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替嫡姐入宫侍寝后》 第1章 侍寝替身 秦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忍不住低头往身上望去,只看到红的青的紫的一片片淤痕遍布全身,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早已面目全非。 她瞥了一眼身边早已凉透的床榻,昨晚的男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床帐内。 “姑娘……” 隔间外的香莲怯生生叫了一句:“你好些了吗……” 秦烟心头一阵厌烦,声音细如蚊蚋:“更衣吧……” 香莲忙将帐幔掀开,就看到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缓缓起身。 香莲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张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脸蛋上却带着一抹无尽的悲哀,再看到她脖子以下的肌肤却姹紫嫣红,就像是遭受了酷刑一般惨不忍睹。 香莲忍不住哽咽起来:“姑娘,他、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秦烟那张完美无缺的脸颊上却浮现出一抹嘲讽,垂下了眼帘:“不碍事……” 秦家人费尽心机将她送进宫中,目的是要让她替她那位嫡长姐争宠,但却为了保住秦馨贵妃的地位,竟让她当了秦馨夜晚侍寝的傀儡。 香莲慢慢替秦烟穿好衣服,低低叹了一口气:“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秦烟看着这个自幼就跟着她的侍女,眼里满是愧疚。 香莲大概不知道,自己一旦替秦馨生下一男半女,秦家决计不会再让她活下去。 到时候自己一死,香莲也活不成了…… 秦烟垂眸,心里渐渐升起了一抹怒意。 秦家人为了保住秦馨贵妃的地位,千里迢迢赶去江南将她强行带回京城,姨娘落入了秦家人的手中生死不明,但香莲她又何等无辜?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直接掀开了门帘,怒喝道:“都什么时辰了,你竟还敢赖在娘娘的榻上不起?” 来人是秦馨带进宫的奶娘刘氏,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宫女。 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香莲一把按住,一个宫女立刻朝她脸上猛地扇去! “啪啪啪”耳光声响起,香莲的脸蛋瞬间被打得又红又肿。 刘氏正要给她们主仆二人下马威,忽然就听到一声怒叱:“你们再敢打一下,我立刻就划烂这张脸!” 转身一看,就看到秦烟手持发簪的尖锐,正正抵在了那张娇艳欲滴的脸颊上。 刘氏顿时慌了,忙让宫女停下,面色愠怒道:“小娘子,你这是作甚!” 秦烟面露一丝嘲讽:“你没看见吗?你们谁再敢动香莲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家主子当不成贵妃!” “好大的口气!你敢!”刘氏嘴里虽然骂着,心里却害怕起来。 毕竟,秦馨宠冠六宫被封为贵妃,全都是因为眼前这长得和贵妃八成相似的狐媚子。 当初要不是秦家人秘密将这个狐媚子送进宫里,秦馨早就被发现端倪,被诛九族了。 秦烟冷冷一笑:“刘嬷嬷要是不信,大可拿贵妃九族人的性命一试!” 刘氏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她怒道:“你以为秦家倒了你能得什么好?你一样不得好死!” “反正都是一死,拉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一起上路,我不亏!”秦烟冷冷道。 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目光冷冷盯着秦烟:“小娘子这话说的,就好像你不是秦家人一样!” 秦烟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她的长相略显男相,身材比一般女子魁梧,一双眼眸却锐利无比,就像是两柄匕首直直刺向秦烟。 她是秦馨身边的大宫女绿荷,是秦馨在秦府时的大丫鬟之一。 自从秦馨进了宫,绿荷就成了秦馨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在绮罗殿比刘氏的权力还大。 刘氏看到绿荷进来,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你不在娘娘身边侍候,跑来这里作甚?” 绿荷压根没理会她,而是紧紧盯着秦烟:“小娘子,你也是秦家人,你若是做出了对秦家人不利之事……” 她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深深的冷笑:“你那位姨娘一定会生不如死!” 秦烟顿时如坠冰窟。 是了,她的姨娘如今还在秦家人手中。 绿荷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美得出尘的秦烟,眼底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骘。 秦烟被她盯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一般,浑身毛骨悚然。 绿荷冷笑一声:“你猜猜,到时候你姨娘在那种最低等的窑子里卖身,能熬多久?” 秦烟瞳孔猛地一缩,彻底败下阵来,手中的簪子一松,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轻响。 刘氏立刻嘶吼道:“给我狠狠打!” 绿荷却扭头喝道:“住手!” 她瞪了一眼刘氏:“你是不是想要拉着大家一起被诛九族?” “成天做什么不好,总是跑来这里闹事,真要是把她惹恼了,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她朝香莲望去,冷冷道:“赶紧带着你家娘子回去!” 香莲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秦烟从寝殿后门走了出去。 秦烟双腿发软,大腿间更是合不拢,每走一步浑身都是抖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绮罗殿最偏僻的一间屋子,秦烟在榻上躺下后,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 香莲忙给她端来热水,一边给她擦拭一边默默流泪。 秦烟轻轻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放心,我没事……” 说完就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萧恒散了早朝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裴湛和周文君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句讨论着这一次大败北凉的战事,最后拉扯到了如何制定北凉这五年内向朝廷上贡的银钱数量…… 一个左相,一个户部尚书,讨论了好一阵后才发觉,龙椅上的那位年轻皇帝压根没听他们的话,反而在云游天外。 “陛下?”裴湛小心翼翼道。 萧恒收回神游的思绪,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裴湛,你和你夫人若是分别太久,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戛然而止,忽然觉得这问题问得十分不合适宜。 裴湛莫名其妙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朝周文君看了一眼,面带疑惑。 周文君也万般不解。 萧恒笑了。 他那张年轻又俊美的面容透出一丝荒诞的自嘲,用手揉了揉额头:“没什么,你们接着说北。” 两人这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萧恒的目光却若有似无朝着绮罗殿的方向望去。 秦烟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暗了下去。 香莲听到她的声音,忙点亮了油灯:“姑娘,你醒了?” 秦烟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 双腿间被撕裂的痛感再度传来,她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一张小脸缩成一团。 香莲忙道:“姑娘,你哪儿不舒服……” 问完这话她才觉得自己傻。 今早看到姑娘身上的样子,分明哪哪都不舒服啊。 陛下实在是太粗鲁了! 秦烟躺着不想动弹,只希望萧恒今夜别来绮罗殿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她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米粥后,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宫女急匆匆进来:“小娘子赶紧准备一下,陛下来了。” 第2章 被罚 秦烟一听,头皮都炸了。 昨晚她就被萧恒要去了半条命,今晚再来,她恐怕要死了。 绮罗殿正殿内,灯火辉煌,香烟袅袅。 萧恒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本想着回寝宫,但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又来到了绮罗殿。 秦馨在接到消息之后,早早做好了准备,一身华服,妆容精致,满头珠翠,在绮罗殿大门前主动迎了上去。 “陛下——” 她拉着长长的尾音,扭动着腰肢朝萧恒走去,一脸媚笑就挽住了他的胳膊:“陛下今晚不用去陪皇后吗?” 萧恒扭头看到眼前这张满是脂粉的脸蛋,鼻息里被一股浓烈的香味刺激着,微微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将秦馨的手从身上拉了下来:“进去再说!” 秦馨讨了个没趣,眼睛忍不住朝一旁望去。 萧恒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旁边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绿荷,眼眸微微一沉。 她是秦府送进来的,是秦馨幼时的大丫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萧恒却不喜欢她那双毒蛇一般的眼睛。 绿荷也知道自己不讨皇帝的喜欢,但凡他来绮罗殿就绝对不会擅自出现在他面前。 可今晚萧恒突然光临,她想躲也躲不及,至始至终低垂着头。 秦馨跟着萧恒进了正殿,宫人们已经摆好了晚膳。 萧恒坐下后,秦馨十分殷勤地开始给他布菜。 萧恒动作优雅吃完之后,环视了一下正殿四周,忽然问道:“朕记得你上个月写信给朕,说你接了你庶妹进宫来陪你?” 他一边漫不经心说着,一边望向眼前的秦馨。 秦馨那张涂抹了厚厚脂粉的面容刹那间僵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是……臣妾自从进宫后便感到寂寞难耐,所以斗胆接了庶妹进宫,望陛下体谅……” 她说完这话便微微垂了头,一副乖巧的模样,料想着萧恒定会原谅她的先斩后奏。 可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却迟迟没吭声。 她忍不住微微抬头,却看到了男人投来的目光,冰冷刺骨。 秦馨看到那双黑漆般的眼眸后,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但萧恒却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既然人都进了宫,让她来见见朕。” 秦馨怀疑自己看岔了,刚才他眼底透出的寒意早已消失,又恢复成了往日平静无波的神色。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急忙对刘氏道:“你赶紧去让小娘子出来面圣。” 秦烟被带出来的时候,脸上早已被人涂抹了一层暗哑的粉,原本雪白的肌肤立刻变得枯黄憔悴,双颊上还被点了不少黑痣,身上被换上了一套老气横秋的褐色衣裙。 尤其她的发髻被盘成了妇人发髻,乍一看就像是个三十岁的嬷嬷。 秦烟就这么低眉顺眼被带了出来,始终低垂着头,看到眼角出现的那抹明黄色时便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刻意压低嗓子:“民妇见过陛下……” 她昨晚被折腾得厉害,嗓子本就哑了,此时再刻意压低嗓子,声音变得又粗又哑,难听之极。 秦馨一脸鄙夷露出一抹冷笑。 小贱人长得再好又如何?此时还不是被她拿捏得如同泥人一般。 萧恒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妇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贵妃,你说她是你庶妹?” 无论从衣着还是相貌,这妇人怎么看都不像二八年华的少女。 秦馨抿唇一笑:“陛下,臣妾的庶妹去岁刚刚嫁给夫家没多久丈夫就病故了,那夫家待她十分苛刻,不到半年便将她磋磨成这般,臣妾也是心疼她才将她接进宫来,陛下您就开恩让我庶妹留下来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娇媚无比,拉着萧恒的手腕撒娇道。 萧恒却眯起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秦烟看了片刻,才道:“既然贵妃如此心疼妹妹,就让她留下陪你吧!” 秦馨顿时满脸欢喜:“谢陛下!” 萧恒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那抹老气横秋的身影,淡淡道:“朕给你妹妹封一个诰命如何?” 秦馨的脸色瞬间僵硬,立刻道:“陛下,庶妹她是个过门寡,出身又低,恐怕担当不起诰命……” “咦?贵妃为何如此贬低自己的妹妹?”萧恒冷眼看着她脸色的变化,嗤笑一声,“刚才朕还觉得你心疼她?” 秦馨的脸颊猛地抽搐了几下,忙道:“陛下误会了,臣妾的确是心疼她,可诰命夫人实在是太过尊贵,臣妾担心她无福消受……” 自始至终跪在地上的秦烟心里一阵冷笑。 好一个无福消受! 萧恒看着一动不动如同泥人般的秦烟,顿时没了兴致:“既然进了宫,也不能无名无份,朕就封她一个五品女官吧。” 秦馨忙道:“谢陛下!” 秦烟身后的刘氏暗暗踹了她一脚,秦烟沙哑着嗓子道:“谢陛下!” 萧恒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忽然有些烦躁,顿时没了兴致,便起身:“朕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处理,贵妃你就先歇着吧!” 说完便直接走了。 秦馨急忙将他送出绮罗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媚笑,一双凤眼沉了下来。 她走回主殿,秦烟正缓缓从地上起身。 秦馨走过去就是一耳光重重扇了过去:“贱人!” 秦烟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嘴角泛起一股鲜血。 刘氏忙道:“娘娘息怒啊,这要是打伤了她,万一被陛下察觉可就不好了。” 秦馨揉着打疼了的手掌,指着秦烟怒道:“贱人,昨晚你是不是使了媚术才让陛下今晚特意来的?” 昨晚萧恒连叫了三次水,直到天快亮时寝殿里才消停。 一想到这里,秦馨心里就发狂。 她才是应该萧恒心尖上的人,她才是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 凭什么秦烟这个贱人能够得到萧恒的宠爱! 尤其今晚,萧恒竟然破例又来到了绮罗殿,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一定是昨晚狐媚子的手段让萧恒尝到了甜头,特意来的。 秦馨一张脸气得绯红,目眦欲裂盯着秦烟,恨不得活活撕了她。 绿荷急忙冲了上来,一把扶住秦馨的肩膀冷声道:“娘娘息怒,万事以大局为重……” 秦馨这才朝秦烟啐了一口:“今晚给我跪在外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身!” 绿荷忙抚了抚她的后背,搀扶着她进了寝殿。 秦烟刚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渍,就被几个宫女架着拖了出去,被按着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地面上。 香莲想要过去,被刘氏扇了一嘴巴:“贱婢,将她拉出去陪那个贱人!” 秦烟看了一眼香莲,苦笑一声:“你何苦来?” 她早就料到秦馨会对付她,何必连累香莲? 香莲却哭得泣不成声:“姑娘,这日子究竟何时是个头啊?” 自从三个月前姑娘被悄悄带着进了宫,萧恒将她当成秦馨宠幸之后的三个月里,秦馨每天都在想着各种法子折磨她。 简直生不如死。 寝殿内。 绿荷挥手屏退了宫人,用帕子轻轻给秦馨擦拭眼泪:“娘娘,你这样的话,会让人起疑心的。” 秦馨狠狠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有没有帮我找神医?我这身子究竟要何时才能侍候陛下?” 秦烟跪在地上,渐渐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萧恒御驾亲征北凉三个月,昨日一回宫就去了绮罗殿,就像是饿了三个月的狼一般,将她折腾得丢了半条命。 今日她睡了大半日,仅仅喝了半碗小米粥,此时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浑身又乏又困,双腿间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疼痛,她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香莲在一旁跪着,见她神色不对,刚要伸手去搀扶她,就被身后的一块竹板狠狠击打在手背上。 一名宫女冷声道:“娘娘发话了,你们主仆谁敢乱动,罚跪三日……” 话音未落,就看到香莲身边那道纤瘦的身影斜斜往旁边一倒…… “姑娘!” …… 第3章 文渊阁女官 仁明殿。 “皇后娘娘,今晚陛下去了绮罗殿,但没待多久就回了延福宫……”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正对着前方年轻的皇后汇报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崔淑珍漫不经心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册子,目光淡淡道:“嗯……” “可不知为何,陛下离开之后,秦贵妃竟然将自己的庶妹赶到院子里罚跪,结果那位秦夫人直接晕倒了,但贵妃却并未派人去请太医,反而将人关在了后院……” 徐福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主子,没再说话。 崔淑珍手中的动作停了,缓缓抬起头来:“那个秦氏,是不是半个月前贵妃接进宫的?” “正是!” 徐福立刻递过去一份小册子,上面详细地记录着秦烟进宫前的过往。 崔淑珍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眸忽然眯了起来:“这上面说,这个秦氏是在三个月前寡居的?” 这么巧? 秦烟成婚之日新郎突发疾病身亡,和秦馨进宫的时间相差不到十日! 崔淑珍忽然冷笑起来:“有点意思!” 她立刻将那份册子扔到了地上,声音变得冷冽无比:“你出宫去给长兄传个话,给本宫好好调查此事!” “是!” 秦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香莲的眼睛都哭肿了,一看到秦烟醒来,急忙抹了抹眼泪:“姑娘,你怎么样了?” 秦烟看到狭窄的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晕倒也不算是坏事,秦馨为了保住她贵妃的地位还不敢闹出人命。 香莲将她搀扶起来,给她喂了一些水和米粥之后,给她嘴里塞了一片人参:“贵妃发了善心,让刘嬷嬷送来的……” 秦烟微微一愣,自嘲一笑。 善心? 秦馨这一生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善心。 用人参吊着她的性命,不过就是要继续利用她保住自己的贵妃位置罢了。 秦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几日,却不料文渊阁那边却来人了,说是请秦夫人过去任职。 秦烟不得已又被打扮成一个老气横秋的妇人,跟着一个小太监去了文渊阁。 秦馨眯起眼睛盯着她那纤细窈窕的背影,冷声道:“给本宫盯紧她!” 万不可让小贱人出现在萧恒的眼前! “是!” 绿荷安排的人跟着过去了。 “周姑姑,这是秦贵妃的妹妹秦夫人!”小太监名唤刘宝,带着秦烟去见了负责文渊阁的女官周兰。 周兰头也没抬,对左右几个宫女和太监说话,就像没听到一般。 刘宝有些为难看了一眼秦烟。 秦烟朝着这个才七、八的小太监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多谢你带路。” 刘宝便点头出去了。 周兰依旧没朝秦烟看上一眼,反倒是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和太监都在暗暗打量着秦烟。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套老年妇人的衣裙,脸色枯黄无光,但那双眼眸的轮廓却美得耀眼,尤其水眸里透出的淡淡哀愁,竟透出一抹无法令人忽视的美感,震惊了所有人。 周兰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全都没了声音,皱眉抬眼朝前望去。 秦烟忙躬身:“姑姑!” 周兰看着她那身极其怪异的装扮,一脸冷笑:“秦夫人,我实话实说吧,文渊阁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凭自己本事来的,但你既然是皇上亲口钦点之人,我也不能赶你走,留下吧!” 秦烟看到她明晃晃对自己的排斥和不满,脸上没有任何不满,轻声道:“多谢姑姑。” 至少,她在闲暇的日子里,能够躲开秦馨喜怒无常的折磨。 周兰冷冷收回目光,对着手下几人道:“行了,今日之事都清楚了?散了吧!” 几人立刻纷纷散去,没入了文渊阁四处。 周兰在一旁的案桌前坐下,翻开一本册子写着什么。 秦烟被彻底忽略,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上前一步道:“周姑姑,我能做些什么?” 周兰满脸讥讽笑道:“哟,贵妃娘娘的亲妹妹,我哪敢指使啊?” 说完就再不理会她。 秦烟看了她一眼,不再往前凑,便四下看了看,正要往里走,就听到周兰冷声道:“站住!不许进去!” 秦烟扭头朝她望去,声音平静无比:“我是陛下亲自安排来的女官,若是周姑姑不愿安排我做事,就亲自对陛下言明,我立刻就走。” “啪!”周兰狠狠将手中的书册砸在案桌上,眉毛挑了起来:“你敢威胁我?” “不敢!” 秦烟轻笑一声,转身面对着她,身子挺拔如松,和她对视的眼眸丝毫没有躲闪。 她这三个月来在秦馨手里受尽了各种折磨,周兰这点小伎俩又能伤得了她什么? 周兰被她冷静的目光激怒了,起身怒道:“来人,把她赶出去!” 她早已得知消息,秦贵妃对这位庶妹的手段可不简单,又看到她一身又老又丑的装扮,就猜到这个秦烟一定是死乞白赖进宫来打秋风的。 所以,她根本不给她任何面子,也料定她根本不敢去面圣打小报告。 “不用劳驾!”秦烟毫不客气转身就走,离开了文渊阁。 她走出文渊阁后,好一会儿才在旁边的一处小花园里找到刚才的刘宝,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粒粽子糖塞给他:“小公公,刚才谢谢你。” 刘宝有些羞涩接过粽子糖塞进嘴里,朝文渊阁大门瞧了瞧,悄声道:“周姑姑没欺负你吧?” 秦烟摇头:“没有……她觉得我来是多余的,所以我现在就走了,改日我给你带杏仁糕来。” 刘宝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当真?” 秦烟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当然!你若是有空,也可以去找我,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刘宝顿时喜笑颜开。 秦烟不一会儿就走了。 周兰远远站在文渊阁门内,看着她离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姑姑,您为何对秦夫人这般?万一她真的去圣上面前告状呢?”她身后的一个宫女道。 “她要是真能见得到陛下,你觉得秦贵妃还能容得了她?”周兰冷哼一声。 秦烟走出了文渊阁,暂时不想回到绮罗殿,便顺着一条偏僻的小路朝金明湖畔走去。 几个月前她就发现了这处僻静的地方,偶尔会在秦馨的人看守松懈之际溜出来散心。 今日既然得了空,她不想浪费这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来到了湖畔一侧坐下,望向眼前碧波荡漾的金明湖。 对面湖面上停着几艘画舫,隐约从一艘画舫上传来阵阵丝竹之声。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湖面上一片碧波荡漾,好一番美景。 