 程予风将衣服穿好，又拉开另一侧柜门，拿出一套白色连衣裙。 随即不耐烦扔给她。 “换好立马走人。” 说着，程予风走出卧室，门被关上。 时漾盯着那条连衣裙有些恍惚，程予风家居然有女人的衣服？ 她拿起来看了看，吊牌还在，但上面的价格让时漾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牌子是国外大牌，而且只接受定制，并且只接受资产过亿的豪门贵族定制，没点资本根本都买不到这个牌子的衣服。 她知道程予风这些年发展不错，但没想到他已经跻身上流社会。 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时漾心想，估计是他送给某个女人的吧。 她起身，换上了这件连衣裙，奇怪的是，这也太合身了，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换好后，时漾走到客厅，顿时闻到一阵香味。 厨房是开放式的，此时程予风正戴着围裙在煎鸡蛋。 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锅柄，动作娴熟地翻动平底锅里的鸡蛋。 滋滋作响的油声混着咖啡机运作的轰鸣，竟有种奇异的烟火气。 “衣服钱记得转我。” 程予风头也不回地说：“吊牌价八万八，给你抹个零，八万五就行。” 时漾正要去拿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 她盯着程予风的背影看了两秒：“我记得你数学挺好的啊，八万八抹零怎么就是八万五了？” “那我把衣服还给你吧。” 程予风关掉火：“吊牌都让你撕了，概不退换。” 他将煎好的鸡蛋滑进瓷盘里，即带着几分戏谑：“亲兄弟明算账。”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之间的账更该算清楚。” “那你昨天还把我衣服扔了，怎么不说？” “你那衣服多少钱？” 时漾不禁捏了捏杯子：“不贵，一千五。” 程予风冷哼一声：“时小姐什么时候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了？我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你衣服可没有下过一万的。”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时漾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办法，自己工作了才知道挣钱不容易，何况……她爸妈早就把她抛弃了。 “一千五的衣服也是衣服。” “那行，再给你减五千，八万就行。” 时漾眯了眯眼，拿起手机想直接微信转账，但此时却发现没有程予风的账号信息。 当年分手时，她一不做二不休删掉了他。 “那个……我加一下你微信转给你。” “不必了，一会儿直接转银行卡。” 冷漠而又无情。 时漾有些不甘心，拉开椅子坐下，假笑道：“那一会儿多给你转点吧，谢谢程总昨天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 程予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笑出声。 他径直在她对面坐下，长腿在餐桌下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膝盖：“那我是不是该再找你要笔‘陪睡费’？” 时漾忍不住咳嗽起来。 程予风眼神意味深长：“毕竟，某些人昨晚可是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程予风，你……”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时漾要说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陈潇潇的声音：“漾姐，你在哪，赶紧来公司吧！” “我刚给你发微信说晚点到，老板找我了？” “不是老板，是您母亲大人来了，她现在在您办公室坐着……” 陈潇潇还未说完，电话那头一阵嘈杂。 紧接着，耳边就响起方岚的声音：“时漾！依依好歹是你妹妹，你昨天怎么能骂那么难听呢！你让她在小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离了个大谱！ 时漾此时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既然您这么心疼她抬不起头，那不如教教她，什么叫礼义廉耻！” 第五章 兴师问罪 时漾挂断电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放下咖啡杯，抬眸看向程予风：“我得走了。” 程予风依旧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煎蛋，眼皮都没抬一下：“不送。” 时漾深吸一口气，懒得再和他计较，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向门口。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程予风，他依旧坐在那里，昨晚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已经过了早高 峰时段，时漾先打车去昨晚酒吧附近的停车场取了车，而后到了“乘风科技”公司。 “乘风科技”是国内目前探索AI的权威级公司，致力于医疗、养老、教育等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 时漾在研究生期间，带领科研小组探索婚恋交友市场的开发，成功研发出一款AI婚恋系统——“心弦”。 据说这款系统可以帮助人类匹配到与自己高度契合的伴侣，并且经过数据计算而结婚的两个人，离婚的概率非常低。 毕业的时候，时漾的项目便被“乘风科技”买下，并让时漾亲自担任这个项目的总监。 但在项目准备召开发布会前，时漾却不幸出了车祸。 根据医生诊断的结果，她大脑中的“杏仁核”受到损伤，由此患上了情感障碍，通俗来说，时漾可能会变得很冷漠。 冷漠就冷漠吧，智商没丢就行。 时漾的研究生导师知道后，提出了借助“心弦”系统帮她治疗的想法。 就是让时漾通过系统找到与自己相匹配的人，从而让时漾重新产生“心动”的感觉。 那时她与宋凌凯还在谈恋爱，时漾觉得没有必要。 但当她通过系统测试与宋凌凯的匹配度时，却只得到了88%的适配度。 那时时漾觉得宋凌凯虽然不是与她最搭的人，但肯定是最爱她的人。 如今，宋凌凯仅存的爱也没有了。 乘风科技，总监办公室。 时漾刚踏进办公室，就听见一道冷厉的声音：“时总监这是迟到了？” 她抬眼看去，方岚正坐在她的办公椅上，一身高定套装，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紧接着，方岚的目光落在时漾身上的高定连衣裙上。 “你昨晚去哪了？” 时漾冷笑一声，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您要是来兴师问罪的，麻烦先搞清楚状况，这里是公司。” 方岚站起身，眼神锐利：“依依是你妹妹，你怎么能那样骂她？都顾及她的脸面！” “她爬我男朋友床的时候，顾及我的脸面了吗？” “你——” “您不是问我昨晚去哪了？”时漾丝毫不退让，“我去酒吧找男人了，既然宋凌凯和杨依依有情，那我就成全他们。” 方岚眯了眯眼：“找男人？这么快就有新欢了？看来你和你爸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和小宋分手了，他爱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选择依依也没错，况且，你和小宋也根本不合适。” “我和他分手？”时漾嗤笑，“您是怎么把出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漾漾，我知道你和小宋谈了很久，依依来找我的时候，她哭着求了我很久，”方岚叹了口气，“可你也知道依依的脾气，我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 “你生气归生气，但也不应该当着小宋的面那样骂她。” “所以呢？您今天是来替她讨公道的？” “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既然你和小宋已经分手了，过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 方岚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推到时漾面前：“赵世诚，宏远金融的CEO，身家过亿，人脉广，性格也好。” 时漾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你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你若嫁给他，直接当你的豪门阔太太。”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时漾脸色铁青，母女二人剑拔弩张。 方岚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岚山资本是乘风科技的第二大股东，你应该清楚。” 时漾手指一顿：“所以？” “如果你不去见宋世诚，”方岚语气平静，“我会撤回对乘风的所有投资。” 时漾猛地抬头：“你威胁我？” “我只是给你选择，”方岚拎起包，“周五前给我答复。” “不用等到周五，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不！去！” 方岚停住脚步：“时漾，你别忘了，当初我和你爸离婚，你的抚养费大部分都是我出的！我可从未亏待过你！” “那又怎样！”时漾此时红了眼眶，憋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一涌而出。 时漾猛地站起身，办公椅被撞得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抚养费？”她的声音在发抖，“方女士，您是觉得给钱就算尽到母亲的责任了吗？” 方岚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我十岁那年发高烧到39度，您在国外陪杨依依参加钢琴比赛，是保姆送我去医院的。” “初中家长会您和我爸一次都没来过，班主任以为我双亲都不在了呢，”时漾扯了扯嘴角，“后来您倒是来了，因为杨依依转到了我们学校。” “我高考那天，”时漾的声音突然拔高，“您记得您在哪儿吗？” 方岚张了张嘴，没出声。 “您在给杨依依办十六岁生日宴，”时漾笑了，眼泪不争气掉落，“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最可笑的是，”时漾抬手狠狠擦了下眼睛，“我出车祸住院那周，您就来看了我一次，就一次！” “医生说我得了情感障碍，说以后会变得冷漠，我要是变得冷漠了，也是你和我爸教育的结果！” 方岚嘴角抽搐，但表情依旧镇定。 “所以现在，请您出去！要撤资就撤资，要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她抬眼看着方岚，“但我的婚事，轮不到您来做主。” 时漾猛地拉开办公室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 端着咖啡杯的实习生僵在原地，假装整理文件的几个女同事手还停在半空，连保洁阿姨都提着拖把愣在走廊中央。 空气凝固了两秒。 “哗啦——” 不知道谁的文件夹掉在了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人群瞬间活了过来，所有人默契地开始表演，短短十几秒钟，外面的人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几张散落的A4纸和一杯被打翻的咖啡。 陈潇潇此时跑来，打破冷凝的气氛。 “漾姐，您现在下楼吧，新任总裁今天提前到了，董事长让所有高管都去一楼大厅迎接。” 第六章 上司驾到 时漾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 “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下周才到？” “这新总裁不按套路出牌，估计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理解！” “我知道了，”时漾有些为难，“潇潇，帮我和张董说一下，我一会儿单独去新总裁那儿报道。” 陈潇潇暼了一眼方岚：“好的，漾姐。” 方岚继续端起姿态：“你收收你的脾气，好好考虑一下，我是不会害你的。” 说完，方岚绕过她离开。 她这个女儿她最了解，时漾最不喜欢欠人情，她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公司受到损失。 方岚似乎很有把握，抬着高傲的头颅出了公司。 时漾神情淡漠，右拐去了洗手间。 她不能红着眼睛去见新总裁，更不能让公司的人看出异样。 她快步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发红的脸颊，又补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勉强遮住哭过的痕迹。 …… 等到时漾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工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显然对新总裁充满了好奇。 “卧槽！查到了，硅谷名将哎……” “才28岁，AI领域的天才，之前在硅谷创立的公司被巨头高价收购，身家保守估计这个数。” 同事比了个手势，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怪不得董事长亲自去机场接人，这排面……” “喂！你们看这个！科技媒体评的‘全球30岁以下最具影响力科技领袖’，他排第三！” “怎么办，想谈……” 时漾站在不远处，那些零碎的对话飘进耳朵，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她的思绪还陷在刚才与方岚的争执里，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涩。 “时总监！”总裁办的员工小跑着追上来，“新总裁要听‘心弦’项目的汇报，请您现在过去。” 时漾一顿：“现在？” “对，是刚通知的，请您尽快和团队准备，张董事长说让您别紧张，正常汇报项目进度就好。”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财务总监Lisa拍了拍时漾的后背：“这一来就让你汇报工作，看来这科技界‘活阎王’的名声不是盖的，以后日子不好过喽！” 时漾抿唇一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团队区域。 玻璃隔间里，几个核心成员已经像听到警报般集体弹了起来。 “三分钟！给我三分钟！”数据工程师颜蕊一把扯下发圈咬在嘴里，十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三台显示器同时闪烁着数据流，“最后这组匹配率还没跑完……” 外观设计师贺行轩随手递上一个文件夹：“所有的设计手稿都在这里了，如果新总裁不满意，我还可以再来。” “用户反馈报告在改在改了！”实习生林硕手忙脚乱地往PPT里拖图表，差点打翻咖啡杯，被陈潇潇一个箭步救下。 时漾扫了一眼满办公室的兵荒马乱，嘴角反而翘了起来。 没事，乱得很有章法。 准备就绪后，五个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陈潇潇一边往激光笔里塞电池一边嘀咕：“看来这以后的日子没发过了！” 话音未落，总裁办的电话已经追了过来。 时漾接过颜蕊递来的最终版文档，纸页还带着打印机余温。 她转身时听见颜蕊小声哀嚎：“我发誓看到新总裁经过时，走廊的WiFi信号都弱了两格！” 时漾蹙眉，不就汇报个工作？有这么恐怖？ …… 时漾带着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攥着“心弦”系统的汇报文件。 “应该都没问题了吧？”她低声问身后的陈潇潇，“今天可是我们团队第一次在新总裁面前亮相。” “嗯！架构图、测试数据、用户反馈，全在这儿了。” 陈潇潇拍了拍厚厚的文件夹，又凑近小声说，“不过漾姐，听说这位新总裁特别难搞……” “放心，别紧张。” 时漾抿了抿唇，刚要敲门，会议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站在门口，面带歉意：“时总监，总裁说只请您一个人进去。” 身后的团队成员面面相觑。 陈潇潇瞪大眼睛：“啊？可我们准备了联合汇报……” 时漾对团队点点头：“你们先回去吧。” 门在身后关上时，时漾的指尖无意识掐进了文件夹边缘。 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窗前，逆光中，他的轮廓被勾勒得锋利而清晰。 只是这个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那人缓缓转身。 时漾的呼吸瞬间凝滞。 第七章 撩人心弦 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的眉骨立体，眼尾微挑，左眼下那颗极淡的泪痣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程予风。 时漾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怎么会是他？ 要知道今早自己还睡在他的枕边，现在就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 时漾之前听说他回国了，但怎么也没想到程予风会来“乘风科技”任职，这么巧吗？ 这不会是他给自己设下的圈套吧？ 想到刚才同事们的谈论，时漾反应过来，那写语言就是描述程予风的，自己早该想到的啊…… 算了，不管了，要杀要剐随便吧，大不了老娘不在这儿干了！ 此时，时漾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 “时总监，”程予风冷淡开口，“好久不见。” 啊？时漾茫然抬眸，昨天不才见过吗？而且…… 面前的男人冷眼看着她，时漾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不想与自己有什么瓜葛，昨天晚上的事也确实是个意外。 时漾的喉咙发紧，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程总，没想到是您，确实……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昨天的事，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谁料下一秒，程予风却嗤笑一声。 “从今早你离开我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我们确实好久不见了……” 时漾：这个狗东西…… 他故意的。 程予风坐在长桌尽头，黑色西装衬得肩线凌厉。 时漾岔开话题：“程总，这是‘心弦’的项目进展，请您过目。” 他面前摊开“心弦”系统的完整资料，连时漾上周刚提交的内部测试报告都在其中。 “程总，”时漾站到投影仪旁，声音平稳，“‘心弦’系统目前已完成三期测试，准确率达92.7%……” “测试环境搭建用了多久？”程予风突然打断。 时漾调出架构图：“两个月。” “用户匹配后的三个月留存率是多少？与竞品相比优势在哪？” “三个月留存率68.9%，竞品均值53.2%，我们的优势在于系统会持续追踪匹配成功的用户，当他们互动频率下降时自动推送记忆锚点内容。” 问题像冰雹般砸来，一个比一个尖锐。 他在用专业碾压她。 而且专挑没有团队成员辅助的领域下手。 当时漾回答完第七个技术细节时，程予风突然合上文件：“系统为什么叫‘心弦’？” 这个与技术无关的问题让时漾一颤。 投影屏上的LOGO是一根缠绕成心形的琴弦。 “情感像琴弦，需要精准的算法来拨动。” 程予风冷笑一声，起身走向她。 “时总监，”他停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息侵袭而来，“你设计的婚恋系统，设计者却患了情感障碍症。” 时漾内心一紧。 “这样的算法，”他抽走她手中的激光笔，“真的能算准人心吗？” 知道时漾病情的人不多，不熟悉的人她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医院应该不会把她的病情公之于众。 “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需要知道，”程予风淡然，“但作为婚恋系统的研发者，我关心的是时总监的病情会不会对公司产生不好的影响。” “不会！”时漾斩钉截铁，“‘心弦’是我出车祸前研发出来的，后续的迭代计划我们也在持续推进。” 程予风不受控制地凑近时漾，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总，如果你需要后续的计划书，我现在可以……” 他继续逼近，直到将时漾退无可退。 “我倒是对你这病有些好奇，”程予风根本就没在听时漾的话，“你说说看，病症是什么？” 时漾吞咽一下，呼吸有些不顺畅。 “就是……情感淡漠。” 程予风冷笑：“情感淡漠？恐怕时总监的病不是出车祸后才有的吧？” “你拿车祸找借口？这能掩盖你骨子里天生的凉薄吗？” 她的心突然刺痛一下。 脑海里瞬间浮现最后一次见程予风的情景，那是大一开学之时，他去了她的学校，站在她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夜。 那夜，下了一整晚的雨。 时漾一早上课时，看到了浑身湿透的程予风。 “我退学了，计划重新复读，和你考同一所学校。” 时漾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书包，帆布面料已经被雨水浸透成了深色。 他抱得很用力，指节都泛着青白， 声音里带着祈求、卑微和不甘，少年眉眼却依旧清亮。 “回答我！” 一道凄厉的声音将时漾拉回现实。 “对不起。” 没有解释，千言万语只汇聚成这三个字。 时漾的世界很早就分崩离析了。 12岁那年，父母离婚闹上法庭，开庭那天，她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看着父母吵得面红耳赤，却不是为争夺她的抚养权。 而是都将她推给对方抚养。 也是那个时候，时漾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同一时间都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父亲时耀和从小的“青梅”生下了男孩，母亲方岚和少年时的“白月光”生下了女孩。 只有时漾，成了两人不幸婚姻的牺牲品。 最后还是协商决定，时漾的监护权轮流归属，父亲管一年，母亲管一年，像交接一件寄存的行李。 高中时期，时漾遇到了程予风，少年温润、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但年少时青涩的恋爱还是被方岚察觉。 方岚说，程予风是个穷鬼，让她别妄想去“扶贫”，时漾的回答是“莫欺少年穷”。 方岚说，我断掉你的资金来源，时漾说“没事，还有老时呢。” 直到方岚说：“程予风就靠着学校的资助完成学业，你若不想让他辍学，就趁早断干净。” 时漾妥协。 后来，时漾就想通了，两个人太过年轻，空有一腔爱意是维持不住的，还不如两个人先各自努力向前走。 若有缘，总会再遇见。 若没有缘，那就祝他永远赤诚，永远热烈，永远光明。 只是时漾没想到，程予风对她的痴情如今却转化成了恨。 …… “前男友是什么时候谈的？”程予风继续询问。 时漾感觉自己像一个罪犯，正在接受刑讯。 “读研的时候。” “不过今早你说他出轨了，被甩了，怎么样，心痛吗？” 时漾仔细思索了一下，确实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有点生气而已。 或许真的是自己情感淡漠了。 时漾突然有些庆幸，受到伤害而感知不到，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吧。 尤其刚才面对方岚时，时漾虽然情绪起伏大，控制不住眼泪，但内心好像很平稳。 她就是单纯地想骂回去，用最激烈的语言让方岚内疚。 “心痛谈不上，就是有点生气。” 其实生气也谈不上，就是不想让对方好过。 程予风目光凌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他为什么出轨？” “我不是出车祸了么，情感淡漠的同时，好像生理需求也淡漠了，然后……”时漾怔住。 不对，我和程予风说这些干什么？ 天哪，我在说什么？ 时漾赶忙低下头，她不敢再去看程予风。 谁料程予风又掐住她的下巴：“你是满足不了他了，对吧？” “可是……”程予风凑近她耳边，“昨晚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冷淡的。” “那是因为……” 时漾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被下药了对吧。” 程予风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后退半步：“真有意思，时漾，你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 时漾耳根发烫，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来。 “不过……”程予风再次俯身，声音压得极低，“你该庆幸昨晚是我。” 他直起身，抽出一张名片扔在桌上：“陈大夫，教授级别，专治你这种‘病’。” 时漾盯着那张名片，没动。 “怎么？”程予风挑眉，“还是说，时总监其实很享受现在这样？正好不用应付男人了，多清净。” 时漾：“程予风！” “这么大声干什么？”程予风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 “我说错了？你不是挺得意的么，车祸后成了无欲无求的圣人，连男朋友出轨都能冷静分析。” 时漾此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但君子动口不动手，语言反击才是最有力的。 于是时漾说出了自己都不敢信的一句话。 “我看不用医生帮我治。” 时漾的声音轻如羽毛，落在程予风耳边：“我觉得昨晚程总的手法对我就挺有效果的，我付你治疗费如何？” 第八章 你的病，我治定了 时漾略胜一筹。 汇报完工作后，时漾莫名心情大好，团队的伙伴都为她捏了把汗，直到看到时漾冲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几个人瞬间眉目舒展。 晚上，时漾拉着团队的人去吃了烧烤。 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在炭火上翻转，冰镇啤酒瓶上凝着水珠。 时漾单手开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冲散了这一整天的紧绷感。 “所以新总裁到底什么来头啊？”实习生林硕好奇地问，“听说他在硅谷的时候，有个项目让一家大公司都吃了瘪？” 时漾咬了一口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含糊道：“嗯，是挺厉害的。” “就这？”陈潇潇凑过来，“漾姐，你和他是不是很熟啊？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像看普通下属。” “想多了，”她低头扒拉烤茄子，“就是高中校友而已。” “也是奇怪，我今天去搜程总的信息，好像只有他在国外就职的信息，其余的都搜不到，也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专攻数据测算的颜蕊好奇说：“不过说实在的，程总可太帅了，也不知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你心动了？” 众人同时朝一个方向看去，负责“心弦”外观设计的贺行轩冷冷道，他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 当初进入“乘风”时不苟言笑，典型的I人，但居然对颜蕊有了好感，并发起猛攻。 颜蕊在他的追求下心动，于是两人走在一起。 “心弦”上线后，他们俩是第一个做匹配测试的情侣，匹配度竟然高达95%。 时漾并不反对办公室恋爱，只要不影响工作，她十分乐意做那个牵线的人，况且每天面对无聊的研发工作，磕一磕CP也能有些乐趣。 陈潇潇：“啧啧啧，我们的小贺总吃醋了哈！” 时漾弯唇，也开玩笑说：“没事，小颜说了，她家贺总很好哄的。” 颜蕊：“漾姐……” 大家哄笑一阵，过后，又听见贺行轩冷不丁道：“漾姐，那程总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时漾：…… 众人吃瓜的目光又迅速集结在时漾身上。 不过据时漾的观察，程予风应该是单身，可一想到那条连衣裙，时漾心里又拿不准了。 “这我不清楚，多少年没见了，你们要好奇，自己问去。” 话音刚落，时漾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来我家，你的病，我治定了。】 时漾蹙眉，现在的垃圾短信都能精准判断她有病了？ 唉？不对！ 时漾举着肉串的手定格在空中，这说话的语气…… 卧槽！白天说的玩笑话，程予风当真了！ 时漾表情有些难看，陈潇潇碰了碰她：“漾姐，你怎么了？” 她按下锁屏：“没事，垃圾短信。” 时漾平复情绪，程予风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算了，就当没看见，他又不知道她在哪。 陈潇潇紧接着问：“那程总上学时是什么样的？” 时漾深吸一口气：“就……好学生的样子，长相清秀，整天泡在图书馆，然后参加各种竞赛，各种拿奖。” “漾姐，记这么清楚？”陈潇潇盯着她，“还说你和程总不熟？” “陈潇潇，你漾姐我高中时期也是学霸，也是参加各种竞赛，拿奖拿到手软。” 时漾想起第一次遇见程予风，是在市里举办的数学竞赛上，整个洛西中学，就他们二人参加了比赛。 学校的其他学生都是要继承家产的，对竞赛不感兴趣。 程予风是给自己争气，同时给学校争光。 而时漾，虽然也有家产，但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有钱家的落魄千金，只能靠自己打个翻身仗。 本来两个人在班里就没怎么说过话，那天答完题后，在少年宫门口，程予风被一群混混拦住了。 那些混混不是他们学校的，但上来就围着程予风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说程予风的母亲是杀人犯。 时漾路见不平一声吼，差点挨一顿胖揍，还是程予风拼死拦住。 时漾后来想过，要是自己不动声色悄悄报警，也是替他解围的一种方式。 可偏偏，时漾装了一把女侠，对着那些混混一通输出，彻底惹急了他们，但拳头都落在了程予风身上。 他原本清澈干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时漾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时漾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他拒绝了。 时漾又给他带了跌打损伤的药，又被他扔了。 时漾怒了，于是整日追在程予风屁股后面，全校都知道落魄千金看上了穷鬼学霸。 …… 陈潇潇闻言：“果然，漾姐和程总都是学霸，绝配啊！” “行啦，八卦到此结束，珍惜这次我们相聚的日子吧。” “什么意思？” 时漾轻咳一声：“‘心弦’的正式发布会，定在半月后，届时会邀请科技界重量级嘉宾参会，并且，2.0版本要在发布会上公布。” 话毕，几个人彻底蔫了。 之前的发布会因为时漾出了车祸而推迟，这次“乘风”高层决定直接将“心弦”2.0作为发布会的重要内容。 不光是系统升级，时漾这次还为“心弦”设计了一款手环，要同时在发布会上亮相。 夜色如墨，无声无息浸染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时漾结完账后，郝锦花打来了电话。 “漾漾，你不在家吗？” “团队聚餐了，刚结束，怎么了？” “呃……”郝锦花吞吞吐吐，“我在你家门口。” “好棉花，你是又和男朋友吵架了吧，”时漾已经习惯，“每次吵架都来我这儿诉苦，等着，我马上回去！” 时漾叫了代驾，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再次打开手机，盯着程予风发来的那条短信。 嘲讽、冰冷、无情，但又带着挑衅和暧昧。 时漾摸不准程予风的目的，索性将短信删了，要杀要剐明天上班再说。 可当时漾走出电梯后，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得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郝锦花靠在门口不怀好意地和她打招呼。 而另一边，程予风掀起眼皮看向时漾，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郝锦花刚想开口，却被程予风抢了先：“没看到短信？” “看到了，我以为是骚扰信息。” 时漾平静回复，郝锦花此时终于忍不住：“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位是……” “我老板。” “前男友。”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砸下。 郝锦花瞪大了双眼：“哦，买，噶！” 第九章 要么报警，要么乖一点 对时漾来说，眼前的场景和恐怖片无异。 郝锦花走得干脆利落，临走前甚至冲时漾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好好把握”，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时漾站在原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她没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程予风的目光。 他的呼吸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甚至是他西装布料摩擦时细微的声响，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开门。”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平静。 时漾将食指放在密码锁上。 “已开锁。” 电子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门开了。 程予风跟着她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漆黑一片，时漾摸索着开了灯，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憋不住，利落转身，口吻严肃：“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程总，你越界了！” “作为公司CEO，我有权掌握每个员工的信息，知道你住这里，很难吗？” “你这是擅闯民宅。” 程予风笑笑，掏出手机在拨号盘按下“110”。 “要么现在报警抓我，”程予风向前迈进一步，“要么，就乖一点。” 时漾眯眼，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曾经白衣少年明朗的模样在她脑海一闪而过，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时漾觉得自己有病，居然开门让他进来。 程予风觉得自己疯了，对当初抛弃自己的人竟穷追不舍。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看到时漾的那一刻，内心的冲动已经难以抑制，燃起的火焰将周围烧得寸草不生。 是恨？是爱？还是不甘？ 自己放弃美国高薪回国，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吗？ 他精心编织的牢笼，猎物已经上钩了。 时漾抿唇不语，就在程予风要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她眼疾手快抢下了手机，迅速挂断。 “你有病啊，报假警是要被拘留的！”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所以，乖一点。” 时漾翻了个白眼，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程予风，随即头也不回进了厨房，喝了一大杯水。 “喝水吗？那儿有杯子，自己倒。” 她带着疲惫又去了洗手间，卸妆洗漱，就当程予风和空气一般。 等她出来，程予风靠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杂志，领带随意放在了一边，胸口处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锁骨。 手边摆着一次性水杯。 时漾心想，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合上杂志，程予风起身，开始专心脱衣服。 “你干什么！” “洗澡。” “程予风，你脑子进水了！”时漾开始慌了，“你家是没有洗澡地方？” “热水器坏了。” 程予风对时漾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解开了腰间的皮带，时漾赶忙转身，压下怒火，转身去了卧室。 出来后，洗手间已经传来水声。 突然，一只手拉开了门，时漾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只见程予风探出半个身子，他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流过胸肌…… 时漾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滴水珠。 他的身材比七年前更加精壮，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腰腹间的人鱼线带着令人心惊的侵略性。 “看够了吗？”程予风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 时漾猛地抬头，正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他的睫毛还沾着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程予风忽然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水珠从发梢坠落，烫得她轻轻一颤。 “浴巾给我。” 时漾不敢低头，右手缓缓上升，将手中的浴巾放在他的胸口处。 “放心，”他退后一步，声音里带着克制，“今晚我只借浴室。” 说完转身关上门，水声再次响起。 时漾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水声停止，程予风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对上了时漾那张不安的脸。 此时，时漾正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敲击代码。 事实上，她困得要死。 “系统升级方案我看过了，”他自然地坐到时漾身边，“有几个地方需要修改。” 时漾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拿起电脑：“哪里？” 程予风伸手指着屏幕，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这里，用户画像算法需要优化。” 他露着的上半身，带着沐浴后的热度。 时漾身体僵硬在远处，她不敢动，生怕碰到他的身体。 “我知道了，明天就改。” “现在改，”程予风的声音不容置疑，“我等你。” 时漾皱眉：“现在？” “嗯，”他微微倾身，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部分数据模型有问题。”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凉。 时漾的耳根发烫，手指在键盘上敲错了好几个字母。 程予风低笑一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时漾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专心点，”他的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语气却一本正经，“这个BUG会影响整个系统的匹配准确率。” 时漾咬唇，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 但程予风的存在感太强，他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都让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这里，”他突然指向一段代码，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循环逻辑有问题。” 时漾猛地站起来：“我去拿杯水。” 程予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凌晨两点，窗外的城市灯火渐熄。 时漾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程序调试终于完成。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这才意识到程予风还坐在她身旁，修长的手指移动鼠标，专注审阅着系统代码。 他的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眉宇间不见倦意，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专注。 时漾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懂。 从算法优化到数据清洗，从用户画像到匹配逻辑，程予风提出的每一个修改意见都精准得可怕。 他不是那种只会看报表的商人，而是真正理解技术内核的人。 “可以，不过在发布会前还要继续优化，听说你还有个设计的手环要发布，”程予风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我等着看你的成果展现。” “嗯，”时漾揉了揉眼睛，合上电脑，“你可以回去了。” “治疗效果不错，”程予风忽然开口。 时漾一愣：“什么？” 程予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微勾：“肢体接触时长达标，情绪波动明显，看来你说的没错。” “最好的治疗不是药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时漾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是来谈工作的。 “程予风！”她猛地站起来，“我白天就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啊！” “我可没当成玩笑，能够给时总监效劳，荣幸之至。” 第一十章 一起发疯 时漾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程予风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回头看她：“晚安，时总监，明天见。” 门关上的瞬间，时漾抓起抱枕狠狠砸了过去。 这哪里是治疗？ 这分明是狩猎。 两周后，心弦系统发布会进入了倒计时。 凌晨两点，乘风科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时漾站在投影前，指尖敲击键盘，最后一次调试系统参数，团队成员瘫在椅子上，咖啡杯堆满桌角，陈潇潇甚至抱着抱枕睡着了。 “测试通过，”时漾按下回车键，屏幕上跳出绿色的“Ready”字样。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终于搞定了！”颜蕊瘫在椅子上，“漾姐，这次发布会结束，咱们得放个长假。” “必须的！” 时漾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目光扫过手机。 程予风半小时前发来消息：【我在楼下等你。】 这两周，他每晚都会来她家，美其名曰“治疗”，却出奇地规矩。 除了偶尔故意凑近看代码时呼吸扫过她耳侧，或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几乎没有越界。 可越是这样，时漾越觉得危险。 他在等什么？ 时漾走到地下车库已经是凌晨2:30，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应对程予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时漾心想，反正我是个情感淡漠患者，面对程予风不疼不痒的举动，自己好像已经对他的所作所为脱敏了。 性冷淡，越治越冷淡。 倒是程予风，居然能忍得了，一副君子做派模样。 不远处的迈巴赫闪着灯，程予风靠在车身，察觉到时漾的身影，他抬眸望去，时漾却停住脚步。 她察觉到程予风今天有些异样。 时漾打起精神，刚走进，程予风就拉开了后座车门。 时漾思索一番，前两天，她都是坐在副驾驶的。 “程总，今天太晚了，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去，就不麻烦您了。” 时漾语气客套，但换来的是程予风冰冷的语气。 “上车。” 她犹豫几秒，还是上了车，但下一秒，程予风也跟着上了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时漾这才意识到，程予风喝酒了。 他的呼吸比平时重，眼底泛着微醺的红，衬衣领口微敞。 “你喝酒了？要不……” 她的话没说完，程予风突然倾身逼近，单手扣住她的后颈，猛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压抑已久的疯狂，强势得不留余地。 时漾被压在后座上，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滚烫、侵略、不容抗拒。 她挣扎着想推他，但两人力气悬殊。 程予风伸手拉开时漾衣服的拉链，随即向下扯了扯，肩膀微露，他迫不及待吻了上去，又像是撕咬。 时漾忍不住轻哼一声。 察觉到她的不适，程予风放缓了力道，但依旧在她的颈窝处徘徊。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酒后的微醺和隐忍的怒意，“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时漾呼吸一滞。 程予风的拇指擦过她的唇角，力道有些重：“你连个解释都不肯给？” 他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恨，又像是执念太深的不甘。 时漾张了张嘴，却被他再次封住唇。 这个吻比刚才更凶，带着惩罚的意味，像是要把这几年的空缺全部讨回来。 直到时漾喘不过气，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错间，酒气灼人。 “程予风，你喝多了，”她声音发颤。 他低笑一声，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是啊，我喝多了。” “不然，我怎么敢问你？”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子一样扎进时漾心里。 时漾这才发现，和程予风重逢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追问当年离开的真相。 “程予风，我送你回去吧。” “是因为厌烦我？不爱了？”程予风喉结轻轻一滚，“还是突然发现我配不上你了？” 时漾不知该如何开口，当初方岚的威胁确实是分手的导火索，高考之后，她和程予风报了不同的学校。 但方岚的威胁却没有消失，她知道程予风去了时漾的学校，这一次，方岚拿钱威胁时漾。 并且那一次，父亲时耀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时漾那时没有经济能力，尽管有奖学金，以时漾的消费能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况且，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时漾再次妥协，其实她后来给程予风发了好长一段话，意思就是让他先完成学业，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可那一次，她发现程予风拉黑了她。 时漾觉得自己就是方岚和时耀养的一只金丝雀，还在上大学时，方岚就给时漾安排相亲，介绍的都是豪门贵族，并且都是和方岚有利益往来的。 时耀也不例外，他经营着国内一家文化娱乐公司，曾经一度想让时漾踏入娱乐圈，还带着她见了几个知名导演。 方岚和时耀互相埋怨对方坑女儿，都说自己是为了时漾好。 时漾嗤笑，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俩，半斤八两。 或许是见了父母之间的激烈争吵，对于爱情，时漾有些怕了。 直到读研的时候，时漾遇到了宋凌凯，为了摆脱方岚的穷追猛打，她毅然决然和宋凌凯在一起。 方岚这次也不例外，赶紧去打听了宋凌凯家庭背景，意外发现他是个富二代，父母都是干大宗商品起家的。 方岚这才罢休。 时漾第一次带着宋凌凯和方岚吃饭，那时杨依依也在，她心想，或许就是那时杨依依就看上了宋凌凯。 可程予风，就此变成了时漾心头的白月光。 …… “程予风，你没有配不上我，只是那时候我们还太小。” “好，我信你，”程予风吻上她的额头，“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你知道什么叫情感障碍吗？”时漾拒绝他，“我已经没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甚至，有可能会出现抑郁症。” 程予风眼中突然漫上一层水雾：“抑郁症？没关系，我老早就是了。” 时漾内心一紧，程予风附耳道：“如果不能互相治愈，那就一起发疯吧。” 第一十一章 为她撑腰 时漾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 后视镜里，程予风靠在座椅上，眉头紧蹙，呼吸沉沉。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褪去所有锋芒，只剩疲惫与脆弱。 她踩下油门，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翌日清晨，时漾刚到公司，陈潇潇就慌慌张张冲了过来。 “漾姐！出事了！” 时漾皱眉：“服务器崩了？” “比那严重，”陈潇潇把平板递给她，“岚山资本刚刚发函，要撤资！” 屏幕上，方岚的撤资声明赫然在目：【因战略调整，岚山资本将终止对乘风科技医疗AI项目的所有投资。】 时漾指尖发冷。 医疗AI项目，是程予风空降总裁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 而方岚，偏偏选在“心弦”发布会前一周撤资。 “我去找她，”时漾抓起外套。 “不行，漾姐，”陈潇潇伸手拦住她，“程总交代了，让你这两天将精力全部放在系统发布会上。” “程总人呢？” “程总一早就被董事长叫去开会了，还有别的高管。” 时漾赶到会议室门口，就已经听见里面的争论之声。 医疗AI项目负责人段嘉晨怒斥：“岚山撤资就是冲着医疗项目来的！方岚难道不就是为了自己女儿，故意针对我的项目？现在倒要我们整个项目组停滞？” 她敲门无人应答，索性一把推开会议室大门。 她话音刚落，段嘉晨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声音顿时卡住。 时漾站在门口，指尖还搭在门把上。 会议室瞬间安静。 程予风坐在主位，原本冷峻的眉眼在看到时漾时微微一动。 他面前的财报被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医疗组的几个高管正低着头不敢吭声。 “时总监，”董事长皱眉“我们在开紧急会议。” “我知道，”时漾走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晰的声响，“所以我来了。” 段嘉晨冷笑一声：“时总监是来替你母亲传话的？” 空气骤然凝固。 时漾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段嘉晨：“段总监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不敢，”段嘉晨抱臂靠在椅背上，“就是好奇，岚山撤资这么大事，时总监事先真不知情？还是说……”他扬唇，“你和方总事先串通好了？” 时漾拿不准方岚撤资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是别的。 只有时漾知道两周前自己拒绝了方岚安排的相亲，她拿撤资作为要挟，但拿医疗项目开刀，方岚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医疗AI项目是“乘风科技”的主心骨，时漾后来者居上，曾经一度抢了段嘉晨的风光。 再加上时漾和方岚的关系，这让嫉妒她的人并不在少数。 “我想段总监误会了，我和方总虽为母女，但工作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牵扯，岚山突然撤资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得了吧！”段嘉晨并不领情，“我看时总监就是想让自己的项目上位吧，只不过这手段是不是恶心了点？” “仅仅靠着一个学生时期研究的项目就能进入乘风，还天天营造自己实力很强的人设，你都快把‘走后门’写在脸上了，装什么！” 段嘉晨彻底摊牌，他对时漾的怨恨终于摆在了明面上。 “啪嗒”一声，程予风手中的笔突然弹掉在了地上，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声响。 “段总监，我们就事论事，”程予风冷静开口，“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项目继续下去，要么找岚山再进行谈判，要么就找新的投资人。” “程总，您是新来的，有些事情您不太清楚，”段嘉晨越说越激动，“时漾，妥妥的豪门千金，我是没想到乘风这么有实力的公司，居然也有靠关系进门这种拙劣的事。” “段总监，”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所有人脊背一凉，“你是在质疑乘风的用人标准？” 段嘉晨脸色一白：“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漾的履历在座都看过，”程予风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按在会议桌上，“A大人工智能硕士，二十岁带队研发的医疗影像系统至今仍是行业标杆。” 他目光扫过众人：“这样的人需要靠关系？” 会议室鸦雀无声。 一旁的董事长黑着脸，白了一眼段嘉晨：“小段，收收你的脾气，今天会议的重点是让你来兴师问罪的吗？” 段嘉晨尴尬地坐会座位，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时漾并不想把关系弄得这样僵硬，缓缓开口道：“段总监的怀疑合理，如果岚山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撤资，那我就去问清楚，我不会成为公司的罪人的。” “既然段总监说我靠关系进来，那大家就看看我能不能靠关系拿回岚山的投资。” 言罢，时漾转身而去。 程予风眼神晦暗不明：“就先这样吧，你们的项目短时间内还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至于投资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程予风回了办公室，身后的董事长后脚便跟了上去。 门一关上，张董便深深叹了口气。 “予风啊，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张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替你做这个董事长太久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应该把位置还给你，毕竟乘风是你当初一手创建起来的。” 程予风笑笑：“可这两年都是张叔在替我费心，我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这让外界怎么看我。” “其实，我把时漾招聘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任务了，早该卸甲归田了，”张董顿了顿，“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秦姨的病后续恢复还要一段时间，所用的药物都是国外进口的，张叔还是再过些时间辞职吧，您放心，退休工资我给您增加一倍。” “不不不，按正常的来就行，”张董接着说，“时漾是个很优秀的员工，这两年她的进步和成长我都看在眼里，她绝不是靠关系进来的。” “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劝你赶紧把人家姑娘追回来，错过一次，可就不要错过第二次了。” “那就需要张叔再帮我演一段时间戏了。” 临近中午，程予风给时漾发了信息：【中午一起吃饭，正好和你谈点事。】 此时，时漾却开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第一十二章 再次妥协 两小时前，时漾去了岚山资本总部，却被前台告知方岚去了邻市的云顶酒店谈合作。 她没有犹豫，立刻调转车头，直奔邻市。 时漾的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她此刻心绪纷乱。 时漾必须亲自找方岚问清楚，如果真是因为自己拒绝了相亲而牵连到乘风科技的项目，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 云顶酒店，商务会议室。 时漾是闯进去的。 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父母时，她才会变得不理智。 方岚正和几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交谈。 见到时漾，方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没看见我在开会吗？一点礼貌都没有，”方岚语气带着厌恶，“出去等着。” 时漾冷笑：“方总是在和几位谈投资意向吗？不过我得提醒在座的各位，岚山的投资款可不是好拿的，方总出尔反尔的本事我可是领教过。” “时漾！” 方岚起身，大步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了时漾脸上。 她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不过，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找准时机报复一下方岚，时漾觉得这一巴掌也是值了。 方岚看着时漾挨打后还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心里的怒气瞬间增添一倍。 随即，她压下怒火，对着几位合作人笑道：“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这是我这不成器的女儿，这样，我先处理一下私事。” 时漾被方岚推搡着出了会议室。 “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都是你逼的？” “你！”方岚又想抬手打她，犹豫后又将手放了下去，“说吧，什么事？” “岚山为什么撤资？是因为我拒绝去相亲？” 方岚眯了眯眼，这丫头片子还不知道真相，能让她驱车追过来兴师问罪，看来程予风在她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方岚内心一盘算，笑了笑：“时漾，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撤资是因为战略调整，岚山的回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你收起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医疗AI项目对乘风科技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 “所以呢？” 时漾心一沉：“宏远金融的赵总，我可以去见。” “哦？这么快就妥协了？我还以为你骨头能有多硬呢。” “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但请您不要牵连乘风科技。” 方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冷漠取代：“好，明天晚上七点，远洋国际饭店，别迟到。” 时漾转身离开，背影倔强而孤独。 回到车上，时漾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手机震动，是程予风打来的。 时漾抹了抹眼泪，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在哪？” “我来临市了，我妈……”时漾深吸一口气，“她在这儿谈业务。” 程予风沉默半晌，压着情绪道：“时漾，你不听话。” “我就是想来问清楚，”她声音开始微微啜泣，“医疗AI项目对乘风挺重要的，你刚上任，我不想……” “不想连累我？”程予风打断她，“我说了，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项目，其余的事，我来操心。” “程予风，我不想再欠你的。” “时漾！你欠我的根本还不清！拿回岚山的投资有如何？”程予风拉高嗓音，“还是说，你不想再与我有什么瓜葛？” “对，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牵扯，更不想欠你，”时漾狠了狠心，“我想投资款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不想欠我，那就拿你自己来还。” 程予风挂断电话，时漾听着那头仅剩的“嘟嘟”声，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她又将电话打给了郝锦花。 “漾漾，怎么了？” “想喝酒了，出来陪我。” “啊？上次在酒吧差点让你出事，我都难受好久了，就别喝了吧。” “所以你要赔我精神损失啊，不去酒吧，去你家。” “那没问题！来吧，我等你。” …… 郝锦花是时漾大学时结交的死党，外号“好棉花”，只因在某次奖学金颁奖典礼上，郝锦花作为代表发言。 结果快到她的时候，院长轻推了一下老花镜，声音嘹亮道：“下面，有请计算机科学三班的‘郝棉花’同学上台发言。” 郝锦花对着话筒第一句话就是：“大家好，我叫郝锦花，锦绣添花的锦花，不是棉花。” 台下哄堂大笑，从此，“好棉花”就伴随了她整整四年。 用时漾的话来说，“棉花”比“锦花”显得亲切。 郝锦花毕业后爱上了网络直播，是专门负责运营科技前沿的UP主。 两人都是云城的，兴趣相投，都是学霸，都爱自由，都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最重要的是，都爱喝酒，都爱帅哥。 “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郝锦花拿起酒瓶：“普朗酒庄特级雷司令，今天专门招待你，一醉方休。”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不爱我了，只有棉花最爱我，永远不会抛弃我。” 时漾脸颊已染上淡淡的红晕，但方岚那一巴掌留下的印记还没能遮盖住。 “谁说的，我看程予风比我更爱你。” “切，瞎说，恨我还差不多。” “恨就是爱啊，有多恨就有多爱，”郝锦花凑近时漾，“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就那一次，我就知道他心里放不下你。” “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大学的时候也没听你提起过，早知道有这般又帅又深情的前任存在，还有宋凌凯什么事啊？” “我也就纳闷，你大学都守身如玉四年，怎么读研偏偏看上宋凌凯了？” “那不是为了摆脱方女士么，况且，那时候宋凌凯对我还挺好，谁知道突然就烂了。” 郝锦花随手将一个抱枕拿下来放在了时漾后背：“靠着，能舒服点。” “不过，我认真问你，上次你导师提出的治疗方案，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时漾将酒倒上，抿了一口：“想过了，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么，所有注册的用户，我都筛选了一遍，和我匹配度最高的只有78%，连宋凌凯都不如。” “那程予风呢？” “得了吧，我这系统APP，他大概都没注册。” “他是公司总裁，居然没注册，不应该吧？” “他刚来公司没多久，忙着一大堆事，哪有功夫关心我这不疼不痒的项目。” “‘心弦’系统的发布会不是快到了么，到时候你就让程予风注册一个，还有，我这个UP主可是要全程直播发布会哦。” “没问题，这些我都和公司说好了，你是独家。” 两人一直喝到11点，时漾晕晕乎乎起来去了洗手间，就在这空挡时期，郝锦花瞅了一眼时漾的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足足有8个。 但一打开，都是同一个号码。 郝锦花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将电话拨了回去。 第一十三章 升温 郝锦花看着洗手间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她将地址发给了程予风，随后又删除了通话记录，一切从未发生过。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郝锦花打开门，程予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半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他的目光越过郝锦花，直接落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时漾身上。 “她喝了很多？” “嗯，心情不太好，”郝锦花侧身让他进门，“今天她去找她妈妈了，回来就这样了。” 程予风的眉头紧锁，快步走到时漾身边。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睫毛微微颤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他弯下腰本想将她抱起，却一眼看到了时漾脸上的巴掌印。 “她和方岚起冲突了？” “嗯，闹了点不愉快。” 程予风将时漾抱了起来。 时漾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小猫。 “谢谢你照顾她，”说完，程予风便朝门口走去。 “程总，”郝锦花突然叫住他，“漾漾其实很在意你，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程予风的背影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抱着时漾离开了。 郝锦花松了口气，暗暗惊喜，姐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夜色深沉，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时漾靠在副驾驶座上，头微微偏向车窗，呼吸均匀而绵长。 程予风侧目扫了一眼，伸手将她的头往左边挪了挪。 到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时漾抱到卧室，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正准备起身，时漾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程予风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复杂而深沉。 时漾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紧接着，便在梦里失声哭了起来。 程予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我不走。”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程予风的目光从她的眉眼滑到嘴唇，最后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方岚留下的巴掌印太过刺眼。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起身去拿了冷毛巾，敷在了时漾的脸颊上。 时漾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触碰，无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程予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躺在了她身边，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时漾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了程予风近在咫尺的目光。 “程予风？”她的声音带着醉意和困惑。 “嗯，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时漾眨了眨眼，似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确信这是真实的，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柔 软，带着一丝脆弱和依赖。 “我都甩了你了，你干嘛又回来？”她轻声问道，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心疼。 程予风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时漾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莫名感到安心。 “睡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时漾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程予风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此刻的温存或许只是酒精和夜色下的错觉，但他还是贪恋这一刻的亲近。 第二天清晨，时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程予风的怀里。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就像第一次一样，呼吸均匀而沉稳。 时漾不敢面对这一切，暗暗将郝锦花骂了八百遍。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她刚一动，程予风的手臂便收紧了几分。 “时漾，你怎么老是这样，睡了就想跑。” 时漾僵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程予风，你又想讹我。” 程予风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臂，时漾立刻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此时，程予风托住她的肩膀，让时漾转过身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时漾，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时漾无处可逃，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程予风没有逼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时漾如蒙大赦，匆忙逃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后，她靠在门上，突然发现心跳快得不像话。 每次面对程予风，都会让自己心跳加速，时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情感障碍是不是假的。 车祸后，她对哪个男人都提不起兴趣，唯独遇见程予风后，时漾感受到了悸动。 洗漱完毕，时漾默默走到了餐桌，早餐已经备好。 程予风摘下围裙去了卫生间。 时漾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和剃须刀的声音，恍惚间，她觉得和程予风好像是一家人。 意识到有些不对，时漾摇了摇头，赶忙把这个想法清除出脑海。 程予风洗漱完毕出来，时漾赶紧拿起桌子上的一片面包，就在准备吃掉来掩饰尴尬之时，却被程予风一把拽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吻便落了下来。 程予风的掌心紧紧扣住时漾的后脑，指尖陷入她的发丝间，不容她后退半分。 他的吻起初带着薄荷的清凉，却在唇齿相贴的瞬间骤然升温，呼吸交错间仿佛有火星迸溅。 时漾手里的面包啪嗒掉在地上。 他忽然侧头加深这个吻，舌尖掠过她发颤的唇缝，时漾被抵在餐桌边缘，冰凉的桌沿硌在腰后，而身前却是滚烫的压迫感。 时漾发现，自己好像接受了这个吻。 没有厌恶，甚至变得贪婪。 程予风感受到时漾的变化，渐渐放松了力道。 之后缓缓放开她，两人呼吸相近。 程予风：“很好，看来猝不及防的亲密，治疗效果更佳。” 时漾推开他：“程予风，你是不是变态？” “我在给你治病，你怎么骂我变态？你良心让狗吃了！” 时漾憋着一肚子气坐回餐桌，程予风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吹，气定神闲用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时漾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毕。 “上班去了，谢谢你的早餐。” “不客气，晚上继续。” 时漾顿了顿：“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有事，程总自便吧。” 第一十四章 相亲局 “心弦”发布会在即，时漾的整个团队都在紧锣密鼓筹备各项工作。 这次的2.0版本除了系统优化升级外，还配备了一个重要手环，时漾取名叫“心动手环”。 除了可以监测佩戴者身体各项指标，最重要的是可以对情绪做出回应，因为是情侣手环，所以双方佩戴时，两人距离越近，数据越准确。 即便两个人拉开距离，彼此的情绪波动也能被对方感知到。 当然，时漾在设计手环时，还是设计了隐私保护，如果一方不想让另一方窥探自己的情绪，可以随时屏蔽。 这次发布会，手环的展示环节，时漾特意让颜蕊与贺行轩这对情侣来做展示。 程予风这边，则忙着找新的投资人。 他脑海不断闪现时漾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再加上时漾昨夜梦中的哭泣声。 她，过得快乐吗？ 高中时，时漾其实很少会和他讲起自己的父母，程予风只知道时漾父母离婚了，可能在这些豪门中，离婚是家常便饭。 那时看时漾的穿着和消费水平，她应该还被父母疼爱着。 时漾性格开朗，待人友善，不像其他豪门千金那般骄傲自负。 最让程予风没想到的，是时漾的上进心，她喜欢靠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尽管家缠万贯，时漾丝毫对继承遗产不感兴趣。 整个高中三年，时漾的名次就没掉出过年纪前十。 但对于时漾来说，她努力大部分是因为父母指望不上啊。 此时，陈潇潇将发布会方案的最终版递给时漾，看着她面容憔悴，黑眼圈明显，不由叹了口气。 “漾姐，你说你家庭条件这么好，还这么拼命，我们这些牛马该怎么活啊！” “现在已经过了拼爹的时代了，咱们都一样。” “我就不明白了，”陈潇潇蹙眉，“你看方总是干投资的，你父亲又是文化产业界的大亨，你这怎么着也应该躺平了啊。” 时漾笑笑不语。 是她不愿意躺平吗？爹妈靠不住啊，有钱又不是给她花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亲生父母不爱自己，她上哪说理去。 从小到大，时漾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伪装得很好。 …… 程予风摘掉眼镜，打开岚山资本官方公众号，最新推送便是方岚和一家海外科技公司达成合作意向的新闻。 半晌，程予风拨通了助理何 文的电话：“帮我把整个医疗AI项目从研发到现在的所有资料打印出来，还有近三年的收益情况。” 何 文以最快的速度给程予风发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据间快速扫过，修长的手指不时在关键数字上停顿，随着翻阅的深 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意思……”他轻声自语，拿起红笔在几个关键数据上画了圈。 思索之际，周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程予风：“你终于舍得给我打个电话了？” “不是哥们儿，我这刚入职就忙成了狗，这些个资本家简直不是人啊！” “怎么，星云周刊这次没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吗？” “程予风，我还以为你的情面有多好使呢，结果人家孟主编根本不care我，你要不为了哥们儿再牺牲一下色相？” “周野，你要是敢在孟语棠面前出卖我，我可饶不了你！” “哎呀，怎么会，我知道你拿她当朋友，不过像孟语棠这样的大美女，追她的人都排到法国去了，你居然看不上。” 周野笑了笑：“你是不是还对你那个初恋念念不忘啊？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少打听。” “切！说正事，为了感谢你给我找工作，今天晚上远洋国际，请你吃海鲜，一定来啊！” “好，我准时到。” 临下班时，方岚又给时漾发了条微信：【给你订了一身衣服，提前到了去换上。】 时漾按掉了手机，没有回复。 临近时间点，时漾才慢悠悠驱车前往。 远洋国际酒店的豪华包间外，时漾再次见到了杨依依，此时她正和方岚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看见时漾到了，方岚挂在嘴角的微笑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杨依依愤愤看了她一眼，低头开始摆弄自己新做的美甲。 “我让你提前一点到，你怎么现在才来？”方岚指责，“你看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连个妆也不知道补一下。” 说着，方岚带着厌恶将一个手提袋递给她：“去，把这个换上。” 时漾接过手提袋，指尖触到里面柔 软的衣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方岚：“不用换了，就这样吧。” 方岚脸色一沉：“不上道！” 远处电梯门开了，赵世诚西装笔挺地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出头，梳着背头，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方总，久等了，”他目光扫过时漾，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位就是您的千金时小姐吧？久仰大名。” 方岚立刻换上笑脸：“赵总，这就是我女儿时漾，乘风科技的技术总监。” 她推了推时漾：“叫人啊。” 时漾没动。 杨依依突然插话：“赵总，我姐姐平时工作太忙了，都不怎么社交的。” 她甜甜一笑，“不过她在AI领域真的很厉害呢。” 时漾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还真能演啊。 赵世诚饶有兴趣地看着时漾：“听说‘心弦’系统是时小姐一手打造的？” “团队成果，”时漾淡淡道。 “谦虚了，”赵世诚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边吃边聊？” 落座时，方岚特意让时漾坐在赵世诚旁边。 精致的菜肴很快上齐，方岚殷勤地给赵世诚夹菜，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时漾则吃自己的，默不作声。 “赵总，其实依依对金融也很感兴趣，”方岚突然说，“她在大学辅修过金融课程，成绩很不错。” “这次也是想麻烦您，看看依依能不能进您的公司。” 赵世诚的眼神不安分地在时漾身上扫了扫：“当然没问题，方总的两个女儿都如此优秀啊。” 时漾放下筷子，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拿她作交换，给杨依依找工作来了。 “是吗？”她看向杨依依，“我怎么记得你大学主业挂了好几科？后来还是妈给学校捐了栋楼才补考通过的，还有时间辅修金融啊？” 杨依依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说什么！” 方岚狠狠瞪了时漾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赵世诚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转，突然笑了：“时漾很直率啊。” “赵总说笑了，”时漾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说谎。”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杨依依怒火中烧，方岚的脸色难看至极，赵世诚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始终停留在时漾身上。 “来，我敬你一杯。” 时漾漫不经心碰了一下。 随即，赵世诚看向方岚：“方总放心，依依这边的工作肯定给您安排好。” 方岚这才展眉，于是看向时漾：“赵总可是金融界的翘楚，今天你可得和赵总多喝几杯。” 赵世诚外貌虽然不像那些中年油腻大叔，但时漾不喜欢他的面相，总感觉带着些阴冷。 下一秒，赵世诚将椅子往时漾身边拉了拉，直奔主题：“既然你这样直率，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我离过婚，而且离过两次。” 时漾：“所以呢？” “你介意吗？” 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程予风站在门口，推了推眼镜。 带着杀气的三个字微微吐出：“她介意。” 第一十五章 时漾，你不信我 程予风几乎是和时漾同一时间到达了远洋国际酒店。 周野最先看到了时漾，紧接着，他便看见赵世诚和时漾进了同一间包间。 对周野来说，见到时漾只是微微惊讶，但见到赵世诚，他的眼睛几乎是放光的。 “星云周刊”三番五次采访不到的人物，竟然让他在这儿碰上了！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偷拍几张照片，但余光瞥见程予风的脸色，又默默收了回去。 “算了，今天没带专业设备，”周野抿了抿唇，“能帮我搭个线吗？” 程予风冷笑一声：“没关系，你可以把手机摄像备好。” 他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低沉得可怕。 “说不定，还能采访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周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程予风这是要搞事情啊！ 他立刻调整手机，悄悄开启了录像模式。 包间内，气氛诡异。 时漾还没回答，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程予风站在门口，一身休闲装打扮，但眉眼遮不住冷峻，身后还跟着一个偷偷举着手机的周野。 方岚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人是？ 她突然想起时漾高中时早恋，当助理将那个男生的照片和资料摆在她面前时，她只是轻蔑一笑。 “如此上不得台面，还妄想和时漾谈恋爱，不自量力……” 方岚收回思绪，没错，就是这个人。 她随即故作淡定道：“漾漾，这位是？” 时漾：“这个是我们公司新任总裁，程予风。” 她语气平淡，但眼神锐利，仿佛在说，没错，就是当年你让我离开的那个穷学生。 方岚嘴角抽搐，她实在没想到当年的穷小子如今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程予风没理会方岚和时漾的对话，目光直接落在赵世诚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赵总，好久不见。” 赵世诚显然认出了程予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笑着站起身：“程总，真巧。” “不巧，”程予风迈步走进来，气场压迫得整个包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我是来找人的。” 他的目光扫向时漾，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时漾内心一颤，从那眼神中，她读出了失望、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 先前在美国的时候，程予风是见过赵世诚的，那时他觉得赵世诚身上带着一股狠厉。 而赵世诚对程予风的评价，是年轻有冲劲，还一度想把他招进自己的公司，可惜程予风拒绝了。 赵世诚已经看出端倪，试探性问道：“程总，你是来找？” “时漾，我的下属。” “我知道，但现在是下班时间，”赵世诚依旧笑着，“你这个上司当的……” “正因为我是她上司，那我就要对她负责。” 程予风打断他的话，义正言辞道：“如果我没记错，赵总上个月又离婚了，而且最近和前妻还有一些纠纷没了结。” 赵世诚脸色有些难看：“程总未免管的太多了吧，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离婚的？” “那这次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还是家暴？” “家暴？！”杨依依惊呼出声。 身后的周野也微微张了张嘴，这可是头条啊。 方岚脸色骤变：“程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程予风冷笑，掏出手机里的一份文件，甩在桌上：“赵总两次离婚的法院判决书，需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赵世诚的脸色瞬间铁青：“程予风，你调查我？” “调查？”程予风嗤笑，“赵总的事，圈子里谁不知道？” 他目光转向方岚，眼底寒意刺骨：“方总，我很好奇，您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一个有家暴前科的人？” 方岚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时漾站在原地，看着方岚妆容精致的脸，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岚是偏心，但还不至于把她往火坑里推，但这一次…… 先前残存的、微弱的期待，在这一刻终于被碾得粉碎。 赵世诚猛地拍桌而起：“程予风！你别太过分！” 程予风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拉住时漾的手腕：“走。” 时漾被他拽着往外走，身后传来方岚歇斯底里的怒骂和赵世诚摔杯子的声音。 走廊上，周野举着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道：“这新闻要是发出去，我直接升主编啊！” 程予风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敢发，你就死定了。” 周野：…… 饭没有吃成，三个人饿着肚子到了地下停车场。 时漾全程一言不发，直到程予风问：“你车停在哪？” 她抬眸：“C区。” 程予风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了周野：“你开我车先回去。” “饭不吃了？”周野有些失望，“要是觉得这地儿晦气，咱们换一个地方，我请客。” 周野看了看时漾：“顺便，你给我正式介绍一下。” 程予风直勾勾看着他，周野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没关系，饭留着下次再吃，我把你车给你送回去。” 此时，时漾微微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兴致了，我叫时漾，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我叫周野，是程予风的好哥们儿，好说好说，你们先聊，我撤了！” 周野一溜烟跑了。 程予风拉着时漾朝C区走去。 “车钥匙给我。” 时漾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顺手将车钥匙递给程予风，随后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一关，程予风刚想说话，却被时漾抢先。 “程予风，你能先别骂我么？我想先冷静一下。” 他刚想凑近时漾，又传来时漾冰冷的声音：“也别亲我，搞不好我会咬你。” 程予风身子一顿，他笑了，是被时漾气笑的。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时漾，你不信我。” “我说了不让你操心投资款的事，你不听话跑去找方岚。” “方岚用相亲来威胁你，可你呢，偏偏着了她的道。” “岚山撤资确实是因为战略调整的缘故，当初签署的合同里，明确写着如果医疗AI项目不能持续带来收益，那么岚山有权撤资。” 时漾扭头看着程予风：“医疗AI不是一直做的很好？” “只是表面现象罢了，我看了这个项目近三年的收益率，整体是下滑的，并且在专利申请和创新上已经停滞。” “我如果是投资人，也会考虑撤资的。” 时漾只觉得心有些麻木，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原来那点稀薄的母女情分，早就在这些年的一次次算计里，消磨殆尽了。 程予风启动了车子。 驶离远洋国际酒店后，时漾打开了车窗，微风不燥。 她还是落了泪，没有声音。 程予风能够清楚得感知，他没有多说一句话。 待车子开到时漾楼下时，她问：“你什么时候调查赵世诚的？” “就是上次听你母亲说，要把你介绍给他的时候，”程予风顿了顿，“赵世诚的第一位妻子因为他家暴换上了重度抑郁，后来自杀了。” “刚刚离婚这一位，也是因为他家暴，现在正在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时漾不禁攥了攥拳头。 好一会儿，她才道：“程予风，谢谢你。” 第一十六章 细节控 程予风将车停在车位上，随手将钥匙丢给了时漾。 “‘心弦’发布会在即，我希望时总监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去，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这些麻烦我不会帮你解决。” 短短一句话，充斥着冷漠，处处透露着一个上司的做派。 时漾眯眼，今天不是你主动上门帮我解决的？说得好像我求着你似的。 她原本想小小反驳一下，但仔细一想，刚才欠了程予风一个人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省得自己又成了薄情寡义之人。 “哦。” 时漾不情愿地回应一句，瞥见程予风看她的神情，她赶忙补充道：“谢谢程总送我回来，您放心，工作我肯定不会耽误的。” 程予风侧眸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不客气，”他懒懒地应了一声，“毕竟，时总监现在可是公司的重点保护对象。” 时漾：“……” 重点保护对象？这是讽刺她今天为了投资款的事情去相亲？ 不会的，肯定是怕她在“心弦”发布会前再出事。 时漾转身朝电梯口走去，程予风跟在身后。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漾习惯性地按下自己家的楼层，手指刚离开按键，余光却瞥见程予风修长的手指按下了“1”楼。 咦？他不上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漾心里莫名涌上一丝失落，随即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时漾啊时漾，你在想什么，居然在期待程予风继续所谓的“治疗”？ 奇怪了，自从和程予风重逢后，时漾那颗接近静止的心脏居然又不安分跳动起来。 难道自己的病他真的能治？ 她抿了抿唇，假装若无其事地别过脸，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 程予风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侧脸上，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一楼到的时候，时漾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和程予风告别。 岂料程予风一把将时漾拽出了电梯。 “时总监……”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时漾心头一跳，强装镇定：“嗯？” 程予风微微前倾，距离近得几乎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呼吸。 “你刚才……”他顿了顿，眼底带着玩味的笑意，“是不是忘了帮我按一楼？” 时漾：“……” 她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糟糕，他居然发现了！ 她故作冷静，语气平淡：“程总不是自己按了吗？” 程予风低笑一声，望向大门口静谧的夜色，漫不经心道：“可你连问都没问，直接按了你家的楼层。”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难道不是默认让我去你家？” 时漾呼吸一滞，心跳陡然加快。 程予风真是个十足的细节控，以前上学的时候时漾就领教过。 那是高二初春的午后，时漾正趴在教室窗边发呆，突然发现程予风站在走廊拐角处，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给你的。” 他把纸袋递过来，时漾好奇地打开，发现是一盒手工巧克力，每一颗都做成不同的数学符号形状。 “干嘛突然送我巧克力？”她歪着头问。 程予风推了推眼镜：“上周三下午第二节课，你说想吃榛子巧克力。” 时漾愣住了。 她确实随口提过这么一句，但那是整整七天前的事，而且当时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她甚至不确定程予风是否听见了。 “这是瑞士莲的？”她拿起一颗Σ形状的巧克力，发现上面还细心地裹着金箔。 程予风点头：“他们家不做数学符号款，我找了家手工店定制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榛子馅的，糖度比常规款低，因为你上次说太甜。” 时漾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确实抱怨过巧克力都太甜，但那是在更早之前的一次食堂闲聊。 最让她震惊的是，当她咬开巧克力时，发现内馅里还混着少许海盐，正是她最爱的口味。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在程予风面前提过这个喜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海盐的？”她忍不住问。 程予风嘴角微扬：“上学期期中考试后，你在超市买过一包海盐饼干，结账时你说‘终于找到带海盐的了，其他零食都差点意思’。 他顿了顿：“当时我排在后面第三个。” 那是半年前的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程予风却连她在队伍中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盒巧克力并不便宜，时漾记得他说是用竞赛的奖金买的。 …… 回忆在时漾脑海中扩散，但她很快收回思绪，尴尬地挠了挠头：“程总误会了，我只是习惯性按了我家而已。” 程予风垂眸，浅笑一下，手指轻轻擦了擦鼻尖。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说的，不然真的会怀疑你觊觎我。” “我觊觎你？”时漾睁着两个杏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人都是会变的，毕竟行走江湖，不要脸的做派还是很好用的，”说着，程予风再次凑近，“不然，时总监也不会轻易让我进家门啊？” 时漾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以前只有她调戏程予风的份儿。 如今却被他调戏了，这算不算一种反噬？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后面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呢。” “嗯，程总再见。” 说完，时漾头也不回进了电梯，程予风看着那道身影消失，转身出了大门。 这时他才打开手机，再次看了看那条搁置的信息。 良久，他把电话打了过去：“在哪，给个地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伴着嘈杂。 “程予风，这么久才回我信息，要是不喝几杯说不过去吧？” “今晚有事耽搁了，你在哪，我们见面谈。” “好，我把地址发你，赶紧过来。” 程予风看着手机上的地址，那是一个夜总会，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犹豫半晌，再次给时漾发去了消息。 【今天就先放过你，明天治疗继续。】 末了，又加了一句【晚安】。 时漾洗完澡出来打开手机，看着程予风的消息。 内心嗤笑，程予风，你还真是个变态啊。 第一十七章 不，她现在回来了 云巅夜总会是云城最豪华的夜总会，推开厚重的鎏金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沉奢的暗香与浮动的光影。 这里的一晚消费足以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薪水，但客人们依然趋之若鹜，因为“云巅”卖的不只是酒，更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错觉。 程予风推开包厢门时，孟语棠正举着酒杯，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风生。 她穿着一条酒红色丝绒长裙，红唇微扬，见到程予风进来，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程予风，纽约一别就没见你在联系我，这次终于肯赏脸了？” 她笑着伸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袖口，语气亲昵。 程予风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触碰，淡淡道：“孟主编说笑了，我这刚回云城没多久，还没适应，总要慢慢来嘛。” 孟语棠也不恼，笑吟吟地拉着他入座，热情地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乘风科技的程予风，年轻有为，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日后还仰仗各位多多关照一番。” 包厢里的几个男人纷纷举杯示意，程予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却在看到其中一张脸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只是有些熟悉，那男子的目光也对上他的脸庞。 不等程予风说话，男子起身道：“程予风，好久不见啊！” 孟语棠笑语吟吟：“怎么？柯总认识？” “哈哈，当然，我和程总都是洛西中学的，说起来算是校友了，程总当年可是学校的大学霸啊！” 程予风总算有点印象，眼前的男子叫柯金，现在是地产界新贵，好像当年他还追求过时漾。 程予风略过柯金，径直坐下，顺手倒了一杯酒。 “孟主编，我先自罚一杯。” 孟语棠：“程总客气了，我就随口一说。” 柯金觉得他有些被忽视了，胸中涌起一股子怒意，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了让人讨厌，可偏偏时漾着了他的道。 谁料下一秒他就将话题引到了时漾身上。 只见他晃了晃酒杯，笑容戏谑：“我记得当年那时家大小姐追程总可是轰轰烈烈，全校皆知。” 他故意看向程予风，“不过后来嘛……听说程学霸被甩了？”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程予风缓缓抬眸，目光冷冽地看向柯金，嗓音低沉：“柯总记性不错，不过……” 他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当年时漾连正眼都没给过你，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柯金脸色一僵，随即冷笑：“往事不可追啊，不过程总也不必烦恼，那时漾说到底也是个落魄千金，如今你这身份，她到底是配不上了。” 程予风丝毫不留情面：“柯总还是管好自己吧，她配不配得上我，还不容柯总随意置喙。” “你！” 孟语棠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老同学，何必提旧事？来，柯总，我敬您一个，下期的头版您可答应给我们喽。” 柯金板着脸和孟语棠碰了一下，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她笑着又给程予风倒了杯酒：“程总，我们聊正事。” 程予风没接那杯酒，只是冷冷地看了柯金一眼，随即起身：“抱歉各位，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孟语棠一愣，急忙跟上：“程总，我送你……” 程予风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背影冷峻而疏离。 