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荒村养媳妇,加点成圣》 第一章 你要媳妇不? 大夏王朝,北疆荒原。 边境,大荒村。 许山裹紧身上那件缝补过三次的羊皮袄,蹲在地窖口清点最后那点家当。 “三袋黍米,半缸腌菜,两条风干肉,啧,这开局难度是不是高了点?” 穿越过来已经一个多月,他依然不习惯这里的严寒和贫困。 原身是个猎户,父母病逝,只留下这间破屋和几亩薄田。 地窖角落有个朽木箱子,许山掀开箱盖时愣了愣。 底层压着件叠得齐整的锦袍,玄色底料上用金线绣着云纹,尽管陈旧却依然能看出不凡做工。袍子下面压着一封火漆信。 “老许头还有这宝贝?”他抖开信件,眉头渐渐拧紧。 信是十年前写的。 原来他那病死的父亲曾是京城四品御史,因弹劾权贵遭构陷,带着怀孕的妻子连夜出逃,最终在这边境小村隐姓埋名。 信件末尾的警告格外刺眼:“各地张贴海捕文书,赏银百两,见者格杀勿论。” 许山吹了个口哨:“好家伙,穿越附赠通缉大礼包。”他指尖搓过锦袍的金线绣纹,脑子里已经闪过十七八种被官兵围剿的画面。 正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跑路,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许家小子!快开门!” 许山闪电般把锦袍信件塞回箱底,刚爬出地窖,木门就被撞开。 里正陈大牛带着满身风雪冲进来,反手插上门栓。 “村西苏家出事了!”老汉喘着粗气,“她男人前天进山打猎遇上暴雪,今早才找着尸首,让熊瞎子祸祸得就剩半截身子!” 许山眼皮一跳:“哪个苏家?” “还能哪个!就村西头那个去年刚嫁过来的小媳妇苏婉家!” 陈大牛跺跺脚,“现在屋里就剩半罐粗盐,还有个八岁的小姨子苏晴饿得直哭!张屠户那混账下午就去踹过门,说欠他的三斤猪油该还了,拿不出粮就拿人抵债!” 许山眉头一挑。苏婉他倒是知道的,去年嫁过来时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半个村的小伙子都酸得牙疼的新媳妇。 许山突然笑了:“您老该不是要我去英雄救美吧?瞅瞅我这屋,耗子进来都得哭着走。” “别跟我耍贫嘴!”陈大牛压低声线,“你爹在的时候村里谁不服气?你小子去年独猎野狼的胆子哪去了?现在就去苏家把人接来,拜堂成亲!” 许山差点被口水呛着:“闪婚也没这么快的吧?” “张屠户明天肯定抢人!只有你娶了苏婉,借着许家名头才能镇住他几天!”陈大牛猛地抓住他胳膊,“知道你难,但这节骨眼上……” 窗外风声凄厉,像极了几里外饿狼的嚎叫。 许山脑海里闪过那件锦袍,又闪过地窖里那点可怜的存粮。 最后定格在张屠户那张横肉丛生的脸,那屠夫手里可真有刀的。 “成交。”许山突然咧嘴,“不过得加钱,以后村里猎队得分我双份肉。” 陈大牛瞪眼:“你小子趁火打劫?” “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许山作势要开门送客。 “成!”陈大牛咬牙,“我去接人!” 半个时辰后,柴门再次被撞响。 陈大牛一手一个扶着两个女子进来,转身就跑:“好好过日子!明日我来主持婚仪!” 许山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姐妹花,心里骂了句脏话。 苏婉确实俊俏,哪怕面黄肌瘦也掩不住五官精致,但那个头才到他胸口的小丫头苏晴,正攥着姐姐衣角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灶台在那儿,自己煮粥。”他指指墙角陶瓮,“米在缸里,管饱不管好。” 姐妹俩愣在原地不敢动。 许山叹口气,亲自舀了半碗黍米下锅。 等粥沸的功夫,他瞥见苏婉冻裂的手背,又把自己那件破袄递过去:“穿上。病倒了还得花钱请郎中。” 粥香弥漫时,小丫头忽然吸着鼻子哭了。 许山蹲在她面前做了个鬼脸:“再哭就往你粥里撒辣椒面。” 苏晴吓得打嗝,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土炕让给姐妹俩睡,许山自己铺了干草打地铺。 半夜却被细微响动惊醒,苏婉正抱着破毯子站在草铺前。 “陈里正说……说得同房才算成亲。”女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郎君若嫌弃,我、我睡灶房就好。” 许山盯着房梁看了三秒,突然翻身坐起:“炕上去。” “什么?” “我说炕上去!”他没好气地拎起毯子,“挤一挤冻不死人!但约法三章,不准抢被子不准打呼噜不准流口水!” 苏婉懵懵懂懂被推回炕上。等许山真的挤在身边躺下,她整个人僵成了木头。 黑暗中,许山忽然轻笑:“放心,我就算要占便宜也不挑这时候,跟搂着柴火棍似的有啥意思?” 女子噗嗤一声,又赶紧捂嘴。 许山闭眼盘算明天怎么对付张屠户,忽然觉得怀里钻进来个冰凉的身子。 他刚想开口,却被脑海中的提示音打断。 【叮!佳偶天成系统激活!】 【检测到宿主完成婚约,获得情缘点+10】 【当前情缘可兑换:体魄强化(10点)】 许山差点笑出声,这穿越福利到账得也太及时了!当即默念:“兑换!” 暖流突然从四肢百骸涌起,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呼。 他清晰感觉到肌肉在变得结实,寒冷带来的僵硬感迅速消退,连视力都突然清晰到能看清屋顶茅草的纹路。 怀里的女子轻轻“咦”了一声:“郎君身上好暖和!” 许山低头看见对方冻得发青的嘴唇,下意识将人搂紧了些。 苏婉耳尖突然通红,却往他胸口贴得更近。 【情缘点+1】 【情缘点+1】 连续提示音中,许山笑着摇头:“买一送一?这系统还挺实惠。” 他听着窗外渐歇的风雪声,感受着怀里逐渐回暖的身子和体内奔涌的力量,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睡吧。”他拍了拍女子单薄的背脊,“明天还得打土匪呢。” 苏婉迷茫抬头:“土匪?” “比土匪还麻烦。”许山给她掖好被角,“是惦记我媳妇的癞皮狗。” 第二章 杀熊立威 天刚蒙蒙亮,许山就被屋外的议论声吵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一夜无梦,浑身充满力量,连寒冷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体魄强化效果显著,建议尽快适应新增力量】 系统提示在脑海闪过时,许山正单手拎起那口平时需要双手才能搬动的陶瓮。苏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小声惊叹:“郎君好力气。” “天生的。”许山面不改色地撒谎,顺手把陶瓮放回灶台。 屋外,几个村民正聚在井边议论纷纷。 “听见昨夜的怪声没?深山里肯定出大事了!” “张屠户昨晚在酒馆发了好大脾气,说许家小子抢了他的人,这事没完……” 许山挑眉,正要细听,却见里正陈大牛敲着铜锣从村头跑来。 “所有猎户集合!深山里传来怪响,得去探个明白!” 半个时辰后,村里十来个猎户聚在打谷场上,个个面带忧色。 “去年冬天就有狼群下山叼走牲口,今年可别更糟。” “可能是熊瞎子,这时候的熊最凶,苏家那男人可是才死于熊口啊!” 陈大牛连问三声谁愿进山探查,人群一片沉默。几个年轻猎户偷偷瞄向张屠户家的方向,显然有所顾忌。 许山忽然出声:“我去。” 众人愕然转头。这个父母死后就再没进过深山的年轻人,此刻却站得笔直。 “你?”老猎户赵叔皱眉,“山子,不是叔小瞧你,深山里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总得有人去。”许山拍拍腰间砍刀,“再说家里添了两张嘴,总不能饿着。” 真实原因他没说:需要测试系统强化的身体,需要立威震慑张屠户,更需要让村里人知道,许家不是好惹的。 最终,王虎王豹两兄弟站了出来:“我们跟山子去。” 三人简单准备后便踏入山林。越往深处走,树木折断的痕迹越多。王虎蹲下查看一个足有脸盆大的脚印,脸色发白:“真是熊瞎子,还是个大个子!” 王豹紧张地握紧弓弩:“听动静就在前面山坳里。” 许山深吸一口气,率先向前走去。 山坳中,一头足两人高的棕熊正焦躁地撞击树干。它显然因饥饿提前结束冬眠,胸前的白毛沾着血迹,双眼通红。 “退!”王虎低喝一声,“这畜生疯了吧!” 巨熊却已发现三人,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扑过来! 王虎王豹慌忙后撤,许山却迎熊而上! “山子你找死啊!”王豹惊呼。 巨熊扑来的瞬间,许山侧身闪避,同时全力一拳砸在熊鼻上! “嗷!”巨熊痛吼一声,熊鼻是薄弱处,这一拳让它更加狂暴。 许山趁势拔刀,灵活躲过熊掌拍击,反手一刀劈在熊关节处! 砍刀入肉三分,鲜血喷涌。巨熊狂性大发,追着许山连连扑击,碗口粗的树干被熊掌一拍即断。 王虎王豹远远放箭,但箭矢大多被厚皮弹开。 许山却越战越勇。系统强化的身体反应极快,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他看准机会又是一刀,正中熊眼! “吼!”巨熊疯狂乱撞,许山被熊掌边缘扫到肩膀,踉跄几步却站稳了。 “好硬的皮!”他啐了一口,再次迎上。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当许山最后一刀刺入巨熊咽喉时,这头庞然大物终于轰然倒地,震起一片积雪。 山林重归寂静。 王虎王豹从树后探出头,看着站在熊尸旁的许山,满脸难以置信。 “独……独力杀熊?”王虎声音发颤,“许山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许山甩了甩刀上血迹,咧嘴一笑:“可能是娶媳妇给的力气?” 回村路上,两兄弟抬着熊尸前段,许山扛着最重的后腿部分,依然步履轻松。 消息比他们先一步传回村子。当许山拖着巨熊走进村口时,整个大荒村都沸腾了。 村民围上来,看着那头比牛还大的熊尸,发出阵阵惊呼。 “真是独力杀死的?” “许家小子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许山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屠户。那屠户站在肉铺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中剔骨刀捏得死紧。 许山冲他露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熊尸。 张屠户冷哼一声,转身摔门进屋。 “明日分肉!”里正陈大牛高声宣布,“按老规矩,杀熊者得大半!” 人群中响起一片赞同声。几个老人看向许山的目光充满敬佩,年轻人则满是崇拜。 许山感受着周围目光的变化,知道第一步立威成功了。 但他没注意到,人群外围,一个陌生面孔的货郎正悄悄观察着他,随后快步离开村子。 【初步建立威望,情缘点+5】 【危机临近,请尽快提升实力】 系统提示让许山眉头微皱。他看向张屠户紧闭的房门,知道这事还没完。 “不过嘛,”他低声自语,拍了拍熊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次日清晨,打谷场上人头攒动。 全村老小都聚来看热闹,目光聚焦在场中央那具庞大的熊尸上。许山正在磨刀,王虎王豹在一旁帮忙。 里正陈大牛敲响铜锣:“按老规矩,杀熊者得五成,余下全村平分!” 张屠户带着三个壮汉挤进人群:“慢着!”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张屠户踢了踢熊尸,皮笑肉不笑:“许山,你一个多月没进山的人,真能独力杀熊?别是捡了别人陷阱里的便宜吧?” 许山头也不抬地继续磨刀:“张屠户要是眼神不好,我可以帮你把熊眼珠子挖出来瞧瞧伤口新旧。”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张屠户脸色一沉:“就算是你杀的,村里规矩见者有份!