秦烟却看得眼睛酸涩,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忽然,一道尖锐又急速的物件猛地从她身后穿来,狠狠扎进了她的肩膀! 秦烟忍住巨大的疼痛扭头一看,看到了一只没入她肩膀内的箭矢,箭尾还在颤悠悠地晃动着,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她的脸颊。 第4章 救了小猫 “快!去给本宫瞧瞧,本宫的那只箭有没有射到那只野崽子?” 秦烟痛得浑身直冒冷汗,便听到一道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幼小身影发出一声“喵呜”叫声,窜进了她的裙摆。 秦烟看着钻进自己裙摆里瑟瑟发抖的灰色小猫,忍住剧痛将裙摆拉严实,遮住了那条冒出来的小尾巴。 很快,一群人匆匆跑了过来,看到秦烟肩膀上的那只箭矢后全都惊住了。 “五殿下,这……”一个宫女脸色大变,急忙转身对身后的少女道,“那只小畜生逃了,箭、箭射到了……” 她的话没说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在看到半边身子都是血的秦烟之后,愣了一愣,怒道:“大胆,你是何人?” 萧蕊一看到一身血的秦烟,脚步一顿怒道:“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打板子!” 她用箭矢伤了宫里的人,生怕被人将此事捅到皇兄处,便急忙先发制人,最好先把这人弄死,就没人告发她了。 “殿下,万万不可啊!”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急忙阻拦住萧蕊,“陛下就在画舫里,侍卫会不定时巡逻,要是被发现您滥用私刑,难不成又得去皇陵守陵?” 萧蕊脸颊猛抽。 她才刚刚从皇陵放回来。 皇兄出征前她设计让兵部尚书之女跌断了腿,皇兄一怒之下差点要将她投入天牢用刑,幸而太后出面,才说服皇兄让她去皇陵替先皇守陵三个月。 前几日才回来,今日她为报安怀贞告密之仇,特意将她的爱宠小灰猫偷出来弄死,结果没想到小畜生逃到这偏僻的湖边来,她便带着人追了过来。 可没想到没射死小畜生,却射到了一个眼生的女人。 萧蕊狠狠瞪了秦烟一眼:“今日算你走运,你若是敢将刚才之事说出去,本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烟额头上直冒冷汗,看着眼前嚣张的五公主,声音虚弱道:“是,殿下!” “走!” 萧蕊见四处不见小灰猫的身影,又担心皇兄的侍卫巡逻,忙带着人走了。 秦烟见萧蕊一行人离开,双手颤抖着将裙摆下的小东西抱在怀里,脚步艰难地朝着前方走去。 “快四处找找,一定要找到小灰!要不然安妃娘娘今晚就没法安睡了!” “小灰!小灰!” 前方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 秦烟看到了几个嬷嬷,神色一松,将怀里的小家伙松开。 小灰猫“喵呜”一声朝前奔去,跳到了为首一个嬷嬷怀里。 宋嬷嬷顿时大喜过望,片刻之后才看到前面浑身是血的秦烟倒在了地上。 琼华殿。 安怀贞抱着惊魂未定的小灰猫,神色焦急看着躺在榻上神色虚弱的秦烟,忍不住道:“秦夫人,你没事吧?” 秦烟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被涂抹了黄粉的脸上更是血色全无,却忍住肩膀处传来的阵阵痛楚,朝安怀贞轻声道:“没事的,娘娘。” 安怀贞得知秦烟救了小灰,二话不说就立刻把太医找来,及时给秦烟拔了箭包扎了伤口。 询问之后才得知她是秦馨的庶妹,今日刚入文渊阁任职。 安怀贞平日里没少受秦馨的气,但此时对秦烟却感恩戴德。 “你的伤太重,今晚就留在这里歇着。”安怀贞看着秦烟脸上流下的一股股冷汗,忽然皱眉道,“你脸上是啥东西?” 秦烟脸上的冷汗将刘氏给她涂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下面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旁的宋嬷嬷就立刻上前用帕子在她脸上擦拭了一番,屋子里的人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眼前的秦烟相貌和秦馨有五、六分相似,但她却比秦馨更美。 尤其那双水眸里蕴含的缕缕愁绪,就仿佛一道道无形的丝线,瞬间就缠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安怀贞向来也自诩是京城排在前几位的美人,对秦馨也是不服气的,但是此刻她看见了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心里有某种信念正在慢慢崩裂。 后宫里那些自诩美人的嫔妃,在眼前的女人面前,就像是鸡群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雪白高洁的白鹤。 鹤立鸡群! 安怀贞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个词语真正的含义。 秦烟一听到安怀贞要留宿自己,顿时慌忙起身:“多谢娘娘,我还是得回去……” 若是今晚她留宿在了安妃这里,以秦馨的脾气定会拿香莲出气,香莲不知要遭多少罪。 安怀贞脸色很是不虞:“你都伤成这样了,在我这琼华殿留宿一晚怎么了,我就不信秦馨她敢如何!” 她可是萧恒的亲表妹! 虽然不如秦馨受宠,但秦馨也不敢明着跟她斗。 秦烟忙道:“娘娘误会了,我是担心五公主今日没射死小灰,说不定还会寻机会来报复您,我在这里定会牵连您的。” 安怀贞皱眉狠狠抿了抿唇:“你倒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身子!” 一旁的宋嬷嬷道:“秦夫人今日被五公主射伤,此事不说出去还好,一旦传出去会对秦夫人不利的。” 萧蕊那个脾性,要是得知秦烟偷偷藏了小灰送回琼华殿,定不会饶了她。 安怀贞只好道:“那我让人送你回去,记得按时让人给你换伤药。” 秦烟起身躬身:“多谢娘娘……” 可她万万不敢让琼华殿的人送她回去,才走出殿门就极力婉谢。 宫女只好将几包药包递给她:“我家娘娘交代过,夫人您一定要按时服药。” “多谢姐姐!” 秦烟一手提着药包,慢慢迈着虚弱的步子朝绮罗殿走去。 天色渐黑,一顶明黄步辇缓缓从御书房方向而来。 步辇上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回想着前夜他听到的声音。 总觉得那晚的秦馨有些不对劲…… 步辇很快停了下来,身边传来大太监张成的声音:“陛下,绮罗殿到了。” 萧恒缓缓睁眼,刚抬腿从步辇上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啪嗒”物品掉落地上的声响。 “何人?” 张成转身厉喝道。 秦烟低头跪了下去:“婢秦氏,叩见圣上。” 她刚才从琼华殿出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容貌,又岂能让前面这位察觉? 她将身子弯到最低,几乎将脸扣在了地面上。 萧恒抬眼朝前望去。 傍晚的余晖缓缓从西边斜射过来,将不远处跪在地上的那道身影染成了一道金色。 纤细的身影里,黑沉沉的衣领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被夕阳照射得耀眼无比,宛若一粒隐藏在砾石里的宝石。 萧恒眼眸眯了起来,紧紧盯着那抹诱人的雪白,声音平静无波:“平身!” 第5章 带伤侍寝 秦烟却不敢起身,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脊背却已经开始冒出了冷汗。 张成急忙上前一步道:“秦夫人,没听到陛下的话吗?您赶紧起来吧。” 这位可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是陛下钦点了进入文渊阁的女官,不能怠慢。 秦烟忙道:“陛下见谅,婢今日感染了风寒,不敢逾矩。” 张成刚要伸出的手及时收了回来。 风寒可是会传染的,他一旦被传染了,就侍候不了皇上了。 “陛下!” 绮罗殿门口响起了秦馨满是惊喜的声音,萧恒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前走去。 秦馨今日没敢往脸上涂抹厚厚的脂粉,轻轻敷了一层珍珠粉,脸色却显得有些枯黄。 萧恒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心里不由一动,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凑到她耳边道:“怎么?那晚还没恢复过来?” 他有些歉意,那晚他实在是素久了,有些放浪形骸了,却苦了眼前的美人。 三个月前他刚将秦馨接入宫中封为贵妃,却不料次日北凉就蠢蠢欲动,他只好起身赶往北地。 萧恒这三个月都在怀恋那晚两人耳鬓厮磨的新婚之夜,才会在前晚失了控…… 秦馨心里一沉,脸上却露出一抹娇羞的神色,眼眸流转嗔怪道:“都怪陛下……” 听到前面的脚步声消失,秦烟长长松了一口气,忙从地上爬起来,绕过大门从后门回到了那座偏院。 香莲正在院子里低头缝补着衣服,忽然就看到秦烟脚步踉跄回来,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姑娘,你又怎么了?” 今早秦烟被带走之后,香莲的眼皮一直在跳,总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结果还真被她料到了,秦烟此时的模样比前晚侍候完皇上更糟糕。 “姑娘你的肩膀怎么了?”进了屋,香莲给秦烟更衣的时候看到了她肩膀上包扎的伤口,忍不住惊呼起来。 秦烟忍住疼痛,神色虚弱道:“快,将我那件出嫁的里衣找出来……” 香莲感到十分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姑娘,你何苦这般……” 秦烟唯一大红的里衣便是她出嫁前自己亲手缝制的,自从进宫后她就将那套嫁衣放在了箱子最底下,从来没穿过。 只有这大红里衣,能够掩藏住她伤口处渗出的鲜血…… 香莲顿感悲哀和难过,秦烟却朝她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放心,我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会有事……” 只希望今晚萧恒也如昨日那般,忽然有事离开。 但若是他留下,她必要侍寝。 期间他的动作只要不是太过碰到她的伤口,她还能坚持。 香莲却低声抽泣道:“为何不告诉贵妃实情?” 秦烟神色苦涩:“你觉得她会替我着想吗?” 昨日就没能顺利留下萧恒,秦馨就让她们主仆二人罚跪扇耳光,香莲到现在脸都是肿的。 今日她若是再推辞,她担心秦馨会对香莲下狠手。 香莲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绮罗殿正殿。 秦馨正在殷勤地给萧恒布菜,笑靥如花。 在她凑近的时候,萧恒忽然抬眼朝她望去:“你生病了?” 他鼻息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秦馨脸色猛地一僵,脸颊抽搐了几下。 一旁的刘氏忙道:“陛下,这几日娘娘的身子都有些不适,太医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导致气血盈亏,下午的时候娘娘喝了汤药。” 秦馨顿时嗔怪地看了萧恒一眼,眼底露出一抹羞涩,低声道:“都怪陛下那日……” 话没言明,但萧恒却听懂了,脸上有些不自在道:“那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 秦馨却急了,她可不愿再次将萧恒拱手让人,浑身软若无骨地斜靠在他身上,柔声道:“陛下,可是臣妾却想要侍候您啊……” 萧恒扭头看着她,眼底无波。 秦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刚想要另起话题,就看到男人转过头去,慢慢将她的身子扶正,忽然问了一句:“朕刚才看到秦夫人刚回绮罗殿,你就没问问她今日去文渊阁的情况?” 张成的干儿子刘真是刘宝的亲哥哥,他在午时就得知了秦烟在文渊阁被人为难之事。 只不过萧恒也不想太多干涉,想要在后宫立足就必须靠自己。 刚才他近距离看到秦馨那张透着憔悴和枯黄的脸时,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浮现出刚刚在绮罗殿门口被夕阳照射的那抹细腻的雪白…… 便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秦馨一愣,心里瞬间升腾起一股火焰,但她忙掩饰住眼底的情绪,转身对刘氏道:“嬷嬷,去问问夫人今日如何了?” 刘氏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道:“回娘娘,夫人说今日一切安好,劳烦陛下操心了。” 秦馨笑盈盈又朝萧恒靠去:“陛下,臣妾的庶妹可是个老实人,她可不敢借着臣妾的名义在宫里放肆,陛下放心好了。” 萧恒看了她一眼,却不再说话。 入夜时分,绮罗殿的寝殿里传来低低的声音,像是女子在哭泣,又像是是在低吟。 耳房里的秦馨一脸铁青,一双眼眸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对面的屋子。 绿荷在一旁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劝道:“娘娘,您先忍耐一些时日,待您的身子彻底恢复后就能侍寝了……” “啪!”秦馨却狠狠一巴掌朝她扇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宫寻的什么药,到现在都不能好!” 绿荷被打,满腹委屈却不敢再说话。 寝殿内,萧恒想要解开身下女子的寝衣,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臣、臣妾……最近身子有些弱……”秦烟的声音带着一抹哀求,婉转动人。 萧恒只觉得此时的秦馨比刚才娇媚得多,仅听她那带着破碎感的声音就让他无法自控。 帐幔里光线昏暗无比,身下的女子一头散落的乌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纤细的脖颈,精致的下巴和始终半睁半闭着的水眸,在朦胧的光线中诱人无比。 殷红的里衣越发衬托着她那羊脂玉般的肌肤雪白耀眼。 萧恒沉默了几许,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想要阻止他的双手,另一只手却缓缓将那件殷红的里衣拉开。 第6章 妒恨 “陛下……”秦烟忍不住惊呼起来,挣脱了他左手的桎梏,死死抓住衣领不松手。 萧恒察觉出她的紧张,忽然带着一抹坏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既然馨儿今日身子无力,那今晚换一个姿势……” 没等她思索,身子忽然被男人一双手臂轻而易举抱了起来,一个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放在了他身上。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的地方让她倍感羞耻,但萧恒却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姿势,双手托住她的臀部抬了抬:“乖,就这样……像骑马一样……” 秦烟浑身滚烫无比,被他带着往上动了动,忽然就感觉到胸前一凉。 殷红的里衣被男人解开,她顿时惊慌起来。 萧恒没将她的衣服彻底脱去,只是解开衣襟,近距离欣赏着那殷红绸衣里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景…… …… 末了,秦烟神智涣散躺下,身边的男人在洗漱过后重新躺了下来,却反手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 秦烟的肩膀被碰到,痛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很想挣脱萧恒的怀抱,但却不敢动弹。 萧恒感觉到怀里的女子哆嗦了一下,伸手轻轻抬起了她扭过去的下巴,轻声道:“那晚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本不打算问她。 从北凉回宫的那一夜,他听到了女子在梦中的哭泣。 “娘……我受不了了,我真想一了百了……” 他仔细想了想,过去那三个月他大概是素狠了,前晚将人折腾坏了,才让她做了噩梦。 毕竟,秦馨在他心里是个特殊的存在,是宫里其他女人比不了的。 秦烟的身子猛地一僵。 前晚她的确做噩梦了,梦到了姨娘浑身是伤被秦家人扔到了乱葬岗,她在梦里哭得昏天暗地…… 难不成她梦呓了? 她有些战战兢兢道:“臣、臣妾梦到了娘……” 萧恒默然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她那光滑细腻的下巴:“既然想念,明日你就将侯夫人接进宫来小住几日!” “多谢陛下!” 她的声音软糯娇媚,萧恒抬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吻着吻着,秦烟又感觉到身边男人某个部位又出现了变化,心里咯噔一下,身子忍不住朝后靠了靠。 萧恒感觉到怀里女子的小动作,心里暗笑一声,结束了这个吻之后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手掌缓缓从她后面的衣襟探了进去:“你睡你的……” 秦烟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呼,无力抵抗…… …… 秦烟是被一阵揪扯头皮的疼痛惊醒的。 刘氏狠狠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直接拉下床榻。 “贱人,竟还敢在娘娘的榻上睡觉!” 秦烟惊醒过来,就发现头皮处传来一阵生疼,伸手竟摸到了一缕鲜血。 香莲忙扑了上来,将刘氏的手死命掰开,双手护住了她:“你放肆,如今我家姑娘是皇上钦定的五品女官!” 以前不敢反抗,但昨日姑娘就是文渊阁的女官了,刘氏凭什么还如此糟践她? 刘氏一脸狞笑抱着双臂:“女官?才去第一日就被赶出来的女官?” “吃的苦头还不够,昨晚竟还敢让陛下叫了三回水!当真是狐媚子转世!”刘氏冷声道,“既然你这么想要一整晚都霸占陛下,那也不必住什么屋子了……” 萧恒昨夜又叫了三回水,直到寅时三刻才起身离去。 “你们都听着,从今日起,秦夫人和香莲就住在后罩房,没有娘娘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们踏入前殿半步!” 香莲搀扶着秦烟回到后院,就看到她们原本居住的屋子大开,里面的宫女正将她们的衣服等私人物品往外扔。 香莲又气又怒,刚要卷起袖子上前却被身边的秦烟拉住了。 “先别管了,扶我去休息……”秦烟脸色发白,肩膀传来一阵阵疼痛。 虽说昨晚萧恒没让她脱去里衣,她也尽量小心护着自己的肩膀,但还是感到浑身乏力难受。 香莲抹了抹眼泪,扶着她朝后面的后罩房走去。 里面乱七八糟堆积着一些物品,榻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香莲手忙脚乱将床榻收拾出来,秦烟躺上去后再也支持不住沉沉闭上了眼。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滚烫,身子乏力,肩膀的伤口又痛了。 香莲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喂她喝下:“姑娘,赶紧喝……” 幸好昨晚秦烟带回来几包药,要不然这一发高烧,秦馨又怎会管她? 秦烟忍住鼻息间传来的苦味,一口气将药汁喝了下去。 “早上有个叫刘宝的小公公来过……”香莲忙给她塞了一粒蜜饯,“说这几日让你好好休息,等病好了才去文渊阁。” 秦烟愣住了。 她可不觉得文渊阁的周兰会这么好心。 谁给她放的假? 御书房。 萧恒批了一些奏折后忽然抬眼望向张成:“贵妃有没有派人去请侯夫人进宫?” 张成一愣,忙道:“陛下,待奴婢派人去绮罗殿问问……” “不必了,待会儿朕亲自过去问问贵妃……” 萧恒一想到昨晚她那妙曼的身子软若无骨般在他怀里娇喘的样子,身子忽然又起了变化。 真是个妖精! 张成察觉到年轻帝王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忙道:“陛下,给贵妃娘娘的赏赐已经送过去了,还有文渊阁那边,奴婢派人替秦夫人告了病假,秦夫人可以待风寒好了再去。” 萧恒点头:“嗯,以后贵妃的人你多关照一些。” 张成顿时喜笑颜开。 既然陛下如此宠爱贵妃,他多往绮罗殿那边使点劲儿总是没错的。 绮罗殿。 秦馨看着刚刚送来的赏赐,一张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些赏赐,是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 这分明就是萧恒对昨晚小贱人侍寝满意的态度! 她怒火中烧,猛地一下将一尊珊瑚树狠狠踹倒在地。 那火红的珊瑚树瞬间发出一阵巨响,四分五裂,上面流光溢彩的珠宝滚落一地! 绿荷等人大惊失色。 这可是圣上御赐之物,刻意破坏可是要杀头的! “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收拾!” 绿荷一声令下,殿内的宫人们忙收拾着残局。 “快将这些残破的珊瑚搬到库房去,谁要是敢将此事传出去,我定不饶她!”绿荷在指挥着宫人打扫之际,恶狠狠地威胁着。 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娘娘,安妃娘娘求见。” 第7章 另有目的 秦馨一愣,皱眉道:“她来作甚?不见!” 绿荷忙指挥着宫人匆匆将打破的珊瑚树抬走,忙道:“娘娘,安妃是陛下的亲表妹,她来找您定是有要事的,不能不见啊。” 萧恒回来后,连着三日都来绮罗殿,侍寝的赏赐才刚刚送来,秦馨就给安妃摆脸子,这不是明着耀武扬威? 在宫里四面树敌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馨有些烦躁道:“你们收拾着,我去花厅见她。” 安怀贞怀里抱着小灰进了花厅,就看到了秦馨那张拉着老长的脸。 她一脸不屑坐下道:“贵妃这是怎么了?得了陛下的独宠还在我们面前摆脸子?” 秦馨皱眉抬眼瞅着她:“你来作甚?” 安怀贞四处看看,一脸高冷:“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秦夫人!” “怎么?你的宫女没说明白,你这宫里的奴才可不好,话都传不清楚!” 秦馨眯起眼睛盯着她:“你找她作甚?” 安怀贞看着她那张隐含着无尽怒气的脸,微微诧异:“你不知道?” “本宫该知道何事?” “昨日萧蕊射伤了她,我宫里人发现后找太医给她治了伤,我今日无事便来看看她。” 秦馨看着她半晌:“安妃,你少给本宫编话本子,五公主好端端地射她作甚?” “那你得去问问她自己了?”安怀贞冷笑,“萧蕊那个疯子做出什么事我都不觉得意外。” 宋嬷嬷在一旁看了她一眼。 来之前她叮嘱过,千万不可透露秦夫人救了小灰一事。 安怀贞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耐烦起来:“行了,我也不耽搁贵妃了,秦夫人住哪儿,我现在就去找她……” 秦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对刘氏道:“派人带安妃过去。” 刘氏却神色不安朝她递了一个眼色。 秦馨却皱眉道:“怎么?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她压根没想起今早她让人安排秦烟住去后罩房一事。 刘氏见她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带着安怀贞朝后院走去。 安怀贞跟着刘氏来到后罩房的时候,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昨日宋嬷嬷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时,她还不是很信秦馨的歹毒。 如今看到秦烟的处境,她顿时就明白了。 秦馨一定是妒恨秦烟那张远远胜过她的那张脸,才会如此待她。 可安怀贞有一事不是很明白。 既然秦馨妒恨秦烟,为何冒着风险将人带进宫? 就不怕有朝一日被萧恒发现后移情别恋? 秦烟没想到安怀贞会亲自来探望她,忙支撑着身子起身。 安怀贞上前一步阻止道:“秦夫人受了伤,万不可随意起身,好生歇息。” 秦烟神色虚弱道:“多谢娘娘……” 安怀贞环视着这狭窄又杂乱的后罩房,眉头深皱:“你何苦进宫来受这气?” 秦烟没吭声,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宋嬷嬷在一旁轻咳一声。 安怀贞只好道:“我担心你的伤口,今日特意让人给你炖了一些补品送来……你可得当着我的面全都喝光才行!” 秦烟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让娘娘操心了。” 安怀贞看着她脸上那虚弱却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笑容,没好气道:“你啊……” 她看得出来,秦烟在忍。 明明可以凭借她这张脸蛋力压秦馨,但却选择了这样屈辱的生活。 宋嬷嬷让人将一直食盒拿了进来,里面放着热腾腾的几盅药膳。 香莲感激涕零,趁热喂秦烟吃了一些。 “秦夫人伤好之前,我都会派人每日来给你送药膳,不许拒绝!”安怀贞看着秦烟喝下药膳,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她怀里的小灰冲着秦烟“喵呜”叫了一声,便松手让小灰跳到了榻上。 小灰立刻就凑到秦烟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拱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瞧啊,我的小灰可真有灵性,它知道你是它的救命恩人,在向你示好呢!”安怀贞惊喜叫道。 