柯金猛啐一口：“呸！什么东西！” 孟语棠踩着高跟鞋小步快跑跟在程予风身后。 “程予风！你当真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他转身：“抱歉，今天太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况且你选择的这地方也不适合谈正事。” 孟语棠内心涌起一阵心酸：“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我就是想让你来给我撑场面的，你倒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孟主编，撑场面这种事是不是应该找你男朋友来，而非我？” “予风，我们认识也五六年了，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我的心意吗？” “看出来了。” 仅仅四个字。 孟语棠一怔，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泛起了一阵苦涩。 她随即苦笑自嘲：“所以……柯金口中的时漾？就是你从未忘记的人？” “是，从未忘记。” 她心脏狠狠抽痛一下。 此时，夜风卷着细雨扑在孟语棠脸上。 她不甘心，又继续追问：“予风，可是她当初狠心抛弃了你，你在纽约公寓醉的不省人事之时，是我陪在你身边。” “你从创业初期，也是我一直在帮你拉投资找关系，你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从没出现过，你们两人没有交集了，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呢？” 程予风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不，她现在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六年来的幻想。 孟语棠看着雨水中模糊的霓虹倒影，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她堂堂星云周刊主编，此刻竟像个弃妇般站在夜总会门口乞求怜悯。 程予风抬手拦下驶来的出租车，却在拉开车门前顿了顿：“语棠，我记得我们认识最初，我就告诉你，只是你太过执着。” “程予风，非要这么无情吗？” “感情最忌模棱两可，无情一点是最好的选择。” 从六年前在硅谷第一次见到程予风起，她就注意到了他桌上始终摆着一个女孩的照片。 不管后来搬了几次家，那照片一直都放在他桌子上。 她早该知道的，只是自己欺骗自己太久了。 久到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 久到以为程予风能对她日久生情。 毕竟年少时的爱情经不起推敲，那些久别重逢的故事也存在于言情小说当中，谁会记一个人记那么久？ 可她错了，程予风就是一个长情之人。 言罢，车子驶离夜总会。 孟语棠蹲在雨中不停啜泣。 时漾，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坐上车的程予风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时漾的电话。 “喂？”时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困意。 程予风沉默两秒，嗓音低沉：“时漾。” “嗯？” 他闭了闭眼，忽然开口：“当年……为什么甩我？” 电话那头，时漾呼吸一滞。 长久的沉默，程予风又道：“回答不出也没关系，但现在，我要你乖乖回来。” 时漾拍了拍脑门，确定不是在做梦。 于是坐起身来，对着电话那头大喊：“程予风你丫是不是有病！” 第一十八章 不清不楚，挺好的 翌日，时漾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的公司。 昨夜程予风一通电话让时漾再次失眠，她坐在床上发呆一阵子，睡意全无后，干脆下床打开了电脑，修复了全部“心弦”系统的漏洞。 今天一早刚进办公室，实习生林硕便抱着电脑跑过来。 “漾姐！漾姐！神了哎，这系统bug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时漾黑着脸：“那你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 林硕一怔：“不是……但这之前您不是说让我慢慢修复嘛，我这一早起来就全好了。” 时漾不语，林硕盯着她憔悴的面容，突然反应过来。 “漾、漾姐，这bug不会全是您修复的吧？” “那不然呢？你以为咱部门来了个田螺姑娘？帮你把什么都做好了？” 林硕傻笑了一声，赶忙奉承：“漾姐，你不愧是人美心善啊，你就是拯救苍生的田螺姑娘！” “不过，您这熬一晚上帮我把工作全做了，这其实不利于我的职业成长……”林硕挠挠头，“这样，您这一周的咖啡我全包了！我现在就去给您泡咖啡！” “等等！” 时漾起身，走到林硕身边，嘴角轻轻一扬：“你说的对，确实不利于你的职业成长，这样吧，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接下来系统的数据测算就你来做了！” 林硕：…… “哦，对了，”时漾补充，“颜蕊要接下来要帮我做许多手环的工作，所以，是所有的数据测算都由你一人承包。” “不是吧！漾姐！不要啊……” 时漾随手拿起文件夹：“我得去和总裁汇报工作了，加油哦！我看好你！” 门一关，里面传来一阵哀嚎…… 呵呵，这实习生是不是撒？！ 要不因为程予风那家伙，我能半夜失眠修复漏洞？ 还不利于职业成长，有我这样的上司你就偷着乐吧！ 切！ 时漾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了九楼，那是程予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说是去汇报工作，其实是去找程予风算账的，她今天必须一次性把话都挑明。 可当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争吵之声。 助理何 文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何助理，里面这是怎么了？” 何 文：“时总监，早啊，您还是等等吧，段总监在里面。” 一阵暴怒声传来，时漾确定是段嘉晨的声音。 “怎么吵起来了？” “程总决定让AI医疗暂停，段总监气不过，一早来找程总说理。” “为何暂停？” “程总让我把这个项目近三年的收益打印出来，可能结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所以程总决定暂停，但也不是砍掉，只是让段总监思考下一步研发规划，谁知他这么冲动……” 时漾抿唇，看来程予风没有骗她，方岚的撤资也的确是战略上的调整。 段嘉晨本就对她有意见，这下估计误会更深了。 时漾不愿如此，于是想进去劝和。 谁料刚想敲门，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 段嘉晨阴沉着脸大步走出，差点与时漾迎面撞上。 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呵，时总监来得真巧。”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她的脸：“怎么？来看我笑话？还是来验收你的‘战果’？” 时漾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段总监，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关于医疗AI项目的事……” “误会？！”段嘉晨突然拉高音量，引得整个九层办公室都开了一道门缝，都开启了吃瓜模式。 “先是岚山撤资，现在项目直接被叫停，时总监好手段啊！” 何 文见状想上前解释，被时漾轻轻拦住。 她直视段嘉晨发红的眼睛：“项目暂停是程总基于数据做出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 “放屁！”段嘉晨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摔在地上，“你当我是傻子？方岚是你母亲……” 说着，他放低声音：“程予风又和你不清不楚……” 时漾微怔。 段嘉晨转而冷笑道：“你们联手搞垮我的项目，不就是给‘心弦’让路吗？” 此时，程予风靠在办公桌前不动声色，透过半开的门缝注视着外面的对峙。 尽管那句“不清不楚”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程予风捕捉到了。 他内心竟涌起一阵窃喜，对，就是不清不楚，继续保持…… 时漾挺直的背影映入眼帘，她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西装，衬得腰线格外纤细。 他听着时漾平静的辩白，程予风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微抬的下巴，绷紧的肩线，还有藏在西装袖口里若隐若现的腕表，都是她准备据理力争时的标志性动作。 段嘉晨的怒吼声传来时，程予风指节微微发紧。 他看见飞溅的文件夹在时漾脚边炸开，纸页散落一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出去，但他还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 时漾弯腰替段嘉晨捡起了掉落的文件夹，这个动作让程予风喉结微动。 她今天梳了马尾，后颈露出一小片白 皙的皮肤，程予风想起当年在图书馆自习时，他就总忍不住盯着这个地方看。 他想咬…… 这个念头让程予风都觉得可笑。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和女人乱搞过，一向洁身自好，但时漾的出现，让他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一涌而出。 说不清是恨还是爱，就是想蹂 躏。 只是几次交锋下来，他都用意志力控制住了，他是想要她，但要光明正大，而不是趁人之危。 “少在这装好人！”段嘉晨突然逼近一步，“你们这些靠关系上位的千金小姐懂什么是研发？知不知道我团队熬了多少个通宵？！” 时漾挺直腰背：“段总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公司的每个团队都不容易，都在熬夜加班，可最终我们还是要拿数据说话。” 段嘉晨目光沉了沉，周围的议论之声渐渐多了起来。 时漾也不想再做无异议的争吵。 就在段嘉晨转身要走的瞬间，他突然猛地拽住门把手往外一拉。 沉重的实木门“砰”地一声甩向门框，时漾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听见“咔”的一声脆响。 “嘶……” 时漾倒吸一口冷气，右手中指被狠狠夹在了门缝里。 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她条件反射地抽手，指尖肉眼可见地泛红肿 胀。 段嘉晨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他慌乱地松开把手，木门又弹开。 时漾攥着受伤的手指弯下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额前冒出冷汗。 “时漾！”程予风的声音瞬间炸响。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 程予风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已经强硬地扣住她受伤的手腕举到眼前检查。 第一十九章 疼？我轻点 “段总监！”程予风这三个字咬得极重，每个音节都像淬了冰。 他拇指轻轻摩挲过时漾红肿的指节，眼底翻涌的怒意让段嘉晨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段嘉晨抬眼看向时漾的手指，内心慌乱，“要不，我送时总监去医院。” 程予风下意识将时漾往怀中带了带，冷声回应：“不用！” 段嘉晨有些无地自容。 时漾忍痛道：“没事，只是手指被夹了一下，段总监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说着，时漾想把手从程予风的掌中抽出来，却被他拽得更紧了。 “肿成这样，恐怕有骨折的风险，走，去医院！” 何 文反应迅速：“程总，我去备车。” 段嘉晨不停搓着手：“程总，要不我送……” “不必！段总监还是回去认真想想我今天和你说的话，项目只是暂停，你若真有本事，就想办法让它起死回生！” 言罢，程予风转身从衣架上那起外套，随即拉着时漾的手进了电梯。 段嘉晨愣怔看着电梯门冠上，抿了抿唇，愤然离去。 整个九层办公区的同事全都屏住了呼吸，待他们几人身影消失，谈论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的天！你们看到程总刚才那个眼神没？跟要杀人似的！” “老段这次踢到铁板喽！没看见程总检查时总监手指那样儿？跟考古学家看文物似的！” “啊啊啊你们注意没！程总搂腰的动作也太自然了！我赌五毛钱他们关系绝对不一般！” “那我赌五块钱，他们……睡过……” …… 迈巴赫疾驰而去，一路朝着医院的方向。 时漾蜷在真皮座椅里，受伤的手指被程予风强行按在中央扶手上，临出门前他让何 文给他从冰箱里拿了冰块。 “别动。” 程予风小心翼翼将冰袋放在她手指上。 时漾蹙眉：“太冰了……” 程予风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裹着冰袋牢牢压在她红肿的指节上。 凉意渗入皮肤，却压不住他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 时漾忍不住蜷缩指尖，却被他惩罚性地捏住手腕。 “现在知道疼了？”他余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尾，语气比冰块还冷，“刚才不是挺英勇的？” 说着，程予风手上的冰块无意识压了一下。 “啊……”时漾痛得惊呼，“程予风，你弄疼我了，轻点！” 一句话让程予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微微扬唇，带着些许挑衅道：“疼？忍着，我会轻点的……” 时漾：？？？ 不对，怎么感觉这对话怪怪的。 再看向程予风晦暗不明，带着奸笑的脸，时漾瞬间觉得自己是被调戏了。 又被调戏了！ 此时坐在副驾的何 文清扫一眼后视镜，很快又看向窗外。 天哪……刚才听到了什么，这俩人在后座干什么呢？ 程总什么时候学会这虎狼之词的？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时漾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她猛地抽回手，却因为动作太大，手肘“咚”地撞上了车门。 “我、我是说手指！”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 程予风恢复严肃：“别乱动！” 时漾不安地坐好，欲哭无泪。 刚才明明是他下手没轻没重，怎么到头来倒像是自己说了什么引人遐想的话？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可玻璃上映出的全是程予风的侧脸，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根小刺扎在她心上。 程予风却不打算放过她。 末了，他微微道：“我说的也是手指，时总监以为我在说什么呢？” 时漾瞪了他一眼，怎么还在继续这个话题？ 何 文捂了捂嘴，像是把自己钉在了座位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车载音响里舒缓的钢琴曲还在流淌，却怎么也盖不住后座那若有似无的张力。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程予风拉着时漾直奔门诊。 做完检查后，程予风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拉着时漾走进诊室。 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大夫，推着眼镜看了看CT，又检查时漾的手指。 “好在骨头没事，就是有点淤血，吸收完就没事了，我给你开一些化瘀的药，回家之后抹上。” 程予风已经接过药单：“医生，还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24小时内冰敷，别碰水，”医生意有所指地瞄了眼程予风攥着时漾手腕的姿势，“最近别让你老婆做家务了，尤其不能提重物。” 时漾：？？？老婆？ 这连女朋友阶段都跳过去了？不是，这医生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我这怎么看着就像结婚的人了？ 站在门口的何 文内心一阵惊呼，我去，他俩什么时候结的婚？！ 时漾刚要解释，程予风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好的，谢谢医生。” 指腹同时在时漾掌心暧昧地摩挲两下，时漾想把手抽回去却再次以失败告终。 “还有这个药膏……”医生手指着药单，耐心和程予风交代。 时漾想狠狠踩程予风一脚，却被他迅速抬脚躲过，程予风一脸得意暼了她一眼，随后又仔细听医生说话。 哼，想踩我？没门…… 何 文盯着这一幕，表情活像见了鬼。 直到走出诊室，时漾才憋出一句：“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 程予风把药单甩给何 文，打发他去取药。 随即将她抵在消防栓旁。 一丝凉意透过衬衫渗入后背，而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唇畔：“解释什么？人家就是个医生，你和人家熟吗？” “况且，误会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时总监是觉得当程太太吃亏了？” 程太太？？？ “程予风，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他声音低沉，如同浸了蜜的毒药，“看来时总监还是不太了解我……” 他突然俯身在时漾嘴唇上轻琢一下，笑道：“我从来都是……得寸进丈。” 时漾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欲 望，猛地推开。 “程予风，你……” “昨晚我没留下，我看时总监挺失望的，这个就当弥补昨天的治疗了，”程予风再次凑近，“我看你心跳挺快的，有进步啊……” 时漾确实感觉心跳加速，她有些懊悔当初一时冲动说出的话，程予风这是彻底赖上她了？ 时漾有些不想搭理他，于是绕过他朝着取药处走去。 程予风大步迅速追上，又在她耳边补了一句：“你不用谢我，都是我自愿的！” 说着，他快步超过时漾。 “程予风！我谢你大爷！” 第二十章 胡萝卜 短时间内，时漾这双手是敲不了代码了。 别说敲代码了，中午吃饭时，那根受伤的手指头肿的更大了。 简直就是一根胡萝卜。 但更好笑的是，受伤的是右手中指，时漾整个下午开会时，都有意无意竖着那根手指。 下午的会议是提前预定好的，来的是和乘风科技谈合作的客户。 “根据第三季度的数据模型……”她刚用左手翻到下一页，右手就不自觉地搭在了桌面上，那中指便直挺挺地竖着。 对面的客户表情逐渐微妙。 每次时漾用激光笔指向屏幕时，那根手指就正好对着他的方向，他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程予风。 程予风正端着咖啡杯，见状突然呛了一下。 他假装整理领带，实则是在掩饰疯狂上扬的嘴角。 “时总监……”客户终于忍不住了，“您对这个方案的报价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时漾茫然抬头：“啊？没有啊，我们挺满意的……” 她下意识要摆手解释，结果那根“胡萝卜”在空中划出个潇洒的弧线。 客户脸色一变，手里的钢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会议结束后，陈潇潇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漾姐，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她模仿着时漾的动作：“就像个AI界的摇滚巨星，全程都在对客户比‘友好手势’，哈哈哈哈……” 时漾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中指，绝望地发现它因为肿 胀确实保持着微妙的弧度。 “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完了……”她哀嚎一声捂住脸，“人家该不会以为我在变着法儿骂人吧？” 陈潇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没事，反正有程总在呢，他会给你兜底的。” 时漾满脸黑线撇了撇嘴。 程予风送走客户返回，恰巧听到了这句话。 “这个底还是时总监自己兜着吧，要是合作黄了，那就把时总监的年终奖拿出来弥补公司损失吧。” 时漾猛然抬头。 什么？扣年终奖，那和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程予风一本正经：“时总监还是乖乖抹药，尽快好起来，不过你也可以继续保持这个手势，我很期待下次董事会……” 此时，何 文从程予风身后探出头，小声补充：“那个……时总监，程总让采购部订的胡萝卜到了，说是……员工福利，您让部门的人下去领一下吧。” 时漾的中指突然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 …… 下班时间一到，时漾拿起包迅速去了地下车库。 还未走近，远远就看见一身休闲装的程予风正靠在自己的车身上。 而在他的脚边，还放着一箱农家有机蔬菜胡萝卜。 时漾顿感一阵头疼。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近，压着脾气道：“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予风将手中的袋子在时漾眼前晃了晃。 “时总监今天把药落在我车上了。” “谢谢程总帮我送来。” 时漾刚想伸手去接，程予风手中的药袋子猛然往高处拎了拎。 “你确定自己开得了车？” “我确定，我只是伤了一根中指，又不是没了一只手，开车就不劳烦程总了。” “那这箱胡萝卜呢？你确定自己搬的动？” 程予风趁机抢过时漾手中的车钥匙，按了解锁，后备箱缓缓升起，程予风将胡萝卜放好，之后迅速坐到驾驶室中。 “我说了，你现在是公司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作为上司，有义务照顾负伤的同事，上车！” 时漾抿唇犹豫。 “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不然……后果自负！” 时漾妥协。 上车之后，程予风一把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无意当中，他的侧脸碰到了时漾柔 软的嘴唇。 时漾下意识坐直。 程予风：“想亲？一会儿到家让你亲个够！” “程予风！明明是你……” 明明是你把脸撞我嘴上的！太不要脸了！ 时漾赶忙转移话题：“程予风，你、你今天买什么胡萝卜，你是在嘲讽我？” 程予风浅浅一笑。 “时总监是不是误会？那胡萝卜是前几天采购的，今天碰巧送到而已，”程予风发动车子，“先前被一个客户邀请去农场参观，觉得蔬菜不错，就订了几箱……” 时漾嗤笑：“程总还真是业务广泛啊，手都伸到农场去了？” “我们的AI算法可以帮着实时监测温度、湿度和土壤等环境参数，也能对农作物长势进行分析，”程予风扭头看她一眼，“时总监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时漾：…… 车子驶上高架桥时，初秋的晚风正卷着梧桐叶从车窗缝隙钻进来。 时漾望着窗外，整座城市浸泡在琥珀色的灯火里。 程予风开着车问：“你家附近有菜市场吗？” “有一个……”时漾漫不经心回答，随后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买菜做饭啊，还能干什么？” “你不会是要在我家吃饭吧？” “不然呢？”程予风扫了一眼她的手指，“你确定你这手能做饭？” “我点外卖行了吧！” “外卖多不健康，正好今天有胡萝卜，我再去买点别的，给你做罗宋汤。” 时漾：……今天这是和胡萝卜干上了？ 程予风带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时漾便在客厅追剧。 她偶尔偷偷看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时漾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程予风的厨艺真的是一绝。 或许是久居国外的原因，让他养成了自己做饭的习惯。 程予风站在料理台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转身时围裙带子在腰间勒出精瘦的轮廓，后背肌肉在棉质衬衫下若隐若现。 时漾的视线忍不住追着他移动。 “偷看要收费的！”他突然开口，头也不回地翻动煎锅。 时漾慌忙抓起抱枕挡住脸，却听见他低笑道：“过来！” 她磨蹭着走到厨房门口，看见他正用木勺尝汤，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啧啧啧，还真是个人间尤物…… 时漾心想，要不是自己现在情感障碍，对男人提不起兴趣，程予风这样的不是分分钟拿下？ 不对……七年前就已经拿下过他了。 只不过两人谈恋爱期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还是高中生，两个人都把握着该有的分寸。 分手之后，时漾还曾暗暗后悔没睡到他。 可现在再见面，自己却成了冷淡的废物。 时漾想着不自觉叹了口气，却很快被程予风察觉。 “你叹气做什么？” 第二十一章 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时漾一惊，程予风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已经窥探了她的内心。 她佯装镇定，随便拉了个理由便想搪塞过去。 “没、没什么，”时漾闪着大眼睛，“就是想着发布会临近了，我这手又受伤，确实有些不巧。” 时漾低头一想，自己是不是和发布会犯冲啊，怎么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出事呢？上次直接是发布会前出车祸，这次手指又受伤…… 嘶……时漾一琢磨，是不是得去庙里拜拜菩萨？ 我今年犯太岁吗？不应该啊…… 程予风轻哼一声，转头又开始扒拉锅里的菜，漫不经心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后悔当初和我分手呢？” “怎么会？程总你想多了。” 时漾内心一颤，你丫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猜的还挺准。 倒也不是后悔分手，只是后悔分手前没睡一觉。 时漾细细打量他，突然想起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某次两人看了夜场电影，出来后大雨滂沱，连车都很难打到。 时漾住得离电影院很远，所以干脆就和程予风一起回了他租住的房子。 反正家里也没人管她，那时时耀忙着在国外出差，而方岚忙着陪杨依依旅行，偌大的房子只有保姆一人，时漾根本就不想回那个家。 程予风租住的房子是一栋老旧小区，虽然逼仄，但被程予风收拾得一尘不染。 当晚，时漾便躺在程予风的床上，而他则在一旁打地铺。 时漾其实都没睡着，她一直期待着能发生点什么，但不久就听到程予风沉沉的呼吸声。 时漾怅然若失，这程予风还真是个君子。 一道口蘑炒鸡胸肉从锅里被扒拉出来，一旁砂锅中的罗宋汤已经做好，香气扑鼻，时漾咽了咽口水。 好香啊…… 她凑着鼻子上前闻了闻，程予风嘴角一扬：“还有最后一道茄子煲，很快就好，这里油烟重，你出去等会儿。” 茄子煲？时漾愣怔，她最爱的家常菜就是茄子煲，那是时漾的外婆经常给她做的菜。 自从外婆去世后，时漾应该好久都没吃到过茄子煲了。 七年了……程予风居然记得。 程予风将提前蒸好的茄子端了出来。 “一次性手套有吗？” “有有，我给你拿。” 时漾翻箱倒柜找了出来，程予风接过一次性手套时，指尖故意在她掌心轻轻一刮。 时漾触电般缩回手，却见他已经利落地套上手套，将蒸得软糯的紫茄子轻轻撕成长条。 “我记得你外婆的做法是放肉末对吧？”他头也不抬地问，手腕一翻将蒜末撒进热油锅。 滋啦一声响，香气瞬间漫过抽油烟机的轰鸣。 时漾怔怔地看着他侧脸，高中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那时暑假补习完，她总爱在电话里跟他絮叨外婆的茄子煲。 程予风突然转头，沾着酱汁的铲子在她鼻尖前晃了晃：“时总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 “尝尝？”他舀了勺浓稠的汤汁，吹凉递到她嘴边。 时漾下意识张嘴，舌尖刚碰到勺沿就僵住了，这味道竟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太好吃了，她刚想夸夸程予风，此时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 程予风扫了一眼，上面显示出“周野”。 “帮我接一下，我现在不方便，免提打开。” 时漾抬手关掉油烟机，厨房一下子变得安静。 她一看名字，咦？是前两天在远洋国际见到的那个人吧？程予风的死党。 手一划开接听键，瞬间传来周野哭天抢地的声音。 “程予风！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对我们的孟主编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程予风愣住，他看了一眼时漾，她撇过头，随后出了厨房。 但免提的声音还开着，时漾想听不见都难。 “你好好说话，”程予风继续扒拉菜，“你们主编怎么了？” “孟语棠今早顶着一双肿眼睛就来了，二话不说就开会，把一个月的工作压缩到了半个月，整个气压低的和进了屠宰场一般，你说，是不是你惹她了！” 时漾立马竖起耳朵。 孟语棠？是我知道的那个孟语棠吗？《星云周刊》的老板？ 有猫腻…… 程予风又看了时漾一眼，见她身子坐的笔直，还若无其事坐在客厅刷手机。 他笑了笑，想听？那就听个够。 于是他将手指滑到音量键，按了按“加号”。 “我昨晚是见她了，本来是想谈投资款的事，结果闹得有些不愉快。” 时漾微微思索，昨晚他不是和我在一起吗？难道和我告别之后又去见了别人？ 突然想起昨夜程予风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他是受了孟语棠的刺激吗？ 程予风轻咳一声：“我们约在了夜总会，还碰到了几个高中同学。” 时漾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扭过来。 夜总会？他去了那种地方？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现在也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夜总会这种地方应该也是常客吧。 那头的周野一头雾水：“夜总会？不是……我问你了吗！这是重点么！” 程予风：“那你打电话来到底想说什么？” 周野：“程总，我劝你赶紧用你那张勾魂儿的脸把我们老板哄好，不然你兄弟我真的要猝死了……” “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程予风！你个没良心的！”周野坏笑一声，“我说我们老板长那么漂亮，都吸引不了你，这么多年在国外我也没见你带哪个女孩儿回家过夜……” 程予风眼睛一亮，会说就多说点。 谁料下一句，周野放声：“你是不是身体不行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还是……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程予风：…… 坐在客厅的时漾一口水喷了出来。 程予风满脸黑线看过去，时漾慌张抽出了几张面巾纸，胡乱擦着桌子。 手指无意中弯折一下，时漾痛得叫出了声。 程予风赶忙放下手机，走了出去，抓住她手又检查了一遍。 “时总监听八卦听得这么入迷，都忘记手指有伤了？”他一边嘲讽，一边轻轻在她手指上吹了吹。 “我没事。” 被“遗弃”的周野又一声大叫：“程予风！你家里有女人！” 他耐着性子走过去，对着听筒道：“是我在女人的家里。” 话毕，他果断按了电话。 八卦结束，时漾平复了平复自己的情绪，此时饭已经都做好了。 程予风将菜全部端了出去，盯着时漾不怀好意道：“帮我脱了。” ？？？ 时漾蹙眉，脱什么？你吃饭还要脱衣服不成？ “脱、脱什么？” 程予风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轻笑：“我说帮我脱了围裙。” 时漾满脸黑线：“程总是自己没长手吗？况且，那叫脱吗？那不叫解开围裙吗？！” 这家伙怎么说话光说动词，不带名词的…… 时漾没好气地拉住围裙绳子的一端，猛然一抽。 第二十二章 乖，张嘴！ 餐厅暖黄的灯光漫过米白色的桌布，边缘摆着一小束刚修剪的洋桔梗。 时漾用力一抽围裙带子，没想到程予风突然转身，围裙绳子“嗖”地从他腰间滑落。 “这么急？” 程予风低笑，伸手接过围裙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 时漾好像习惯了他时有时无的撩拨，也没再当回事了。 餐桌前，时漾盯着自己肿胀的手指发愁。 筷子在她手里像两条不听话的泥鳅，刚夹起的茄子“啪嗒”掉回碗里，程予风叹了口气，直接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到她身边。 “来，我喂你。” 他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茄子，轻轻吹凉，语气不容拒绝。 时漾别过脸：“不劳烦程总，我自己能行。” 话音未落，程予风已经趁机将茄子喂进她嘴里。 酱汁沾在她唇角，他自然而然地用拇指抹去，指腹在她唇瓣上多停留了两秒。 时漾赶紧咽下：“程予风，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我一直都在好好吃饭啊，”他从容回答，顺手将罗宋汤盛出，“以你现在的状态，这饭怎么能吃好？” “我这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你要是吃得不尽兴，那就太对不起我了。” 窗外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着落地窗，室内的热气让玻璃蒙上一层薄雾。 他舀起一勺汤：“来，尝尝这汤，很有营养的。” 时漾气鼓鼓看着他，无动于衷。 程予风又将勺子往她嘴边递了递，柔声道：“乖，张嘴。” 时漾：…… 她死死盯着眼前晃动的汤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乖？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张嘴？程予风，你要不要再流氓一点…… 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眼里布满明晃晃的戏谑，时漾甚至能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气鼓鼓的倒影，活像只炸毛的猫。 “程予风，你……”她刚开口，温热的汤匙就趁机抵上了她的唇瓣。 热汤的香气钻进鼻腔，而某人眼底的笑意比汤还浓稠。 “怎么？”程予风故意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瓷勺边缘在她下唇压出个小小的凹陷。 “时总监是想要……”他忽然压低嗓音，“我用别的办法喂？” 时漾不可思议看着他。 这个混蛋！七年不见倒是把撩人的话术练得炉火纯青！ 她恶狠狠瞪过去，却在撞进他含笑的眼眸时心脏漏跳一拍，那里面盛着的温柔，竟和当年图书馆里给她讲题时一模一样。 时漾最终妥协。 程予风每喂一口，就故意把椅子挪近一寸，等到半碗饭下肚，时漾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困在餐桌和他胸膛之间。 “程予风……”她伸手推他，却不小心按在他胸口。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和她自己的心跳声在雨声中奇妙地重合。 “嗯？”程予风又舀了一勺汤，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带着期待，“时总监要不先吃完饭再摸别的地方？” 时漾猛地收回手，却不小心打翻了汤碗，红色的汤汁在米色桌布上晕开。 程予风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纸巾，却不去擦桌子，而是慢条斯理地擦拭她的手指。 时漾皱眉：“我桌布脏了。” “链接发我，重买一个。” 干脆利落的回答。 一整晚汤下肚，时漾的胃终于填饱了。 程予风这才开始吃饭，时漾坐在餐桌前没有挪动，静静盯着他看。 “有什么话，现在问吧？” 时漾想了想，她确实想问一些话，是关于刚才听到的八卦消息。 “那个……刚才你和周野的通话，我多多少少听到了。” 程予风抬眸，不是全程都听到了吗？ “然后呢？” 时漾把凳子往前拉了拉：“我听见你说投资款的事，你是找别人帮忙了吗？” “嗯，”程予风点头，“有个朋友正好和几个科研投资的老总相熟，想找她帮帮忙，AI医疗项目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但是段总监好像对你有些误会。” “他不是对我有些误会，他是对自己的项目没有自信，或者换句话，他是想安于现状，”程予风放下筷子，“现在AI界的产品更新换代有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没有迭代创新意识，迟早要被市场淘汰。” 时漾大概心里有数，程予风并不是要放弃这个项目，只是想给段嘉晨一个机会，可他只看到了“暂停”两个字，根本就没有参透程予风的用心。 “那昨晚为什么会谈的不愉快？” 程予风心想，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为什么不愉快，因为他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拒绝了另一个女人的示爱。 “昨天晚上我没有见到所谓的投资人，她只是让我去夜总会给她充门面的，我觉得浪费时间，所以……” 时漾鄙夷，也是，你这张脸也当得起门面担当了。 “我说程总，你好歹也在商业界摸爬滚打多年，难道不知道充门面也是谈生意的一环吗？” “不然，那些生意为什么大多都能在酒桌上谈拢呢？” 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看不明白呢？ 程予风义正言辞：“这么说，时总监是想让我牺牲色相拉投资款？” 时漾灵机一动，想起今天被他调戏那么多次，眼下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她清了清嗓子：“牺牲色相怎么了，有些人想牺牲都没这个条件呢，况且，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吃亏吧？” 程予风一把将她代入怀中：“时总监说的有道理，我牺牲色相还能帮时总监治病呢，我确实不吃亏。” 第二十三章 艳俗玫瑰 时漾败了。 败给了程予风丧心病狂的不要脸…… 程予风将最后一碗汤喝光之后，起身进了厨房洗碗。 她窝在沙发里，盯着厨房里那个挺拔的背影。 程予风袖子挽到手肘，水流冲刷着他修长的手指，碗碟在他手中转了个圈，被擦得锃亮。 他洗碗的动作都透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仿佛不是在刷碗，而是在处理什么精密实验。 时漾撇了撇嘴，心想这人真是做什么都自带一股装逼气质。 “时漾，”他突然开口，声音混着水声，低低沉沉的。 “嗯？” “刚才我和周野的电话……”他关上水龙头，抽了张厨房纸慢条斯理地擦手，目光却透过半开的推拉门，直直落在她身上，“除了投资款的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时漾歪头，眨了眨眼：“问什么？” 程予风将擦干的碗放进橱柜，语气漫不经心：“比如……我这个朋友是谁。” 时漾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电话里周野提到的“孟语棠”。 她思索了两秒，带着疑问：“周野说的孟语棠，是《星云周刊》的主编吧？” 程予风手指一顿，缓缓转过身，眼神深了几分：“你知道她？” “当然啊！”时漾眼睛一亮，完全没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变化，“《星云周刊》可是现在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之一，要是能让他们给‘心弦’发布会做头版……” 程予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时漾毫无察觉，甚至兴奋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程予风，既然你认识孟主编，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跟她聊聊宣传的事！” 空气瞬间凝固。 程予风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某种危险的情绪。 他以为她会吃醋，会别扭，会冷着脸问他“你和孟语棠什么关系”。 结果……她满脑子都是发布会？ 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跳的节拍上。 时漾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往后缩了缩：“……怎么了？” 程予风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时漾，你让我给你牵线？” “对啊！”她一脸天真，“你不是和她很熟吗？” 程予风闭了闭眼，像是在忍耐什么。 半晌，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却让时漾莫名脊背发凉。 “行！”他直起身，语气凉薄，“我帮你牵线。” 时漾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他下一句。 “不过，时总监……”他俯身，指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你刚才的表现我很不满意。” 他嗓音低哑：“你还是和上学时一样，做阅读理解时永远抓不住重点。” 时漾：“……？” 阅读理解？哪来的阅读理解？我们不是在讨论宣传的事吗？ 她眨了眨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程予风，好像……生气了？ 但他为什么生气？ 时漾没有追问，但是他已经答应帮忙牵线了，要知道第一次“心弦”发布会取消后，APP的热度立马就下来了。 这次借着跟新迭代，还有手环加持，必定能给公司带来新的增收点。 如果宣传上再加把劲，把名声打出去，那自己的年终奖可得翻一番啊…… 时漾规划着后续的路径，只想着让手指上的伤赶紧好起来。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程予风都开车送时漾回家，然后留在家给她做饭。 即便中午休息时，他都会以工作名义把时漾叫到办公室，给她上药。 一周后，时漾的手指肉眼可见已经消肿了，只是淤血还没有被完全吸收，颜色也更深了些，看起来比刚受伤时还要恐怖。 但更恐怖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赵世诚的花。 自从上次相亲局被程予风当众揭穿家暴黑历史后，这位宏远金融的CEO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某种诡异的胜负欲，开始对时漾展开了一场堪称“阴魂不散”的追求。 第一天，行政部的小妹抱着一大束红玫瑰，战战兢兢地敲开了时漾的办公室门。 “时、时总监……这是赵总送您的花……” 时漾盯着那束艳俗到刺眼的红玫瑰，花瓣上甚至还洒了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活像夜总会开业时门口摆的装饰品。 她面无表情：“扔了。” 第二天，行政部的小妹又来了，这次是一大束蓝色妖姬，花蕊里还嵌着几颗假钻石，包装纸上印着巨大的烫金英文“LOVE”。 时漾嘴角抽搐：“……谁签收的？” 小妹快哭了：“前台说是赵总亲自送来的，还说……说您要是不收，他就每天亲自来送……” 时漾深吸一口气，抄起花束，直接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第三天，花又来了。 这次是99朵香槟玫瑰，花束大到需要两个实习生一起抬进来，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时小姐，上次是我不对，请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落款：赵世诚。 办公室瞬间炸了。 “听这口气，赵总这是和时总监谈上了？” “他不是离过两次婚吗？还敢追我们时总监？” “这算什么？越挫越勇？？” 陈潇潇憋着笑凑过来：“漾姐，这花……还扔吗？” 时漾冷笑：“扔，但别扔垃圾桶。” “那扔哪？” “扔赵世诚脸上！” 陈潇潇：……不愧是漾姐，给你点个赞！ 巧的是，赵世诚送花的那几天，正好赶上程予风出差。 可到第四天的时候，花又来了，但不是上午送到的，而改成了下午。 时漾怒气冲冲地走出电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她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如何冷着脸拒绝赵世诚，甚至想好了要用哪句话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赵总，您再送花，我就把您家暴前妻的法院判决书印成传单，贴在您公司门口。” 够狠了吧？ 然而，当她杀气腾腾地冲到前台时，却没看见赵世诚那张油腻的脸，而是…… 程予风。 他左手扶着行李箱，右手捏着一捧明黄色的玫瑰，正垂眸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连指尖都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时漾的脚步猛地刹住。 程予风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时总监，这么急着下来……收花？”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让时漾瞬间头皮发麻。 “我……”她张了张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束花上。 黄玫瑰，花语是“道歉”和“友谊”，比起赵世诚之前送的艳俗红玫瑰，至少审美正常了点。 “前台说你要亲自下来拿，我就代劳了。” 他说着，将花束递了过来。 时漾没接，反而往后退了半步，干笑两声：“其实我是下来拒绝他的……” 程予风挑眉：“哦？那正好。” 他收回手，指尖轻轻拨弄着花瓣，语气漫不经心：“赵总真是执着，被当众揭了老底还能坚持不懈地送花……” 他忽然轻笑一声，抬眸看她：“可惜，送礼都送不到女孩心坎上。” 时漾一愣。 程予风将花束随手搁在前台桌上，指尖沾了一点花粉，轻轻摩挲着：“黄玫瑰，花语是‘友谊’。” 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赵总这是想和你做朋友？” 时漾：“……” “不过……”程予风忽然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时漾，我记得你最讨厌的花……就是玫瑰吧？” 第二十四章 总裁吃飞醋 时漾的确很讨厌玫瑰花，之前追求过她的人，每次送玫瑰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上。 至于讨厌玫瑰的原因，时漾不曾和任何人说过。 那还是时漾小的时候，有次学校提前放学，原本方岚是要去接她的，但那次时漾想给方岚一个惊喜。 于是独自去了蛋糕店，买了方岚最爱吃的一款慕斯。 可当她踮着脚，用钥匙轻轻拧开门锁时，迎接她的不是温暖的灯光，而是一室凌乱。 玄关处，男人的皮鞋歪歪斜斜地倒着，领带随意丢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混合着某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而地上，散落着鲜红的玫瑰花瓣。 一片、两片…… 那些花瓣像被碾碎的血迹，从客厅一路蜿蜒到主卧门口。 时漾僵在原地，手中的蛋糕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听见了声音。 女人的和男人喘息交织，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调笑。 她鬼使神差地，一步一步走向主卧。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她看见方岚跨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腰上，长发散乱，红唇微张。 她的身上只披着一件真丝睡袍，领口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而那个男人，不是时耀。 他的手掌扣在方岚的腰上，指尖掐出红痕，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玫瑰，轻佻地划过方岚的锁骨。 那天之后，时漾对玫瑰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 此刻，程予风盯着她，见她不语，于是将那一捧玫瑰丢进了垃圾桶。 “时漾，如果你看上了赵世诚，那我很乐意告诉他，你不喜欢玫瑰，让他换一种花来追你。” 时漾有些恼火：“我对赵世诚不感兴趣，程总还是不要插手，我自己会去和他说清楚的！”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程予风一把将她拽住。 时漾看着黑脸的程予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自己明明对赵世诚一点兴趣也没有。 程予风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他的眸色沉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潮汹涌。 “你要去找赵世诚？”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低哑。 时漾被他拽得踉跄一步，抬头瞪他：“不然呢？难道程总要替我去？” 程予风盯着她，忽然冷笑一声：“好啊。” 时漾一愣。 下一秒，程予风拽着她直接往电梯方向走，步伐又快又急，时漾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 “程予风！你干什么？！” “工作，”他头也不回，语气冷硬，“‘心弦’发布会的最终方案，我需要和你确认！” “现在？！” “对，现在。”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程予风一把将她拉了进去，按下顶层按钮。 密闭的空间里，时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的怒意，像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獠牙。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电梯壁。 程予风侧眸看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语气危险：“躲什么？” 时漾心跳漏了一拍，强装镇定：“我没躲。” “是吗？”他低笑，忽然俯身逼近，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耳畔，“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赵世诚送花的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整整四天，时漾，你一条消息都没发给我。” 时漾怔住。 他生气……是因为这个？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电梯门已经打开。 程予风直接拽着她走向总裁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时漾被他抵在门上，后背贴着冰冷的实木，面前却是他滚烫的胸膛。 “程予风，你……” 她的话被骤然打断。 程予风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凶又急，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怒意全部发泄出来。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指尖陷入她的发丝，不给她丝毫退缩的余地。 时漾呼吸一滞，下意识推他，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按在门上。 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尝到了他唇间残留的咖啡苦香，混合着淡淡的薄荷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唔……”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程予风稍稍退开一点，呼吸粗重，黑眸死死盯着她：“时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时漾喘息着，唇瓣被他吻得发麻：“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他冷笑，指腹重重擦过她的下唇，“赵世诚连续四天送花，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今天回来才听说？” 时漾哑然。 她确实没想过要告诉他。 一来觉得这只是小事，二来……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他知道赵世诚还在纠缠她。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程予风，我对他没兴趣！”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 “我知道，”他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只是懒得拒绝，对吧？” 时漾一噎。 他太了解她了。 她的确懒得和赵世诚周旋，所以一直没去正面拒绝，只是把花扔掉了事。 程予风盯着她的表情，眸色更深：“时漾，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回应，对方就会知难而退？” 她没说话。 “那我呢？”他忽然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如果我像赵世诚一样，每天纠缠你，你会不会也这样懒得拒绝？” “就好比……我每天去你家给你上药、做饭，你从来不拒绝，但也不回应，把我当傻子？” 怎么可能？还不是因为你太不要脸了！ 时漾心跳骤然加快。 程予风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凉，却烫得她皮肤发麻：“还是说……你其实在等我自己放弃？”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时漾胸口发闷。 不是的。 其实之前有那么一瞬间，时漾是想过和他重新开始的。 只是，自己这个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且总觉得和程予风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也看不透现在的程予风，是想惩罚自己，还是真的想要再回到她身边。 可她说不出口。 程予风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他忽然低头，再次吻住她。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凶狠，而是温柔得很残忍。 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舌尖缓缓描摹着她的唇形，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寸呼吸都占为己有。 时漾被他吻得腿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衬衫前襟。 “程予风……”她喘息着，声音发颤。 “嗯？”他抵着她的唇，低低应了一声。 “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程总？”何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要的会议资料我整理好了。” 时漾浑身一僵，猛地推开程予风。 程予风也没强求，缓缓直起身，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瓣，低笑：“躲什么？现在知道怕了？” 时漾瞪他，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火辣辣的。 程予风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衬衫，转身去开门。 何文站在门外，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瞬间了然，轻咳一声：“程总，资料……” “放桌上。” 程予风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文放下文件，识相地迅速退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时漾已经退到了办公桌旁，脸颊绯红，呼吸还有些不稳。 程予风看着她，忽然笑了：“时总监，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工作了。” 时漾：“……” 这个混蛋！ 第二十五章 交锋 之后的几天，程予风都没有出现在时漾面前。 这反而让时漾有种解脱的感觉。 也是这几天，时漾确定自己和程予风回不到过去了，尽管之前他变着法地撩她，但可能是生病的缘故，时漾觉得自己对程予风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时漾的研究生导师再度打来电话，让时漾认真考虑自己给出的治疗方案。 她不好拒绝，只说等发布会结束后找主治医师重新进行方案评估。 距离“心弦”发布会只剩五天，但偏偏场地又出了问题。 原先定的是凤山酒店三层的宴会厅，酒店的人打电话来说三层宴会厅临时被人征用，让他们另行找地址。 至于违约金，酒店会按照三倍进行赔偿。 陈潇潇恼怒：“漾姐，这根本就不是违约金的事！就剩五天了，我们上哪去找场地？” 时漾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场地确认邮件，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紧锁。 陈潇潇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漾姐，酒店那边还是不肯松口，”她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说三层宴会厅已经被《星云周刊》包下了，违约金他们照赔，但场地……绝对不让。” 时漾冷静地接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联系其他场地了吗？” “科技园区的酒店都问过了，要么档期冲突，要么场地太小……” 时漾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星云周刊》的主编是孟语棠？” 陈潇潇点头：“就是她，听说这家酒店的主理人是她叔叔。” 时漾若有所思。 她记得程予风提过，孟语棠是他的朋友。 或许……这是个转机？ “潇潇，帮我约一下孟主编，”时漾合上笔记本，“就说我想谈谈场地的事。” “漾姐，其实场地这种事本应是宣传部负责的，我们没必要亲力亲为吧，或者……您找程总商量商量？” 时漾摇头：“虽然这是公司的事，但‘心弦’是我们自己的项目，发布会很重要，我必须亲自确定。” “心弦”是时漾心血之作，所有的风险都要掐死在摇篮里，她是可以去找程予风诉苦，也相信他会帮忙解决，但她偏偏不要。 第二天下午，云上茶室。 陈潇潇跑到《星云周刊》时，原本想着自己会撞南墙，但当楼下行政将来人的是由报上去时，竟顺利见到了孟语棠的助理。 陈潇潇只道是自己幸运，却不知孟语棠等时漾好久了…… 时漾推开包厢门时，一位穿着米色高定套装的女性正优雅地沏茶。 栗色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女性的从容。 “孟主编？”时漾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时漾，乘风科技员工。” 时漾保持谦虚的态度。 孟语棠抬眸，目光在时漾身上停留了几秒，才微微一笑：“时总监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请坐。” 时漾疑惑，照片？什么照片？或许是自己之前演讲的照片吧。 茶香氤氲中，时漾直入主题：“关于凤山酒店的场地……” “场地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聊，”孟语棠打断她，递过一杯清茶，“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好奇，程予风心心念念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 时漾一怔：“什么？” “你不知道吗？”孟语棠轻笑，“他在国外那几年，经常半夜喝得烂醉，抱着手机看你的照片。” 茶杯在时漾手中微微一颤。 “有一次在纽约，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他喝醉了非要去找你。”孟语棠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我们拦都拦不住，最后是周野把他打晕了才拖回去。” 时漾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她从未想过……程予风会这样。 “所以……”孟语棠突然话锋一转，“场地我可以让给你。” 时漾抬头，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但我有个条件”，孟语棠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要独家报道‘心弦’发布会的全过程，包括后台专访。” 时漾快速浏览文件内容，发现条款都很合理。 她松了口气：“这个没问题，本来我们也计划邀请媒体……” “包括程予风的个人专访，”孟语棠补充道，眼神意味深长，“由我亲自来做。” 时漾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我会转告程总。” “不用了，”孟语棠突然笑了，“我已经约了他今晚吃饭谈这事。” 她优雅地站起身：“对了，他应该没告诉你吧？每次喝醉，他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时漾僵在原地。 “有时候我真好奇，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男人为你疯成这样？” 时漾感受到孟语棠的敌意，只是微微道：“孟主编，我和程总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过去式？那最好了，时漾……” 她倾身向前，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程予风最困难的那几年是我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的，他创业、失败、成功，我都一一见证，我希望你明白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青春那几年的疯狂，而是成熟后的事业。” “但这些，都没有你的身影，所以……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她顿了顿，“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喜欢他，他将来的妻子一定是我。” 言罢，孟语棠拿起手提包走了出去。 包厢门轻轻合上，留下时漾一个人坐在原地，手中的茶早已凉透。 她机械地掏出手机，点开和程予风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上上周，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但自从两人因为赵世诚送花的事就陷入了冷战。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时漾突然不知道该发什么。 问他为什么酗酒？问他为什么看她的照片？还是问他……今晚和孟语棠的饭局？ 孟语棠说的对，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参与他的人生。 时漾的手指轻轻蜷缩，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她退出聊天界面，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包里。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时漾赶紧拿出来一看，消息并不是程予风发来的，而是方岚发来的。 【漾漾，明日是妈妈的生日宴，我希望你能来。】 第二十六章 生日宴 方岚的生日宴设在云城顶级的私人会所。 时漾到的时候，宴会厅内已是人影攒动，觥筹交错。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妆容清淡，与周遭珠光宝气的氛围格格不入，却自带一股清冷的疏离感。 她本不想来，但方岚罕见地用几乎恳求的语气发了信息，加之最近工作压力巨大，她也想暂时逃离与程予风有关的纷乱思绪，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侍者引她入内，目光扫过全场，时漾的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她看到了宋凌凯和杨依依。 杨依依正亲昵地挽着宋凌凯的手臂，巧笑倩兮地与人寒暄，一身粉嫩的定制礼服，努力扮演着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姐角色。 宋凌凯则是一如既往的精英打扮，只是看向时漾时，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残余的占有欲。 时漾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对“床搭子”，倒是锁得牢固。 她正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方岚却眼尖地看到了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漾漾，你来了。” 她亲热地挽住时漾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 “快来，妈妈给你介绍几位叔叔伯伯。” 时漾被方岚半强迫地拉着，穿梭在人群中。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来自杨依依那边毫不掩饰的愤恨。 果然，没走几步，杨依依就拉着宋凌凯凑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来啦？”杨依依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像淬了毒，“还以为你忙着和程总……哦不，忙着工作，没空来参加妈妈的生日宴呢。” 她故意提起程予风，又暧昧地停顿，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时漾懒得理她，只淡淡对方岚说：“妈，生日快乐。” 她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是助理陈潇潇帮忙挑的一套昂贵护肤品。 方岚接过，笑容有些勉强：“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试图打圆场，“依依，凌凯，你们陪漾漾说说话，我去那边看看。” 方岚一走，杨依依立刻卸下伪装，冷笑一声：“时漾，你最近很出风头啊？连赵总的面子都敢驳？” 时漾挑眉，终于正眼瞧她：“跟你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杨依依声音拔高，又迅速压下。 她咬牙切齿道：“就因为你没给赵总好脸色，他迁怒于我，答应让我进宏远金融的事黄了！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时漾恍然，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只觉得荒谬：“你自己没本事进去，现在倒会怪我。” “你！”杨依依气结，脸涨得通红。 宋凌凯拉了拉她，低声道：“依依，少说两句，今天是阿姨生日。” “凭什么少说两句？她害我进不了宏远，断我前程！” 杨依依甩开宋凌凯的手，指着时漾：“你不就是仗着现在有程予风给你撑腰吗？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一个性冷淡？玩玩罢了！”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时漾眼神骤然变冷。 她上前一步，逼近杨依依，周身散发出的低压让杨依依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杨依依，”时漾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冰冷，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嘴巴放干净点，我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至于你的前程，更与我无关，有本事，自己挣，别总想着靠男人施舍，或者……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宋凌凯，宋凌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杨依依被噎得说不出话，眼圈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声插了进来：“哟，这么热闹？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时漾回头，看到赵世诚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他显然刚来，并没听到前面的争吵，只看到时漾和杨依依对峙，而时漾那冷艳的模样瞬间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他直接无视了杨依依和宋凌凯，走到时漾面前：“时小姐今天真美，这身黑色，很配你。” 时漾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冷淡道：“赵总。” 方岚也赶紧走了过来，笑着打圆场：“赵总来了？多谢赏光，漾漾，赵总可是特意为你来的呢。” 赵世诚哈哈一笑，颇为自得地看着时漾：“方女士客气了。我对时小姐是真心欣赏。”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显摆的意味，对周围的人说道：“我前几天还给时小姐送了几次花，聊表心意，就是不知道时小姐喜不喜欢我挑的玫瑰？”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时漾身上。 杨依依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宋凌凯皱紧了眉头。 方岚则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看着时漾。 时漾深吸一口气，面对赵世诚热情的、不容回避的目光，她清晰而冷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赵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从不收玫瑰。” 她顿了顿，在赵世诚错愕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因为，我讨厌玫瑰。”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世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极其难看。 他显然没料到时漾会如此直接，甚至不留情面地在公开场合拒绝并否定他的“心意”。 他赵世诚在云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被女人这样当众下过面子？ 方岚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急忙上前打圆场。 “哎呀，赵总，您别介意！漾漾这孩子就是性子直，不会说话！她肯定是喜欢的，只是不好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拽了拽时漾的胳膊，眼神里满是警告和焦急。 杨依依则几乎要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赵总说话呢？赵总一片好心，那玫瑰多贵啊……” 她这话看似在劝，实则是在火上浇油，强调时漾的不识抬举。 宋凌凯看着时漾，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将头转向一边。 周围的宾客们虽然没大声议论，但交换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已然构成了一个无声的审判场。 他们或在看赵世诚的笑话，或在鄙夷时漾的“不懂事”，或在欣赏这出突如其来的闹剧。 赵世诚到底是在江湖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短暂的难堪后，他强压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时漾。 “哦？时小姐讨厌玫瑰？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时小姐喜欢什么花？我明天就让人送过来。” 第二十七章 他回来就是报复你的 赵世诚的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和不肯罢休的纠缠意味，仿佛吃定了时漾。 时漾感到一阵强烈的厌烦。 她讨厌这种场合，讨厌这些虚与委蛇，更讨厌被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挣脱开方岚的手，迎上赵世诚的视线，语气平静却又带着冷意。 “谢谢赵总，不必麻烦了，我什么都不喜欢，”她微微颔首，“失陪一下。”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将大厅的窃窃私语和各异目光甩在身后。 她能感觉到背后方岚几乎要喷火的视线，以及赵世诚那阴沉锐利的目光，如芒刺背。 走进洗手间，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时漾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她只是想安静地参加一个生日宴，为什么总是会陷入这种令人窒息的境地？ 就因为她是时漾？就因为她是方岚和时耀的女儿？就因为她现在“价值”惊人？ 想到此处，时漾苦笑一声，自己哪来的价值？这不过是方岚用来给杨依依铺路的筹码。 “砰！” 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或者说是被撞开。 时漾一惊，从镜子里看到方岚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早已没了方才在人前的温婉笑容，只剩下冰冷的怒火。 “时漾！”方岚几乎是咬着牙叫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非要毁了我这场生日宴不可吗？！” 时漾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没有回头：“我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你那叫实话吗？那叫不知好歹！” 方岚走到她身边，声音尖锐：“赵世诚是什么人？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他请来？你倒好，一句话就把人得罪死了！你让我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抬头？” “那是你的事。” 时漾语气冷淡。 “我的事？这难道不是你的事？！”方岚气得胸口起伏，“你知不知道，只要你点头，赵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上什么班，看什么程予风的脸色！” 时漾怔然：“什么叫看程予风的脸色？” 方岚甩了甩额前的头发。 “看来你还不知道吧，”方岚语气带着些嘲讽，“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自己已经进了程予风设下的圈套，还不自知！” “什么意思？” “乘风科技的幕后老板就是程予风，公司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而他创办这家公司就是为了等你入坑。” 时漾不语，只是漠然看着方岚。 “不然你以为你研究生还没毕业，怎么会这么顺利进入乘风科技？就凭你设计的那些破系统？” 半晌，时漾淡然道：“你又调查他？” 方岚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焦躁，斥责道：“我调查他？要不是我调查，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吧！” “当初你甩了他，他现在回来就是找你报仇的，不然你以为是要和你旧梦重温吗？” 时漾心底有些冰凉。 但还好，她没有那么难受，有时她会感谢自己生的这场病，面对外界的一切算计都无动于衷。 与其说是疾病，倒不如说是保护自己的铠甲。 “无所谓了，公司是他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时漾波澜不惊道，“我想他还没有傻到要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就像您当初调查他时说的一样，他只是个穷学生，如今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创办了乘风科技，他做这一切怎么可能都是为了我？” 说着，时漾嗤笑：“您不觉得成本有些太昂贵了吗？” 方岚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她开始在卫生间来回踱步。 “时漾！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东西！你要气死我！我是你亲妈！我难道会害你吗？！” “亲妈？亲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嫁一个中年家暴的男人？” 时漾眼角有些湿润，在母亲眼里，她的价值永远只体现在能换取多少利益上。 “你不要听程予风一面之词！我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可以无忧。” “我不需要。” 时漾冷眼看着方岚：“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我自己会挣，至于赵世诚，您那么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你！”方岚扬手就要打下来。 时漾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方岚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儿那双和自己相似、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语气变得疲惫而失望：“漾漾，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你就不能像依依一样……” “像她一样，乖乖做个工具？还是像她一样，去抢别人的男朋友？” 时漾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抱歉，我做不到。” 她将揉皱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绕过方岚，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时漾！”方岚在她身后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 时漾的脚步顿在门口，却没有回头。 她沉默了几秒，轻轻地说：“妈，生日快乐。”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时漾走出会所，晚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沉甸甸的窒闷。 方岚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心里。 乘风科技，是程予风一手创办的。 他回来，是为了报复。 她沿着路灯昏黄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读研那时。 “心弦”项目研发出来时，她抱着厚厚的计划书，怀揣热切，一次次叩响投资方的大门，换来的却只是礼貌的拒绝或敷衍的观望。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将项目书锁进抽屉最深处时，乘风科技的电话却像一道毫无预兆的光，主动照了进来。 对方语气热情，对项目赞誉有加，开出极其优厚的条件，几乎没有任何刁难就签下了合约。 那时的她，被巨大的喜悦和终于被认可的激动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去深想这“幸运”背后是否藏着别的意味。 如今回想，那一个个细节都镀上了冰冷的怀疑。 那过于顺利的流程，那远超预期的资源倾斜，那仿佛为她量身定制般的支持力度…… 原来都不是命运的馈赠，而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她以为的事业转折点，竟可能是他复仇剧本的序幕。 她呕心沥血的战场，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掌中的囚笼。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夜风吹过，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凉意，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虚无的陷阱之上。 过去几年赖以支撑的信念，在这一刻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第二十八章 困兽与软肋 时漾裹紧了外套，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有些无所适从，想赶紧回去写代码，想用加班来压过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 母亲的算计，程予风可能布下的陷阱，像两股冰冷的绳索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需要空气，需要独处，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然而，刺耳的刹车声骤然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宾利猛地横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又是两辆越野车一左一右堵死了她侧方的空间，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壮硕男人迅速下车，无声地形成合围之势。 时漾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顿住，全身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宾利的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赵世诚的脸。 他显然是从生日宴上追出来的。 “时小姐，走这么急做什么？”赵世诚的声音带着威胁，“这可是你母亲的生日宴，还没结束你就先离场，不太礼貌吧？” 时漾站直身体，冷眼看着他：“赵总，这是什么意思？非法限制他人自由？” “啧，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赵世诚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 “只是想请时小姐换个地方，好好聊聊而已，刚才宴会上人多眼杂，很多话都没说开。”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时漾语气斩钉截铁，一只手悄然伸进手包，摸到了手机，凭借记忆试图解锁报警。 赵世诚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嗤笑一声：“报警？时漾，你以为报警有用？我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警察来了又能说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我就不明白了，我赵世诚哪里配不上你？一次又一次，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被屡次拒绝的羞恼和愤怒。 “赵总，您难道不知道感情要讲究你情我愿？我对您没有兴趣，请您自重。” 时漾尽量保持冷静，但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包围圈在缩小，那几个黑衣男人眼神冷漠，显然是专业的。 “没有兴趣？”赵世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是因为程予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程总？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靠耍手段上位的暴发户！” 时漾蹙眉，她并不想听别人诋毁程予风：“这与他无关。” “无关？”赵世诚冷笑连连，眼神变得恶毒而阴鸷，“时漾，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他底细？知不知道他从小受的教育？” 时漾抿唇，关于程予风的家庭背景，她确实知之甚少。 高中的时候她只是听他提过，自己父母去世的早，她也没有多问，因为那些对于她来说无所谓，重要的是程予风这个人。 “赵总，您是不是越界了？他受过什么教育与您有什么关系？”时漾沉着冷静，“我与他是高中同学，我了解他的人品，他如今优异的成绩也是最好的证明。” 赵世诚像是抓住了她的软肋，语气变得更加险恶：“让我来告诉你！他母亲，是个杀人犯！因为故意杀人罪坐了牢，最后病死在监狱里了！”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骨子里就流着卑劣的血！这样一个身世肮脏、见不得光的东西，也配跟我争？” 杀人犯的儿子……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时漾的耳膜。 她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闪过高中时程予风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倔强的眼睛，他过分早熟的沉默，他对人若有似无的防备……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竟藏着如此沉重而残酷的真相？ 如果这是真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卑劣，反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一阵心疼。 他当年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一切的？ 但此刻，她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的情绪。 “赵总，窥探并宣扬他人的隐私和伤痛，并不能显得您更高贵。” 时漾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出身如何，与我无关，更与您无关，请您让开！” 赵世诚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好！好一个与你无关！你清高！你了不起！时漾，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他猛地凑近，压低了声音：“你说，如果明天，全云城的头条新闻都是‘乘风科技总裁程予风，其身母乃杀人犯，已身死狱中’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而且，爆料人署名是你时漾，你说，程予风会怎么想？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护着你吗？” “他会不会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挖出他的丑闻？到时候，他对你，怕是恨上加恨吧……” 时漾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她相信以赵世诚的卑劣一定会做出来的。 她可以不在乎赵世诚的威胁，但她无法想象程予风看到那样的新闻时会是什么心情。 尤其是以她的名义！ 这无异于在他血淋淋的旧伤疤上再插一刀，并彻底摧毁他们之间可能残存的一丝信任。 赵世诚精准地抓住了她的命门。 她可以自己坚强，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乎的人因她而受到如此残忍的伤害。 看着赵世诚那张得意而扭曲的脸，时漾感到一阵反胃。 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碰硬显然不行，报警也可能激怒他立刻行动。 “赵世诚，你真是卑鄙无耻。” 赵世诚不怒反笑：“谢谢夸奖，所以，时小姐，现在的选择权在你。是乖乖跟我走，陪我吃一顿饭，让我消消气，这件事我就烂在肚子里。” 说着，他停顿片刻：“还是……你明天等着看程予风身败名裂，并且恨你入骨？” 时漾的手指在包里紧紧攥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说实话，屈服于这种威胁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但程予风的安危和感受……她赌不起。 几秒的死寂后，时漾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平静。 “好。” 她吐出一个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不就是吃顿饭吗？我去。” 赵世诚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者般的笑容，带着令人作呕的满足感。 “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请吧，时小姐。” 他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她上那辆宾利。 就在她准备上车时，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时漾的心猛地一跳，她飞快地拿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瞳孔骤缩。 程予风。 第二十九章 疯子 赵世诚也看到了那个名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凶狠地示意她挂断。 手机持续响着，程予风很执着。 时漾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赵世诚和他手下，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在赵世诚阻止之前，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程予风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时漾，我在你家楼下”他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车里，“你在哪？” 时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正常，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不耐烦。 “怎么了，程总？有事吗？我在外面有点事，”她说着，目光却紧紧盯着赵世诚。 电话那头的程予风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沉默，让时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以他的敏锐，会不会听出什么异常？ 赵世诚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无声地用口型对她说着“挂断”，同时示意手下上前。 就在一个黑衣男人伸手要抢她手机的刹那…… 电话里，程予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时漾，”他清晰地叫她的名字，“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程总，我想我的行程没必要和你报备，我在和一个朋友吃饭。” “什么朋友？” “您无权过问。” 电话被猛地挂断，程予风眼眸骤然冷了一分。 他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僵在原地。 车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他自己逐渐加重的心跳声。 不对。 很不对。 时漾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正常，甚至带着她惯有的、对他查岗的不耐烦。 但那份看似正常的表象下，却透着一股刻意压平的僵硬。 还有背景里那极其短暂、几乎被忽略的摩擦声和某种沉闷的、像是人体快速移动带起的风声。 时漾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很自然对赵世诚道：“赵总，走吧。” 说着，她弯腰进了那辆车。 赵世诚微笑着也进了车，和时漾坐在了后排。 …… 程予风的眉头死死锁紧，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漫上心头。 他了解时漾，她或许冷漠，或许疏离，但绝不会在通话中流露出那种紧张的急促。 他知道今天是时漾母亲的生日宴，可刚才时漾说在和一个朋友吃饭。 她没去生日宴？电话那头并没有宴会的吵闹声，并且什么样的朋友能让时漾在宴会之后还去吃饭？ 他立刻回拨过去。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彻底坐实了他的预感。 出事了。 程予风的心又沉了几分。 他猛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咆哮，黑色跑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入夜色之中。 他一边单手操控方向盘，在车流中危险地穿梭，一边用蓝牙耳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何文，”他的声音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立刻给我查时漾现在的具体位置！” “好的，程总。” 挂断电话，程予风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刚才参加了她母亲的生日宴……方岚的生日宴！ 他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会所疾驰而去。 车速快得几乎要飞起来，窗外的霓虹拉成模糊的光带。 程予风的心跳从未如此失控过，各种不好的猜测疯狂地涌入脑海，每一种都让他指尖发凉。 当他以惊人的速度赶到时，宴会果然已接近尾声。 宾客三三两两地出来，脸上带着宴饮后的慵懒和满足，与程予风周身散发的冰冷急切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会场，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者任何可能知道线索的人。 会场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以及寥寥几个还在寒暄的客人。 没有时漾。 此时，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在程予风背后响起。 “这不是程总吗？来找我姐姐？可惜啊，你来晚了一步。” 程予风猛地回头，看到杨依依挽着宋凌凯的手臂，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宋凌凯的脸色有些尴尬，想拉杨依依离开，却被她甩开。 程予风一步步走向她，周身散发出的低压让两人都感到不适。 “她去哪了？” 杨依依被他眼中的寒意慑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娇气与刻薄。 “程总这么关心我姐姐啊？不过我看你还是省省心吧。” “我姐姐啊，这会儿正坐着赵总的豪车，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呢。” 闻言，程予风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 他根本不信时漾会自愿跟赵世诚去“逍遥快活”。 杨依依的话反而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时漾是被纠缠，甚至可能是被强迫带走的！ “他们去了哪？”程予风的声音杀气。 杨依依被吓得一哆嗦，强撑着说：“我、我怎么知道！赵总想去哪儿，难道还要跟我汇报吗？” 她扯了扯宋凌凯：“凌凯哥哥，我们走吧，别打扰程总伤心了。” 宋凌凯复杂地看了程予风一眼，最终还是被杨依依拉走了。 程予风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愤怒和担忧像两把火在他体内灼烧。 赵世诚！他竟敢！ 光凭他自己，在偌大的云城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刻意隐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需要帮助，需要更快的信息渠道。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选。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孟语棠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孟语棠慵懒而略带意外的声音：“程予风？怎么？你想好了？” 程予风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语棠，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帮查个人。” 孟语棠听出了他压抑的焦急，赶忙问：“出什么事了？” “帮我查查赵世诚现在在哪，要快！” 孟语棠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只是让程予风等一会儿。 程予风紧紧握着手机，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煎熬。 几分钟后，孟语棠的声音再次传来，变得严肃而高效：“我在查了，交管局和几个酒店那边都打了招呼。” “但是程予风，你和赵世诚有什么牵扯吗？我只记得你们当初在美国只交涉过几次。” “赵世诚把时漾不知带到哪里了，我现在必须立刻找到她！”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程予风接着道：“语棠，我答应做专访，所有的独家头条全都给你，帮帮我。” 那种带着恳求的声音是孟语棠从未听到过的。 要知道，昨天她找程予风吃饭谈专访的事情，他拒绝得很果断。 半晌，孟语棠苦笑一声：“程予风，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第三十章 小题大做 孟语棠挂断电话，只觉得胸口处憋着一股子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气在横冲直撞。 