我昨天也出了力吓唬这熊。” “你出什么力了?”许山终于抬头,“出嘴皮子力?” 哄笑声更响了。张屠户恼羞成怒,猛地拔出腰间剔骨刀插在案板上:“今天这熊,我要前半扇!”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张屠户带的三个壮汉也亮出家伙。 许山却笑了。他站起身,手中砍刀随意一挥,精准地削下熊掌扔给王虎:“虎子,接着!这玩意炖汤最补。” 完全无视张屠户的威胁。 第三章 暗流涌动 张屠户暴喝一声抢上前来,许山突然反手一刀劈在案板上! “咔嚓”一声,三寸厚的木案板竟被齐齐劈成两半!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深深嵌入砧木,刀柄兀自颤动。 全场鸦雀无声。 许山慢条斯理拔回刀:“想要熊肉?可以。”他刀尖指向张屠户,“按老规矩,打赢我,全归你。” 张屠户盯着那被劈开的案板,喉结滚动。他自问做不到这一刀的力量。 陈大牛适时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乡里乡亲,动什么刀枪!按老规矩分,许山得五成,剩下的全村平分!” 许山却道:“等等。”他刀尖一转,利索地卸下两条肥厚的后腿,扔给旁边几个老人:“李爷,赵婆,接着!过年包饺子吃。” 老人们又惊又喜,连连推辞。 “拿着。”许山朗声道,“我许山今日杀熊,全赖乡亲们平日照应。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大伙!” 这番话立刻赢得一片叫好声。几个原本中立的村民也点头赞许。 张屠户脸色青白交加,最终咬牙道:“我们走!”带着人悻悻离去。 许山看着他背影,知道这梁子彻底结下了。 分肉持续到晌午。许山留下最好的腰肉和熊皮,其余都分给村民。王虎王豹各得一条前腿,喜笑颜开。 回家的路上,不断有村民打招呼,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敬畏。 苏婉和苏晴早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看到许山扛着肉回来,苏晴欢呼着扑上来:“姐夫真厉害!” 苏婉看着那块足够吃一冬的熊肉,眼圈发红:“谢谢郎君。” “谢什么,自家东西。”许山把肉递给她,“会腌肉吗?” 苏婉用力点头,立刻和小妹忙活起来。 许山靠在门口,看着姐妹俩忙碌的身影,心里盘算:张屠户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准备后手。 这时,他注意到村口有个陌生货郎正在和张屠户交谈。两人说话时,货郎不时朝自家方向指指点点。 许山眯起眼睛。那货郎的举止神态,根本不像寻常行商。 当晚,熊肉的香气飘满小院。苏婉手艺不错,红烧熊肉炖得酥烂入味。许山吃了三大碗饭,感觉体内暖流涌动,系统提示体魄又有精进。 夜深人静时,许山突然惊醒。他听到院外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悄悄凑到窗边,只见月光下,张屠户正和一个黑衣人低声交谈。 “千真万确,就是海捕文书上那个许御史!” “赏银百两,死活不论!” 许山心头一凛,果然来了! 他轻轻摇醒苏婉,捂着她的嘴低声道:“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别出来。” 苏婉睁大眼睛,惊恐点头:“郎君,可是有歹人?” 许山摆摆手,抄起砍刀潜至门后,听到张屠户压抑的笑声:“明天我就去县衙报官!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脚步声渐远。 许山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张屠户不仅发现了秘密,还要报官。 他看向里屋,苏婉正紧紧搂着熟睡的小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 “睡吧。”许山回到炕上,把刀放在手边,“明天我去趟县城。” 苏婉一惊:“去县城?莫非有急事?” “买点盐腌肉。”许山笑了笑,“家里的盐不够用。” 才怪。他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通缉一个已经“病逝”十年的御史。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危机升级,建议兑换感知强化】 许山默念兑换。顿时,耳聪目明,连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第二天许山醒来时,发现苏婉早已起身灶前忙碌。熊肉粥的香气弥漫全屋,苏晴正乖巧地帮着添柴。 “郎君醒了?”苏婉端来热水,“昨夜睡得可好?” 许山洗漱完毕,忽然心念微动。昨夜兑换的感知强化此刻清晰显现效果——他能听见十步外苏晴轻微的呼吸声,能看清窗棂上最细微的木纹,甚至能凭气味分辨出粥里加了哪种野菇。 【感知强化完成,环境敏锐度提升30%】 系统提示闪过时,许山正端起粥碗。忽然他动作一顿,敏锐地察觉到院外似乎有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他不动声色地喝完粥,起身道:“我再去地窖清点下存货。” 下到地窖,许山并未急于查看粮肉,反而闭目凝神。感知强化后的听觉捕捉到院墙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至少两人,一远一近。 果然被盯上了。许山心下冷笑,面上却故作不知,继续清点物资。就在他移动角落那袋黍米时,忽然注意到地面某处泥土颜色略深,像是近期被翻动过。 心中一动,他取来铁锹小心挖掘。不过半尺深浅,铁锹便碰到硬物——是个密封的陶坛。 坛中满满都是银钱,粗估不下百两。更让许山惊讶的是坛底那物:一把保养极佳的军用弩,配着二十支精钢弩箭,弩身上甚至还刻着军器监的印记。 “好家伙!”许山吹了声口哨。这可比他那把砍刀厉害多了。 他迅速将土回填,只将军弩和银钱带回地面。苏婉见他从地窖带出个陌生坛子,刚要发问,许山却摇摇头,指了指院外。 苏婉立刻噤声,眼神中透出担忧。 许山将军弩藏在炕洞,银钱分几处收好。整个白天,他都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始终存在。 午后,许山借口进山拾柴,实则带着军弩潜入密林。感知强化让他轻易避开所有窥探的视线。 林深处,他举起军弩试射。奇妙的是,原本陌生的军弩在手却如臂使指。系统强化后的体魄让他能稳稳托住弩身,强化感知则让瞄准变得轻而易举。 连射三箭,箭箭命中三十步外树干中心。 【检测到远程武器精通,是否消耗5情缘点激活弩专精?】 “激活。”许山毫不犹豫。 顿时,更多关于弩箭使用的技巧涌入脑海。他再次举弩时,竟能凭风声判断距离偏移,抬手一箭射中五十步外晃动的细枝。 第四章 果然有埋伏 待日落时分,许山不仅熟练掌握了军弩,还顺带猎回两只山鸡三只野兔。苏晴看见野味时欢呼雀跃,苏婉却注意到许山腰间多了一把从未见过的短刃。 “郎君今日收获颇丰。”她轻声说着,递上热水。 许山将野兔递给她:“炖了吃,好好补补。”趁接碗时,他将一把小巧匕首塞入她手中,低声道,“收好,防身。” 苏婉手指一颤,立刻将匕首藏入袖中,脸色微微发白:“可是要出事?” “有备无患。”许山拍拍她手背,“从今日起,夜间门闩加倍,我不在时任何人叫门都不开。” 是夜,许山再次感受到情缘点增加的提示。他与苏婉温存后,却并未入睡,而是静静躺在黑暗中,感知全力放开。 夜半时分,他果然捕捉到院外远处隐约的对话声。其中一个粗哑声音显然是张屠户: “已经报官了,最多三日!” “务必盯紧,这次绝不能失手!” 许山悄然起身,从窗缝中望去。月光下,两个黑影正在村口方向移动,其中一人腰间的杀猪刀反射着冷光。 他心念电转,很快理清思路:张屠户已报官,眼下这些盯梢的应是县衙来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只是监视却不立即动手,恐怕另有所图。 接下来的两日,许山故作不知,照常进山打猎。有军弩在手,猎获越发丰厚,家中伙食明显改善。顿顿肉食让三人面色都红润起来,许山更感觉体内力量不断增长。 但每夜他都会悄悄起身,借着夜色掩护练习弩箭,并暗中观察那些监视者。他发现对方共有三人,轮流值守,似乎只在等待什么。 第二日晚,许山将苏婉叫到一旁,递给她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银钱和那柄匕首。若明日我进山后日落未归,你就带着晴儿从地窖后的暗道离开,去邻村找李婆家暂住。” 苏婉脸色煞白:“郎君何出此言?” “只是以防万一。”许山笑了笑,“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易相信。” 是夜,许山将情缘点全数加在敏捷上。系统强化带来的轻盈感让他几乎能踏雪无痕。 他擦拭着军弩,二十支弩箭整齐排在手边。窗外月光冷冽,映得弩身寒光流转。 山雨欲来风满楼。许山能感觉到,张屠户和那些监视者的耐心即将耗尽。 但他已不是一月前那个穷困潦倒的猎户了。如今他手中有弩,身边有人,心中有计。 “来吧。”他轻声道,指腹抚过冰冷的弩身,“让我看看这大夏的官差,究竟有多大本事。” 许山和衣而卧,军弩就藏在触手可及的炕沿下。 苏婉和蘇晴早已熟睡,呼吸均匀。 忽然,他耳尖微动。感知强化后的听力捕捉到远处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正悄声向自家院落靠近。 【警告:检测到潜在威胁接近】 系统提示在脑海闪过的同时,许山已悄无声息地翻身下炕。他透过窗缝向外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正翻过篱笆,为首的腰粗膀圆,正是张屠户。 “果然连夜来了。”许山眼中寒光一闪。他早就料到对方会趁夜动手,只是没想到张屠户竟亲自带队。 地窖中,苏婉突然惊醒。她听见许山事先约定好的警示信号——三声轻叩从地板传来。她立刻摇醒小妹,两人屏息凝神,手中紧握许山给的匕首。 “姐,我怕。”苏晴小声啜泣。 “别怕。”苏婉压下心中恐惧,轻声安慰,“姐夫会护着我们。” 此时院外,张屠户与两个帮手已摸到门前。其中一人低声道:“张哥,直接冲进去?” “蠢货!”张屠户骂道,“先放迷烟,等倒了再进去拿人。记住,要活的才值钱!” 许山在屋内听得真切,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为了赏银! 他悄声取下军弩,二十支弩箭一字排开。这些箭矢他早已打磨锋利,箭镞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张屠户那边,一个瘦小汉子取出竹筒,正要往窗内吹烟,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结实。 “娘的,小心点!”张屠户低吼。 那汉子慌忙爬起,却突然觉得手心刺痛,低头一看,竟是踩中了几个尖锐的铁蒺藜。这些是许山白日里悄悄撒在窗下的。 “啊!有东……”汉子刚要叫喊,却被张屠户捂住嘴。 “闭嘴!想惊动全村吗?” 许山在屋内暗自摇头。这些陷阱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济。 张屠户失去耐心,直接抡起砍刀劈向门闩:“冲进去!” 木门应声而破,三人一拥而入。 就在他们冲入黑暗的瞬间,许山动了。他如鬼魅般从梁上落下,军弩连发两箭。 嗖!嗖! 两声闷响,两个帮手应声倒地,大腿各中一箭,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许山用布团塞住了嘴。 张屠户大惊失色,慌忙举刀四顾:“谁?出来!” 