秦烟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真可爱……” “那是!”安怀贞见状,顿时来劲儿了,坐在床边道,“等你伤好了再去我的琼华殿,我那里可是养了七、八只不同品种的小猫呢,还有两只波斯猫,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 宋嬷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咳一声:“娘娘,还是让秦夫人多休息吧。” 安怀贞这才抱着小灰起身:“改日你好了,一定来看我的小猫啊。” 秦烟被她脸上的真诚打动了,忙点头:“婢一定去。” 安怀贞走了之后,秦烟却有些疑惑。 她这么大张旗鼓跑来绮罗殿探望她,还冒着得罪秦馨的风险,究竟要做什么? 琼华殿里。 安怀贞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猫,有些失神。 宋嬷嬷见状,屏退左右道:“娘娘,您今日不该如此冲动。” 安怀贞有些烦躁放下怀里的小猫:“我就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往下说。 宋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您可别忘了皇后的前车之鉴!” 御书房内,萧恒正在和几位众臣拟定北凉战败赔款一事,便听到裴湛道:“陛下,北凉使臣不日便会抵达京城,随行的有三位北凉皇室公主。” 萧恒微微一怔。 北凉这一次大败,却迫不及待送了三位公主来大膺,目的不言而喻。 想要以和亲方式讨好他这位大膺新帝王。 若是在以往,萧恒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只会随意指定一位留下。 但此时,他脑海里却浮现出朦胧光影中那张娇媚的面容。 她要是知道自己为了北凉战败赔款又纳了一个女人,会怎么想? 萧恒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一个女人的想法了? 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顺利继承了皇位之后娶了年轻的皇后,又纳了几位父皇在世时众臣的女眷,最后才力排众议将秦馨接进宫里封了贵妃。 他不可能只有秦馨一个女人,以前不是,将来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但今日他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那晚她在梦里苦得泣不成声的样子…… 心头有些烦躁,便提前结束了在御书房的事。 他带着张成准备往绮罗殿走的时候,便听到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第8章 顶罪 萧恒微微一怔,眼眸沉了下去。 他继任新皇之后,后宫里的嫔妃加起来没超过十人,但他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崔淑珍。 从北凉回来之后,他一次都没踏足过仁明殿。 萧恒冷笑一声,转身在案桌前坐下:“让她进来。” 崔淑珍一身规规矩矩华丽的正装缓步进入御书房,规规矩矩道:“臣妾见过陛下。” 萧恒看着她那张打扮得端庄典雅的面容,心里一阵犯恶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就是崔淑珍这样表面光鲜亮丽的女人。 殊不知她那张漂亮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何事?”萧恒不想看她那张脸,直接翻开一本没看完的奏折问道。 崔淑珍看到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神色,被气笑了:“陛下是不是忘了还有臣妾这个皇后?” “啪!”萧恒猛地将奏折拍在了案桌上,目光冷冽无比,“你要是不想当这个皇后,朕现在就下诏废了你!” 得寸进尺! 崔淑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缓了片刻之后才一脸讥笑道:“臣妾今日来可不是来和陛下吵架的,臣妾就是想要问问,臣妾这个皇后在后宫还做不做数?” 萧恒皱眉盯着她:“何意?” “有人故意损毁陛下您的御赐之物,该当何罪?”崔淑珍一脸冷笑。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寒意:“少绕圈子!” “昨日陛下派人给秦贵妃送去了不少名贵之物,其中有一尊先皇时期进贡的贡品琉璃珊瑚树被秦贵妃亲手毁损,陛下该如何处置此事?” 萧恒眼眸狠狠一缩,盯着眼前较真的女人:“你就是为了这事来恶心朕的?” 崔淑珍冷笑道:“陛下可以不将臣妾当成皇后,可天下人还认我这个皇后,除非陛下为了护住损毁先皇御赐之物亲手将我废了!” 萧恒冷冷盯着她。 崔淑珍冷冷盯着他:“陛下还想要维持我们俩在天下人面前的关系,最好公正一些。” 说完转身离去。 这一日,秦馨没有等来萧恒,却等到了张成亲自传达的口谕。 “传陛下口谕,贵妃无故损毁御赐之物,故禁足半个月,以儆效尤……” 秦馨脸颊猛抽,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谢陛下宽恕……” 待张成离开之后,殿内传来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和物品砸碎的声响。 后罩房里的秦烟听着香莲悄悄打听到的消息。 “……她将御赐的珊瑚树弄坏了,陛下也只是禁足了半个月,对她也实在太好了……”香莲低声嘀咕道。 她恨不得秦馨因为此事被罢了贵妃的头衔。 秦烟心里无感,微微闭了闭眼。 真好,这倒是可以让她休息至少半个月了。 她肩膀的伤未痊愈,半个月也足够她修养了。 但预想中的清闲并未如愿,而是迎来了新一轮的折磨。 秦烟被人反剪着双手跪在地上,刘氏生生将她的额头猛地砸在地上:“以后见到贵妃娘娘,你必须要下跪磕头,听到没有!” 她的额头被迫在地上砰砰砰砸了数十下,直到一股鲜血流了下来,刘氏才停手。 秦馨坐在前面,脸上带着扭曲的狞笑:“陛下禁了本宫的足,你觉得你就可以躲清闲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朝身边的绿荷望去:“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痛不欲生却浑身毫发不伤的?” 绿荷瞥了一眼额头上流血的秦烟,轻笑一声:“方法多的是,最简单的就是……” 很快,秦烟就看到有人端来了一个针线簸箩,秦馨亲自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眯起眼睛拎起一根细长的针递给了刘氏:“嬷嬷,本宫心慈手软,还是你来吧!” “啊——” 被同样扣住手跪在屋外的香莲,顿时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秦烟凄厉的惨叫声,拼命挣脱了身后宫女的桎梏,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进屋她就看到了秦烟十根手指间全都在细细冒出了鲜血,一旁的刘氏正恶狠狠用针刺向秦烟的指甲。 香莲大叫一声跑过去一把推开面色狰狞的刘氏:“姑娘!” 秦馨皱眉:“既然你这么护主,和你家主子一起受刑吧!” 秦烟却一把推开香莲,猛地在地上使劲磕头:“娘娘,您惩罚我一人便是,饶了香莲吧!” “砰砰”声不绝于耳。 香莲被人揪住头发死死按在地上,就看着秦烟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鲜血不断流了下来,心里狠狠一揪,眼泪无力地往下流。 秦馨看到秦烟那张变形的脸,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漫不经心道:“想要替你这个贱奴赎罪,那好,待会儿你就去主动承认珊瑚树是你打碎的,本宫就放了她!” 仁明殿门口,徐福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秦烟,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绿荷,斜眼冷声道:“这是作甚?” 秦烟跪在地上,声音虚弱无比:“公公,那尊琉璃珊瑚树是婢打碎的,皇后娘娘误会贵妃了。” 此时的秦烟脸上又被涂抹了难看的粉和黑痣,加上她额头上肿的大包和伤口,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徐福看着她,眉头皱了皱:“秦夫人,你难道不知那是御赐之物,怎能肆意破坏?” 陪着秦烟来的绿荷忙陪笑道:“徐公公,那晚贵妃本打算让夫人挑选一两件,可没想到夫人竟红了眼,失控之下损毁了御赐之物,望公公在皇后娘娘面前解释一番……” 徐福冷笑一声,将浮尘往臂上一挥:“解释?既然是犯了错就罪不可恕,故意破坏先皇留下的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绿荷一愣。 秦馨的意思,崔淑珍既然紧盯着她不放,就把秦烟送来给她出气。 大不了挨几十个板子,只要人不死就行。 可没想到皇后的人没见到,这位常伴皇后的大太监一出口就给人定了死罪。 绿荷神色有些犹豫:“徐公公,这、这有些不妥吧,夫人可是贵妃的亲妹妹……” 一直跪在地上的秦烟心里冷笑。 要不是她这具身躯对皇帝还有吸引力,她毫不怀疑秦馨为了自保送她去死。 徐福厉喝道:“来人,将罪人秦氏带下去!” 秦烟被几个太监拖拽着进了仁明殿,绿荷傻眼了想要跟着进去,被徐福一把拦住:“回去告诉你家贵妃,既然她想要大义灭亲,皇后娘娘定会成全,滚!” 绿荷狼狈不堪被赶出了仁明殿,神色焦虑不安,正想要往绮罗殿跑,便看到了远处主路上的明黄鸾轿。 第9章 甘愿受罚 秦烟被人拖拽着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厢房前,被按着跪在了门外的地板上。 厢房里光线暗淡,隐隐透出一缕缕清香,传来一阵阵“叩叩叩”清脆的木鱼声,还有几个低低念诵经文的女声。 大约跪了小半个时辰,秦烟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之际,便看到了一双绣着金色纹样的绣鞋缓步跨出了厢房,很快一块布满了金银暗纹的华丽裙摆遮住了那双精致无比的绣鞋。 “你就是秦烟?”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女音。 徐福道:“还不快拜见皇后娘娘?” 秦烟硬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跪拜下去:“婢秦氏拜见皇后娘娘……” “哟,你的脸怎么了?” 她的下巴忽然被抬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端庄大气的美丽面容。 崔淑珍脸上带着让秦烟久违了的和蔼笑容:“起来吧!” 秦烟身形踉跄起身。 崔淑珍看到她额头上的肿包,又瞥了一眼她鲜血淋漓的十指,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本宫还没问罪呢,何人如此大胆敢对你用刑?” 没等秦烟开口说话,崔淑珍便对徐福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让医女来给她包扎一下伤口,顺便看看被小五射伤的地方……” 秦烟心里微微一惊。 转念一想,崔淑珍乃后宫之主,她什么事情打听不到? 很快便有人来给她上药,额头和十指都包扎好,又给肩膀的伤口换了药。 秦烟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更是惶恐。 崔淑珍却拉着她去了花厅坐下,一脸温和道:“秦夫人你别怕,本宫怎么说也还是一国皇后,只要你说出实情,本宫定会给你做主。” 秦烟心里忐忑不安。 崔皇后当真是要实情吗? 还是…… 她犹豫了片刻道:“娘娘,那尊珊瑚树的确是婢打碎的,婢任由您处置……” 一旁的徐福被气笑了:“秦氏,你可别不知好歹,咱们娘娘可是早就知道你被贵妃磋磨之事,你今日要是还那么蠢替她顶罪,今日可就没法活着离开了……” “徐福,你少吓唬她!”崔淑珍却忙道,“秦夫人,徐福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你别怪他。” 秦烟诚惶诚恐道:“婢不敢!” 徐福恨铁不成钢道:“那你还不说实话!” 崔淑珍瞪了徐福一眼:“行了,你少说两句。” 她看着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的秦烟,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被贵妃捏着了什么把柄?” 秦烟的身子本能颤抖了一下。 崔淑珍和徐福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娘娘,陛下已经到了殿门口了……” 崔淑珍眉头紧蹙,忍不住又打量了眼前的秦烟几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萧恒对秦馨那个贱人已经到了这般爱屋及乌的地步了? 连秦馨都丢出来的棋子,他也要护着。 当看到秦烟那张包扎着纱布憔悴枯黄,满是黑痣的脸,崔淑珍冷笑一声:“陛下既然来了,本宫就去迎接一下。” 但她却吩咐徐福:“带秦夫人去稍作休息。” “是!” 秦烟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 但她觉得萧恒不会为了自己特意来仁明殿,恐怕只是找崔皇后有事。 崔淑珍一脸风轻云淡,摇着团扇缓缓朝前厅走去,就看到了站在前厅脸色铁青的男人。 当她看到低着头缩在张成身后的绿荷,脸上立刻挤出一抹笑容:“陛下这个时候忽然来仁明殿,臣妾都没什么准备呢,要不要留下用晚膳?” 萧恒冷冷盯着她:“人呢?” 崔淑珍不解:“陛下问何人?” “秦氏!”萧恒一看到崔淑珍这张脸,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夜令人作呕的画面,强忍住不适厉声道。 崔淑珍却轻笑一声,转身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陛下还承认臣妾是一国之后吧?臣妾只是对犯错之人稍作惩戒,您就如此兴师动众冲上门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主动跑来认罪的人是贵妃呢!” 绿荷听到这番话,眼皮猛跳。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她:“此事与秦氏无关,你最好放了她!” 崔淑珍一脸惊讶:“哟?瞧瞧臣妾听到了什么?秦夫人自己都承认了,陛下您又从何得知她没犯错?” 萧恒猛地朝身后的绿荷瞪了一眼:“说!” 绿荷一阵头皮发麻,战战兢兢道:“是、是贵妃她打破的珊瑚树,她、她不愿意被禁足才、才怂恿着秦夫人来顶罪……” 崔淑珍一脸惊讶:“哎呀,还有此事啊?” 萧恒看着她一脸做作的模样,冷笑一声:“少在朕面前装满足于,你还能不知道?” 崔淑珍一脸无辜:“臣妾当真不知啊!” “要不,臣妾让秦夫人自己说,珊瑚树究竟是谁打碎的!” “来人,请秦夫人出来。” 萧恒盯着崔淑珍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今日他本不想再插手此事。 为了让崔淑珍收手,他只能蜻蜓点水给秦馨禁了足。 但没想到秦馨竟然直接将秦烟送来顶罪! 他很恼火,秦烟何等无辜,平白无故为了崔淑珍的妒忌遭受大难。 刚才在听到绿荷的话之后,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秦烟跪在地上露出的那截雪白脖颈,一时冲动就冲来了仁明殿。 很快,秦烟被徐福带了出来。 萧恒一看到秦烟额头和手指上包扎的纱布,眼眸瞬间一寒,阴沉沉地望向崔淑珍:“这就是身为一国之后的手段?” 崔淑珍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哟,瞧瞧,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绿荷也没想到,秦烟非但没有遭受酷刑,身上的伤口竟然都被包扎完好。 她猛地一愣,忽然反应到了什么,脸颊猛地抽搐起来。 崔皇后在给她和主子下套! 萧恒正要发怒,就看到面前的秦烟跪了下去:“陛下息怒,婢身上的这些伤口不是皇后娘娘所为……” “你别替她掩饰!” 秦烟忙摇头道:“陛下,您误会娘娘了,刚才娘娘并未对婢动手,反而替婢包扎了伤口,这些伤口是在绮罗殿所伤!” 从刚才她就在思索崔皇后对她说的那些话。 这天下若是还有人的实力超过秦家,眼前的皇后不就是。 若是想要在这吃人的宫里立足,先找到一个靠山再说。 她这会子在赌。 赌萧恒会公平公正对待这件事! 崔淑珍瞥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秦烟依旧低着头,但却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压力越来越沉重。 忽然,她的下巴被人强行抬起,被迫迎上了一双充满了寒意和戾气的眼眸。 第10章 戾气 他眼眸里透出的寒意,让秦烟忍不住浑身一僵。 眼前的男人眯起了眼睛:“哦?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贵妃所为?” 他的声音一改前两夜的温和又体贴,此时在秦烟听来,就像是淬满了冰渣子。 “她自己毁坏了珊瑚树,不仅让你来顶罪,还重伤了你?”萧恒手中的力道忽然加大,眼眸里透出一抹寒光,“所以,今日这出戏,是你和皇后在联手陷害贵妃?” 秦烟的下巴传来一阵阵剧痛,想要张口说话,却被一旁的崔淑珍打断。 “陛下这是何意?”崔淑珍冷笑一声,就像是没看到秦烟此时的境地,反而一直在拱火,“臣妾竟然不知,贵妃在陛下心目中竟没有半点过错?” 她望向萧恒,眉眼间尽是讥讽:“那臣妾是不是该将这皇后之位让出来,让给你这位从来不会犯错的贵妃?” 秦烟觉得自己的下巴骨几乎要被捏爆了,忽然被男人松开了手,跌倒在地。 萧恒一脸戾气死死盯着崔淑珍,又朝秦烟投来一记厌恶之极的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秦烟脊背上全是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没想到,夜晚的萧恒对她温柔无限,可刚才的萧恒就像是要凌迟她的刽子手一般让人恐惧。 夜晚他以为和他同床共枕的是秦馨,他当然是放在心尖上宠爱的。 而她呢?又算什么? 秦烟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自嘲,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崔淑珍瞅了她一眼,冷冷道:“本宫今日的耐心没了,你先回去吧!” 秦烟顿感一阵庆幸,忙躬身:“谢皇后娘娘。” 从仁明殿出来后,秦烟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绮罗殿走去。 沿途看着金明湖那被夕阳映照得无限美好的景色,她只有一个念头。 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姨娘和香莲怎么办? 秦烟抬头望向头顶上方碧蓝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流了下来。 待她孤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绮罗殿方向的时候,站在树荫下的张成忍不住朝身边的男人望去。 萧恒脸色铁青,目光却紧紧盯着刚才那道瘦弱纤细的背影,嘴唇紧闭。 就在刚才,他盯着近在咫尺跪在地上的女人,又看到了她低垂着的脖颈。 雪白纤细的脖颈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没有了夕阳的照射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 他近距离捏住秦烟下巴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些熟悉的香味,很像前几日晚上秦馨身上的味道…… 萧恒抬手望向手指上沾着的黄色粉末,眼神沉了下去。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个年华女子甘愿扮丑? “陛下?” 张成见天色越来越暗,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晚膳您想要去何处用膳?” 萧恒今日原本打算去绮罗殿的,但这么一闹腾,他顿时没有了和秦馨旖旎的心思。 “去琼华殿!” 绮罗殿。 秦馨得知萧恒从仁明殿出来后竟然直接去了琼华殿,气得一脚踹在了正在给她换罗袜的宫女身上! “秦烟那个贱人呢?” 绿荷忙道:“已经回后罩房了……” “啪!”秦馨狠狠朝着她扇了一耳光,“你今日竟敢自作主张,被崔淑珍钻了好大一个空子!” 绿荷自知理亏,只能跪在地上没吭声。 一旁的刘氏借机道:“娘娘,绿荷这人心养大了,都不听您的话了……” 秦馨却冷冷朝她扫了一眼,刘氏忙闭了嘴。 她也清楚,今日之事绿荷并未做错。 若是秦烟真被崔淑珍弄死了,接下来死的就是她了。 这会子顶多落下个苛待庶妹的名声,对于萧恒来说应该无伤大雅。 要不然,他这会子就该来质问她了。 想到这里,秦馨心里松了一口气:“去给我盯紧了秦烟,崔淑珍那边再有人联系她,立刻来报。” 后罩房里,香莲含着泪帮秦烟擦拭身上的冷汗。 秦烟很是庆幸今日的崔皇后未对她动刑,要不然以她此时身上的伤口,不知道该如何瞒得过萧恒。 但一想起刚才他盯着自己那可怕的目光,秦烟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姑娘,我弄疼你了吗?”香莲忍不住道。 秦烟缓缓摇头,在榻上躺下:“没事……” 她此时只想好好休息,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琼华殿。 安怀贞僵硬无比坐在椅子上,不时朝前方的男人望去,欲言又止。 萧恒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晚膳你用完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安怀贞已经陪着他这样发呆了近半个时辰,有些忍不住了。 一旁的宋嬷嬷眼皮猛跳。 萧恒收回目光瞅她一眼:“旁人对朕都求之不得,你倒好,还往外赶朕!” 安怀贞挤出一丝笑意:“那不是担心陛下您对猫毛过敏吗?” 萧恒一来琼华殿,她就得忍痛割爱将小猫们全都关到后院去。 萧恒皱眉道:“你养那么多作甚?” 之前答应让她把小猫带进宫,没想到她偷偷摸摸一养就养了近十只。 安怀贞没好气道:“我成天待在这里,无聊得要命,就只能从这些小猫身上获取快乐。” 萧恒不想和她再谈下去,刚想要起身走,忽然扭头问道:“前日你的猫丢了,是秦氏帮你找回来的?” “是啊!”安怀贞说起这事就一阵光火,“小五怪我说了她干的坏事,有本事冲着我来就好,偏偏要弄死我的猫,要不是秦夫人救了它,我可得伤心死了!”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她:“所以,你昨日特意去绮罗殿见她,为何?” 安怀贞看着他审度自己的目光,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表兄,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一慌乱就会说错话。 宋嬷嬷交代她,万不可让陛下得知秦夫人受伤之事,万一陛下追究起来,依萧蕊的性格还能饶得了秦烟? 萧恒冷冷盯着她:“你慌什么?” 安怀贞自进宫以来向来不站队,和崔淑珍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她应该不是暗中传消息之人。 秦馨打破珊瑚树之事,按理说只有绮罗殿的宫人知晓。 但此事极快就传到了仁明殿,那证明绮罗殿里还是被她悄无声息安插了细作。 萧恒一想到这里,额头就猛地直跳,即刻起身:“去绮罗殿!” 第11章 善意 秦馨也没想到,萧恒竟然又绕回了绮罗殿。 她忙更衣,将全身收拾妥当才来到前厅。 萧恒坐在主位上,眼前的茶水正冒着袅袅雾气,一张俊美的面容若有似无。 秦馨每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陛下……” 她柔柔叫了一声,靠了过去。 以往的时候,萧恒对她的投怀送抱从来不会拒绝,但这一次他却用手臂轻轻扶正了她的肩膀:“好好说话。” 声音不大,但秦馨从他的口气里听到了一抹不悦。 秦馨忍不住红了眼眶:“臣妾知道,皇后一直看我不顺眼,早就想要找机会对付我了……” 萧恒却扭头看着她。 屋子里燃着一股不算清淡的苏和香,眼前的女子也是一脸浓妆,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大晚上的,你为何还化如此厚的妆容?” 秦馨脸色微微一僵,立刻眼神流转,嗔怪道:“得知陛下来绮罗殿,臣妾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萧恒忍不住用手按了按额头:“你喜欢这样的浓香?” 秦馨一愣,有些茫然。 萧恒看着她那遮掩了真实面目的样子,心头不知为何烦躁起来。 “朕来就是问你一件事。” “陛下您说。” “你这绮罗殿里的宫人可都忠诚于你?” 秦馨怔住了,猛地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陛下,难道是皇后她……” 她就纳闷了,她在绮罗殿弄坏了珊瑚树,消息是怎么快速传到崔淑珍的耳朵去的? 崔淑珍悄无声息在绮罗殿安插了细作! 秦馨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那真要如此的话,那秦烟代替她侍寝之事…… 她甚至不敢去想此事暴露出来的后果。 