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那个深度专访，她磨了他多久，用尽各种人情手段他都滴水不漏，如今为了一个时漾，他竟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孟语棠猛地将手机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发冷的心。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在国外的那些年。 她在一次科技峰会上第一次见到程予风。 那时的他还有些青涩，但眉宇间已是藏不住的锐气和才华，在一众夸夸其谈的精英中显得格外沉默而耀眼。 她主动接近，他却总是礼貌而疏离。 后来他创业，最艰难的时候，资金链断裂，团队分崩离析，是她动用了家族关系，帮他牵线搭桥，度过了难关。 她以为，患难与共总能有些不同。 她记得他拿到第一笔巨额投资那晚，他们在他纽约那间狭小的公寓里庆祝。 她开了香槟，故意洒在自己身上，借着酒意靠近他，指尖挑开他衬衫的纽扣，眼神迷离，暗示得不能再明显。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魅力向来有信心。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眼神清醒得可怕，甚至带着……怜悯？ 他替她拉好衣服，拿起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平静无波：“语棠，你喝多了。我叫车送你回去。” 那一刻的羞辱和难堪，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当时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问他：“程予风，你是不是不行？还是我不够美？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纽约的夜景，很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心里有人了。” 她当时不信，以为只是托词。 直到后来，她偶然在他书房紧锁的抽屉里，看到那张被摩挲得有些旧的照片…… 一个穿着校服、笑容明媚的少女，是时漾。 原来不是托词。 原来他所有的拒绝，所有的疏离，都是为了大洋彼岸的那个女人在守身如玉！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孟语棠又倒了一杯酒，手指微微颤抖。 她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她陪他走过最低谷的岁月，见证他的崛起，而时漾除了伤害过他，还给过他什么？ 此刻，赵世诚那个蠢货把时漾带走了，她内心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甚至恶毒地希望发生点什么。 让程予风看看，他心心念念，守身如玉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不行。 如果时漾真的因为她的延迟或隐瞒而出了什么事，程予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会恨她入骨。 那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连现在这种脆弱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都将不复存在。 这种可能，比得不到他更让她难以接受。 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最终，她颓然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冰冷。 她拿起另一部电话，快速拨通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干练和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我。立刻给我查宏远赵世诚名下的车，今晚九点后的所有行踪轨迹，重点排查他会带人去的高档餐饮和酒店……对，最快速度！” 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对程予风的在意，哪怕这份在意，需要她亲手去帮他去救另一个女人。 消息很快反馈回来。 赵世诚的车最后驶入了位于城西一家极其私密的高级会员制餐厅“兰亭阁”。 孟语棠看着屏幕上那个地址，眼神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将地址转发给了程予风，没有附加任何多余的话。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就收到了回复，只有两个字： 【谢谢。】 干脆利落，多一个字都没有。 …… 另一边，程予风收到地址的瞬间，油门几乎踩到底，朝着“兰亭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脸色紧绷如冰，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时漾可能遭遇的情景，每一种想象都让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窒息。 他不能让她出事。 在极致的愤怒和焦急中，他尚存一丝理智。 赵世诚那种人，手段卑劣，极有可能在酒水里动手脚，硬闯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让赵世诚狗急跳墙。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耳机迅速报警，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怀疑有人意图下药迷奸，提供了餐厅地址和赵世诚的信息。 他需要官方的力量来确保万无一失，也需要这份报警记录作为后续清算的证据。 当他以惊人的速度赶到“兰亭阁”，甚至来不及等侍者引路，根据孟语棠提供的更具体的包厢信息，径直冲向后院最隐蔽的“水云间”包厢时，警方的人也几乎同时赶到。 “砰”的一声，包厢门被猛地推开。 里面的情形映入眼帘。 精致的餐点几乎未动，赵世诚坐在主位，脸色因为被打扰而极其难看。 时漾坐在他对面，坐姿笔直，脸上是他熟悉的那种冷漠神情，仿佛一切如常。 她手中正端着一杯红酒，刚刚喝下一口。 看到破门而入的他和身后的警察，她的眼神里闪过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疑惑。 程予风的心猛地一沉，目光死死盯住她手中的酒杯。 “警察！不许动！”为首的警员亮明身份。 赵世诚猛地站起来，怒道：“你们干什么？！我和朋友吃个饭，也犯法吗？！” 程予风一个箭步冲到时漾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声音因为后怕和愤怒而嘶哑：“你喝了什么？！他有没有给你喝别的？” 他的眼神急切地在她脸上搜寻任何不适的迹象。 时漾抬眼看他，眼神带着残忍。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漠：“只是一杯红酒而已，赵总盛情难却。” “程总，你太小题大做了。” 第三十一章 你有没有心啊 时漾话像冰水一样浇在程予风心上，她是在维护赵世诚？还是真的觉得他多管闲事？ “酒有没有问题，检查一下就知道了！”程予风咬牙，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伸手就要将时漾手中的酒杯递给旁边正准备取证的警察。 就在警察的手即将碰到酒杯的刹那！ 时漾猛地一抬手，避开了警察，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举起那杯红酒，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时漾！”程予风失声惊呼，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包厢内一片死寂。 赵世诚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 时漾放下空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抬手，用手背轻轻擦去唇角残留的酒渍，脸上竟然绽开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只是那笑意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 “看吧，能有什么事？”她摊开手，姿态轻松，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看向几位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真的就是普通朋友聚个餐，聊点生意上的事情，赵总热情，劝酒厉害了点，我朋友他……” 她说着，目光扫过程予风，带着疏离的客气，“可能是误会了，担心我，这才惊动了各位。”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坦然。 她甚至微微侧身，对赵世诚笑了笑，虽然那笑容让赵世诚后背发凉：“赵总，您说是不是？看来我这酒量还得练练，一杯就让我朋友这么大惊小怪。” 赵世诚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顺着台阶下。 “啊……是是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和时小姐谈个项目，高兴嘛，就多喝了两杯！这位兄弟，”他看向程予风，眼神带着讨好和一丝警告，“肯定是太关心时小姐了！没事了，没事了！” 为首的警察眉头紧锁，看看谈笑风生的时漾，又看看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程予风，以及明显心虚的赵世诚。 “这位小姐，你确定你没事？如果受到任何威胁，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警察严肃地看着时漾，做最后的确认。 时漾笑得更加轻松，甚至带着点揶揄：“真的没事！谢谢警察同志关心，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要是酒真有问题，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您聊天吗？”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冷静得令人心惊。 只有离她极近的程予风，才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在极其轻微地颤抖，指尖用力地掐着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能看到她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被她刻意垂下的发丝稍稍遮挡。 她的瞳孔深处，有一丝极力压抑的涣散和挣扎，却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聚焦，维持着清醒的假象。 她在硬撑！用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药效，只为平息事端，不让他彻底和赵世诚撕破脸，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 程予风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怒火燃烧得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 他想不顾一切地揭穿，想将赵世诚碎尸万段！但他同样看懂了时漾眼神深处那抹哀求的坚持。 不要闹大！ 警察最终做了记录，再次确认现场无激烈冲突且当事人否认受害后，警告了赵世诚几句，便收队离开了。 包厢门重新关上的瞬间，时漾强撑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掉了一半，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程予风立刻上前想要扶住她。 却被她猛地抬手避开。 时漾扶着桌边，此时她感觉身上有火在烧，她眼神狠狠盯着赵世诚，言语坚定。 “赵总，您看这酒还有必要喝下去吗？” 赵世诚有一瞬间被她眼中的决绝给吓到了，显然今晚的计划要落空，他是在没想到时漾为了程予风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低估了程予风在时漾心里的分量，也低估的时漾的意志力。 但不得不承认，时漾今晚的做法实际上也挽救了自己。 赵世诚最终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放弃。 “感谢时小姐今晚的赏光，”说着，他平静地看向程予风，“既然程总亲自来接，那就有劳程总时小姐安全送回去吧。” 程予风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酷，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不再看赵世诚，仿佛他只是一只碍眼的臭虫。 他一步上前，不顾时漾微弱的挣扎，猛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啊！”时漾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挣扎却因为身体的无力而显得徒劳。 程予风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强撑的女人，声音低沉而危险：“时漾，等你清醒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说完，他看向赵世诚：“赵总，这件事没完，我劝您走夜路还是小心些，若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介意和您同归于尽！” 他眼神冰冷而骇人，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话毕，程予风抱着时漾转身，无视了身后赵世诚气急败坏的叫嚷和威胁，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他的怀抱坚实而滚烫，时漾最后的意识在药力和强撑后的虚脱中逐渐模糊。 她只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声敲击着她的耳膜，那么快，那么响，充满了后怕、愤怒，以及一种她不敢深究的……心疼。 程予风将她放在车子后座，正要关门之际，时漾伸手拽住了他。 时漾甩了甩脑袋，她想借着最后一刻的清醒问程予风一个问题。 “程予风……”她声音微弱，“我想问你，乘风科技背后的掌权者是不是你？” 程予风喉咙发涩，其实他没有想瞒着时漾，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但没想到时漾会这么快知道。 “是，乘风科技是我一手创办的。” 时漾搭在车门上的手终于无力地向下滑落，眼中的泪水也同时滑下。 “所以……你真的是在报复我？” 程予风俯身向前，眼神复杂：“时漾，你有没有心啊？” 时漾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此时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她好像听见程予风还说了下一句话，但她终究没有听到。 就在她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只听到他咬着牙，在她耳边低哑地吼了一句：“时漾，你真是个疯子！” 第三十二章 决裂 时漾是在一阵头痛和口干舌燥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鼻腔先于眼睛辨识出了环境。 清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这是程予风卧室独有的味道，甚至身下床品的触感，枕头的凹陷度，都该死的熟悉。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吊顶，以及那扇她曾对着发过呆的落地窗。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只透进些许朦胧的光线。 果然，又在这里。 心底涌起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早已料到的冰凉。 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冲击着她的大脑，赵世诚不怀好意的笑、那杯口感异常的酒、强撑的镇定、破门而入的程予风、他骇人的脸色、以及最后那个不容分说的霸道怀抱。 还有……车里的对话。 “乘风科技背后的掌权者是不是你？” “是。” “所以……你真的是在报复我？” “时漾，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时漾摸了摸头，还是搞不懂程予风这句话的含义。 明明是他挖了个坑让她往里跳，怎么现在反而问她有没有心？ 然后呢？他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她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一片模糊的噪音和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黑暗。 那句未能听清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隐隐作痛，却又被她强行忽略。 这就够了。 知道他是乘风科技真正的老板，知道他是怀着报复的目的回来，这就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时漾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坐起来，药效过后残留的眩晕感让她微微蹙眉。 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女士睡衣，款式保守，尺寸合身。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更为冷硬。 是他换的？无所谓了。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在心里筑起更高的围墙。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在他这里醒来，最后一次与他有这样荒唐的牵扯。 等“心弦”项目结束，一切就该回到原点，不，是比原点更遥远的、互不相干的平行线。 她换回自己那套已经洗净烘干的衣服，整理好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卧室门。 程予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份早餐。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疲惫，还有难以言喻的紧绷。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漾却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也没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径直走向门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谢谢程总昨晚‘又’一次收留，衣服的钱和住宿费，我会结算后一并打给你。” 她的用词刻意疏远而功利，“又”、“收留”、“结算”，每一个字都在划清界限。 程予风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他预料到她会生气，会质问，却没想到是这种彻底的的隔绝。 “时漾，”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解释，“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时漾打断他，终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眼神里空无一物，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哦，你说赵世诚？已经解决了，以后也不劳程总费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带着一种审视：“比起那个，我更想确认另一件事，乘风科技，是你的，对吗？” 程予风沉默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是。” “所以，你买下我的项目，给我资源，让我做总监，甚至一次次‘巧合’地出现，所谓的治疗……” 时漾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冰凉。 “都是为了报复我当年甩了你，对吗？” 程予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那句压抑在心底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我早已看透你”的冰冷眼睛，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还能说什么？说他是为了她回来？说他从未停止爱她？在她此刻的认知里，这一切只会被当作更高级的报复手段吧？ 他的沉默，在时漾眼里变成了默认。 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很好。” 时漾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程总的报复手段，很高明，让我以为自己事业有成，其实不过是您掌中的玩物，看着我在你设定的轨道上挣扎，一定很有趣。” “时漾！”程予风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怒火，“你就只得出这个结论吗？！” 他想起昨晚她强撑的模样，想起她滑落的眼泪，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心？”时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程总跟我谈心？一个处心积虑报复前女友的人，跟我谈心？” 她不再看他，转身握住门把手：“程予风，我们两清了，你报复你的，我承受我的，很公平。” “等‘心弦’发布会结束，我会立刻递交辞呈，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程予风的心上。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是一片几乎要失控的风暴。 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时漾向他下了死亡判决书，没有缓刑的余地。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布局，所有隐忍的爱与痛，都在这一刻，走向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僵局。 第三十三章 强行把你绑在身边 “心弦”发布会前两天，场地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孟语棠做出了退让，凤山酒店的宴会厅还继续给发布会使用。 事实上，这些天时漾都没有为场地的事而着急，反而是助理陈潇潇急的像个无头苍蝇，来回奔走。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陈潇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敲开时漾办公室的门，带着一丝哭腔道：“漾姐，还是你神机妙算啊，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不着急了……” 说着，陈潇潇指着脸上起的包：“我这个包可算是要下岗了。” 时漾微笑：“我早就和你说不用那么着急嘛，这是整个公司的事，又不单单是咱们一个项目组的事。” 陈潇潇说着关上门。 “漾姐，对方怎么会突然松口呢？会不会是程总偷偷去协调的？” 时漾不置可否，能说动孟语棠的估计只有程予风了。 陈潇潇：“哎，亏我还联系了朋友找了一家露天的场地，想着要是不行咱们干脆就去那里，漾姐，你别说那个露天的场地还挺漂亮的。” “潇潇，你帮我谢谢你那个朋友，请人家吃一顿饭，算在我账上。” “没事，他和我铁哥们儿，没这么计较，”陈潇潇一脸轻松，“不过漾姐，你不再考虑一下露天的场地？我是觉得毕竟是凤山酒店那边先违约的，现在又巴巴让我们回去，我们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时漾其实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毕竟是程予风出面谈下来的，就这最后一次，她再承他最后一次人情。 “话是这么说，但这毕竟靠的是程总的面子，”时漾说着嘴角微微上扬，“我们怎么能辜负程总以色侍人的成果呢？” 陈潇潇一愣：“以色侍人？啊？他和孟主编不会……” “程总和孟主编是多年的好友，程总在创业的时候就是孟主编在支持，”时漾声音带着一些失落，“所以……以后不要再开我和程总的玩笑。” “原来程总名花有主了啊！” 陈潇潇还觉得有些可惜，时漾这样说也是想和程予风彻底撇清关系。 “行了，这件事知道就行，我们还是要把工作认真做好，发布会当天的细节还要再检查一下，成败在此一举。” “放心吧漾姐！” 陈潇潇出去后，时漾突然觉得心慌有些喘不上气。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瓶，却发现里面的药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是医生给她开的抗抑郁药，情感淡漠的患者最容易抑郁了，时漾才想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尽忙碌发布会的事，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复查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胃里空得发慌，却没有任何食欲。 此时，郝锦花给时漾打来了电话。 “漾漾！在哪儿呢？我刚好在你公司附近瞎逛，看到一家便利店新出的饭团看起来贼好吃！要不要过来尝尝？顺便陪可怜的我解解闷，我又跟我家那位吵架了……” 郝锦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哪怕是在抱怨，也带着勃勃生机。 时漾听着好友熟悉的声音，鼻尖莫名一酸。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好，发位置给我，我过去找你。” 那家便利店离得不远。 时漾到的时候，郝锦花已经买好了两个不同口味的饭团和两杯热咖啡，正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对着窗外嘟着嘴生闷气。 看到时漾，她立刻挥手，但随即敏锐地皱起了眉。 “漾漾，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是不是那个赵世诚又骚扰你了？还是……程予风？” 时漾在她对面坐下，拿起还温热的咖啡捂了捂手，指尖的冰凉似乎才缓和了一点。 她摇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你呢，又为什么吵架？” 郝锦花撇撇嘴，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男朋友的“罪状”，无非是一些生活琐事上的小摩擦。 时漾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心思却飘得很远。 等郝锦花发泄完，咬了一大口饭团，才再次看向时漾，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好了，我的糟心事说完了。漾漾，你别骗我，你到底怎么了？你这状态不对，不像是普通的累。” 时漾沉默了片刻。 面对最好的朋友，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缝隙。 她低下头，用吸管无意识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声音很低：“棉花，我和程予风……彻底闹掰了。” “啊？怎么回事？他不是刚把你从赵世诚那个烂人手里救出来吗？” 那晚的惊险经历，时漾在意识模糊前给她发过求救信息，她后来联系不上时漾，急得差点报警，直到程予风后来用时漾手机给她报了平安。 “是救了我，”时漾苦笑一下，笑容里满是涩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乘风科技，是他的。他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当年甩了他。” 郝锦花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什、什么？！乘风是他的？！我靠！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她猛地抓住时漾的手：“那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谈不上欺负。”时漾摇摇头，“就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些所谓的巧合，那些资源倾斜，大概都是他报复计划的一部分吧，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他设定的舞台上卖力表演，他应该很满意。” “等‘心弦’发布会结束，我就辞职，彻底离开那里，和他……再也不见。” 时漾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但郝锦花跟她多少年的交情了，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 那不是解脱，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失落。 郝锦花咬着饭团，琢磨了半天，突然眼睛一瞪，猛地凑近压低声音：“漾漾，你先别急着下定论，我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呢？” 时漾抬眼瞥她：“什么不对劲？” “你看啊，”郝锦花掰着手指头分析。 “程予风，要真是处心积虑报复你，他图啥啊？就为了看你在他手下干活？这也太绕了吧？费那么大劲买个公司，就为这？他直接让你找不到工作，或者使点绊子让你项目黄了，不是更解气？” 时漾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咖啡。 郝锦花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声音都激动了点：“要我说，这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报复！哪有这样报复人的？这怎么看都像是……像是……” 她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像是那种特拙劣的追人手段！对！就跟那霸总小说里写的一样，搞个什么契约婚姻啊，强行把你绑在身边啊什么的！他是不是就想用这种办法让你注意他，离不开他？” 时漾听完，差点被咖啡呛到。 她放下杯子，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脑洞大开的好友：“好棉花，你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小说。” “现实生活里哪来那么多奇葩的追人方式？还编织牢笼……他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闲得慌？” 第三十四章 同门 “怎么就没有了！”郝锦花不服气。 “不然根本解释不通啊！他要是恨你，昨晚能那么着急上火地去救你？能守你一晚上？” “你看他刚才给你打电话那口气，那是恨一个人的样子？恨一个人是巴不得你倒霉好吗！” “他那不是恨，是还没玩够。” 时漾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或许他觉得，只是让我失业还不够，要看着我明知被戏弄却无力反抗，才更有趣吧。” “你这纯粹是把自己往坏处想！”郝锦花急了，“漾漾，你听我的，这事儿肯定有误会！程予风那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他不像是那种心理变态的人啊。要不……你找他当面问清楚？就问他到底想干嘛！” “问什么？”时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问他‘程总，您布置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是想报复我还是想追我’？” “我没那么自作多情，答案他已经给我了，我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压回去：“就这样吧，发布会结束，我就走人，从此以后，他是大老板，我是小透明，各不相干。” 郝锦花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心灰意冷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知道时漾的脾气，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尤其是她现在这个状态，情感淡漠加上可能有的抑郁倾向，更容易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她叹了口气，不再争论这个问题，转而担心起另一件事：“行行行，先不说那个狗男人了。” “漾漾，你最近……是不是又没按时去医院复查？药还在吃吗？” “嗯，是有一段时间没去了，最近忙发布会，忘了。” “你看你！”郝锦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等发布会忙完，我押也得押着你去复查！听见没有？” 时漾看着好友关切又带着点凶巴巴的表情，心里终于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郝锦花吃完后打了个饱嗝，时漾说自己下午还要去看看场地布置情况，郝锦花提议和她一起去。 “我得去看看你给我留位置了没？” 时漾笑笑：“放心，我让潇潇帮你留了最好的位置，那我们走吧！” 刚出便利店大门，时漾的手机响了起来。 “钟老师，您怎么打电话来了？” “时漾啊，我刚落地云城，来参加你的发布会，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时漾有些意外，又很惊喜：“好啊，您给发个地址，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郝锦花掐着腰，眼神淡然：“看样子，场地只能我自己去看了。” 时漾捏了捏她的脸：“抱歉啊棉花，我导师突然来了，他先前一直在国外做课题研究，我没想到他会专程来看我的发布会。” “钟老师吗？说起来，他都算你半个医生了。” 时漾点点头：“嗯，我的主治医师都是他帮我找的，治疗方案也是他帮助提出来的，你自己先去看，我让潇潇联系你。” “好的，你赶紧去吧。” 时漾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此时导师钟秉文已经将地址发在了她手机上，位置在距离机场不远的一家咖啡馆。 时漾立刻打起精神。 钟教授不仅是她的恩师，更像是位关心她的长辈，当初“心弦”的雏形就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她收拾心情，匆匆赶往那家咖啡馆。 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轻响。 时漾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上的钟教授，他精神矍铄，正笑着和对面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时漾脸上刚露出笑容，脚步却在对上钟教授对面那人转过来的视线时，猛地顿住了。 程予风？ 他怎么在这里？ 时漾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各种混乱的猜测瞬间涌入脑海。 是巧合？还是他连她的导师都要接触？他到底想干什么？ 钟秉文也看到了她，高兴地招手：“时漾，这边！” 时漾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尽量忽略那道落在自己身上极强的目光。 “老师，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时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给你个惊喜嘛！”钟秉文笑呵呵的。 然后他看向对面的程予风：“来，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予风，我在国外带的一个学生，非常优秀！”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现在他居然成了你的老板，真是有缘啊！” 钟秉文又转向程予风，语气熟稔：“予风，时漾今天的身份可不是你的员工，她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程予风微笑：“之前在国外做研究时就总是听钟老师提起，这样算来我们还是同门是兄妹呢。” 他的表现天衣无缝，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通过导师初次相识的同门。 可时漾心里却翻江倒海。 程予风也是老师的学生？还是国外的学生？老师经常跟他提起我？ 所以……程予风早就知道“心弦”是她的项目？他收购乘风科技，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那她的病情呢？老师知不知道程予风和她的过往？会不会无意中把她的情况也告诉程予风了？ 时漾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一张被精心设计好的网里，而织网的人，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勉强对程予风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程总，还真是有缘啊。” 钟秉文招呼时漾坐下，她犹豫片刻，坐在了程予风这一侧，因为至少这样不用看着他的脸。 下一秒，她抬眸看向导师：“老师，您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钟秉文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等你发布会结束……”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的主治医师再进行沟通，拟定好下一步治疗方案。” 时漾微怔：“可是……您之前提出的方案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说完，她余光感受到程予风那双眼睛正朝她看来，手中的咖啡杯在空中停顿片刻，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钟秉文轻扫了一眼程予风：“眼前就有个现成的，要不要匹配一下试试看？” 第三十五章 争抢头条 时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钟秉文下一句便是：“我听予风说他已经知道了你的病情，你们既是高中同学，又是同事，怎么不试试呢？” 时漾有些尴尬：“不是……钟老师，这有不是菜市场挑白菜，哪能随便找个人呢？” 程予风突然咳嗽了一声：“时总监这比喻可真是够刁钻的。” “抱歉，随口一说，程总不要介意。” 钟秉文：“我说时漾啊，予风现在又没对象，哎，我记得你是不是有对象来着？” 还没等时漾开口，程予风抢先一步：“分了。” 时漾扭头看向他，眼里含着怒意。 “分手了？你们之前做过匹配测试吗？” 时漾苦笑一声：“做过，匹配率88%。” “哦，那怪不得能分手呢，说明你们不合适啊，”钟秉文眼带笑意，“别说，你设计的系统还是很准确的。” 时漾：“……” “时总监一直致力于研究大数据分析，这次新发布的手环还加了心理测试，”程予风镇定自若，“如果时总监愿意，我倒是乐意帮这个忙。” 我愿意你大爷！ “钟老师，是这样的，程总在业内也是独树一帜，有不少姑娘都很青睐，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病挡了程总的桃花吧？” 钟秉文双手交叉：“只是让你们试试而已，做个匹配度测试，你不会连测试都不愿意吧？” “是啊，测试而已，或许匹配度并没有那么高呢？” 程予风帮着搭腔，时漾突然泄了气。 “好啊，那现在就做，当着老师的面。” “现在不适合吧？新的系统发布会那天才会更新，况且还有手环的心理测试，不着急。” 时漾有些无奈，原本想着自己和程予风已经没有交集了，但钟秉文的到来好像打破了自己原先的设定。 沉思半晌，时漾终于淡淡道：“好，那就等更新后做个测试。” 程予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落在时漾眼中，她微微蹙眉。 算了，不就是个测试，说不定匹配度连五十都不够。 但又看了看程予风漫不经心面容，时漾不禁怀疑，这家伙不会在系统上动什么手脚吧？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且不说“心弦”各项数据测算都是保密的，而且…… 程予风凭什么为了她去改系统？时漾，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钟秉文乐见其成。 “晚上我定了餐厅，请老师吃饭，时总监一起吧？” 时漾是想请老师吃饭，但不想和程予风一起。 就在拿不定注意时，郝锦花又打来电话。 “喂，漾漾，你快来救救我，他们拦着不让我进！” 时漾：“什么情况？” “就是星云周刊的人，说这次发布会的头版头条都给了他们，自媒体一律不能直播……” “我现在过去，你别着急。” 放下电话，时漾站起身来：“老师，抱歉，场地那边出了点问题，我现在要赶过去看看。” “晚上程总把地址发过来，我再过去。” 程予风此时站起身来：“我送你过去。” “程总，您还是陪着老师吧，他毕竟……” 钟秉文摆摆手：“你们赶紧去忙你们的，我看这顿饭就放到发布会结束后吃，正好今晚我想和在云城的朋友见一面。” “好，那发布会结束后再聚。” 时漾说着往外走，程予风匆匆和老师一别，便赶紧追了出去。 “我开车了，送你过去，这个地方不好打车。” 时漾生硬地回了句：“……麻烦程总了。” 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程予风车开得很快，但很稳，一路无话地赶到了凤山酒店。 还没到发布会所在的宴会厅，就在入口处看到了争执的人群。 郝锦花正叉着腰，和一个穿着西装、吊儿郎当的男人理论，脸都气红了。 “凭什么不让进啊？邀请函我也有！凭什么星云周刊的能直播，我们自媒体就不行？你们这是歧视！” 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小姑娘，规定就是规定，独家授权懂不懂？今天这场的直播权，归我们星云了，其他家啊，歇歇吧。” 这声音……时漾觉得有点耳熟。 程予风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沉声道：“周野，怎么回事？” 周野闻声转过头，看到程予风，立刻笑嘻嘻地说：“哟，程总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按规矩办事嘛。” “孟主编交代的，独家，不能让别的媒体乱播……”他说着，目光瞟过程予风身后的时漾，眨了眨眼，意味不明。 郝锦花看到时漾，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冲过来：“漾漾！你看他们！太欺负人了！” 这下轮到周野傻眼了，什么情况，这姑娘是程予风心上人的……朋友？ 时漾把郝锦花拉到身边，看向程予风，语气平静却带着质问。 “程总，这规定是怎么回事？我之前确认过，并没有禁止其他媒体直播。” 程予风目光扫过周野，周野立马缩了缩脖子，表示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予风这才看向时漾，语气冷淡：“临时决定的，这次发布会的头版头条和独家深度报道权，确实都给了星云周刊。” “为了加强宣传效果，暂时不开放其他直播通道。” 他顿了顿，像是补充，又像是刻意说给时漾听：“孟主编那边要求的，我觉得有道理。” 郝锦花气得跳脚：“这算什么道理！这不是垄断吗？漾漾为了这个发布会付出了多少心血，不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吗？” 程予风没看郝锦花，只是看着时漾：“宣传策略的选择而已，星云周刊的渠道覆盖更广，效果更好。” “效果好不好，不是应该由市场决定吗？” 时漾迎上他的目光，努力维持着冷静，“她是我的朋友，也是科技区很有影响力的UP主，她的直播能带来很多年轻的受众群体，这对‘心弦’是好事。” “程总，能不能通融一下，给她一个席位？” 时漾的与其并没有软下来，而是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这让一旁的周野心里又嘀咕起来。 这俩人是吵架了？果然是仗着我们程总的喜欢才敢这么说啊！ 程予风看着她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眼神深了些，刚要开口…… 一个优雅而带着笑意的女声插了进来：“予风，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孟语棠款款走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程予风的胳膊，姿态亲昵。 她像是才看到时漾和郝锦花，微微颔首：“时总监也在？这位是？” 第三十六章 我来做测试者 郝锦花看着这阵势，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她扯了扯时漾的袖子，小声说：“漾漾，算了算了，我不播了，你别……” 她不想时漾为了她去求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看就不好惹，奇怪了，她怎么把手搭在程予风胳膊上了？ 时漾却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孟语棠，语气不卑不亢：“孟主编，这位是我的朋友郝锦花，是知名的科技博主。 “她的直播对发布会宣传很有帮助，能否请您通融一下，给她留一个席位？不会影响星云周刊的独家报道。” 孟语棠的目光在时漾和程予风之间转了转，又看了看一脸不爽的郝锦花，忽然笑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 “既然是时总监的朋友，当然没问题，周野，去安排一下，给这位郝小姐一个最好的直播机位。”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时漾愣了一下。 孟语棠接着便晃了晃程予风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予风，这边没事了吧？那边有几个投资方朋友还想跟你聊聊合作的事，我们过去一下？” 她说着，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程予风就要走。 程予风看了时漾一眼，眼神复杂，终究没说什么，任由孟语棠挽着离开了。 周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往日里程予风对孟语棠是爱搭不理，今天竟然没有甩开她挽在胳膊上的手。 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程予风这家伙故意的，他想让时漾吃醋。 但反观时漾，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意味，根本就没有把刚才的场景放在眼里。 周野看着程予风离去的背景陷入沉思。 郝锦花凑上前：“这位先生，我能去看场地了吗？” 周野回过神，看了一眼时漾，笑眯眯道：“早说啊，你是时总监的朋友，我说什么也不会拦着的，我叫周野，认识一下？” 郝锦花转身看着时漾：“他也是你朋友？” 周野朝时漾做了个打招呼的姿态，时漾抿了一下嘴唇：“他是程总的朋友。” 什么意思？周野上扬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我是程予风的朋友，难道不算你的朋友？ 郝锦花嗤笑一声：“这样啊，那麻烦周先生借过一下，漾漾，你和我去看一下，我得挑一个好点的位置。” 说着，她拉起时漾从周野身旁路过。 周野只能满是尴尬的侧了一下身。 程予风啊程予风，我又跟着你遭殃了，你是天煞孤星吗？ 时漾带着郝锦花在场地里转了一大圈，终于选定了一个不是特别显眼的位置，但视线不错，此时陈潇潇走了过来。 “漾姐，我们最终版的测试版已经发你手机上了，最终再确认一下。” “好的，我看一下。” 时漾打开测试版，里面的内容也是焕然一新，较之以往的版本，这次新增加了一个权威的心理测试。 时漾看着那个测试，手指僵在空中，她始终没有点开。 郝锦花看着时漾的犹疑不定，问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这个测试可以帮你匹配到适合的人，你难道现在还没有做过测试吗？” “没有，新版的APP第一个进行测试的是部门的一对情侣，而且这次发布会上他们两个人要进行展示，我……没有做过测试。” “不是吧……漾漾，你可是这个项目的开发者，你怎么不亲自去试试呢？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匹配者了。” 时漾有些害怕，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难道真的找到与自己各项数据都匹配的人，就能让自己产生感情吗？ 郝锦花：“你不会在害怕吧？” “棉花，我就是在想，人类的情感真的可以通过大数据测算来进行匹配吗？” “不是，漾漾，你想什么呢？这可是你花心血研究出来的东西，你怎么会产生怀疑呢？” “况且你不是说了吗，大数据只能给予人们一种选择而已，又不是非要按照既定的目标进行匹配。” 她一手拍在时漾肩膀上：“你要有信念感啊！” 时漾耸耸肩：“没事，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对自己研究的东西当然有信心了。” 陈潇潇刚想说些什么，此时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这么突然吗？不是，那现在让我们上哪里去找人呢？” “喂？听得见说话吗？” 陈潇潇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时漾的心又一次提到嗓子眼。 “怎么回事？” “漾姐，刚才有一对情侣，说女方崴脚了，来不了，我们原本定好的十对情侣现在就剩九对了。” 郝锦花：“崴脚了又不是手不能动，说不来就不来了？这样太没有契约精神了！” 时漾反倒松了口气，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这次“心弦”发布会她让陈潇潇从老用户里征集十对从APP里结识的情侣进行现场展示，除了颜蕊和贺行轩是自己人，其他的都是从数据库里选的。 “漾姐，我现在去数据库里再看看，马上联系其他人。” “不用了，”时漾摆摆手，“最后一个展示者，我已经有人选了。” “谁啊？” “我自己。” 陈潇潇惊呼一声：“天哪，漾姐，你什么时候又谈恋爱了？” 时漾笑笑：“我没有谈恋爱，就我自己一个人，我是想着其余的九对都是已经知晓的情侣，那么我如果作为单身的用户，通过录入自己的数据，看看能不能匹配到合适的人选。” 时漾已经考虑好了，导师既然要来参加发布会，那么何不趁机在发布会上将自己的测试结果公布。 她就不信了，茫茫人海里，肯定有和自己高度契合的人选。 她坚信那人肯定不是程予风。 陈潇潇欣喜道：“妈呀，漾姐这是要借着给自己征婚了？” “什么征婚，就是测试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快。” 郝锦花拉住她的手：“漾漾，看来你终于要走出这一步了，说不定能和你契合的人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人，你的春天要来了！” 陈潇潇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分享在部门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部门所有人都很兴奋，他们很想看看能和时漾匹配的究竟是什么人。 时漾暗暗对自己说，怕什么，就趁这次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第三十七章 暗藏危机 “心弦”发布会定在上午十点，时漾五点就起床了。 事实上，整个团队的成员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失眠，每个人的睡眠都不足三个小时，一整晚都在祈祷发布会顺利进行。 简单吃过早餐，颜蕊将最后的PPT汇报发给了时漾。 除了PPT展示，此外还找人做了视频介绍。 时漾一一检查后，才去卫生间开始洗漱。 粉底打得比平时更白净些，遮住了昨晚没睡好留下的黑眼圈。 口红选的是正红色，没选平时常用的豆沙色，这个颜色更压得住场子，衬得她皮肤更白，气场也一下子上来了。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个低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线条清晰的锁骨。 耳朵上戴了副小巧的珍珠耳钉，既不夸张，又添了点精致。 最后，她换上提前熨烫好的白色西装套裙和高跟鞋，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时漾站在镜子前长长输了口气，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衣着得体，表情冷静，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挑不出一点错。 很好，这就是她今天需要的铠甲。 准备好一切后，时漾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但思索一番后，她有默默放下。 她心有余悸。 先前也是这样一个早晨，她开车去发布会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拿起车钥匙又仔细端详一番，这次应该不会这么点背吧？ 时漾心里嘀咕，嘲笑自己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犹豫半晌，她最终还是放下了车钥匙，打开了叫车软件。 好在时间尚早，虽然是早高峰，但时漾并没有那么着急，订单显示排队二十分钟，她等得起。 可刚一下楼，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楼下。 透过玻璃，时漾看见今天是程予风亲自开车，此时她避无可避，已经不能假装看不到了。 程予风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时漾将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面无表情走了过来。 “程总，我叫车了。” 程予风轻扯嘴角：“你的车显示还有十五分钟，并且司机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时漾看向他，这家伙一大早就是来给她添堵的吗？ “那程总就能保证我的安全了？” “你是我的员工，况且今天日子对整个公司来说都万分重要，我必须保证把你安全送到。” 末了，他又道：“时总监今日没开车不就是为了安全吗？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前的车祸还是给你留下了阴影。” 时漾不知可否，只是没想到程予风竟将她的心思猜的如此准确。 手机上的订单卡在了十五分钟上面一动不动，时漾索性点了取消，利索地拉开车门。 刚坐下，程予风便将身子倾斜过来。 时漾微怔，抬眸撞进了他深邃的瞳仁里，程予风身上的木质冷调香味袭来，她有些晃神。 原来程予风只是想把她手中的电脑拿下来放在后面。 同时伸手将安全带拉了过来。 所有无意识的撩拨都和霸总小说中描述的一样，时漾想起郝锦花的话，说程予风是属于强制爱这一款的，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时总监今日心情不错，”程予风启动车子，“晚上的庆功宴我已经安排好了。” “程总破费了，不过晚上我可能……” “钟老师也去。” 不待时漾说完，程予风接过话，给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好。” 时漾看向窗外，也无所谓了，反正“心弦”项目平稳运行后，自己就要辞职了。 她这两天考虑的许久，如果云城没有自己发展的机会，那么她就打算去外面看看，正好逃离一下原生家庭。 这些年自己攒了不少钱，如果去外地发展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一路无话。 凤山酒店宴会厅外，红毯铺地，媒体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 今天“心弦”2.0的发布会，因为乘风科技新总裁程予风的神秘背景和惊人履历，吸引了远超预期的关注度。 当程予风的黑色迈巴赫稳稳停下，他身着深灰色西装下车的那一刻，记者们瞬间蜂拥而上，闪光灯噼里啪亮成一片，几乎要盖过清晨的阳光。 “程总！看这边！” “程总，首次在国内公开亮相，有什么想说的吗？” “传闻您是乘风科技背后的掌权者，是否属实？” “程总，关于‘心弦’系统未来的市场规划……” 问题一个接一个，尖锐而直接。 程予风面色沉静，并未过多停留，简短地回应了一句“谢谢大家关注，更多细节稍后发布会上会公布”，便步伐沉稳地朝内场走去。 时漾被人潮挤到了一边，看着乌泱泱的记者，她皱着眉头，这些记者难道都是孟语棠找来的？ 只是一个软件的发布会而已，这弄得和明星见面会一样。 时漾抬步往里走去。 对她而言，今天的主角是“心弦”，而不是任何个人。 她立刻投入最后阶段的检查，确认PPT播放、音响设备、产品展示台、以及给媒体和嘉宾的礼物包是否全部到位。 每一个细节都亲自过问，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外面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程予风应付完门口的记者，走进场馆，目光下意识地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便看到正在和工作人员低声交代什么的时漾。 他脚步微顿，正要朝那个方向走去，一个身影却拦在了他面前。 “予风。” 孟语棠今天穿了一身香槟色高级定制礼服，妆容精致，气场全开。 她笑容得体地挽住他的手臂，亲昵道：“今天的媒体阵仗还满意吗？我可是把圈内有影响力的几家都请来了，务必保证这次发布会宣传到位。” 程予风目光从时漾身上收回，淡淡应了一声：“嗯，辛苦了。” 他试图抽出手臂，孟语棠却挽得更紧。 “跟我还客气什么。” 孟语棠笑着，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可最终程予风还是甩开了她的手朝时漾走去。 孟语棠压下心底的尴尬，她不记得这是程予风第几次甩开她的手了。 那日她挽着程予风的胳膊从时漾面前坦然离开时，她内心还存有一丝侥幸，可当走到没人的地方时，程予风还是甩开了她的手。 此时她盯着程予风，他对时漾那般热情，但时漾却带着疏离。 人家根本就不正眼看你，居然还上赶着追求人家？ 这时，一条信息发在了孟语棠的手机上。 【孟主编，都准备好了，按计划进行吗？】 孟语棠不禁握紧了手机，再此抬眸看向程予风，他和时漾靠得更近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给对方回复过去。 【按计划进行。】 第三十八章 你是为了治病吗 发布会还剩十分钟时，主持人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是云城电视台新闻王牌主持人苏曼，时漾也没想到宣传部居然这么厉害，可以请到她。 “尊敬的各位来宾，我们的发布会马上开始，请大家尽快就坐。” 众人瞬间噤声，在看到苏曼的那一刻，大家都小声议论，乘风科技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公司，居然能请到苏曼。 苏曼的出现无疑给发布会又增添了几分重量和关注度。 时漾手心微微冒出冷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陈潇潇此时过来帮她检查身上的的耳麦。 “漾姐，放心，所有工作都弄好了，解下来就看你的了。” 时漾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点头。 十点一到，开场音乐响起，灯光璀璨，座无虚席。 业界精英、媒体记者、投资人目光齐聚台上。 乘风科技的介绍视频一播完，苏曼便开始第一轮串场，在说完开场词后，她声音嘹亮道：“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心弦’设计者时漾登场！” 在众人的掌声雷动中，时漾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舞台中央。 站定之后，她朝台下看了看，程予风端坐在正对舞台中央的位置。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眉骨立体，鼻梁高挺，今日他没有系领带，衬衣领口随意解开了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刻板。 他随意靠在椅背上，姿态轻松，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紧盯着台上的人，目光沉静而锐利。 而挨着他的便是孟语棠，她转头看向程予风，却发现那眼神中带着赞赏，还有不易察觉的欲望。 不远处的郝锦花对着时漾挥了挥手，时漾点头微笑。 而导师钟秉文被安排在程予风身后的位置，对上导师坚定的眼神，时漾瞬间感到镇定许多。 但在靠边的位置，她却看见赵世诚也来了。 时漾内心沉了沉，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攥了攥出汗的掌心。 灯光打在她身上，有些发烫。 但很快她将精力转向屏幕，开始有条不紊介绍“心弦”2.0的具体情况。 从研发理念到核心算法，从升级后的功能到新推出的情感监测手环，她的声音起初带着紧绷感，但随着讲解深入，时漾逐渐找回了状态，语气变得流畅而自信。 程予风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她，他看着时漾在舞台上散发的光芒，眼神愈发深沉。 介绍完产品，紧接着便进入现场展示环节。 事先招募的九对情侣志愿者依次上台，连接上最新研发的手环，大屏幕上实时显示出他们的数据匹配度和情感契合程度。 主持人苏曼笑着控场：“感谢这些情侣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展示，相信大家对‘心弦’的精准度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话锋一转，苏曼目光转移到时漾身上。 “那么解下来，我们将进行最后一项特别的测试。” 此时，聚光灯再次打在时漾身上，苏曼的声音带着好奇：“让我们有情‘心弦’研发者时漾女士，她将亲自录入自己的数据，看看系统会为她匹配出怎样的缘分呢？” 时漾已经提前将自己的数据录入完毕，只等待与她相匹配的结果。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前排，戴着金丝眼镜的男记者却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 苏曼此时已经注意到他：“这位记者先生，我们还不到提问环节，请耐心等待。” 但那记者手中却出现了一个话筒，按理来说此时不应该出现话筒。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名记者。 苏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尖锐的提问之声打断。 “时总监，请恕我冒昧打断一下，”那名记者不卑不亢，“据我所知，您本人先前出了车祸，后被诊断出患有情感障碍，请问今天的这项测试，是为了给您的产品做宣传，还是说这是您治疗过程的一部分呢？” 这个问题像一个炸弹，瞬间引爆安静的会场。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猛地聚焦在时漾身上，比刚才的聚光灯还要灼热。 那些眼神充满着好奇、震惊和探究，甚至还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几下，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时漾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耳边传来清晰的电流声。 这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但没想到却以公开处刑这种最残酷的方式发生。 她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手腕上的检测手环疯狂示警，大屏幕上她的心率曲线骤然飙升，众人死死盯着那道曲线。 此时这个手环已经成了测谎仪，容不得时漾说半点谎言。 郝锦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关掉了自己的直播间。 后台的陈潇潇和部门其他人都瞪大双眼，这个意外显然让他们始料未及。 时漾僵硬了几秒钟，就在所有人都为她捏了把汗时，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不能自乱阵脚，绝对不能。 她抬起眼，目光中已经褪去了刚才的慌乱无措，重新凝聚起冷静的光。 “这位记者先生，”她开口，声音不算特别大，却清晰地压过现场的微微嘈杂，“首先，我很惊讶，一场科技产品的发布会，竟然会涉及到如此私人的医学问题。” 时漾眼神锐利：“我的个人健康状况属于我的隐私范畴，我不知道您是从何种渠道、以何种目的获取到这样的信息，但未经本人允许，公开散布他人隐私，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新闻报道的合理边界。” 台下安静了一些，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思索或认同的表情。 “至于您刚才的提问，我是否出于治疗目的进行测试，这同样也是我个人选择，并且我有权保留对您侵犯隐私行为的法律追究责任。” 那个男记者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下意识地朝孟语棠的方向瞥了一眼。 现场寂静一瞬后，又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媒体区后排响了起来。 “时总监，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心弦’是一款情感系统，但现在它的核心研发者却被爆出患有情感障碍……” 那女记者停顿一秒：“一个自己都无法感知和理解丰富情感的人，设计出来的系统真的可以让人信服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的还要刁钻，它直接质疑了时漾作为研发者的能力。 台下刚刚平复下去的议论声再次炸开。 而坐在前排的程予风，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脸色骤然变了。 第三十九章 霸气护妻 “对啊！这说的有道理啊！” “自己都没有感情，怎么做情感匹配系统？” “这不是骗人吗？这产品还能用吗？” …… 质疑声此起彼伏。 程予风捏了捏手中的笔，这个问题他太熟悉了。 他记得不久之前，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曾用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质问过时漾。 “你设计的婚恋系统，设计者却患了情感障碍，这样的算法，真的能算准人心吗？” 当时他是带着报复和刺痛她的心思问出的。 可如今，这句话从一个记者口中问出，在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这对于时漾来说是毁灭性的。 程予风的心脏猛地一缩。 台上的时漾自然也是晃神。 这个问题和当初程予风质疑她的问题一样，是巧合？还是别的？ 她下意识看向程予风，恰好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震惊。 不是他。 时漾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虽然他想报复她，但她对程予风的了解，他不会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孟语棠坐在人群中，她喝了一口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时漾抿唇看向记者，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但就在她准备开口之际，程予风却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 他起身的动作并不剧烈，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脸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一种迫人的低气压，一步步朝着舞台走去。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会场中显得格外清晰。 时漾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他要干什么？ 程予风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时漾身上，当他站在时漾身旁时，将她半护在身后。 他从时漾手中接过话筒，随即转身面向台下，目光如鹰隼般精准锁定那个提问的女记者。 “这位记者，你的问题，我可以代表乘风科技回答你。” 全场针落可闻，只有闪光灯还在疯狂闪烁，所有记者都在记录下这意想不到的转折。 “首先，‘心弦’系统的核心架构和基础算法，是时总监在她研究生期间，也就是出车祸之前，独立设计并完成的，这一点她的导师钟秉文教授可以作证，今天钟教授也来到现场。” 钟秉文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朝在场众人鞠躬致意。 “其次，车祸之后，‘心弦’2.0版本的迭代升级，是整个团队在时总监的带领下共同努力的成果，团队的每一位成员都具备顶尖的专业素养，他们的付出和努力不容抹杀。” 他的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不知这位记者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可有对系统整个研发情况进行过深入了解吗？” 那名女记者涨红着脸，紧紧握着手里的话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予风轻笑一声：“我想这位记者同志没有了解过的，不然也不会将一个人的健康情况拿出来，从而否定整个乘风科技的努力。” “这是一种非常不专业，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逻辑。” 程予风的话毫不客气，直接驳斥了女记者的论点。 那名女记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在程予风冰冷的注视下，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程予风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再次看向刚才刁难的那名男记者。 “至于刚才这位公开他人隐私的记者，”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怒意，“我现在代表乘风科技正式通知你，你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他人隐私。” “你对时总监造成的影响，乘风科技的法务部后续会跟进，我们将保留一切法律手段追究你的责任！” 那名男记者吓得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此时在后台，陈潇潇捂住了嘴巴，眼睛开始放光。 “我的妈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霸气护妻名场面？” 实习生林硕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我去，程总有点东西啊！” 郝锦花站在远处，激动地握住拳头，眼里满是“磕到了”的激动。 啊啊啊啊！程予风简直帅呆了！时漾啊时漾，你能拥有这样的男人还要什么自行车？ 太好磕了，程予风这波操作简直封神了好吗？ 哎，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关掉直播间了…… 时漾的心还是跳的很快，但已经不是刚才那种慌乱，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节奏。 程予风就那样毫不犹豫上台，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恶意的目光和尖锐的问题。 那样强硬，那样霸道。 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甚至身败名裂的可能，可他就这样冲了出来，将她从一片泥泞中拉出。 一种酸涩的感觉一涌而上，堵在喉咙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来，这样被人护着，竟然是这种感觉。 程予风最后看向全场，语气沉稳而有力：“今天的发布会，本意是想向大家展示科技的美好，对于刚才发生的意外，我深表遗憾，但我衷心希望大家可以将注意力放回到产品本身。” 说着，他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他将话筒再次递给时漾，同时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没事，有我在。 这时苏曼开口道：“哇，程总是当之无愧的霸总啊，刚才出现的插曲也能看出乘风科技是一家有温度的公司，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环节。” 程予风整理了一下衣袖，面无表情走到台下。 只是目光看向孟语棠时，露出了些许杀意，他盯着孟语棠半晌，随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孟语棠不敢看他，她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一旁的水杯也因为她太过紧张而不小心撞翻在地。 她慌乱捡起，一旁的程予风递上了一张纸巾。 “孟主编，小心点。” 孟语棠尴尬地接过纸巾：“没事，谢谢程总。” 台上继续刚才的环节，但孟语棠的思绪已经抽离出来，她有些不甘心。 她精心策划的一切，明明是要让时漾当众下不来台，也让程予风知晓时漾的病情，但现在却眼睁睁看着程予风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场面。 难道说，程予风一开始就知道时漾的病情？ 大概是了…… 孟语棠不禁苦笑，胸口那股妒火和挫败感几乎要让她失去理智。 程予风，你竟然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第四十章 最佳匹配 程予风维护完时漾走下去后，现场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和躁动。 主持人苏曼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她迅速调整状态，将流程强行拉回正轨。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小环节，想必大家此时对时总监的匹配结果是不是更加好奇了？” 台下响起一阵配合度极高的“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大屏幕上。 时漾深吸一口气，她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大屏幕，此时后台的系统已经在读取她的数据。 苏曼不断活跃气氛：“大家可以看到，时总监的心跳还是有些许起伏，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心弦’系统足够智能，能够排除短期的情绪干扰，找到最本质的契合。” 很快，大屏幕上开始跳出匹配结果。 由于初始设定的匹配范围是全国范围内的，第一轮筛选出与时漾匹配度达到90%以上的用户头像依次排列出来，有36人。 时漾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么多匹配度高的人，应该能够分散注意力，不会聚焦到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她对着话筒，语气平稳道：“看来‘心弦’在全国范围内替我找到了不少契合的朋友，麻烦我的小伙伴将匹配范围缩小到云城本地。” 时漾想着，同城范围内人会更少。 后台负责操作的林硕立刻执行命令。 屏幕上的头像迅速消失，重新进行本地计算和排序。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屏幕。 几秒钟后，屏幕定格。 一个巨大的、惊人的数字猛地跳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大屏幕的中央。 【匹配度：99%。】 “嚯！” 台下众人爆发出惊呼声。 后台的团队更是一惊，颜蕊瞪大双眼看着那个数字，要知道她和贺行轩的匹配度也就95%。 陈潇潇：“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啊，居然和漾姐能有这么高的契合度，林硕，赶紧调出用户信息！” 时漾本人也被震惊到了，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当林硕调出用户信息时，那个头像让时漾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纯黑色的头像，和程予风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并且用户名更是一个简单的姓氏拼音。 g。 程！ 时漾转身看向第一排刚刚坐下不久的男人，程予风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直到接收到时漾递来的目光，他正大光明迎上她的视线。 他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带着得意与挑衅的笑容。 郝锦花也在此时震惊，因为这个头像她也认识。 我滴个神啊！这要不是程予风，我直播倒立洗头。 周野在内心不断鼓掌，哥们儿，还得是你啊！ 苏曼也有些微怔，带着好奇的语气：“99%，这个数字太令人震惊了，这位用户名叫g的先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来到我们活动现场呢？” 台下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大家左看右看，交头接耳，都在猜测这个g到底是谁。 很多人已经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程予风，毕竟这个姓氏与他相同，再加上刚才他在台上的表现，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孟语棠扶住额头，她身子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因为这个头像和用户名她太熟悉了。 不是程予风又是谁呢？ 时漾站在台上，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体内涌动，她脸颊发烫得厉害。 她死死盯着程予风，用眼神疯狂示意：不要站起来，求你！ 她宁愿这是系统出现了BUG，宁愿这是个乌龙。 在所有人的面面相觑下，在时漾几近绝望的目光中。 程予风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从容不迫地再次起身。 时漾像泄了气的皮球，这家伙居然站起来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台上快要石化的女人，声音清晰而沉稳地响起。 “是我。” 程予风再次走上台，时漾快步移到他身旁，放下话筒在他耳边低语。 “程予风，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闹啊，我这是在给时总监的心血加分啊，”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放心，你就配合我接下来的操作就行。” 他再次拿起话筒：“各位，这个结果也是让我没有想到，不过，既然系统安排了，我想这便是缘分。” “之前，我也通过时总监的导师钟教授了解到了她的病情，钟老师一直很关心时总监的康复情况。” 说着，他看向台下嘉宾席的位置：“钟老师，不如您亲自上来和大家详细说明？”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钟秉文身上。 他走上台，接过话筒，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语气温和地介绍了时漾的情感障碍病症，以及和她主治医师定的治疗方案。 “说实话，原本今天这个场合不应该讨论我学生的病情，但刚才那位记者已经说出来的，我想没什么好遮掩的。” 说着，他看向时漾：“我的学生，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时漾终于有所释怀，向导师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台下的人听完恍然大悟，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原因，刚才的质疑和看戏的心态，渐渐转为了理解。 钟秉文讲完，将话筒递还给程予风。 “所以，今天这个意外匹配结果，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机会，一个验证‘心弦’系统是否能够超越冰冷的数据，温暖人心的机会。” 他再次看向时漾，眼神温柔。 “如果能通过这个系统让时总监重新燃气心动的信号，那么这才是‘心弦’被研发出来的最大意义。” 郝锦花啧啧称奇：“这就上价值了？这格局就这么被打开了？” 此时周野凑到她跟前：“时总监这是因祸得福啊！我哥们儿就是厉害！” 郝锦花白了他一眼：“切！这系统是漾漾设计出来的，还是漾漾厉害。” 周野看了看她，抿唇没说什么。 程予风满意地看到舆论彻底转向，他这才慢悠悠，带着点“无奈”和“牺牲”的表情看向时漾。 “所以……时总监，为了科研，为了更多可能需要帮助的人，也为了证明你的系统确实有效，要不要勉为其难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 画风突变，台下的人瞬间两眼放光，这怎么和大型求婚现场一样？ 这两个人也太般配了！越看越般配！ 时漾骑虎难下，她看着程予风得意的表情，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那就谢谢程总了。” 第四十一章 时总监，你走不了 时漾着实没有想到，“心弦”发布会居然是以程予风“上价值”而收尾的。 但唯一让她内心有起伏的是，情感障碍这个病公之于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揭开了她的秘密。 并且今日来了很多媒体记者，当时漾回到后台的时候，陈潇潇便将手机递给她，说网上已经开始讨论她的病了。 头条热搜第一个词条是“情感障碍”，第二个是“海归霸总为女友撑腰”，而本来应该关注的“心弦”APP，却摆在了第十五的位置。 时漾叹了口气，随即将手机合上。 但一个扎眼的消息此时还是发在了她的手机上。 方岚：【时漾，你今天真是够丢人的！】 她盯着那条消息三秒，之后删除。 可偏偏这时又一条消息发来，她打开一看，几个月都没有联系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发来了消息。 时耀：【闺女，新闻我看了，你什么时候得的病？】 时漾被气笑了，之前出车祸时，时耀正在国外带着女演员见一个导演，回国后都没能来看她。 只是说让她好好养伤，还打过来一笔治疗费。 时漾盯着那条信息想了想，于是回复了一下。 【出车祸后就生病了，脑子被撞坏了。】 时耀秒回：【嚯！脑子怀了还能做科研，我闺女就是厉害！】 时漾：…… “叮”一声，时耀二话不说给她转过来一笔巨款。 附言四字：【好好治病。】 时漾索性将手机关了，扔在了包里。 场外又想起了一阵掌声，程予风在众人注目下完成了总结讲话，已临近中午，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引导来宾前去就餐。 郝锦花穿过人群找到后台，一眼便看见时漾。 “漾漾，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直播咋样了？” 郝锦花撇撇嘴：“哎，我一看那记者要找茬，半中间把直播间关了，谁知道后来程总上前给你解围，苍天啊，我错过了什么！” 时漾拉拉她的手：“其实你不用关的，就算没有你的直播，还有别人的直播，消息早都出去了，不然还能给你收获一波流量。” 郝锦花故作生气：“你说什么呢！那记者不怀好意揭你隐私，我作为你的嫡长闺，我可不能为了涨粉而毫无下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时漾莞尔，眸中化开一池春水。 “还是我们家棉花对我好，”说着，她靠在了郝锦花的肩膀上，不知怎么了，鼻子微微一酸。 郝锦花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那记者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你的隐私，这太可怕了，漾漾，我建议你去医院问问，看是不是有病例泄露。” 时漾黯然：“应该不会，知道我病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现在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今天多亏了程总，你是不知道他在台上维护你的时候有多帅，你这可是欠人家一个人情了。” 时漾不语，难道真的要让程予风帮自己治病？ 明明自己已经决定要离开乘风科技了。 此时，钟秉文找到了后台。 “时漾。” 她转身：“钟老师。” 郝锦花也热情打招呼：“钟老师您好，我是时漾的大学同学，我叫郝锦花。” “你好。” 钟秉文眼中暗含忧思：“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我原本的意图是想让予风帮你治疗的，但是……” “我没事，”时漾依旧含笑，“只是我想问老师一个问题，我的病是您告诉程总的吗？” 钟秉文思索一番：“时漾，这件事老师确实应该给你道歉，先前在国外我想给你找找这方面的专家，被予风知道后，他追问一番，我才说了实话。” “但是予风那孩子的人品我是了解的，他肯定不会和别人说，今天这记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可别怪予风。” 时漾点点头：“放心吧，老师，您不用给我道歉，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 “所以时漾，现在你已经找到和你相匹配的人了，我会和你的主治大夫再进一步沟通，我们尽快把方案定下来。” 时漾有些犹豫：“老师，我确实没有想到程总和我的匹配度居然这么高，只是我不太想麻烦他。” 钟秉文笑笑：“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我看他求之不得。” 郝锦花：“漾漾，我觉得钟老师说的有道理，既然程总都答应了，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况且你和程总先前……” “棉花！”时漾打断她的话，她还不想让钟秉文知道她和程予风之间的关系。 郝锦花识趣话锋一转：“呃，我是说你和程总也是上下级关系，沟通起来也方便的。” 时漾：“可是，我原本想着发布会结束后，我就辞职的。” 钟秉文：“辞职？为什么？是待遇不好？” 时漾刚想回答，只听见身后一道冷声响起。 “恐怕时总监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几人闻声回头，看到程予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挺拔，眼神却落在时漾身上。 时漾的心猛地一沉。 程予风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钟教授和郝锦花，最后定格在时漾有些发白的脸上，掷地有声。 “刚才发布会上的事情，媒体已经全都发出去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心弦’系统治疗情感障碍的可能性，以及……”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时漾的眼睛，“以及盯着看，时总监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这个天选匹配对象，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信号。” 他的话说得直白又气人，时漾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是气的。 “程予风你……”她想反驳，却被他打断。 “这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了，时漾。” 程予风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 “这关乎整个‘心弦’项目的信誉，关乎乘风科技的未来投资方向，甚至关乎很多同样受困于情感问题的人会不会对科技手段产生信心。” 时漾怔然，这价值上的也太大了吧！ 莫名其妙！ 郝锦花则在一旁暗暗给程予风竖起了大拇指。 啧啧啧，这张嘴可太会说了。 “你现在辞职，一走了之？”程予风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外界会怎么想？他们会说，‘心弦’根本没用，连研发者自己都不信，治不好就跑了！” “到时候，项目黄了，投资撤了，团队的心血毁了，这些责任，你负得起吗？” 时漾：？？？ 第四十二章 警告 一连串的反问让时漾有些晕头转向，她就是研发了个程序而已，怎么弄得现在和犯罪了一样？ 但仔细想想，程予风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这些责任她当然负不起，她比任何人都在乎“心弦”，在乎团队的努力。 时漾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又被程予风拿捏了，他明明知道她在乎什么，就用什么来绑住她。 她看着程予风，看着他眼底那抹清晰又带着算计得逞的光。 “你这是道德绑架！”时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随你怎么说。” 程予风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无赖。 “反正，在治疗没有出一个明确的结果之前，或者说……”他指了指时漾戴着的情感监测手环，“它没有测出什么之前，你这个核心研发者兼首席体验官，哪儿也别想去。” 郝锦花深吸一口气，眼角弯了起来。 妈呀，这不是强制爱是什么？这也太好磕了！ “漾漾，我觉得程总说的很有道理，”郝锦花晃着时漾的手，“你就看在他这么有牺牲精神的份上，答应了吧。” 时漾皱眉：“他？牺牲？” 郝锦花带着奸笑小声附耳道：“对啊，程总可是牺牲了他的色相啊，你这放着帅哥不要，你还想闹哪样？” 时漾拉下脸：“好棉花，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倒是想要，可人家程总看不上我啊，”郝锦花扬声，“哎呀，要是我得了情感障碍，我也得找个帅哥帮我治治。” 时漾：…… 钟秉文笑着摇摇头：“时漾，听老师的话，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就是重度抑郁症了，到时候更麻烦。” “这样，我在云城多待几天，等和你的主治医师把方案确定下来我再走。” “老师，我……” “别想太多，治病最重要。” 时漾看着程予风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憋屈又无奈。 她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最终，所有的反抗和委屈，都化成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她凑近程予风，压低声音道：“程予风，你真够混蛋的。” 这话几乎是默认了。 她走不了了。 程予风听到她这句话，嘴角微不可查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混蛋就混蛋吧，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合作愉快，时总监。” …… 程予风出来时，脸上恢复了一惯的冷漠，甚至带着压抑的愤怒。 周野背着设备站在门口瞭望。 看见程予风大步流星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喂！哥们儿！忙完了？一起吃午饭啊？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 “你们孟主编呢？”程予风直接打断他，声音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戾气，吓得周野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周野被他这语气和眼神惊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指了指宴会厅旁边的西餐厅方向。 “主编她好像和几个老板在那边餐厅聊事情呢……你咋了？出什么事了？” 程予风没理他，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就朝着西餐厅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避让。 西餐厅内，孟语棠正和几位广告投资商谈笑风生，举杯换盏，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突然，餐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发出的声响打断了里面的和谐气氛。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只见程予风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目光迅速锁定孟语棠的位置，然后径直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其他人错愕的目光。 他一把抓住孟语棠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瞬间皱起了眉，酒杯里的酒都晃了出来。 “程予风？你干什么？！”孟语棠又惊又怒，试图挣脱。 程予风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和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骇人的冷意：“你，出来一下。” 说完，几乎是不由分说强行将孟语棠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拽着她朝餐厅外走去。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不远处另一个座位上的赵世诚看了个正着。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 他立刻拿出手机，对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飞快地拍了几张照片。 他看着照片，恶意地揣测着两人的关系，想着怎么给程予风添堵。 他于是这几张照片通过微信给时漾发了过去，还附带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时小姐，看看你这位心上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看来对你也不过如此嘛。】 正在休息室心烦意乱的时漾听到手机提示音，拿起来一看，是赵世诚发来的消息和照片。 照片里，程予风的确正抓着孟语棠的手腕，两人姿态看起来确实有些拉扯不清。 只是程予风面色阴沉得可怕，时漾一时半会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他才离去不久啊，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愤怒？ 时漾已经没有过多精力猜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直接打字回复赵世诚。 【赵总真是闲得发慌。有这功夫偷拍别人，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你自己的烂摊子。】 时漾听说赵世诚最近又去了法院，他前妻将他所有家暴的证据通通上交，要求分割他一半臣财产。 怼完，她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餐厅外的走廊角落。 程予风松开了孟语棠，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她：“孟主编，时漾病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语棠揉着发红的手腕，心里又气又委屈，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程予风，你发什么疯！什么病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程予风冷笑一声，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孟语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今天那个记者不是你安排的？你不知道她的病情，会让人问那种话？” “你少血口喷人！”孟语棠提高了音量，眼神却有些闪烁，“记者提问那是他们的工作自由！我怎么可能知道时漾有什么病？你凭什么怀疑我？” 程予风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慌乱，看到她下意识避开他视线的动作。 根本不需要她亲口承认，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孟语棠，”程予风的声音带着失望和警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事，时漾的事，都跟你没关系。” “别再搞这些小动作，否则，别怪我不顾念这么多年的情分。” 说完，他不再看她那副欲盖弥彰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开，留下孟语棠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 第四十三章 亲密治疗 发布会还未结束时，程予风便让助理何文去查这两个记者，发现这两个记者在前一天都去星云周刊，待到很晚才出来。 程予风发消息问过周野，周野说这两个记者他没有见过。 再加上那名男记者被时漾质问之时，他心虚的眼神所瞟向的方向，程予风依然确定这是孟语棠安排的。 但孟语棠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程予风依旧站在酒店走廊外，眼前是一块硕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能看到他额间皱弯的眉。 …… 孟语棠铁青着脸回到餐厅座位，刚才和程予风对峙的屈辱感和被他看穿的恐慌还在心头翻涌，让她完全没了应付桌上那些老板的心情。 她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那股邪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 赵世诚端着酒杯，脸上挂着那种自以为是的笑容，一屁股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孟主编，脸色不太好啊？怎么，和程总聊得不愉快？” 孟语棠懒得搭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道：“赵总有事？” 赵世诚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反而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就是想说，孟主编上次好心把我和时漾的行踪透露给程予风，没想到啊，好心没好报。” 孟语棠怔然，她低估了赵世诚在云城的地位，没想到已经被他知道了。 赵世诚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煽风点火。 “孟主编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在想你这片心意，怕是白白浪费了，人家根本不领情，还反咬一口吧？