许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军弩直指张屠户心口:“找我?” “你、你怎会……”张屠户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山手中的军弩,脸色煞白,“那是军械!你从哪得来的?” “重要吗?”许山冷笑,“倒是你,带人夜闯民宅,意欲何为?” 张屠户眼中闪过狠色,突然猛地将手中砍刀掷向许山,同时转身欲逃。 许山侧身闪开飞刀,弩机再响。 弩箭精准地钉在张屠户脚前,吓得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再动一下,下一箭就在你腿上。”许山的声音冷如寒冰。 张屠户僵在原地,冷汗直流:“许、许山兄弟,误会!我就是来看看!” “带着迷烟和砍刀来看我?”许山步步逼近,“还是说,来看我值多少赏银?” 张屠户面色大变:“你知道了?” 这时,地窖门轻轻打开一条缝,苏婉露出半张脸,手中紧握匕首:“郎君,你没事吧?” “回去。”许山头也不回,“闭上门。” 苏婉迟疑片刻,还是缩回地窖,但留了条缝观察。 许山走到张屠户面前,军弩顶在他额头:“县衙的人什么时候到?” 张屠户浑身一颤:“明、明日午时。” “来了多少人?” “三、三个差爷,都在村口王老五家等着。” 许山眉头微皱。果然有埋伏。 第五章 官府来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怎知我父亲的事?” 张屠户咽了口唾沫:“是、是个货郎说的。他说认得你爹,还说举报有百两赏银!” 许山心下一沉。竟有知情人出现在附近?这事比想象中复杂。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里正陈大牛举着火把带人赶来:“许山!出什么事了?听说你这有动静。” 众人冲进院子,看见地上被绑的三人和张屠户跪在地上的惨状,都愣住了。 “这是?”陈大牛震惊地看着许山手中的军弩。 许山淡定收弩:“张屠户带人夜闯民宅,欲行不轨,被我擒住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几个年轻人已经上前按住试图挣扎的张屠户。 “胡说!他私藏军弩!”张屠户大叫,“他是逃犯许御史的儿子!官差明日就来拿人!”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看向许山,目光惊疑不定。 许山却大笑起来:“张屠户,你为夺我猎获,先是强抢不成,现在又编造这等故事?谁不知道我爹是病死的猎户许老四?” 陈大牛皱眉道:“张屠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证据!”张屠户急道,“那货郎说许御史左眉有颗痣,许老四也有!而且许山突然这么厉害,定是学了家传武艺!” 许山心中一凛,原主父亲左眉确有颗痣。看来那货郎不是寻常人物。 他面上却嗤笑道:“我爹有痣我就成逃犯之子了?照你这说法,皇上脸上有痣,天下有痣之人都是皇亲国戚?” 众人哄笑起来,显然不信张屠户所言。 陈大牛挥手道:“把张屠户关进祠堂地牢,明日送官!夜闯民宅,够他喝一壶了!” 待众人押着张屠户离去,陈大牛单独留下,低声道:“山子,跟叔说句实话。” 许山直视里正双眼:“陈叔,我爹是猎户许老四,我是猎户许山。至于张屠户说的,您信吗?” 陈大牛凝视他片刻,忽然拍拍他肩膀:“好小子,今日做得对。明日官差来了,叔给你作证。” 送走陈大牛,许山回到屋内。苏婉从地窖出来,脸色苍白:“郎君,那张屠户说的……” “假的。”许山打断她,“去睡吧,明日还有事。” 但躺在炕上,许山久久不能入睡。张屠户的话提醒了他,危险并未解除。明日官差一到,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悄悄起身,将军弩和箭矢藏在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灶台下的暗格中。又将部分银钱分藏多处,只留少许放在明处。 最后,他取出一把短刀压在枕下。 月光从窗缝洒入,照在苏婉安睡的侧脸上。许山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心中暗下决心。 无论来的是谁,想动他的人,就得先问过他手中的弩。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许山闭目养神,耳听八方。村口方向似乎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比预料的还要早。 他缓缓坐起身,握紧了枕下的刀。 天色微明时,马蹄声已在院外停驻。三名官差身着公服,腰佩钢刀,脚步沉重。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班头。 “许山何在?”班头扬声喝道,目光如刀扫过简陋院落。 许山推门而出,故作惊讶:“差爷何事?可是为昨夜张屠户闯宅之事?” 班头冷眼打量:“有人举报你乃朝廷钦犯许御史之子,私藏军械,跟我等回衙门说个明白。” 此时村民陆续围拢,陈大牛匆匆赶来:“差爷明鉴,许山是本分猎户,昨夜张屠户闯宅行凶反被擒,这才诬告报复!” 班头嗤笑:“是否诬告,搜过便知。”挥手令手下进屋搜查。 许山心头一紧,军弩虽藏得隐蔽,却难保万全。情急之下,他忽然朗声笑道:“差爷要搜便搜。只是若搜不出什么,可否告知是何人举报?也好让俺知道谁这般惦记俺家。” 班头眯起眼:“怎么,还想报复?” “岂敢。”许山拱手,“只是听说近日有骗子冒充官差行骗,总得确认各位真是县衙来人。” 这话引得村民议论纷纷。确实上月邻村就有骗子假冒官差劫掠之事。 班头脸色一沉,随即掏出令牌:“看清楚了!” 许山故作仔细端详,忽然指向其中一名官差:“这位差爷的腰牌怎似与另两位不同?” 那官差下意识低头,班头怒斥:“胡说八道!”却也不由自主瞥向手下腰牌。 就在这瞬间,许山已确认这些确是官差——反应做不得假。但他成功制造了疑虑,村民们看官差的眼神都带上了审视。 官差们草草搜查一遍,无功而返。班头脸色难看,忽然盯住地窖:“那里搜过没有?” 许山心下一凛,面上却笑:“尽是些腌菜粮米,差爷不嫌腌臜便请。” 地窖门开,苏婉姐妹相拥而坐,面露惊恐。官差瞥了一眼,粗略查看,并未发现暗格。 班头不甘地环视四周,忽然道:“既然无人证物证,便且作罢。不过……”他话锋一转,“近日有逃犯流窜,全村需缴纳剿匪粮饷,每户二两银!” 村民哗然。这分明是借题勒索。 许山忽然道:“差爷且慢。”他取出钱袋,“俺愿代全村缴纳,只求差爷留下字据,也好向乡亲交代。” 班头愕然。他们索贿从来不留凭证,这猎户竟如此难缠。 正当僵持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一骑快马奔至,马上驿卒高喊:“边关急报!北蛮犯境!所有官差即刻回防县城!” 班头脸色大变,狠狠瞪了许山一眼:“算你走运!”匆匆带人离去。 村民围上来纷纷道谢,许山却眉头紧锁。 北蛮犯境?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他望向远方,心中警兆忽生。那货郎究竟是谁?为何偏偏此时出现?而北蛮犯境,又是否与父亲当年的案子有关? 第六章 乱世求生 官差的马蹄声远去,围观的村民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陈大牛用力拍着许山的肩膀,满口夸赞,其余人也纷纷上前道谢。 许山笑着应付,目光却越过人群,望向县城方向。 他心里清楚,事情远没有结束。 那班头临走时的眼神,分明是记恨上了。 这次是北蛮犯境的急报救了他,下次呢? 那百两悬赏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更何况,还有一个神秘的货郎在暗处窥伺。 许山意识到,被动等待绝不是办法。 他不能再守着这间破屋,坐等官兵再次上门,或是山里的匪寇趁乱下山。 调查父亲的死因,揭开当年的真相,这些都很重要。 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上。 活下去。 夜色渐浓,寒气顺着门缝窗隙悄然溜进屋里。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小火苗轻轻跳动着。 苏婉端来一盆热水,蹲下身,想要为许山洗去一日的疲惫。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脸颊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红晕。 许山看出了她的局促,主动将脚放进盆里。 温热的水漫过脚背,驱散了些许寒气。 苏婉洗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待洗漱完毕,她却没有起身离开。 她绞着衣角,低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 “郎君,夜深了。” 许山正擦着脚,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她依然清瘦,但几日肉食的滋养让她气色好了许多,不再是初见时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去睡吧。” 许山的声音很平静。 苏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失措。 “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她以为许山是嫌弃自己。 “想什么呢。” 许山失笑,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在炕沿上。 “你身子还没养好,再等等。” 他指了指她依旧纤细的手腕,满是心疼。 “我希望我的媳妇,是健健康康的。” 苏婉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许山,心中若有所思。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被搭救的累赘。 没想到,对方会真的关心她的身体。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更咽,想起以往的经历更是心中一沉。 “以前……我总觉得,能吃饱饭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后来男人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那些平日里和善的邻居,眼神都变了。” “今天那些官差冲进来的时候,他们的样子,跟以前上门讨债的地痞没什么两样。” 苏婉轻声说着,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有时候觉得,这世道,兵和匪好像都是一样的。”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仿佛看穿了什么似得。 “郎君,虽然他们今天走了,可是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要不然以后,你别再这么冒头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许山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恐惧,那是普通人在乱世中最真实的写照。 