萧恒看着她那惊恐的神色,心里一软,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想必是在过去这三个月朕不在宫里之事,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朕让张成悄悄处理便是。” 他非常不喜欢被崔淑珍监控。 秦馨却脸色僵硬地干笑一声:“谢、谢陛下!” 萧恒起身道:“你脸色不太好,早些休息吧!” 在发现秦烟脸上的小秘密后,他面对着眼前的秦馨,就没了旖旎的心思。 秦馨今晚也没打算留下他,毕竟秦烟浑身伤痕累累,今晚再侍寝的话恐怕要露陷。 秦馨亲自送萧恒到了殿门口,悄声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萧恒微微一愣,朝她的小腹瞥了一眼,轻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那你这几日好生休息,朕就不来打扰你了。” 待他上了鸾轿,看到秦馨转身进了绮罗殿,才收回目光,手指轻轻捻了捻。 指尖传来一阵浓烈的脂粉气息,却没有了他过去两晚闻到的淡香。 反倒是下午的时候,他在仁明殿捏住秦氏下巴的时候,隐约从她身上闻到了几许。 萧恒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秦烟这一次终于得以彻底休息,两日后的清晨香莲叫醒了她:“姑娘醒醒,文渊阁那边的小太监来了。” 秦烟顿感深深的无力。 “好吧,更衣!” 香莲眼眶红通通道:“姑娘,您这是何苦啊?” 秦烟伸手帮她抹去眼泪:“放心,你姑娘我暂时还死不了……我的命硬着呢!” 两刻钟后,秦烟再次跟着刘宝来到了文渊阁。 快到文渊阁的时候,刘宝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就塞给了秦烟一块纸包。 秦烟看到了纸包里的两块白玉糕,诧异不已:“这是……” 刘宝悄声凑到她耳边道:“我哥说了,有人要我好好照顾你的!快吃吧!” 秦烟看着他一脸无邪的样子,心里一软:“姐姐这次没带糖出来,下次我做给你吃。” 刘宝双眼顿时放光:“咦,你会做饴糖?” “我就说上次你给我的粽子糖比别的好吃呢,原来是你自己做的?” 秦烟笑道:“等姐姐有空了,给你多做几样。” “秦烟!” 忽然,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 秦烟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的周兰,忙朝刘宝挤了挤眼色,走了过去。 “周姑姑!” 周兰打量着她,一脸冷笑:“不过伤风而已,竟敢让张公公派人来传话,你还真是搭上了一条好船!” 秦烟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只是没想到帮自己请假之人竟然是张成。 萧恒应该是对她爱屋及乌,担心自己连累秦馨吧…… 周兰走进屋子,扔了一本册子给她:“今日你去二楼核对这册子上面的书籍,按照序号排列整齐,发现有坏掉的书籍要小心取出来,改日修复……” 秦烟一阵惊喜:“多谢周姑姑。” 她很快就找到了整理书籍的要领,将那些带着编号的书籍分门别类归位而已。 “咦,你就是新来的秦女史?”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 秦烟扭头一看,看到了一个二十上下的宫女,但却穿着和周兰一样的女官服饰,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秦烟点点头:“我是,请问你……” “我叫薛月华,是这里的女史……”薛月华很明显是个自来熟,打量了秦烟身上的衣服后皱眉道,“周兰没给你发衣服?” 秦烟有些羞赧:“我、我才来……” 第一天被周兰赶出去,三日后她才来上值,衣服什么的,她都不好意思张口。 薛月华冷笑一声:“周兰那人外强中干,别怕她,待会儿午膳时我帮你要!” 秦烟只当她说玩笑话,却真没想到午膳时,薛月华当着所有文渊阁的女官和宫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周兰,气得周兰差点没和她打起来。 但最终还是帮秦烟争取到了两套干净整洁的女官制服。 秦烟捧着手上的衣服,呆呆地看着薛月华,两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自进宫以来,第一次遇到陌生人如此善待她。 薛月华被吓到了:“你别哭啊!哭啥啊!” 她忙用帕子去擦拭秦烟脸上的眼泪,却不料擦了几下就愣住了。 秦烟忙用手胡乱在脸上涂抹了几下:“我、我失态了……” 她忙用袖子遮住脸庞,跑去后面的隔间,好半晌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恢复了枯黄满是黑痣的模样。 薛月华神色古怪瞅着她:“好端端的漂亮脸蛋,干嘛要弄成黄脸婆?” 第12章 是什么香 秦烟忙四处看看,拉着她走到角落里低声道:“薛女史,你也知道我进宫是因为贵妃,我也不想在宫里惹事,故意弄成这个样子的,劳烦你不要说出去。” 薛月华一听就明白了,翻了个白眼:“是不是你那个嫡姐怕你入了陛下的眼,故意这样的?” 秦烟默默点头。 薛月华也没看清楚她的真实模样,只觉得黄粉下的肌肤很是耀眼雪白,一脸可惜道:“你何苦进宫来呢!” 秦烟苦笑一声,没说话。 薛月华见她眉宇间全是忧愁,便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去把你身上这套老妪衣裙给换了!” 秦烟只好又回去换衣服。 她第一次穿这样正式的女官制服,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 等她将头发也别进了那酷似男冠的发帽里后,她看了一眼隔间里的铜镜。 铜镜里透出一张让她感到陌生的面孔。 忽略那张黯淡无光的脸色不说,她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身不算太合身的制服,竟让她看到了从头顶上方垂下来的一缕光。 无尽黑暗中的一束光。 秦烟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心里竟隐隐升起了一抹希望。 是不是只要她努力,也可以改变未来的命运? 如今她是五品女史,若是有可能熬到二十五岁就可以顺利出宫…… 但,前提是,她不能怀上孩子! 一想到这里,秦烟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秦馨的目的是要她生下萧恒的龙嗣。 秦烟的心头猛地激烈跳动起来。 不不不!她必须要确保姨娘和香莲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做回她自己! “薛女史!” 有人在楼下叫道,打断了她刚刚冒出头的大胆念头。 薛月华便对隔间里的秦烟叫道:“我先下去看看……” 秦烟听到她下楼时发出的声音,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股沉重的颓丧再次深深压住了她。 她暂时没有能力自救,只能先这样吧。 从隔间出来后,秦烟默默走到书架旁,开始整理书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听到身后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秦烟整理着一套竹简,戴上手衣正小心翼翼将被虫子咬坏的竹简取出,按照页面上的序号排列在窗边的案桌上。 她以为是薛月华,便道:“薛女史,这竹简的线被虫子咬坏了,我们是不是要重新修复……”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秦烟也没回头,依旧低着头轻轻用小刷子扫动着竹简上的灰尘。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将她放在一旁的竹简拿了起来。 “哎呀,不要动,已经坏了……”秦烟忙扭头去阻止,却撞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待她退后几许看清楚眼前之人时,顿时大惊失色:“陛、陛下!”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恒看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午膳过后,他有些心神不宁,张成提了一句去消食,他便没坐鸾轿来了金明湖畔。 文渊阁就坐落在金明湖畔,他的脚步又莫名其妙地踏入了这里。 得知秦烟就在二楼,他便悄无声息上来了。 临窗的案桌前,一道纤细娇小的背影正对着他。 萧恒也是第一次看到秦烟换上了宫里女官们特制的服饰。 这套衣裙带有明显的男性特征,连小巧精致的帽子也是仿男子所制。 但穿在女子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透过窗户照射下来的光,他的视线在她匀称的肩膀上划过,划到了她那纤细的盈盈一握的腰肢,再到圆润饱满的臀部…… 在这一刻,萧恒只感到一阵喉咙发紧。 他的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秦馨夜晚在他身下婉转啼哭的声音…… “你的声音……” 萧恒眉头紧皱,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刚才的声音,像极了那晚他失控时发出的惊呼……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两姐妹总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萧恒瞥了一眼她额头上正在恢复的伤痕,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那日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秦烟忙不迭摇头:“娘娘不曾为难婢,多谢陛下!” 萧恒:“谢朕做甚?” “皇后娘娘应该是猜到陛下会去仁明殿的,才没有对婢动刑。”秦烟也早就反应过来了,昨日在仁明殿的那出戏应该是崔淑珍预料到的。 过去三个月中,她在秦馨喜怒无常中听到只言片语,秦馨和崔淑珍不和。 甚至在得知萧恒封秦馨为贵妃之际,崔淑珍甚至动用了崔家的力量暗中阻挠。 崔淑珍好不容易有了收拾秦馨的理由,又岂会如此轻易放过她,甚至还好心让人给她上药。 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从她这里获知秦馨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也是秦烟的生死符,若是被崔淑珍得知,她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能彻底投靠崔淑珍,但她可以用一种迂回的方式让崔淑珍帮自己。 萧恒静静看着始终低着头的女子,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却未能够照进那片耀眼的雪白。 他第一次对这中性的制服感到不喜,竟将那原本可以看到的雪白脖颈遮掩得严丝合缝。 萧恒看着她一头乌黑如云的发髻,忽然弯腰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秦烟被吓得脸色一变。 几日前这人不是还怀疑自己和崔淑珍串通一起诬陷秦馨的吗? 她可记得昨日自己的下巴被他捏得青了一块,现在摸着还疼。 这会子突然凑到她身边来,是要做什么? 萧恒看到秦烟被吓得脸色大变,稍稍往后退开半步:“你害怕朕?” 秦烟:“……不怕。” 才怪! 萧恒此时却如愿以偿闻到了鼻息间传来的淡香,轻轻闭了闭眼:“你用的是什么香?” 秦烟:“……” 萧恒没听到她的回答,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眸。 此时的他眼底一片清明,不带任何情绪注视着秦烟,却让秦烟一阵头皮发麻。 她战战兢兢道:“是、是婢随意合的杂香……”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她脸上的变化:“杂香?” 以秦馨的脾气又怎么可能用乱七八糟的杂香? 眼前的女人究竟在说什么? “秦氏,你敢对朕撒谎?”萧恒语气微变,但一双眼眸却渐渐犀利了起来,宛如深渊寒潭。 第13章 前途无量 秦烟忙道:“那种香是婢的姨娘调制的,前些日子贵妃偶尔闻到了这杂香便喜欢上了,前几日婢便调制了一些给她,但因为宫中有规定,她不能多用来历不明的香……” 萧恒若有所思。 白日里秦馨身子不适,服用汤药便将这淡香给遮掩了过去,到了晚间的帐幔里,她脱去多余的衣裳,那股香味便出来了…… 真是这样? 秦烟硬着头皮瞪大双眼,不敢松懈。 萧恒盯着她那双水眸看了片刻,忽然道:“朕允你调制这种香,但只许给贵妃使用。” “包括你,也不许使用此香!” 那是他晚间拥有的独特香味,岂能和他人分享? 秦烟压根没料到,眼前的男人竟然来这一招! 那是什么杂香啊,明明就是她天生自带的体香! “婢明白!” 秦烟心里气得牙痒痒,但也只好忍气吞声低头道。 萧恒看到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服气,轻笑一声:“朕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要你继续替贵妃调制这种‘杂香’,朕可以允诺你一件事……” 秦烟难以置信,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却听到了他后面的那句话。 “……前提是,此事得贵妃同意方可!” 瞬间,秦烟就像一个饿了许久将死之人,偶尔得到了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喜悦都没来得及消化,却被人告知肉包子里有毒,吃下去立刻肝肠寸断! 萧恒看着眼前女子脸上的细微变化,嘴角微微一咧。 这秦氏,还真不经逗。 有意思。 但看到那双水眸里的低落,萧恒轻咳一声道:“在此期间,朕可以委派一个人帮你。” 秦烟硬着头皮道:“谢陛下……” 但显然声音敷衍了许多。 萧恒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转身离开。 秦烟待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又听到周兰等人恭送的声音,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薛月华神色匆忙跑了上来:“秦女史,你没事吧?” 刚才她们都被周兰叫去干活了,竟不知皇帝悄咪咪地进了文渊阁,还上了二楼。 秦烟忙摇头:“有些害怕……” 薛月华忙安慰道:“别怕,咱们陛下待人可温和了,没你想象的那样可怕。” 温和? 秦烟实在无法将这个词语和萧恒联系在一处。 她对他实在无法生出好感,不敢妄议圣上,只能说他……喜怒无常! “对了,刚才陛下离开前,特意交代了周兰,把刘宝给你了。”薛月华道。 秦烟:“……”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原来萧恒所说的帮手是刘宝? 不过,她对刘宝这个小家伙倒是很喜欢,也是难得和薛月华一样,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之人。 楼下忽然传来周兰厉喝声:“拿了月俸是来聊天的?” 薛月华朝楼下做了个鬼脸。 秦烟一愣。 月俸? 她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小小喜悦,待周兰离开后压低嗓子问道:“薛女史,我一个月能够拿多少月俸?” “你呀,应该和我一样,月俸是二十贯,禄栗十石。”薛月华提起此事就一脸不甘,“我们明明也是圣上的五品女官,却比前堂的男官少十贯钱和十石栗,还被取消了职钱,说是我们住在宫中已经享受了很好的待遇,你说说这公不公平……” 秦烟压根没听进她的牢骚,只觉得头顶上方的那束光越来越明亮了。 每个月二十贯和十石栗,对她和香莲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到时候她和香莲至少能吃口饱饭了…… 薛月华发了一顿牢骚之后忽然道:“秦女史,你大概也瞧不上这点钱吧,毕竟你住在绮罗殿,贵妃那里要什么没有?” 秦烟没吭声,心里却在苦笑。 傍晚时分,秦烟和薛月华走出文渊阁,就看到刘宝在门外守着。 他一看到秦烟出来,一脸欢喜迎了上来:“秦夫人,从今日起刘宝就是你的奴才了,多谢你。” 秦烟有些哭笑不得,用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跟着我未必就轻松……” 难为他了,小小年纪被派了跟着她。 刘宝却扬起脑袋道:“我哥说了,你可是干爹指定的人,跟着你定会前途无量!” 一旁的薛月华“扑哧”一声笑出声:“你这张小嘴可真是挺会说话的,你干爹可是出了名的老油条,谁的好话不说?” 秦烟:“干爹?” “就是张大太监的徒弟冯春,年纪轻轻全凭一张嘴,竟还敢收干儿子了……”薛月华一脸讥笑。 刘宝没理她,紧跟着秦烟走出了文渊阁的大门。 三人走到金明湖畔,薛月华就指着前面岔路道:“秦女史,我就住在北边的储秀宫,等你有空可以去我那坐坐。” 秦烟点头:“一定去。” 她带着刘宝回到绮罗殿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套精致的女官服,才刚刚走进绮罗殿偏殿的后门,一桶冷水就这么迎面浇了上来! “瞧瞧,是咱们的女史回来了!” 一旁传来刘氏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刘宝顿时暴跳如雷:“你们干什么!” 刘氏对刘宝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文渊阁的粗使小太监,抱着双臂冷冷道:“哪里来的小杂种,给我赶出去!” 几个宫女离开就要推搡着刘宝,刘宝大叫一声:“我可是圣上安排侍候秦夫人的,你们敢动我试试!” 刘氏和几个宫女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凭你?” 秦烟却心疼刚刚换上的新制服,伸手抹了一把脸后将刘宝拉到身后冷冷道:“刘嬷嬷,你为难我就罢了,为何为难一个孩子?” 刘氏眯起眼睛恶狠狠盯着她,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要不是你这个妖精挑唆,娘娘又怎么会把我的侄女赶走?“ 秦烟感到莫名其妙:“什么?” 刘氏叉腰怒道:“你少装蒜,要不是你在皇后那边挑拨,娘娘又怎么会怀疑外面来的人?” 就在半个时辰前,秦馨冷酷无情将绮罗殿里新进不到两个月的新人全都赶了出去,其中就有刘氏当初死乞白赖求着进宫的侄女。 秦馨不管刘氏如何求情,只说是因为秦烟的事被人盯上了,她得万般小心,绝不允许新面孔进入绮罗殿。 刘氏便因此恨上了秦烟。 秦烟皱眉,秦馨这是怀疑绮罗殿里进细作了? 崔淑珍安排的人? 第14章 起了一个念头 没等秦烟想明白,绿荷冷着脸过来了:“刘嬷嬷,娘娘让你过去有话要说!” 刘氏顿时偃旗息鼓,狠狠瞪了一眼秦烟,扭头走了。 秦烟带着刘宝回到了后罩房,香莲迎了过来惊呼道:“姑娘,今日又怎么了?” 秦烟苦笑一声:“我没事,你先招待一下刘宝,我去换件衣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屋子,就听到外面的刘宝自来熟地向香莲介绍自己:“我可是冯春公公的干儿子,是陛下亲自赏赐给秦夫人的……” 秦烟听着他话语里的骄傲,抿唇一笑。 很快她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裙出来,立刻将那套女史制服晾晒在了院子里。 好在刚才刘氏让人泼她的是干净的水,要是混合着菜叶子或者油污什么的,那可就难办了。 刘宝环视着后罩房,皱眉道:“秦夫人怎么说也是五品女官,依照宫里的规矩是可以拥有独立小院子的……” 甚至还有小宫女可供使唤。 香莲瞅他一眼:“你不懂……” 在秦馨这里,秦烟啥都不是! 秦烟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出来了,将一样东西递给香莲:“待会儿你去取饭的时候,让她们多添一碗饭,再加一个菜……” 香莲看着掌心里的那只耳坠,鼻息瞬间就酸了:“姑娘,这可是你的嫁妆……” 被秦家人绑来当替身就算了,秦馨对秦烟甚至苛刻到连饭都不给她吃饱。 理由是怕她吃得太饱,生出私心来。 每一次秦烟想要换合适口味的菜,都得悄悄将身上的嫁妆一件件拿去贿赂绮罗殿小厨房里的厨娘。 “快去吧,不能让孩子饿着。”秦烟怕她在刘宝面前又说出什么话来,忙推搡着她去了。 不一会儿,香莲冷着脸提着食盒回来了,一双眼眶顿时就红了。 “太欺负人了!”她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秦烟忙打开食盒,刘宝也凑了过来。 里面是两碗清汤寡水的米糊,半碟子早已发黄的菜叶子,半碟子黑得看不清楚是啥的咸菜。 秦烟顿感一阵尴尬:“不是让你把我的耳坠给黄大娘吗?” “我给了啊,那黄婆子收耳坠倒是挺快,可等到要给我盛饭的时候,她偏又被人叫走了,也不交代一声,其余的婆子又怎么会理我?”香莲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惜了姑娘的耳坠。 秦烟顿感深深的挫败,忙安慰道:“你先别哭,等下个月我发了月俸,她们就不会这么对我们了……” 刘宝却一声不吭将食盒盖了起来,提起来就一溜烟跑了:“你们等我一会儿!” 秦烟都来不及叫住他,又担心他这样跑出去被绮罗殿的人为难,就急忙追了出去。 却不料小家伙个子小,脚下的速度可不慢,等她跑到拐角处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秦烟只好忐忑不安回到了后罩房,好声劝着香莲。 香莲却抱着她哭泣道:“姑娘,我太替你不值了……” 秦烟看着她痛哭的样子,那日在仁明殿崔淑珍所说的话忽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必须要找一个更强大的靠山才行,否则一直呆在这绮罗殿里就只有被人宰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着香莲的脊背:“我会想办法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刘宝又提着食盒回来了。 “秦夫人,香莲姐姐,快来!” 他打开食盒的时候,里面窜出来的香味顿时将情绪低落的两人食欲勾了出来。 里面是两碗热腾腾的汤饼,上面漂浮着肉丝、青菜和鸡蛋,汤汁清淡,但香味却很浓。 “赶紧趁热吃!” 香莲将两碗汤饼端了出来:“刘宝,那你呢?” 刘宝抹了一把油光的下巴,打了个饱嗝:“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作为冯春的干儿子,他和哥哥在宫里可是很吃香的。 刚才他跑去御膳房,御膳房的人一见到他,立刻喜笑颜开给他端来各种好吃的,刘宝压根不愁在宫里吃不饱。 “你说这是御膳房那边做的?”香莲被吓得不敢动筷。 “是啊!”刘宝一脸得意道,“以后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们叫人做。” 秦烟十分羞赧,她大概也知道刘宝今晚送来的这两碗面的含金量。 刘宝两兄弟是冯春的干儿子,冯春又是张成的徒弟,所以御膳房的人看的是张成的面子。 她默默吃完碗里的面条,起身进了屋子翻出包裹里最后的几样首饰,将一只鎏金玉簪取出。 “刘宝,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替我送给你干爹,谢谢他的照顾。”秦烟将那只簪子塞进了刘宝的手里。 刘宝笑嘻嘻道:“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秦烟执意要塞给他。 刘宝只好收下。 他又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 香莲收拾碗筷的时候嘀咕道:“御膳房这么美味的食物,贵妃为何还要自己开小灶?” 那几个厨娘全都是秦家带来的,做的菜哪能和御膳房的人相比? 秦烟脚步一顿。 是啊,为何秦馨自进宫以来就死活要自己开小灶? 一直以来她都在疑惑,秦馨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为何不能侍寝? 起初她以为是秦馨的身子不好,承受不了男女间的那些事。 可直到她受了伤还得小心翼翼侍候萧恒的时候,就觉得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辛苦。 除非,秦馨的病就是带下病,妇人通常易得之病。 难怪她会闻到秦馨身上的药味。 她一直在服用什么药?或者药膳? 所以,这就是秦馨死活坚持要开小灶的原因? 不是为了吃食,而是为了熬药! 什么样的带下病这么见不得光? 秦烟眉头紧锁,待香莲收拾之后拉她进屋,关上了房门低声道:“从明日起,你得去帮我悄悄打听一下……” 香莲听罢有些惊愕。 秦烟将包裹里最后几样首饰全都递给她:“记住,必须要打听到关键的信息!” 她之前一直有些浑浑噩噩,被秦馨折磨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志。 但这会子,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她为何要坐以待毙? 与其等着秦馨将来对她开膛破肚,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绮罗殿寝殿。 刘氏跪在地上,脊背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秦馨一脸阴沉盯着她,忽然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朝她脸上砸了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敢背叛本宫!” 