替你不值。” 孟语棠猛地转过头：“赵总，我很感谢您的不追究，但这是我和程总两人之间的事，您无权评论” “孟主编不必激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看，现在程予风眼里只有时漾，把你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你就真能咽下这口气？” 他往前又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要不咱们合作？你想得到程予风，我想得到时漾，各取所需，一起想想办法，把这两个碍眼的人搞垮？” 孟语棠的心猛地一跳。 搞垮时漾？这个念头在她最阴暗的角落里不是没出现过。 尤其是刚才被程予风那样羞辱之后，那股邪恶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但是…… 她看着赵世诚那双充满算计和贪婪的眼睛，心里一阵厌恶。 和这种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孟语棠再怎么样，也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更不想和赵世诚这种烂人扯上关系。 万一事情败露，她的名声和事业就全完了。 “赵总，”孟语棠冷笑着，语气里满是鄙夷，“您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对您的‘合作’，没兴趣。” 她说完，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就要走，多一秒都不想再跟这个人待在一起。 赵世诚看着她的背影，也不阻拦，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提高了一点音量，确保她能听见。 “孟主编，话别说得太满。” “有时候啊，光靠你自己，是扳不倒你想扳倒的人的。等你想明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孟语棠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餐厅。 赵世诚的话像一颗带着毒性的种子，虽然被她拒绝了，却还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心田最阴暗潮湿的角落。 搞垮时漾…… 这个念头，一旦被点燃，就很难再彻底熄灭了。 “心弦”发布会结束当天便迎来了一波巨大的流量，下载用户数陡然提升，手环的预定数也破万。 时漾和公司申请，给部门的小伙伴放了一周假，公司有什么事都由她自己来处理。 当她顶着疲惫的身体来公司上班时，刚在工位坐下，准备处理积压的文件，何文就敲门进来了。 “时总监，早。” 何文表情有点微妙。 “早，何助理，有事？”时漾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程总交代，给您额外批三天带薪假，让您今天开始就不用上班了，回去好好休息。” 何文说得有点小心翼翼，毕竟这位时总监的工作狂属性全公司都知道。 时漾愣了一下：“给我放假？为什么？我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呢。” 何文赶紧解释：“程总说，发布会后续的常规工作让其他部门跟进就好，‘心弦’项目组既然都放假了，您作为核心，更应该彻底放松一下。” “这是程总的原话。” 时漾皱起眉，觉得程予风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但没等她细想，手机就响了，是导师钟秉文。 “时漾啊，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和张医生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你准时过来复诊，制定一下后续的治疗方案。” 钟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蔼。 时漾这才反应过来，程予风给她放假，根本不是让她休息，是要押着她去看病！ 她心里一阵憋闷，但又没法反驳导师，只好应了下来：“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明天准时到。” 挂了电话，时漾看着一脸“您就从了吧”表情的何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假都批了，导师也约好了，她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时漾准时到达医院心理科。 刚走到诊室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程予风也到了。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黑色衬衫，领口依旧随意解开两颗，下身是条休闲长裤，但那股子吸引眼球的气质一点没变。 看到时漾，他挑了挑眉，站直身体：“还挺准时。” 时漾不想理他，径直去敲诊室的门。 主治医师张医生和钟教授已经在里面了。 寒暄过后，张医生先给时漾做了一系列的量表测试和生理指标监测。 结果出来，张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 “时小姐，从数据上来看，你的情感淡漠核心症状，目前并没有明显的好转迹象。” 他指着图表上的数据：“而且，你的压力指数和焦虑水平都非常高，这很不利于康复，甚至可能加重症状。” 时漾的心沉了下去，她最近确实压力很大。 钟秉文担忧地看向她。 程予风靠在旁边的检查床上，双手环胸，听着医生的话，眉头也微微蹙起。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所以我们之前讨论的情感刺激疗法，需要更深入，更直接一些。单纯的陪伴和普通互动，看来强度不够。”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看向时漾和程予风：“我们可能需要尝试一下‘亲密行为治疗’。” 第四十四章 心动是唯一标准 “亲密行为？”时漾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张医生尽量用专业的口吻解释，“就是通过一些逐步升级的亲密互动，来直接刺激你的情感和生理反应系统，尝试唤醒被压抑的情感需求。” “比如拥抱，亲吻，或者……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诊室里安静了一瞬。 时漾苦笑着扶住额头。 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那不就是…… 程予风倒是听得一脸坦然，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感兴趣的弧度，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时漾。 仿佛在说“哦？还有这种好事？” 张医生赶紧补充：“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双方完全自愿的基础上，尤其是时小姐你的感受最重要！” “我们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的治疗方向，具体实施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开始，完全由你们两位自己商量决定，绝对不能勉强。” 时漾下意识就想拒绝：“医生，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能不太……” “我觉得医生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 程予风突然开口，打断了时漾的话。 他站直身体，走到时漾身边，一副完全为治疗考虑的正经模样。 “时总监，‘心弦’项目现在势头正好，全网都在关注后续发展，尤其是你的‘治疗’进展。” 他故意加重了“治疗”两个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这已经不单单是你个人的事了，关系到项目的口碑和公司的业绩。如果我们能成功证明‘心弦’系统能辅助治疗情感障碍，这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意义重大。” 他又开始扣大帽子。 时漾气得想咬他：“程予风！这是治病！不是你的商业表演！” “治病和商业效益并不冲突啊。” 程予风一脸无辜，甚至还有点委屈。 “我也是为了公司着想。而且，医生也说了，完全自愿，绝不勉强。” 他嘴上说着“绝不勉强”，但那双眼睛却明晃晃地写着“你最好自愿”。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痞气和无赖。 “再说了，时总监，和我试试亲密治疗你很吃亏吗？说不定感觉还不错呢？” 这话简直不要太不要脸！ 时漾的脸开始覆上一层红晕，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她瞪着他，恨不得在他那张俊脸上挠出几道印子。 钟秉文在一旁看着两人这“互动”，虽然觉得程予风这小子手段有点赖皮，但好像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点？ 他干咳两声，打圆场：“时漾，予风说的虽然直接了点，但也不无道理。当然，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身体是你自己的，千万别有压力。” 张医生也点头：“是的，时小姐，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我们还有很多其他保守的方案可以选择。” 程予风立刻接话：“张医生，钟老师，为了时总监的健康，也为了项目的长远发展，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治疗。” “至于时总监这边……”他有意拉长语调，“我相信她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他又把公司的利益和她绑在了一起。 时漾看着他那一副“我为公司扛大旗”的正义凛然模样，再听听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和暗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程予风挖好的坑里，怎么爬都爬不出来。 拒绝？那就是不顾公司利益，不顾团队心血。 同意？那不就是羊入虎口，正中这个混蛋下怀！ 她看着程予风那双带着笑意，却又笑里藏刀的眼睛，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最终，她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狠狠地瞪了程予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考虑考虑。” 这话听起来像是妥协的前奏。 “随时恭候，时总监。” 他语气轻快，带着十足的放荡不羁和志在必得。 时漾此时还有个疑问，于是道：“张医生，如果我接受了这个方案，要怎么确定这个方案对我有效呢？” 张医生：“是否有效除了配合做一些心理测试以外，最重要的是你要扪心自问一下，看看自己是否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时漾了然，要说现在随便找一个结婚生子，她也不是做不到，但要心甘情愿却很难。 程予风：“所以最终是否有效，那就要看时总监能不能对我动心？” 他说的那样直白，时漾猛然朝他看去。 张医生笑笑：“可以这么说。” 钟秉文：“予风啊，你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时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她算是看清这个治疗的本质了。 想想上一次对程予风动心还是十七岁的时候。 那动心之后呢？难不成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时漾沉思，程予风只是来帮我治病的，就算对一个陌生人动心，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吧。 程予风像是看出时漾的顾虑：“时总监不必紧张，你现在是一个病人，重要的是治病，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等你病好再说。” 张医生说着又调出了一张每日明细，上面的内容顿时让时漾瞠目结舌。 “你看看这张时间表，有需要调整随时和我说，但你们两人要保证必须做到，否则效果减半。” 时漾盯着那张明细表有些绝望。 只见那张表上列出了从早到晚两人要完成的事项。 比如，早上程予风要将对方唤醒，两人要共同吃早餐；下午要去公园或者街边散步；晚上要一起做晚餐，睡前还要分享今天的心得…… 等等一系列的内容看得时漾头昏眼花，每天要做的事情还都不一样。 时漾：“医生，您这日程表设计的，不就是要我们俩住到一起吗？” 这和婚后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张医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可以试着同居。” 时漾：…… “你放心，这是我们心理学上治疗的合规方式，绝对没有夸张。” 程予风低声轻笑：“我不介意，如果时总监介意的话，我们的治疗方案可以再调整。” 时漾抿唇，像是有些赌气地说：“程总要是没有意见，那我也没有。” 干脆利落的答复，让程予风微微有些惊讶。 “好，”程予风点点头，“那就看看是你搬到我家，还是我去你家住。” 时漾坦然：“到时候再说吧。” “行，都听你的。” 第四十五章 算了？不可能 时漾在家闷头睡了三天，这三日程予风都没有联系她，时漾也没有给他具体的回复，同居这件事，她想能拖多久是多久。 三日假期结束后，时漾重新打起精神，当她一身干练职业装，踩着黑色高跟鞋回到乘风科技时，却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财务部Lisa一早便提着咖啡走进了电梯，和时漾打了个照面。 “早啊，总裁夫人。” 时漾伸手掐了她胳膊一下：“什么总裁夫人，别瞎说。” Lisa嘻嘻笑着躲开：“哎哟，还害羞了？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啊？99%天选匹配，霸总当场护妻，全民在线磕CP……这热搜可是挂了整整三天呢！” 这时，电梯又在其他楼层停靠，走进来几个其他部门的员工。 他们一看到时漾，立刻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好，喊了声“时总监早”，但那眼神里的八卦之光简直藏不住。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微妙。 Lisa继续凑在时漾耳边嘀咕：“不过说真的，你这次因祸得福啊，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心弦’这次是真的出圈了，下载量现在都冲到应用商店前五了，这波流量，真是赚大了。” 时漾心里五味杂陈。 项目的成功她当然高兴，但这种成功是建立在她的隐私和被迫与程予风捆绑的前提下，让她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出来的业绩。 电梯到达楼层，时漾几乎是逃着走了出去，只想赶紧躲进自己的办公室。 然而，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在走廊拐角处，撞见了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段嘉晨。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阴沉，正从人力资源部的方向走过来，看样子是刚办完什么手续。 两人狭路相逢，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段嘉晨看到时漾，停下脚步，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眼神里的敌意毫不掩饰。 “时总监，”段嘉晨带着酸涩的语气，“不对，现在是不是该叫老板娘了？三天没见，是忙着和程总治疗去了？” 时漾不想跟他起冲突，只想绕开他：“段总监，麻烦让一下。” 段嘉晨却故意挡在她面前，把手里的文件夹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更加刻薄。 “怎么？攀上高枝了，连老同事都不放在眼里了？也是，现在有程总给你撑腰，哪里还需要把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干项目的人放在眼里。” 时漾蹙眉，注意到他手里的似乎是离职文件：“你要辞职？” “不然呢？”段嘉晨冷笑一声，声音拔高，引得走廊里零星几个同事偷偷往这边看。 “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看你们如何上演‘总裁娇妻’的戏码？还是等着我的项目被继续莫名其妙地暂停？” 他逼近一步：“时漾，我以前只觉得你不过是仗着家里有点背景。但现在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你不光有个能给你投资的妈，现在连公司总裁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甘愿为你鞍前马后，清除异己。”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她靠关系，靠身体上位了。 上次段嘉晨开门不小心把她手指弄伤，直到现在连个正式的道歉都没有，如今又来嘲讽时漾。 时漾觉得没必要再口下留情了，于是目光锐利地迎上段嘉晨的视线，声音冷得像冰。 “段嘉晨，你自己项目数据经不起推敲，被暂停审查是你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你要走，没人拦你，但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乘风科技离了谁都能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段嘉晨被她的气势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 时漾手臂交叉正看着他，段嘉晨手指微微颤抖，刚想骂回去，却只听见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时漾，来我办公室一趟。” 程予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不远处，面色不虞地看着他们对峙的场面。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时漾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的脸上，然后才冷冷地扫向段嘉晨。 段嘉晨看到程予风，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但脸上依旧是不服气的愤恨。 时漾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也懒得再跟段嘉晨废话，声音不大不小回了一句“好”。 言罢，她便朝着程予风走去，段嘉晨在二人离开后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办公室门关上的一瞬间，时漾不知为何心里瞬间紧张起来。 程予风三天都没联系她了，想来是要和她说同居的事，她的掌心微微有些出汗，她不敢上前，离着程予风的办公桌八丈远。 “过来。” 时漾磨蹭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几步，但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 程予风也没强求，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神色是罕见的严肃。 “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发布会那天的事。” 他开口，说的却不是时漾预想的话题。 “我这三天，去查了透露你病情的人。” 时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那两个记者是收钱办事，指使他的人绕了几层关系，但最后还是查到了。” 程予风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消息源头是你妹妹杨依依，是她把你的病情透露给了孟语棠。” 时漾瞳孔微缩，虽然猜到可能和孟语棠有关，但听到杨依依的名字，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又是她。 “至于孟语棠……”程予风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代她向你道歉，是我处理不当，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做出了伤害你的事。”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公司法务部已经准备好了起诉材料，无论是那两个记者，还是杨依依，或者孟语棠，只要你点头，立刻就可以启动程序。” 时漾彻底怔住了。 她没想到程予风这三天消失，竟然是去查这件事，而且还查得这么清楚，甚至…… 还替孟语棠向她道歉？ 看着他那副郑重其事甚至带着点歉疚的样子，时漾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算了。起诉又能怎么样？我的病已经被那么多人知道了，这个结果改变不了，我不想再折腾了。” 她真的累了，只想息事宁人。 “算了？”程予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时漾，他们这是恶意侵犯你的隐私，故意羞辱你，这不是一句‘算了’就能过去的。” 第四十六章 别想着离开 “我知道孟语棠她，”时漾试图解释，“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才一时糊涂……” “喜欢？”程予风嗤笑一声，打断她，眼神冷得吓人，“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吗？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必须承担后果。”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的态度异常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可是……” “没有可是，”程予风斩钉截铁，“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必要时进行反击。时漾，不是每一次伤害，你都要选择默默承受。” 他看着她，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心疼，但很快又被决绝覆盖。 “起诉与否，决定权在你。但我希望你明白，忍气吞声只会让欺负你的人觉得你好欺负，下一次，她们可能会变本加厉。”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时漾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有些霸道地，想要保护她。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程予风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上学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时漾成长在一个有爱的环境里，因为她总是那样自信从容。 可后来知道她家里的事，程予风滋生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尤其知道她车祸后，时漾家里人的态度，让程予风有些恼火，这也是他回国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对时漾当初的分手带着恨，但在他潜意识里，爱是大于恨的。 程予风的最终目的，除了给时漾治病，他要时漾重新爱上他，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见时漾不语，程予风又道：“你不用纠结，想好再答复我，无论起诉与否，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时漾：“好，谢谢程总。” 程予风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 “看看吧。” 时漾接过那份文件，上面写着“乘风科技医疗AI项目更新计划书。” “这是？” 段嘉晨刚走，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现在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程予风目光沉沉看向她：“医疗AI项目，我决定重启。而且，我想由你来负责。” “我？”时漾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就想拒绝。 “不行！我手里还有‘心弦’2.0的后续迭代和运营，根本抽不出时间，而且医疗AI不是我的专长。” “ ‘心弦’现在已经稳定运行，常规维护就行。” 程予风打断她：“你的团队很优秀，他们完全有能力在你抽身的时候稳住基本盘。你需要做的，是把握大方向，关键时刻做决策。具体的执行，可以交给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也相信你带团队的能力。” 这话把时漾的退路堵死了一半。 她确实对团队有信心。 “可是医疗AI……” “医疗AI的核心依然是算法和数据，这部分你的基础很扎实。欠缺的临床医学知识和应用场景，可以学，可以和技术团队和医学顾问对接。” 程予风显然已经考虑周全。 “段嘉晨走了，他原来的团队现在群龙无首，这个项目本身有潜力，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错误就彻底废弃。” “我需要有人尽快接手，稳住团队，重新规划方向。” 时漾捏着那份计划书，心里天人交战。 从职业发展来看，接手一个更有挑战性的新项目，无疑是好事。 但这也意味着更大的压力，以及和程予风更深的绑定。 “为什么是我？公司优秀的人多的是。” 程予风起身走到她面前：“时漾，别想着再离开。” 时漾撇过头，这家伙为了阻止自己辞职，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事。 “程予风，我若想离开，你拦不住我的。” 程予风云淡风轻：“你要去哪是你的自由，我也没想要阻拦你，但至少在你的病好转以前，在项目彻底落地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那我病好了以后呢？你还要把我困在这儿？” “病好了以后随你。” 程予风的目的不是要将她困在身边，而是要她心甘情愿留下来。 时漾胸有成竹：“好，一言为定。” 不就是治病么，应付一段时间就可以，说谎谁不会。 程予风点点头，再次岔开话题：“这周五，你跟我出一趟差，去深城考察几家医疗设备供应商和实验室。” 时漾瞬间警惕起来：“出差？就我们两个？程总，这没必要吧？让技术团队的人去更合适。” “很有必要。” 程予风语气果断：“作为项目未来的负责人，你需要建立对产业链的认知，技术细节可以让团队跟进，但战略方向和合作伙伴的选择，必须你亲自把关。” 他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至于只有我们两个，”他拖长了语调，“效率更高，节省成本。怎么，时总监是担心和我单独出差，会影响你的治疗进度，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又开始用那种混合着正经和调侃的语气说话。 时漾刚才对他处理发布会事件产生的那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程予风！你少胡说八道！”她气结。 “那就这么定了。” 程予风一锤定音，根本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 “计划书你拿回去仔细看，明天上午和医疗项目组开个见面会，后天早上九点，机场见。” 时漾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计划书，看着程予风那副掌控一切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工作上的理由，他给得无懈可击。 私人那点心思，他又藏得严严实实，让你明明感觉不对劲，却抓不住把柄。 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他稳稳地拿捏了。 “程予风，你就是个……”她憋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词。 程予风拿着手机回复信息，之后挑眉看她：“就是个什么？为了公司殚精竭虑，知人善任的好总裁？” 时漾：…… 她就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总裁。 但下一秒，时漾双手撑在他的办公桌前，说了一句让她后来万分后悔的话。 “程予风，不是要俭省成本吗？那这次住酒店，我建议一间房就行，正好提前适应同居的生活。” 话毕，她转身便走了出去。 程予风看着关上的门，轻哼一声：“她这是束手就擒了？” 第四十七章 我没有妈 时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了不落下乘，居然说出和程予风要住同一间房的话。 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吧，毕竟那天在医院已经答应了要积极治疗。 只是从医院回来后，时漾又接到了张医生的信息。 【时漾，我有必要提醒你，虽然是程先生要帮助你治疗，但你也不能太被动，最好要积极主动迎合，程先生的反应也会作为一个指标。】 时漾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半天，什么意思？是要我主动去撩他？ 她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撩过了，那时的程予风泛着青涩，面颊通红，还没有现在这么不要脸。 时漾回到办公室，双手托腮，微微有些懊悔。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断然没有收回来的理由。 而且她确定，以程予风的尿性，他肯定会只开一间房，并且还会说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 就这样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漾不相信程予风真的会对她做出什么。 时漾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出差之前，她有必要回家一趟，去问问她那个“好妹妹”。 下班后，她没回自己公寓，直接开车回了方岚那儿。 有些账，必须当面算清楚。 她用钥匙打开门，还没换鞋，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把我当傻子耍吗？用我的钱去捧你和那个女人的野种？你想得美！这投资我立刻撤了，一毛钱你都别想再拿到！” “方岚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野种？屹川是我儿子，白纸黑字签好的合同，你说撤就撤？你这是违约，要付违约金的！” “违约金？好啊，你让法院判，正好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时大老板是怎么吃软饭，怎么用前妻的钱去养私生子的，我看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 时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得厉害。 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每次见面还能吵个不停，只是许久没见时耀了，也不知道他来方岚这里做什么。 时漾走进客厅。 果然，时耀正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方岚站在他对面，脸色同样难看。 这场景，真是久违了。 “你怎么回来了？”时漾下意识地问出口，语气里没什么惊喜，更多的是诧异。 时耀看到她，眉头皱得更紧。 方岚则像是看到了帮手，立刻拔高声音：“漾漾你回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你爸他简直欺人太甚！” “又怎么了？” 原来，时耀的娱乐公司最近筹备一部大制作电影，拉投资拉到了方岚这里。 方岚本来觉得项目不错，也投了钱。 结果今天才知道，这部电影根本就是为了力捧时耀那个在韩国当练习生的私生子量身打造的。 用她的钱，去给她老公和别的女人的儿子铺路？方岚当场就炸了，要求立刻撤资。 时耀当然不干，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时漾听着这熟悉的戏码，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是这样，永远是为了他们各自的利益，为了他们各自的私生子。 时漾不想掺和，冷冰冰道：“杨依依呢？” 方岚：“她在楼上和朋友打游戏，找她做什么？” 时漾二话不说径直上楼，面露凶光让方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时漾几步跨上楼，找到杨依依的房间，门都没敲，直接拧开把手就进去了。 房间里，杨依依正戴着耳机，和屏幕里的朋友大呼小叫地打游戏，笑得没心没肺。 时漾走过去，一把扯掉她的耳机。 杨依依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时漾，立刻恼火地叫起来：“时漾你干什么！有病啊！” 跟她连麦的朋友在耳机里问：“依依，谁啊？” 时漾没理那边，盯着杨依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她的脸上。 “我有没有病，你不是最清楚吗？杨依依，我病情的事，是不是你捅给孟语棠的？” 杨依依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眼神慌乱，嘴上却还硬：“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时漾冷笑，一把抓住她胳膊把她从电竞椅上拽起来，“我手里的证据你要不要看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 杨依依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尖叫起来：“你放开我！妈！妈！时漾她疯了！” 耳机里她朋友显然听到了动静，吓得声音都变了：“依依？依依你没事吧？喂？” 下一秒，游戏语音断了。 方岚此时也冲了上来，看到时漾抓着杨依依，立刻上前去拉时漾：“时漾！你干什么！放开你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时漾猛地甩开方岚的手，指着杨依依，火力瞬间覆盖两人。 “小时候抢我东西，我让了，长大抢我男人，我忍了。” “现在更是蹬鼻子上脸了，直接把我病历卖出去了，杨依依，我给你脸了是吗？” 方岚被她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还在试图维护：“你少血口喷人！依依她就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不小心？说漏嘴？”时漾气得笑出声，“方女士，你偏心偏到太平洋我管不着，但你别把我当傻子！” “杨依依一句不小心，我差点在台上被那些记者生吞活剥，我辛辛苦苦几年的项目差点完蛋，你轻飘飘一句不小心就完了？” “你除了无底线地纵容她惹是生非，你还会干什么？她变成今天这副德行，全是拜你所赐！” 方岚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放肆！我是你妈！” “我没有妈。” 时漾不带任何感情脱口而出这句话，这是她憋在心里好多年的话，此时说了出来，心里竟没有一丝难过的感觉。 反而是通畅。 时耀在楼下算是听明白了，立刻抓住了机会。 他不敢直接怼方岚，正好拿杨依依当枪使，摆出一副维护时漾的架势。 “方岚，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能做出撤资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时耀！你闭嘴！你说谁歹毒？说谁上梁不正？”方岚立刻炸毛，火力瞬间被引回到时耀身上。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 时漾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父亲打着维护她的名义攻击继母和妹妹，母亲则只顾着维护自己的面子和利益，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受到的伤害。 她只觉得无比疲惫和恶心。 “都别吵了！”她猛地提高音量，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 时漾目光冰冷地看向杨依依：“杨依依，我不听你任何解释。” “我给你两天时间，在你所有的社交媒体上，公开发文向我道歉，说明是你未经允许泄露我的隐私，并保证不再犯。” “否则，我会把查到的所有证据，连同律师函，送到你手上，并且抄送一份给你之前的学校和现在的公司。” 杨依依脸色瞬间惨白：“时漾！你疯了！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第四十八章 又来个弟弟 时漾嗤笑一声：“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你把我隐私透露给孟语棠的时候，没想过今日的下场吗？” “就算是我告诉孟语棠的，那又怎么样？我当时只是告诉了她一个人，谁知道她会那么坏，转头就去找了记者，还闹得全云城的人都知道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仿佛找到了脱罪的借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时漾，又看向方岚。 “姐，你要告，也应该去告孟语棠和那两个收钱办事的记者啊，他们才是主谋！我顶多就是……就是无心之失！” 方岚一听，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把杨依依护在身后，对着时漾连连点头。 “对啊！漾漾，依依说得有道理，她年纪小，不懂事，被人当枪使了。真正的坏人是那个孟语棠，你怎么能揪着你妹妹不放，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亲者？”时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在方岚和杨依依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你们算我哪门子的亲者？背后捅刀子的亲者吗？” 她向前逼近一步，气势丝毫不减，逻辑清晰地一条条驳斥。 “杨依依，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孟语棠和记者固然可恨，但源头是你，是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泄露我的隐私，没有你的口无遮拦，哪来后面的事？” “还无心之失？你又不是两岁小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你跟孟语棠很熟吗？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方岚见时漾油盐不进，又开始打感情牌，声音带着哭腔：“漾漾，你就非要这么逼死你妹妹吗？” 时漾冷冷地看着她们母女俩抱成一团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我的耐心有限，就两天时间，看不到我要的道歉声明，这些证据，会出现在所有该出现的地方。” 她不再看那对哭哭啼啼的母女，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子。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哭闹和绝望。 时漾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心软。 转眼到了周五，早上飘起了小雨，时漾提着行李箱下楼时，便看见程予风的车已经停在路口。 车窗降下一半，他戴着墨镜，侧脸线条冷峻，正看着手机。 雨丝飘进车内，他似乎毫不在意。 看到她出来，程予风示意何文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 “早餐吃了吗？”上车后，程予风开口问她。 “嗯，”时漾目光看向窗外飞逝的雨景，也不想多言。 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话，只有雨刮器规律摇摆的声音和车内低沉的音乐声。 到达机场，办理完登机手续，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两人并肩往安检口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国内到达出口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兴奋的尖叫和骚动。 “啊啊啊！屹川！看这里！” “宝贝儿子！妈妈爱你！” “时屹川！欢迎回家！” 只见一大群年轻的女孩，手里举着闪亮的灯牌和手幅，上面写着“时屹川”、“川宝”、“宇宙最强时屹川”之类的字样，正激动地围堵着一个出口通道。 时漾被这阵仗吸引，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过去。 只见通道里，被几个保镖和工作人员护在中间的，正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屹川。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露出的那双漂亮眼睛和出众的身高在人群中依然显眼。 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微笑着向两旁的粉丝挥手示意，引得尖叫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时漾看着这一幕，有些恍神。 她对时屹川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之前他还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和杨依依不同的是，时屹川从小对她没有什么敌意，甚至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那时的时屹川还很腼腆，和眼前这个被粉丝狂热包围的年轻偶像，几乎无法重叠。 初中之后，他就被时耀送出了国，后来听说去了韩国当练习生，这些年更是几乎没见过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聚集的粉丝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激动。 几个为了抢占更好位置的女孩猛地从她身后挤了过去，力道之大，让她完全没站稳。 “啊！”时漾惊呼一声，脚下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失去平衡，就朝着旁边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周围都是涌动的人腿和行李箱，一旦倒下，很可能被踩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从旁边伸过来，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用力一带，瞬间将她整个人捞了回来，紧紧护在怀里。 时漾惊魂未定，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清冽又熟悉的雪松香气。 是程予风。 他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和疯狂的人群之间，用身体为她隔出了一小片安全区域。 他的脸色很沉，眉头紧锁，低头查看她的情况，语气带着一丝紧张：“没事吧？” 刚才撞到时漾的几个女孩也吓了一跳，意识到差点闯祸，赶紧道歉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时漾的心还在砰砰狂跳，靠在他怀里，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手臂肌肉紧绷的力量。 她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颤：“没、没事，谢谢。” 程予风确认她没事，这才抬起头，目光冷厉地扫过那群还在尖叫追逐的粉丝和被围在中间的时屹川，眼神里闪过明显的不悦。 而人群中心的时屹川，似乎也被这边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 他目光穿过人群缝隙，恰好看到了被程予风紧紧护在怀里的时漾，以及程予风那不太友好的眼神。 时屹川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快速出了大厅。 程予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怀里还有些发愣的时漾，手臂依旧没有松开，语气听不出情绪：“走吧，过安检。” 时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他怀里站直身体，拉开一点距离，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嗯。” 然而，当时漾顺利过了安检后，走向登机口时，郝锦花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喂？怎么了？” “漾漾，你快看头条，孟语棠给你道歉了！” 第四十九章 替你处理了 时漾一愣：“什么？” 程予风也停下脚步，看向她。 时漾赶紧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新闻APP。 果然，热搜第一条赫然挂着“星云周刊道歉”的词条。 她手指有点抖，点进去。 是星云周刊的官方账号发布的一则盖着公章的正式声明。 声明里，星云周刊承认在“心弦”发布会期间，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了时漾女士的个人隐私，并不恰当地”将信息透露给了现场记者，导致了后续的混乱，对时漾女士造成了巨大伤害和困扰，在此郑重道歉，并表示已对相关失职人员进行了内部处理。 声明写得冠冕堂皇，但重点来了—— 下面居然还附了一段详细的“情况说明”，清晰地指出了隐私信息的最终源头，是时漾同母异父的妹妹，杨依依。 这等于直接把杨依依给卖了。 评论区彻底炸锅了。 【卧槽！惊天大瓜！居然是亲妹妹捅出去的？】 【时总监实惨，被自己人背刺！】 【哪个妹妹？时漾还有妹妹？没听说过啊。】 【楼上+1，同母异父的妹妹？姓杨？那就是跟着妈妈改嫁过去的？】 【原来是继妹？那就能说通了，肯定是嫉妒姐姐优秀呗！】 【还有这个孟语棠也不是好东西，利用人家隐私搞事情。】 【她妈妈呢？女儿被这么欺负，不出来管管？】 【说不定当妈的偏心呢？这种事多了去了！】 网友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杨依依的名字和学校，甚至一些模糊的生活照都被扒了出来，连带着方岚和时耀那点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讨论。 所有的矛头和怒火，瞬间集中到了杨依依和默许甚至可能纵容一切的方岚身上。 时漾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评论和爆料，整个人都懵了，手指冰凉。 她昨天才去逼杨依依道歉，没想到今天，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就以这种方式降临了。 这绝不是杨依依自己会做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边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程予风：“你做的？” 程予风接过她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语气平淡：“嗯，替你处理了一下。总不能真让你自己去跟她们撕，太掉价。” “可是……”时漾心情复杂，“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狠？”程予风挑眉，把手机塞回她手里，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你妹妹把你往火坑里推的时候，可比你狠多了，我只不过把事实公之于众而已。” 他看着她，语气冷静甚至有些冷酷：“舆论是把刀，能伤你，也能为你所用，既然她们先动了手，就别怪我们反击。而且，这样挺好。” “好什么？”时漾不解。 “火都烧到杨依依和孟语棠身上了，没人再会盯着你的病反复议论，大众的同情心现在在你这边。” 程予风分析得条理清晰：“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止损方式。” 他顿了顿，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声音放缓了一些：“那个家，你以后不想回去，可以不用再回去了。” 时漾的心猛地一颤。 “那些不爱你的，只会伤害你的人，”程予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没必要再勉强自己去讨好，去维持表面和平，不值得。” 候机厅的广播在提醒登机，周围人来人往。 时漾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告诉她那是她妈，那是她妹妹，要忍让，要顾全大局。 可他告诉她，不想回就不回，不爱你的，没必要讨好。 程予风看她发呆，忽然伸手，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发呆了，走吧。” 时漾抬眼看他。 程予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的弧度：“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第一步就是先把你从那个让你生病的原生家庭里，剥离出来。” 他说得一本正经，像是在阐述什么真理。 “强词夺理。” 时漾低声嘟囔了一句，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 她低下头，跟着他往登机口走。 看着脚下光洁的地板，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 这个人手段是狠了点，嘴巴是毒了点，脸皮是厚了点……但好像，每一次，他都在用一种霸道的方式，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 虽然方式让人哭笑不得，但结果似乎还不坏？ 心里那块冰封的角落，好像又裂开了一丝细缝。 她快走两步，跟上他，假装不经意地问：“那治疗第二步是什么？” 程予风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和深意：“第二步？飞机上慢慢告诉你。” 时漾：“……” 她突然有点后悔问了。 飞机平稳降落在深城机场。 舱门打开，手机信号恢复的瞬间，时漾的手机就像中了病毒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瞬间弹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醒。 全是方岚打来的，足足有十几个。 紧接着，就是几条措辞激烈、充满愤怒和指责的微信，不用点开看，时漾都能猜到内容。 无非是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绝，骂她心狠手辣，逼她立刻想办法撤热搜，删帖子。 时漾看着那一串红色的未接提示，只觉得一阵头疼和厌烦。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划掉了通知，暂时不想理会。 就在这时，程予风的手机也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何文。 他接起电话，语气平静：“说。” 电话那头，何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和为难：“程总，抱歉打扰您。时总监的母亲方女士现在在公司前台，情绪非常激动，坚持要见时总监，还说……要见您。前台和保安都快拦不住了，您看？” 程予风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正盯着手机，眉头紧锁的时漾，对着电话那头冷淡地吩咐：“按公司规定处理。无关人员，未经预约，一律不得进入办公区域。如果她继续扰乱秩序，直接报警。”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何文在那边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是，程总，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程予风像是没事人一样，顺手接过时漾手里的随身行李箱拉杆，语气如常：“走吧，车已经在等了。” 时漾抬头看他，眼神复杂：“她去公司闹了？” “嗯，”程予风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不用担心，何文会处理。” “她可能会一直闹。” 时漾太了解方岚了，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他停下脚步，看向时漾，目光深沉。 “这种除了消耗你，给你带来痛苦之外毫无意义的血缘关系，当断则断。你的退让和心软，只会成为她们继续伤害你的筹码。” 时漾看着他那双冷静甚至有些无情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章 治疗在不经意间开始 深城的空气温热潮湿，和云城带着寒意的雨截然不同。 接机的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一家设计感很强的精品酒店，低调但处处透着昂贵。 程予风在前台办理入住，时漾站在一旁，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街景，心里还在想着方岚那十几个未接来电和程予风那句“按规矩处理”。 “好了，走吧。”程予风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手里只拿了一张房卡。 时漾下意识地以为他办好了两人的，跟着他走向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走廊寂静，铺着厚厚的地毯。 程予风在一扇门前停下，“嘀”的一声刷开了房门，侧身让时漾先进。 时漾走进去，瞬间愣住。 房间很大，是视野极好的豪华套房，客厅，卧室，浴室一应俱全。 但问题在于，卧室只有一间，那张大床尺寸惊人，也格外显眼。 她的行李箱已经被酒店服务生放在了卧室门口。 时漾猛地回头，看向一脸淡定的程予风：“我的房间呢？” 程予风把玩着手里那张唯一的房卡，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疑惑：“这里就是，套房，够住了。” 时漾顿感眼前一黑，程予风还真是说一不二啊。 “怎么，时总监后悔了？”程予风走到吧台倒了杯水，“时总监心系公司，本着能省则省的态度，作为公司一把手，我得感谢你。” 他径直走过来，将杯子递给时漾。 “况且，我们现在是‘治疗’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开始适应彼此，住在一起，这样方便观察记录，也能及时调整方案，你说呢？” 时漾无言以对，直接干下去大半杯水。 先前不是没有和程予风同床共枕过，但之前一次是被下药，一次是喝醉，都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这次就不一样了，她要在清醒的状态和程予风安然入睡，此时她眼睛瞟向手腕上的手环，此时手环已经能够检测到她内心微微的波动。 与此同时，程予风的手环也会有所提醒。 他低头看了一眼，唇角一弯：“这还没住在一起，就有所反应了，时总监，能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时漾怔然，其实她已经开始在脑补今晚的画面了，被程予风这么一问，口中的水险些吐了出来，她被呛到后开始咳嗽。 程予风将水杯从她手中抽出放在一边，然后拍打时漾的后背。 “时总监，思想不要太复杂，现在就这么激动，那晚上可如何是好啊？” 时漾一把将他推开：“程予风，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现在下去再开一间房。” 说着，她不服气地朝门口走去。 程予风闻言，慢悠悠地说：“哦，忘了告诉你。这家酒店是峰会合作酒店，最近房源很紧张。刚才我来的时候问过了，最后一间套房，就是我订的这间。” 时漾的脚步僵在门口，拉开门的手顿住了。 程予风走到她身后，声音带着笑意，气息拂过她耳畔：“将就一下吧，时总监。还是说……你怕自己把持不住？” 时漾猛地转身，差点撞进他怀里，气得咬牙切齿：“程予风！你无耻！” “谢谢夸奖。” 程予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重新拉回房间，“放心，在时总监没有‘心动’之前，我不会越界。我这个人，很有职业操守。” 他嘴上说着有操守，但那眼神里的戏谑和得意，怎么看怎么欠揍。 时漾看着他那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又看看这唯一的房间，知道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抢过自己的行李箱，拖进了卧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还反锁了。 程予风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也不生气，反而心情颇好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脑。 嗯，治疗第一步，创造共处环境，达成。 …… 午饭时间，两个人简单在酒店解决，回到房间后，时漾虽然有些困，但硬撑着没有去睡觉，而是打开电脑，她试图让自己清醒。 程予风捕捉到了她的小心思，也没有了睡意，而是开始处理手头未结的工作。 两人之间拉开了三米远的距离，只不过程予风偶尔抬头看一眼，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看来介入时漾的治疗这件事，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下午他们便去考察第一家智能医疗设备公司。 对方派了车来接。 车上，对方的工程师为了活跃气氛，拿出一个他们公司新开发的，还在内测阶段的医疗AI小程序。 这是个通过分析微表情初步判断紧张焦虑情绪的小工具，他半开玩笑地请程总和时总监试试。 程予风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时漾却职业病犯了，接过平板，仔细看了看算法说明，然后对着摄像头尝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结果连续测了几次，系统都判断她“情绪平稳，甚至有点无聊”。 程予风在一旁看着，忽然来了兴致，拿过平板：“给我试试。” 他对着摄像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 三秒后，结果显示“检测到高度专注及轻微挑战欲”。 时漾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原来他表面淡定，其实好胜心还挺强。 程予风看着屏幕上的结果，又看看难得笑出来的时漾，挑眉：“这算法不准，我明明很平静。” 对方工程师赶紧打圆场。 时漾却笑着调侃：“程总，看来你的情绪也不是随意能够控制的。” 程予风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样子，眼神深了些，把平板递回去，语气淡淡：“嗯，只在某些时候会失控。” 至于什么时候失控，他没说。 但时漾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热，赶紧移开了视线。 晚上对方宴请，吃的是深城特色的海鲜。 有一道白灼虾很新鲜，时漾挺喜欢吃虾，但嫌剥起来麻烦，又弄脏手，只夹了几个别的菜。 程予风注意到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拿起一只虾，熟练地剥掉虾壳，露出完整的虾肉，然后非常自然地放到了时漾面前的碟子里。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无数次。 桌上的人都看到了，瞬间安静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暧昧。 时漾也僵住了，看着碟子里那只剥好的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脸颊微微发烫。 程予风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对方老总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再寻常不过。 只有时漾的心跳，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 她低着头，默默吃掉了那只虾，感觉味道……好像确实特别鲜甜？ 一顿饭下来，她碟子里时不时就会多出几只剥好的虾，或者挑掉刺的鱼肉。 她偷偷瞪他，他却回以一个“举手之劳，不用谢”的无辜眼神。 但现在夜深了，时漾不得不和程予风回酒店休息。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一章 还有一件事要做 “咔”一声，房间的灯光被打开，周围瞬间染上一层暖黄色，时漾踩了一整天的高跟鞋，此时她已经痛得钻心。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脚后跟火辣辣地疼，脚底板也又酸又胀。 程予风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后便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不断按着脚心。 “怎么了？” “没什么，鞋有点磨脚。”时漾不想显得太娇气，忍着痛想往卫生间走。 程予风却皱了下眉，几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手腕，把她按坐在沙发上：“我看看。” 他蹲下身，一只手抬起她的脚踝。 时漾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缩回脚：“哎，你干嘛……” “别动。”程予风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他仔细看了看她微微发红的脚后跟，那里已经磨破了一点皮。 他没说什么，起身去行李箱里翻了翻，居然拿出了一小盒创可贴和一支小小的药膏。 时漾看得一愣：“你还带这个？” “出差常备。” 程予风言简意赅，又蹲回去，用湿纸巾仔细擦干净她脚后跟破皮的地方，动作轻得不可思议。 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药膏，贴上创可贴。 他的手指温热，碰到她脚踝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时漾浑身僵硬，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脸颊有点发烫。 处理完一只，他又自然地拿起另一只脚，重复同样的动作。 整个过程，他低着头，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精密仪器。 贴好创可贴，他并没有立刻松开，而是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酸痛的脚心。 时漾忍不住哼了一声，又赶紧咬住嘴唇。 “明天换双平底鞋，”程予风一边按一边说，语气不容商量，“考察而已，不用穿那么正式，舒服就行。” 他的按摩手法意外地不错，酸胀感慢慢缓解，变得舒服起来。 时漾靠在沙发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 “好了，”程予风松开手，站起身，“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时漾点点头，有点慌乱地穿上拖鞋，以最快的速度溜进了浴室。 程予风扯了扯胸前的领带，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热水冲在身上，确实舒服了很多。时漾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脸，又想起刚才他蹲在地上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样子，心跳有点快。 但当她准备换衣服出去时，看着那件吊带睡裙却犯难了。 来出差时她也没想着真的能和程予风住到一个房间，深城这边天气又湿热难耐，所以她才拿了一件凉感睡裙。 只是……这也太凉感了，时漾一嘟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将睡裙套上，胸口处一片雪白，那睡裙微微带着些收腰的设计，将她的身材更加衬托出来。 时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真是便宜程予风那小子了，不知为何又脑补了一些画面，她突然脸泛潮红。 只是刚才洗澡的时候她没有摘下手环，因为手环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有防水功能，她索性就带着，正好可以试试。 但刚才的那个念头却让时漾心跳骤然加速，手环也跟着有所反应。 与此同时，程予风原本坐在沙发上倒腾平板电脑，突然感觉手腕处传来震动，他低头一看，显示时漾的心跳异常。 他不禁疑惑，洗个澡而已，什么情况？ 时漾此时还没有察觉，她吹干头发，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打开了浴室的门。 此时，门口的程予风正双手插兜一动不动站在外面，时漾抬眸的瞬间，被此情此景吓了一跳。 “程予风，你杵在这儿干嘛？” 眼前的程予风褪去白日霸总的凌厉，眼眸中水汪汪一片，此时他穿着深色丝质睡衣，领口松着，往下落了点，露出一小片胸膛，肌肉线条硬实。 但没完全露，就隐约露了一点点，却带着勾人的态势。 他站在那没动，看她，眼神沉得很，但里面裹着的欲望却藏不住。 时漾抿唇，赶紧将头撇过去，之前在他家住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程予风，但不知为何，今晚的程予风好像俊得有些犯规了。 只见程予风抬起手：“我刚才处理工作的时候，感觉到手环震动了一下，我就是想问问时总监，洗个澡而已，你发生了什么？” 时漾眼中滑过一丝慌乱，糟了，怎么忘了她和程予风的手环系统是绑在一起的，刚才在浴室的那些想法岂不是一览无遗了？ “那个……我没事，”时漾语无伦次地想找补一下，“就是里面有点热，心跳可能加速了吧。” 程予风带着幽深的意味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时漾赶紧从他身边掠过：“你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我先休息了。” “行，时总监也不必解释，我都懂。” 说完，他拉开浴室的门便走了进去。 时漾一脸懵，不是……他懂什么了？ 正当时漾朝卧室走去的时候，她猛然反应过来，这间房里好像只有一张床，剩下能睡觉的地方就是沙发了。 哎呀，刚才应该先问问他睡哪里的。 时漾带着懊悔又坐回了沙发上，听着浴室潺潺的水声，她却开始心神不宁起来，甚至有点焦虑。 她干脆打开了手机上的游戏，冲散困顿，至少也得等程予风出来，问清楚才能去睡，礼貌还是要有的。 但玩了一把，她的眼皮就开始不自觉打架，太累了，朦胧中只听见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推拉门的声音。 房内的空调还开着，时漾只穿了一条睡裙，此时她靠在沙发上，阵阵寒意袭来，但下一秒，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 她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程予风坚实的胸膛前。 他没有穿上衣，乌黑的头发还挂着水珠，时漾就这样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程予风，你放我下来。” “困了干嘛不睡觉？” 他声音暗含一丝沙哑，又带着某种挑衅，时漾身上又传来一阵燥热。 “我等你。” 刚说出口，时漾就感觉不太对劲，其实应该还有下半句，就是等你出来，想问问你睡哪里。 程予风笑笑：“哦，原来是等我和你一起睡？” “我……不是……” 他没听时漾解释，大步流星将她抱到了卧室的床上，随后关上了房门。 “程予风，你……” 时漾还没说完，只感觉一道身影朝着她压了过来。 “坚持一下，睡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五十二章 复盘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撩人。 时漾的脸“轰”一下就烧起来了，心跳骤然加速，幸亏灯光昏暗中看不清楚。 “程予风你、你别乱来！”她声音都带了点颤音，手抵在他胸膛上，试图推开他，“医生说不能勉强，要自愿的！” 程予风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非但没退开，反而猛地低下头，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时漾吓得猛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着。 完了完了！他要亲下来了！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落下。 她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其愉悦的低笑，带着得逞的坏劲儿。 “谁告诉你，我说的事是那件事了？”程予风的声音里满是调侃，“时总监，思想是不是有点不健康了？” 时漾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他近在咫尺写满了戏谑的眸子，瞬间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程予风！”她又羞又恼，气得抬手就想打他。 程予风轻易地抓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顺势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他声音依旧带着蛊惑。 “时漾，你别总喊我的名字，你这样我真的会把持不住的。” 手环此时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程予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时漾的羞赧，他不可否认，自己的身体从时漾洗澡开始就变得不安分。 但程予风控制得很好，他一边撩拨时漾，一边压下身体的燥热。 尤其是看到时漾今夜穿着的睡裙，浑身雪白，萦绕在他鼻尖的沐浴露香气更加让他欲罢不能。 今晚的时漾，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美，美得过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她带回去，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时漾脸上依旧泛着不正常潮红，语气带着嗔怒：“那程总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正事。” “大晚上做什么正事？”时漾气鼓鼓地挣扎，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程予风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半抱半扶地把她带到了客厅沙发旁，按着她坐下。 然后他自己转身，拿出笔记本电脑和今天的考察笔记，放在了茶几上。 他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带着笑意的侧脸。 “复盘。” 他吐出两个字，点开一个文档：“总结一下今天考察那家医疗设备公司的技术优劣势，还有后续合作的可能切入点，你记一下要点。” 时漾：“？？？”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晨十二点多，不让人睡觉，就为了……工作复盘？！ “程予风！你有病啊！”时漾气得抓起一个抱枕就砸向他，“现在是睡觉时间，谁要跟你复盘工作！” 还真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吸人血的老板。 程予风轻松接住抱枕，挑眉看她，理直气壮：“白日考察，晚上复盘，效率最大化。有什么问题？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她依旧泛红的脸：“时总监刚才真的在期待别的？” “我没有！”时漾矢口否认，气得牙痒痒。 “那就好。”程予风点点头，一副“我很欣慰”的表情，然后把笔记本往她面前推了推，“开始吧，你先说。” 时漾看着他一副公事公办，严肃认真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屈服了，憋着一肚子火，开始回忆今天的考察细节，硬邦邦地陈述起来。 程予风听着，偶尔插话提问，或者补充他的观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记录。 两人就这么在深夜的酒店客厅里，一本正经地讨论起了工作。气氛可以说是诡异又莫名和谐。 工作复盘进行了大概半小时才结束。 时漾说得口干舌燥，以为终于可以睡觉了。 结果程予风合上电脑，又看向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情感监测手环的数据记录本。 “好了，工作复盘结束，”他翻看着本子上的数据曲线，语气变得玩味，“现在进行第二项复盘——治疗复盘。” 时漾：“……” 她真想把他从窗户扔出去！ 程予风指着本子上某个时间点的心率峰值：“解释一下，下午在车上，测试那个微表情小程序的时候，我拿到‘挑战欲’结果时，你笑了，心率同时上升了15%，为什么？” 时漾一愣，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下来了。 她梗着脖子：“笑你幼稚！不行吗？” “行。” 程予风从善如流，又指向另一个峰值：“晚上吃饭，我给你剥第一只虾的时候，心率瞬间飙升20%，持续了大概一分钟。为什么？一只虾而已，这么激动？” 时漾的脸又有点热了，强装镇定：“我、我那是饿的！对，饿的！” “哦？”程予风挑眉，显然不信，又指向洗澡后的数据。 “最不正常的是这项，你刚才洗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程予风装作一脸无辜，“我可没偷看啊！” 时漾：“……” 她深吸一口，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我说了，那是热的！” “哦，暂且相信你，”说着，他又飞快写字，“最后一次震动，就是刚才了，你被我压在身下……” “程予风！你够了！”她羞愤交加，想去抢那个记录本。 程予风轻松躲开，看着她气急败坏，满脸通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合上本子，凑近她，声音压低，带着蛊惑：“时总监，数据不会说谎。你看，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很多。” 他靠得太近，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他特有的气息笼罩过来，时漾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开始加速，手环估计又在报警了。 时漾内心黯然，早知道当初就把这个手环掐死在摇篮里了。 “这说明治疗有效，”程予风得出结论，眼神里带着得意和一种深意，“你对我的存在，已经开始产生明显的生理反应了，这是好事。” “好你个头！”时漾推开他，站起来就想跑回卧室，“我要睡觉了！” 话音刚落，时漾停住脚步，转过身：“你要睡卧室吗？还是……” “我不想强人所难，万事都要循序渐进，所以今晚我睡沙发。” 时漾稍稍松口气，程予风收拾好电脑，然后躺在了沙发上。 “晚安，时总监，明天考察继续，记得穿平底鞋。” 第五十三章 和我睡，助眠 时漾疲惫不堪，原本以为沾了枕头就会睡着，但一个小时后过去了，她还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自从生病后，失眠成了常态，她也试图用药物干预过，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夜色沉沉，这家酒店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隔壁叮叮当当的声音更让她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时漾辗转反侧一番，猛然坐起身，明日还要走访两家，她现在必须吃助眠药才行，但又想起药瓶还放在外面的行李箱。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开了房门，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些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那片月光正好打在了程予风侧躺的脸上。 时漾一眼望过去，竟有些呆滞了。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锐利，审视和戏谑的眼眸此刻安静地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乖巧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勾勒出完美的侧影，线条清晰又不会过于冷硬。 他的嘴唇薄厚适中，此刻放松地闭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小的自然弧度，褪去了白日的所有锋芒和算计，显得异常柔软。 他呼吸均匀而绵长，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时漾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惊扰了这片静谧。 她有多久见过这样的程予风了？卸下了所有伪装和盔甲，毫无防备，安静得让人心头发软。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那里，借着那一小片月光，看了他好久。 直到脚底传来凉意，她才猛地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像是偷窥被抓包一样，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时漾摸黑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角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醒沙发上那个刚刚被她“偷窥”过的男人。 指尖在衣物间摸索，终于触碰到那个冰凉的小药瓶，她刚把药瓶攥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直起身…… “啪嗒”一声，屋里的灯瞬间亮了。 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黑暗，时漾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 只见程予风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站在沙发边，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锐利的目光直直地锁定在她和她紧握药瓶的手上。 “手里拿的什么？”他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却不容置疑。 时漾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心跳如擂鼓：“没、没什么……” 程予风眉头一拧，大步走过来，根本不容她躲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轻易地将那个小药瓶夺了过去。 他低头一看瓶身上的标签——阿普唑仑。 程予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抬起头，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担忧：“睡不着？需要靠这个？” 他的语气很沉，带着压制的火气。 时漾被他看得心虚，又有点委屈，别开脸：“偶尔吃一次而已……还给我。” “不行！”程予风斩钉截铁地拒绝，手指收紧，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这东西副作用多大你不知道？不准吃！” “我不吃睡不着！”时漾也有些恼了，伸手想去抢。 程予风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时漾惊呼一声，瞬间失重，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程予风抱着她，毫不费力地转身，大步走向卧室，语气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睡不着我陪你睡，以后不准再碰这个。” “程予风你放我下来！谁要你陪？你在我旁边我更睡不着！”时漾在他怀里挣扎，脸颊微微发热。 程予风把她轻轻放在卧室的大床上，自己也随即躺了上来，侧身面对她，手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按住。 “试试看。”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闭上眼睛。” 时漾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结实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发麻。 “放松。” 程予风的声音低沉而缓和，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什么都别想，我在这儿。” 他的怀抱很有力，但并不让人窒息。 规律的轻拍和耳畔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 时漾原本紧绷的神经，在他一下下耐心的安抚中，竟然真的慢慢松弛下来。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绵长。 她甚至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没过多久，程予风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她睡着了。 他低下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底闪过复杂的心疼和温柔。 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也闭上了眼睛。 …… 翌日早上，时漾是在一片温暖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熟悉的睡衣，鼻尖萦绕着清冷的香气。 她愣了好几秒，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整个人都窝在程予风怀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而程予风，似乎早就醒了，正低头看着她，眼神清明，带着一丝玩味。 “早，”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睡得怎么样？” 时漾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脸颊瞬间爆红，语无伦次：“我、我睡着了？” 是啊，她居然在没吃安眠药的情况下睡着了？ “和我睡，助眠。” 程予风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情很好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 “以后再睡不着就找我，我比安眠药可有用多了。” 时漾：“……” 她竟无法反驳。 两人起床，各自洗漱收拾。 经过昨晚那一出，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时漾不敢看程予风，但心里那种莫名的安心感却挥之不去。 程予风倒是神态自若，仿佛昨晚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下楼吃早餐，然后继续今天的考察行程。 只是时漾偶尔走神时，总会忍不住想起昨晚那个坚实温暖的怀抱，还有耳边低沉的安抚声。 她的心跳，好像又有点不听话了。 第五十四章 借病纠缠？ 时漾和程予风今天的目的地是考察深城最权威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诚远医疗。 而时漾不知道的是，接待他们二人的是程予风在美国的同学，现在担任诚远集团运营总监。 时漾和程予风被引到一间宽敞的会客室等待。 时漾还在心里默默回顾着昨晚查到的关于诚远的技术资料，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头发抓得很有型的高大男人笑着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程！予！风！你小子总算舍得滚回国内了？还得我亲自出马才能请动你是吧？” 他话音落下，人才完全进来，目光直接锁定程予风，张开手臂就想来个兄弟式的拥抱。 程予风显然和他很熟，嫌弃地用手挡开他，语气却带着熟稔：“秦肖，你还是这副德行。” 名叫秦肖的男人也不在意，哈哈一笑，目光这才落到程予风身边的时漾身上。 只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就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探究，随即变得玩味起来。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时漾，那目光直白得让时漾微微蹙眉。 “这位是？”秦肖拖长了语调，眼神在程予风和时漾之间来回扫射，最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照片……程予风你公寓书桌上那个相框里的姑娘，对不对？！” 他这话是对程予风说的，眼睛却一直带着笑意盯着时漾。 时漾的心猛地一跳，又是照片？上次还是听孟语棠说过这件事，好像很多人都见过程予风在美国公寓的桌子上的照片。 程予风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他侧过头，对时漾介绍：“时漾，这位是秦肖，我在美国的同学，现在在诚远混日子。时漾，乘风科技的技术总监，‘心弦’项目的负责人。” “知道知道！这两天的头条谁没看啊！” 秦肖笑得像只狐狸，主动向时漾伸出手，“时总监，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比照片上还漂亮！怪不得能把我们程大才子迷得七荤八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他的话直接又大胆，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 时漾被他这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勉强保持镇定，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秦总监，你好。” 程予风对秦肖的调侃不置可否，只是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带我们去看设备。” “得令！”秦肖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带二位去看看我们诚远的宝贝疙瘩，保证让时总监大开眼界！” 他领着两人朝研发中心和生产线走去。 一路上，秦肖的嘴就没停过，一会儿跟程予风插科打诨回忆留学糗事，一会儿又凑到时漾身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诚远的技术优势。 眼神却总是不老实地往时漾和程予风之间瞟，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和好奇。 “时总监，你看这台，最新引进的精密加工中心，精度能达到微米级……” “哎，程予风，还记得当年在实验室，你为了抢那台3D打印机，跟那个印度哥们差点打起来吗？” “时总监，这边是我们的无菌测试车间……” “说起来，程予风你藏得够深啊，金屋藏娇这么多年，要不是这次闹上新闻，哥们儿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程予风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回怼秦肖一句，或者在他介绍不到位时，补充几句更专业的技术要点。 他的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时漾，看到她对着某台设备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时，会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多给她一些观察时间。 时漾被夹在这两个气质迥异却明显关系匪浅的男人中间，心情复杂极了。 参观完毕后，秦肖将两个人带到他的办公室，终于将话题落到了合作上。 “设备没问题，我可以提供，但技术方面，我可是对你百分之百信任啊。” 秦肖说完，悠悠点燃一支烟。 程予风：“秦肖，你不是对你爸给你安排的工作不满意么，怎么现在突然上进了？你小子受什么刺激了？” 秦肖弹了弹烟灰，撇撇嘴，语气有些悻悻：“别提了。老头子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个祖宗，空降当总裁，厉害得不得了，把我压得死死的。我这都快成公司透明人了。” “这次听说你要来谈合作，我不得赶紧抓住机会？指望着借你们乘风科技的东风，打场漂亮的翻身仗呢！” 他正说着，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三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铁灰色高定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冷峻严肃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目光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过会议室里的三个人，最后定格在秦肖身上。 “秦肖，”男人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允许你未经审批，就私自带人进入核心设备间参观的？公司的规章制度你都当摆设吗？！” 秦肖一看来人，脸色的不服气更加明显，他把烟掐灭了。 “傅总，我之前应该让助理和您报备过，今日就是带乘风科技的合作伙伴熟悉一下环境，程总他们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位被称作傅总的男人冷笑一声，目光这才转向程予风和时漾，眼神里的审视和轻蔑毫不掩饰，“程总是吧？久仰大名。” 他的语气可没有一点“久仰”的客气，反而充满了讽刺。 程予风面色不变，站起身，伸出手：“傅总，您好。” 傅总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手一样，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话却是对着秦肖说的。 “秦肖，你找合作对象之前，都不做背景调查的吗？找一个私生活混乱，花边新闻满天飞的人来合作，是想让我们诚远也跟着上头条吗？” 时漾愣住了，不明白这位突然闯进来的总裁为何对程予风有如此大的敌意。 此时秦肖胸口燃起一团火：“傅冲！别以为你有我爸撑腰就为所欲为，这公司姓秦，不姓傅，我劝你对我朋友客气一点！” 程予风收回手，眼神冷了下来，但语气依旧镇定。 “傅总刚才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冲嗤笑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划了几下，然后直接将屏幕怼到了程予风面前，甚至故意让旁边的时漾也能看清，“你自己看！”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某个热门新闻App的界面。 头条标题写得极其刺眼。 【乘风科技程予风与他的“白月光”：发布会后台拉扯，疑旧情复燃，现任总监借病纠缠？】 第五十五章 同仇敌忾 时漾一眼便认出那是凤山酒店的走廊，应该就是发布会那日发生的。 至于两人为何撕扯，时漾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没想到却被八卦的媒体拍下来，给她和程予风扣了这么大一定帽子。 简直无法无天，现在的媒体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敢往上写，毫无下限，尽管最后啪啪打脸，但该赚的钱还是都进了腰包。 说话都不用负责的。 时漾恼怒不已，再看一旁的程予风却丝毫波澜不惊，如一面平静的湖。 “傅总，”时漾压下不满淡定开口，“既然您刚才强调要做背景调查，那么这条新闻的真实性您有做过调查吗？还是说一看到就拿来兴师问罪了？” “我……”傅冲没想到时漾会问得这么直接，瞬间脸色涨红，“时小姐，你看清楚，这是权威媒体发的消息。” “权威媒体？”时漾嗤笑一声，“看来傅总平日里对工作太上心，全然不知现在的网络媒体都是些什么德性，仅凭一张照片，再配上一个毫无底线的标题，您管这叫权威？” 傅冲嘴角抽搐一下，但时漾并不想给他辩驳的机会。 “傅总能坐到总裁的位置，想来专业能力是过关的，我们都是干技术的，最起码都应该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对于任何一件事都应该探究真相，可今日您却如此草率，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您的专业性。” 秦肖低头憋笑，这平日里只有傅冲呛呛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他人这么质疑过。 程予风此时也抿唇一笑，他扭头对上了秦肖的眼神，秦肖暗戳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哥们儿，你这个贤内助可以啊！ 傅冲被时漾一番话怼得怒火中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漂亮得像个花瓶的女人，言辞如此犀利，直接质疑他的专业能力和判断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住总裁的威严，反驳道：“时小姐，你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了。” “专业能力与管理决策是两回事。我作为诚远的总裁，必须对公司的声誉和利益负责，选择合作伙伴，信誉和公众形象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程总目前深陷负面舆论漩涡，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基于公司利益做出谨慎决策，何错之有？” 他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和责任的制高点上，试图压过时漾。 可时漾只是耸了耸肩，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实际上她内心只有一句话。 这人在狗叫什么？ 傅冲语气更加不善：“时小姐，我理解你想维护程总的心情。但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我们诚远评估合作风险的内部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咦？” 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的秦肖突然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离谱的八卦新闻。 他皱着眉头，手指点着孟语棠的照片，表情夸张，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仿佛只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哎？这不是孟大小姐吗？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她在美国那会儿就对咱们程大才子紧追不舍，死缠烂打多少年了，这怎么都追回国内了？还搞出这种新闻？” 他顿了顿，像是才反应过来，啧啧两声，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傅冲，又看看时漾和程予风。 “这到底谁才是那个死缠烂打，想插一杠子的人啊？傅总，您说这年头，造谣的成本是不是太低了点？差点就让某些人……哦不，某些公司，错失良机了啊。” 秦肖这番话，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刀刀见血。 轻飘飘几句话，直接把孟语棠从“白月光”变成了“死缠烂打未遂”的追求者，把程予风从“渣男”变成了“被骚扰的苦主”，瞬间扭转局面。 傅冲被他这番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红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尴尬和微妙。 “秦肖！”傅冲横眉怒目，“这合作我不同意，你休想做成。” 言罢，他摔门而出。 秦肖苦笑一声并未在意：“来，我们接着谈。” 程予风：“总裁都不同意，你一个运营总监能做得了主？” “管他呢，别忘了这家公司可是姓秦，我就再不得老爷子待见，但毕竟我可是亲生的，他算老几。” 时漾倒是没受太多影响，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秦总，我对贵公司的设备条件很满意，当前乘风科技也处于上升期，医疗AI项目国内能做的公司屈指可数，我们的态度是认真的，技术方面我也是有信心的，希望可以合作。” “时总监太客气了，老爷子天天说我不学无术，我可就指着这个项目活呢，合作愉快。” 会谈结束时，秦肖加了时漾的微信。 原本秦肖说要请他们两人吃饭，但程予风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下次想邀请他去云城看看乘风科技公司。 走出诚远，已经临近中午，阳光躲在云层里，褪去了燥热。 程予风拦了一辆车，待两人上车后，时漾才问：“要不先吃饭，你再处理这件事？” 时漾指的是上头条的事，但谁料程予风说：“哪件事？” “新闻的事啊。” 程予风笑笑：“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件事我已经让何文去处理了，别担心。” “那你说的是？” “带你去吃一家好吃的，”程予风柔声道，“先前在深城读书时，有一家店我经常去。” 时漾这才想起，程予风高考时报了深城的学校，但后来两人分手后，她就没有再收到过他的消息，两人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时漾只记得，那时他说要退学和时漾报考同一所学校。 她喉咙有些发涩，思索一番后，她才开口询问：“你后来还在深城念完书了吗？” 程予风看向她：“当然，不然能去哪呢，某人都不要我了，我总不能学业也荒废了吧。” 时漾看向窗外，但心跳又有了起伏，程予风能感受到。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别紧张。” 说着，他拉住了时漾的手。 程予风接着道：“上学的时候我就被院里公派去国外好几次，后来保送了纽约的大学读研，乘风科技就是那时创立的。” “那你当初把我招进来……” “我当初招你进来不是想报复你，我还没那么腹黑”，程予风打断她，“而是真的看到了‘心弦’项目的的价值。” “本来那时候公司就在起步阶段，除了我自己的项目，我必须赶紧招揽人才，”说着，他停顿一下，“时漾，其实你当初面试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第五十六章 参与一下我的青春 时漾闻言又是一愣，她快速检索那日的面试场景，她依稀记得自己走进去的时候，对面坐了五个面试官，并没有程予风。 “我坐在隔壁，听完了你所有的汇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深城的街景，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监控画面很清晰。” 他语气平淡，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某些情绪。 “我看到你走进来，穿着那套黑色的西装裙，头发扎得很利落。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自信。” 那时的他，就坐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面前的显示器上，是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他看着她流畅地阐述“心弦”的构想，眼神发亮地回答那些尖锐的技术提问，面对质疑时毫不怯场地引经据典。 他看得那么仔细，甚至能数清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次数。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过去，推开那扇门，走到她面前。 内心早已犹如火烧。 是愤怒的火。 愤怒于她当年的不告而别，愤怒于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愤怒于她似乎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 犹如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绿洲的旅人，明明渴得要命，却不敢立刻扑上去，生怕那只是海市蜃楼。 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带着她未曾磨灭的才华和光芒，又一次，精准地击中了他。 尽管她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他坐在那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听着她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必须死死忍住。不能见她。不能相认。 时机还未成熟。 他布下的网，才刚刚开始编织。 他需要她凭借自己的能力走进乘风科技，需要她重新站到他的领域里。 然后，他才能一步步地，重新走进她的生活，或者更准确地说，让她再一次，无处可逃地，走进他精心准备的世界里。 所以，他忍住了。 此刻，他终于能将这份压抑多年的等待和汹涌的情感，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忍得很辛苦。” 程予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时漾，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但也很高兴。” “高兴你总算……又回到了我能看到的地方。” 时漾听着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她心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那么早。 原来在她以为自己凭借实力，跌跌撞撞闯进一片新天地的时候，他早就看到了她。 不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不是在万众瞩目的舞台，是在那间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全力以赴的面试会议室隔壁。 通过一个冰冷的监控屏幕，他看着她，听着她，忍着他所有的情绪。 她忽然想起入职那天，HR对她说，公司高层非常看好她的项目，给了极大的自主权和资源。 她当时只觉得幸运，从未深想。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凭空的好运。 都是他。 他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圈不受控制地泛了红。 她赶紧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 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程予风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泛红的眼圈，还有那强忍着的细微颤抖，心里那点因为回忆而翻起的波澜，瞬间被心疼覆盖。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 “都过去了，”他声音低低的。 时漾没抬头，也没躲开。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巷子口。 “到了，深大后门，这家馆子我读书时常来。” 时漾跟着他下车，走进一家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点油腻的小餐馆。 饭点刚过，店里人不多，老板似乎认识程予风，笑着打了个招呼。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程予风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干炒牛河，煲仔饭，还有一份时蔬。 “以前赶项目熬夜，半夜饿了就跑来这里吃一盘牛河，”程予风用热水烫着碗筷，语气很平常，“味道其实就那样，但吃惯了。” 时漾安静地听着，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试图想象他学生时代在这里埋头吃饭，或者和同学讨论问题的样子。 那段时间，他的生活里没有她。 菜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 程予风把那份煲仔饭推到时漾面前：“尝尝这个，你应该喜欢。” 时漾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带着锅巴的米饭，送入嘴里，腊肠的咸香和米饭的焦香混合在一起，确实很好吃。 “嗯，不错。”她点点头。 程予风看着她吃，自己却没动几下筷子，只是偶尔夹一筷子青菜，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她脸上，或者窗外熟悉的街景上，眼神有些飘远。 “那时候就在想，”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这东西你应该会喜欢，要是你能来尝尝就好了。”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可惜那会儿，也就只能想想。” 时漾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低下头，默默吃着饭，没接话。 餐馆里弥漫着油烟和食物的香气，有一种市井的，真实的温暖。 吃完饭，程予风很自然地结了账，然后带着时漾步行穿过小巷，直接走进了深城大学的校门。 午后时分，校园里很热闹，有背着书包匆匆走过的学生，有在路边慢跑锻炼的，还有情侣依偎在长椅上低声说笑。 程予风双手插在裤袋里，放慢了脚步，走在时漾身边。 “那边是图书馆，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那儿。” “前面那个湖，晚上很多蚊子，但夏天坐着吹风还行。” “这栋楼是计算机学院，我当年就在这儿……” 他一边走，一边随口介绍着，语气平淡，像是在给她做导游，又像是在独自重温旧梦。 时漾跟在他身边，看着那些充满青春气息的建筑和面孔，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仿佛真的透过时光，窥见了一点她未曾参与过的另一段岁月。 两人走到一片安静的草坪旁，程予风停下脚步。 “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坐一会儿，看看天，”他转头看向时漾，目光深邃，“总想着，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他笑了笑：“现在这个遗憾，总算补上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身后那片他曾经无数次凝望过的天空，忽然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七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悄然拉近了一点。 手环再次震动。 程予风低头轻扫一眼：“看来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还是有效果的。” 第五十七章 一直都是她 两人逛了大半个校园，走到一处教学楼前，时漾远远看见了一面优秀校友宣传墙。 时漾挨着扫过去，终于看到了程予风的照片，照片中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但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人物介绍已经加上了“乘风科技”创始人的内容，其余的罗列了许多他取得的荣誉。 “拍的还挺好看的。” 时漾淡淡道，她盯着照片许久，内心突然涌起一阵黯然神伤，对于程予风后来的人生，她好像错过了很多。 “这张照片还是在美国拍的，那时每天都在紧锣密鼓准备毕业论文，还有公司的事情，所以看起来有些疲惫。” 程予风扭头看她，从她的眼神中突然读到了悲伤。 “在想什么？” 时漾垂眸：“没什么，挺好的。” “你是觉得遗憾吧？”程予风猜到了她的心思，“你现在的心情应该和我那时候的心情是一样，我们的遗憾都一样，但在时间的维度上却又不一样。” 时漾：“程予风，你研究技术的同时又辅修了心理学吗？” 程予风窃喜：“被我猜中了？没关系，有遗憾的的人生才完整，你应该庆幸的是我们现在居然站在一起，还有时间来弥补。” 时漾确实没有想到，两人分开许多年，如今居然又有了交集。 此时站在满是朝气和青春的校园中年，时漾感觉时间都被拉长了。夕阳扑面而来，男人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黄，好像又回到了那段少年时光。 两人都陷入沉默，只是盯着这面墙，虽然无话，但彼此的心事已经串连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程予风？你是程予风吗？” 两人同时扭头，只见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人正巧从教学楼一侧走来。 “赵老师？”程予风赶紧迎上去，握住了那老师的手，“没想到能碰到您。” “哎呀，还真是你，上次见面还是在你来学校做演讲的时候，那时候时间太紧迫，都没打声招呼你就飞回美国去了。” 说着，赵老师的眼睛看向时漾：“这位是？” 程予风一把拉过时漾，亲切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时漾。” 时漾一愣，这就成女朋友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但程予风的语气太过自然，好像他们已经谈了很久的样子。 “时漾，这是赵老师，我大学时期的辅导员。” 时漾赶紧打了招呼。 赵老师面带微笑：“予风，她还是你之前的那个人？” 程予风点点头：“是，一直都是。” 什么情况？时漾茫然着听着两人的谈话，但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赵老师，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们在说什么？” “都过去很久的事了，”赵老师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大一那年，予风有一天跑到我办公室，突然和我说要退学。” “我当时很震惊，因为予风从进学校时就很优秀，我就询问他原因，他说要放弃学籍重新参加高考，考A大，我继续追问，他才说自己喜欢的人在A大。” 时漾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大一的时候，那不就是自己和程予风说分手后，他第二天便跑到了A大，站在她的宿舍楼下等了一晚上。 程予风当时说要退学重新和她考到一所学校，她以为他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但没想到确实真的。 赵老师继续道：“我想你应该就是予风当时心心念念的女孩吧？” 时漾尴尬地点了点头，一旁的程予风只是抿唇一笑，没有说什么。 “那后来他为什么又不退学了？” 时漾继续问，因为这些事情程予风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哎，程予风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得知他要有退学的想法后，我们整个学院的老师都很着急，院长都找到我，要我务必将这学生留下。” “我那时只要没事就拉着他做思想工作，几次交谈后他才勉强和我透露了理由，作为老师，我知道年少时遇见的人对一生的影响都是很大的，但毕竟这一生也会遇到很多人。” “所以，我就和他说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后再去找她，”赵老师看了程予风一眼，“你猜这小子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等他变强大了，你就和别人跑了。” 时漾闻言，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又酸又麻。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程予风垂在身侧的手指。 程予风反手握住她的手，攥紧。 “然后我说，你已经变强大了，就算和别人跑了也能去抢回来，”赵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话有些三观不正，但那时为了劝住他猜这样说的。” 时漾迎上他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胀胀的。 晚风吹过，带来青草的气息。 赵老师看着眼前紧紧牵着手的两人，眼中满是感慨：“但现在看来，我这激将法好像是管用了，这小子自己成功把人找回来了。” 程予风握紧时漾的手，看向赵老师，语气郑重：“谢谢您，赵老师。当年，多亏了您。” 赵老师摆摆手：“行了行了，看到你现在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逛校园了，我先走了啊！” 送别了赵老师，校园走廊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边只剩下绚烂的晚霞，路灯渐次亮起，勾勒出静谧的轮廓。 时漾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带来的震动里。她从未想过，他当年竟偏执恐慌到那种地步，甚至真的想要放弃大好前途重新高考…… 她抬起头，想对他说点什么。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程予风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有往事沉淀下的暗影，更有失而复得后汹涌难抑的深情。 他猛地低下头，温热的嘴唇瞬间覆盖住她冰凉的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急切，带着一种压抑太久，终于无需再忍的渴望和确认。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箍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时漾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唇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细微处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珍惜。 晚风，青草香，远处隐约的喧闹，仿佛都消失了。 第五十八章 我等着你对我心动 离开深大时，天色已晚，程予风接到了秦肖的电话。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秦肖的大嗓门隔着听筒都听得清清楚楚。 “喂！程予风，你俩跑哪儿去了？明天就滚回云城了，哥们儿我必须得给你们饯行，地方我都订好了，必须来啊！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程予风把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耳朵，看向一旁的时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时漾其实有点累，但想到秦肖虽然跳脱，今天也算帮他们解了围，便点了点头。 程予风对着电话回了句：“发地址，一会儿到。” 秦肖订的是家很有特色的本地菜馆，包厢里就他们三人。 秦肖是个活宝，插科打诨，一顿饭吃得倒也不闷。 他绝口不再提白天的不愉快，只聊些留学时的趣事和深城的吃喝玩乐，气氛还算轻松。 吃完饭，秦肖还想拉他们去下一场，被程予风以明天早班机为由坚决拒绝了。 回到酒店房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时漾踢掉鞋子，瘫在沙发上，感觉比考察一天设备还累。和秦肖吃饭，精神得时刻绷着，生怕他又冒出什么惊人之语。 程予风倒了杯水递给她，然后很自然地拿出那个记录情感监测手环数据的本子，坐到了她旁边。 “今日治疗复盘。”他翻开本子，语气专业得像真正的医生。 时漾：“……” 得，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莫名地，时漾竟有些感动。 程予风指着上面的心率曲线图：“整体来看，今日情绪波动比前几天明显，有几个峰值点。” 他指尖点向下午某个时间点：“最高峰值出现在深大校园，赵老师提到我当年怕你‘跟别人跑了’的时候。” 他抬眼看了看时漾：“看来时总监对我的黑历史，感触很深？” 时漾抿了抿唇，没说话。 当时那种心疼混合着酸涩的感觉，确实很强烈。 程予风继续往下指，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是，很奇怪……” 他指向晚上回到酒店前，在校园小径上的时间段：“这个时候，心率反而很平稳，甚至比平时散步时还要平稳一些。” 时漾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愣了一下。 那个时间点不就是他突然吻她的时候吗？ 她自己也感到诧异，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好像都停止了，怎么会……没有波动？ 程予风合上本子，看向她，目光深邃带着研判：“这说明，当时那个吻，并没有让你产生‘心动’之类的情绪波动。” “更多的可能还是……震惊？或者，因为想起过去的事，产生的愧疚和补偿心理。” 他的分析冷静而又透彻。 时漾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她当时确实懵了，但好像那个吻真的没有那种小鹿乱撞，面红耳赤的感觉。 “没关系。” 程予风忽然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反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说明治疗任重道远，我也没那么大魅力，一个吻就能让你缴械投降。”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和绝对的自信：“迟早的事，我等着你真正对我心动的那天。” 他的眼神太具侵略性，时漾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程予风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累了，洗漱睡觉。” 他说着，竟十分自然地走向卧室那张大床，非常坦然地躺了上去，甚至还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今晚别折腾了，早点睡。” 时漾看着他就这么登堂入室，占据了半张床，眼睛都瞪大了：“程予风！你……” “我什么？”程予风侧躺着，用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睡沙发我腰都快断了，反正昨晚也一起睡了，效果不是挺好？时总监，一切为了治疗，克服一下。” 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况且，我腰要是不好的话，那对你也是有影响的啊。” 时漾：“……” 她秒懂，程予风这个不正经的，居然在开车。 时漾气得想把他从床上拽下来，但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想到他确实很疲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了，不逗你了，快过来睡觉。” 她站在原地，内心挣扎得要命。 拒绝？好像显得自己特别矫情，而且昨晚确实睡得出乎意料的好。 同意？这进展也太诡异了！他们现在算怎么回事？ 时漾突然感觉自己是一个渣女，三番五次被程予风拥抱亲吻，但自己居然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同意。 然而，挣扎了几分钟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和恐慌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感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睡就睡吧，一张床而已，他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从另一侧爬上了床，尽量贴着床边躺下，背对着他，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紧，硬邦邦地说：“关灯，睡觉。” 程予风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装镇定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清晰。 能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能感受到另一边床垫微微下陷的重量和传来的体温。 时漾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和他同床共枕？这在几天前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反过头来想，今天下午的那个吻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平静？ 她想起和程予风重逢的第一天，自己也被他强吻，那时虽然意识不清醒，但她能感觉倒自己的心跳。 难道说这种情感障碍真的会让她对男人产生抗体？对于一切撩拨都会习以为常，从而判断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 但在面对赵老师那番话时，时漾的内心时有明显波动的，或许就像程予风说的那样，她是愧疚心作祟。 必须得回去再找张医生好好看看了，她默默地想。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程予风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的存在感那么强，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笼罩。 时漾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竟也慢慢沉入了睡乡。 这一夜，无梦。 第五十九章 我们结婚吧 云城下了一场冷雨。 刚走出机场闸口，一股带着湿意的冷风就扑面灌来，时漾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裙，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与温暖湿润的深城截然不同，此时的云城已是深秋，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厚重低垂，失去了所有形状，万物都透着一股萧瑟寂寥的味道。 何文的车掐着时间，精准地停在了二楼国内到达处。 程予风护着时漾快步上了车，车内充足的暖气才让她缓过一口气。 车子刚驶出机场通道，何文便从前排转过身，开始汇报工作，语气是一贯的干练。 “程总，时总监，欢迎回来。近期舆论的情况对我们不太好，关于那张发布会后台的不实照片和谣言，公关部已经初步锁定了源头。” 他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复杂的关联图和一些人的信息。 “程总您让我查的孟语棠，经过调查已经排除了她的嫌疑，消息应该不是她发的。” 时漾想起在深城时，程予风似乎接到过孟语棠的电话，当时他语气冷淡，原来是为了这个。 何文继续道：“我们顺着发布照片的营销账号和资金流向追查，几经周转，发现最初的爆料指令指向了一个您二位都熟悉的人。” 他顿了顿，拿出一张照片：“宏远金融赵世诚。” 照片上正是赵世诚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脸。 时漾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怒火。又是他，简直阴魂不散，这次居然还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程予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证据确凿？” “资金链条清晰，中间人的口供也拿到了，足够起诉他诽谤和损害商业信誉，”何文肯定地回答。 程予风沉吟片刻，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忽然转头问时漾：“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最好？” 时漾还沉浸在愤怒中，没好气地说：“我这次不想再放过他了，必须起诉，让他付出代价，这种人就该用法律狠狠教训。” 程予风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起诉是必然的，但法律程序漫长，在这期间，谣言不会停止，甚至会因为诉讼而再度发酵。” “这对我们，尤其是对你和‘心弦’项目，持续的形象损害是致命的。” 程予风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时漾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人们只爱吃瓜，真相往往没那么重要。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泼脏水？”时漾不甘心。 “当然不是。” 程予风看着她，目光深沉，忽然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方案：“最好的，也是最彻底的应对策略，就是我们结婚。”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窗外的雨幕让世界变得模糊。 程予风表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还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但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结婚。 这个念头，从他下定决心回国的那一刻起，就像一颗深埋的种子，在他心底最深处疯狂滋长，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等得太久了。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 看着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生活，看着她恋爱，看着她受伤，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布下的局，每一步等待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他原本想慢一点，再慢一点。按照计划，一步步让她重新习惯他，依赖他，甚至……重新爱上他。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可直到在深城，看到那张被恶意歪曲的照片，那些泼向她脏水的不堪言论，还有她那瞬间苍白却强装镇定的脸。 他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地一声就断了。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用一种最毋庸置疑的方式，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让所有人都知道，时漾是他程予风的人，谁也别想再动她一根手指头，谁也别想再嚼她一句舌根。 “结婚？！”时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听错了，“程予风你疯了？这算什么对策？” 前排的何文内心也是震惊，但表情管理极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是最有效的对策。” 程予风语气平静：“一旦我们结婚，所有关于小三插足、感情混乱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况且我们早在上学时期就谈过，只不过中间分开过一段时间，现在再次走到一起，破镜重圆而已。” “赵世诚散播的那些照片和谎言，会立刻变成一场可笑的无能狂怒。” “公众和市场的注意力会立刻从桃色绯闻，转移到强强联合上来，这对稳定‘心弦’的舆论环境，甚至对乘风科技未来的形象都极其有利。”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完全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听起来无懈可击。 时漾苦笑一声，尽管她内心觉得这是程予风蓄谋已久，但从事实上来说她无法反驳。 “可是……”时漾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结婚是大事，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这太儿戏了！” “儿戏？”程予风挑眉，“你觉得我像是在儿戏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时漾，撇开舆论不谈，你自己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时漾被他问住了。 是什么关系？上司下属？前任男女友？医生和病人？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完全是。 “我……”她语塞。 “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是目前能给你的最大保障，也是堵住所有人嘴巴最快的办法。” 程予风步步紧逼：“而且，别忘了我们的治疗，朝夕相处的夫妻生活，难道不是最极致的‘情感刺激’吗？或许比那张纸上写的日程更有效。” 他又把治疗搬了出来。 “程予风，你根本就是借口，你就是想……” “想什么？”程予风打断她，身体逼近她，声音压低，带着强势，“想把你彻底绑在我身边？对，我承认。”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反而让时漾愣住了。 商业策略？治疗需要？ 呵，那都是说服她接受的理由罢了。 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想要她。 发了疯一样地想，想了整整七年。 第六十章 项目遇阻 “时漾，你跑不掉的。”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放你走。结婚，是迟早的事。现在只是让这个结果顺便发挥最大的商业价值和治疗价值而已。” “你还真是够无赖的，”时漾声音嗫嚅着，但心跳快得离谱，手环肯定又在疯狂报警。 “随你怎么说，”程予风靠回座椅，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明天给我答案。” 何文边开车，边吃着狗粮。这老板是在求婚？但也太霸道了吧，太甜了吧。 程予风不再看她，对前排的何文吩咐：“通知法务部，准备两份协议。一份起诉赵世诚的，另一份……”他顿了顿，“结婚协议。” 何文：“是，程总。” 时漾瘫坐在座椅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城街景，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就这么……被求婚了？ 还是以这样一种，极其霸道又算计的方式。 她该愤怒，该拒绝的。 可心底深处，除了慌乱和荒谬之外，竟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 完了。她心想，这次可能真的病入膏肓了。 但对于程予风来说，应该是爱入膏肓。 …… 进入市区后，程予风原本想送时漾回家休息，但被她拒绝，于是二人直奔公司。 走进电梯，时漾道：“既然你要我负责医疗项目，我想时间宝贵，干脆上午叫着原来的项目组和我的项目组一起开会吧。” 程予风点点头：“好，那你来安排。” 时漾踩着平底鞋，走进办公区域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区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关切，有担忧，但又欲言又止，甚至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时漾被这阵仗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都回来了？休假休得怎么样？一个个红光满面的，看来玩得不错啊？” 然而，预想中的七嘴八舌的分享并没有出现。 气氛反而更诡异了。 陈潇潇第一个站起来，眼神躲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还、还行……就那样吧，呵呵。” 她手里还捏着个文件夹，指尖用力得发白。 “近期的数据分析报表一会儿放我桌上，帮我预定会议室，一刻钟后全员开会商议新项目。” “哦，对了，明晚聚餐，潇潇定一家餐馆，这几个月大家太辛苦，犒劳一下。” 所有的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出时漾有什么不对劲。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大家的异常，这种刻意的安静和回避，比直接的询问更让人难受。 他们肯定都看到那些糟心的新闻了，他们在担心她，又怕提起会让她难堪。 那干脆就别提，对于时漾来说，这种糟心的感觉从踏入公司的那一刻已经被冲淡了，她现在只想做好手头的工作。 回到办公室，时漾没给自己太多喘息的时间。 她立刻拨通了医疗AI项目组负责人欧小艾的电话，段嘉晨离职后，一直是这位之前的助理在勉强维持着团队的运转。 电话里，时漾言简意赅地分享了一下深城之行的收获，提出了初步构想，让“心弦”核心团队与医疗项目组深度合作，共同推进新版本的开发。 电话那头的欧小艾听起来很恭敬，连连称是。 时漾放下电话，稍稍松了口气。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既能整合资源，也能快速切入。 然而，她显然想得太简单了。 程予风亲自出席了会议，坐在主位，表明了公司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时漾带着颜蕊，贺行轩等人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以欧小艾为首的医疗项目组原班人马。 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微妙的紧张。 程予风简短开场，明确了项目由时漾总负责，两个团队协同工作的新架构。 他话音刚落，医疗组那边一个资深的算法工程师就推了推眼镜，毫不客气地开口了：“程总，时总监，我有个疑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那工程师看着时漾，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时总监的能力在社交APP领域我们有目共睹，‘心弦’也很成功。” “但是，医疗AI和社交APP完全是两个概念。涉及临床医学逻辑，医疗器械规范，甚至人命关天的问题。时总监之前没有任何医疗背景和经验，如何能确保领导这样一个高风险项目不出错？”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激起了涟漪。 医疗组其他人虽然没直接说话，但眼神里的不信任和抵触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辛辛苦苦跟了这么久的项目，突然空降一个完全不懂行的“外人”来领导，心里自然不服气。 程予风眉头微蹙，刚想开口替时漾说话…… “李工的问题很专业，”时漾抢先一步开口了，声音平静，目光坦然地看着那位发难的工程师，“我确实没有直接的医疗项目经验。” 她承认得如此干脆，反而让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但是，”时漾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任何项目的底层逻辑都是相通的，理解需求，设计算法，处理数据和迭代优化。” “‘心弦’的情感匹配算法，其复杂度和对数据精准度的要求，并不比某些医疗辅助诊断算法低。” 她目光扫过医疗组每一个人：“我不懂医学，在座的各位是专家，但我懂如何将技术转化为可靠的产品，懂如何管理团队，控制风险和确保项目落地。这正是目前这个项目所需要的。” 她一番话，不卑不亢，既承认了自己的短板，也清晰阐明了自己的价值和具体想法。 然而，医疗组那边显然并不买账。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产品经理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到时候出了错，责任算谁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干具体活的人背锅？外行指导内行，最容易出问题！”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时漾彻底尴尬起来。 “……况且，时总监和程总的新闻现在炒的满天飞，程总把项目交给时总，这不是任人唯亲是什么？” 这话就有点撕破脸了。 会议室里的火药味瞬间浓了起来。 程予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力挺姐姐 时漾的心也是猛地一沉，一股屈辱和怒火直冲头顶。 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躲过程予风试图干预的目光，她迎上那位产品经理挑衅的视线，声音不大，却清晰冷冽。 “王经理，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我们可以用项目和数据说话，但质疑我的人品和程总的决策公正性，请你拿出证据。”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医疗组每一个人，最后回到王经理脸上。 “我和程总的关系，是我们的私事，与工作无关，更不是你用来攻击项目，动摇军心的武器。” “这个项目，是程总和董事会基于公司战略发展共同决定的。我坐在这里，是因为‘心弦’的成功证明了我的技术判断力和项目管理能力。 “如果你认为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可以，拿出你的理由，我们现场讨论。但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就否定一切……”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那我认为，缺乏基本职业素养和判断力的，不是我，而是你。” 王经理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话。 时漾没给他机会，继续道，语气沉了下来：“至于责任……我再说最后一次。项目由我牵头，出了任何技术和管理上的疏漏，我负全责。但如果因为某些人的无端揣测和不配合导致项目受阻……” 她没把话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医疗组的人都被时漾这番逻辑清晰的强硬回应镇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怼起人来如此锋利，寸土不让。 程予风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看着独自撑住全场的时漾，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他保持了沉默，将舞台完全交给了她。 会议最终在一种极其微妙和紧张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程予风却在这个时候，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时漾身上，语气沉稳，不容置疑：“项目由时总监全权负责，她的决策，就是我的决策。”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如果项目最终因为任何原因出现问题，我，程予风，承担百分之六十的责任。” 这话一出，全场愕然。 这等于是在时漾身后，筑起了一道最坚实的后盾，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我信她，我挺她，有什么冲我来！ 时漾猛地看向他，眼眶瞬间就热了，她不需要他这样，她可以自己扛。 程予风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宣布散会。 人群散去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予风走到时漾面前，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别多想，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给项目上保险。放手去做，捅破了天，有我给你兜着。”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时漾所有想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鼻子酸得厉害。 就在这时，陈潇潇拿着手机，一脸激动地冲了进来：“漾姐，程总，快看微博，舆论风向变了！” 时漾疑惑地接过手机。 只见热搜第一赫然变成了：#时屹川力挺姐姐# 点进去，是时屹川刚发布的一条微博。 【@时屹川：姐@时漾，加油。[爱心] 另外，某些人适可而止吧，追不到我姐夫就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难看。//@八卦周刊：深扒乘风科技程予风与他的“白月光”……】 文字简短直接，还配了一张他小时候和时漾唯一的合照，虽然时漾脸色臭臭的。 时屹川的粉丝基数庞大，且战斗力极强，这条微博一发，瞬间炸锅。 粉丝们一看自家哥哥居然有个这么厉害又漂亮的姐姐，还被污蔑成“小三”，瞬间怒火中烧。 【川宝姐姐是乘风科技的总监？牛逼啊！】 【所以是那个姓孟的女人追不到程总就造谣？太恶心了吧！】 【保护姐姐！冲了那个姓孟的！】 …… 舆论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之前所有泼向时漾的脏水，此刻全都反弹了回去，加倍地涌向了孟语棠。 时漾看着这戏剧性的反转，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想到，这个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弟弟，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站出来为她说话。 程予风看着屏幕，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时漾翻看了几条，眉头越皱越紧，时屹川只顾着为她发声，却对背后真正造谣的人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这样下去不行，”时漾有些着急，“何助理不是说是赵世诚搞的鬼吗？那孟主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 程予风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开口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和你这个弟弟不熟，上次在机场遇见的是他吧？” 时漾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年都没见了，这家伙一回来就给我惹事。” 她拿出手机：“我得赶紧联系他，让他把微博删了！” 可她根本没有时屹川的联系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找到一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她父亲时耀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时耀的声音：“漾漾啊，什么事？” 说实话，这是时漾头一次听到时耀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自从上次在方岚那里见过他后，这些日子时耀偶尔会发过来一些关心的信息，但时漾都没有回复。 “爸，”时漾没时间寒暄，直接问道，“时屹川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有急事找他。” 电话那头的时耀也是一愣：“你找他干嘛？他这会儿在剧组拍戏呢。” “很重要的事，关乎他的公众形象，”时漾语气强硬，“快点发给我。” 时耀被她罕见的强硬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把时屹川的私人号码发了过来。 时漾立刻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时屹川清朗又带着点慵懒的声音传来：“喂？哪位？” “是我，时漾。”时漾开门见山，“你赶紧把刚才那条微博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时屹川带着笑意的声音：“哟，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删微博，我不删，我帮你出气呢！” 第六十二章 活成他们骂的样子？那才叫真的输了 时屹川的语气像个讨表扬又有点叛逆的大男孩。 “出什么气？你搞错对象了！”时漾又急又气，“背后搞鬼的不是孟语棠，你现在让你的粉丝全去骂孟语棠，等于是在帮真正的坏人转移火力，快删掉！” 时屹川在那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冷了点：“那搞鬼的是谁？你告诉我。” “别胡闹了行吗？” “我没有胡闹，你是我姐，我不能看你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 “时屹川！” “姐你先别急嘛，”时屹川的声音又带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删微博多没意思，显得我心虚似的。这样，你想让我删微博，也行。你亲自来剧组找我，咱们当面说，地址我发你。” “时屹川，我很忙的。”时漾简直要被他气死。 “我也很忙的姐，下一场戏要开始了。地址发你了，爱来不来。不来我就不删，让我粉丝继续骂。” 时屹川说完，根本不给时漾再反驳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一条写着剧组地址的短信发了过来。 时漾看着手机，气得手抖。 程予风在一旁大致听明白了，眉头微蹙：“他让你去剧组？” 时漾无奈地点点头：“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 程予风沉吟片刻：“去吧，当面说清楚也好，我让司机送你。” 他看得出来，时屹川虽然行事跳脱，但对时漾这个姐姐，似乎有着一种别扭的关心和亲近感。 时漾叹了口气，知道这是目前最快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她拿起包：“我自己开车去，尽快解决尽快回来。” 她得去会会这个让她头疼的“弟弟”了。 时漾按照导航，开车驶出市区，越走越偏。时屹川拍戏的地方在城郊一个很偏僻的山里，据说是为了取景一部古装剧的深山戏份。 崎岖的山路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一个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和一些剧组的工作人员车辆。 时漾停好车，报上名字和来意。 一个看起来像是场务的工作人员打量了她几眼，用对讲机联系了一下，然后叫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很干练的年轻女孩。 “时小姐是吧？我是屹川的助理，小莫。” 女孩语气还算客气，但透着忙碌的疲惫。 “川哥还在山上拍戏呢，这场戏挺重要的，导演要求高，估计还得等好一会儿，您要不先在休息区等等？” 时漾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拍摄灯光和人群，只好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了日头西斜，又从黄昏等到了夜幕彻底降临山野。 山里温度降得很快，时漾只穿着单薄的职业装，冻得手脚冰凉，期间小莫助理过来送过一次热水和毯子，歉意地说戏还没完。 时漾看着周围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导演喊“卡”的声音，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演员这份工作的不易。 直到晚上八点多，山上的灯光才陆续熄灭，人群开始往下撤。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时屹川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下来。 他还穿着戏服，是一身沾着“血污”和尘土的黑色劲装，脸上带着妆，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在看到时漾时亮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来，卸下脸上的不耐，带着点戏谑的笑：“哟，真来了？等我这么久，好感动。” 时漾冻得鼻子发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少废话，赶紧说正事，微博……” “哎呦喂，这外面冻死人了，姐你先跟我上车暖和暖和再说。” 时屹川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旁边一辆宽敞的房车保姆车走去。 助理小莫赶紧上前拉开车门。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车内空间很大，有沙发、小桌板、冰箱，甚至还有个简易的化妆台。 时屹川一屁股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对助理摆摆手：“小莫，先去弄点吃的来，饿死了。给我姐也弄份热的。” 助理应声下车。 车里只剩下姐弟两人。 时漾耐着性子坐下：“现在可以说了吧？赶紧把微博删了，你的粉丝都快把人家骂死了，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时屹川却没接这话茬。 他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时漾，脸上的嬉笑慢慢淡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了些：“姐，你那年出车祸……严重吗？” 时漾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时屹川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在韩国看到了新闻，想回来看看的。但那会儿正好是关键期，封闭训练，手机都收了，根本出不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等后来拿到手机，看到消息，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时漾，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给你发过消息，你没回，估计你也没存我号。” 时漾彻底怔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那时她刚经历车祸和情感创伤，根本无暇顾及外界，更别说一个几乎没什么联系的“弟弟”发来的陌生号码短信。 她看着时屹川那张过分漂亮，却带着倦色和一丝落寞的脸，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我没看到，”她声音干涩地解释。 “猜到了，”时屹川扯了扯嘴角，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所以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想办法弥补一下嘛。谁欺负你，我就骂回去呗。” “虽然……好像骂错人了？”他后面这句带上了点懊恼和小心虚。 时漾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有点明白他了，这家伙别扭得很，关心人的方式也这么别具一格。 时屹川看着眼前有些气鼓鼓却又强装冷静的时漾，脑海里忽然闪过年少时的一个画面。 那大概是他刚被时耀接回时家不久，才十岁出头。 学校里的小孩不懂事，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私生子”这个词，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骂他是没名分的野种。 他气得要命，跟人打了好几架，被请家长。 那天从学校回来，他憋着一肚子火和委屈没处发，正好看见时漾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翻一本厚厚的书。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裙，阳光照在她侧脸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和他这种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完全不同。 那股邪火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 他冲过去，对着她莫名其妙地大吼大叫，把在学校受的所有气都撒在了她身上，骂她假清高，骂她瞧不起人。 具体骂了什么，他现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时漾合上书，抬起头看他。 没有生气，没有鄙夷，甚至没有惊讶。就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 然后，她说了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时屹川，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你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别人骂你，你就活成他们骂的样子？那才叫真的输了。” 第六十三章 替父赎罪 说完，时漾就拿起书上楼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火气全没了，只剩下一种懵懂的震撼。 那时候他小，还不能完全理解，但那句话就像颗种子，狠狠砸进了他心里。 后来他吵着闹着要出国，要学最难的东西，要站到最高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点憋着那口气，想证明点什么。 证明给那些嘲笑他的人看，更想……证明给那个只见过几面，却对他说了那句话的姐姐看。 所以，他虽然嘴上总是没大没小，嘻嘻哈哈，但其实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 看到网上那些人那么骂她，他火气“噌”就上来了，想都没想就发了微博。 方式可能蠢了点，但想护着她的心是真的。 对于时屹川心里在想的这些事情，时漾并不知道。那时的时漾对方岚和时耀的漠不关心已经习惯了。 在她眼中，时屹川和杨依依都是一样的，一个占据了她的父爱，一个占据了她的母爱。 只不过后来她觉得，时屹川可能比杨依依善良一点。 那时的时漾被父母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她一周住在方岚那里，一周住在时耀这边。 寄人篱下的感觉当然不好，但时漾学会了忍耐，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她没有勇气和任何人决裂，她需要两边的资金支持。 …… “既然骂错人了，那就赶紧删除，然后道歉。” 时屹川有些不服气：“我是骂错人不假，但我觉得那个孟语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的事情不就是她找记者当众透露你的隐私吗？” “一码归一码，况且上次的事情她已经和我道歉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时屹川回怼，“对了，还有杨依依那个蠢货，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 “时屹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你不用在我面前强装坚强，都多少年了，明明心里脆弱的要死，”说着，他凑到时漾跟前，“其实老时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他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没能保护好你这个女儿啊，”时屹川说的一本正经，“以前老时看见我满脸都是开心，但我发现他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我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觉得还是有个女儿在身边的好。” 时漾嗤笑一声：“拉倒吧，就算他后悔了又如何？有些东西是弥补不了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亲情爱情都一样，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所以只能我这个私生子替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弥补一下。” 时屹川那番“替父赎罪”的言论把时漾噎得够呛，刚想反驳他这逻辑简直离谱，他却话锋一转，眼神带着点认真的探究。 “姐，那个程总……他对你好吗？” 时漾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挺好的，你问这个干嘛？” “那就行。”时屹川像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看他发布会护着你那劲儿还行，比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可强太多了，你要是受委屈了，跟我说，我现在粉丝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时漾简直哭笑不得，但心里那点暖意又冒了出来。 她正色道：“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你赶紧的，把微博删了，这才是正事。” 时屹川撇撇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当着时漾的面，删掉了那条引发混战的微博，又发了一条简单的：“真相会水落石出，大家稍安勿躁。[peace]” 虽然没明确道歉，但至少停止了煽风点火。 “行了行了，删了删了，”时屹川把手机一扔，“满意了吧？” 时漾松了口气，目的达成，也不想再多待：“我走了，你拍戏注意安全。” 她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山风呼啸，听起来势头不小。 “哟，下雨了，”时屹川探头看了一眼，“山里天气就这样，说变就变，姐你等雨小点再走吧。” “不了，我开车来的，慢点开就行。”时漾不想再耽搁，裹紧了衣服，冲进了雨幕里，快步跑向自己的车。 启动车子，打开雨刮器，能见度还是很低。山路本就崎岖陌生，加上大雨和夜幕，时漾开得格外小心。 按照来时的记忆往回开，但七拐八绕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导航信号断断续续，指示的方向越来越荒僻。 雨越下越大，如同瓢泼一般。山路开始出现积水，甚至能看到浑浊的水流从山坡上冲刷下来，带着泥沙和碎石。 时漾心里开始发慌。 她听说过山区大雨容易引发山洪，这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又勉强开了一段，车轮猛地一颠，似乎陷进了一个泥坑，再也动弹不得。 同时，她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不同于雷声的闷响，像是洪水奔涌的声音。 手机信号格彻底空了。 时漾吓得心跳骤停，她不敢再待在车里，万一山洪冲下来，连车带人都得完蛋。 她立刻推开车门，冒着倾盆大雨冲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旁边地势稍高一点的地方跑，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恐惧地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可怕声响。 …… 另一边，程予风处理完工作，看了眼时间，发现时漾去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消息，电话也打不通，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试着又拨了一次时漾的电话，这次居然通了，但信号极差，断断续续只能听到时漾急促而模糊的声音。 “……山里雨好大……迷路了……车动不了……好像有山洪……” 话没说完，信号再次中断。 程予风的脸色瞬间煞白。 山洪？！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给时漾的手机发短信，明知她可能收不到。 【发定位给我，待在高地别动，等我。】 他油门踩到底，朝着时屹川剧组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六十四章 雨中危险 程予风赶到剧组所在地，却发现人群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 他抓住一个人问时屹川在哪，那人指了指远处的一辆保姆车。 程予风一把拉开保姆车的车门，看到刚卸完妆，正在玩手机的时屹川。 “时漾呢？！”程予风冲过去，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嘶哑，雨水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滑落，样子有些骇人。 时屹川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回答：“我姐？她早就走了啊？说开车回去……哎你干嘛……” 程予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都红了：“她迷路了！山里可能爆发山洪！电话打不通！你居然就让她一个人走了？！” 时屹川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什么？山洪？！” 此时一边的助理小莫才弱弱道：“刚才导演说山下可能会被水淹，所以让大家等着。” 时屹川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他光顾着耍贫嘴，根本没留意天气变化和山里的危险。 “还愣着干什么！叫上所有人，找车，跟我去找人！”程予风几乎是对着他吼出来的。 时屹川也慌了神，赶紧大声呼喊助理和剧组还没离开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大家一听可能有人遇险，也立刻紧张起来，几辆越野车迅速集结。 此时雨已经停了，山风呼啸，气温骤降。 程予风跳上自己的车，对着跟上来的时屹川吼道：“她大概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去了？” 时屹川脑子一片混乱，勉强指了个大概方向：“快两个小时了……就那边……” 程予风看着那泥泞不堪，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路面的山道，心沉到了谷底。两个小时……雨这么大…… 他不敢再往下想，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碾过泥泞，时屹川和剧组的几辆车也赶紧打开双闪，紧跟其后。 几束车灯艰难地撕裂黑暗，焦急地搜寻着那个可能陷入危险的身影。 程予风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时漾，你千万不能有事。 山路依旧泥泞难行。程予风和时屹川带着剧组的几辆车，沿着模糊的车辙印和时屹川指的大概方向，缓慢又焦急地搜寻着。 车窗外的能见度还是很低，每一次颠簸都让程予风的心揪紧一分。 时间每过去一秒，恐惧就加深一层。他不敢想象如果时漾真的遇到山洪…… 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手环！ 他忽然想起来，时漾手腕上一直戴着“心弦”的情感监测手环。 那款手环当初设计的时候内置了特殊定位模块，即使在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也能传输位置。 他立刻猛踩刹车，抓起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点开了专门连接手环的监控APP。 地图加载缓慢，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终于。一个微弱的蓝色光点在地图上闪烁起来，位置离他们并不算太远，但偏离主路，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区域。 “找到了！这边！”程予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沙哑，他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光点指示的位置冲去。 时屹川和后面的车队也赶紧跟上。 颠簸了几分钟后，车灯照亮了前方，正是时漾那辆陷在泥坑里，几乎被泥水淹没了半个轮子的车。 车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程予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推开车门冲下去，泥水瞬间淹没了他的鞋踝。 “时漾！时漾！”他对着漆黑的山野大声呼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车上没人，但她肯定还活着，她那么聪明，一定是预感到危险提前弃车了，手环位置还在附近。 “姐！姐你在哪儿！”时屹川也慌了，跟着大声呼喊，声音带着哭腔。 程予风强迫自己镇定，他观察了一下地形，果断朝着旁边地势更高的山坡爬去，一边爬一边不停地喊：“时漾！听见回答我！时漾！” 就在他喉咙都快喊哑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带着颤抖的回应声从上方一块大岩石后面传了过来。 “程予风，我在这儿。” 程予风的心脏一紧，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 只见时漾蜷缩在岩石后面，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嘴唇冻得发紫，正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看到程予风出现，她通红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水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委屈。 “时漾！”程予风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到她冰冷湿透的衣服和不停颤抖的身体，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后怕，庆幸，心疼……种种情绪汹涌而来，让他抱着她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不断重复着，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冰凉的耳廓上。 时漾被他紧紧抱着，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和滚烫的体温，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 她把脸埋在他湿漉漉的胸口，眼泪无声地往下掉，身体却因为这份温暖和安全而慢慢停止了颤抖。 紧跟过来的时屹川看到这一幕，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姐姐那副狼狈脆弱的样子，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圈也跟着红了。 程予风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感觉到怀里的人冷得厉害，立刻脱掉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抱紧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温柔和坚定。 时漾虚弱地点点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此刻，什么别扭，什么矜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全然的依赖。 程予风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生怕摔着她。 时屹川赶紧跟在一旁，想帮忙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 回到车边，程予风小心翼翼地将时漾放进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又把暖风开到最大。 时屹川站在车窗外，鼻子一酸：“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的……” 时漾看着他这副样子，虚弱地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注意天气，放心，我没事了。” 时屹川语气坚决：“你的车陷这儿了，等我明天天一亮就让人弄出来，保证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去。” 第六十五章 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程予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关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车内暖气呼呼地吹着，渐渐驱散了寒意。 程予风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时漾脸上的水渍和泪痕，动作轻柔。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还冷吗？”他问，声音低哑。 时漾摇摇头，看着他同样湿透的头发和衣服，以及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后怕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不冷了，我没事。” 程予风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用力搓着，试图让她暖和起来：“吓死我了，时漾。” 他很少直白地表露情绪，但这一刻，他不想再掩饰，时漾回握住他的手，虽然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这片令人后怕的山野。 车外依旧一片漆黑，但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却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种紧密相连的温情。 “你弟弟怎么说？”程予风开口询问，试图转移刚才的恐惧。 “他已经删掉那条内容了，”时漾又打了个喷嚏，“孟主编那边……” “孟语棠也不算无辜，后续的事情你全部交给我处理，”程予风声音突然冰冷，“这两天你休息一下。” 时漾愣怔，什么意思？什么叫孟语棠也不算无辜？ “你是说这件事孟语棠也有参与？” 程予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沉默了几秒，在想该怎么开口。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开了口：“下午，在去找你之前，我给她打过电话。”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本来是想替时屹川的冲动行为道个歉，毕竟粉丝骂得确实难听，而且最初泄露病情也确实是她不对。” “但是，”程予风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电话里，她的心情听起来居然很好，甚至有点得意……丝毫没有因为牵连到时漾你，或者因为自己泄露隐私而感到半点歉疚。” 时漾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或许她因为这件事也在生气？” “不用再替她说话。” 程予风不想把下午全部的谈话内容告诉时漾，孟语棠的一字一句，像冰冷的子，消耗了最后一点两人之间的情分。 他原本以为孟语棠只是骄傲，是被嫉妒冲昏头才泄露病情，本质上或许没那么坏。 但让他没想到，孟语棠竟然“乐见其成”。 这已经不是骄傲或嫉妒，而是几近恶毒了。 时漾只感觉心累，此刻她只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程予风，这个人可以替她挡下所有的风雨。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一片冰凉，又夹杂着一丝庆幸，庆幸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身边还有一个人，会如此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车子驶入程予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时漾跟着他上楼，进门时还有些恍惚，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情绪大起大落。 程予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毛茸茸的，是温柔的米白色，和他脚上那双灰色的显然是情侣款。 时漾愣了一下，换上鞋，尺寸刚刚好。 她走进卫生间吸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洗手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新的牙刷、毛巾，甚至连洗面奶、护肤品的牌子都和她常用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程予风。 程予风正脱下沾湿的外套，看向她诧异的眼神：“东西搬来搬去麻烦，以后住这边，日常用的都给你准备了一套，要是还缺什么，我们再去买。” “谢谢。” 时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剩下干巴巴的两个字，洗完手，程予风又拉着她，走到一扇门前推开：“这是衣帽间，你的衣服我也让人准备了一些，看看合不合适，不喜欢再换。” 时漾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彻底愣住了。 整整一柜子的当季新款女装，连衣裙、套装、休闲服……品类齐全，颜色款式都是她偏好的简约优雅风格，连标签都还没拆。 尺码，分毫不差。 这根本不是“准备了一些”，这简直是搬了个专柜回家。 她猛地想起第一次在他家过夜后，他扔给她那条价格不菲，尺寸却无比合身的白色连衣裙。 当时她心里还别扭了好久，以为是他给别的女人准备的。 一股冲动让她脱口而出：“程予风，我第一次来你家，衣柜里那条白色连衣裙是不是……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程予风正在倒热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坦然承认：“嗯，早就买了，只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和遗憾：“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但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见面了。” 早就买了。 一直没机会。 时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怀疑程予风都能听见。 所以，在那么早之前，在他甚至还没“报复”她的时候，在他可能还恨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地在为她准备这些东西了？ 这种矛盾又深沉的心思，让她心慌意乱，又莫名酸涩。 程予风端着温水走过来，递给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慌乱的眼神。 他凑近了些，低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的弧度：“这就心动了？时总监，你的心率是不是又超标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腕。 时漾被他戳破，脸颊瞬间爆红，像是被抓包的小孩，下意识就想否认：“谁、谁心动了？我是被吓的，你没事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程予风低笑一声，也不逼她，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垂，动作带着一丝亲昵的狎昵：“是不是心动，你的手环最清楚。” 他直起身，语气恢复如常：“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睡衣都在这里，自己挑一套。” 第六十六章 要试试吗 时漾打开挂着睡衣的衣柜，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衣柜里确实整整齐齐挂着着好几套睡衣，材质一眼看去就知道价值不菲，丝滑柔软。 但问题是……为什么全是清一色的性感吊带睡裙？！ 细得可怜的肩带，低胸，蕾丝边，缎面光滑得晃眼……各种撩人的颜色，黑色、香槟色、正红色，还有她手里这件藕粉色的。 一件保守点的，哪怕是普通短袖款式的睡衣都没有。 时漾拿着那件轻飘飘，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藕粉色吊带裙，脸颊有点发烫。 这……这怎么穿？ 可她刚淋了雨，浑身不舒服，急需热水冲刷掉之前的恐惧和寒冷。 纠结了半天，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了那件看起来相对“保守”一点的藕粉色吊带裙。 走进浴室，热水兜头淋下，温暖的水流逐渐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也慢慢抚平了山野被困带来的后怕。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涌了上来。 洗完澡，她磨磨蹭蹭地穿上那件睡裙，冰凉的丝滑面料贴在刚刚被热水熨烫过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睡裙长度刚过大腿，领口的设计比她想象的还要低，纤细的肩带仿佛一扯就会断。 看着镜子里那个面颊绯红，眼神带着点无措，穿着如此性感睡裙的自己，时漾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和恼怒。 这个程予风，绝对是故意的！ 她裹上浴袍，气势汹汹地拉开门走出去，想找他算账。 客厅里，程予风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说着什么，语气是工作时的严肃和流畅，说的还是英文。 时漾正在气头上，没注意那么多，走过去就没好气地开口：“程予风！你买的这都是什么睡衣？为什么全是这种……这种款式的？连件正常点的都没有，程总你口味挺独特啊！” 她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程予风对着电脑屏幕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笔记本电脑的扬声器里清晰地传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来自不同男人的低笑声和咳嗽声！ 程予风抬手揉了揉眉心，对着麦克风说了句：“Sorry about that, guys.Something…… urgent came up， Let''s take five.”（抱歉各位，有点……急事，休息五分钟。） 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转过身来。 时漾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他刚才在开跨国视频会议？！ 程予风看着她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窘迫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取代。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虽然裹着浴袍，但刚才急匆匆出来，带子系得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刚洗完澡，皮肤白里透红，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眼睛里因为窘迫而蒙着一层水汽，看起来……又纯又欲，勾人而不自知。 程予风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感觉一股燥热从小腹窜起。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 时漾还处在社会性死亡的尴尬中，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我不知道你在开会……我……” 话没说完，程予风忽然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时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程予风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紧绷感：“嗯，我口味是挺独特的，专门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他把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随之倾覆下来，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热度，一寸寸掠过她泛红的脸颊，水润的眼睛，微张的唇瓣，最后停留在那件碍事的浴袍豁口处，露出的那一小片细腻肌肤和性感睡裙的边缘。 卧室暖黄的灯光下，她穿着那件藕粉色吊带睡裙，肌肤胜雪，黑发铺散，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却又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程予风的呼吸明显加重了几分，眼神暗沉得吓人。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时总监，要试试吗？” 时漾：“试什么？” “你现在的心跳已经爆表了，今晚不如……”说着，程予风的身子往下沉了沉，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 时漾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程予风，你霸王硬上弓啊。” 程予风被她推开，看着她羞愤交加，眼底的欲色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躁动，从她身上起来，替她拉了拉被子，声音还有些沙哑：“行了，不闹你了。你先睡，我去把刚才中断的会议收个尾。”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走出了卧室，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时漾裹着被子，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半是气的，一半……好像还有点什么别的。 过了一会儿，外面书房的声音安静下来，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程予风洗漱完，换了睡衣走了进来。 他很自然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准备躺下。 时漾立刻像只警惕的刺猬，缩到床边：“你干嘛？” 程予风动作顿住，看着她那副防贼似的模样，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认真的无奈：“时漾，你这样可不行。” “我哪样了？” “总是这样拒绝我，”程予风看着她，眼神深邃，“对你的治疗不利，亲密接触是方案里写明的，你需要适应，而不是一味逃避。” 他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仿佛全是为她着想。 时漾被他一激，加上刚才被他“霸王硬上弓”的提议弄得有点上头，脑子一热，竟然猛地凑过去，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程予风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袭击，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然而，时漾却先一步退开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脸上露出错愕和不信邪的表情。 奇怪，怎么这么平静？ 刚才被他压着的时候明明心跳快炸了，怎么自己主动亲上去，反而没什么太大感觉？心率好像都没怎么加速？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像是为了验证什么，又一次拽过程予风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一点，她仔细感受着。 心跳依旧平稳，她甚至有点走神，在分析他嘴唇的软硬度和温度。 程予风却被她这接二连三的主动撩拨弄得浑身紧绷，呼吸彻底乱了，眼底刚刚压下去的暗火瞬间复燃，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就在他忍不住要反客为主，将她压住时，时漾却再次松开了他，一脸困惑和挫败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监测器：“怎么会没反应呢？不应该啊……” 程予风看着她那副沉浸在“学术研究”里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身体明显的变化，简直哭笑不得，一股邪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幅度大得吓了时漾一跳。 “你干嘛去？”时漾愣愣地问。 程予风头也没回，声音咬牙切齿，带着一种极度憋屈的燥热：“我去隔壁卧室睡！” 第六十七章 不能坐以待毙 程予风洗了个冷水澡。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跟她待在一个床上，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霸王硬上弓”，然后被她用“心率没变化”这种鬼理由气死！ 此时，留下时漾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空出来的另一半床铺，眨了眨眼，还没完全从困惑中回过神来。 所以今晚这算是……她把他吓跑了？ 程予风冲了冷水澡，带着一肚子憋屈和燥热入睡时，又忘了关窗，夜风嗖嗖地往里灌。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就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痛，浑身肌肉也有些酸软。一量体温，果然发烧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卧室紧闭的房门，不想让时漾觉得他弱不禁风，或者借题发挥，便强撑着起来，吃了片退烧药，没吭声。 出门时，他刻意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只是脸色可能稍微苍白了一点，话比平时更少。 时漾也没太留意他的细微变化，因为今天他们约了张医生复查，坐在车上的时候她便一直在对手环上的心率图做分析。 程予风则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何文给他们两人买了早餐，时漾一扫而空，但程予风只喝了一杯牛奶，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两人准时到了张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时漾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近期情感监测手环的数据记录，尤其是重点标出了几个峰值和昨晚那异常平稳的时段。 “说说吧，最近的感觉怎么样？这些数据虽然能说明一些问题，但我还是要听听你自己的感觉，要真实。” “张医生，”时漾脸颊微红，斟酌着用词，“就是程总他平时的一些，呃，撩拨，好像确实是有效果的。比如突然靠近，或者说什么话的时候，我的心率会有明显的上升。”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几乎像蚊子哼：“但是，真的到比较亲密的时候，比如接吻，我的心跳反而很平静，甚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是为什么？是我的病更严重了吗？”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图表上对比鲜明的数据，又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脸色不太自然的程予风，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他笑了笑，语气温和：“时小姐，别担心，这不是病情加重，反而可能是一种好转的迹象。” “好转？”时漾不解。 “对。” 张医生解释道：“程总平时的撩拨，带有突发性，更像是一种刺。” “你的身体和潜意识对此产生了警觉和应激反应，所以心率会飙升，这是一种本能的防御和紧张，这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心动。” 他指向昨晚那段平稳的曲线：“而当你主动，或者预期中的亲密行为发生时，因为对象是程总，是你潜意识里已经逐渐开始信任和接纳的人。” “因此，你的防御机制反而放松了，不再将其视为一种威胁，所以心率表现平稳。这说明，你在心理上对他是不设防的，甚至可能是习惯了他的亲近。” 习惯？时漾愣住了。 所以她不是不心动，而是习惯了？这算什么答案？ 程予风坐在旁边，听着医生的分析，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昏沉的脑袋更晕了。 所以，他那些撩拨在她看来只是刺激？而真的亲上了，她反而没感觉了？因为他已经成了习惯？这结论让他心里更憋闷，喉咙也更痛了。 张医生继续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说明你的情感认知系统正在修复，开始能够区分威胁性刺激和安全的亲密，但想要真正产生心动的愉悦感，还需要更进一步。” “那要该怎么办？”时漾追问。 张医生看了看他俩，给出了下一个阶段的治疗方案：“之前的方案比较被动，是让程总主导刺激。现在，需要时小姐你更加主动。” “我主动？”时漾有种不妙的预感。 “对。” 张医生点头：“你不能总是坐以待毙，等待对方来治疗你。你需要主动去感受，去探索，在安全的范围内，主动发起一些亲密的互动。” “比如？”时漾的心跳开始快了，这次是吓的。 “比如主动的拥抱，牵手，或者……亲吻。” 张医生说得面不改色：“不要去分析心率，不要去思考对不对，只是去感受这个过程本身。把你从被治疗者的位置，稍微向参与者转变，或许会有不同的体验。” 坐在旁边的程予风，听到这个新方案，眼前顿时一黑。 主动亲吻？感受过程？ 他光是想象一下时漾可能主动来亲吻他的景象，本就因发烧而升高的体温瞬间又飙高了几度，喉咙疼得像吞刀片。 这哪是治疗时漾？这分明是考验他的意志力。 他本来就在拼命克制了，要是时漾再时不时来点“主动互动”，程予风觉得自己离爆炸不远了。 以后怕是没好日子了。 张医生没注意到程予风丰富的内心戏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最后总结道：“总之，放松心态，主动尝试。程总，你也多配合，给时小姐创造一个安全可探索的环境。” 程予风：“……” 他现在只想创造一个能让他安心养病，不被撩拨的环境，可能少林寺是他现在最适合待着的地方。 时漾则是一脸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主动”方案的可行性。 程予风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又懵懂无知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状况，内心哀嚎一声。 这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冰火两重天了。 半晌，程予风清了清自己沙哑的喉咙，破天荒问了一句：“那她撩我的时候，我要忍着吗？” 时漾：“……” 张医生明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抖动了一下，赶紧握拳抵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两声，才勉强把那股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压下去。 时漾羞愤交加，狠狠瞪了程予风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闭嘴”。 程予风问完似乎也有点后悔，尤其是接收到时漾那杀人般的目光后，他不自然地别开脸，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试图掩饰尴尬。 “程总，这个‘忍’字用得不太准确”。 张医生斟酌着用词：“治疗的核心是让时小姐感受和适应，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或承受。” “您需要做的不是一味压抑，而是……呃，控制好节奏和尺度，成为一个引导者，而非掠夺者。” “在时小姐感到不适或想要停止时，及时给予尊重和空间。当然，如果反应过于强烈，适当的自我调节也是必要的。” 他说得尽量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憋得太狠也不行，但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得讲究策略和风度。 程予风：“……” 他听得更头疼了，这尺度比谈几个亿的合同还难拿捏。 第六十八章 旧时光 张医生看着两人之间尴尬氛围，知道今天不宜再多说，便起身送客：“好了，今天的咨询就先到这里。” “新的方案试试看，半月后再来反馈，二位回去好好沟通一下。” 最后那句话，时漾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意味深长。 “好的，谢谢张医生。” 她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咨询室，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程予风强撑着发软的身体和阵阵头晕跟上，但看着她那副羞愤欲绝，落荒而逃的背影，内心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丝窃喜。 两人前后脚上了车准备去公司，车内气氛依旧尴尬又凝滞。 时漾偏头看着窗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何文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表情都很丰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今天老板心情不错。 程予风侧过头，看着时漾通红的耳根，喉咙虽然干痛，却还是忍不住低笑着开口。 “有那么难为情吗？时总监。” 时漾身体一僵，没好气地回怼：“我想安静一会儿，现在回公司。” 程予风非但没闭嘴，反而凑近了些，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我就是好奇，那会上学的时候，才十七八岁，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主动追着我跑的是谁？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那时候撩人的手段可谓一绝，怎么现在反而脸皮薄了，知道不好意思了？” 时漾被他提起年少糗事，更是羞愤，猛地转过头瞪他：“程予风，你少胡说八道，我那时候怎么撩你了？” “没有吗？”程予风挑眉，因为发烧，他的眼神带着水雾。 他看着她，慢悠悠地开始翻旧账：“那是谁，明明数学好得能拿竞赛金奖，却非要挤到图书馆角落，抱着本最简单的练习册，硬说听不懂，缠着我一遍遍讲最基础的公式？” 时漾：“……我那是不耻下问。” “哦？”程予风低笑，笑声闷闷的，震得胸腔发疼，他却莫名舒畅。 “那是谁，听说我为了省午饭钱饿肚子，就每天刚好多带一份家里保姆做的点心，非要塞给我？还每次都不重样？” 时漾：“我那是关心同学，有爱心。” “还有，”程予风眼神飘远，像是陷入了回忆，语气也柔和了些。 “那是谁，在我打球受伤后，二话不说跑去校医室拿了药和纱布，板着一张小脸，非要给我包扎？” 时漾：“我那是助人为乐！” 那些被时光尘封，她自己都快遗忘的细节，被他一件件翻出来，带着岁月的滤镜，显得格外清晰和暧昧。 她记得那时自己确实做得坦坦荡荡，一心只觉得他好看又优秀，但又觉得他过得不容易，想对他好，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听都像是处心积虑的撩拨？ 程予风看着她哑口无言，脸颊越来越红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身体的不适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他总结道：“所以你看，时总监，你可是有前科的。