等她说完,许山才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我答应过,会让你们姐妹俩过上好日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安稳日子不是靠躲能得来的。” “今天我若是退了半步,那些官差就会把这个家翻个底朝天,甚至直接把我们当成冒领功劳的垫脚石。” 他看着苏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张屠户那种人,我不可能放过。因为放过他,就是告诉村里所有人,我许山好欺负,我许家的媳妇可以随便惦记。” “这个世道,你越是表现得像只羊,扑上来的狼只会越多。” “越是怂,越是被人欺。” 苏婉被他话里的气势震慑住,呆呆地看着他。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不像她死去的丈夫那般懦弱,也不像张屠户那般凶狠。 他身上有一种让她心安的强大。 【叮!夫妻同心,情缘点+10】 许山心中一笑,面上却依旧严肃。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将苏婉按回炕上,替她盖好被子。 这一夜,苏婉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湿润,许山就起了身。 他没有去惊动还在熟睡的姐妹俩,只是在灶台下摸了摸那把冰冷的军弩,眼神变得锐利。 他走出院门,清晨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他头脑愈发清醒。 村子还在沉睡,一片寂静。 许山径直走向村西头王虎的家,用力敲响了木门。 “谁啊,大清早的!” 王虎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见是许山,顿时一个激灵。 “山子哥?你这是?” “进山。” 许山言简意赅。 “把王豹也叫上,再去喊上赵叔他们几个老猎手。” 王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好嘞!” 他立刻转身进屋去叫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自从上次跟着许山杀了那头巨熊,他在村里年轻一辈中的地位都高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六个猎户聚在了许山家院外。 除了王虎王豹兄弟,还有三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猎户,为首的正是村里最有威望的老猎人赵叔。 “山子,这么早叫我们来,是要干大事?” 赵叔叼着旱烟杆,眯着眼问道。 “赵叔,北蛮犯境,这世道要乱了。” 许山开门见山。 “官府靠不住,我们得靠自己。” “我想趁着大雪封山前,多储备些粮食,顺便把山里的情况摸清楚。” 几个猎户闻言,脸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都是在边境讨生活的人,比谁都清楚“北蛮犯境”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劫掠,杀戮,还有饥荒。 “山子说得对!” 王虎第一个表态。 “与其等待绝境到来,不如我们自己先准备好!” “没错,跟着山子哥干!” 王豹也附和道。 赵叔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 “好小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他看向许山,眼中满是赞许。 “就按你说的办,我们都听你的。” 许山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 “带上家伙,我们出发。” 一行七人踏入深山,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第七章 乱世先兆 王虎扛着一把新磨的猎刀,走在许山身侧,咧着嘴调侃。 “山子哥,你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整个人都精神了,力气也大了,昨晚官差来那一下,真给咱们大荒村长脸。” 另一个年轻猎户王豹也跟着起哄。 “可不是嘛,嫂子那么好看,山子哥肯定浑身都是劲儿。” 这话引得几个中年猎户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许山并未恼怒,反而顺着他们的话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你们不懂。” 他拍了拍腰间的砍刀,目光扫过众人。 “以前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进山打猎,够自己糊口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 “家里多了两张嘴,还是俩娇滴滴的女人,我得让她们吃饱穿暖,不能再跟我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他这番话没有半分张狂,反而透着一些实在。 “男人嘛,有了家,就有了责任。” “这责任压在肩膀上,力气自然就来了。” 这番话说得朴实又在理,几个猎户听了都连连点头。 老猎户赵叔吐出一口烟圈,赞许地看着许山。 “山子长大了,懂事了。” 王虎王豹两兄弟对视一眼,脸上的戏谑也收敛了许多,换上了一丝敬佩。 他们只看到了许山杀熊立威,却没想过这威风背后,是一个男人为家庭撑起一片天的担当。 【叮!树立正面形象,情缘点+5】 系统的提示在脑中闪过,许山心中微动。 他知道,想要在这个村子里站稳脚跟,光有武力是不够的,还需要人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必须为自己突然的变化,找到一个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并接受的理由。 责任,就是最好的借口。 众人一边闲聊着家常,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断深入林中。 越往里走,积雪越厚,林子也愈发幽静,只听得见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山的那头翻涌而来,不过片刻功夫就遮蔽了太阳。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 王虎抬头望天,皱起了眉头。 “怕是要下大雪了。” 赵叔经验丰富,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湿冷气息,脸色变得凝重。 “不对,这像是要打雷。” 话音刚落,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昏暗的天际,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在远方炸响。 雷声由远及近,仿佛一头巨兽在山峦间奔跑咆哮。 许山心中却是一喜。 他原本以为要等上好几天才能遇到这种雷雨天气,没想到今天进山第一天就碰上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森林里的野兽对雷电有着天然的恐惧。 林中深处,隐约传来各种兽类的惊叫与奔跑声,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到了。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夹杂着雪籽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几乎是转眼之间,浓重的大雾从山谷中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树木,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黑影。 能见度迅速降低到不足五步。 “坏了,起雾了!” 一个猎户惊慌地喊道。 “大家别走散了!” 赵叔高声提醒,但他的声音在风雨和雷鸣中显得有些微弱。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向彼此靠拢。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山林里,一旦走散,后果不堪设想。 “都别慌!” 许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背靠背围成一圈,注意脚下!”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一阵夹杂着哼哧声与树木断裂声的巨响,正从大雾深处急速靠近。 “是野猪群!” 赵叔脸色大变,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山里的野猪本就凶悍,成群结队的野猪群更是连老虎都得退避三舍。 更何况是在这被雷电惊吓后发狂的野猪群。 众人顿时一片惊慌,有两个年轻猎户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 “都别乱跑!” 许山暴喝一声。 “上树!” 他一把拉住离自己最近的王豹,指着旁边一棵足够粗壮的老树。 “快!都爬上去!” 这声大喊如同当头棒喝,瞬间惊醒了慌乱的众人。 他们都是老猎手,立刻明白这是唯一的生路。 众人手脚并用,争先恐后地向附近的大树跑去。 许山最后一个,他殿后确认所有人都安全上树后,才敏捷地攀上一根垂下的树枝,三两下就爬到了离地两丈多高的树杈上。 他们刚刚在树上站稳,黑压压的野猪群就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从大雾中猛冲而过。 足有三四十头野猪,个个獠牙外露,双眼通红,在雷声的刺激下彻底疯狂,横冲直撞,碗口粗的树木被它们轻易撞断。 树上的猎户们看着这骇人的一幕,个个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要是刚才晚上一步,现在恐怕已经被踩成肉泥了。 许山稳稳地站在树杈上,目光冷静地扫过下方混乱的猪群。 他的感知被强化过,即便是在大雾中,也能大致分辨出野猪的动向。 他看到一头体型稍小的野猪在混乱中被同伴撞倒,落在了猪群的最后方。 就是现在。 许山眼中精光一闪,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拔出砍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瞅准那头落单野猪经过树下的瞬间,猛地将手中砍刀投掷出去。 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扎进了那头野猪的后颈。 “嗷!”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冲出几步,便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树上其他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野猪群很快就冲了过去,消失在浓雾深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地面。 风雨渐歇,大雾也开始慢慢散去。 确认安全后,众人才心有余悸地从树上滑下来。 “我的娘,吓死我了。” 王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多亏了山子哥。” 众人纷纷看向许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许山走到那头死去的野猪旁,用力拔出自己的砍刀,甩掉上面的血迹。 “运气好而已。” 他扛起那头足有一百多斤的野猪,轻松地说道。 “走吧,今天收获不错,回村分肉。” 第八章 聪慧的小姨子 回村的路上,众人对许山的态度愈发敬畏。 如果说之前杀熊还有几分运气的成分,那今天在危机关头,许山表现出的冷静、果断,则彻底折服了这些老猎户。 回到村里,村民们看到他们竟然在这样的天气里猎回一头肥硕的野猪,都围了上来。 许山没有私藏,当即宣布按照人头,全村分肉。 在分肉的间隙,许山把赵叔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叫到一旁。 “各位叔伯,今天山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他脸色严肃。 “这天气说变就变,野兽说疯就疯。北蛮犯境的消息你们也听说了,这世道,只会越来越乱。” 赵叔等人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神情凝重。 “官府靠得住吗?” 许山反问一句。 “昨天那几个差爷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不来搜刮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保护我们?” “等到山里的土匪强盗趁乱下山,或者溃兵流窜过来,我们怎么办?” 一番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许山看着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想着,咱们村也得有点自己的防御家伙才行。” “要是有足够的武器,坚固的陷阱,再把村子周围的篱笆加固一下,就算真有不开眼的匪寇来了,我们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将村里的事宜安排妥当,许山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推开院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饭菜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的寒意。 屋内的油灯被拨亮了许多,姐妹俩正围着灶台忙碌,昏黄的火光映在她们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听到动静,苏晴率先回头,看见是许山,立刻欢快地迎了上来。 “姐夫,你回来啦!” 苏婉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来,当她看到许山身上沾染的血迹和泥土时,眼中立刻浮现出担忧。 “郎君,你没事吧?” “没事。” 许山笑了笑,将自己分到的那一大块野猪肉拎进屋里。 “今天运气好,碰上猪群,这是分的肉。” 姐妹俩看到那块足有二十斤重的肥美猪肉,都惊得捂住了嘴。 这足够一家人吃上好一阵子了。 饭菜很快端上桌,除了熊肉粥,还有新烙的饼和一碟炒野菜。 许山是真的饿了,他坐在炕桌边,端起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苏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她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开口。 “郎君,以后进山,可千万别这么冒失了。” “今天这天气,又是打雷又是大雾的,太吓人了。” 许山嘴里塞满了黍米饼,含糊不清地应着。 “放心,我有分寸。你看,这不是带回来好东西了么。” 苏婉还想再劝,旁边的苏晴却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让姐夫先吃饭吧,他肯定累坏了。” 苏婉这才止住了话头,默默地给许山碗里添了一勺肉粥。 一顿饭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 许山靠在炕上,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苏婉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苏晴则乖巧地坐在一旁,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许山,似乎有话要说。 等苏婉端着碗筷进了灶房,苏晴才挪到许山身边,小声地开口。 “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许山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似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心思竟如此敏锐。 “瞒着你们?我能有什么事。” 他摊了摊手。 “不就是打猎养家,让你们姐妹俩能吃饱饭么。” 苏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她直视着许山的眼睛,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许山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苏晴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些。 “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姐姐嫁了你,我……我们就是你的人了。” 说完,她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猛地凑上前,在许山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不等许山反应过来,苏晴已经红着脸跑进了灶房,躲在苏婉身后不敢再出来。 许山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愣了半晌,随即失笑。 这小妮子,可真是个小人精。 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无论许山是什么人,无论他藏着什么秘密,她和姐姐都会跟着他。 这比任何追问都来得更聪明,也更能安抚人心。 【叮!家人同心,其利断金。情缘点+15】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在脑海中响起。 许山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他看着灶房里那两个忙碌的纤细身影,守护她们的念头愈发坚定。 夜深了,姐妹俩早已在里屋睡下,呼吸平稳。 许山躺在外屋的炕上,却毫无睡意。 他打开系统面板,看着那新获得的15个情缘点,开始思索如何分配。 体魄,力量,敏捷,感知,他都已经加过点了,效果显著。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他一直未曾触碰过的属性上。 精神。 这个属性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不知道会有什么具体作用。 但直觉告诉他,均衡发展才是王道。 “系统,将15点情缘点,全部加在精神上。” 他心中默念。 【确认分配15情缘点至精神属性。】 随着系统提示闪过,许山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 没有力量暴涨的充实感,也没有耳聪目明的敏锐感。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凉,仿佛炎炎夏日里喝下了一口冰镇酸梅汤,说不出的舒爽。 他下意识地看向屋顶。 黑暗中,他能清晰“看”到房梁上每一道木纹的走向,能“记起”角落蛛网上每一根丝线的交错。 这些画面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清晰得如同亲手描绘。 心中一动,他开始回忆白天进山时路过的某处山壁。 那山壁上布满风化的裂痕,杂乱无章。 此刻,那些复杂的痕迹却如同烙印一般,在他脑中承现出来,他甚至能数清楚其中最细微的一道裂纹有多少个转折。 许山猛地坐起身,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这不是简单的记忆力提升。 这是过目不忘。 他拥有了超强记忆能力。 这个能力在战斗中或许无法直接提供帮助,但许山瞬间就想到了它无穷的用处。 学习任何知识,分析任何情报,乃至复刻他人的武功招式,都将变得轻而易举。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指腹轻轻抚过枕下的短刀。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乱世,这无疑是他获得的又一张强大底牌。 第九章 斩草除根 第二天清晨,许山正在院中用磨刀石打磨砍刀,里正陈大牛就沉着脸找上了门。 他递给许山一杆旱烟,自己也点上一锅,狠狠吸了一口。 “山子,祠堂里关着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许山擦拭着刀锋,头也不抬。 “陈叔,您是里正,这事该您拿主意。” 陈大牛闻言,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语气愈发沉重。 “按村里的规矩,夜闯民宅,打断一条腿赶出去就算了事。” “可这张屠户……他毕竟在村里住了十几年,真要下了狠手,怕是人心不稳。” 许山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站起身,目光越过陈大牛,望向村里那些升起炊烟的屋顶。 “陈叔,我倒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可我怕,村里有这么一个人在,就像一锅好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早晚要坏了所有人的安宁。” 他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几日官差上门的事,您也瞧见了。” “若不是北蛮犯境的急报来得巧,那天咱们村哪家哪户能躲得过破财?” 陈大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二两银子的勒索,就像一根刺扎在每个村民心头。 许山继续说道。 “外有强敌,内有祸患。” “咱们大荒村要是自己拧不成一股绳,再来几个官差,或者山里的匪寇,那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番话让陈大牛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知道许山说的是实话。 一个张屠户,坏的不仅是许山一家的安宁,更是整个村子面对危机时的凝聚力。