第15章 被诬陷 秦烟并不关心刘氏发生了何事,第二天一早她就去看女官制服是否干透。 幸好她晾晒及时,穿上后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秦烟刚刚收拾完,刘宝就一蹦一蹦跑进来了:“秦夫人,我送你去文渊阁。” 秦烟笑道:“其实你可以在文渊阁等我便是。” 刘宝和他哥哥住在延福宫一侧的偏殿,虽说距离绮罗殿不远,但秦烟还是觉得让他每日折磨来回跑有些于心不忍。 刘宝却一本正经道:“这可是我的职责,夫人您不必劝我!” 干爹告诉他了,让他这段时间一定好好跟着秦夫人…… 秦烟走到文渊阁门口就让刘宝回去了,刘宝约好了下午来接她回去。 上来二楼,秦烟正和薛月华商量着如何修复竹简,就被人叫了下去。 周兰正低头在案桌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道:“你和王女史把这些佛经送到仁明殿去!” 薛月华嘀咕了一声:“怎么叫你去?” 秦烟朝她笑笑,下了楼,当她看到旁边堆得有半人高的佛经,又看了一眼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女史王燕,迟疑道:“就我们俩去吗?” 她们俩都是那种风吹就倒的体型,如何搬得动? 周兰“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毛笔往桌上一掷,柳眉倒竖:“你以为自己是娘娘呢?难不成还得我安排几个公公帮你?” “赶紧去,要是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唯你是问!” 一旁的王燕朝秦烟翻了一个白眼,动手抱了几本就往外走去。 秦烟只好弯腰也抱了几本往外走,周兰又敲敲桌子:“记住啊,辰时四刻必须将所有的佛经都送到仁明殿!” 秦烟忙抬眼朝旁边墙上的西洋钟望去,此时已经快辰时一刻了。 她急忙就又多加了几本放在臂弯里,追着王燕过去了。 可她刚刚走出文渊阁,就看到前面的王燕竟然直接坐在了一株树下不动了。 秦烟看了一眼远处的仁明殿,走过去一趟大约都需要一刻钟,她们得来回两次才能搬得完,还得加快脚步。 秦烟看到王燕那故意避开她的视线,也就没主动上前说话,抱着佛经往仁明殿走去。 “蠢货!” 身后传来一声讥笑。 秦烟没理会继续往前走,半道上竟遇到了不少前往仁明殿的人。 有步行的,也有坐轿的。 走到一半她就看到了秦馨那顶镶嵌着硕大东珠的华丽小轿。 她这才回过神来,今日是十五,是宫中嫔妃们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自从皇太后去了五台山,崔淑珍便免了嫔妃每日来请安,只安排了初一和十五两日请安。 秦馨的轿子过来的时候极为嚣张,几个步行的嫔妃都主动往旁边让开,等着她过去。 秦烟也忙站在路旁低着头等着。 可偏偏秦馨的轿子就在她身边停下了。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掀开了珠帘,秦馨那张浓艳的面容露了出来,似笑非笑朝秦烟望来:“妹妹,你来给皇后娘娘送佛经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将路上的一众人都吸引住了。 众人望向秦烟的神色立刻都变了。 秦烟只感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里,都带着无形的刀剑。 她硬着头皮低声道:“娘娘万福。” 秦馨得意扬扬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故意笑道:“你怕什么?就算你迟了,皇后看在本宫的份上也绝不会为难你的。” 秦烟深吸一口道:“谢娘娘。” 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谁允许你走了?”绿荷忽然拦住了她,“娘娘和你说话,你竟敢不听?” 刚才还想在路上看热闹的一群人,全都低着头忙朝仁明殿赶去。 秦烟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只好转身望向秦馨,面无表情道:“娘娘的话说完了吗?” 秦馨却盯着她若有所思:“你这么积极作甚?难不成想要投靠皇后?” 秦烟:“不敢!” 秦馨却眯起眼睛:“本宫不信!” 她立刻朝绿荷瞥了一眼。 绿荷立刻上前一步将秦烟抱着的佛经上抢了一本扔在了地上,然后拉着秦烟的脚往佛经的封面上踩了几脚。 秦烟目瞪口呆,吓得急忙倒退几步:“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馨朝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竟敢将佛经放在地上践踏,你可知该当何罪?” 秦烟被她的这番操作气得浑身血液沸腾:“是绿荷干的!” 秦馨立刻望向轿子前后的宫人:“谁看到了?” 那些宫人全都摇头:“是秦女史所为!” 秦烟只感到全身发凉。 秦馨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对绿荷道:“走吧,待会儿本宫还得替这罪婢向皇后求情呢!” 一行人呼啦啦离开了。 秦烟看着地上被踩得已经撕裂开的佛经,低头弯腰将佛经捡了起来,眼帘低垂。 “哎呀,你怎么还没到?” 忽然,身后传来王燕的声音。 秦烟红着眼眶朝她望去,就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尚小的小太监,正吭哧吭哧背着佛经过来。 王燕看到她手里满是脚印,封面又破损的佛经,大惊失色:“你这蠢货干什么了?弄坏了佛经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秦烟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她,脑子里乱哄哄地“嗯”了一声。 王燕见她双眼失神,啐了一口:“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待会儿可别连累我啊!” 秦烟看着王燕带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赶去仁明殿,捏了捏冰凉的手指,抱着佛经朝前走去。 进入仁明殿,秦馨等人也早已进入了内殿,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秦烟和王燕都被拦在了内殿外面,有宫女出来将佛经抱进去。 在看到秦烟手上那本破损的佛经时,宫女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秦烟。 秦烟什么都没说,轻轻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内殿传来一阵惊呼声,很快就有宫女出来,将秦烟带了进去。 秦烟被人重重按着跪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崔淑珍。 她受伤的肩膀再次被人用力摁着,伤口裂开,剧烈的疼痛传来,浑身冒出了冷汗。 崔淑珍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秦烟:“说吧,佛经怎么回事?” 秦烟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崔淑珍另一侧的秦馨。 她正一脸无趣看着自己刚刚修好的指甲,朝她投来一记狞笑。 秦烟疼得浑身冒冷汗,缓缓张嘴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惊呼声:“皇后,秦烟肩膀上还有伤呢,你们这是做什么?” 第16章 下了套 安怀贞带着宋嬷嬷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被强行按住的秦烟。 秦馨瞅了她一眼冷笑:“安妃,你又故意迟到!” 安怀贞压根没理她,立刻上前一把推开两个宫女,将秦烟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秦烟满头冷汗,朝她感激一笑:“谢娘娘……” 崔淑珍没好气道:“安妃,你毕竟是大膺的皇妃,能不能有点做皇妃的样子?你可知本宫为何要惩罚她?” 安怀贞面对崔淑珍都理直气壮:“不管秦烟做错了什么,也不能故意让她的伤口雪上加霜吧!” 秦烟有些胆战心惊,安怀贞说话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 崔淑珍沉脸,将声音提高:“她将《楞严经》弄坏了,你说本宫该不该罚她?” 安怀贞一愣,后知后觉看到了被宫女抬在手中的佛经,诧异道:“秦烟,是你弄坏的?” 秦烟看着她满是担心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一片残破的羽毛:“是……” 秦馨极为满意地笑了,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安怀贞厉声道:“我不信!” 安怀贞眯起眼睛盯着她那得意的神色:“是你干的吧,贵妃?” 整个殿内,除了崔淑珍,也只有她敢这般和秦馨说话了。 崔淑珍一脸无奈,揉了揉太阳穴:“安妃,你先闭嘴,让秦女史自己说。” 安怀贞刚要说话,手就被一只纤细的冰凉的手握住了。 扭头就看到了秦烟那双红了眼眶满是哀求的眼神:“多谢娘娘,佛经真的是婢弄坏的……” 秦烟立刻又跪了下去对崔淑珍道:“皇后娘娘,都是婢的错,请娘娘责罚!” 崔淑珍眼眸微微一动,眯起眼睛盯着她:“哦,当真是你干的?” 秦烟看了一眼旁边满脸讥笑的秦馨,重重点了点头:“是!” 崔淑珍冷冷盯着她半晌,笑了起来:“可为何本宫刚才得知,就在仁明殿外面的道上,你和贵妃身边的宫女起了冲突?” 秦烟抬眼朝她望去,终于看懂了眼前女人眼里的深意。 她明明知道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一切真相,却还要故意当众惩罚她! 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她当众和秦馨撕破脸! 秦馨却诧异道:“皇后,您可别肆意污蔑臣妾啊,臣妾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的地盘上动手脚啊!” 崔淑珍冷冷朝她望来:“贵妃,她撕毁佛经是要杀头的,她可是你的庶妹,你不该保她吗?” 秦馨笑了:“臣妾就算想要保她,也得皇后您愿意才行啊!” “若是您一口咬死此事和臣妾有关,那臣妾保她是不是也得被你拉下水?” “放肆!” 徐福厉声道:“敢如此顶撞皇后娘娘,贵妃你可真是大胆!” 秦馨故意抚着胸口娇声道:“徐公公,陛下要是知道您这么大声恐吓我,你可知该当何罪?” 崔淑珍被气笑了:“贵妃的嘴果真是颠倒黑白,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谁这么大本事,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 忽然一道声音从正前方传了过来,众人纷纷起身作揖。 “参见皇上!” …… 崔淑珍也忙起身福身:“陛下怎么来了?” 萧恒刚走进内殿,就看到秦馨红着眼眶朝自己扑了过来:“陛下,徐公公可是好大的威风啊!” 徐福被吓得跪在地上,一张脸抽搐无比。 崔淑珍铁青着脸:“贵妃说话还真是调到黑白!” 萧恒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柔声安慰着秦馨:“好了,朕不是来了吗……” 旁边跪在地上的秦烟听到了头顶上方温柔的男声,身子微微一颤。 他这样的温柔只会给秦馨一人…… 萧恒环视一圈,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秦烟,微微皱眉:“秦女士怎么了?” 好像每一次出事都和她有关。 秦馨这才抹着眼泪,可怜楚楚道:“皇后实在太过分了,她污蔑秦烟弄坏了佛经,还说是我安排她这么做的,陛下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崔淑珍目瞪口呆。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秦馨这贱人给自己下了套! “陛下明鉴,臣妾身为一宫之主,绝不会干这等龌龊之事!”崔淑珍狠狠剜着秦馨,眼里恨不得飞出刀子来! 秦馨却顿时失声哭泣道:“陛下,刚刚连她的宫人都敢教训我呢……她可是皇后啊,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还利用我妹妹的性命来陷害皇后啊?” “刚才发生在外面的事情,那么多姐妹都看到了,都可以为我作证啊!”秦馨红着眼睛哭诉道,“我就是停轿和妹妹说了几句话而已,真要故意安排她毁坏佛经,她们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呀……”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瞧秦馨那副嚣张的气焰,谁敢停下看热闹? 秦烟心里一沉。 秦馨今日似乎是有备而来! 崔淑珍急了:“陛下明鉴,刚才发生之事她们都看到了,臣妾不信她们所有人都会撒谎!” 说完她也立刻跪了下去。 见状,屋子里的一众人也纷纷下跪,除了依然窝在萧恒怀里的秦馨。 “陛下明鉴,刚刚嫔妾看到贵妃娘娘和秦女史说话,我们谁也不敢留下,更没看到后面发生之事啊!” 一个脸庞圆润的女子怯生生开口说话了。 “是啊,皇后娘娘,我们当真没看到啊!” …… 她们没看到刚才发生之事,为何要被皇后拉着当靶子得罪贵妃? 秦馨却哭得越发厉害:“陛下,难不成我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为了让皇后难堪害我的庶妹?她可是我的亲妹妹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崔淑珍见状,心里一沉。 果然,萧恒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道:“都起来吧!” 崔淑珍被人搀扶起来,脸色苍白。 萧恒冷冷看着她:“皇后,朕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若是让朕看到你不择手段污蔑陷害他人,朕绝不会手软!” 崔淑珍摇摇欲坠。 萧恒将秦馨扶正,柔声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多在殿里休息,晚些朕去看你……” 秦馨这才破涕为笑,满怀感激:“谢陛下……” 萧恒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立在屋子里的一众女人,二话没说就准备离开。 “陛下留步!”崔淑珍忽然厉声叫道。 萧恒转身面色冰凉:“你还有话?” 崔淑珍指着地上的佛经,面露冷笑:“陛下,一码归一码,今日秦女史损毁佛经是事实,此事陛下若不秉公处理,待太后娘娘回宫,臣妾定当如实汇报!” 第17章 如何处置 秦烟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她被秦馨拿着当刀狠狠给崔淑珍来了一刀,她又岂会放过自己? 她的身子陡然一紧,双手紧紧捏了起来。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崔淑珍半晌:“皇后想要如何处置?”、 崔淑珍脸上露出了一抹扭曲的狞笑:“自然是处死!” “不行!”秦馨失声道,急忙对萧恒道,“陛下,妹妹定是不小心弄坏的,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秦烟瞥了一眼满脸焦色的秦馨,心里却冷笑不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自己多姐妹情深呢? 萧恒这一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秦馨的紧张,神色微微一顿。 她当真那么爱护自己的庶妹? 可为何前几次却是她亲手将秦烟推到了危险的边缘? 他的目光朝跪在地上的秦烟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秦烟嘴角泛起的一抹嘲讽。 秦馨却又扑到了他身边,一脸楚楚可怜的神色:“陛下,妹妹当真不是故意的,希望陛下能开恩,免了她的死罪,就、就打几十个板子吧!” 此话一出,连崔淑珍都愣住了,屋子里的嫔妃们神色都惊愕不已。 “你疯了吧?几十个板子下去,和处死她有什么区别?”安怀贞忍不住惊呼起来,“宫里能够熬过三十个板子还能活着的人有几个?” 秦烟这才反应过来,秦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饶她! 秦馨却撅着嘴望向萧恒,轻声道:“我知道陛下有办法的……” 她此时的表情十分可爱俏丽,压根不像是在讨论一个人生死之事。 萧恒的眼眸微微一眯,转而望向崔淑珍:“这样可行?” 崔淑珍一怔,继而咬牙切齿道:“自然是可行,但臣妾来选择执行之人……” “够了!”萧恒忽然厉声道,“你和贵妃两人斗法,何必连累无辜之人?” 此话一出,不仅崔淑珍懵了,连秦馨的脸色也变了,刚才那故意扮俏的表情变得啼笑皆非。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冰凉刺骨。 萧恒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整个内殿之人,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自始至终跪在地上的女人:“秦女史,如今朕在这里,你且说实话,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毁坏佛经?” 秦烟抬起头来,迎上了一双深邃又犀利的眼眸。 被这双兵刃般的眼眸盯着,秦烟心头浮现出一抹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他当真能为自己做主? 如果这样的话,她若说出实情,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但…… 很快,姨娘被秦家人绑走的情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秦烟的眼眸狠狠一缩,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低声应道:“是、是婢弄坏的……” 一旁的安怀贞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此时的情形,瞎子都能看出她是被人当了筏子! “既然如此……”萧恒看着眼前女人眼神的变化,露出一抹冷笑,“直接赐毒酒吧!”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崔淑珍面无表情,秦馨的脸颊却猛烈抽搐起来。 她原本打算今日之事当众给崔淑珍一个下马威,顺便狠狠教训一下秦烟。 打板子只要安排好人,只会伤皮肉不会死人。 秦烟竟敢和崔淑珍私底下接触,至少要她躺半个月! 可如今萧恒竟然辖制赐毒酒,这想要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秦馨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脸哀求望向萧恒:“陛下,不能饶恕她吗?” 萧恒冷冷盯着她:“那你说,刚才在外面,谁弄坏佛经的?” 秦馨的眼皮跳了又跳,脸色苍白不已,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刚才不过在和自己演戏罢了…… 她狠狠咬了咬牙:“是绿荷!” “扑通”一声,一直站在后面的绿荷猛地跪在了秦馨身边,“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奴婢自小就跟着您,您的那些事……” “啪!”秦馨反手一耳光狠狠甩在绿荷的脸上,“你给本宫闭嘴!” “刚才分明是你妒嫉妹妹当了女史才故意陷害她的,你要是想要好生上路,你的家人本宫定会好好安置!” 此话一出,绿荷一张不男不女的脸顿时僵了,半晌之后她垂下眼帘,深深朝着秦馨磕头:“望娘娘说话算话!” 她咬牙对着萧恒抬头:“陛下,损毁佛经之人是奴婢!” 萧恒面无表情道:“张成!” “老奴在!”张成立刻端着一只酒杯走了进来,递到了绿荷的嘴边。 绿荷一张脸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望向秦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就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紧接着,她很快就开始抽搐,七窍流血。 内殿的嫔妃们全都避开了眼神,秦馨更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秦烟却紧紧盯着绿荷的一举一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半晌之后,她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既然无罪,还跪着作甚?” 秦烟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又撞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 此时这双眼眸里的寒意消散了不少,令她意外的竟多了几丝暖意。 但很快这份暖意被打破,秦馨猛地扑进了萧恒的怀里失声大哭:“陛下……” 萧恒有些恼怒,刚想要推开她,却又朝秦烟看了一眼。 在看到她立刻收回目光,面色冷冷站起身时,伸手在秦馨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别哭了,朕会给你挑选更好的。” 说完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内殿的众人如释重负。 秦烟有些头重脚轻走出仁明殿的时候,身后窜过来一个人,一把拉着她往旁边靠了靠,压低嗓子道:“所以,刚才秦馨分明就想要拿你开刀?” 秦烟看着安怀贞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苦笑一声,声音轻飘飘:“都已经结束了,你就别管了。” 安怀贞却恼怒道:“你说今日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遇到你来送佛经,我却被耽搁了没和你遇上?要是我和你一路过来,秦馨又怎么敢耍这些手段?” 秦烟眼眸一缩。 终于明白了。 周兰是秦馨的人。 琼华殿里同样也有她的人。 她立刻凑到安怀贞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安怀贞的脸颊跳了几下,继而明白了:“好啊,吃里扒外的东西,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一顿!” “秦女史请留步!”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神色威严的中年宫女大步走来:“皇后娘娘请你去内殿说话!” 第18章 刘宝不见了 安怀贞诧异:“事情都结束了,怎么还要找她?” 那宫女面无表情道:“此事和安妃娘娘无关!” 秦烟忙对安怀贞道:“多谢娘娘,我先去了。” 她忙走到那宫女身边低头道:“姑姑请带路。” 宫女冷哼一声,带着她朝后方走去。 再次来到了第一次的那座佛堂前,秦烟又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阵阵木鱼声和念诵声。 上一次是跪着,这一次是站着,依旧等了大半个时辰,里面才停止。 崔淑珍终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冷冷盯着秦烟,忽然笑了:“你今日也看到了,秦馨根本没把你当什么妹妹!” 秦烟低头:“婢不敢妄言。” “只不过本宫还是很疑惑,她让人陷害你的时候没把你当妹妹,可听说你要被处死的时候又紧张得要死要活,这究竟是为何?” 崔淑珍抬手将秦烟的下巴抬了起来,目光冷冷盯着她:“本宫只想知道,秦馨是如何说服你对她忠心耿耿的像一条狗?” 秦烟看着眼前女人的双眸,忽然发现她的眼神有点像刚才的男人,冷酷无情但却带着一丝不易捉摸的古怪。 她深吸一口气:“娘娘想要知道什么?” “关于秦馨的一切!”崔淑珍松开了她的下巴,从旁边的宫女手里递给她一份小册子,“你自己看看吧!” 秦烟翻看了册子,目光一凝,接着又翻开第二页、第三页…… “这全是秦馨三个月前进宫时带进宫里的各种药材,她禀给内务府的理由是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她需要她的家厨来给她做药膳……”崔淑珍紧紧盯着秦烟,“你既然是她庶妹,该知道此事吧?” 秦烟摇头:“我从小就和姨娘被送到江南,前不久才来京城,我不知此事。” 崔淑珍眯起眼睛笑了:“哦?你自小长在江南,秦家也从来不会管你姨娘和你的生活,为何今年秦馨会如此‘姐妹情深’把你带进宫?” 秦烟只感到一阵手脚冰凉,脸色却淡定从容:“我夫婿在新婚时病故了,我举目无亲只能投奔她。” “你姨娘呢?”崔淑珍又问,“你不是该和你姨娘相依为命,为何丢下你姨娘进宫?” “我姨娘病重需要花大量的银子,我没能力负担……”秦烟低下头,声音哽咽起来。 崔淑珍一脸不解:“那秦馨花银子把你带进宫来,就为了一个五品的女史之位?” 她盯着秦烟那张脸眯起了眼睛。 这确实很是古怪。 若秦家为了巩固秦馨的贵妃之位,送一个如花似玉的庶女进宫,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让萧恒看上眼啊。 但眼前的秦烟长得并不如人意,还被秦馨藏得死死,究竟为何? 秦烟红着眼眶道:“我只知道贵妃身有疾病,但是什么病我当真不知。” “我平时在绮罗殿的行动范围都是在偏殿的后罩房,正殿的大部分地方我都不被允许进入。” “在绮罗殿里,我的自由还不如文渊阁。” 