现在不过是让你重操旧业，有什么可害羞的？” 时漾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心跳却因为那些突然被勾起的回忆而有些紊乱。 程予风见她终于不再一副鸵鸟样，于是见好就收。 此时只剩下何文在内心哀嚎：虐狗啊虐狗…… 车子驶入车流，他闭着眼睛，随意地又补了一句，声音低沉：“放心，这次我尽量配合，不让你白撩。” 时漾：“……” 她没有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似乎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不受控制地微微弯了一下。 那些久远而又真诚的时光，仿佛透过车窗照进来的阳光，悄悄驱散了一些尴尬和窘迫。 程予风偷偷暼了她一眼，透过玻璃的倒影看见了时漾上扬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结果扯得喉咙一阵剧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漾这才注意到他异常潮红的脸色和沙哑的嗓音，蹙眉问道：“你怎么了？声音不对。” 程予风摆摆手，勉强止住咳嗽：“没事，有点小感冒。” 他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时漾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没再多问，心里却莫名地沉了一下。 …… 车子刚在公司楼下停稳，时漾还没从刚才车上那番关于“黑历史”的调侃里完全回过神，陈潇潇就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直接拉开车门。 “漾姐，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陈潇潇急得额头冒汗，“颜蕊和医疗组那个李工，在实验室吵起来了，差点动手！” 时漾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把那些私人情绪抛到脑后：“怎么回事？慢慢说。” 程予风也蹙起眉头，推门下车。 陈潇潇语速飞快地解释：“就是为了新版本那个核心算法，颜蕊根据深城考察的数据优化了一个新模型，效率能提升不少。” “但李工死活不同意，非说颜蕊的算法没考虑临床实际应用的延迟和容错率，说她是纸上谈兵，两人谁也不服谁，越吵越凶，颜蕊气得直接把键盘砸了！” “我去看看。”时漾脸色冷了下来，抬脚就要往实验室赶。 “我跟你一起去。”程予风沉声道，这种技术团队的内耗，必须尽快压下去。 时漾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异常坚定：“程总，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程予风皱眉：“时漾，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不是逞强，”时漾迎上他的目光，“这是我负责的项目，团队之间的信任和磨合，必须由我来建立。你出面，只会让他们觉得我是靠你压人，反而更不服气，以后的工作更没法开展。” 她深吸一口气：“我能解决。” 程予风看着她眼中带着锋芒的坚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在办公室等你消息，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他选择相信她。 时漾点点头，没再多说，带着陈潇潇快步走向电梯。 实验室里气氛剑拔弩张。 颜蕊眼睛红红的，显然气得不轻，脚下还有一个摔裂的键盘。 医疗组以李工为首，三四个人站在一起，脸上都带着不服气和轻蔑。 “时总监，你来得正好！”李工一看时漾来了，立刻先发制人，“你们这位工程师也太不像话了，提出的方案根本不符合医疗规范，我说两句她就摔东西，这种态度怎么合作？” 第六十九章 别动，先抱一会 颜蕊气得声音发颤：“你根本就是故意找茬，我的算法逻辑完全正确，是你自以为是，不肯接受新方法。” “新方法？出了医疗事故你负责吗？”李工声音更大。 “够了！”时漾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瞬间镇住了场面。 她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先看向颜蕊，语气严厉：“颜蕊，不管什么理由，摔东西就是不对，你冷静一下。” 颜蕊委屈地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时漾这才转向李工，目光锐利：“李工，讨论技术问题，就事论事，人身攻击和扣帽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时漾就站在他们身后，抱着手臂，目光如炬地盯着屏幕：“开始吧，颜蕊，你先讲。李工，随时打断提问。” 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只剩下颜蕊讲解算法和李工偶尔打断提问的声音。 时漾听得极其专注，偶尔会在李工提问过于刁难时，冷静地插一句：“李工，请明确你的质疑点所依据的具体规范。” 或者会在颜蕊解释不清时，也会进行提示。她不懂深奥的医学知识，但她懂逻辑，懂项目管理，更懂如何控制场面。 在她的强势主导下，一场冲突硬是被转换成一场纯技术层面的辩论会。 渐渐地，李工那边的人发现，这位年轻漂亮的时总监，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只是个花瓶或者靠关系上位。 她思维敏捷，抓重点极准，而且极其护短。 颜蕊没有错的地方，她寸步不让，但颜蕊稍有疏漏，她也会立刻指出。 讨论的最后，几人都是口干舌燥，李工虽然稍落下乘，但不得不承认时漾团队的能力是上称的。 “算法主体没问题，但我说的那两处必须按规范改。” 时漾点头：“可以。” 她目光如炬：“颜蕊，按李工提出的规范要求修改，今天下班前完成。李工，麻烦你这边派人协助核对细节。”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默默散开干活去了。 颜蕊看着时漾，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时漾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她走到无人处，才悄悄松了口气，后背也是一层冷汗，刚才她其实也很紧张，但她知道，这一关，必须她自己闯过来。 时漾想着还是得跟程予风汇报一下情况，免得他担心，于是她上了九楼，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 难道出去了？时漾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一道门缝。 只见程予风竟然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但眉头紧锁，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似乎也有些重。 时漾心里一紧，轻轻走过去，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烫。 这绝对不止是小感冒，烧得不轻。她立刻直起身，想赶紧出去叫何文或者找公司医务室的人来。 刚要转身，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 力道不大，但因为突然，时漾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拽，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就朝着沙发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趴在了程予风的胸口上。 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发烧时特有的热度，烫得吓人。 时漾手忙脚乱地想撑起来，身下的人却发出一声模糊的低语，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松松地搭在她后腰上，将她固定住。 “别动……”程予风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睛还闭着，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凭着本能动作，“先……抱会儿……冷……” 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颈窝，身体却似乎在微微发抖。 时漾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声，心里又急又心疼，也顾不得这个尴尬又暧昧的姿势了。 “程予风，你发烧了，必须马上去医院。”她试图跟他讲道理，想挣脱他的手臂。 听到“医院”两个字，程予风眉头皱得更紧，像是极其抗拒，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嘟囔着：“不去，烦……” 时漾简直拿他没办法。 平时那么强势冷静的一个人，生病了居然这么幼稚又粘人？ 她只好放软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好，不去医院，那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找点药，再拿条湿毛巾降温，好不好？” 程予风似乎听进去了一点，环着她的手臂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放开。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迷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声音含混不清：“事情都解决了吗？” 都烧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工作。 时漾心里一酸，赶紧点头：“解决了，颜蕊和李工已经达成一致了，后续按规范修改就行。” 听到她的回答，程予风像是终于放心了，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他抬起那只滚烫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睡意。 “嗯，做得不错……不愧是时总监。”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睛重新闭上，手臂也彻底松脱，滑落下去，再次陷入了昏睡。 时漾看着他烧得通红却带着一丝安心睡去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也顾不上什么汇报什么避嫌了，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替他盖好毯子，然后快步走出去找何文，联系医生。 脚步匆忙，心里却因为刚才他那句无意识的夸奖和笨拙的摸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这家伙，真是烧糊涂了。 晚上九点，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程予风睡了整个下午，何文替他处理了所有的电话和非紧急工作。 醒来时，他头上还盖着一块冷毛巾，身上是一块毛毯。 他强撑着起身，一扭头，时漾正坐在地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她的电脑，正专注修补漏洞。 由于太过专注，她没有注意到程予风已经苏醒。 “地上凉，快起来。” 时漾闻声朝他看来：“醒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由于坐得时间太久，刚起身便发觉右脚一阵酸麻，她踉跄着走过去，抬头摸了摸程予风的额头。 随即又拿起体温枪量了量，“滴”一声后，数值显示36.5。 “总算降温了，”时漾松了口气，“你烧了一下午，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刚说完，程予风一手便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第七十章 生病缘由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急切，滚烫的唇舌用力地纠缠着她，仿佛要确认什么。 时漾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后，程予风才放开她，气息有些不稳，立刻低头朝她的手环看去，屏幕上的心率曲线，确实出现了一个短暂而又明显的峰值。 程予风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亮，声音带着急切的沙哑：“你动心了？” 时漾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站直身体，用手背用力抹了一下嘴唇，脸颊因为刚才的窒息和惊吓而泛红，语气却斩钉截铁。 “没有。”她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硬邦邦地解释，“你亲得太突然，我喘不过气，人在窒息缺氧的时候，心跳也会加速，这是正常反应。” 程予风：“……” 他眼底那点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了，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连带着身体都感觉更冷了几分。 他靠在沙发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又沉闷。 时漾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但那感觉稍纵即逝。 她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不早了，回家吧。” “走不动，扶我起来。” 程予风语气淡淡的，但明显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时漾无奈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下一秒，程予风头重脚轻，整个人又挂在了时漾身上。 “程予风，你要不今晚睡办公室吧？” 程予风闭着眼，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声音含混不清：“你忍心吗？我都病成这样了。” 那语气，委屈又可怜，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冰山总裁的样子。 时漾：“……” 她真是拿生病时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漾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她咬紧牙关，半拖半抱地搀扶着这个大型“挂件”，艰难地朝办公室外挪去。 好不容易把人塞进副驾驶，时漾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 程予风一上车就歪着头似乎又睡了过去，只是眉头依旧微蹙着。 她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向公寓。 到家后，时漾将他扶到了卧室，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发烧，于是淡淡问了一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要。” “等着。” 时漾换了衣服，走到厨房看了一眼冰箱里的食材，索性做了一碗疙瘩汤，就是最简单朴素的西红柿鸡蛋疙瘩汤。 程予风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吃太多不好，一碗就行了。” “这可是时总监第一次给我做饭，我不得捧场啊。” 饭后，时漾收拾好碗筷，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吃了药早点休息吧，我也准备休息。” 她指的是主卧。刚要转身，程予风却叫住了她。 “时漾。” 她回头。 程予风靠在厨房门框上，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却执拗地看着她：“张医生说的新方案，你不试试吗？” 时漾蹙眉：“你还在生病。” “生病又不影响，况且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程予风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声音低哑，“就当完成治疗任务，你主动一次试试？” 程予风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但时漾好像听出了一些乞求。 他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带着一种病弱的偏执。 时漾想起张医生的话，又看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说不清的烦躁。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踮起脚尖，迅速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蜻蜓点水。 甚至来不及感受任何温度或触感。 她立刻后退一步，抬起手腕查看监测数据，平稳无波，和她预料的一样。 “看吧，没什么反应。” 程予风轻笑一声：“时漾，你这算主动？” “怎么不算？”时漾目光闪躲，确实刚才那一下太轻飘飘了，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尝出味道。 “刚才这一下，还没有你第一次吻我时候的力度呢。” 时漾恍然，第一次吻程予风是什么时候？她快速检索，他指的应该是上学的时候，太久远了，没想到程予风居然记得。 事实上，时漾也印象深刻，那是高三的时候，12月31日，一年当中最后一天，也是时漾的生日。 时漾的生日派对请了许多朋友，大家一直玩到十点才各自散场，程予风没有来，时漾知道他不喜欢和这些人待在一起，但他就在她家附近等着。 派对结束，程予风带着时漾去参加广场上的跨年活动，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众人欢呼，烟花绽放。 时漾趁着程予风没注意，踮脚吻了上去，那个吻带着青涩，其实时漾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吻了很久。 时漾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来了？”程予风再次凑近她，“所以，拿出你第一次的气势，再试一次。” 时漾冷眼看去：“程予风，你是想占我便宜吧？” “怎么能叫占便宜呢？我这不是……” 话音未落，时漾猝不及防再次吻住他，这个吻加重了力度，还带着一些报复，程予风不禁皱眉，嘴唇传来一丝疼痛。 时漾在咬他，但他却是痛并快乐着。 半晌，时漾才放开，心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没反应，所以程总还是早点休息……” 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程予风的下半身，虽然穿着宽松的睡裤，但某个部位的变化，却清晰可见地凸显了出来。 时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程予风深邃的眼眸。 程予风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反应，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和无奈。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自暴自弃的嘲弄：“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病了吗？” 时漾愣住，没明白他的意思。 程予风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昨天晚上冲的冷水澡。” 他顿了顿，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办法，身上着火了，得用冷水浇灭，只是没想到生病了。” 第七十一章 我要结婚 时漾的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一片空白。冷水澡？他昨天是因为…… 她的心跳终于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脸颊烧得厉害，眼神慌乱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程予风看着她这副样子，体内那股邪火烧得更旺。 他猛地转身，朝着浴室走去，声音紧绷：“我觉得有必要再去冲个凉水澡。” “你疯了？刚退烧，不能洗冷水澡了！”时漾下意识地拦住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 程予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和挣扎，还有因为生病而泛起的水光。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声音低哑得几乎是在乞求，又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 “那……要不你可怜可怜我？” “帮帮我……” 程予风那句话像带着钩子，滚烫又危险，瞬间把时漾钉在原地。 手腕被他灼热的掌心包裹着，那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即将喷发的大火，呈现出一种痛苦而挣扎的扭曲感。 帮？怎么帮？ 那暗示太明显，太直白，让她无所适从。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他那双几乎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睛。 “你真的烧糊涂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绕开他，走到客卧门口，一把推开房门，语气硬邦邦的。 “赶紧进去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时漾即便被程予风撩拨，但身体却没有什么生理欲望，她只是被他太过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更多的是尴尬。 程予风被她推开，欲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自嘲的黯然。 他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依言慢吞吞地挪进了客房，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时漾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蜷缩起来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扯过被子，仔细地给他盖好，连肩膀都掖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刚才那些危险的念头也一起封印住。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憋了半天，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服自己： “睡着了就好了，谁让你自讨苦吃。” 说完，她像是怕再多待一秒就会改变主意一样，迅速转身离开了客房，还轻轻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程予风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昏暗的墙壁，嘴角泛起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 是啊，自讨苦吃。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试探，忍不住奢望。 冷水澡白冲了。 病，也白生了。 他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压抑而又绝望的叹息。 …… 程予风病好后，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地处理赵世诚。 他让何文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全部整理妥当，然后以乘风科技的官方名义，发布了一份措辞极其强硬，证据确凿的声明。 声明直指赵世诚因求爱不成，合作被拒，遂心生怨恨，采用卑劣手段捏造并散布谣言，严重损害了时漾女士的名誉及乘风科技的企业形象。 乘风科技将保留一切法律手段追究其责任，并呼吁业界抵制此种毫无商业道德的行为。 声明里也提到了孟语棠，但措辞相对缓和，巧妙地将她也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把主要火力全都集中在了赵世诚身上。 程予风不想做的太绝，给孟语棠留了面子。 这份声明一出，再加上之前时屹川引发的关注度，舆论风向再次扭转。 紧接着，不知道是哪路网友又深扒出了赵世诚之前家暴前妻的法院判决书和新闻报道，再次实锤了他品行低劣。 舆论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所有人都在唾骂赵世诚，同情和支持时漾。 之前所有的污名都被洗刷干净，甚至因为这次事件，她和“心弦”项目还收获了一波同情和关注。 看着网上彻底扭转的风向，时漾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感慨。 程予风出手，果然又快又狠又准。 她想起程予风之前提出的“结婚”方案，当时觉得是无奈之下的下策。 现在看来，舆论已经澄清，似乎没必要再用婚姻来堵众人的嘴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方岚。 时漾皱了下眉，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方岚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温和。 “漾漾啊，晚上有空吗？回家吃个饭吧？妈妈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 时漾心下诧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方岚语气轻松，“就是依依和凌凯，准备订婚了，想着都是一家人，提前一起吃个饭，你也回来看看。” 时漾：“……” 杨依依和宋凌凯要订婚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方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起来：“对了，漾漾，你那个病最近怎么样了啊？妈妈最近也看了新闻。” 时漾捏着眉心，不想说话。 方岚继续道：“那个程予风，我看他也不太靠谱，身边乱七八糟的事那么多，还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要不咱们换个医生看看？或者，妈妈再帮你物色几个更可靠稳重的青年才俊？感情稳定了，对病情也好是不是？” 她顿了顿，居然还带着点懊悔：“之前那个赵世诚，是妈妈没调查清楚，差点害了你。以后啊，妈妈一定先把人查个底朝天，再介绍给你。” 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贬低程予风，并试图重新掌控她的婚姻选择权。 甚至把赵世诚的过错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没调查清楚。 时漾听着方岚这番虚伪至极的话，所有的理智和权衡瞬间被这股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对着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斩钉截铁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不劳您费心了，我的病，程予风治得很好。” “而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第七十二章 闺蜜失恋 几秒后，传来方岚难以置信的尖叫声：“什么？结婚？！时漾你疯了吗？！你跟谁结婚？程予风吗？你知不知道他……” “我知道他是谁！” 时漾猛地打断她，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知道他比你们给我找的那些歪瓜裂枣强一千倍一万倍！” “我知道在我被所有人骂的时候是他挡在我前面！” “我知道在我需要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而不是像你们，除了给我添堵，把我往火坑里推，还会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这婚，我结定了。您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女儿，订婚宴和婚礼，欢迎你来。要是不想认，以后我的事，也请您别再过问。” 说完，她根本不给方岚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但一种前所未有豁出去的畅快感，却随之涌了上来。 结婚？那就结吧。 与其继续被那所谓的家庭拖累，被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不如就抓住眼前这个虽然霸道，却一次次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男人。 至少，他是真的在乎她。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中午在公司食堂，时漾趁着吃饭的空档，给好闺蜜郝锦花打了个电话。 最近事情一桩接一桩，她都快忙晕了，好久没跟郝锦花好好聊聊了。 加上与方岚那一通不愉快的电话，时漾想找个人说说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却不是郝锦花平时活力四射的大嗓门，而是一种压抑着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 “喂，漾漾……” 时漾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了筷子：“棉花？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 电话那头的郝锦花吸了吸鼻子，试图掩饰，但哽咽的声音还是漏了出来：“没、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你少来！”时漾太了解她了，“感冒能把你哭成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被她这么一逼问，郝锦花强撑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哇地一声哭出来：“漾漾，我、我分手了……” 时漾的心猛地一沉。 郝锦花和她那个男朋友感情一直很好，是奔着结婚去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别哭。”时漾放柔了声音。 但郝锦花显然在电话里说不下去，只是不停地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时漾听得心疼又着急，当下做了决定：“你别哭了，晚上下班我去找你。在家等着我，哪儿都别去，听到没？” 郝锦花在那边抽抽搭搭地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时漾心里沉甸甸的，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晚上下班，程予风照例过来等她一起走。 这几天他病好了，全身心投入到给时漾治病当中。 “晚上想吃什么？吃完去散散步？”程予风很自然地提议。 时漾摇摇头，脸上带着担忧：“不了，我得去陪陪棉花。她好像出事了，电话里哭得厉害，我不放心。” 程予风闻言，眉头微蹙，但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可能会晚点回去。” “好，有事随时给我电话。”程予风没再多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太担心。” 时漾赶到郝锦花家时，郝锦花眼睛肿得像核桃，但已经没哭了，只是神情蔫蔫的。 看到时漾，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走，漾漾，陪我去喝酒。”郝锦花一把拉住她，声音沙哑，“这两天我看你事情挺多的，不敢给你打电话，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事情都处理完了。” “那程总让你去酒吧吗？” “我都说了来陪你了，他知道，放心哈。” 时漾知道她心里难受，需要发泄，便没阻拦，陪着她去了常去的一家清吧，又随手把地址分享给了程予风。 几杯烈酒下肚，郝锦花的话匣子才终于打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漾漾，我真是、真是个傻逼……”她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我以为我们不一样的，我以为只要两个人坚持，总能克服的。” 原来，郝锦花的男朋友是公务员，家境很好，父母都是级别不低的干部。 男生自身条件也很优秀，长得帅，性格正派。 郝锦花家里条件其实也不差，但男方父母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郝锦花“网红UP主”的职业，觉得不稳定，也不体面，配不上他们家。 之前两人还一直坚持着，努力说服父母，郝锦花甚至想过为了他考个编制，或者换个正经工作。 “直到前几天，”郝锦花又灌了一口酒，眼泪混着酒液往下流，“我去他单位附近等他下班，想给他个惊喜。” “结果看见他从隔壁咖啡馆出来，旁边跟着个女孩，还有他爸妈，那场面，其乐融融……” “我当时就傻在那儿了，他看见我，脸一下子就白了。” 后来她男朋友追上来解释，说那是父母硬安排的相亲，他只是应付一下，绝对没别的意思，心里只有她。 “去他妈的应付！”郝锦花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带着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愤怒和伤心。 “都要谈婚论嫁了，还去相亲？他爸妈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也没真正为我们的未来争取过，他要是态度坚决，他爸妈能逼他去吗？！” “所以你就提了分手？”时漾轻声问，心里满是心疼。 “不然呢？”郝锦花苦笑一下，笑容里藏着失望，“难道要我哭着求他，还是等着看他一次次去‘应付’？我再喜欢他，也要脸。” 她抹了把眼泪，努力坐直身体，眼神里重新透出一股倔强和强撑的骄傲：“分手是我提的，我不后悔。就是，心里堵得难受，妈的……” 时漾看着她这副明明伤心欲绝却还要强装没事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郝锦花：“难受就哭出来，在我这儿不用装。” 郝锦花靠在她肩膀上，终于不再强忍，小声地啜泣起来。 时漾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感情的事，外人终究难以评判对错，但那份被现实和偏见伤害的痛楚，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陪着郝锦花，一杯接一杯，直到对方醉倒在她怀里，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时漾叹了口气，结账后，费力地架起郝锦花。 两人刚出店门，便看见程予风正靠在时漾的车身上。 第七十三章 心安是归处 他似乎是刚从公司过来，没穿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只套了件宽松的黑色毛衣，下身是条休闲长裤，显得随性又慵懒。 夜风吹乱了他额前几缕碎发，柔和了那张过于冷峻的脸部线条。 他就那样安静地等着，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霓虹上，侧脸在光影勾勒下帅得有点不真实。 周围偶尔有从酒吧出来的女孩偷偷看他，窃窃私语。 时漾看着他，原本因为担心闺蜜而紧绷着的心，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瞬间软化了下来。 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过来了。 她正要架着郝锦花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时髦，胆子挺大的女生，笑着走到程予风面前，拿出手机，似乎在说什么。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但看那女生的手势和表情，明显是在要联系方式。 时漾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只见程予风神色淡漠地听着，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时漾的方向，对着那女生说了句什么。 那女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看到时漾和她架着的郝锦花，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又看了程予风一眼，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程予风这才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时漾，迈开长腿朝她走来，很自然地接过了她肩上沉甸甸的郝锦花。 “怎么喝成这样？”他闻到浓重的酒气，蹙了蹙眉，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更多的是对时漾的关心，“你没喝多吧？” “我没事，主要是棉花她……”时漾看着他轻松地把郝锦花扶稳，“她失恋了，心里难受。” 程予风点了点头，没多问，扶着郝锦花往车后座走。 时漾跟在一旁，看着郝锦花醉醺醺的样子，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回那个冷清的家。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程予风：“那个，今晚能不能让棉花去我们那儿住一晚？她这样一个人，我不放心。” 程予风拉开车门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直接把郝锦花塞进后座，系好安全带，然后关上车门，看向时漾：“当然可以，上车吧。” 他的爽快和理所当然，让时漾心里又是一暖。 回去的路上，郝锦花在后座偶尔还会难受地哼哼几声。程予风专注地开着车，时漾则时不时回头看看她。 到了公寓，程予风再次承担了搬运工的角色，把郝锦花安置在了客房，还细心地把垃圾桶放在了床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 时漾想去厨房给郝锦花弄点解酒的东西，却被程予风拉住了。 “你歇着，我来。”他把她按在客厅沙发上，自己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他就端出来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燕麦粥。 “喝点热的，暖暖胃。”他把其中一碗递给时漾。 时漾捧着那碗汤，鼻子突然有点酸。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闺蜜的痛哭，自己的纠结，此刻这一碗简单的热汤，却让她有种找到了避风港的踏实感。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胃里和心里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吃完，去看了一眼郝锦花，她已经彻底睡沉了，只是眉头还皱着。 程予风关上了客卧的房门。 “看这个样子，今晚只能和你睡主卧了。” 时漾看了一眼带着得意的程予风，无奈笑了一声：“没问题。”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漾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把郝锦花分手的原因和今晚的崩溃，简单跟程予风说了一下。 程予风侧躺着，面对着她，安静地听完。 昏暗的夜灯下，他的眼神看不太真切。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那个男人，不够坚定。” 时漾看向他。 “如果他真的认定郝锦花，父母的反对不会是决定性的障碍，方法总比困难多。” 程予风的语气很客观，甚至带着一丝不屑：“要么能力不够说服不了父母，要么决心不够，自己先动摇了。让女朋友去承受这种羞辱和不安，是他的失职。”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冷静地剖析着事实，却奇异地让时漾觉得很有道理，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是啊……”时漾喃喃道，“棉花就是太要强了，再难受也自己扛着。” “性格使然，”程予风淡淡道，“但朋友的作用，不就是这个时候能让她靠一下吗？你做得很好。” 他的话总是这么直接，却又总能精准地戳中她心里需要被肯定的地方。 时漾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忽然轻声问：“那你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程予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随即，他勾起唇角，那笑容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一种笃定。 “我？”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我认定的人，谁也拦不住。至于别人怎么看，不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偏执和自信。 时漾的心跳，没出息地又开始加速了。 她慌忙移开视线，嘟囔了一句：“……霸道。” 程予风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下的手。 时漾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手牵着手，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悄悄洒进来，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宁静与温馨。 时漾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也许和这个人在一起，真的会不一样。 程予风于是闭上眼睛，说了一句：“睡吧。” 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慵懒，握着她手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时漾毫无睡意，此时却在思考另一件事，连带着心跳开始加速。 刚刚酝酿出一点睡意的程予风猛地又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环震动了一下。 他眉头瞬间蹙起，语气带着明显的紧张，立刻侧过身面对她：“怎么了？手环刚震动了一下，你哪里不舒服？”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时漾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积蓄勇气。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吐出一句话。 “程予风。” “我们结婚吧。” 第七十四章 官宣 云城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将城市染上一层静谧的银白。 民政局里，暖气开得很足。时漾和程予风并排坐着，等着工作人员办理手续。 程予风看着身边正低头认真填写表格的时漾，侧脸在窗口透进来的雪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安静，心里依旧有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他没想到，在谣言风波已然平息、似乎不再需要婚姻这层“保护壳”的时候，时漾会真的答应他那个带着算计和冲动的提议。 他甚至做好了被她再次拒绝，然后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她就是答应了。 在那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震撼的决定。 “看什么？我脸上有字？”时漾填完表，抬起头，正好撞上他专注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程予风回过神，低笑一声，接过表格，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看你好看。” 时漾耳根微热，没接话。 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当那两个鲜红的小本本拿到手里时，程予风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翻开，看着并排的照片和名字，指腹在那钢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他转过头，看向时漾。 时漾也正看着手里的结婚证，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有些茫然，但最终，都化为一种平静的确定。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吧，程先生。” 回到公司，程予风第一时间把何文叫了进来。 他把两个红本本放在桌上，言简意赅：“编辑一条消息，用公司官方账号发出去。我和时总监结婚了。” 何文看着那两本结婚证，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差点惊掉下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立刻点头：“是，程总！恭喜程总！恭喜时总监！” 消息很快拟好，程予风过目后，点点头。 几分钟后，乘风科技的官方社交媒体账号发布了一条简洁却足以引爆全城的消息。 【喜讯】我司总裁程予风先生与研发总监时漾女士今日喜结连理，谨此敬告各位朋友同仁。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与支持，未来携手同行，共筑美好。 配图是两张结婚证叠放在一起的照片。 消息一出，乘风科技内部瞬间炸开了锅！ 时漾还坐在办公室研究数据和代码，结果一抬头，透明落地窗外，几双带着震惊的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她以为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惊慌地夺门而出。 “怎么了？后台崩了？” 门外的几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和问题问得一愣。 随即，陈潇潇第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激动地直接扑上来一把抱住她：“漾姐，不是后台。是你，是你崩了！” 时漾被她抱得懵了：“……我？我怎么了？” 颜蕊也凑上来，眼睛亮得吓人，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她脸上：“漾姐，你看！官宣！你和程总居然结婚了！我的天啊！你们什么时候的事？藏得太深了吧！” 贺行轩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难得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竖起了大拇指：“时总监，牛逼！” 林硕更是兴奋地语无伦次：“漾姐，恭喜恭喜！我就说程总看你的眼神不一样，这下实锤了，请客，必须请客！” 时漾这才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那条官宣微博，以及下面密密麻麻的祝福评论。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这个程予风…… 时漾被他们闹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看着伙伴们真心为她高兴的笑脸，那股尴尬又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所取代。 她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别问了，干活去，再问扣奖金了！” “哇！老板娘开始行使特权了！”陈潇潇不怕死地起哄。 办公室里顿时笑闹成一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之前的种种担忧和阴霾，仿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彻底冲散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程予风，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转角，看着满脸通红却又眼角带笑的时漾，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满足的弧度。 嗯，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 而此时，云城一家高级茶舍里。 方岚正满面春风地和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喝着茶。 这位是云城做进出口贸易起家的张家的夫人。 方岚最近又物色到了一个“乘龙快婿”的人选，张家的独子，虽说底子比赵世诚稍逊，但好在人口简单，孩子也老实。 她正热情洋溢地推销着自己的女儿，话里话外暗示着两家联姻带来的商业利益，甚至提出可以注入一笔可观的资金支持张家拓展海外市场。 张夫人端着茶杯，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心里却在盘算着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时漾她是知道的，长得漂亮，有能力，但前段时间的风波她也略有耳闻，总觉得有点…… 不过如果方岚真能拿出那么多投资，勉强让儿子见见也不是不行。 两人正虚与委蛇地聊着，张夫人的手机突然频繁地震动起来，都是各种消息提示。 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屏幕上推送的，赫然是乘风科技官宣结婚的消息，配图那红彤彤的结婚证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还在滔滔不绝讲述联姻好处的方岚，眼神瞬间从刚才的客气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讥讽。 “方董！”张夫人猛地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方岚的话。 方岚被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张夫人，怎么了？” “怎么了？”张夫人冷笑一声，把手机屏幕直接怼到方岚面前，“方董真是好算计啊！女儿都跟别人领证结婚了，还在这里跟我演这出戏？拿我当猴耍呢？还是你们时家的女儿嫁不出去，非得用这种骗人的手段来找下家？” 方岚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大脑嗡嗡作响。 时漾和程予风居然真的结婚了？！上次在电话里，方岚还决定时漾是为了气她才说出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夫人看着方岚那副震惊失措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包。 “原本看在岚山资本投资的面子上，我还想着勉强让我儿子和你女儿见一面。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你们时家的门槛，我们张家高攀不起！投资的事，也到此为止，我看云城有的是想合作的企业。” 说完，她狠狠瞪了方岚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方岚一个人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浑身气得发抖。 周围的客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指指点点。 方岚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立刻拨通了时漾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方岚张口就是一顿输出：“时漾！你个不知廉耻的白眼狼！那个姓程的给你灌迷魂汤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第七十五章 方岚的懊悔 方岚骂得又快又狠，几乎喘不上气。 电话那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直到她骂得差不多了，气息不稳地停下来喘息时，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戳破了方岚所有的虚张声势和歇斯底里。 “方女士，您说完了吗？” 方岚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顿时反应过来，接电话的是程予风。 “程总？时漾呢？让她接电话！” “时总监去卫生间了，没有拿手机，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告，但刚才羞辱的她的话我想没必要转告了。” “程予风！”方岚一声彻底被激怒，“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上学的时候就勾引我女儿，现在居然还是阴魂不散，结婚了又怎样，你别忘了，时漾是我生的，她始终是我的女儿！” 程予风冷笑：“是吗？方总现在想起来时漾是您女儿了？可我觉得她不太想认您这个母亲呢？” 方岚站在咖啡厅窗前，状如疯妇一般，她思绪混乱，下一句话更是让程予风哭笑不得。 “程予风，是不是你？怂恿漾漾从家里偷拿了户口本！” “方总，”程予风面色一沉，语气带着怒意，“我好像记得时漾说过，她大学毕业后就把户口迁出来了，您要不去看一眼家里的户口本呢？” 他顿了顿：“我想，这大概就是时漾最终选择和我结婚的原因之一。” “她只是想要一个能让她彻底逃离那个家的理由。” “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说完，他没再给方岚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方岚脸上。 她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程予风最后那几句话在她耳边反复回荡，字字诛心。 迁户口？什么时候的事？ 方岚努力在混乱愤怒的脑海中搜寻记忆碎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时漾大学毕业那年，似乎是回来拿过什么东西，当时自己正忙着给杨依依筹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根本没心思细问，只不耐烦地让她自己去找证件。 后来只是提过一嘴户口迁走了。 她当时根本没在意，只觉得户口本上少个人还清静点，反正这个女儿向来有主意，她也懒得管。 后来时漾确实用自己工作攒的钱和贷款，在云城买了个小公寓。 她当时还嗤之以鼻，觉得那点小房子根本上不了台面。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时漾就在一步步，悄无声息地为自己准备退路，彻底脱离这个家了吗？ 而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毫无察觉，或者说，从未真正关心过。 一股迟来的懊悔和恐慌，涌上心头，让她呼吸困难。 她是不是真的把这个女儿推得太远了？ 就在她被这种陌生的情绪攫住，心乱如麻之际，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来电显示是——杨依依。 方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依依啊。” 电话那头传来杨依依娇嗲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妈，你在哪儿呢？陪我去看看订婚宴的礼服嘛，那家高定店说到新货了，我们去挑挑看，凌凯哥哥说他没空，只好让你陪我去啦。” 若是平时，听到小女儿这般撒娇，方岚早就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但此刻，听着杨依依无忧无虑，只关心漂亮礼服的声音。 再对比刚才那通让她如坠冰窟的电话和心里挥之不去的懊悔，方岚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和刺耳。 大女儿悄无声息地结了婚，用最决绝的方式与她划清界限。 小女儿却还沉浸在订婚的虚荣和喜悦里，对家里的风波一无所知，或者说毫不在意。 强烈的对比让她心里堵得厉害。 但多年来偏心杨依依的习惯已经刻入骨髓，她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妈这就过去陪你挑，把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方岚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只觉得冰冷刺骨。 她拿出粉饼，仔细地补了补妆，盖住脸上的失态，然后挺直脊背，恢复了一贯高傲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和懊悔从未发生过。 懊悔有什么用？时漾那个白眼狼是铁了心要跟她作对了。 她还有依依，依依马上就要和宋家订婚了，这才是她的指望。 她倒要看看，时漾跟着那个程予风，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方岚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她拿起包，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舍。 时漾从洗手间回到程予风办公室，只看见他落寞的背影，正站在窗口处望着窗外。 “怎么了？”她走过去，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关切。 程予风闻声转过身，脸上那些落寞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略带慵懒的微笑。 “没什么，”他语气轻松，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就是在想，晚上是不是该请你的好闺蜜郝锦花吃个饭？” “请棉花吃饭？”时漾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纳闷道，“怎么突然想起请她吃饭了？” 程予风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要不是她那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住进了我们的客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俯身凑近时漾，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我怎么能因祸得福和你共处一室，还亲耳听到你答应和我结婚的消息呢？”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暧昧：“这么算起来，郝锦花才是我们最大的红娘，比你那‘心弦’系统，可强太多了。” 时漾这才反应过来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是在说什么，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抬手捶了他一下：“程予风，你少胡说八道！”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这顿饭，该不该请？”程予风抓住她捶过来的手，笑着问。 “该，当然该！”时漾笑着点头，“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她要是知道是因为这个理由吃饭，肯定得笑疯……” 她话音未落，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正是郝锦花。 时漾和程予风对视一眼，都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程予风松开手，示意她接电话。 时漾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喂”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郝锦花穿透力极强，带着兴奋到变调的尖叫声。 “啊——！时小漾！你你你！！！你和程总！！！结婚？！什么时候的事？！居然不提前告诉我！” “我还是看热搜才知道的，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姐妹了？快给我从实招来！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 “不对不对，官宣看着挺甜的，啊啊啊我太激动了！” 第七十六章 聚餐 郝锦花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根本不给时漾插嘴的机会，声音里的兴奋和喜悦几乎要透过手机溢出来。 时漾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那边的尖叫告一段落，才忍着笑开口：“行了行了，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给我打电话？干嘛？要给我发喜糖了吗？”郝锦花依旧处于极度兴奋状态。 “发喜糖也得排期啊，”时漾笑道，“是程总说晚上想请你吃个饭，专门感谢你这位大功臣。” “大功臣？”郝锦花在那边愣了一下，“啥意思？” “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行，地址发我，不见不散。” 郝锦花那边刚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程予风的手机就紧跟着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周野。 程予风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周野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激动得甚至破了音。 “我靠！程予风，你小子可以啊，闷声干大事。真就把时大美女娶回家了？！牛逼！真牛逼！” “哥们儿佩服，什么时候办酒？我必须当伴郎，不对！我得当首席伴郎！” 程予风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周野嚎叫完，才慢悠悠地开口：“刚定下来，晚上请郝锦花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郝锦花？时漾那个闺蜜？必须来啊！地址发我，晚上见。” 程予风挂了电话，看向时漾：“周野也要来，不介意吧？” 时漾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介意，人多热闹。” 她其实还挺喜欢周野那种活泼闹腾的劲儿，有他在，气氛肯定不会冷场。 晚上，程予风定了一家格调不错的融合菜馆包间。 四人陆续到齐。 郝锦花显然精心打扮过，虽然眼睛因为这几天的痛哭还有些微肿，但精神头十足，一进来就拉着时漾的手上下打量，嘴里不停念叨“真好真好”。 周野则一进来就捶了程予风一拳，挤眉弄眼：“行啊兄弟，动作够快的！” 然后笑嘻嘻地跟时漾打招呼：“嫂子好！以后程予风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程予风懒得理他，招呼大家落座。 菜上齐后，程予风率先举起酒杯，看向郝锦花，语气难得地认真：“郝锦花，这杯敬你，多谢。” 郝锦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豪爽地端起杯子：“程总太客气了，主要还是你们俩自己有缘分。我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啊不对，是锦上添花，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在来的路上，郝锦花就不停在微信上追问怎么回事，时漾于是一股脑和她说了原因，郝锦花得意了好一阵子。 周野在一旁看着，有点不服气地插嘴：“哎哎哎！要说功臣，那我也不差吧？要不是当初我把程予风拉去那个酒吧，他能碰上时漾？能有后面这些事？我这算是源头功臣吧？” 郝锦花立刻怼他：“得了吧你！你那叫歪打正着，要不是我那天恰好失恋，恰好喝多，又恰好住进他们家客卧，这层窗户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捅破呢，我这才叫关键一击！” 周野：“嘿！你怎么还抢功呢？没有源头，哪来的后续？” 郝锦花：“源头多了去了，关键节点才最重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说相声一样斗起嘴来，逗得时漾和程予风忍俊不禁。 吃着吃着，郝锦花看着对面并排坐着的时漾和程予风，两人之间那种自然流露的默契和温情，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就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想掩饰过去。 但细心的时漾还是发现了，担心地握住她的手：“棉花，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 她担心郝锦花是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失恋的伤心事。 郝锦花抬起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带着哭腔却笑着说：“没有，我不是难过，我是替你高兴。” “漾漾，真的太好了，看到有人这么护着你，真心对你好，我太高兴了……” 她是真的为好友感到欣慰。 时漾一路走来，家庭带来的压力和伤害她最清楚不过，如今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能给她底气的归宿，她比谁都开心。 周野原本还在那嬉皮笑脸，看到郝锦花突然哭成这样，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抓了抓头发，难得放软了声音安慰。 “哎哟，哭什么呀？这是大喜事，失恋算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赶明儿野哥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保证之前的强一百倍！” 他这安慰人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别具一格，却意外地有效。 郝锦花被他逗得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嗔怪地瞪他一眼：“谁要你介绍？我自己找。” 周野嘿嘿一笑：“行行行，你自己找，找不到再找我！” 这顿饭吃得时漾心情舒畅，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了。 因为开心，她喝了很多酒，慢慢地醉意显现出来，程予风和周野只是小酌了几杯，他们要照顾好眼前喝醉的两个女人。 散场后，时漾和郝锦花还抱在一起难分难舍。 程予风和周野对视一眼，无奈地上前把两人分开。 “周野，你负责把她安全送到家。”程予风架住摇摇晃晃的时漾，对周野吩咐道。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周野扶住同样东倒西歪的郝锦花，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半扶半抱地把还在嚷嚷着“我没醉”的郝锦花往车那边带。 程予风则搂着时漾的腰，柔声问：“我们也回家，好不好？” 时漾却摇了摇头，仰起泛着红晕的脸，眼神迷蒙地看着他，语气却异常坚持，甚至带着点撒娇。 “不要坐车，想散步……今天的治疗还差一个散步的环节没完成呢。” 程予风看着她醉醺醺却还惦记着“治疗”的可爱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跟一个醉鬼是没法讲道理的。 他叹了口气，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也算负重散步了。” 时漾嘻嘻一笑，毫不客气地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把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颈窝处，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嗯，好舒服……” 程予风背起她，稳稳地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街道上。 初雪后的夜晚空气清冷，却带着一丝甜润。 背上的人很轻，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耳边，带着淡淡的酒香和属于她的气息。 程予风一步一步走得极稳，生怕颠到她。 时漾趴在他背上，看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觉得无比安心和幸福。 她含糊地嘟囔着：“程予风，你真好……” 程予风嘴角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以后每天都散步好不好？” “好。” “你要一直背着我……” “好。” 第七十七章 酒壮怂人胆 时漾在半醉半醒之间，感觉被人塞进了车里，紧接着身体便依偎在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程予风叫了代驾，两人坐在后排，车窗只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但还是能够感受吹进来的冷风。 时漾感觉鼻腔钻入一股冷冽的味道，她骤然清醒不少，微微抬头瞟了一眼程予风，此时他的目光正望向窗外。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在程予风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下颌线微微绷紧，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沉浸在夜色的静谧里。 时漾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 酒意并未完全褪去，反而在这种半醒半醉的状态下，滋生出一股平日里绝不敢有的勇气和妄念。 她微微抬起头，视线定格在他凸起的喉结，线条利落的下颌，还有那双此刻掩藏着情绪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大胆到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想法。 她想要他。 不是程序设定的治疗，不是被动的接受，而是主动的，带着点蛮横的撩拨。 酒真是好东西，能壮怂人胆，能让她暂时抛弃那些理智。 车子终于驶入公寓地下车库。程予风付了钱，打发走代驾，然后半扶半抱地将软绵绵的时漾带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 时漾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肩膀，呼吸间喷出的热气带着酒意，拂过程予风的颈窝。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揽着她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程予风几乎是抱着她出的电梯，开门，进屋。 玄关温暖的灯光亮起，照亮了时漾绯红的脸颊和朦胧的眼睛。 程予风弯腰想帮她拿拖鞋，时漾却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程予风……”她声音软糯，带着醉后的黏腻，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在人心尖上。 “嗯？”程予风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任由她挂着，声音低沉沙哑。 “我身上都是酒味，难受。”她蹙着眉，语气里带着娇气，“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滞了几秒。 程予风的身体彻底僵住，眸色在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骤然涌起旋涡，危险而迷人。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看着怀里这个显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小醉猫。 “时漾，”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喝多了，先睡觉，明天早上醒了再洗，嗯？” 他知道她现在意识不清，任何趁人之危的行为都是卑劣的。 尽管他体内的火苗已经被她这句话“蹭”一下点燃，迅速燎原。 “那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他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不要……”时漾摇头，头发蹭着他的下巴，“我想洗澡，现在就要洗。” 她感觉到他轻轻吸了口气，像是在忍耐什么。 “很晚了，你又喝了酒，容易摔倒。先睡觉，明天早上醒了再洗，好不好？”他试图和她讲道理，语气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这话反而激起了时漾那股莫名的逆反心理和勇气。 酒壮怂人胆，果然不假。 她内心其实已经开始打鼓了，生怕被他看穿这点小心思，但话已经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灯光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她鼓起勇气，搂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语气带着蛮横和无赖：“不好！我就要现在洗，你帮我洗。” 说完这句话，时漾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能煎鸡蛋了。 心脏砰砰狂跳，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紧张地看着程予风，等待他的反应。 是拒绝？还是生气？ 程予风沉默了，只是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深，像是要透过她醉眼朦胧的表象，看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时漾被他看得心虚，几乎要败下阵来，想说自己开玩笑的。 然而，他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醉了反而更会折腾人。” 他没有明确拒绝。 时漾心里一阵窃喜，又一阵慌乱，还没等她消化完这种情绪，程予风已经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时漾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他的怀抱稳健而有力，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浴室。 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同样有些失控的心跳声，敲打着她的耳膜。 原来，他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这个发现让时漾的胆子又肥了一些。 浴室灯亮起，明亮却不刺眼。 程予风将她小心放在洗手台边坐着，转身去放浴缸的水。 哗哗的水声很快充斥了整个空间，蒸腾起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面，也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不清。 他试了试水温，然后转身看向时漾，眼神暗沉：“自己可以脱衣服吗？” 时漾骑虎难下，硬着头皮摇头，睁着一双无辜又水润的眼睛看着他，仿佛真的醉得连自理能力都丧失了。 程予风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伸出手，指尖微凉，触碰到她连衣裙侧面的拉链。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带着克制在完成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 拉链缓缓下滑，露出光洁的背脊和黑色的内衣带子，他的呼吸似乎重了一分。 时漾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他指尖偶尔擦过皮肤的那点触感上，像微弱的电流，窜遍全身。 连衣裙被褪下，接着是内衣…… 当最后一件遮蔽物离开身体时，时漾羞得几乎想把自己埋进蒸汽里。 程予风用一条宽大的浴巾迅速将她裹住，然后才将她抱进已经放好温水的浴缸。 泡进热水里，时漾舒服地喟叹一声，酒意似乎又被蒸腾上来，意识更加昏沉。 程予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拿过沐浴球，挤上沐浴露，开始帮她洗澡。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小心翼翼，避开所有敏感地带，只专注于手臂，肩膀和后背这些区域。 他的手指隔着沐浴球，有时不可避免地轻轻滑过她的皮肤。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时漾早已躁动不安的心里投下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和他努力压抑的呼吸。 水声淅沥，他的手指在她肩颈处流连时，时漾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 “冷？”他立刻停下动作，问道。 时漾摇头，睁开眼，水汽迷蒙中，看到他额角似乎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也很紧张。 这个认知让时漾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勇气。 第七十八章 这件事只能在清醒的时候做 洗完后，他用浴巾将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抱出浴缸，放在洗手台上坐好。 又拿来吹风机，耐心地帮她吹干头发。 暖风嗡嗡作响，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时漾此时已经沉溺。 然后，他拿来一套干净的睡衣帮她穿上，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松了口气，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盖好被子。 “乖乖睡觉。”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随即，他匆忙地转身离开卧室，去洗澡。 时漾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被他的气息完全包围。酒精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欲望，那点小心思在独自等待中发酵膨胀，变得无法抑制。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程予风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走了进来，他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胸膛精壮，腹肌线条分明，在昏暗的夜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以为时漾已经睡着了，动作放得极轻，走到床边，想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 然而，就在他俯身的瞬间，时漾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依旧带着醉意，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清晰而大胆的光芒。 她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搂脖子，而是直接探向他腰间围着的浴巾边缘，手指带着微颤，却异常坚定地勾住了那柔软的布料。 程予风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停滞。 “时漾。”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警告，又掺杂着期待。 时漾没有说话，只是借着酒劲和内心破土而出的渴望，手指用力一扯…… 浴巾滑落在地。 他完全暴露在她面前，毫无遮蔽。 程予风倒吸一口冷气，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骤然变得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克制和冷静在这一刻显得摇摇欲坠。 时漾的目光大胆地在他身上巡视，然后再次伸出手，不是试探，而是直接抚上了他紧实的腹肌。 掌心下的皮肤温热甚至滚烫，肌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剧烈收缩了一下，线条更加清晰硬朗。 她的触碰像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程予风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他身体发烫，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向她压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挣扎，声音哑得几乎破碎。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时漾被他眼中的渴望灼烧着，心尖都在发颤，但酒意和内心蓬勃的冲动让她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甚至主动抬起头，想要去亲吻他紧抿的唇。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予风猛地低下头，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充满了侵略性和压抑已久的狂热，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力量。 滚烫的舌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其中，纠缠吮吸，掠夺着她的呼吸和理智。 时漾呜咽一声，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顺从地张开嘴，生涩却又热情地回应着他。 她的手攀上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灼人的体温。 这个回应无疑是最强烈的催化剂。 程予风的吻变得更加激烈，一只手放在她的发间固定着她，另一只手则本能地在她身上游走。 隔着薄薄的睡衣，他灼热的掌心仿佛带着电流，在她腰侧，后背，甚至胸前柔软的边缘用力揉按，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难以言喻的火焰。 时漾感觉自己像一块快要融化的糖，软成一滩春水，只能无力地依附着他，承受着他凶猛的亲吻和爱抚。 空气中弥漫着情动的气息，温度节节攀升。 两人紧密相贴，肌肤摩擦间带起一阵阵战栗。 程予风的呼吸粗重得吓人，吻逐渐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留下细微的刺痛。 他的手终于探入睡裙下摆，抚上她光滑细腻的大腿肌肤，然后缓缓向上…… 时漾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发出一声细碎的嘤咛。 意乱情迷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欲望蓄势待发。 就在时漾以为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地发生时，程予风却猛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他撑起身子，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时漾的颈窝。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对抗着本能。 再睁开时，眼底的暗流尚未褪去，但却多了一丝挣扎后的清明。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因为情动和压抑而异常沙哑沉重：“不行……时漾……” 时漾迷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不解和未被满足的渴求。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依旧滚烫，动作却极尽温柔：“你喝醉了，我不能在你意识不清楚的时候……”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望进她的眼睛深处，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而坚定。 “这件事，必须在你完全清醒，并且真正愿意的情况下。” 说完，他甚至微微偏头，瞥了一眼手环，上面显示着时漾的心率比平时稍快，但远达不到情动时应有的剧烈程度。 程予风给出了判断，她的身体反应，或许更多是源于酒精和外部刺激，而非内心真正的渴望。 程予风苦笑了一下，他拉过被子，仔细地将时漾重新盖好。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浴巾重新围好，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走向浴室方向，他需要再去冲个澡来平息那股烈火。 卧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时漾一个人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心跳依旧很快，身体里的躁动还未平息。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和尊重？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失落，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感动。 酒意似乎真的开始慢慢消散，但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渴望却在他克制的身影离开后，在她心底悄然燃起。 第七十九章 独守空房 时漾第二天早早就出门了，没有等程予风。 待程予风醒来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突然有些悟了，随即是带着懊悔的苦笑。 时漾，你居然敢装醉。 想到这里，程予风心中涌起一股子懊悔，那昨晚自己的大义凛然算什么？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他挠了挠头，半晌，才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时漾坐在办公室，靠在椅背上小憩，因为来得太早，此时外面异常安静。 脑袋还有些发懵，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但昨晚和程予风亲密接触的细节此时全部涌入脑海里。 时漾猛然睁开眼睛，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今天出门这么早，和程予风连招呼都没打，这么就相当于承认自己逃跑了？ 以程予风的聪明才智，他估计已经猜到自己昨晚是装醉的。 天哪，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时漾有些迷茫，为什么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会产生那样的欲望？之前喝醉酒时面对程予风也是控制不住。 酒后乱性这个词还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但若是如此，自己总不能每次都用酒精来作为催化剂吧。 时漾很想找到一个答案，拿起手机后，打开微信，挣扎后一股脑给张医生发去了一条信息，把昨晚的情况原封不动复述一番。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时漾猛地伸出手抓过手机，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点开对话框。 【时漾，这很正常，酒精是个放大镜，把你心里那点本来就有的欲望给放大了，说明你生理需求正在好转。】 【但靠酒劲儿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下次清醒的时候，试着顺着心里的感觉走，可能就更水到渠成了。】 时漾盯着张医生的回复陷入沉思。 什么叫本来的欲望？意思是她对程予风本身就有生理上的渴求？不会吧……都七年没见了，重逢后也就才两三个月的事情。 她又想起之前面对宋凌凯时那种冷淡，以及在酒吧看见男模时提不起兴趣的状态。 程予风的出现无疑成了自己的救赎。 因为摆脱方岚的关系，时漾现在已经是程予风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内心其实是想经营好这段夫妻关系的。 正想着，办公室外响起了动静，陈潇潇拎着早餐坐到了工位上，顺手打开电脑后，抬头的一瞬间便瞥见时漾办公室的门开着一道缝隙。 “漾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陈潇潇轻轻推开了门，探入脑袋询问。 原本在座位上发呆的时漾即刻回过神来。 “哦，今天不是要开月度会吗？我提前来看看汇报材料。” 她内心有些心虚，陈潇潇很快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漾姐，你不会和程总吵架了吧？” 时漾苦笑：“你哪里看出我和他吵架了？” “那你今天怎么没和程总一起来啊？”陈潇潇说着往前凑了凑，“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程总了，感觉他心情不是特别好，冷冰冰的。” 时漾茫然，心情不好？因为昨晚的事？那能怪我吗？不是他自己要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 时漾表情有些复杂，陈潇潇又试探性问道：“漾姐，之前在发布会上，程总说要帮你治疗，你现在有好一点吗？” 见时漾不语，陈潇潇赶紧补充道：“我不是在八卦啊，我是真的关心你，主要是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时漾：“我知道，放心吧，我恢复挺好的。” 陈潇潇微微一笑：“那就好，我觉得你和程总绝配，加油啊漾姐。” 陈潇潇离开后，办公区域渐渐热闹起来。 时漾这两天都在忙手头的事情，确实也没关注网上的消息，自从结婚消息发布后，网友虽然都在磕糖，但还是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就比如，“心弦”的热搜词条下面跟着一条刺眼的标题：【乘风科技总裁娶了一个性冷淡太太，夜夜独守空房。】 网友更是在那条信息下疯狂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时漾退出热搜，眼不见心不烦，然后才打开今天要汇报的报告。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嗡嗡”震了两声。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去。锁屏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程予风。 就一句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心脏猛地一跳，他叫她过去……是因为昨晚的事吗？他要说什么？完了完了，兴师问罪来了。 时漾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让她想立刻请假回家。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感觉同部门同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 她尽量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里面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时漾推开门，程予风坐在办公桌后，正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手表。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昨晚那般失控又克制的痕迹。 他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把门带上。” 时漾乖乖反手关上门，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程予风视线回到电脑屏幕，又敲了几个字，然后才彻底转向她，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打量她：“吃早饭了吗？” 时漾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下意识点头：“吃过了。”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非常不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响亮。 时漾瞬间僵住，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程予风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眼里闪过明显的笑意。 他弯腰，从办公桌旁边拿出一个纸袋，放到桌面上，推过去。 “楼下买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凑合吃。” 时漾看着那个印着咖啡店logo的纸袋，没动。 “真吃过了？”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时漾脸更红了，硬着头皮走过去，拿起纸袋，小声嘟囔：“……又饿了不行啊。” 程予风低笑出声，没再逗她，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去那边吃，一会儿凉了。” 时漾拎着纸袋坐到沙发上，拿出还温热的三明治和牛奶。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程予风也没再看她，重新投入了工作。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吃东西的细微声响和他操作电脑的声音。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毯上。 第八十章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吃了一半，时漾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他侧脸对着她，鼻梁很高，下颌线清晰。看着看着，就想起昨晚他低头吻她时的样子，呼吸好像又有点不顺畅。 “看我能吃饱？”程予风忽然开口，眼睛还看着屏幕。 时漾差点噎住，赶紧低头猛吸了一口牛奶。 他转过椅子，面对她：“昨晚……” 时漾立刻竖起耳朵，心脏又提起来，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睡得好吗？”他问。 “……还行。”时漾含糊地回答。 “我睡得不太好。”程予风说，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冲了两次澡。” 时漾被牛奶呛到了，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程予风站起身，走过去，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又轻轻拍她的背。 时漾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接过纸巾擦擦嘴，不敢看他。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看着她红透的耳垂：“早上跑得挺快。” 时漾捏着牛奶盒子，盒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没等我一起。”他又说。 “我……我起得早。”时漾憋出一个理由。 “是吗？”程予风俯身，靠近她，声音压低了些，“酒醒得也挺彻底，一点不像昨晚那个非要人帮忙洗澡的无赖。” 他的气息靠近，带着一点淡淡的咖啡味。时漾全身都绷紧了，手指用力捏着三明治的包装纸。 “我、我断片了。”她垂死挣扎。 “断片了？”程予风重复了一遍，点点头，“那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比如，你是怎么解我……” “程予风，这里是公司！”时漾猛地抬头打断他，对上他含笑的眼睛，瞬间明白他就是在逗她。 她气得想拿三明治扔他。 程予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擦掉她嘴角一点面包屑。 他的动作很自然，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有点痒。 时漾愣愣地看着他。 “不急。”程予风收回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变得很认真，“等晚上回家我们再好好算笔账。” 时漾：“……” 他说完，站起身，重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看了一眼手表：“一会儿的月度会，资料准备好了？” 话题转得太快，时漾还有点懵，下意识点头：“准备好了。” “嗯。”程予风已经看向了电脑屏幕，恢复了工作状态，“吃完把垃圾带出去。” “哦。”时漾低下头，加快速度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心跳却一下一下，很有力地敲打着胸腔。 她吃完，收拾好垃圾，站起来：“程总，那我先出去了。” “嗯。”程予风应了一声。 