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 “这样吧,废了他那条腿,把他撵出村子,永不许他再回来。” “山子,叔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这事就这么了了,别再计较,行吗?” 这已经是陈大牛能做出的最严厉的处置了。 许山看着里正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点了点头。 “全凭陈叔做主。” 张屠户被从祠堂地牢里拖了出来。 他的一条腿被村里的年轻人用木棍狠狠打断。 剧痛让张屠户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像条块死的狗一样在地上哀嚎。 村民们围在远处,神情复杂,却无一人上前。 “滚!” 陈大牛指着村口的方向,声如洪钟。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大荒村的人!” 张屠户在两个帮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村外走去。 他走出十几步,忽然回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人群中的许山。 “许山!你给老子等着!” 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充满了恨意。 “这事没完!黑风寨的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 “老子这就去投奔他们,等我带人杀回来,第一个就扒了你家那两个娘们的皮,再把你千刀万剐!” 陈大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 “你这个畜生!” 张屠户却狂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疯狂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洗村庄的那一天。 他拖着断腿,在帮手的搀扶下,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 村民们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许山的面色却始终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屠户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无人能看清他心中所想。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张屠户靠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断腿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妈的,许山那个杂种,等老子到了黑风寨,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张哥,黑风寨离这儿还有多远啊?” 一个帮手哆哆嗦嗦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快了,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 张屠户不耐烦地答道。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别他娘的废话,赶紧走,不然天亮前赶不到,咱们都得冻死在这山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林间小路上。 那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谁?” 另一个帮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回头。 他只看到一个黑影。 下一刻,那道黑影动了。 许山的身形快得像一道残影。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闪身欺近,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一名帮手的后颈。 那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另一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往林子里跑。 许山反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猛地掷出。 石块带着破风声,正中那人后脑。 一声闷响过后,再无任何声音。 张屠户拄着木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许,许山?” 他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神情冷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屠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步步逼近。 张屠户眼中的恐惧变成了疯狂。 他嘶吼一声,抡起手中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砸向许山。 许山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易躲过。 他探出手,闪电般抓住张屠户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 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张屠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木棍脱手飞出,他整个人也因剧痛和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许山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你,你不能杀我。” 张屠户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窒息感,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杀了我,官府不会放过你的。” 许山低头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松开脚,弯下腰,从旁边的枯枝败叶中,捡起一截断裂的竹子。 那竹子的断口尖锐锋利。 张屠户看着那截竹签,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了许山要做什么。 他开始疯狂地挣扎,求饶。 “别,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许山蹲下身,无视了他的哀嚎。 他用膝盖死死压住张屠户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那截尖锐的竹签,对准了张屠户的脖颈。 “下辈子,记得管住自己的嘴。” 这是许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冰冷的竹签没有丝毫迟滞,猛地刺下。 噗嗤一声。 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张屠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嗬嗬的漏气声。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许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那截沾满鲜血的竹签随手扔进草丛。 他没有再看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转身没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斩草,就要除根。 这个道理,他早就懂了。 第十章 未雨绸缪 当许山处理完山林里的事情,悄然返回村子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身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神情平静得像是出门散了一趟步。 张屠户和他那两个帮手的消失,并没有在村里引起任何波澜。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少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张屠户早已是村里的孤家寡人,没人会去关心他的死活。 经过分食野猪肉等几件事,许山在村里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尤其是村里的年轻人,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崇拜。 王虎和王豹两兄弟更是成了他的忠实跟班,几乎是寸步不离。 “山子哥,咱们今天还进山不?” 王虎扛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猎刀,满脸期待地凑到许山跟前。 村里各家各户都分到了猪肉,那滋味让所有人都回味无穷。 吃过了肉,谁还想回头去啃那些难以下咽的干粮。 不少人家都催着自家的男人,想再跟着许山进山去碰碰运气。 “是啊山子哥,大伙儿都等着你发话呢。” 王豹也在一旁附和。 许山擦拭着手中的砍刀,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院外聚集的十几个年轻村民,他们眼中都闪烁着渴望与兴奋。 但许山也敏锐地捕捉到,在一些人的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 “想进山可以。” 许山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但是,上次那种被野猪群追着屁股跑的场面,你们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众人高涨的热情。 野猪肉是香,可被那黑压压的兽群追赶的恐惧,同样刻骨铭心。 要不是许山反应快,他们这些人里,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那,那可咋办?” 一个村民挠着头,有些发愁。 “总不能因为怕,就守着空米缸挨饿吧。” “山子哥,你肯定有办法,你说咋干,我们都听你的。” 王虎对许山充满了信心。 许山将砍刀插回腰间,站起身来。 “主动去找猎物,风险太大,效率也低。” “山里的野兽比我们更熟悉地形,硬碰硬,我们不占优势。” 