崔淑珍若有所思,又盯着秦烟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红着眼睛哽咽便有些心烦:“行了,这册子你拿去,若是有机会去她的厨房里找找,她究竟在喝什么药!” 秦烟如释重负,忙不迭道:“婢定会帮娘娘打听清楚!” 崔淑珍总算是心情舒坦了一些,没好气道:“今日为避免你回去被她察觉,本宫还是会给你一点教训的。” 秦烟顶着一张红肿的脸颊回到文渊阁的时候,周兰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捂住嘴唇笑道:“哎哟喂,我还以为秦女史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没想到是这个赏赐啊?” 秦烟直接忽略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上了二楼。 薛月华迎了上来,一脸担心:“刚才可吓死我了,王燕跑回来说你要被杀头了……幸好只是被打了脸,人没事就好!” 说完她忙给秦烟端来洗脸水,又用药膏给她擦脸。 秦烟却笑着拒绝:“没事,我待会儿回绮罗殿再上药……” 本就是要给秦馨看的,这会子上了药消了肿,她可不就白挨打了? 薛月华一脸同情,见四下无人压低嗓子道:“今日是周兰使坏,平日送佛经什么的都是安排小太监去的……” “我知道。”秦烟面无表情,坐下继续开始干活。 薛月华一把抢过她的手衣:“今日你九死一生,魂都吓没了吧?别干了,休息休息。” 秦烟依了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问道:“今日你见过刘宝了吗?”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小刘宝在她被周兰驱使着去仁明殿的时候就不见了。 要不然他一定会跟着她一起去仁明殿,说不定就没有刚才那些事了。 她刚才回到文渊阁也没见他在院子里玩蟋蟀啊。 薛月华一愣:“是啊,今早他送你来了之后,不是应该呆在院子里的?我也没见到他。” 秦烟脸色一白,急忙起身跑下楼。 周兰看到她神色匆匆刚想要张口询问,就听到秦烟在四处打听:“你们今早有没有看到刘宝?” “没瞧见!” …… 周兰撇撇嘴。 秦烟忽然转身朝她望来,直直走了过来:“周姑姑,刘宝人呢?” 周兰一阵心慌,装模作样抬头望向其他人:“小刘宝?你们谁见过?” 秦烟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她,提高了声调:“周兰,刘宝人呢?” “啪!”周兰猛地一砸桌子,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对我说话?” 薛月华从二楼栏杆探出头来:“周兰,你和咱们都一样是五品女官,真想要嚣张你得爬到四品才行,你以为你谁呢?” 周兰的脸色变了又变,指了指薛月华:“你少管闲事!” “她可是贵妃的亲妹妹,你想要拿捏她,还得贵妃同意才行吧!”薛月华一脸讥讽肤。 周兰却轻哼一声,不屑一顾对秦烟道:“若你真得贵妃青睐,至于来文渊阁干这活儿?” 秦烟一直盯着她,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一双眼眸深深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一遍,刘宝在哪儿?” 周兰被吓到了。 她脸颊抽搐不已,声音有些哆嗦道:“在、在后院杂房……” 第19章 斩断了翅膀 秦烟立刻转身就往后院跑去。 堆放着各种杂物的院子里,其中一间厢房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秦烟看着门上一把铁锁,急忙四下张望,从旁边找来一柄斧头,狠狠地朝着铁锁砸去! “哐啷”几声,铁锁掉落在地,秦烟推门跑了进去。 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刘宝小小的身子被人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抹布,一看到秦烟,一张小脸顿时委屈极了,眼泪“啪嗒啪嗒”就这么掉了下来。 秦烟忙过去给他松了绑,将他背在背上走出了屋子。 门外的薛月华和王燕等人,还有周兰都赶了过来。 秦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兰:“你到底是不是人?” 今日设局害她就罢了,刘宝这么小,将他绑着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压根没管他的死活。 周兰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却在看到秦烟那双红了的眼睛之后,嘴巴嗫嚅了几下,没敢说出话来。 秦烟背着刘宝走出文渊阁,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扭头问道:“刘宝,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刘宝有气无力指了指南边:“靠近宁华门的凝辉殿。” 秦烟不知凝辉殿在哪儿,顺着刘宝指的方向朝南边的宁华门方向走去,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一道宫门,门口有侍卫守着。 秦烟看着眼前的宫门,轻声道:“这里出去是不是就可以到外边了?” 刘宝摇摇脑袋:“哪啊?这里是后宫宁华门,出去是殿中省和六部,是陛下办公的地方,要出真正的皇宫还早呢……” 秦烟心里燃起的一点火星瞬间熄灭了。 她身上没有牙牌,连这道连接前殿的宫门都出不去。 刘宝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座宫殿:“我和我哥就住这里……” 秦烟看到凝辉殿门口车来车往,人头攒动。 刘宝从她背上溜了下来,朝着殿门口跑去,边跑边叫:“哥!哥!” 秦烟就看到正在指挥着几辆车马的一个太监扭头看来,大步走了过来。 他和刘宝有几分相似,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秦烟看着这两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太监,不知为何鼻息一酸。 这样的两兄弟若是在民间,一定过得很好,可偏偏却都被净身在这深宫里再也无法出去。 “哥,她就是秦女史。”刘宝气呼呼道,“我可告诉你啊,今日那个周兰老太婆竟然让人把我绑了扔到了杂房里,水都没喝一口,还是秦女史把我救出来的!” 刘真忙对秦烟抱拳:“多谢女史。” 秦烟忙道:“不用谢,这两日刘宝可是帮了我不少,我还得感谢他呢。” “你赶紧给他洗洗,弄些吃的给他,我先走了。” 待她的身影走远了,刘真皱眉望向刘宝:“你在文渊阁好好的,怎么就被周兰给抓了?” 刘宝摇头:“我不知道……” 刘真带着他往回走时:“干爹那日叫你去说了些什么?” 刘宝眼珠子转了转:“没、没说啥!” 这可是干爹交给他的秘密任务,他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亲哥也不行。 秦烟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车声,立刻往旁边让去。 一辆宫中特有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车帘被掀开,露出了里面一张俊美年轻的脸庞。 秦烟无意朝那张脸瞥了一眼,立刻收回了视线。 待马车继续往前行进之后,她猛地站住了脚步。 怎么是他! 她呆呆地望向远去的马车,心里波涛起伏。 对了,他当年告诉她,他姓崔! 这后宫里姓崔的,除了崔皇后,还有谁? 秦烟顿感一阵无力感袭来,双腿竟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这位女官,你没事吧?”旁边经过的两个小太监见状,将她搀扶了起来。 秦烟道谢后,咬牙往前走去。 午时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晒得人头皮发烫,但秦烟却觉得浑身一阵冰凉刺骨。 失魂落魄回到绮罗殿时,香莲扑了上来,抱住她就大声哭了起来:“姑娘,要不咱俩一块儿死了算了!” 姑娘这每一步都是在尖刀上走路啊! 今日差点就被赐了毒酒…… 秦烟有气无力道:“扶我进去躺一会儿……” 她只感到浑身无力,小腹坠胀得厉害,双腿间好像湿了…… 果不其然,她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一片红色痕印落在了制服后面。 来癸水了。 秦烟顿感一阵庆幸。 还好没怀上! 秦烟在床上躺了半日,也没见秦馨派人过来找茬。 昏睡起来之后,香莲才悄悄告诉她:“姑娘,刘婆子投井死了……” 秦烟脑子嗡嗡作响,半晌后回过神来:“谁?刘嬷嬷?” “就是她!”香莲撇撇嘴,“那日她不是故意泼你一身水吗?结果当晚就被贵妃叫去狠狠教训了一顿,第二天一大早人就投井了,说是受不了贵妃的羞辱自尽的……” 香莲说到这里,一脸不解:“贵妃当时既是替你出气,为何今日又让绿荷诬陷你?害得你差点……” 她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秦烟却冷笑一声:“刘氏自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估计和绮罗殿的消息传到仁明殿有关。 秦馨这人心狠手辣,就算身边最亲近之人,一旦发现有二心,绝不轻饶。 这下好了,秦馨身边这两个为虎作伥的伥鬼都死了,她还能依靠谁做尽坏事? 报应是不是到了? 秦烟望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沉默不语。 “姑娘,你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小米粥?”香莲道,“刚才我亲自跑去厨房,缠着黄大娘给我熬的。” “好!”秦烟心里觉得有些痛快,接过碗吃了起来。 前殿寝殿。 秦馨一张脸阴沉沉的,盯着下面跪了几排的宫女。 刘氏被她弄死了,绿荷也被赐了毒酒。 如今的她就像是被斩断了两只翅膀的鸟,再也飞不起来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忽然,有人来报:“娘娘,镇远侯夫人送来的帖子,想要面见娘娘!” 秦馨如梦初醒般,顿时一脸惊喜:“快!立刻派人接母亲进宫!” 延福宫。 萧恒盯着手中的奏折,半晌没看进去一个字。 直到一旁的张成走过来轻声禀告:“陛下,贵妃娘娘今晚将镇远侯夫人请进宫了。” 萧恒的思绪收了回来,嘀咕了一声:“她为何一点没反应?” 张成:“……?” 萧恒想起白日秦烟望向他的眼神,他在秦馨又一次投怀送抱的时候特意伸手抚了抚她,可是秦烟却面无表情,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爱慕,没有敬畏,更没有任何妒嫉之色。 萧恒在那一刻甚至有了错觉,难道他这样的年轻帝王,都没能入得了她的眼? 第20章 主母张氏 张氏看着坐在身边哭哭啼啼的秦馨,目光冷冷朝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射去:“你们先出去!” 屋子里的宫女如释重负,无声退出。 待房门被关上,门外的一个面色威严的婆子冷冷道:“都守在外头去。” 那些宫女立刻退出去几长远。 张氏这才收回目光冷声道:“除了刘氏和绿荷,知道实情的人还有多少?” 秦馨止住哭泣:“啊?” 但她看到母亲投来冷冷的目光,头皮一阵发麻道:“还、还有四五个,都是府里带来的老人。” “你确定那四五人不会走漏消息?”、 秦馨忙摇头:“应该不会……” “应该?”张氏冷笑不已,“那刘氏呢?她死乞白赖求你让她侄女进了宫,却吃里扒外给外人传递消息!” 秦馨忙解释:“刘氏的侄女并不知情,刘氏她虽收了她侄女的钱,也没敢透露秦烟之事。” 幸好那小刘氏只是被安排在外院,并不知道内情,但珊瑚树之事的确是她偷偷给仁明殿送的消息。 张成派人查出了小刘氏,交给秦馨自己处理。 秦馨立刻将她和几个后面进宫的裙带关系全都送出了宫,交给张氏秘密“处理”了。 张氏眯起眼睛盯着女儿,半晌之后道:“你的身子何时能调理好?” 秦馨顿时一阵心虚,垂下头一声不吭。 张氏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用的废物!” “你可知北凉已经送了三位公主来大膺和亲?” 秦馨猛地抬头:“啊?” “蠢货!”张氏狠狠闭了闭眼,“估计下个月人就到大膺,到时候陛下会从中挑选一位进宫。” 秦馨一脸不屑:“那又如何?北凉那种莽荒之地能有什么美人?” 张氏:“……” 好想一巴掌呼过去! “就算北凉送来的是一位母夜叉,她也将会是后宫四大妃位之一!” 秦馨瞪大了眼睛:“那又如何?我可是除了皇后在后宫里地位最高之人!” “倘若陛下封她为皇贵妃呢?” 多了一个“皇”,地位就不一样了。 “绝不可能!”秦馨斩钉截铁道,“陛下不是那种人!” 自从萧恒登基之后,除了潜邸的老人,就多了三个昔日先帝众臣家的女眷,好几次大臣提议选秀都被拒绝了。 而且放眼整个京城,相貌能够和她秦馨比肩的没有几个,除了那个贱人…… 一想到这里,秦馨心头就一阵烦躁。 三年前,萧恒本就是把她当成了秦烟才对她一往情深的…… “你倒是挺高看自个儿的!”张氏一脸讥讽。 秦馨一脸恼怒:“母亲到底是啥意思?” 张氏冷冷道:“你就准备一直让她代替你侍候陛下?” “如今他没来几次,若是次数一多,你觉得他不会起疑?” “你别以为自己能够将此事瞒得天衣无缝,那贱人如今又去了文渊阁当女官,你就能断定她日后不会起异心?” “她敢!” 张氏一脸嘲讽道:“想要在这后宫立足,你必须要靠自己!” 秦馨脸色顿时一慌,急忙一把抓住张氏的手道:“母亲,您帮我去找的那位女神医如今在何处?” 张氏的脸色沉了沉:“我派人去打听了,这位清虚上人如今四处云游,有人在钱塘遇到了她和弟子,但我派人过去的时候,她们师徒又离开了,好像是朝着京城方向来了,到时候我会派人盯着。” 秦馨顿感一阵庆幸:“她来了京城就好了。” “可我听说是京城中的贵人秘密请她,若是宫中之人,你觉得会是谁?”张氏却意味深长看着她。 秦馨头皮一紧,脸色大变:“难道是崔……” 崔淑珍那个贱人? “不一定!但你务必要加倍小心!”张氏冷冷道,“我会想办法将知情人全都换走,给你换上我的人。” 秦馨忽然想到了什么:“那贱人身边还有一个叫香莲的贱奴知道这事!” 张氏眼皮都没抬:“处理掉,安排另外的人给她。” “可那贱人护那贱奴护得紧呢,女儿有时候拿捏她时就是用这贱奴的性命要挟。”秦馨又道。 张氏:“那就割了她舌头,让她无法说话。” “好!” “还有这,你让那贱人服下……”张氏缓缓解开衣襟,从里衣内层里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纸包,包得严严实实地递给她。 “这是何物?” “绝子药!” 秦馨脸颊抽搐,低声道:“可是当初您不是要她替我生孩子的?” 张氏一脸狞笑:“你现在别看小贱人听你的话,她若当真怀上了,指不定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和你闹,你说到时候她真将真相告诉陛下,你觉得男人到时候会念你的旧情还是她和肚子的里龙嗣?” 秦馨脸色一僵。 “况且,你以为的旧情本就是当年那个贱人帮你得到的!” 秦馨脸色苍白无比,眼里浮出一抹怒意。 是啊,当初正是因为萧恒认错了人,才会误以为她才是那个衣不解带照顾他的温柔女子,才会对她一往情深的…… 该死的贱人,凭什么她能得到萧恒的爱? “可万一我……生不出来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清虚上人能够妙手回春,甚至可以帮助天生石女生孩子,你这又算什么?”张氏说到这里皱眉道,“当初我就不该手软饶了绿荷那个贱婢,竟然帮你瞒着此事导致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也不会让你到现在都无法人事……” 秦馨一脸懊悔。 张氏看着她,心头一软,拉着她的手道:“每日的补血汤药还喝着吗?你成日淋漓不断,定是要及时补充气血的。” 翌日清晨,秦烟起床时才听说昨晚张氏连夜进了宫,最近几日竟宿在了绮罗殿。 她听到香莲提起此事的时候,眼皮猛烈地跳动起来。 秦馨年纪轻轻心狠手辣,基本上都是源自张氏的“言传身授”。 在她看来,张氏就是导致她和姨娘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 她才是那个让秦烟母女心存畏惧之人。 果不其然,吃过早膳,秦馨就派了一个宫女过来,通知秦烟,让她下午从文渊阁回来后去前殿拜见主母。 秦烟的眼皮跳得越发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临走前对香莲道:“今日你找机会躲开夫人,让她的人找不到你,等我回来再说。” 香莲忙安慰:“姑娘别担心,她大不了就打我一顿,难不成她还敢在天子脚下对我下毒手不成?” 不一会儿,刘宝按时来接秦烟,秦烟想了想对刘宝道:“刘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21章 故人 秦烟准时抵达了文渊阁,周兰依旧坐在前面的案桌上,只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周围的宫人都忍不住朝她望来,神色都带着揣摩。 秦烟视而不见,径直上了楼。 薛月华诧异道:“你不好好歇着,今日怎么来了?” 秦烟笑道:“我又没啥事……” 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手衣开始修复竹简。 薛月华在她身边,朝她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压低嗓子道:“你真没事?你那位贵妃姐姐没为难你?” 出了昨日仁明殿的事,后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在贵妃那里是个什么处境了。 秦烟淡淡一笑:“不过是在她手里讨生活罢了……” 薛月华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身上穿着和大家相同的制服,但那窈窕有致的身段却将这死气沉沉的制服穿出了一种妖娆魅惑。 她露在袖子外面的皮肤在光线照射下莹白透亮,像是上等的汝窑白瓷。 除了那张特意涂抹着黄色粉末的脸蛋,秦烟整个人都透出一抹婉约温柔的美丽。 薛月华忍不住嘀咕一声:“你这样,或许真能当得了娘娘……” “啪嗒!”秦烟手里的一只竹简掉落在地,她慌忙弯腰去捡。 “薛女史,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她只淡淡说了一句,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竹简书架前,小心检查着念旧失修的竹简。 薛月华见她如此,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烟心里有些乱,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翻看着需要修复的竹简。 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四个篆体刻写的吊牌。 那是被塞在书架最里侧的一个竹简包裹。 秦烟心里猛地一动。 她回头瞥了一眼薛月华。 她正在低头修复竹简,没注意到这边。 秦烟心跳加快,慢慢走了过去,将身体挡在了外面,轻轻打开了那个被挤压得几乎变形的包裹,看到了里面散乱成一团的竹简。 她小心翼翼抽出其中一片竹简,仔细看着上面露出来的字迹。 薛月华将一册竹简重新用油线穿好后,才抬头朝秦烟望去:“秦女史,咱们这里破损的竹简不少呢,你就别再找了……” 秦烟在书架的角落里应了一声:“哦,好的,我就整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便出来了,坐在薛月华对面帮她继续给竹简穿线。 御书房后的清辉殿。 临水的阁内,一座棋盘的两端,分别坐着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萧恒一身藏青色锦袍,暗金线绣的云纹,在水光反射下,透出丝丝缕缕的光。 他此时低头盯着棋盘,神色温和的就像是烟雨蒙蒙的江南,让人看不透内里。 坐在他对面的崔文锦则眉头紧锁,一张俊美的面容上全是愁绪:“陛下,你这……” 他分明已经向高人请教了不少高超的棋技,接连几日都来找萧恒对弈,却都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萧恒眉毛一挑:“怎么?还不认输?” 崔文锦一脸无趣:“早知道我就把那位高人给请进宫了……”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朝对面的萧恒看了一眼:“陛下可知我所说的高人是谁?” 萧恒一脸漠不关心的神色:“朕不想知道……” 崔文锦一噎,却立刻道:“这位高人可很是仰慕陛下啊!” 萧恒缓缓抬眼朝他望来。 目光射来之际,崔文锦忽然间有些心虚。 “文锦,朕可不喜欢你也变得和前堂的那些老狐狸一样!”萧恒冷笑一声。 崔文锦忙道:“你可别误会……我可不给你推荐什么美人,她真的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啪!”的一声,萧恒手中的棋子扔在了玉石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崔文锦感觉到对面的男人有些怒了,急忙道:“她是清虚上人的大弟子,是位出家人!” 萧恒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哦?” 清虚上人不日就会抵达京城,太后也正从五台山往京城赶。 “人是太后请来的。”萧恒神色淡淡道,“朕不会太过干涉。” 崔文锦道:“我说的是如玉,是清虚上人最年幼的弟子,你可知我今日棋艺大增可是她教授的……” 萧恒一脸讥笑:“看来并不怎么样!” 崔文锦一脸无语:“你可知这位如玉是何人?她……可是曾阁老的孙女!” 萧恒眼眸一缩:“曾千钰?她还活着?” 崔文锦看到他的反应,立刻笑了:“终于有反应了?曾阁老当年若是不出事,如今的皇后可是她啊,哪里轮得到我嫡姐?” 萧恒的神色百味杂陈,脸色最终沉了下去。 崔文锦见状,忙后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算我没说!” 半晌之后,萧恒问道:“她人在何处?” 崔文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就暂住在云福客栈。” 萧恒抬眼朝他望去。 崔文锦忙解释:“我邀请她住去崔府,可她说自己是出家人,死活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要等师父来了之后就随着她进宫面圣,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陛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崔文锦调侃道。 萧恒看着他,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对了,我今日进宫时怎么听说昨日我姐又闹事了?” 萧恒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问问她自己?” “哎哟,我这……她怎么也是我嫡姐,母亲命我进宫来看她,她却啥也不和我说,我只能来问你了!” “她又想对贵妃出手!” 崔文锦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开始默默收棋,忽然抬眼朝对面的男人望去:“子书,你当真爱她?” 萧恒抬起头来。 崔文锦这一次胆大包天叫的是他的字,但也代表他是以挚友的身份和他说话。 “此事还需多问?” 崔文锦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 他最近去了一趟江南,发现了一些端倪,似乎萧恒认错人了…… 而且江南出事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此事就算他翻出来,萧恒也未必相信…… 萧恒瞅了他好几眼:“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我、我就是觉得你让贵妃进宫,有些欠考虑……”崔文锦道。 “哦!是不是当年让她嫁给你,就是考虑周全?”萧恒忽然冷笑道。 第22章 珍贵的古籍 崔文锦立刻往后跪在了地上:“臣不敢!三年前臣也没有这般心思……” 当初那姑娘就将他当成了萧恒,但他却知道萧恒的心思,万不敢对那姑娘有半点心思。 “知道就好!”萧恒冷声道,“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可是……”崔文锦很想说当年萧恒或许认错了人,但此时他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能将话咽了下去。 傍晚时分,秦烟是最后一个走出文渊阁的。 刘宝在外面看到她就跑了过来:“夫人,咱们走!” 秦烟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心里一阵发软。 若是将来她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么可爱? 回到绮罗宫,秦烟目送着刘宝离开,才转身回了后院。 香莲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秦烟,总算没看到她身上有伤,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将她带进屋子,低声道:“姑娘,今日有个叫陈扬的公公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的脸蛋微微一红。 “他说自己是凝辉殿的人,是刘宝哥哥的好友,今日受了刘宝的委托,故意来绮罗宫的……”香莲红着脸道,“那会子宫里的人都瞧见了,他还主动打招呼。” 秦烟点点头:“很好!” 香莲咬了咬嘴唇道:“可是陈公公离开后,宫里的人说了好些闲话,说我、我……” 什么对食的,实在太难听。 她的脸蛋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秦烟笑了笑:“这就是我想要让她们知道的效果,你别当真。” 本就是要让绮罗宫的人知道,香莲除了自己还认识这宫里其他的人。 凝辉殿可是管辖整个大内进出车马的重要部门,那里的太监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张氏母女若是聪明,得掂量一下此事的分量。 果然,在得知陈扬光明正大来找香莲的时候,张氏立刻就打消了想要找机会割掉香莲舌头的念头。 “为何不能动那个贱婢?”秦馨一脸不屑,“一个对食的太监而已,他还敢闹到陛下那里去?” 张氏冷冷道:“凝辉殿的太监,你觉得你能掌控?” 秦馨皱眉,眼里冒出一股戾气,立刻朝着外面吼道:“秦烟那贱人呢,不是说让她下值后立刻来拜见夫人?” 外面的宫女立刻派人去了。 不一会儿,秦烟已经换回了之前老气横秋的衣裳,低着头进来了。 “夫人!” 她只淡淡看了张氏一眼,就福了福身。 身后一个宫女忽然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到娘娘必须下跪!” 秦烟忍住疼痛,对着秦馨拜了拜:“娘娘!” 秦馨这才满意地笑了:“怎么?不甘心跪我?” “要怪就怪你命贱!这一辈子从贱人的肚子里出来,就只能一辈子当下贱之人!”秦馨一想到萧恒为了她毒死了绿荷,恨不得此刻就扒了她的皮。 张氏皱眉朝秦馨看了一眼:“贵妃!” 她千叮咛万嘱咐,进了宫就必须要有贵妃的样子,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肆无忌惮了。 毕竟在这深不可测的后宫,稍不谨慎行事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这一次秦馨一气之下踹坏了珊瑚树,差点闹出大事。 秦馨一双淬了毒般的眼睛狠狠剜了秦烟一眼:“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下贱的贱人!” “你若是再敢动什么心思,我就把你姨娘卖到北凉,用铁链拴在马厩里日日夜夜被那些肮脏的马奴糟蹋!到时候想死都死不了!” 秦烟的牙齿紧紧咬住,咬得牙床都渗出了鲜血,却生生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婢不敢!” “滚出去!” 秦烟从地上起身,脸色苍白出去了。 张氏瞥了一眼满脸怨恨的秦馨:“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这如何能让陛下的心留在你这里?” 萧恒喜欢的明明就是三年前秦烟那样温婉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秦馨花了三年时间学习江南女子的温柔,却只是学了皮毛,骨子里还是嚣张跋扈。 秦馨没好气道:“那我小时候的时候,你怎么没让人教我?” 张氏被噎了一下。 谁又知道当今圣上喜欢温柔的女子? 秦烟回到了后罩房,让香莲在外面候着把门关上,才小心翼翼将之前藏在腰间的数片竹简抽了出来,摆在了床上。 在看到“千金翼方”四个字的时候,她当时心都差点跳出喉咙了。 没想到失传了数百年的医药古籍,竟然被人漫不经心扔在了皇宫文渊阁的书架里积灰,还任由这些无价之宝慢慢变坏。 她今日只敢悄悄塞在了腰间带出来十几片竹简,待慢慢再将其余的竹简带出来,将上面的内容誊抄出来,再将竹简放回文渊阁,她就能够慢慢学习这来之不易的古籍了。 要是师父知道了她得到了《千金翼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秦烟想到这里,神色有些暗淡。 师父当年在钱塘待了半年,她也有这个机会跟着她学了半年的医学,但半年之后师父便离开了,并且不许自己说出去向她学医的过往。 就此,她就再也没有了师父的消息…… 秦烟点亮了烛光,将那十几片竹简小心擦拭干净,开始誊抄上面的内容。 待抄完之后,她便开始认真研读。 忽然,秦烟微微皱眉,急忙起身将枕头下的一本册子翻看。 这是皇后给她的,是秦馨带进宫的所有药材的名单。 《千金翼方》里面大多数都是关于妇科方面的医理知识和一些失传的药方,她想要试着能不能依照册子里这数百种药材里,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香莲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秦烟依旧在翻看那本册子。 “姑娘,天色晚了,要不你洗洗睡吧……”香莲打着哈欠道。 秦烟让她上了门闩:“你先休息,我再看会儿……” 香莲却要等她,但后来实在熬不住了睡着了。 秦烟却挑着蜡烛,揉了揉眼睛继续翻看册子上面的药材,并且将上面关于妇科的所有药材全都重新誊抄了下来。 秦馨还是很谨慎的,这数百种药材大多数都是用来瞒天过海的,就算皇后让太医院的人去看也看不出里面其实掺着妇科用药。 翌日清晨,秦烟将已经誊抄好的竹简藏在腰间,带回了文渊阁。 待午时,她让薛月华先下去吃饭,自己便趁着没人在缓缓解开腰带,将里面的竹简取出,又将十几片新的竹简塞进了香莲为她准备好的腰袋里。 正解开衣裳弄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不去吃饭,躲在这里作甚?” 第23章 为何进宫 秦烟手中的竹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自己则浑身僵硬。 萧恒! 他大中午不在自己的御书房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萧恒皱眉看着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秦烟:“刚才薛女史说你还在忙着,为何不去吃饭?” 秦烟心头慌乱不已,手忙脚乱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竹简,却踩到了刚刚解开还未来得及系上的衣带,整个人就这么倒栽葱一般惊叫着朝后倒去! “啊——” 她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叫,还以为自己会和地板来一个亲密接触。 可没想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忽然抱住了她,就如同前些日子的晚上抱住她一样…… 萧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伸手过去,一把就搂住了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秦烟的后背紧紧被他抱住,甚至能够感受到身后男人身体上熟悉的体温和那优雅的龙涎香。 她浑身一僵,手脚有些发软,却未发觉那女史的外衣在她跌落之际就滑到了脚边。 她身上仅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就这么被萧恒抱在了怀里。 萧恒在这一刻,心头猛地一震。 为何她的身体抱着如此熟悉? 尤其那纤细的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那不经意碰到的柔软…… 还有那让他曾经沉醉不已的淡香。 此时的秦烟身上没有了外衣的束缚,那股淡淡的体香就这么丝丝缕缕钻进了他的鼻息。 萧恒在这一刻有些失了神,不仅没松开手臂,反而将怀里的女人搂得靠自己更近一些,身体的某个部位也起了变化。 “陛、陛下……” 秦烟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 萧恒这才如梦初醒。 怀里的女子不是秦馨,而是秦烟! 他忙松了手,退开几步。 秦烟这才慌乱地将地上的外衣捡起往身上裹。 她没敢回头,就想等着身后的男人赶紧离开。 可她等了几许也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低头道:“陛下恕罪……” 萧恒却紧紧盯着她:“你可知欺君该当何罪?” 秦烟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尤其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体那里起了变化…… 他定是猜到了什么…… 一时间,秦烟只感到一阵可怕的灭顶之灾即将降临,身体冰凉地跪地磕头:“婢、婢不是故意的,陛下开恩……” 萧恒看着她被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眼眸眯了眯:“既然知罪,又为何还敢用香?” 秦烟:“……” 香?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嘴唇嗫嚅道:“婢、婢……” 她该如何解释,那股体香是她身体里自然有的,让她如何不用? 萧恒盯着秦烟那如云般的发髻:“抬起头来!” 秦烟身子哆嗦不已,只得缓缓将头抬了起来,迎向那双犀利又深邃的眼眸。 虽是午时,书架藏在深处,两人身边却是一片黑沉沉。 萧恒却在这一片暗沉中看到了那双晶莹的水眸。 那双水眸里包含着浓浓的恐惧和担心,眉宇间有种让他熟悉的温婉怯弱,但却又带着一股风流,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秦烟胆战心惊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背着光站在那里,阴影遮挡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秦烟心头慌得不行。 忽然,萧恒大步上前,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秦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另一只手抽出了袖间的一块帕子往她脸上擦去。 秦烟慌了神,刚想要抬手阻止,就听到男人近在咫尺沉声道:“还想要瞒着朕?” 她顿时一个哆嗦,不敢动弹。 很快,萧恒将她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去了七八分,露出了下面莹白的肌肤和精致立体的五官。 黑暗中,眼前的面容如同一块刚刚被雕琢出来的璞玉,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他最后将秦烟的嘴唇擦干净,手指不经意地触碰了她那饱满圆润的唇珠。 秦烟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不已,一双水眸越发可怜楚楚,我见犹怜。 萧恒轻笑一声:“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 此时近距离靠近她,他越发嗅到了她身上那独特的香味。 他用手指轻轻捻着她那光洁细腻的肌肤:“你怕朕?” 秦烟牙齿几乎都在打架:“不、不怕……” 萧恒被她这副样子给气笑了:“朕又这么让你害怕的?” 不过这几日他也想过,在钟粹宫她差点就要死在他手里,她能不怕? 在这后宫里,她就像是一只孤立无助的小兔子,任凭谁都可以置她于死地,她能不怕? 萧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朕那日没想赐你毒酒……” 说到这里,他觉得很不对劲。 他堂堂大膺帝王,何必向一个女官解释什么? 但看到眼前那如同兔子般惊慌失措的眼眸,他换了一种说法:“你可知当初朕为何那么及时赶到钟粹宫?” 虽说刘宝被人关了起来,但钟粹宫里有他的人,他自然会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之事。 秦烟一愣,忙道:“谢陛下救命之恩……” 萧恒见她还是保持着疏离的态度,不由松了手:“贵妃既然待你如此,你何必进宫?” 秦烟的眼泪顿时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很想大声说,我不想进宫! 可谁让她遇到了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女! 萧恒深深盯着她:“你有何苦衷,可以告诉朕。”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秦烟是秦馨的庶妹,还是个望门寡。 他怎么能对秦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在这一刻,秦烟几乎想要将实情脱口而出。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堂堂大膺的帝王! 只有他可以压过秦馨解救自己! 但,秦馨却是他的心上人! 他会相信自己,还是信他所爱之人? 秦烟不敢赌,她自己可以死,但却不敢拿姨娘的一生来赌。 她害怕姨娘被扔到北凉,成为牲畜一般的人…… 她不敢! 半晌之后,秦烟生生忍住要落下的眼泪,垂下了眼帘:“因姨娘病重需要银子,贵妃给了婢进宫赚银子的机会……” 萧恒眯起了眼睛:“你姨娘的病需要多少银子?秦家连这点银子都没有?” 秦烟顿时一怔,忙道:“陛下,这是婢求来的机会,婢和姨娘早就和秦家没有了关系,他们不给银子也理所应当,进宫当真是婢恳请贵妃给婢的机会啊……” 萧恒不再说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今日起,你去朕的御书房任职!” 第24章 去御书房 当秦烟低着头跟着萧恒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脸上再次抹上了乱七八糟的粉末。 以周兰为首等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对贵妃到了这般爱屋及乌的地步,连秦烟这种丑八怪的寡妇都要带到御书房去任职。 心里无论再诧异和不解,但谁也没那个胆子当面质疑。 只有薛月华忍不住朝秦烟瞥了几眼。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事不多又不偷懒的同袍,才相处几日就又分别了,好伤感。 秦烟低着头跟在萧恒身后,刚走出文渊阁,忽然怯生生道:“陛下……” 萧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双眼眸静静看着她。 她刚才张皇失措之余,竟然没忘记又往自己脸上涂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婢、婢想向文渊阁借一套竹简……”秦烟一双水眸可怜巴巴看着他,满是哀求。 萧恒朝身边的张成看了一眼。 张成立刻满脸堆笑道:“秦女史想借任何书籍都没问题,周女史!” 秦烟顿时满脸欢喜,急忙跑回去填写借阅册子。 萧恒本可以直接离开,张成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却发现皇帝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站在了树下等待。 这可是破天荒从未有过之事! 秦烟很快便将《千金翼方》用包裹包了跑了出来,十分意外地看着站在不远处树下的男人。 阳光斜斜从树梢投下点点碎金般的光,在大膺最尊贵的男人脸上洒下点点金斑,矜贵无比。 秦烟抱紧了怀里的竹简朝他走了过去。 萧恒看着她一脸乖巧跟上,转身离去。 看上去乖巧,实则不然。 许多事还得慢慢验证才行。 秦烟就这么迈着小碎步跟在张成等人身后,来到了御书房。 她被萧恒指定去御书房上值之事,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什么?”秦馨一张脸扭曲之极,气急败坏砸碎了一只上等的青花瓷。 一旁的张氏立刻呵斥:“贵妃!” 立刻有宫人进来收拾残局,秦馨的眼眸里顿时冒出了一股股怒火。 “来人,将香莲那个贱婢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之前对秦烟那个贱人的警告,她竟丝毫没放在心上。 竟敢如此忤逆她! 那她就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立刻有宫女去了后院,但很快就回来了。 “娘娘……就、就在刚才,张公公命人将香莲带走了……”来禀告的宫女忐忑不安,生怕被秦馨迁怒。 秦馨果然抬脚就将那宫女踹翻在地,发出一声怒吼:“贱人!” 张氏冷着脸起身一把将她拉住:“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为了一个贱人要和陛下闹翻?” “彻底闹翻了,谁也别想好过!” 秦馨渐渐冷静了下来,失声哭道:“娘,我该怎么办啊?” 张氏铁青着脸安抚着秦馨:“你别想太多,若陛下当真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岂会只让她在御书房当女史?” 秦馨一愣。 萧恒可是帝王,他若看上了谁,直接册封就是了,何必绕着圈子让那贱人去御书房上值。 “你就是这点不好,容易激动!”张氏用帕子给秦馨擦拭眼泪,“只要那贱人一日没被陛下看上,你这贵妃的位置谁也不能撼动。” “可为何陛下跑去文渊阁把她带走了?” 张氏一脸冷笑:“这你都不清楚?文渊阁那边定是有皇后的人在!” 秦馨渐渐冷静了下来。 周兰是崔淑珍的一条狗,但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日她就间接让人暗中给周兰送了些银子,她就屁颠屁颠临时安排了秦烟去了钟粹宫。 想到这里,秦馨的眉头皱了起来:“陛下是在保护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何德何能?”张氏冷笑,“陛下定是爱屋及乌,为了你罢了。” 秦馨愣住了。 为了她? “你那日为了那个贱人连绿荷都舍了出去,陛下是看在眼里的。”张氏慢条斯理喝着茶,“所以这会子你若是闹腾,之前的戏都白演了。” 秦馨一脸不甘心。 御书房侧殿藏书阁,秦烟带着香莲整理着并不杂乱的各种书籍。 香莲一脸忐忑低声道:“姑娘,你说今日咱们回去,她会不会……” 秦烟立刻轻咳一声。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刘宝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秦夫人,我来给你打下手啦!” 秦烟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谢谢你了!” 她觉得自己能够被萧恒关注,多半是因为小家伙的缘故。 毕竟,他可算是张成的干孙子。 很快,秦烟就熟悉了御书房的一切事宜。 萧恒早朝散朝之后,多半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 主殿是他和各大臣们商议要事的地方,那里除了张成和另外两个太监,其余的人都不许进入。 外殿有三间皇帝私人的藏书阁,还有两间小书房。 内殿里有皇帝休息的地方,里面花园池塘假山样样俱全,临水还有专门下棋品茗的几间水榭。 秦烟三人被分配在外殿的藏书阁,干着和在文渊阁一样的活儿。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破旧的书籍需要修缮,所有典籍全都保存得崭新整洁。 他们只需要每日收拾打扫干净即可。 傍晚回到绮罗宫的时候,秦烟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但整个绮罗宫很是平静,她和香莲从后门回到住处的时候,前殿也没传来动静。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饭后,秦烟再次伏在榻上仔细地誊抄着来之不易的《千金翼方》。 可是没想到才抄了不到两页,前殿那边来人了:“陛下来了,夫人赶紧准备。” 秦烟眼皮猛跳。 她的癸水才来,这可如何是好? 但此时来通知的宫女早已换人,不再是以前刘氏那几个熟悉的人了。 秦烟也知道,眼前这个叫秋芬的宫女是张氏带来的。 而且,似乎从张氏进宫之后,私底下联系她的人只有这个秋芬。 她的神色有些发窘,忙低头走到秋芬身边压低嗓子道:“我、我来癸水了……” 秋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凉:“这事你自己解决!” 说完转身走了。 前殿,萧恒看着满脸堆笑的张氏母女,淡淡道:“夫人若觉得绮罗宫好住,多住几日便可。” 张氏忙道:“谢陛下开恩,这几日看到贵妃身子渐渐恢复,臣妇也该告辞了。” 萧恒笑道:“不忙,明日一早再出宫也不迟。” 张氏还是坚持要告辞,在晚膳后就匆匆出宫了。 萧恒看着秦馨脸上复杂的神色,轻笑一声:“朕算了算,你的日子结束了吧,那就早些歇息吧!” 第25章 他就是个傻子 秦馨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急忙垂下了眼帘装作羞涩状,娇声道:“陛下……” 萧恒听到这一声撒娇,眉头不易察觉皱了皱。 他该早察觉眼前的女子的不对劲了。 秦馨装模作样羞涩了一番,待萧恒去沐浴之际,脸色沉了下去。 萧恒沐浴之后走进了秦馨那宽敞的寝殿,在隔间后看到了垂下的厚厚的帐幔和昏暗的烛光。 之前他未注意过这些细节,如今想起来真觉得自己蠢。 萧恒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眸里闪出一道寒光。 见过欺君的,没见过如此胆大的。 帐幔里的秦烟有些紧张。 她今日的癸水量还是很多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侍寝。 但如今骑虎难下,她待会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随着男人的脚步慢慢靠近,秦烟越发紧张起来。 帐幔被慢慢掀开,萧恒看着里面朦朦胧胧出现的人影,嘴角泛起一抹讥讽。 秦烟小心翼翼靠了过去,轻声道:“陛下,臣妾替您更衣……” 之前也是这样,萧恒坐在床沿之际,她就会从背后帮他解开衣襟。 但这一次,她跪坐在床沿里,却看到男人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在昏暗的光线中紧紧盯着她。 那眼神就仿若在打量一只待宰羔羊的狼。 秦烟莫名打了个寒战。 此时她的妆容和秦馨平日里的浓妆相差无几,又是在这看不清楚的环境中,几乎没人会认出她来。 但秦烟此时被那双带着不明的眼眸盯着,觉得脊背发凉。 好在萧恒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几瞬,背对着她在床沿上坐下。 秦烟小心翼翼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手指探到了他的胸前,刚要解开,忽然就被男人伸出的手一把拉住了。 “爱妃的手怎么了?” 秦烟心头一慌,本能就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根本就拽不动。 她忽然冷静下来,指甲的伤口很细,当时痛得死去活来但没出几日就恢复了,她在害怕什么? 见她忽然放松,萧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朕记得刚才用晚膳的时候,你的指甲没这么平……” 秦烟身子一僵。 没错,秦馨的指甲可是留得很长,而且每日都得花时间让宫女用蔻丹给她画指甲。 之前萧恒夜宿时,根本不会注意她手指的细节,今日怎么忽然关注起手指来了? 秦烟心头一慌,忙道:“就是、就是担心指甲太长会伤了陛下……” 萧恒背对着她,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秦烟手指颤抖着将他身上的寝衣褪下,还没来得及将衣裳放在旁边,身子忽然被人一拉一拽,整个人就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萧恒依旧还是坐在床沿边,双手紧紧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低头打量着她。 秦烟一头乌发散落下来,瀑布般的青丝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 萧恒伸手轻轻捋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看到了那张美得惊人的面容。 他心里冷笑不已。 难怪她们如此胆大,这样浓艳的妆容下,任凭谁都会认错人。 不,在没有看到秦烟真面目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这鱼目混珠的把戏。 秦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男人一手在把玩她的发丝,一手却加大了力道掐住她的腰肢,痛得她倒抽冷气。 忽然,她的身子被带着往里一送,紧接着男人的身体压了下来,就这么将她压在身下,近距离紧紧盯着她。 秦烟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她今日绝对不能同房! 必须得想办法! 但萧恒却没继续下一步的动作,而是伸手朝她的脸颊摸去。 “朕竟不知爱妃晚间入侵还会有这般妆容?”萧恒故作调侃道,“不会难受?” 秦烟噎了一下,努力从脸上挤出笑意:“不、不会的……” 萧恒眯起了眼睛,手指沿着她的额头慢慢往下,顺着高挺纤细的鼻梁,最终停在了那红润的唇珠上。 多熟悉的感觉,他竟然是个傻子! 尤其她身子里散发的这股独特的香气,此时在褪去衣裳之后越发浓郁。 这哪里是什么合的杂香,分明是她的体香! 秦烟想起白日他在文渊阁触摸自己嘴唇时的情形,整个身子僵硬得几乎要崩溃。 难不成,他、他发现了? 萧恒看到了身下女子眼底浮出的浓浓的恐惧,眼眸一沉,手继续往下,顺着她那纤细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再到那雪白细腻又柔软的一处,然后重重一捏。 