时漾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 “时漾。”他忽然又叫她。 她回头。 程予风看着她，眼神很深：“牛奶好喝吗？” 时漾点头。 “明天还给你买。”他说完就低下头看文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时漾拉开门，快步走出去，轻轻带上门。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她用手捂住胸口，感觉那里揣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跳。 办公室里，程予风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拿起手机，打开那个购物软件，把楼下那家店加入了收藏列表。 上午的会议围绕四季度收尾工作和明年预算展开，时漾简要汇报了“心弦”后续的计划，然后大篇幅开始介绍医疗AI项目。 时漾清了清嗓子：“目前我们已经初步锁定了云城几家有合作意向的医院。” 她报了几个医院名字，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一些。几家大的公立医院，比如市一院和中心医院，态度都比较谨慎。他们认可技术方向，但涉及到实际应用，他们需要更长的评估周期，暂时没有松口。” 底下有同事小声讨论起来，公立医院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是，”时漾提高了点音量，吸引大家注意，“有几家高端私立医院，比如明德医院，康华国际，他们对新技术的接纳度很高，有明确的合作意向。” 她看向坐在主位的程予风，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听着她的汇报。 等时漾说完，程予风开口，声音平稳：“公立医院推进慢，在意料之中。他们的体量和规范摆在那里，私立医院愿意合作，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身体前倾，看向大家：“我的想法是两条腿走路。私立医院这边抓紧谈，尽快敲定一家做试点，把我们的系统实际用起来，积累案例和数据。” “同时，对公立医院的工作不能停，持续沟通，保持联系，等我们有了私立医院的成功案例，再去谈，说服力会强很多。” 这个思路得到在座多数人的认同。 时漾接话：“我明白，关于医院对接这块，我计划亲自去跑。光打电话发邮件效果有限，面对面沟通更能解决问题。” “我想下周就开始，先集中拜访那几家私立医院，把合作意向落实。” “具体方案有吗？” 时漾显然有备而来：“优先考虑影像科和体检中心，我们会带上优化后的演示版，直接现场展示效果。” 程予风点头：“可以，你先集中精力攻私立医院，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提，公立医院那边，让市场部同事先保持联系。” ……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陆续离开。几个年轻员工互相使了个眼色，默契地溜进了茶水间。 “我的天，刚才开会，程总那气场……”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一边接水一边小声说，“板着脸，一句废话都没有，太犀利了。” 旁边的戴眼镜的男子道：“可不是嘛，尤其是对时总监医疗项目的提问，我都替时总监捏把汗，不过时总监也挺厉害。” “这叫默契好吧！”另一个短发女生加入讨论，眼睛发亮，“你没觉得吗？程总虽然看起来公事公办，但每个关键点都卡得恰到好处，反而帮时总监把项目思路理得更顺了。这叫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哎，你们说，程总在公司这么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晚上回家对着时总监，还能绷得住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猜啊，程总一进家门，估计就得缴械投降。白天是程总，晚上嘛……那就得听时总监的了。” “噗——”短发女生笑出声，“有画面感了，不过说真的，工作时这么专注，私下里肯定对时总监特别宠，太甜了吧！” 几个人正小声八卦得热闹，门口的时漾端着杯子，面无表情。 此时，财务总监Lisa凑上来：“喂，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程总回到家什么样儿啊？” 时漾侧头对Lisa弯了下嘴角，轻声说：“在家嘛，还是公事公办。” 第八十一章 我害怕 下班的时候，时漾没有和程予风一起走，她手头还有未处理的工作，所以多加了一个小时班。 晚上回到家，屋里只亮着几盏壁灯，静悄悄的。 程予风的书房门关着，里面隐约传来他低沉的英语交谈声，夹杂着一些专业术语。 时漾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放下包，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 她没什么心思做复杂的，简单下了两碗面条，煎了鸡蛋和火腿，烫了几根青菜铺在上面。 她把面端到餐厅桌上，自己先坐下，听着书房里持续不断的会议声，拿起筷子，又放下，没什么胃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门终于开了。 程予风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走出来，脸上带着长时间会议后的疲惫。 他看到餐厅亮着灯，时漾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碗已经有些坨了的面，脚步顿了一下。 “吃了？”他走过来，声音有点沙哑。 时漾摇摇头：“等你一起。” 程予风没说什么，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沉默地吃起来。 时漾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时不时瞟他一眼，想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他只是专注地吃着面，看不出喜怒。 空气有点沉闷。时漾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那个……程予风。” “嗯？”他抬头看她。 “昨晚的事……” 时漾感觉耳朵根有点热，硬着头皮说：“我后来其实是清醒的。就是，张医生说要主动一点。我这不主动了吗？” 她越说声音越小，有点委屈：“谁知道你、你自己停了。程予风，你还……挺君子的。” 说完她赶紧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 程予风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餐厅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时漾。”他叫她的名字。 “啊？”时漾抬头。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他问，声音很平静，眼神却专注地看着她。 时漾下意识点头：“是啊。” 话音刚落，她看到程予风的眼神深了一下，心里猛地一跳，突然反应过来他问这话的意思，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程予风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 他没立刻碰她，只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时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带着一点淡淡的清冷香和疲惫，却让她心脏越跳越快。 “你……你要干嘛？”时漾声音有点抖，想往后缩，但椅子抵住了。 程予风弯腰，一只手撑在她旁边的桌沿，把她圈在椅子和他的身体之间。 他的脸离她很近，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头。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暧昧，“昨晚的事，不是没做完吗？” 时漾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脑子有点乱，慌乱中找到一个借口：“家里……家里没有那个……” 程予风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很短，带着点了然。 他直起身，走到玄关柜子旁，拉开最下面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走回来，放到时漾面前的桌子上。 时漾低头看去，是一盒未拆封的安全套。 看包装，还是某个挺贵的牌子。 她彻底愣住了，抬头呆呆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程予风表情很自然：“早就买了。” “早？是多早？”时漾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程予风重新俯下身，这次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灼热的气息： “从你第一次穿着我的衬衫，在我面前晃的时候，就买了。” 时漾的脸轰一下红透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居然……居然那么早就…… 没等她消化这个信息，程予风已经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他的手臂很有力，带着强势，时漾脚步有点软，半靠在他怀里，被他带着往卧室走。 “程予风……”她小声叫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嗯。”他应着，推开卧室门，把她带进去，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光线昏暗。 程予风把她抵在门板上，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不像昨晚那样带着试探和克制，而是直接，热烈，充满了明确的欲望。 他撬开她的牙关，深入纠缠，吮吸着她的舌尖，带着一种要把她吞没的力道。 时漾呜咽一声，腿软得站不住，只能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 他的手掌在她后背用力摩挲，然后滑到前面，熟练地解开她家居服的扣子。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他一边吻她，一边带着她挪到床边。 时漾跌坐在柔软的床垫上，他随即覆了上来，重量让她陷了进去。 他的吻从嘴唇移到脖颈，留下细密的啄吻和轻微的吮吸。 时漾仰着头，呼吸急促，手指插进他浓密的短发里。 “程予风……”她再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染上了情动的沙哑。 程予风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睛。 “时漾，试试吧，”程予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此时时漾身上只剩一件吊带背心，他的手探了进去。 就在此时，时漾猛然抓住那只手。 “程予风，我……我有点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 这种害怕，根植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自从患上那个怪病，她的身体就像一潭死水，对所有亲密接触都产生了强烈的排斥。 别说这样深入的触碰，就是之前不小心碰到手，她都会下意识地僵硬，躲避，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和恐慌。 那种感觉不受控制，像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让她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可今晚不一样。 就在刚才程予风吻她，触碰她的时候，除了最初的紧张，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的的渴望。 那不是排斥，是吸引。这突如其来的正常欲望，反而让她慌了神。 她怕这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怕进行到一半，那该死的排斥感又会卷土重来，让她再次失控，也伤害到他。 程予风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强行挣脱她的手。 他就这样看着她，呼吸还有些重，但眼神渐渐沉淀下来，从之前的侵略变得专注而耐心。 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那里能感受到她过快的心跳。 “怕什么？”他低声问，声音异常温柔，“告诉我。” 第八十二章 深海里的鱼 时漾咬着下唇，难以启齿，但又知道必须说清楚。 她垂下眼，声音很小：“怕像以前一样，心跳快得受不了，怕会难受……” 她没说出口的是，更怕这刚刚感受到的一点正常人的欲望，会被随之而来的生理不适彻底摧毁，让她再次跌回深渊。 程予风沉默了几秒，似乎明白了她恐惧的根源。 他没有嘲笑她的胆小，也没有急于证明什么。 他只是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这是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亲近动作。 “那我们慢一点。”他低声说，像在做一个承诺，“不着急。” 他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衬衫的扣子上。 “你来。”他说，“你来控制速度。” 时漾的手指有些抖，在他的引导下，解开了第一颗纽扣，露出了他线条分明的锁骨。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细微的电流，让她心跳更快。 但那感觉不再是纯粹的恐慌，夹杂着一种探索而隐秘的刺激。 程予风极其耐心，任由她像拆解一件精密仪器般，缓慢地解开他的衣衫。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温热而平稳，无声地传递着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安全感。 当时漾的手犹豫着，停在他腹肌上方，不敢再往下时，程予风再次开口，声音更哑了：“碰碰我，漾漾。” 这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带着鼓励的邀请。 “就像我碰你一样，感受我，也感受你自己。”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驱散了一些她心中的恐惧。 时漾鼓起勇气，指尖轻轻划过他紧实的腹部肌肉。 触感坚实，和她自己柔软的身体截然不同。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力量感，顺着指尖传递过来。 她抬起头，看向程予风。他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隐忍，有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等待和引导。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别怕，我在这里，我们一起面对。 这一刻，时漾忽然觉得，那份盘踞心底许久的恐惧，似乎被这份亲密，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汹涌的欲望依然存在，但恐慌好像真的褪去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仰起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 这是一个信号，程予风接收到了。 他没有立刻狂风暴雨般地回应，而是极尽温柔地吻住她的唇瓣。 同时，那只原本被她阻止的手，再次轻柔地覆上了她背心下的肌肤，但这一次，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慢镜头，完全交由她的反应来主导。 陌生的快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时漾的身体微微绷紧，却不再是因为纯粹的害怕。 她闭上眼，尝试着放松自己，去接纳，去感受这份迟来的悸动。 此时，程予风的手环传来阵阵响动，他清晰地感受到时漾的心跳加速，他开始适当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放松，”程予风依旧在引导，“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时漾眉头紧蹙，缓缓又闭上眼睛，她尽量撑着一股信念，不去阻止程予风的动作。 慢慢地，身上的衣服被他尽数剥去，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但很快便被那具滚烫的身体包裹。 “可以吗？”程予风已经在爆裂的边缘，他还是耐心询问时漾的感受。 时漾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于是他伸手，拿过刚才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小盒子，利落地拆开。 程予风不再犹豫。 陌生的充盈感和轻微的刺痛让时漾倒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始终紧闭着双眼，像是一条被突然抛入深海的鱼，被汹涌的海浪推动，身不由己地随着波涛起伏。 最初的适应过去后，一种奇异的感受开始蔓延。 恐惧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和接纳。 她不再僵硬地抵抗，而是尝试着放松身体，去感受这份亲密无间。 程予风的动作起初带着克制，似乎在小心观察她的反应，察觉到她的放松后，才逐渐加深了力道。 她终于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声音，像小猫一样，指甲无意识地在他背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战栗席卷了两人。 短暂的空白后，意识渐渐回笼。 时漾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还有黏腻的汗水。 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依旧不敢睁眼，她想把自己藏起来。 程予风撑起身，小心地从她身上离开。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拂开她汗湿的额发，在她眼皮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然后他起身下床。 时漾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没过多久，程予风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回来，手里拿着一条湿热的毛巾。 他掀开被子，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腿间的狼藉。 “我……我自己来……”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伸手想去拿毛巾。 程予风挡开她的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平静自然：“别动，马上好。” 擦干净后，他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时漾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全身光溜溜地被抱着，她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一动不敢动。 程予风抱着她走进浴室，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水，他小心地把她放进水里，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缓解了些许不适和尴尬。 时漾缩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还是不太敢看他。 程予风也没离开，就靠在洗手台边看着她，浴室里雾气氤氲，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那个……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时漾小声说，声音在水汽里显得闷闷的。 程予风没动，反而走了过来，蹲在浴缸边，看着她红透的耳垂，忽然低笑了一声。 时漾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可惜眼神湿漉漉的没什么威力。 程予风伸手，撩起水轻轻淋在她光滑的肩膀上，语气带着点戏谑，但眼神很温柔：“看都看过了，摸也摸过了，现在躲什么？” “你……”时漾气结，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憋出一句，“……流氓。” 第八十三章 分一点给我就行 程予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拿起旁边的沐浴球，挤上沐浴露，开始帮她清洗后背。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事后的温存。 时漾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但在他不紧不慢的擦拭下，渐渐放松下来。 洗好后，他用大浴巾把她裹起来，抱回床上，又拿来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整个过程他都没怎么说话，但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周到。 重新躺回干净清爽的被窝里，时漾背对着他，感觉他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异常清晰。 “时漾，恭喜你，突破自己了。” 突破？她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算什么突破呢？是突破了酒精带来的虚假勇气，还是突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在情感上的畏缩和封闭？ 她刚才的主动，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本能反应。 可这能代表动心吗？ 时漾带试探问道：“程予风，你就不怕我刚才只是生理上的需求，但没有对你动心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既矫情又伤人心，仿佛在否定他刚才所有的温柔和克制。 然而，他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关系，”他将她抱得更紧，声音贴着她的头皮传来，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你不需要有多爱我，你只需要爱你自己就行，爱这个世界，如果能分点给我就行。” 什么？ 时漾彻底愣住了，蜷缩的身体一瞬间僵硬。 她预想中的答案，或许是他自信地说“你肯定是动心了”，或许是他带着点失落地说“我会等你”，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几近卑微的请求。 不需要多爱他？只需要爱自己，爱这个世界，然后…… 分一点给他就行？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来得猝不及防。 她忽然想起张医生的话，说她需要学习主动，感知情感。 她之前一直把“动心”想象成一种必须轰轰烈烈，百分百确定的浓烈状态，达不到那个标准，就好像是不合格的。 可程予风的话，却像是一道温柔的光，劈开了她固执的认知。 原来，爱也可以不是一场考试，不需要满分。它甚至可以只是一点点的在意，一丝想要靠近的念头，就够了？ 时漾的心跳又爆表了，因为他的一句话，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治疗手段呢？ 程予风，你真是太狡猾了。 时漾闭上眼睛，身后是他平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体温。 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充盈感交织在一起，她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次，没有酒精，没有忐忑，只有踏实和平静。 …… 之后的几天里，程予风都在忙着出差的事情，这次是国外的一个学术交流活动，他打算去一周。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看了眼正在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电脑查资料的时漾，随口问：“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时漾头：“不行，你那是高端学术交流，我又听不懂。我得抓紧时间跑医院，医疗AI项目早点落地才是正事。” 她心里盘算着，趁他不在，自己正好能心无旁骛地大干一场。 程予风看她那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也没勉强，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好，自己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等我回来。” “知道了，放心吧。”时漾仰头笑笑，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送走程予风的第二天，时漾就约了康华国际的副院长。 康华国际是云城顶尖的私立医院之一，环境和服务都没得说，定位高端。 时漾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带着精心准备的方案，在副院长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侃侃而谈。 她详细介绍了医疗AI辅助诊断系统的优势，特别是在影像识别和早期筛查方面的精准度，还展示了初步的测试数据。 副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听得挺认真，时不时问几个专业问题。 “时总监，你们这个想法很好，技术听起来也很有前景。” 副院长推了推眼镜：“我们康华一直很乐意拥抱新技术，提升服务品质。不过，具体到合作模式，数据安全和费用这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磋商。” “这个当然，我们随时可以安排技术团队过来做更深入的演示和沟通。” 时漾心里有数，第一次接触，能留下好印象，建立起联系就算成功。 会谈结束，时漾心情不错，觉得开局还算顺利。 她婉拒了副院长送她到门口的好意，自己沿着宽敞洁净的走廊往电梯口走。 经过急诊中心区域时，嘈杂声和一股消毒水混合着隐约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时漾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滚轮声伴随着焦急和催促声靠近。 “让一让！快让一让！”护士焦急地喊着。 时漾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被快速推过的轮床。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身上盖着的白色单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大片，触目惊心。 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手腕上戴着的一个手环，格外刺眼。 那是……“心弦”的手环。 时漾的心猛地一缩，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轮床飞快地被推进了抢救室，大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时漾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女孩浑身是血的样子和那只染了点点猩红的“心弦”手环，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和她一起被这突发状况拦在旁边的，还有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看起来也很年轻，眉头紧锁，正拿着对讲机在说着什么。 时漾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警官，您好，请问一下……刚才那个女孩，她怎么了？” 警察放下对讲机，看了看时漾，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惋惜和一丝愤怒。 “唉，说是让她未婚夫给捅伤了，俩人好像是因为结婚的事闹矛盾，男的情绪失控，动了刀子。我们接到报案赶过去，嫌疑人已经控制住带回局里了。” 第八十四章 “心弦”出事 未婚夫？捅伤？ 时漾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矛盾和绝望，会让曾经亲密的人下这样的毒手。 而那个女孩，戴着“心弦”，本该是监测心率，关注健康的，却遭遇了这样的飞来横祸。 “那……她情况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时漾的声音有点发干。 “伤得很重，失血过多，正在抢救，希望能挺过去吧。” 警察摇了摇头。 时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坐在回公司的出租车里，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变得模糊不清。 刚才在副院长办公室里的踌躇满志，此刻已经被急诊室门口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彻底冲散。 女孩毫无生气的脸，浸透鲜血的床单，还有那只格外刺眼的“心弦”手环，像电影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那个警察的话也在耳边回荡。 “未婚夫捅伤的”。 回到公司，时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去康华国际考察的报告。 她机械地敲着键盘，记录会谈要点和下一步计划……但效率极低，打错了好几个字。 她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可那个血淋淋的画面总是时不时地闯进来。 “心弦”手环……她团队设计这个产品的初衷，是为了帮助人们更好地关爱健康，预警风险。 可今天，它却出现在一个被亲密之人暴力伤害的女孩手腕上，这像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健康监测能预警生理上的危机，可人心深处的幽暗和失控，又该如何预警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埋头攻坚的技术，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沮丧和迷茫。 报告勉强写了个大概框架，时漾再也坐不住了。 她关掉文档，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程予风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她突然有点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跟他说什么呢？说今天考察挺顺利，但被一个意外事件影响了心情？好像又有点矫情。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最后点开了和张医生的聊天窗口，犹豫着，输入了几个字。 【张医生，今天看到一件事，心里有点堵……】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时漾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心里也像是压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沉甸甸的。 那个陌生女孩的命运，和她手腕上那只染血的“心弦”手环，恐怕要在她心里盘旋好一阵子了。 时漾没什么胃口，午饭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回了工位。 下午两点，医疗AI项目组的例会准时开始。 她强打精神，把上午去康华国际的情况简单说了说，重点提了副院长对技术感兴趣，但细节还要再谈。 会刚开到一半，讨论正热烈，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楼下的一个保安探进头，脸色焦急，额头上都是汗：“时总监！不好了，楼下有人闹事！”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保安喘着气说：“来了个中年男人，带着好几个人，情绪特别激动，指名道姓要见您，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我们快拦不住了！” 时漾心里一沉，她站起身：“我下去看看。” 坐在她旁边的陈潇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都白了：“漾姐你别去！那帮人听着就来者不善，万一动起手来怎么办？太危险了！等警察来吧，保安不是说已经报警了吗？” 时漾拍了拍陈潇潇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光天化日的，他们不敢怎么样。” “既然指名道姓找我，我躲着不见反而更说不清楚。我先下去看看怎么回事，稳住他们，等警察来。” 她挣脱陈潇潇的手，对与会同事说了句“会议暂停一下”，便跟着保安快步走了出去。 陈潇潇不放心，赶紧叫上两个男同事一起跟了下去。 一楼大厅已经乱成一团。 四五个穿着普通，但面色不善的男人正和公司的几个保安推推搡，叫骂声不绝于耳。 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身材不高，但很壮实，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正指着保安的鼻子破口大骂。 “让时漾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害人精！卖的是什么狗屁东西！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一个保安看到时漾下来，赶紧挤过来，压低声音说：“时总监，您怎么下来了？他们不讲理的！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时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拨开挡在前面的保安，走上前去。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您好，我是时漾。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冷静下来谈。” 那中年男人一看到时漾，眼睛瞬间就红了，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根本不等时漾把话说完，猛地冲上前，嘴里吼着：“就是你！就是你个黑心肝的！”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尽全力狠狠推了时漾一把。 时漾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直接动手，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脚下高跟鞋一崴，重心彻底失控，后脑勺“咚”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和难以忍受的眩晕瞬间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旋转的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能看到保安和同事惊慌失措围过来的脸，和那个男人依旧在激动咆哮的模糊身影。 “漾姐！” “时总监！” “你敢动手！” 各种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时漾躺在地上，闭着眼，缓了足足有十几秒钟，那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才稍微退去一些。 她感觉到有人想扶她起来，她摆了摆手，自己用手肘撑着地面，咬着牙，艰难地坐了起来，最后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后脑勺一阵阵钝痛，摸上去已经鼓起了一个包。 陈潇潇都快哭出来了，扶着她：“漾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们先去医院。” 时漾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推开陈潇潇的手，再次看向那个已经被保安死死按住双臂，却仍在挣扎咒骂的中年男人。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和刚才的撞击还有些发颤，但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 “我……我没事。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先沟通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十五章 忽略提示 那中年男子见她居然又站了起来，愣了一下。 他随即更加悲愤地吼道：“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女儿用了你们那个什么狗屁交友系统，在上面认识了个男的，都谈婚论嫁了，谁知道那个天杀的是个蹲过局子的狠角色！” “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他拿刀捅了我女儿！现在人还在医院抢救呢，昏迷不醒，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个破东西害的！要不是你们弄这个什么交友平台，我女儿怎么会认识那种人渣，怎么会遭这种罪！你们赚这种黑心钱，不得好死！”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男人嘶哑着嗓子说出这番话，时漾的心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 她强忍着喉咙的哽咽，确认道：“您的女儿是不是今天上午被送到康华国际医院抢救的？” “对！就是康华！我可怜的女儿啊……” 男人说到伤心处，挣扎的力气小了些，声音带上了哭腔，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下去，被保安架着。 果然是她上午看到的那个女孩。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几名警察快步走了进来。 保安赶紧上前说明情况，警察了解原委后，先是控制住了闹事的几人，然后走到时漾面前，看到她脸色不好，后脑还有伤。 “这位女士，你需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麻烦你也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协助调查，做个笔录。” “我明白。”时漾点点头，感觉后脑的包一跳一跳地疼。 她转向一脸担忧的陈潇潇和同事们，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别担心。你们先回去继续工作，我跟警察同志去说明情况。” 随后又对闻讯赶来的行政部门同事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处理好现场，安抚好其他受惊吓的员工。 她在一位女警的陪同下，坐上了警车。 车子驶离公司大楼时，时漾透过车窗，看到不少员工都聚在门口，担忧地望着她。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疲惫和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女孩生死未卜的样子，女孩父亲绝望痛苦的咆哮，还有后脑勺清晰的痛感，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这件事，远比一次简单的冲突要复杂和沉重得多。 “心弦”项目，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将她拖入了无法预料的漩涡中心。 时漾坐在警局询问室的椅子上，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一位姓王的警官给她倒了杯温水，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她。 “受伤的女孩叫李晓，二十五岁。犯罪嫌疑人杨成丰，三十岁，本地人。” 王警官翻着记录本：“根据我们初步调查，两人大概是三个月前，在你们公司的‘心弦’APP上认识的。聊了一阵，感觉不错，就发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王警官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问题就出在这彩礼上。李晓家提出要二十万，杨成丰拿不出来，两人为这个事吵过好几次。” “今天上午，在他们租的房子里，又吵起来了，杨成丰情绪失控，拿了水果刀……就成这样了。” 这时，坐在另一边眼睛通红的中年男人，李晓的父亲猛地抬起头，激动地打断。 “警察同志！我女儿乖巧懂事，怎么可能跟一个有前科的人谈对象？你们那个什么破系统，怎么会把一个坐过牢的罪犯匹配给我女儿？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又狠狠瞪向时漾。 时漾心里一沉。 杨成丰有前科？这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父，语气尽量平和。 “李先生，您先别激动。‘心弦’系统在注册时有一套国际标准的心理评估体系，如果评估结果显示有重大风险倾向，系统是会向匹配方发出提示的。具体到李晓和杨成丰的情况，我需要立刻回公司核查数据。”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李父憔悴悲伤的脸，放缓了声音：“今天您情绪激动，到我们公司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理解您的心情，不会追究。” “眼下最要紧的是李晓的治疗。请您放心，李晓后续的医疗费用，我会先个人垫付，确保她得到最好的治疗，我们公司也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李父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时漾会是这个态度，一时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做完笔录，时漾走出派出所。此时她感觉后脑的包更疼了，但没去医院，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公司。 走进办公室，陈潇潇和几个项目组成员立刻围了上来。 “漾姐，你没事吧？” “头怎么样？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时漾摆摆手，脸色凝重：“我没事，颜蕊呢？马上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 很快，颜蕊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了进来，脸上也带着担忧：“漾姐，你还好吗？” 时漾没绕弯子，直接说：“颜蕊，你立刻调取用户名为李晓和杨成丰的注册信息，心理测评数据，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的所有匹配记录和交互日志。要最高权限，详细版的。” 颜蕊看时漾脸色不对，不敢多问，立刻坐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的哒哒声和时漾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颜蕊把屏幕转向时漾：“查到了。” 时漾凑过去看，数据显示，杨成丰在注册时隐瞒了犯罪事实。 但系统内置的心理学量表测评结果明确标示出他具有较高的冲动性和偏执倾向。 在李晓和杨成丰的匹配页面上，系统确实触发了醒目的红色预警提示：检测到匹配方存在潜在风险特征，建议谨慎接触。 然而，记录显示，李晓在收到这个预警后，连续三次选择了“忽略提示，继续沟通”。 更让时漾困惑的是，系统计算的李晓和杨成丰的最终匹配度只有60%。 这是一个相对较低的分数，通常系统会推荐匹配度高于80%的对象，李晓竟然选择了和自己匹配低的人。 时漾指着屏幕上的匹配度数据和预警日志，眉头紧锁：“匹配度只有60%，而且系统明确预警了风险，李晓都看到了，为什么她还会……” 第八十六章 包围 颜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李晓对杨成丰的评价。 这是“心弦”最初设定的时候便增加了这一项，双方在相处的过程中都要给对方写评价，多写评价可以获得相应的积分，抵扣会员费。 在对杨成丰的评价中，李晓说杨成丰“很有男人味”，“吵架后哄她的样子很真诚”等等…… 并且李晓给“心弦”APP打了一个相对较低的分数，她认为系统的预警是小题大做。 时漾看着那些文字，一时无言。 算法给出了风险提示，数据标明了低匹配度，但用户却选择相信自己一时的感觉，甚至将危险信号误解为个人魅力。 技术的理性判断，在复杂的人性和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比后脑勺的疼痛更让她无力。 问题出在哪里？是算法不够精准？还是预警方式不够直观？ 或者，像李晓这样的用户，根本就不是冷冰冰的数据和提示所能劝阻的？ “把所有这些数据，包括预警记录，用户操作日志等相关内容，都整理出来，形成一份完整的报告。” 时漾对颜蕊说，声音有些沙哑：“准备好，我们可能很快需要向警方和李晓的家人，做一个正式的说明。” 颜蕊点点头：“明白，我马上去办。” 时漾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城市的黄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所引以为傲的技术，在真实复杂，甚至有些残酷的现实面前，所能起到的作用，也许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 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了她的肩上。 翌日，颜蕊就把整理好的数据报告交给了时漾。 时漾仔细翻看了一遍，确认里面清晰标出了系统对杨成丰的风险预警，李晓三次忽略提示的记录，以及两人偏低的匹配度。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材料又去了派出所。 王警官接待了她，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着。 看完后，他放下报告，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不少：“时总监，从你们提供的这些数据来看，你们平台确实履行了提示义务。” “用户自己选择了忽略风险，继续深入交往，这个责任主体，很明确是在用户自身和犯罪嫌疑人身上，乘风科技在这件事里，责任不大。” 他给时漾倒了杯水，继续安慰道：“你放心，等案件全部调查清楚，我们这边会出一个官方的情况通报，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到时候舆论自然就平息了。” 听了王警官的话，时漾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法律层面，平台似乎能说得过去。 但一想到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李晓，和昨日李晓父亲沉重的面容，那份刚松快点的情绪又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从派出所出来，时漾没回公司，而是直接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些补品和果篮，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康华国际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 隔着玻璃，能看到李晓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旁边仪器上跳动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李晓的母亲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时漾走过去，轻轻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空位上，低声说：“阿姨，我来看一下李晓。这是一点心意……” 话还没说完，李晓母亲猛地抬起头：“你是？” “我是乘风科技总监，我叫时漾。” 一听乘风科技，女人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抓起时漾放下的补品和果篮，看也不看，狠狠地朝着走廊远处扔去。 “滚！你给我滚！谁要你的东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女儿就是被你们害的！拿着你的脏东西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扑上来就要推搡时漾。 旁边的护士赶紧过来拦住情绪失控的李母，一边劝解，一边示意时漾快离开。 补品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果篮也摔烂了，水果滚得到处都是。 时漾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和李母那恨不得撕碎她的眼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理解这位母亲的心情，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对着被护士拦住的李母微微鞠了一躬，哑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重症区。 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块大石头。她失魂落魄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诊大楼前的空地上，一群人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瞬间把她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是李晓的父亲，他昨天在警局还显得稍微通情达理，此刻却是一脸悲愤和决绝。 而围住她的，是七八个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时漾，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刺得她眼睛发疼。 “就是她！就是他们公司那个害人的软件，把我女儿匹配给了杀人犯！” 李父指着时漾，对着记者们高声控诉，彻底推翻了昨天在警局看似达成的谅解。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下子涌得更紧了，话筒几乎要戳到时漾脸上。 各种尖锐刻薄，带着明显预设立场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向她。 一个瘦高个男记者率先发难，语气咄咄逼人。 “时总监，请问你对‘心弦’平台匹配机制存在重大漏洞，导致用户生命受到威胁作何解释？” 一个短发女记者紧接着追问，语速极快。 “你们平台在审核用户背景时是否严重失职？为什么会让有暴力前科的人成功注册并通过匹配？” 另一个记者根本不给她回答的时间，问题接踵而至。 “有消息称你们平台的心理测试形同虚设，根本无法识别潜在危险分子，这是否属实？”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件，贵公司打算如何推卸责任？是否会下架这款有严重安全隐患的APP？” “时小姐，据说你背景深厚，这次事件是否打算利用关系压下去？” …… 无数张嘴巴在开合，无数个问题交织在一起，混杂着相机快门的声音和围观人群的议论声。 时漾被紧紧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试图开口解释，但她的声音刚一出来，就被更大的声浪淹没了。 记者们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他们只想从她这里拿到他们想要的，能引爆眼球的回应。 她感觉耳朵里开始出现尖锐的鸣响，嗡嗡作响，周遭嘈杂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那些记者的脸在她眼前晃动扭曲，变得狰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快得像是要炸开，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视野开始缩小，边缘变得黑暗，最后，在一片混乱的喧嚣和刺眼的闪光灯中，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腿一软，眼前彻底一黑，时漾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和更大的骚动。 第八十七章 苏醒 时漾眼皮沉重地掀开，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慢慢聚焦。 周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手背上的轻微刺痛让她逐步恢复了意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然后，她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一个身影。 程予风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伏在床沿，像是累极了睡着了。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也有些凌乱，侧脸对着她，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疲惫。 时漾轻轻动了一下手指，程予风立刻就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底还带着血丝，但看到时漾睁着眼睛，那紧绷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倦意，但语气里的关切却清晰无比。 时漾摇了摇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程予风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她，将水杯递到她嘴边。 温水润过喉咙，时漾才感觉好受些。 “我……怎么了？”她声音虚弱。 “你在医院门口晕倒了。” 程予风放下水杯，重新坐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 “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应激性昏迷，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眉头紧锁：“我已经让陈潇潇通知下去了，你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全部暂停。医疗AI项目暂时由副总接手。” “‘心弦’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件，就是把身体养好。”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时漾想说什么，但看到程予风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疲惫的神情，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此刻应该在国外，但却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的交流学习……”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能待在国外吗？” 程予风打断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事实：“接到陈潇潇的电话，说你被围堵晕倒，我就直接去机场了，那边的行程都推掉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时漾能想象到他中断重要行程，连夜赶回来的匆忙和不易。 心里一阵酸涩，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他总是这样，不问缘由地出现在她身边。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程予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安心休息。” 正在这时，程予风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走到窗边接起电话，时漾隐约听到他语气冷静地吩咐。 “……对，把所有证据链整理清晰，包括系统预警截图，用户操作日志和警方初步的情况说明。”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用公司官方账号发布，态度要明确，澄清事实，但对受害者家属保持尊重。” “舆论那边，找专业的团队引导，重点放在用户自身选择权和平台已尽提示义务上。” 他简短有力地交代完，挂了电话，走回床边。 “是不是又上热搜了？”时漾问。 她不用猜也知道，她晕倒的画面被那么多记者拍到，此刻网上肯定已经炸开锅了。 “嗯。”程予风没瞒她，“视频已经扩散了，舆论对我们很不利。必须尽快把真相公布出去，不能任由谣言发酵。证据都是现成的，澄清公告很快就会发。” 他的处理方式果断而高效，时漾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想到李晓父亲突然的反水，她又皱起眉：“可是李晓的父亲，他昨天在警局明明……” “我知道。”程予风眼神沉了沉，“这件事有蹊跷，你好好躺着，我出去一下。” 程予风给时漾掖好被角，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径直去了医生值班室，详细了解了一下时漾的具体情况和注意事项。 然后，他走到消防通道，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帮我查个人，要快。” 挂了电话，程予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尤其和时漾结婚后，他几乎是把烟给戒掉了。 烟雾缭绕中，他眼神锐利。 李晓父亲前一天还能沟通，甚至对时漾垫付医药费表示过默认，后一天就带着记者去围堵，这转变太快太彻底，不像是一个单纯悲伤愤怒的父亲能做出来的。 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或者说，收买。 而谁最乐见于“心弦”陷入危机，乐见于时漾身败名裂？ 一个名字几乎瞬间就跳进了程予风的脑海。 赵世诚。 这个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次次地在暗处搞小动作。 上次的风波还没跟他彻底清算，这次，如果真是他……程予风深吸一口烟，眸色变得冰冷。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是刚才他拜托去查李晓父亲的朋友打来的。 “程总，确实有一笔二十万的款项转入，款项来源……” 程予风掐灭了烟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回到病房时，时漾因为药物作用又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依然微蹙的眉头，伸手轻轻抚平。 夜色深沉，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时漾平稳的呼吸声。 程予风就那样守在她身边，外面的风浪再大，此刻也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空间之外。 第二天早上，程予风看时漾气色好了不少，叮嘱她再多休息一会儿，自己先回公司处理堆积的事情。 他离开后，护士来给时漾挂了最后一瓶点滴。 点滴快打完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时漾抬头，看到母亲方岚提着个果篮站在门口，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时漾心里咯噔一下，并没有多少惊喜，反而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方岚走进来，把果篮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上下打量着时漾，没有一句关切的话，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埋怨。 “我早就说过让你安分点，别搞那些不着调的东西。你偏不听！非要去弄什么软件。” “现在好了吧？出这么大乱子，人都闹到医院门口了！脸都丢尽了！还连累我们一起被人指指点点！你满意了？” 时漾低着头，默默用棉签按着针眼，另一只手慢慢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和纸巾等零碎东西。 对方岚的指责，她一句话也没接，仿佛没听见一样。 这种沉默的对抗，更激怒了方岚。 第八十八章 拯救“心弦”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就是个惹事精，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心过！” 方岚依旧喋喋不休：“当初要是乖乖听安排，至于现在这样？你看看依依，人家马上就要和凌凯订婚了，安安稳稳的，多好！你就不能学学……” “妈。” 时漾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疲惫的疏离：“我收拾一下，准备出院了。” “出院？你出什么院？还嫌不够乱是不是？回去再让人堵门口？” 方岚拔高声音：“你就该好好在医院待着反省反省！”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程予风处理完紧急事务，匆匆赶回来接时漾。他刚走到门口，就清晰地听到了方岚最后那几句刻薄的咒骂。 程予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迈步走进来，目光冷冷地扫过方岚，然后径直走到时漾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收拾的东西，语气温和：“手续办好了，我们回家。” 方岚看到程予风，气势稍微弱了一点，但依旧板着脸。 “程总，你来了正好。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作为时漾的丈夫，你是不是应该说说她，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尽给家里惹祸！” 程予风把时漾护在身后，转身直面方岚，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冷硬。 “时漾这次是受害者。平台合规运营，尽到了提示义务，是用户自身选择和犯罪嫌疑人蓄意行凶，导致了悲剧。舆论的事情，我已经在处理，很快会澄清。”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方岚，一字一句地说：“而且，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有人故意买通受害者家属，煽动记者，把时漾往死里逼。这笔账，我会慢慢算。” 方岚眼神闪烁了一下，有点心虚，但嘴上还是强硬：“谁……谁那么缺德？你别瞎说！” “是不是瞎说，很快就能知道。”程予风冷笑一下。 方岚被程予风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看着被程予风牢牢护在身后，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时漾，心里也乱成一团。她知道程予风的能力，他既然这么说，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僵持了几秒钟，方岚的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漾漾，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方岚停顿一下，“上次的事情是依依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时漾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方岚又赶紧转移话题，挤出一个笑容：“漾漾，下个月五号，依依和凌凯在悦华酒店订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这个当姐姐的，到时候来参加一下吧，也算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试探和缓和关系的意图。 时漾终于抬起头，看了方岚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说：“妈，我累了，想回家休息。” 程予风揽住时漾的肩膀，不再看方岚，柔声道：“好，我们回家。” 他拿起时漾简单的行李，护着她，径直从方岚身边走过，离开了病房。 方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只剩下复杂的尴尬和难以言喻的失落。 一上车，还未等程予风发动引擎，时漾便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嗯，找了个朋友帮我查查，李晓父亲估计是被人收买了。” 时漾不语，目光看向窗外。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程予风语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休息，我先送你回家。” “不回家。”时漾态度异常坚决，“送我去公司。” 程予风皱眉：“时漾，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公司的事情有我。” “我静不下来。” 时漾转头看向他：“‘心弦’是我的项目，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危机，我怎么可能安心躺在家里？舆论发酵每多一分钟，用户信任就多流失一分，我必须做点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暴露了我们产品的一些问题。光是澄清事实还不够，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挽回用户，并且让产品变得更好。带我去公司，求你了。” 看着她倔强又带着恳求的眼神，程予风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他了解她，平时看起来随和，但一旦涉及到她在乎的事情，尤其是她倾注心血的项目，那种韧性超乎想象。 强行让她休息，只会让她更焦虑。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去公司。但你必须答应我，量力而行，不舒服立刻休息。” “我答应你。”时漾立刻点头。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公司的方向驶去。 一到公司，时漾甚至没回自己办公室，直接对迎上来的陈潇潇说：“潇潇，通知‘心弦’项目组全体成员，五分钟后来一号会议室开会，紧急会议。” 陈潇潇看到时漾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漾姐，你身体……” “我没事，快去。”时漾语气果断。 五分钟后，一号会议室里坐满了“心弦”项目的核心成员。 大家看到时漾出现，脸上都带着担忧，但更多的是临战前的紧张。 显然，大家都知道了外面的舆论风暴。 时漾站在会议桌前，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 “现在对我们来说，危机也是转机。澄清公告程总已经安排发布，那是应对舆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我们的基本盘，也就是用户。” 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速平稳而清晰：“我有两个想法，看看你们有什么建议。” 颜蕊：“漾姐，需要我们怎么做？” “第一，所有‘心弦’的现有注册用户，自动赠送半年高级会员权益。新注册用户，赠送三个月高级会员。这项措施，今天下午就落实。” 底下有人点头，这一招虽然会增加成本，但确实是快速稳定人心的好办法。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产品升级。” 时漾的声音加重了几分：“这次事件暴露了我们的风险提示虽然存在，但力度可能不足以引起用户的高度重视。” “技术部门立刻成立专项小组，我要在一周内，看到强化的风险提示方案。” “总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我们所能，避免下一个‘李晓’的出现。” 第八十九章 再次抵触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时漾清晰有力的声音。 她虽然脸色不好，但逻辑清晰，决策果断，仿佛昨天那个在记者围堵下晕倒的脆弱女子只是幻觉。 这种迅速从打击中恢复并立刻投入战斗的姿态，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程予风靠在会议室后面的墙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时漾，坚韧，冷静，越是在压力下，越能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他心疼她的劳累，但也为这样的她感到骄傲。 他悄悄退出会议室，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冷峻而果决。 “证据提前交给公安机关吧，没必要再等了。” 电话那头传来利落的应答声。 程予风挂断电话，看向会议室的方向。 时漾在前线守护她的“心弦”，那么他就为她扫清后方所有的魑魅魍魉。 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晚上，程予风载着疲惫的时漾回家。 车上，他简单跟她提了一句：“赵世诚因为公司违法经营的问题，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时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肯定和程予风有关。 她没多问细节，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积压的那口恶气，总算消散了一些。 恶人自有恶报，只是这报应，来得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猛烈。 到家之后，程予风亲自下厨给时漾做了晚饭，但时漾没有什么食欲，只吃了两口便停下了筷子。 程予风没有勉强，默默收拾好碗筷，拉着时漾坐在了沙发上。 “看一下这两天的心率数据，”他平静开口，随手按开了平板，“最强烈的一次应该就是你在医院晕倒的那次。” 时漾目光游移，勉强看了几眼，含糊地说：“嗯，当时我感觉自己有点窒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甚至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后缩了缩，似乎不太愿意让程予风触碰那个监测手环。 程予风察觉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最近连续经历风波，身心俱疲导致的暂时性抵触。 他没有强求，温和地收起设备，转而帮她按摩太阳穴：“累了就早点休息，你不用想太多，你现在的重点是把病治好。” 时漾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于是起身去洗漱，但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回头道：“程予风，今晚我想自己一个人睡。” 程予风沉默半晌，而后道：“好，我去客卧。” 大概是这件事给时漾的冲击有些大，需要给予她一些时间来缓冲一下。 然而，接连几天，情况并没有好转。 甚至当程予风试图有一些更亲密的举动，时漾的身体会出现一瞬间的僵硬，虽然不明显，但程予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微妙的抵触。 她不再像前阵子那样，会主动靠近他，甚至会下意识地避开一些身体接触。 一开始，程予风确实以为是她太累，压力太大。 他尽量克制自己，给她足够的空间。 但几天过去，时漾的精神状态似乎恢复了些，工作上也能全力投入，可唯独在和他亲密接触这件事上，那种若即若离，甚至隐隐排斥的感觉，依旧存在。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让程予风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和困惑。 他回想最近发生的事，除了外面的风波，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 为什么她在情感和身体上，又退回到了之前的防御状态？甚至比之前更甚？ 这天晚上，程予风看着时漾洗漱完，几乎是逃也似地快速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他终于忍不住，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时漾。”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低沉，“我们聊聊好吗？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时漾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声音闷在被子里：“没有啊，就是有点累。” “不只是累。”程予风肯定地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你又开始害怕了？” 时漾沉默了很久久，久到程予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才慢慢转过身，眼睛里带着一种程予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不知道……”她小声说，声音带着无助，“我就是有点不舒服，对不起……” 看到她这个样子，程予风的心揪了一下。 他不再追问，只是将她轻轻揽进怀里。这一次，时漾没有立刻推开他，但身体依旧僵硬得像块木头。 程予风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他做出了决定：“明天，我陪你去见见张医生吧。” 时漾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程予风推掉了第二天所有工作，陪时漾再次来到了张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时漾在身体接触上再次出现抵触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张医生。 张医生耐心地听着，然后温和地看向时漾：“时小姐，程先生说的这些，你自己有感觉吗？最近是不是对亲密关系，又产生了一些不安？” 时漾低着头，半晌才低声说：“嗯，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他碰我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躲开……心里很乱。” “能具体说说是指什么感觉吗？”张医生引导着，“是害怕？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时漾努力地思考着，尝试描述那种模糊不清的感受。 “也不是害怕，就是很不自在。好像不应该这样。” “尤其是想到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帮我解决麻烦，很对不起他，可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困惑和自我谴责。 程予风在一旁听着，心中恍然。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不是不爱他，也不是抗拒他，她觉得自己承受了他的太多帮助和无条件的好，却无法在情感和身体上给予他对等的回应。 这种“亏欠感”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反而阻碍了她本能的亲密渴望。 张医生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她微笑着对时漾说：“我明白了，我们先不急着给自己下定义，慢慢来梳理一下，好吗？” 第九十章 揭开创伤 咨询室里很安静。 张医生看着时漾，语气温和：“时小姐，我们之前聊过一些你的成长经历，但不够深入。” 时漾一愣，话题突然转移到她的成长环境上，她有些不知所措。 程予风看出了时漾紧张，于是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安抚。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我们可以试着再往回看一看。你对你父母的看法是怎样的？” 时漾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布料的边缘。 她像以前一样，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就……那样吧。我妈那个人，您也知道的，要求比较高，我爸……比较忙。” 程予风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听着她的话，他知道，时漾又在习惯性地回避了。 她总是这样，把最深的伤口藏起来，用一副外壳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张医生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回避，她没有追问，只是耐心地引导：“我知道你父母在你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有了各自的家庭，重要的是有个各自的孩子，所以对你的关心不够了，甚至……基本没有。” 时漾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抵抗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程予风的心往下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他想起很多细节。 时漾工作上雷厉风行，但每次取得重大成就，她眼底深处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好像需要别人来确认“你真的做得很好”。 她极度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哪怕是对他，也常常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 她那种看似敢爱敢恨的洒脱，底下藏着的，其实是害怕被否定后的脆弱。 而那场车祸就像一个重锤，敲碎了她努力维持多年的坚固外壳，将里面始终没有得到过爱的小孩，暴露了出来。 情感淡漠，成为她潜意识里保护自己不再受伤的唯一方式。 张医生一步一步慢慢引导时漾说了真话，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起初是无声的哭泣，肩膀微微颤抖，接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她慌忙用手捂住脸，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狼狈，可泪水却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 这是程予风第一次看到时漾放声大哭。 以往，她最多是眼眶发红，强忍着。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坚强的伪装，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全哭泣的角落。 程予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她的泪水浸泡着，疼得厉害。 他几乎要立刻起身抱住她，但他克制住了，他知道此刻的宣泄对时漾来说至关重要。 他只是默默地抽出几张纸巾，递到她手边。 张医生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给予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释放这份积压了太久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时漾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低低的抽噎。 她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不敢抬头。 张医生这才温柔地开口：“哭出来就好了，这些情绪憋在心里太久了。” 他将目光转向程予风，语气沉稳：“程先生，我建议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们可以暂时离开熟悉的环境，出去度个假，散散心。不一定要去多远，重点是让她在轻松的氛围里，重新建立对亲密关系的安全感。” 程予风立刻点头：“好，我知道了。” 离开咨询室，坐进车里，时漾的眼睛还是红肿的，情绪低落。 程予风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侧过身，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时漾，”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出去走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去散散心。” 时漾抬起头，对上他满是心疼和担忧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也感受到了程予风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犹豫片刻后，时漾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 决定出去散心后的那一周，时漾和程予风晚上空闲时，会凑在一起讨论旅游攻略，商量着是去温暖的海边晒太阳，还是找个清静的古镇住几天。 氛围比前阵子轻松了不少，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在真正出发前，还有件事需要了结。 就在这时，一个好消息传来。 李晓苏醒了，并且脱离了生命危险，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听到这个消息，时漾沉默了很久。 程予风看着她，轻声问：“想去看看吗？” 时漾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心里虽然依旧沉重，但少了些畏惧，如果不去亲眼看看，这个结会一直卡在她心里。 再次来到康华国际医院，走在熟悉的走廊上，时漾的心情复杂。 程予风陪在她身边，无声地给予支持。 走到李晓的病房门口，门虚掩着。 时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晓父亲有些沙哑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只见李晓虚弱地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看到时漾，她微微愣了一下。 李晓母亲正坐在床边削苹果，李父看到时漾和程予风，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有些局促和愧疚。 “时总监，程总……你们来了。” 李父搓了搓手，语气带着明显的歉意。 时漾把带来的鲜花和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看向李晓，轻声说：“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感觉好点了吗？” 李晓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弱：“我没事了，谢谢。” 李父看了看女儿，又看向时漾，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时总监，对不起，上次是我混蛋，猪油蒙了心！” 他脸上满是懊悔：“晓晓刚出事，躺在里面需要钱，我急昏了头。那个姓赵的派人找到我，说给我二十万，让我把事情闹大，把脏水全泼到你身上……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那二十万，我一分没动，已经想办法退回去了。我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差点害了你……” “程总后来还私下帮我垫付了晓晓的后续治疗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 他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羞愧地埋下了头。 听到赵世诚的名字，时漾并不意外。 听到李父说程予风垫付了治疗费，她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程予风。 程予风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时漾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最重要的是李晓能康复，那笔治疗费，您不用有压力。” 她又看向病床上的李晓，真诚地说：“好好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九十一章 走吧，出发 两人把旅行目的地定在了云南大理。 时漾花了三天时间，高效地处理手头的工作。 她把医疗AI项目的后续对接，全权交给了项目组，并拉着团队开了详细的交接会议，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清晰无误。 “心弦”项目则由颜蕊和陈潇潇共同负责日常运营，重大决策线上汇报。 她特意叮嘱，用户关怀计划和风险提示升级必须稳步推进，不能有丝毫懈怠。 安排好一切，时漾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对假期的期待感，悄悄在心底滋生。 下班回家，程予风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两人的行李，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并排放在玄关。 “都安排好了？”他接过她的包，自然地问道。 “嗯。”时漾点点头，脸上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可以安心地把自己交给你了，程导游。” 程予风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保证服务到位。” 出发这天，天气晴好。 时漾一路上都在猜测程予风订的酒店是什么样子，是能看到洱海，还是靠近古城。 程予风只笑不语，保持着一种神秘感。 直到车子抵达机场出发层，时漾刚解开安全带，就听到车窗外传来两声兴奋的呼喊。 “漾漾！程总！这里这里！” 时漾诧异地转头，赫然看到郝锦花正用力挥着手，旁边站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周野，两人脚边还放着行李箱。 “棉花？周野？你们……”时漾又惊又喜，推门下车，看看好友，又回头看向一脸淡定笑容的程予风，“你什么时候把他们叫来的？” 程予风绕过车尾，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人多热闹，省得你路上只顾着琢磨工作，把我这个正牌老公晾在一边。” 周野立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搞怪地敬了个礼。 “报告时总监！我们是程总高薪聘请的专业电灯泡兼首席摄影师，主要负责调节气氛，捕捉甜蜜瞬间，顺便……蹭吃蹭喝！” 郝锦花已经兴奋地跑过来挽住了时漾的胳膊：“就是就是！漾漾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去玩都不叫我们，幸好程总深明大义，我们都多久没有一起旅行了。” 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好友，又感受到身边程予风细致的安排，时漾心里涌起一丝甜意。 她嗔怪地轻捶了一下程予风的胸口：“你居然瞒得这么紧！” 程予风笑着握住她的手：“现在知道也不晚。走吧，别耽误了航班。” 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洱海畔。一行人取了行李，坐上提前预定好的车，直奔程予风订的民宿。 民宿位于洱海边上的一个安静村落，是一栋很有白族特色的三层小楼。 他们订的房间在三楼，有一个巨大的露台，推开门，苍山洱海的壮丽景色便毫无保留地扑面而来。 湛蓝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对岸的苍山巍峨绵延，山顶还萦绕着些许白云。 “哇——！”时漾和郝锦花同时发出惊叹，迫不及待地跑到露台栏杆边。 “程总，你这选址绝了啊！”周野也竖起大拇指，职业病发作，已经拿出相机开始调整参数，捕捉这绝美的光影。 放下行李，稍作休整，四人便迫不及待地出门，沿着洱海边的生态廊道散步。 廊道一边是碧蓝的湖水，一边是充满民族风情的白族民居和各类特色小店。 阳光暖暖地照着，微风拂面，带着湖水清新的气息。 周野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指挥：“程予风，时漾，你们俩别光走啊，来点互动！对，牵着手，往前走，慢一点，对，就这样，回头看我！” 时漾被周野专业的架势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程予风却非常配合，紧紧牵着她的手，按照周野的指示，时而漫步，时而停下远眺。 “程总，眼神！眼神温柔一点！对，看时总监就像看你最得意的投资项……” 周野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场，“哎，不对不对！重来，是看爱人。充满爱意的眼神，不是看公司报表！” 这话一出，时漾和郝锦花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程予风也无奈地笑了，抬手虚点了下周野，然后真的低下头，目光专注地看向时漾。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时漾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心里却甜得冒泡。 周野抓住机会，快门声“咔嚓”作响。 走累了，他们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休息。 郝锦花凑到时漾耳边说了句什么悄悄话，逗得时漾咯咯直笑，眉眼弯弯，在阳光下格外动人。 程予风在一旁看着，见她们闺蜜俩说得开心，心里也为时漾感到高兴。 但看着看着，发现时漾的注意力完全被郝锦花吸引，两人笑得花枝乱颤，他抿了抿唇，默默站起身，走过去。 随即，他非常自然地把时漾揽回自己身边，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周野说：“拍我就好。” 这突如其来的“醋意”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郝锦花和周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程总，连女生的醋你都吃啊！”周野笑得相机都快拿不稳了。 时漾也又羞又窘，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心里那点甜味，愈发浓烈了。 这个男人，有时候真是挺幼稚的。 程予风订的这间民宿带一个公共厨房，可以自己买菜做饭。 晚上，郝锦花和时漾自告奋勇要帮忙，结果一个差点切到手，一个把糖当成了盐。 她们两个被程予风和周野无情地请出了厨房核心区。 “两位大小姐，你们还是去摆碗筷吧，这里交给我们。” 周野系上围裙，架势十足。 程予风则熟练地处理着他们在附近菜市场买来的新鲜鱼虾，动作干净利落。 时漾不好意思闲着，凑过去想帮忙洗菜。 水池里有一只活虾突然蹦跶了一下，溅起水花，时漾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躲到了程予风身后，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 程予风动作一顿，侧头看她吓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忍不住低笑出声，调侃道：“时总监在会议室大杀四方的气势呢？怎么被一只小虾米吓成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宠溺，时漾从他背后探出头，红着脸嘟囔：“那、那能一样吗！” 晚餐就在露台上进行，对着洱海的日落。 天空被染成绚丽的橘红色，霞光映在湖面上，美得如同画卷。 “干杯！” 第九十二章 程总先动心 夜幕降临，洱海的星空格外清晰明亮。四人搬了椅子坐在露台上，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周野这个“危险分子”第一个瞄准了程予风：“程总，坦白从宽！第一次对时总监心动是什么时候？具体场景细节，从实招来！” 这个问题一出，郝锦花和时漾都目光灼灼地看向程予风。 时漾更是涌起一丝期待。 说实话，这个问题，她以前真的没认真问过程予风。 在她固有的认知里，当初是她先喜欢上程予风，是她鼓起勇气，像个小太阳一样不管不顾地凑上去，死缠烂打了好久，才终于捂热了这块“冰山”。 她一直以为，程予风对她动心，是在她坚持不懈的追求之后，是被她的热情和执着所打动的结果。 现在，她很想听听，从他口中说出的，会是哪个被她忽略的瞬间。 程予风在三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神色依旧淡定。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目光投向远处星光点点的湖面，似乎在回忆的长河中打捞着什么。 几秒后，他转回头，视线越过周野，精准地落在时漾脸上，深邃的眼眸在星空下显得格外专注。 “不是某一个具体的时刻，”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些，“是一个过程。从觉得她是个总打乱我计划的麻烦，到后来发现，如果生活里没了这个‘麻烦’，反而会变得……更麻烦，更无趣的时候。” 这个回答很“程予风”，带着他特有的冷静和逻辑，引得周野和郝锦花发出一阵起哄声，嫌他不够具体。 但程予风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看着时漾微微有些失落的眼神，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不过，如果非要追溯一个起点……大概是高一下学期，市里那次数学竞赛上。” “数学竞赛？”时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当然记得那次数学竞赛，那也是她和程予风第一次有了交集。 高一下学期？那岂不是……远在她自以为开始死缠烂打之前？那时候的程予风，在她印象里，是不可一世的学霸。 周野和郝锦花也来了精神，催促道：“详细说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程予风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时漾听着，回忆逐渐清晰起来，当程予风说到她替他赶走那些找麻烦的人时，突然一个声音回响起来。 当初那些混混嘴里喊着“程予风母亲是杀人犯”，当时时漾并没有在意，所以当初赵世诚以此作为要挟带走她时，她才会显得那么惊讶。 现在仔细想想，原来那么早，时漾就听过这句话。 她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过程予风这件事，即便上次赵世诚说了之后，她也没有问起过，她害怕这件事是他内心的一个伤疤。 未来的某天，程予风一定会向他袒露一切。 时漾有些走神，此时程予风已经讲完了过程，这次发现时漾心不在焉。 “怎么了？” 时漾回过神：“没事，就是回想起那天的事，好像还让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程予风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时漾身上，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就是从那天起，我看心里就在想，这个咋咋呼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时漾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顿了顿，总结道：“一切的起点，就是那个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要硬着头皮挡在我前面的下午，后来就习惯了她在身边吵吵闹闹。” “啊啊啊——！”郝锦花尖叫着捂住胸口，“太苏了！程总！你居然那么早就对我们漾漾图谋不轨了！” 周野也拍着大腿：“卧槽！居然是程总你先动的心！这反转！时总监，合着你后来的死缠烂打，全是正中下怀啊！” 时漾缓缓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一双眼睛因为震惊和难以置信显得格外明亮水润。 她呆呆地看着程予风，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然后开始失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是她死缠烂打终于打动了他，而是他，早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她记忆中孤傲赤诚的少年，其实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她……可爱？ 这种认知像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四肢。 一种难以言喻，混合着巨大惊喜的情绪，汹涌地充斥着她的胸腔。 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咚咚咚”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都震耳欲聋。 