秦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一声。 实在太疼了! 萧恒却像是没听到,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 看似男女间情动的小动作,却让秦烟难受至极。 他今日很不对劲,手劲太大了! 很快,萧恒的手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正要伸手探进那丝绸亵裤,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抓住了。 “陛、陛下……”秦烟慌乱无比,奋力用双手抓住他那不规矩的手,“今、今日臣妾的身子还有些不适……” 萧恒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神色慌乱的女子:“你的小日子不是已经过了?” “可、可是因为最近几日气血有些不足,所以还、还没完……”秦烟硬着头皮,满脸燥色。 萧恒心里冷笑,脸上却平静无波:“那为何刚才你不说清楚?” 秦烟无话可说,她只能腆着脸豁出去了,起身凑到萧恒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恒的眼眸狠狠一缩,低头看着她。 秦烟难为情地低下头,低声道:“陛下如此厚爱,臣妾总不能将陛下拱手送人……” 依秦馨的性格,也万不会将已经来到绮罗宫的男人往外推。 秦烟的眼帘半垂,长如羽翼的睫毛不断颤抖着,在她晶莹雪白的肌肤下投出一道阴影,魅惑无边。 萧恒见状,想起了她平日里那伪装成丑妇的模样,心里忽然一阵烦躁,刚想要起身离开,就感觉到一双纤细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某处部位。 萧恒眼眸猛地一缩,身体瞬间起了变化。 紧接着他就看到她俯下身去…… 他的眼眸一暗,声音也变得暗哑无比:“你确定要这么做?” 秦烟无法回答他,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今晚,她必须要让萧恒满意而归,否则明日等待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秦馨今晚没敢躲在对面的耳房,因为她发现张成竟带了四五个太监守在了寝宫一侧,她根本不敢轻易现身。 身边的秋芬轻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秦馨一双眼睛怨毒无比狠狠盯着那依旧亮着烛光的寝殿,转身离去。 秦烟一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身边的男人早已离去,帐幔里充斥着龙涎香和石楠花般的气息。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 帐外传来秋芬低低的声音:“夫人,该起了。” 第26章 故意找茬 秦烟再次回到了她和香莲居住的后罩房,浑身疲惫地擦洗着身子。 昨晚两人虽然没有实质性同房,但萧恒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印。 而且这一次似乎来得比以前更为猛烈和凶残。 甚至,他在动情之际竟然一口咬住了她的锁骨,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香莲看着她身上的痕印,眼眶又红了。 “别作声,待会儿咱们还得去御书房上值呢。”秦烟忙胡乱擦洗了身子,换上女官制服。 香莲也被安排到了御书房,同样也穿上了女官的服饰。 两人从绮罗宫后门出来的时候,刘宝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递给她们俩一人一个纸包。 打开之后,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羊肉馒头,个头有人拳头大小,两人足够吃了。 香莲忍不住摸了摸刘宝的小脑袋:“你可真是咱们的福星啊。” 刘宝却眼巴巴看着秦烟:“夫人,你上次答应我的饴糖呢?” 秦烟笑了:“行,等我领了俸禄就给你做。” 上次给小家伙的粽子糖还是她去小厨房打下手的时候顺便帮忙做的。 在萧恒去北凉的这三个月里,秦馨觉得她和香莲吃白食,每日都会将她们俩当粗使丫头使唤。 绮罗宫里的什么杂活她们没干过? 可如今她成了御书房的女官,小厨房自然是不会去了,也没有食材供她使用。 她只能在发了月俸之后想办法贿赂一下厨房里的婆子,偷偷给小刘宝做一些。 刘宝高兴极了:“那太好了!” 三人来到御书房的时候,金銮殿那边还未散朝。 他们顺着前殿走到了藏书阁,开始了一天的打扫。 辰时一刻,散朝了。 秦烟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动静。 萧恒在卯时就去上早朝,辰时回到御书房,开始批奏折。 早膳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送到了上房。 萧恒看了一眼摆在案桌前方的早膳,忽然问:“秦女史来了吗?” 张成忙道:“已经在藏书阁里开始打扫了。” “让她来侍候朕!” 张成惊愕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昨日主子就跑去文渊阁把人带来御书房,今日又让她来服侍用膳? 这、这、这…… 张成脑子里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听到龙椅上的男人又道:“算了,今日让她先歇息吧……” 昨晚他心里带着怨气,还是将她折腾得不轻。 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才放过她…… 张成一阵莫名,却不敢言语。 秦烟在藏书阁里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脑子里却浮现出昨晚萧恒那恶狼般的行径,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就纳闷,萧恒在后宫除了秦馨还有近十位嫔妃,一个月若是公平一些的话,也轮不到她这般辛苦啊。 尤其她还来了癸水,浑身本就腰酸腹痛,昨晚生生用手和……服侍了他大半晚上,今日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香莲看出了她的疲惫,忙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姑娘你歇着吧,我来。” 秦烟就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她就这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萧恒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窗边闭眼沉睡的女子。 香莲和刘宝早在萧恒进来之际,就被张成默默挥手退出了藏书阁。 萧恒慢慢朝秦烟走去。 她脸上依旧涂抹着那难看的粉渍,故意用炭笔点的黑痣十分醒目。 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无法在后宫能入得了眼的女子。 但那露在袖子外面的手和耳后的雪白,却暴露了她真实的肌肤模样。 萧恒神色复杂注视着她。 昨晚他能够感受到她硬着头皮取悦自己的方式是多么令她难堪。 尤其她用上了秦楼楚馆里妓子用的方法,才让他恼火不已,带着怒气继续折腾她…… 可现在再看到她,他心里却又升起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怜还是同情? 不! 他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绪。 秦氏姐妹用这样的方法糊弄他,他岂能就这么轻易赐死她们? 如此欺君,他得让秦家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尤其是秦烟! 她有何苦衷?不可以向他禀告? 他是堂堂大膺天子,有什么事不能替她做主? 可偏偏她蠢得竟然甘愿被秦馨利用。 萧恒眼底的戾气再次渐渐升温,走到了秦烟身边,用脚踹了一下她身下的椅子。 秦烟猛地惊醒,看到眼前的男人之后,吓得急忙跪了下去:“陛、陛下恕罪……” 她竟在上值的时候睡着了,那俩家伙怎么也不叫醒她? 萧恒看着如鹌鹑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烟,心里的戾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朕让你来御书房,是让你来睡觉的?”他冷冷道。 秦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轻声道:“婢知罪。” “知罪?” 萧恒却弯腰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脸上带着一抹戏谑:“朕倒是觉得你胆子不小!明知故犯!” 秦烟慌了:“不是的,婢、婢不敢……” “那为何在此地睡觉?难不成绮罗宫那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萧恒冷笑道。 秦烟脸颊抽搐了几下。 她很是佩服眼前的男人。 两人同样折腾了大半晚上,他还去上了早朝,却神采奕奕,自己却蔫了吧唧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 萧恒及时捕捉到了她眼里的一丝大胆的神情,嘴角微微一咧:“若是绮罗宫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也可以求朕安排你来御书房住。” 秦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多谢陛下,婢在绮罗宫住得很好,就不打扰陛下了。” 萧恒静静看着她,没吭声。 秦烟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她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婢、婢是贵妃带进宫的,自然是要和贵妃住在一处……” “住在一处?”萧恒似笑非笑盯着她,“难不成你还替贵妃做些什么重要之事?” 秦烟:“……”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努力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不、不知道陛下在说何事?” 萧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脸厌恶道:“你就非得往脸上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恶心朕?” 秦烟大惊失色:“婢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秦烟忙道:“婢这样也是自保……” 在这深不可测的后宫中,她那张脸蛋一旦出现在大众面前,且不说秦馨,恐怕都会招来无尽的麻烦和灾祸。 萧恒若有所思:“你似乎对朕的后宫很是不满?” 秦烟:“……” 有完没完? 她觉得今日的萧恒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故意找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张成的声音:“陛下,五公主求见。” 第27章 求人 萧恒皱了皱眉,松开了手,掏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粉末,冷冷道:“朕不管你在绮罗宫如何扮作小丑,但在御书房,你最好让朕看得顺眼!” 说完拂袖而去。 秦烟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 香莲忙跑了进来:“姑娘,你没事吧?” 秦烟却在琢磨,如何让自己的容貌既看起来没那么丑,又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御书房。 萧恒皱眉看着下面双眼放光,掩饰不住兴奋的萧蕊:“你刚才说什么?” 站在前方的萧蕊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美丽,一张和萧恒相似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温柔。 萧蕊忙道:“皇兄,郑旭是不是回来了?”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她:“老五,郑家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当驸马的!” 萧蕊脸色一僵,撅起小嘴:“这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只要您下旨,他成了我的驸马后继续担任他的大将军……” “胡闹!”萧恒猛地一拍案桌,“太祖亲自颁布的法令,本朝驸马不可在朝为官,你好大的胆子!” 萧蕊被吓得脸颊抽搐,嘀咕一声:“那、那就不让他为官好了……” “护国公三代对朝廷忠心耿耿,郑旭则是年轻一代最骁勇善战的大将!”萧恒一脸冷笑,“你竟为了一己私欲想要埋没他?岂有此理!” 萧蕊顿时一脸委屈:“我今年都十六了,难不成你就看着我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 “除了朝中三品以上重要官员,你随便挑!”萧恒看着眼前同母嫡出的亲妹妹,只感到一阵脑仁疼。 萧蕊是太后难产产下的幼女,最受疼爱,从小就被骄纵惯了。 她仗着自己和太后,没少在京城惹是生非。 几个月前就因为郑家欲为郑旭和兵部尚书之女姚雪相看,八字都没一撇,就被萧蕊得知后设计让姚雪跌断了腿骨。 太后为了平息此事,答应给姚家一个进宫的名额,待姚雪的嫡妹姚霜明年及笄就直接纳进宫来,姚家这才咽下了这口气。 萧恒为此气得和她们母女大吵一架,太后也被气得去了五台山,萧蕊直接被罚到皇陵守陵,指定他从北凉回来才让她回宫。 可没想到萧蕊竟然还死性不改,盯着郑旭不松口。 “我不要!我就要嫁郑旭!”萧蕊拒绝。 萧恒冷笑道:“随你!” 萧蕊气急败坏道:“皇兄!就许你把秦馨接进宫,我就不能嫁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 萧恒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嫡妹,眼里翻滚着一道莫名的情绪。 是啊,当初他不顾众人反对将秦馨接进宫,为了避免她在宫中被人欺辱直接封她为贵妃。 可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傻子! “出去!” 萧恒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坏,声音低了下去。 萧蕊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低气压,瞬间就怂了,撅着嘴走了出去。 香莲刚刚从藏书阁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水桶。 萧蕊正在气头上,上前一脚就踹在了香莲的心窝,骂道:“不长眼的贱婢,滚开!” 水桶“哐啷”跌落在地,人也倒下了。 秦烟听到动静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香莲,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 而离开的萧蕊带着几个宫女,早已走远了。 “香莲!香莲!”秦烟顿时就慌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忙道,“你别动,先躺着别动……” 她不敢轻易动香莲,万一不小心伤了内脏,人就没救了。 刘宝见状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太监跑了过来,看到香莲的情况忙道:“秦女史,她这情况不妙啊,得叫太医!” 秦烟失声哭道:“劳烦公公帮忙去找一下太医……” “可是咱们御书房要去请太医,得皇上批准才行……” 每个宫殿都得一宫之主允许,下面的人才能拿着牌子去太医院找人。 秦烟想都没想,让刘宝照顾着香莲,她急忙朝着御书房正殿跑去。 跑到正殿前面,就看到张成站在门口,透过宽敞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萧恒坐在案桌前,对面站着两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张成迎了过来:“秦女史有何贵干?” 御书房的正殿可不许人随便进入。 秦烟急得额头直冒冷汗:“香莲被五公主踹伤了,需要陛下允许去请太医……” 张成朝殿内看了一眼,神色犹豫:“可这会子陛下正在商议要事……” 秦烟“扑通”一声跪在了张成的面前:“张公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开恩……” “张成!”忽然,萧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何人在外喧哗?” 张成一愣,看了看秦烟,低声道:“要不,你自个儿进去说说?” 秦烟忙起身,抹了抹眼泪走了进去。 裴湛和周文君立刻对望一眼,朝秦烟望去。 秦烟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朝着前方的男人就跪了下去:“陛下,香莲受了重伤,能否请陛下让太医来给她诊断……” 萧恒“啪”的一下将奏折拍在案桌上,一脸冷笑:“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敢为了一件小事公然打扰朕?” 门外的张成忍不住抽了抽嘴。 刚才他明明可以不理会,可偏要故意开口,不就是想要让秦烟自己进去求情? 没想到皇上竟然有这般情趣? 裴湛和周文君更是一脸莫名。 他们明明在讨论十日后北凉进京一事,皇上却刻意停下让这女官进来,又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两人都是人精,纷纷朝秦烟望去。 可当看到她那张难以描述的面容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后宫佳丽三千,能够进宫侍候的粗使宫女也没这样丑的。 难不成皇上美女见多了,偶尔想要尝试一下这般清奇容貌的? 秦烟硬着头皮道:“刚才不知何故,五公主一脚将香莲踹倒在地,婢觉得香莲大概是肋骨受了伤,想要请太医来给她诊断。” 萧恒一愣,脸色沉了下去。 萧蕊! 这家伙一天不惹事就不安生! “张成!”萧恒叫了一声。 张成立刻道:“老奴立刻派人去请太医。” 秦烟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起身离开,就听到前面的男人道:“你留下,给朕烹茶!” 第28章 是他 秦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听岔了。 主殿内侍候的人不是只有张成和其他两个资深太监吗? 同时感到惊愕的还有裴湛和周文君。 他们不仅第一次看到有宫女,不是,女官被允许进入主殿,甚至还被要求给萧恒烹茶? 他们俩忍不住朝站在门口的张成望去,希望能够得到他某种暗示。 但张成却始终低垂着头,啥也没表示。 殿内静谧了片刻之后,秦烟有些发窘,但还是硬着头皮起身,走到了萧恒身后的茶台前,坐下开始烹茶。 小风炉里本就有火,她仔细打量了茶台上的各种器皿后,从容不迫开始注水、煮沸、烹泡…… 动作流畅,行云流水。 萧恒嘴角微微一咧,扭过头来就看到站在下面的两人视线也始终盯着茶台前的女子,眉毛一竖:“怎么不说话了?” 两人这才收回目光,开始讨论北凉使臣抵京后的准备。 秦烟对于三人讨论的各种接待事项毫无兴趣,心里只想着尽快将这茶水泡制好之后,去看看香莲的情况。 待一泡茶完毕,秦烟听到三人还在继续一系列难懂晦涩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茶奉上去。 萧恒忽然扭头朝她望来:“上茶!” 秦烟立刻将刚刚泡制好的茶水,小心翼翼端到了萧恒的面前,低头退下。 萧恒看着眼前被调制的碧绿沁人的茶水,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 秦烟回到茶台,看到了裴湛二人那期盼的目光,便又端了两杯走到二人面前:“大人请用茶。” 两人立刻端起茶杯。 “陛下,这‘龙团胜雪’果然名不虚传!”裴湛乍舌不已。 周文君也是一副陶醉的模样。 秦烟一听,顿时一愣。 难怪这茶水泡出来如此沁人心脾,原来是龙团胜雪。 据说这来自建瓯的团茶,每片价值黄金二两。 一片团茶也就只能泡上几杯,刚才这三杯茶水可以养活民间一家人了…… “秦女史!” 秦烟收回思绪,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朕这杯……凉了,赐给你!” 秦烟:“……” 让她喝他剩下的茶水? 但一想到这一杯贡茶的价值,她便起身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茶杯。 萧恒的手指像是无意般,轻轻扫了一下她的手指。 秦烟忍不住一抖,差点将茶杯里的水抖出来。 萧恒抬眼盯着她:“怎么?嫌弃?” “不敢!”秦烟忙将那只浅浅喝了一口的茶水递到嘴边,慢慢喝了下去。 一股暖流缓缓顺着喉咙流下五脏六腑,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也在这一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和鼻息之间。 秦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却忽然明白了这上等贡茶为何如此昂贵。 贵也有其贵的道理…… 一杯茶喝下去,整个人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秦烟忍不住朝对面的男人望去。 明明这茶的温度刚好,为何他嫌凉? “还要朕催?再去泡一杯!”萧恒被她那带着傻气的目光气笑了。 秦烟忙走回茶台,又给他泡了一杯。 “太烫!” 秦烟只好将茶杯小心翼翼放在一旁晾着,也不敢走开,觉得差不多了又给他端到面前。 萧恒接过茶杯,手指又轻轻扫过她的指尖。 秦烟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人…… 分明下面还站着两人呢! 萧恒抿了一口茶,目光朝下面两人望去。 裴湛首先回过神来,忙朝周文君使了个眼色:“陛下,臣等告辞!” 周文君被他拉着走了。 待二人离开,秦烟也怯生生道:“陛下,婢、婢能去看看香莲吗?” “张成会让人给她治病的……”萧恒瞅了她一眼,“你除了会泡茶,还会什么?” 秦烟也不知道他目的何在,只好低声道:“在家的时候会针线活,帮人绣嫁妆,有时候帮人抄书写信,还会帮厨,做一些点心……” 全都是和姨娘相依为命时讨生活的活计。 萧恒起初还带着嘲讽的冷笑,但渐渐却沉默了。 秦家的镇远侯侯位在秦父之后就开始往下降,秦馨的兄弟将来继承的就不是侯爵而是伯爵,可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要不然秦家不会这么费尽力气将秦馨送进宫。 虽说如此,秦家也不至于如此苛待庶出子女。 其间恐怕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 秦烟见他忽然沉了眼,声音就越来越低,最后不敢出声了。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作为年轻的帝王,他是没有必要去照顾旁人的情绪,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萧恒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望向她:“你说你幼年时是在江南长大的?江南何处?” “钱塘。”秦烟老实回答道。 萧恒眼帘垂了下去。 钱塘,这么巧? “钱塘何处?” 秦烟正要回答,就看到张成走了进来:“陛下,崔世子来了。” 崔? 秦烟眼眸一缩。 不会是他吧? 萧恒一怔:“宣!” 崔文锦大步走了进来,却颇有些意外看到了站在萧恒身边的秦烟,一时竟愣住了。 萧恒何时允许宫女进入御书房内殿了? 萧恒看到崔文锦不断打量秦烟,眉头一皱:“你回藏书阁去,没有朕的命令,以后不许进来!” 秦烟的脸色苍白无比,低垂着头福身后走了出去。 她终于近距离看到了他! 崔文锦看着秦烟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意味深长朝萧恒望去:“陛下这是……” “少瞎猜测!”萧恒没好气道,“她是秦馨的庶妹。” “啊?”崔文锦诧异道,“那她们两姐妹长得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他颇有些不解看向萧恒:“可陛下这是口味变了?” 就算爱屋及乌,也不至于对着这样一个黄脸婆吧? 还是在内殿这么重要的地方。 萧恒斜睨他一眼:“你今日来作甚?” 崔文锦这才想起正事:“家母得知太后娘娘请了清虚上人进宫,就想着请上人给皇后也看看……” 不提还罢,一提到崔淑珍,萧恒的脸色就黑了。 “看什么?她能有什么病?” 崔文锦看到他如此,不由叹了一口气:“陛下,嫡姐毕竟是您的正妻,她嫁入宫中三年了一无所出,这样不是个办法啊!” 见萧恒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忙道:“皇后若是一直无所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