坐在她旁边的程予风，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她骤然加速的心跳，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激动又无措的气息。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在周野和郝锦花夸张的起哄声中，轻轻握住了她有些微颤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所以，”他看着她，声音低沉，“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单向奔赴。”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时漾的心房。 所有的忐忑，所有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不确定，在这一刻，被他这句迟到多年的告白，彻底抚平。 这大概是程予风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时漾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情话会说得这样好听。 郝锦花听着听着又哭了，时漾赶紧安慰她。 “哎，早知道就不让程总说了，把我们的棉花都说哭了。” “什么呀，”郝锦花又哭又笑，“我这是高兴好吗？程总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周野有些不服气：“哎，说什么呢？我还在这儿呢。” 郝锦花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天下第二好，行了吧。” “得，天下第二也挺好，”周野笑笑，目光转向程予风，“不过……你们俩计划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程予风：“先忙过这段时间，看时漾吧，她来做决定。” 郝锦花拉住时漾的手：“漾漾，说好了，我必须当伴娘。” “必须的，你是我的嫡长闺，伴娘必须是你。” 第九十三章 双床房 露台上的笑声和闹声渐渐平息，夜也深了。 周野打着哈欠，郝锦花也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四人互相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程予风订了三间房，他和时漾一间，周野和郝锦花各自单独一间。 走到房门口，程予风拿出房卡，“嘀”的一声刷开了门。 时漾跟着他走进去，放下随身的包，习惯性地抬眼打量房间环境。目光扫过房间中央时，她整个人顿住了。 房间很宽敞，布置得也雅致，正对着洱海的方向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但问题是……房间的正中央，并排摆着两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灰色的床头，界限分明。 双床房？标间？ 时漾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和程予风……睡标间？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程予风。 程予风正把两人的行李箱推到墙边放好，动作自然，神情如常，好像根本没觉得这房间配置有什么问题。 时漾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这家伙……搞什么鬼？之前在家里，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吗？怎么出门在外，反而搞起分床睡这一套了？ 难道是……因为她前几天那点微妙的抵触，他生气了？或者是想保持距离，让她放松？ 她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着外面沉静的洱海和星空。 程予风放好行李，走到她身边，也看向窗外，语气平静地开口：“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时漾点点头。 “心率数据显示，”程予风像是随口提起工作，语气专业，“周野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还有我回答的时候，你的心跳有非常明显的加速，最高到了137。” 他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探究：“看来，这个答案让你很意外，也很激动。” 时漾被他这么直白地点出来，耳根有点热，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现在是讨论心率的时候吗？重点是那两张床好不好！ 她憋不住了，假装随意地指了指那两张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诶，你怎么订了个标间啊？” 程予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带着点体贴：“哦，这个啊。我看你前两天好像有点不太习惯太亲近。想着出门在外，给你多一点个人空间，你会更放松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他说得合情合理，语气真诚，完全是一副为她着想，充分尊重她的样子。 时漾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难道说“我不要空间，我就要跟你挤一起”？ 这话她可说不出口。 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你想得还挺周到。” 程予风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她这句夸奖，然后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你先洗漱还是我先？” “你先吧。”时漾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两张床带来的冲击。 程予风也没推辞，拿着衣服就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时漾坐在靠窗的那张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眼睛时不时瞟向另一张床，又瞟向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 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越来越浓。 她明明……其实并不排斥他啊。前几天只是心里有点乱，现在出来玩，心情放松了，那点小别扭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结果他倒好，直接划清界限了？ 她有点郁闷，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程予风洗完澡出来，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头发半干，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看到时漾还坐在床边发呆，便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时漾“哦”了一声，拿起自己的睡衣，慢吞吞地走进了浴室。 等她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程予风已经躺在了靠门的那张床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看资料。 床头灯暖黄的光线打在他侧脸上，轮廓柔和。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看日出。”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看屏幕，一副心无旁骛，准备入睡的架势。 时漾抿了抿唇，走到自己那张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床垫软硬适中，很舒服，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也调得恰到好处。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翻来覆去，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程予风偶尔滑动屏幕的声音。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程予风那边忽然有了动静。他放下平板，关掉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房间瞬间暗了一半。 时漾以为他要睡了，赶紧闭上眼装睡。 没想到，程予风却掀开被子下了床。 脚步声靠近，停在了她的床边。 时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睛闭得更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感觉到床垫另一边微微下陷，接着，一个带着熟悉沐浴露清香的温热身体钻进了她的被窝，然后，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时漾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身后传来程予风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刚睡下时的沙哑，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我那边的床……好像有点硬，还是这边舒服点。” 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她的颈后，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时漾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 什么床硬，根本就是借口。 这个闷骚的男人！ 她心里那点郁闷和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甜蜜。 她没转身，也没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嘴角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哦，”她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是吗？我还以为程总你转性了呢？” 程总将她箍在怀里：“我错了，本来想刺激你一下，但我发现自己根本就忍不住，我缴械投降。” 时漾轻哼一声：“你刚才说你那边床硬？” 程予风：“嗯，不舒服。” “那正好，我喜欢睡硬床，我去那边睡。” 她佯装要起身，却猛然被程予风按回去。 “时漾，你不要挑衅我。” 第九十四章 日出 时漾被他按着，脸埋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瞬间加快的心跳，跟她自己的混在一起。 她忍不住偷笑，嘴上却还不服软：“谁挑衅了？不是你说床硬睡不着嘛，我这叫助人为乐，把舒服的让给你还不行？” 程予风没说话，直接低头，在她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嘶——” 时漾轻吸一口气，脖子缩了缩：“程予风，属狗的啊你！” “就属狗。” 程予理直气壮，又在她刚才咬过的地方轻轻吻了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弄得时漾一阵痒，忍不住在他怀里扭了扭。 “别动。” 他声音更哑了，手臂收得更紧，让她紧密地贴着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时漾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脸一下子烧起来，果然不敢再乱动了。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滚烫的体温，灼热的呼吸，还有那强健有力的手臂，都让她心跳失序。 “还去不去硬床了？”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 时漾把发烫的脸埋得更深，小声嘟囔：“……不了。” 程予风满意地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小孩睡觉。 “以后不许再把我往外推。”他忽然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时漾心里一软，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前几天那点别扭。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小声保证：“嗯，不推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抱在一起。 之前的玩笑和试探都沉淀下来，只剩下温暖踏实的拥抱。 窗外的风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时漾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程予风听着她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还没亮，闹钟就响了。 时漾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伸手，想把那吵闹的声音挡住。 程予风先醒了，伸手按掉闹钟。 看着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时漾，有点不忍心叫醒她。 但想到她昨天对日出的期待，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漾，醒醒，再不起就看不成日出了。” 时漾哼哼唧唧，眼睛都没睁开：“再睡五分钟……” “码头有点远，再拖就来不及了。”程予风温柔安抚，轻轻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 时漾像没了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任由他帮她套上外套，戴上围巾。 直到用温水洗了把脸，她才总算清醒了一点。 周野和郝锦花也已经等在楼下大厅了。 周野扛着相机，精神抖擞。郝锦花则跟时漾一样，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四人坐上提前约好的车，直奔龙龛码头。 到的时候，码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日出的人。天空还是深蓝色的，只有东边天际线透出一点鱼肚白。 洱海的风吹过来，带着清晨的寒意。 程予风把时漾的手攥在自己手心，塞进他的大衣口袋捂着。 周野已经找好了最佳拍摄位置，架起了三脚架。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从鱼肚白变成淡粉色，又染上橘黄。湖面也像是被唤醒，泛着粼粼的微光。 “快了快了！”郝锦花激动地小声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那片越来越亮的天际。 突然，一道金边从苍山山顶跃出，瞬间，万道金光喷射而出，将整个天空和湖面都染成了灿烂的金色。 太阳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缓缓地向上攀升，最终完全跳出了山顶，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中。 整个过程无比壮丽，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哇……”时漾忍不住发出惊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完全被这大自然的奇迹震撼了。 程予风没有看日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时漾脸上。 看着她被朝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觉得，这比任何日出都好看。 周野的快门声此起彼伏，记录着日出，也记录着看日出的人。 金光洒满湖面，也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时漾回过头，正好对上程予风专注的目光。 “你看我干嘛？看日出啊！”她笑着说。 “你在看日出，”程予风握紧口袋里的手，声音低沉温柔，“我在看你。” 时漾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在朝阳下更红了。 周野精准地捕捉下这个瞬间。 壮丽的日出背景下，男人深情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女人脸上带着娇羞和甜蜜的笑容，比朝阳更动人。 看完日出，他们在码头附近找了家小店吃早餐。热乎乎的米线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郝锦花翻看着周野相机里的照片，啧啧称赞：“拍得真好！这张绝了！程总看漾漾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时漾凑过去看，正是程予风看她那张，不由得耳根发热。 程予风倒是很坦然，给时漾碗里夹了个煎蛋：“多吃点，补充体力。”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洱海展现出它最明媚的样子。 四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程予风和时漾牵着手，走在后面。 不需要太多言语，只是这样并肩走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手心传来的力道，就觉得很幸福。 时漾想，出来旅行是对的。 那些压在心里的东西，好像真的被这洱海的风和身边的人，一点点吹散，抚平了。 几人又回酒店收拾了一番，然后直奔双廊。 路上，时漾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她掏出手机，是方岚打来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她松开程予风的手，走到旁边稍微安静点的树下，接起电话：“有事吗？” 电话那头，方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哭腔，完全失了平日的刻薄和冷静：“漾漾！家里出事了，凌凯要跟依依退婚！” 时漾愣了一下，什么情况？这对“床搭子”要掰了？ 但退婚这事还是有点突然，时漾语气平静问道：“退婚？为什么？” “不知道啊，凌凯那边死活不说原因，但态度坚决，依依……依依她听说退婚，跟凌凯大吵一架后，人就失踪了！” “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这都一整天了！她能去哪儿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方岚的声音带着真实的恐慌，语无伦次。 第九十五章 前男友的电话 时漾听着，心情复杂。 她对杨依依失踪这件事本身并无太多同情，毕竟杨依依一直以来对自己有敌意，之前又和孟语棠勾结，差点把她逼上绝路。 但方岚语气里的绝望和慌乱，还是让她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妈，你先别急，杨依依爸爸那里问了吗？”时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你杨叔叔现在在国外考察，还没有回来，我已经告诉他了。” 杨依依的父亲是云城一名搞技术的科研人员，和方岚是青梅竹马，时漾的外婆当时并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后来杨依依父亲便出国深造，一直没有结婚。 回国后得知方岚和时耀的关系并不会，由此介入，碰巧那时时耀的“白月光”也同时出现，两人便分崩离析。 时漾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报警了。” “报警？”方岚提高了嗓门，“不是，漾漾，我觉得依依可能就是一时半会想不开，但是我现在又联系不上宋凌凯，打电话也不接。” 方岚随即又带着哭腔恳求道，“漾漾，你能不能给宋凌凯打个电话，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吗？” “妈知道以前有些事是妈不对，但这次……这次你妹妹是真的不见了，妈心里慌得很，你回来帮妈找找人，劝劝凌凯，好不好？” 时漾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脸上，明明很温暖，她却感觉有点冷。 又是这样。每次杨依依出事，母亲总是第一个方寸大乱，不顾一切地要求她妥协帮忙。 程予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看到她凝重的神色，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方岚还在喋喋不休地哀求。 时漾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沉声开口：“妈，宋凌凯当初出轨杨依依，你现在让我去打电话，您觉得合适吗？” “况且，杨依依是成年人，她要躲起来，没那么容易找到。宋凌凯要退婚，总有他的理由，你们逼他也没用。” 她的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现在和予风在休假，暂时不会回去。您如果真担心，就想办法继续联系她，或者通过其他途径找。” “至于宋家那边，我建议你们冷静下来，好好沟通，弄清楚退婚的真正原因再说。” 方岚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愣了一下，随即声音拔高：“时漾！你怎么这么冷血！她是你妹妹！” “妈，”时漾打断她，语气带着疲惫，“我还有事，先挂了，您自己保重。” 说完，她不等方岚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隐约的湖浪声。 “出什么事了？”程予风拉着时漾的手。 “宋凌凯要和杨依依退婚，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杨依依现在失踪了。” 程予风：“需要我帮忙找找吗？” 时漾摇摇头：“她是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郝锦花和周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她。 时漾把手机塞回口袋，扯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没事了。” 程予风捏了捏她的肩膀，语气沉稳：“好，我听你的，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找人，放心，天塌不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你那个妹妹，她比你想的要坚强得多，不会轻易做傻事。大概率是又想用这种方式达到什么目的。” 时漾点点头，心里清楚程予风说得对。 只是被方岚这么一闹，刚才看日出时的好心情到底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周野见状，立刻活跃气氛：“走走走，别想那些破事了！前面有个网红拍照点，我带你们去打卡，保证拍出大片。” 郝锦花也挽住时漾的胳膊：“漾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让不好事情扰了心情。” 时漾点点头，但心中的焦虑却没有压下去几分。 白天剩下的时间，时漾跟着程予风他们又去了几个地方。周野卖力地拍照，郝锦花插科打诨，程予风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表面上，她笑着，走着，配合着拍照，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点焦虑像水底的暗草，缠缠绕绕，根本没散开。 方岚白天又给她发了好几条语音，中心思想就一个。 让她给宋凌凯打电话问问情况，毕竟他们“以前好过”，说话总比别人管用。 时漾看着那条消息，只觉得荒谬又疲惫。 她凭什么要去问宋凌凯？以什么身份？前女友？还是杨依依的姐姐？无论哪个身份，都让她觉得膈应。 她直接回了句“不方便”，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玩到傍晚，大家都有些累了，在外面吃了顿当地特色的菌子火锅，便打道回府，回到了民宿。 洗完澡，时漾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着程予风拿出那个连着心率手环的平板电脑，准备像前几天一样，看看她今天的数据。 “今天心率整体比昨天平稳一些，”程予风指着屏幕上的曲线，“不过在接到你母亲电话后，还有下午三点左右，有两个比较明显的波动峰值。那个时候，是在想家里的事？” 时漾点点头，没否认。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漆黑的洱海，心情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也跟着亮起。 时漾随意瞥了一眼，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那串数字，她太熟悉了，曾经烂熟于心——是宋凌凯。 她的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厌烦。 她没动，任由手机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谁的电话？”程予风抬头问。 “宋凌凯。”时漾语气不太好。 程予风眼神微动，没说什么，只是把平板电脑放到一边。 没过半分钟，手机再次顽固地震动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时漾的脸色更沉了，直接伸手想再次挂断。 “接吧，”程予风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不然他会一直打，听听他想说什么，一次性说清楚也好。” 时漾动作顿住，看向程予风。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打开了免提。 “喂。”她的声音冷淡疏离。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宋凌凯明显带着醉意，含混不清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哽咽：“漾、漾漾？是你吗？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有事说事。”时漾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漾漾，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不是人！”宋凌凯突然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声音很大，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当初是我鬼迷心窍，被杨依依勾引，我不该背叛你。”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九十六章 杨依依出轨 时漾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冷声道：“宋凌凯，你喝多了。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我现在已经结婚了，请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 “结婚……对，你结婚了……你嫁给程予风了……” 宋凌凯在那边喃喃自语，随即又激动起来。 “报应！都是报应！漾漾，这就是我的报应，当初我给你戴绿帽子，现在……现在杨依依那个贱人给我戴绿帽子！哈哈哈……报应不爽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杨依依出轨”这几个字，时漾的心还是往下一沉。 难怪宋凌凯要坚决退婚。 “她跟谁……”时漾下意识想问，但立刻刹住了车。 她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 这滩浑水，她不想沾。 “报应……活该……”宋凌凯还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似乎是被旁边的人劝走了，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随即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却仿佛比刚才更加沉闷。 时漾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低着头，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床铺上。 程予风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完了一切。他起身，坐到时漾身边，伸手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时漾没有抗拒，顺从地靠进他胸膛，把脸埋在他肩头。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心里堵得难受。 “都过去了。”程予风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稳定。 过了好一会儿，时漾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程予风没说话，只是继续拍着她的背。 她抬起头，看向程予风，眼神复杂：“程予风，和你结婚，应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程予风看着她，目光深沉，没有打断她。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程予风的衣角，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么累？我觉得我怎么跑，都跑不出那个家。他们就像、就像影子一样，总是能找到我，把我拖回去……” 她终于把心底最深的无力感说了出来。 无论她走多远，变得多独立，似乎总有一条无形的线拴着她，连接着那个让她窒息的原生家庭。 每次她觉得快要挣脱的时候，总会有事情发生，提醒她，她永远无法彻底割裂。 程予风收紧了手臂，将她完全圈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你不是一个人。”他沉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你现在有我。那条线，我来帮你剪断。他们拖你，我就把你拉回来。”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时漾，看着我，以后我们的家里，只有我和你。别人，都是外人。明白吗？” 时漾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混乱的心湖，虽然激起了波澜，却也带来了某种奇异的安定感。 她点了点头，把脸重新埋进他怀里，更深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洱海依旧沉静，夜风吹过，带来细微的潮声。 房间内，两人相拥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温暖的影子。 前方的麻烦或许还在，但此刻，她至少有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 大理之旅结束后，时漾和程予风回到了云城。 一回来，时漾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仿佛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抛开那些家庭琐事带来的烦闷。 和康华国际的合作推进得很顺利，合同细节基本敲定，就等最后签字盖章。 医疗AI项目的试点即将在康华国际展开，这对时漾和她的团队来说，是个重要的里程碑。 这天下午，时漾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想起李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买了些营养品和水果，开车去了康华国际医院。 来到李晓的病房，果然看到她气色好了很多，正靠在床头看书，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了，只剩下一些浅色的疤痕。 李父在一旁削着苹果，看到时漾进来，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感激和些许之前的愧疚。 “时总监，您又破费了。”李父接过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应该的。”时漾看向李晓，“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李晓放下书，露出一个虚弱的但很真诚的笑容：“嗯，医生说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谢谢时总监，还有程总的医药费……” “身体养好最重要，其他的不用多想。”时漾温和地打断她。 李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释然和一丝恨意：“杨成丰那个畜生，，前两天已经被正式批捕了，涉嫌故意伤害罪，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听到这个消息，时漾心里也松了口气。 恶有恶报，李晓的苦难总算看到了尽头，接下来的就是慢慢恢复和新的开始。 但时漾对李晓还是有一些疑问。 “李晓，有件事，我想以‘心弦’开发者的身份，冒昧地问一下你。可以吗？” 李晓放下书，点了点头：“时总监，您问吧。” “我们调取了后台数据，系统当时明确对杨成丰的风险倾向发出了预警，提示你匹配方存在潜在风险特征，建议谨慎接触。” “而且，数据显示你连续三次忽略了这条提示。我能问问……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为什么选择继续和他接触呢？” 李晓听到这话，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后悔，也有点难为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时总监，我看到了那个提示。”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怎么说呢，那个提示弹出来，就是一个红色的框，里面几行字，写着风险特征和建议谨慎。” 李晓微微皱起眉，回忆着：“当时我觉得……有点抽象。风险特征具体是指什么？是脾气不好？还是可能撒谎？我觉得人无完人，有点小缺点也正常。而且……” 她看了一眼时漾，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当时他跟我聊天特别热情，很会说话，把我哄得很开心。” “对比那个冷冰冰的，甚至有点吓人的提示……我潜意识里更愿意相信我自己感受到的，觉得可能是系统误判了，或者把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放大了。” “还有，”李晓补充道，“那个提示框，我点一下‘忽略’它就消失了，很方便。” “如果当时需要我更复杂的操作，比如必须强制阅读多少秒，或者需要我手动输入确认的信息，可能……可能我就会更慎重一点，至少不会那么快就连续忽略三次。” 李父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带着后怕和埋怨：“你这孩子，就是太容易相信人！那系统都提醒你了，你还往上凑！” 李晓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错了，爸。” 时漾听完，心里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一丝沉重。 她明白了问题所在。 第九十七章 怀孕？ 又聊了几句，叮嘱李晓好好休息后，时漾便起身告辞，离开了病房。 她心情略显轻松地走向电梯间，准备下楼回公司。 就在她路过妇产科门诊区域时，两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视。 方岚和杨依依。 时漾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方岚正搀扶着杨依依，两人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然后快速走进了妇产科里面的一间诊室。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时漾皱紧了眉头。 前两天方岚还在电话里哭天抢地，说杨依依失踪了，联系不上，怎么这会儿人又好端端地出现在医院？而且还是来的妇产科？ 她心里疑窦丛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隐隐浮现。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诊室外不远处的休息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假装在看手机，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那间诊室。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诊室的门开了。 方岚先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锁。 紧接着，杨依依也跟了出来，她低着头，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她们一出来，杨依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正好与坐在不远处的时漾撞个正着。 杨依依瞬间像是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她下意识地往方岚身后缩了缩，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方岚察觉到女儿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时漾，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眼神复杂，带着戒备和恼怒。 时漾见已经被发现，便也不再躲藏。 她收起手机，站起身，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 “妈。”她先叫了方岚一声，然后目光落在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杨依依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她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岚眼神闪烁，支吾着：“啊……没，没事了。找到了，虚惊一场。” 杨依依紧紧抓着方岚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头垂得更低，根本不敢看时漾。 时漾看着杨依依这副心虚到极点的样子，又联想到刚才她们是从妇产科出来，以及宋凌凯电话里说的“戴绿帽”。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窜入她的脑海。 她盯着杨依依，没有任何迂回，直接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杨依依，你怀孕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杨依依和方岚头上。 杨依依“嚯”地抬起头，眼睛惊恐地瞪大，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她拼命摇头，声音尖利地否认：“没有！你胡说！我没有！” 但她过激的反应和瞬间惨白的脸色，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方岚也急了，一把将杨依依护在身后，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对着时漾厉声道：“时漾！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你别在这里瞎猜。” 看着母亲下意识维护杨依依的姿态，以及杨依依那显而易见的慌张，时漾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她扯了扯嘴角，目光从激动否认的杨依依脸上，移到一脸戒备和恼怒的方岚脸上，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宋凌凯知道吗？” 提到宋凌凯，杨依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方岚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语气又急又冲：“这跟凌凯有什么关系？时漾，我告诉你，这事你少管，也不许出去乱说，听见没有！” 看着母亲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竭力想掩盖真相，维护杨依依，甚至不惜用这种命令和威胁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时漾心里最后那点因为血缘而产生的牵绊，似乎也冷了下去。 她没再看情绪几乎崩溃的杨依依，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岚，看了好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好，我不管。”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干净。”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径直朝着电梯口走去，背影挺直而决绝。 身后，隐约传来杨依依压抑不住的哭声和方岚焦急的安抚声。 时漾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身后那混乱的一切。她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又是一滩浑水。而这一次，她连沾湿鞋边的兴趣都没有了。 离开医院后，时漾的脚步比来时更沉重，但思路却异常清晰。她立刻拿出手机，在“心弦”项目组的核心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潇潇，帮我定下午两点的会议室，项目组全员参加，研究后续‘心弦’的改良。” 时漾把从李晓那里得到的反馈详细传达给团队，会议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们必须把潜在风险这种模糊表述具体化。” 颜蕊指着白板：“比如，明确列出曾有暴力记录、情绪极不稳定、控制欲过强等具体标签。” “技术上可以实现分级预警，低风险黄色提醒，中高风险红色强制干预。” 陈潇潇补充道：“红色预警不能一键关闭，必须强制阅读15秒，并且需要用户手动勾选‘我已了解可能面临人身安全风险’才能继续。” “还可以考虑引入AI情感分析，”贺行轩提议，“当监测到用户与高风险对象聊天频率异常高时，系统可以触发二次确认，甚至弹出安全知识小贴士。” 时漾一边听一边快速记录，头脑飞速运转，不时提出修改意见。 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开到晚上七点还没结束。 外卖送来的咖啡和简餐放在角落，几乎没人动过。 程予风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看了眼时间，眉头微蹙。 他拿起手机，发现时漾几个小时前回复的“在开会”之后就没再更新过消息。 他起身，走到“心弦”项目组所在的楼层。 隔着会议室的玻璃墙，他看到时漾正站在白板前，神情专注，语速很快地说着什么，下面的团队成员也都全神贯注。 角落里的外卖盒子原封不动。 程予风没有进去打扰，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着时漾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明显透出的疲惫，眼神沉了沉。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乘风科技的内部办公系统里，悄然发布了一条由总裁办直接下发的新规定。 第九十八章 以权谋私 标题很直接，就叫《关于规范加班审批流程的通知》。 内容大致是，乘风科技不鼓励无效加班，如果因项目紧急确需加班，必须提前至少两小时在系统提交电子申请。 并且，未经报备的加班，公司将不予认可，并会对相应部门负责人进行问责。 这条规定一出，整个公司内部聊天群都炸开了锅。 “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总居然亲自管加班了？” “这是怕我们累着？不像程总的风格啊。” “你们没发现重点吗？要总裁办最终审批！这摆明了就是……” “懂了懂了！肯定是时总监昨天加班太晚，被程总抓包了！” “啧啧，程总这波操作，堪称宠妻模范啊！” …… 消息灵通的陈潇潇第一时间把截图发给了还在会议室里讨论优化方案的时漾。 时漾点开图片，看着那条规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点发热，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 这家伙…… 她拿起手机，给程予风发了条消息：【新规定看到了。程总，以权谋私？】 程予风回复得很快，言简意赅：【规范管理，提高效率。另外，提醒时总监，注意劳逸结合。】 时漾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笑。 她抬头对还在讨论的团队成员们拍了拍手。 “好了，今天的讨论先到这里。大家把思路整理一下，明天我们再继续。现在，准时下班。” 团队成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纷纷笑着开始收拾东西。 时漾走出会议室，感觉肩上的压力似乎轻了一些，这种被人体贴的感觉，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 她回到办公室，拿起包和外套，决定今天真的准时下班一次。 至少，不能辜负了某位“以权谋私”的总裁大人的一番苦心。 时漾原本计划晚上回家，好好做顿饭，算是补偿一下最近对程予风的忽略。 她刚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程予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晚上别做饭了，”程予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饭局？什么饭局？”时漾有点意外，程予风很少主动带她参加商业应酬。 “德晟资本的刘总，我在美国读书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了，算是莫逆之交。他组了个局，介绍几个朋友认识。都是圈内人，氛围应该比较轻松，带你一起去见见。” 程予风解释道。 时漾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菜：“好，那我准备一下。” 晚上，时漾和程予风准时到达预定的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包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主位上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气质儒雅的男人，见到程予风立刻笑着起身迎上来：“予风，可算到了！” “刘总。”程予风与他熟稔地握手，然后揽过时漾介绍，“这是我太太，时漾。这位就是德晟资本的刘总，刘明辉。” “刘总您好。”时漾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弟妹好！常听予风提起你，果然是才貌双全。” 刘明辉笑容和煦，招呼他们入座。 气氛一开始很好，刘明辉和其他几位客人也都很有涵养，聊的大多是行业动态和投资趋势。 时漾虽然话不多，但也能适时接上几句，表现得体。 然而，当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推门进来时，时漾和程予风的脸色都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高中同学柯金。 上次在孟语棠搞鬼的那个夜总会里，这个柯金就阴阳怪气，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碰上了。 柯金看到程予风和时漾，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种虚伪的笑容。 “哟！这不是程总和时总监吗？真是巧啊！刘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刘明辉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柯总跟予风他们认识？” 柯金自顾自地坐下，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时漾和程予风之间扫了扫。 “何止认识！我们是老同学了！高中那会儿，我还追过时漾呢，可惜啊，时漾眼光高，看不上我。”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嘲，实则充满了挑拨的意味。 程予风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没说话，只是眼神冷了下来。 时漾保持着脸色的平静，心里却拉起了警报。 这个柯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中间气氛一直都很融洽，程予风和时漾都没有将柯金放在心上。 但几杯酒下肚后，柯金开始原形毕露。 他故意把话题往时漾身上引：“时漾啊，听说你前阵子身体不太好？还住了院？现在怎么样了？咱们老同学都挺关心你的。” 时漾淡淡回应：“劳烦柯总挂心，已经好了。” 柯金却不肯罢休，故作关切，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让全桌人都能听见。 “唉，说起来，我之前还看到网上有些乱七八糟的热搜，说什么……哦对，说咱们程总娶了个……咳咳，性冷淡的太太？这都是胡说八道的吧？” 他假装打哈哈，眼神却充满恶意地瞟向程予风。 “不过话说回来，予风，这独守空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吧？要是实在……嘿嘿，兄弟我倒是认识几个善解人意的……”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猥琐的话语。 程予风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钉在柯金脸上。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程予风一步跨过去，揪住柯金的衣领，照着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啊！”柯金惨叫一声，连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时漾赶紧站了起来，一把拽住程予风：“别冲动。” “程予风你他妈敢打我！”柯金捂着脸，又惊又怒地嚎叫。 程予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森寒，语气冰冷彻骨：“柯金，我警告过你，管好你的臭嘴。你既然不会说人话，那我就用拳头教你。” “报警！我要报警！故意伤人，你等着！”柯金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主位上的刘明辉此刻脸色也完全沉了下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程予风，又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口出恶言的柯金，心里立刻有了决断。 他站起身，走到柯金面前，语气平静：“柯总，报警就不必了。今晚这顿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 他顿了顿，看着柯金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说道：“另外，关于德晟原本计划投资你那个项目的意向，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撤销。我们德晟，从不与品行不端的人合作。” 柯金如遭雷击，也顾不上流鼻血了，猛地抬头：“刘总！您不能……我们之前都谈好了！” 第九十九章 主动失败了 刘明辉不再看他，转身对上程予风和时漾，语气带着歉意。 “予风，弟妹，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今天这局是我组得不好，扫兴了。” 程予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对刘明辉点点头：“刘哥，不关你的事。是我们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他牵起时漾的手：“我们先告辞了。” 时漾全程被程予风护在身后，看着他为自己动手，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站队。 此时，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愤怒，有难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保护的暖流。 她对着刘明辉和其他几位客人歉意地点点头，跟着程予风离开了包间。 身后，还隐约传来柯金不甘又绝望的声音：“刘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走出会所，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时漾才感觉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看着程予风依旧紧抿的唇线和冷硬的侧脸，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予风……” 程予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里的戾气已经散去，只剩下担忧和心疼：“没事吧？那种人的话，别往心里去。” 时漾摇摇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就是连累你跟刘总那边……” “说什么傻话。” 程予风搂住她，语气柔和：“他侮辱你，就该打。刘哥是明白人，知道轻重。放心吧，影响不了我和刘哥的关系。”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放缓：“走吧，我们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时漾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刚才在饭局上所有的难堪和不快，似乎都被这个拥抱驱散了。 回到家，时漾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她看着程予风脱下西装，扯松领带，去厨房给她倒水的高大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涨，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 她知道自己之前因为心理问题，在亲密接触上一直有些被动甚至排斥，委屈他了。 今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坚定地维护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得主动一次。 不能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困住。 时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先去浴室飞快地洗了个澡，换上那件程予风说过好看的丝质睡裙。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因为热水和紧张微微泛红。她拍了拍脸，给自己打气。 走出浴室，程予风正靠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和未散尽的戾气。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 时漾没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将程予风圈在她和沙发之间，然后低下头，有些笨拙，却带着豁出去的决心，吻上了他的唇。 程予风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时漾的吻毫无章法，只是凭着本能贴着他的唇瓣。 她能感受到他唇上微凉的触感和淡淡的酒气。 程予风没有立刻回应。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抱住她，但最终只是握成了拳。 他微微偏开头，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克制：“时漾，不用这样。” 时漾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心，有隐忍，但没有情动。 “我没有勉强。” 时漾嘴硬，但声音有点发颤。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依旧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程予风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的皮肤，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或者是想证明什么，但真的不需要。” 他顿了顿，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连着心率手环的平板，屏幕亮着，上面是实时心率曲线。 “你看，你的心跳很稳定。身体是最诚实的，你还没准备好。” 时漾的目光落到屏幕上，那条代表她心率的曲线虽然比平时基线高一些，但起伏平缓，完全没有情动时应有的剧烈波动。 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猛地攫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明明那么感动，那么想靠近他，身体却像一潭死水，毫无反应？ 她不甘心。 “我可以的！” 时漾执拗地说，再次低头想去吻他，这次带上了点急躁和蛮横。 程予风握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大，但足够阻止她。 他的眼神很清醒，甚至带着点严厉：“时漾，停下。” 时漾的动作僵住，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眼眶突然就红了。 委屈，懊恼，还有对自己这具不听话的身体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不行？”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 程予风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倔强的表情，心里一软，叹了口气。 他松开她的肩膀，转而将她轻轻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抱小孩一样搂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温柔：“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清楚。不用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 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继续缓缓地说：“你的病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 “我不想你因为感动或者愧疚，来做你自己不舒服的事。那样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公平。我要的，是你真正愿意的时候。” 他的话语像温水流过时漾的心田，抚平了她的焦躁和委屈，但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她的心理，因为“心弦”的事情再次陷入了焦躁当中，需要一段时间来抚平。 她靠在程予风怀里，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但他却为了照顾她的感受，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这种极致的体贴和尊重，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对不起……”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 程予风低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了些：“不过，你刚才主动的样子……我很喜欢。等你真的好了，我希望你能保持。” 时漾被他这话说得耳根一热，轻轻捶了他一下。 第一百章 年会将近 基于“李晓事件”而产生的影响渐渐平息，时漾带领团队很快就研制出新版系统。 上线两周后，数据报告摆在了时漾的办公桌上。 用户日均使用时长提升百分之二十，新增用户注册量环比增长百分之三十五。 最让时漾注意的是用户反馈栏，里面新增了大量关于风险提示清晰有用、感觉被平台保护的好评。 一周后，行业年度创新科技峰会的颁奖典礼上，聚光灯打在时漾身上。 她穿着利落的西装裙，一步步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年度最具社会价值科技产品”的奖杯。 奖杯沉甸甸的。 她握着冰凉的金属，看着台下。程予风坐在前排，正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 时漾对着话筒，声音清晰平稳：“这个奖，属于整个‘心弦’项目组，更属于所有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的用户。是他们的信任和反馈，让我们知道，技术不止是冷冰冰的代码，更可以是有温度的守护。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动。 那一刻，时漾感觉胸腔里被一种充实填满了。 那不是单纯的兴奋，她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在程予风的庇护下，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团队的努力，真正做成了事，赢得了认可。 她站在这里，光芒是她自己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末。云城下起了细雪，街边挂起了红灯笼，节日的气氛渐渐浓了起来。 乘风科技内部也开始筹备一年一度的公司年会。行政部负责牵头，各种通知和方案开始在内部群里流转。 这天下午，时漾正在看医疗AI项目的季度报告，陈潇潇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 “漾姐，听说了吗？年会主持人的事儿。” 时漾从一堆数据文件里抬起头，有点茫然：“主持人？没太关注。” “男主持定了，财务部那个新来的研究生，叫陈屿的，长得挺帅，口才也好。” 陈潇潇拉了把椅子坐下：“就是女主持一直没定下来，行政那边挑了几个都觉得差了点意思，不是太紧张就是气场不够。” 时漾点点头，没太在意，继续低头看报告：“哦，那让他们慢慢选吧。” 陈潇潇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刚才在茶水间，听到财务的Lisa姐跟行政开玩笑，说女主持不如让你来。她说她记得你刚进公司那年的年会，你就是女主持，台风稳得很。” 时漾敲键盘的手指顿住了。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刚进公司不久，带着懵懂的新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我不行。那时候是没办法，被硬推上去的。” “现在手头这么多事，医疗AI项目正在关键期，‘心弦’那边也还有后续优化要跟进，哪有时间准备这个。” 陈潇潇眼中露出失望：“漾姐，纵观整个乘风科技，我感觉真的找不出比你台风还稳的人了。” “瞎说，今年招了那么多优秀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找不出呢？” “可是我听行政的人说，主持人本来就是要刚来的新人和老人结合，这样才会有看头。” 时漾抬眸，微微思索：“潇潇，那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啊。” “我？开什么玩笑，我当初进公司的时候，面试都打哆嗦，我纯纯的i人，表演个节目还差不多，主持就算了。” 说到节目，以往年会都是以部门为单位出节目。 “那今年咱们部门出什么节目？有想法吗？” 陈潇潇：“还没想好，现在行政部只是先确定主持人，差不多下周才会统计节目吧。” “这样吧，和医疗AI项目组的人商量一下，不行咱们两个部门合在一起，出两个也行。” “漾姐，医疗项目组那边和咱们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一起出节目？” “再水火不容，现在项目不也落地了吗？”时漾笑笑，“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就借这次年会打破彼此只见的隔阂。” …… 晚上回家，时漾和程予风一起吃晚饭时，随口提起了这件事。 “行政那边好像在为年会女主持人选发愁，Lisa还开玩笑说让我去。”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程予风给她夹了块排骨，闻言抬眼看她：“你怎么想？” “我？我当然推了。”时漾说得理所当然，“那么多工作，哪有空折腾这个。” 程予风放下筷子，看着她，语气很平静：“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时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程予风继续说：“工作永远做不完。年会一年一次，是个放松和展示自己的机会。你刚拿了大奖，气场正足。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鼓励：“我记得你以前主持得不错。去做点工作以外的事，换换心情，没什么不好。” 时漾：“我到乘风的第一年，我记得年会没有看见过你啊？” 程予风轻笑：“你没看见我，不代表我看不见你，就和你面试一样。” 时漾：“没想到程总这么喜欢偷窥啊？” “是啊，偷看自己喜欢的人，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时漾被他这话说得耳根一热，故意板起脸瞪他：“程予风，你那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高冷难接近，原来背地里都在干这种事？” 程予风笑着往她碗里又夹了块排骨，语气坦然：“不算背地，是光明正大地看。只是有些人眼里只有工作，根本没注意到观众席最后一排。” “那你当时怎么不来跟我说话？”时漾忍不住追问。 “怕吓跑你。”程予风看着她，眼神温柔。 停顿片刻，程予风又将话题拉到正轨。 “主持人的事可以去试试，不用考虑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呢。” 第一百零一章 心不合 时漾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有特别当回事，或许行政能找到更好的人选也说不定。 但事实是，经过一周的总动员，女主持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有几个部门的员工都想尝试，但一上台便哆嗦着说不出话。 最终这项工作还是落到了时漾的头上，行政部的韩若舟找上门的时候，时漾刚刚结束和医疗项目组的会议。 欧小艾一出会议室便看见韩若舟站在门口。 “小韩，找谁啊？” 韩若舟指了指里面：“我等时总监。” 欧小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时漾的办公室，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声音压低了些。 “小韩，你这是……为年会主持人的事来的吧？” 韩若舟没想到她猜到了，点了点头，无奈地摊手：“是啊，找了一圈，实在没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来麻烦时总监了。” 欧小艾闻言，轻轻“呵”了一声，抱着手臂，身子微微靠在门框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诮，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小韩，你这胆子可不小啊。时总监现在可是咱们公司名副其实的老板娘，日理万机的，手上管着两个大项目，那是给公司创造核心价值的人。” 她漫不经心抠了抠指甲：“你让她去干站台报幕这种活儿？不怕耽误了正事啊？” 她特意在“老板娘”和“站台报幕”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听起来像是在为时漾考虑，实则充满了暗示和挑拨。 韩若舟被她这话说得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欧助理言重了，不是站台报幕，年会主持也很重要，是展现公司形象和员工风采的好机会。 “我这也是没办法，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这才想来问问时总监的意思……” 就在这时，时漾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他们后半段的对话。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的两人，在欧小艾脸上停留了一瞬。 欧小艾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站直身体，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时总监。” 时漾平静朝她点了点头，直接看向一脸为难的韩若舟，语气如常：“小韩，找我有事？” 韩若舟赶紧上前一步，把事情原委又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时总监，我知道您忙，就是……想问问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帮我们行政部这个忙？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时漾看着韩若舟诚恳又带着点恳求的表情，又想起前几天程予风鼓励她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她忽略掉旁边欧小艾那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对韩若舟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把主持稿和相关流程发给我吧，我看看时间安排。” 韩若舟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喜出望外：“太好了！谢谢时总监，我马上发您。” 欧小艾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沉了沉，没再说什么，抱着笔记本转身离开了。 韩若舟的动作很快，时漾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年会主持稿初稿和详细流程表。 时漾打开文件，仔细浏览起来。 流程表上，各个部门的节目报名情况一目了然。 当她看到“医疗AI项目组”后面赫然跟着一个已报名的节目名称，而统筹人写着“欧小艾”时，她的眉头瞬间蹙紧了。 她自己作为部门总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流程表上清清楚楚，“心弦”项目组后面是空的，显示未报名。 时漾按下内线电话：“潇潇，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潇潇很快推门进来：“漾姐，怎么了？” 时漾指着电脑屏幕，语气还算平静：“医疗项目组报节目的事，你知道吗？欧小艾统筹的。” 陈潇潇凑过去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她报了？！她什么时候报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想问你呢。”时漾看着她，“你不是负责跟进我们两个项目的内部协调吗？节目这种事，按理说应该两边通气。” 陈潇潇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我上上周就跟她提过，我说年会快到了，咱们是不是商量一下出个节目。” “她当时头都没抬，就说最近忙，没时间弄这个。结果她倒好，自己偷偷把医疗组的节目报了，把我们‘心弦’完全撇在一边！” 陈潇潇越说越激动，脸颊泛红。 “她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没把你这个总监放在眼里！” 时漾看着陈潇潇气愤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快。 欧小艾这种行为，确实越界了，而且带着明显的隔阂和轻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快，安抚陈潇潇：“好了，别气了。她报了就报了吧，既然他们医疗组想单独表现，我们不强求。” 陈潇潇还是意难平：“那我们‘心弦’就这么空着？多难看啊！” “当然不空着。” 时漾语气果断：“他们报他们的，我们出我们的。你现在就去动员一下，看看大家有什么想法，我们单独出一个节目。时间紧，任务重，但要拿出我们的精气神。” “好，我这就去！”陈潇潇得了指令，立刻转身要去落实。 “等一下。”时漾叫住她，沉吟片刻，“我还是再给欧小艾打个电话。毕竟我现在领导两个部门，如果能合并出一个更精彩的节目，效果肯定更好。我再争取一下。” 陈潇潇撇撇嘴，显然不抱希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漾拿起座机，拨通了欧小艾的分机号。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欧小艾的声音：“时总监，您好。有什么指示吗？” “我看到年会节目单，医疗项目组报了个节目，是你统筹的？” “是的，时总监。医疗组这边同事积极性很高，我就帮忙组织了一下，报了名，怎么了？” 欧小艾回答得滴水不漏，绝口不提曾拒绝陈潇潇商量的事。 “没什么，节目挺好的。”时漾保持着语气平稳，“我只是想，既然两个项目组关系紧密，有没有可能合并一下，出一个更有分量的节目？这样也能更好地展现我们整体的风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欧小艾带着歉意的声音：“哎呀，时总监，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医疗组这个节目已经排练过两次了，动作和队形都定好了，临时再加入别人，改动会非常大，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而且我们这边最近项目进度也紧，实在抽不出额外精力再重新磨合一个合并节目。这次……恐怕不太方便了。” 这个结果在时漾意料之中。 她没再多说，只淡淡道：“好，我知道了，那你们专心准备吧。” 挂了电话，时漾眼神微沉。 欧小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在刻意划清界限，或者说，在试图建立她自己在那半边的影响力。 行，既然你想分开，那就分开。 时漾关掉文件，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彻底激了起来。 她拿起内线电话：“潇潇，告诉咱们的人，年会节目预算不限，务必要做到最好。” 第一百零二章 合同风波 陈潇潇面露喜色，很快便将消息发在了工作群，大家一时间讨论热烈。 私下里，她又将医疗项目组报节目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一时间大家同仇敌忾，这次年会势必要拿到最佳节目。 与此同时，乘风科技与康华国际医院的合作进入最后阶段，签约仪式定在周五上午。 周四下午，欧小艾将最终审核无误的合同电子版发给了时漾。 “时总监，合同法务已审核完毕，请您最终确认。” 时漾仔细核对了关键条款和数据，确认与谈判结果一致，回复道：“没问题。” 按照流程，这份最终版合同由医疗项目组负责打印装订。 欧小艾把任务交给了组里新来的实习生小徐。 晚上九点，程予风刚结束一个应酬回到公司取文件。经过打印室时，发现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看到实习生小徐正守在打印机旁，脚边堆着不少印废的纸张。 “这么晚还在加班？”程予风随口问道。 小徐吓了一跳，见是程予风，连忙站起来：“程总，我在打印明天签约要用的合同，马上就好。” 程予风顺手拿起一份已经打印好的合同。他目光扫过合作范围、费用支付、知识产权归属等关键页面，没发现什么问题。 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谨慎，他又往前多翻了几页，目光落在关于“数据安全与保密”的附件条款上。 这一块的条款非常细致繁琐，他一行行看下去，眉头渐渐蹙紧。 条款内容本身没问题，但程予风注意到，有几处关键的数据标准和意外泄露的追责时限，和他记忆中最终确定的版本有细微的出入。 数字似乎被改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翻看其他页面，又发现两处被修改的关键数据。 “这份合同是谁让你打印的？”程予风语气平静。 “是欧助理发我的文件，说这是最终版。”小徐紧张地回答。 程予风把合同放回原处：“继续打印吧，注意别遗漏页面。” “好的，程总。” 回到办公室，程予风立即调出服务器上经过审批的最终版合同。比对之下，确认小徐打印的版本关键数据被篡改了三处。 他直接拨通何文的电话：“立即来公司，带上空白U盘。” 程予风将正确版本的合同拷贝给何文：“现在去外面打印店重新打印六份，装订要完全一致。明天一早，你负责把正确的合同带过去。” 何文接过U盘：“明白。” 周五早上，签约仪式即将开始。何文提前到达康华国际医院，在会议室外偶遇了抱着合同的小徐。 “我帮你拿吧。”何文自然地接过装合同的文件盒，“正好我要进去见程总，让他最后再看一眼。” 小徐没有疑惑，正好也要去洗手间，道谢后转身离去。 何文迅速打开文件盒，将里面错误的合同全部替换成正确版本，待小徐出来后又递给了她。 签约仪式上，时漾与康华副院长顺利签署了合同。 坐在后排的欧小艾看着双方交换文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篡改的那几个数据，绝不可能这么顺利通过。 欧小艾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她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被发现了？ 她强装镇定，跟着人群一起鼓掌，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但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仪式结束后，欧小艾快步走到小徐身边，压低声音问：“你确定打印的是我发给你的版本？” 小徐肯定地点头：“是的，就是您昨晚发我的那个文件。” 欧小艾盯着被收走的合同，脸色变幻不定。她明明在发给小徐的版本里动了手脚，怎么最终签署的会是正确版本？ 这时，程予风与时漾并肩走来。 经过欧小艾身边时，程予风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欧小艾后背一凉。 “欧助理，”程予风语气如常，“后续的履约跟进要辛苦了。” 欧小艾强扯出笑容：“应该的，程总。” 看着时漾和程予风的身影走远，她内心突然生出一阵不安，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是正常的吧？ 回到公司后，程予风让何文通知欧小艾来一趟办公室。 欧小艾心里七上八下地敲开了门。程予风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程总，您找我？”欧小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程予风从文件上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欧小艾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恭敬。 程予风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和。 “和康华的合作总算落地了，后续的履约跟进是关键，你们医疗组要多费心。” “程总放心，我们会跟进的。”欧小艾连忙表态。 “嗯。”程予风点点头，话锋一转，像是随意聊天，“欧助理来公司有六年了吧？” 欧小艾愣了一下，没想到程予风会问这个：“是，程总，到下个月就整六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程予风语气带着些许感慨，“我记得你是南大毕业的高材生，业务能力一直很突出，工作也努力上进。这几年，辛苦了。” 听到程予风记得她的毕业院校，还肯定她的工作，欧小艾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程总过奖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公司一向看重有能力又忠诚的员工。” 程予风看着她：“年底公司会进行新一轮的职级评定和薪资调整，以你的资历和表现，我会考虑给你加薪，并且给你晋升的机会。” 欧小艾的心跳加快了一些，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升职加薪，这是她一直努力的目标。 “但是，”程予风的声音沉了下来，虽然音量没变，但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在谈论未来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一个问题。” 第一百零三章 撕破脸 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办公桌上，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欧小艾，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关于今天签约的合同，打印版本出现严重数据错误。欧助理，这件事，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欧小艾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张了张嘴，想好的托词在程予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版合同经过法务和时总监多重审核确认，存储在服务器上的版本准确无误。” 程予风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欧小艾心上。 “你发给实习生打印的版本，却在三处关键数据上出错误。欧助理，你觉得这会是一个在公司工作了六年的老员工，应该犯的低级错误吗？” 他没有提高音量，没有拍桌子，但那种平静之下蕴含的压迫感，让欧小艾几乎喘不过气。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 “公司给你平台，给你信任，不是让你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更不是让你用来给自己的直属上级使绊子的。” 程予风的语气冷了下来。 “今天如果不是及时发现，签约仪式上会是什么局面？公司的信誉和即将到手的合作，都可能因为你这点小心思毁于一旦。” 欧小艾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所有的小动作，原来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程予风的声音带着决断：“年底的晋升，你不用想了。加薪会根据你后续的表现酌情考虑，出去吧。” 欧小艾僵硬地站起身，甚至不敢看程予风的眼睛，低声道：“程总，我……” “我不想听你的辩解，我只看事实。”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欧小艾踉跄着冲进了最近的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隔间的门。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在程予风办公室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 羞愧，难堪，还有被当面揭穿的屈辱感，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哽咽声溢出来，眼圈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直到感觉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渐渐安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用冷水用力拍了拍脸，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领，努力想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却只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她拉开门，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然而，刚走出洗手间，差点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 欧小艾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后，瞳孔猛地一缩。 时漾赫然出现在门口。 时漾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更没料到会看到欧小艾这副模样。 眼睛红肿，头发微湿，脸上虽然强作镇定，但那眼神里来不及收起的怨恨，像淬了毒的针一样刺过来。 时漾愣了一下，脚步顿住，出于同事间最基本的礼貌，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欧助理？你没事吧？” 这句询问，在正处于极度愤怒中的欧小艾耳里，无异于是胜利者的炫耀。她心底压抑的所有不甘和怨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欧小艾扯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我能有什么事？比不上时总监您啊，背后有程总这座大靠山，在公司里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时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皱起了眉。 “欧助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欧小艾彻底撕破了脸，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时漾脸上。 “你得意什么？不就是靠着爬上程总才有的今天吗？” “你在‘心弦’干得好好的，风光无限，为什么非要来染指医疗AI项目？段总监走了，这个位置本该是我的！” “我熬了六年，你凭什么空降过来横插一脚？就凭你是老板娘？！”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句话，积压已久的嫉妒和职场失意让她口不择言。 时漾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听着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心里先是涌起一股怒气，但随即，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沉默了几秒，等欧小艾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叹了口气。 “欧助理，我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位置。事实上，我原本的计划是，等和康华这份合同顺利落地，项目步入正轨之后，我就会向程总提议，由你来全权负责医疗AI项目的日常运营和后续发展。” “我会逐渐退出去，只保留顾问角色。毕竟，‘心弦’那边也确实需要我投入更多精力。” 她看着欧小艾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过来，是因为这个项目前期是我牵头谈的，过渡阶段需要有人统筹。” “我从不认为资历是衡量能力的唯一标准，我也看到了你这段时间的努力。但是……” 时漾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今天在合同上动的手脚，以及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真的配得上那个位置吗？” 欧小艾彻底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 原来时漾是这么打算的？ 那自己这段时间的嫉妒，算计，甚至不惜冒险篡改合同……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后悔，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时漾带着失望的眼神，脸颊一阵阵发烫，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地自容的尴尬。 最终，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比刚才从程予风办公室出来时还要狼狈。 时漾看着欧小艾仓惶逃离的背影，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平稳过渡，培养一个得力干将，却没想到会闹到这一步。职场的复杂和人心的难测，又一次给她上了一课。 第一百零四章 跨年夜 陈潇潇动作很快，没两天就把年会节目的初步方案敲定了。 她兴冲冲地抱着一台平板电脑跑进时漾办公室。 “漾姐，定了，咱们组排一个喜剧小品。”她眼睛发亮，把平板推到时漾面前。 “我琢磨了，现在不是流行那种短平快的喜剧sketch嘛，节奏快，笑点密。我看了几个挺火的喜剧综艺，试着写了个本子，你看看！” 时漾接过平板，仔细翻看陈潇潇写的剧本大纲。 故事围绕一个“AI红娘”线下体验店展开，里面设置了一些职场梗，社交梗，人物形象也挺鲜明。 “想法不错。” 时漾点点头，把平板还给她：“框架可以，笑点还能再打磨一下。你把本子发群里，让大家一起看看，集思广益，往里加点儿最近流行的热梗，效果应该更好。” “得令！”陈潇潇干劲十足，立刻把本子发到了“心弦”项目组的大群里。 群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往本子里填充各种好玩的点子，剧本眼看着丰满起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 十二月三十一号，是时漾的生日。 不巧的是，程予风前两天就定好了要出差，去邻市走访几个重要客户，行程排得很满，预计要元旦当天才能回来。 程予风跟她提这事的时候，语气带着歉意。 时漾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过来安慰他：“工作要紧，生日年年都有。你要是赶不回来，到时候我们视频跨年也一样。” 程予风看着她，没多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跨年这天早上，时漾醒来，手机里收到了父亲时耀发来的生日祝福短信，言简意赅，和往年一样，紧随其后的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转账。她平静地回了句“谢谢爸”。 她翻了翻微信，母亲方岚的对话框安安静静，一条新消息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习惯了。 郝锦花卡着点发来一串长长的语音，叽叽喳喳地祝她生日快乐，说等忙完这阵一定给她补过。 倒是弟弟时屹川，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了礼物，一条蒂芙尼的限量款手链，今天一早就由快递员送到了时漾公司。 她打开精致的盒子，看着里面闪闪发亮的手链，心里暖了一下。 下班后，时漾一个人回了家。 空荡荡的公寓格外安静。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排遣的空落。 她拿起外套和围巾，决定出门，去市中心广场凑凑热闹。 广场上人山人海，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寒冷的空气也阻挡不了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情侣依偎，朋友嬉闹，家人团聚。 巨大的倒计时屏幕立在广场中央，数字一下下跳动。 时漾裹紧围巾，站在涌动的人潮边缘。 周围越热闹，那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反而越清晰。 她想起往年的这一天，生日和跨年重合，她大多也是一个人过。 前几年还好，有郝锦花那个活宝陪着她，两人挤在人群里嘻嘻哈哈，倒也不觉得冷清。 可现在，棉花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偶尔有零星的小烟花蹿上去，炸开一小团光亮，随即熄灭。 她突然，非常想念程予风。 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也在看这片天空。 她拿出手机，对准远处升起的一簇小小的烟花，按下了快门。 照片拍得一般，但能看清那转瞬即逝的光亮。 她点开和程予风的对话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手指在输入框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只打了几个字：【外面好热闹。】 几乎就在她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程予风居然回复了。 而且，也是一张照片。 时漾点开大图，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照片的取景角度和内容，和她刚刚拍的那一张，几乎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个广场，也是对着那片夜空，甚至捕捉到了同一束小小的烟花。 他怎么可能在邻市拍到完全一样的场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回来了！ 时漾猛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目光急切地在周围密集的人群中搜寻。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眼前掠过。 就在她快要放弃，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程予风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深色的长大衣，脖子上随意搭着她买的那条灰色围巾，肩头还落着点未化的雪花。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正看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神在冬夜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明亮温暖。 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穿过喧闹的人群，像一艘终于靠岸的船，精准地停泊在她面前。 时漾还处在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中，呆呆地看着他。 程予风伸手，将她被风吹得有些凉的双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低头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生日快乐，漾漾。我回来了。” 广场上，人群开始齐声高呼倒计时。 “十！” “九！” …… 巨大的声浪包围了他们。 时漾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所有的孤独和冷清在这一刻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零点的钟声敲响，无数绚烂的烟花在同一时刻腾空而起，将整个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斓，光芒照亮了每一张洋溢着幸福和希望的脸。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漫天华彩的映衬下，程予风俯下身，轻轻吻住了时漾的嘴唇。 这个吻，带着冬夜的微凉，更带着踏遍人海奔赴而来的炽热和坚定。 时漾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 新的一年，在她的生日这一天，在她最爱的人的怀抱里，开始了。 时漾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烟花炸响的声音，但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唇上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他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乱。 “你怎么……回来了？”时漾的声音带着点微喘和难以置信，“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吗？” 程予风看着她被烟花映照得明明灭灭的脸，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工作提前处理完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主要是……想你了。不想让你一个人过生日，还有跨年。” 简单直白的话语，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重重撞在时漾心口。 他牵起她的手，握得很紧：“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时漾被他拉着，穿过依旧沸腾的人群。 “到了你就知道了。”程予风卖了个关子，嘴角带着神秘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