他走到院子中央,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 “我的想法是,咱们换个思路。” “进山之后,先不急着打猎。” “我们先花几天时间,把附近山头的地形摸熟,找到野兽经常出没的兽道和水源。” 他用树枝在草图上重重一点。 “然后,挖陷阱。” “在那些关键位置,挖上足够多足够深的陷阱,再布置一些套索和捕兽夹。” “这样一来,我们不用亲自去冒险,陷阱就能帮我们干活,既安全,收获也更稳定。”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他们都是猎户,对陷阱并不陌生,但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大规模,有计划地去布置。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打猎,更像是在排兵布阵。 许山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他们已经心动了。 他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想法。 “光有陷阱还不够,只能对付一些中小型野兽。” “要想对付大型猛兽,甚至是一些不长眼的东西,我们还需要更厉害的家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可以自己造一些弓弩。” 弓弩! 这两个字一出口,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刚才还兴奋不已的村民们,脸上齐刷刷地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里正陈大牛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这句话,吓得手里的旱烟杆都差点掉在地上。 “胡闹!”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压低了声音,对着许山怒斥。 “山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私造军械,那可是谋反的大罪,要被抄家灭门的!” 陈大牛是真的急了,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村子有了点起色,可不想因为许山的一时冲动,把整个大荒村都搭进去。 其他村民也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是啊山子,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官府要是知道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面对众人的恐慌和里正的质问,许山却显得异常平静。 “陈叔,各位乡亲,你们先别急。” 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说的弓弩,不是官军用的那种制式军弩,就是打猎用的强力一些的猎弩。” “再说了,我们不拿去卖,也不到处声张,谁会知道?” 他看向陈大牛,眼神诚恳。 “陈叔,张屠户临走前说的话,您忘了吗?” “黑风寨。” “那伙山贼是什么德性,您比我清楚。” “还有前天那些官差,他们要是再来,我们拿什么跟他们讲道理?” 许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难道就因为怕官府问罪,我们就得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山贼来砍,等着官差来搜刮吗?” “这世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手里的家伙。” “我们造弓弩,不是为了谋反,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保护我们的村子!” 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道理谁都懂。 可那悬在头顶的王法,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束缚了他们太久。 陈大牛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内心挣扎得厉害。 许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放缓了语气,开始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陈叔,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我们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干。” “我们可以找个山里隐蔽的地方,比如废弃的矿洞或者山谷,在那里偷偷做。” “另外,咱们每天派人在通往县城的官道附近放哨。” “只要一有官兵的影子,放哨的人就立刻回来报信,我们马上把东西藏起来,人也散了,保证不留任何痕迹。” “这样一来,就算官府的人真来了,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他最后总结道。 “说到底,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乱世里多一口吃的,多一分活命的保障。” “还能防着山贼土匪,这是保家卫民的好事。” 许山的计划周密详尽,几乎考虑到了所有风险。 他把谋反的大罪,巧妙地转化成了村民们能够理解和接受的,为了生存和自保的必要手段。 原本还满心恐惧的村民们,此刻都动摇了。 王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我听山子哥的!” “没错!山子哥说得对,咱们得自己保护自己!” 年轻人们纷纷响应,群情激昂。 陈大牛看着眼前这一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许山说服的不仅是这些年轻人,也说服了他自己 第十一章 自力更生 院子里刚刚燃起的激昂情绪,却被几声压抑的咳嗽打断。 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从人群后方挤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惧与不赞同。 “山子,这万万使不得。” 为首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哆嗦着嘴唇,看向里正陈大牛。 “里正,私造弓弩,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咱们不能为了防贼,就把全村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啊。” “是啊,要是让官府知道了,咱们大荒村就完了。” 附和声此起彼伏,刚刚被点燃的血性,迅速被根植于骨子里的恐惧所冷却。 王虎急得抓耳挠腮,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大牛的脸色也再次变得凝重,他握着烟杆的手,青筋毕露。 许山没有去看那些反对的老人,他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他看到了年轻人眼中的不甘,看到了中年人眼中的犹豫,更看到了老人们眼中的恐惧。 “各位叔伯,乡亲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 “北蛮的骑兵就在几十里外,他们的刀快不快?”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许多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在座的不少人家,都有亲人死在几十年前那场边境冲突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血债。 许山没有停顿,继续问道。 “黑风寨的山贼,年年下山劫掠,他们手里的刀,利不利?” 这个问题让更多的人低下了头。 每年秋收之后,谁家没被那些天杀的贼人勒索过粮食。 “前几天来的那几个官差,他们腰里的官刀,亮不亮?” 许山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蛮人要我们的命。” “山贼要我们的粮。” “官府要我们的钱。” “他们哪一个,是我们惹得起的?”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所有人。 “我们就像是被三头狼盯着的一群羊。” “我们不造弓弩,不挖陷阱,难道就指望哪头狼发了善心,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你们告诉我,除了靠自己,我们还能靠谁?” 一番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许山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痛下来。 “我知道大家怕什么,怕官府的王法。” “可王法能挡住北蛮的铁蹄吗?” “王法能让山贼放下屠刀吗?” “王法能让那些官差不搜刮我们的血汗钱吗?” “不能。” 他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 “当王法保护不了我们的时候,我们自己手里的刀,就是王法。” “我们手里的弓弩,就是道理。” “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我许山今天把话放这里,谁要是还觉得把脑袋交给别人才安全,现在就可以退出。” “但将来村子真遭了难,别怪我们这些拿起武器的人,不分你一口保命的粮食。”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众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是啊,等死是死,拼一把或许还能活,为什么不选那条或许能活下去的路。 “我干。” 王虎第一个吼出声,他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决绝。 “我爹就是被山贼砍死的,这辈子我跟他们没完。” “我也干。” 王豹紧随其后。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年轻的村民们被彻底点燃,一个个挺起了胸膛,群情激奋。 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中年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也默默握紧了拳头。 陈大牛看着眼前这一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将烟锅里的烟灰磕掉,仿佛也磕掉了心中所有的犹豫和畏惧。 他走到许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按你说的办。”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村民,声音洪亮。 “从今天起,这件事由山子全权负责。” “村里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人,都得听他调遣。” “我只有一条规矩。” 陈大牛的眼神变得无比严厉。 “今天在这里听到的每一个字,谁要是敢传出去半句,不用等官府来,我亲手把他沉了塘。” “至于官府那边,天塌下来,有我这个里正顶着。” 有了里正的拍板,事情便再无阻碍。 许山没有耽搁,当天下午就带着二十多个青壮年进了后山。 他根据自己强化后的感知和记忆,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谷内还有一处不起眼的山洞,是绝佳的秘密基地。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群大荒村的男人们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由赵叔这样的老猎户带领,在山谷外围的关键兽道上,开始大规模挖掘陷阱。 他们挖的陷阱又深又大,底部插满了削尖的竹子和木桩,上面覆盖着精心伪装的枝叶。 另一部分人则在许山的指导下,在山洞里建立起一个简陋的工坊。 许山凭借着脑中过目不忘的能力,将那把军弩的结构完全复刻出来,并进行了一些简化,使其更容易制作。 他画出图纸,将复杂的弩身、弩臂、扳机等结构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零件。 村民们虽然不懂原理,但他们都是常年跟木头和石头打交道的好手。 砍树,削木,打磨,钻孔。 山洞里终日回荡着斧凿锯锉的声音,每个人都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没有人抱怨辛苦,因为他们知道,手中正在成型的,是保护家人的武器,是活下去的希望。 仅仅过了三天,陷阱就传来了好消息。 王虎在巡查时,发现一处陷阱里掉进了一头两百多斤的大野猪。 那野猪被底部的竹矛刺穿了肚腹,早就没了气息。 消息传回村里,整个大荒村都沸腾了。 男人们合力将野猪抬回村子,当晚,村里再次举行了分肉。 这一次,村民们脸上的喜悦,比上次更加真切和踏实。 他们看向许山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信服和依赖。 陷阱带来的收获,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陷阱里陆续捕获了野猪,狍子,甚至还有一头不慎跌落的黑熊。 村里的食物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厚起来。 几乎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挂上了风干的腊肉,陶罐里也装满了熬好的兽油。 村里的孩子们脸上开始有了血色,不再是以前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女人们脸上的愁苦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安稳笑容。 整个大荒村,都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 而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在山洞里,指导着众人打造武器的年轻身影。 第十二章 叮。情缘点+20 这一天下午,许山正在院子里,指导王虎等人用柔韧的藤条编织弩弦,里正陈大牛就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几分肉痛,又带着一丝期待。 “山子,你过来一下。” 陈大牛将许山拉到屋檐下的角落,小心地解开布包,露出里面一叠叠泛黄的线装书。 “这是?” 许山有些意外。 “这都是我爹留下来的,他年轻时也读过几天书,就好捣鼓这些东西。” 陈大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页封皮上写着《武备纪要》四个古朴的篆字。 他往下翻了翻,里面还有《纪效新书》的节选抄本,几册讲解各类兵器用法的手绘图谱,甚至还有两本关于跌打损伤与草药辨识的医书。 这些书,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偏远山村来说,无异于传家之宝。 陈大牛将书一股脑地塞进许山怀里,压低了声音。 “我琢磨着,光有家伙事不行,还得知道怎么用。” “这些书我留着也看不懂,放你这里,兴许能派上大用场。” 他看着许山,眼神里满是郑重。 “你到底想拿这些干什么?” 许山抱着那叠颇有分量的古籍,感受着纸张粗糙的质感,平静地回答。 “陈叔,自然是用来修炼。” 陈大牛听得一愣一愣的,修炼这两个字从许山嘴里说出来,让他感觉有些玄乎,但又觉得理应如此。 他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许山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许山抱着书回到屋里,将它们在炕桌上摊开。 苏婉和苏晴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那些满是图画和她们看不懂文字的册子。 许山没有解释,只是坐下来,拿起一本《长兵要略》,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 但他的大脑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运转着。 随着他目光的扫过,书页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幅描绘枪法招式的火柴人图画,都如同被高清扫描一般,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书中描述的各种刺,挑,拨,扫的法门,以及与之配套的呼吸吐纳之法,都在他脑中形成了立体的动态影像。 这便是精神属性提升后,带来的过目不忘之能。 他很快就翻完了这一本,又拿起另一本关于炼体之术的册子。 上面记载着一些通过特定姿势,配合呼吸,锻炼筋骨皮肉,增强体魄的古法。 这些方法对于普通人来说,晦涩难懂,且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 但对于拥有超强记忆与分析能力的许山来说,却像是打开了一座宝库。 他能瞬间记住所有姿势的细节,能分析出不同呼吸节奏对肌肉的不同刺激。 他甚至能将几本书里提到的不同炼体方法,在脑中进行对比和整合,找出最高效,最适合自己的组合。 一连几天,许山除了指导村民制作陷阱和弓弩,其余时间都沉浸在这些书籍之中。 他的身上正在发生着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变化。 傍晚时分,许山吃过饭,正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一根削好的木棍,在空中比划着。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起来。 一记简单的直刺,棍梢带着风声,精准地点在前方一棵树的树干上,力道不大,却很稳。 苏晴端着一碗水从灶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姐夫专注的侧脸,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愈发分明的轮廓,那股沉稳专注的气质,与村里其他男人截然不同。 她走到许山身边,将水碗递过去。 “姐夫,你和以前,真的好不一样。” 苏晴小声地开口,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我听村里的婶子们说,你以前虽然打猎也厉害,但人很懒散,话也不多。” 许山接过水碗,喝了一大口,随手擦了擦嘴。 他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敏锐的小姨子,笑了笑。 “娶了媳妇,自然要不一样了。” 他把木棍靠在墙边,目光转向屋里正在收拾碗筷的苏婉,眼神变得柔和。 “以前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现在,我要保护的人不止一个了。”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晴听着,心头却是一颤。 她看着姐夫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认真。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让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屋里的苏婉也听到了这番话,她收拾的动作一顿,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门外的丈夫。 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苏婉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爱意。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许山面前,在许山和苏晴都有些错愕的目光中,踮起脚尖,主动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苏婉的脸颊瞬间红透,她不敢看许山的眼睛,转身就跑回了屋里。 许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香甜。 【叮。夫妻同心,情缘与共。情缘点+20】 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许山心中好笑,看来这奖励机制还挺懂气氛。 夜渐渐深了。 村庄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许山却没有睡。 他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将砍刀别在腰后,又带上了一些伤药和火石。 那几本医书他已经全部记下,里面提到了几十种生长在附近山脉的草药。 有几种草药对于治疗外伤,恢复体力有奇效。 他准备趁着夜色入山,去碰碰运气。 如今村里的防御工事初具规模,但许山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变得更强,也需要更多的资源。 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院门,很快就融入了村外的夜色之中。 许山凭借着强化后的感知,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他的耳朵能捕捉到风吹过树梢的细微声响,眼睛能分辨出不同树木在黑暗中的轮廓。 他按照脑中记忆的草药图谱,一路搜寻。 翻过一道山梁后,他正准备前往一处据说生长着“七叶一枝花”的阴湿山坳。 一阵压抑的低吼和撕咬声,顺着风,隐约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许山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侧耳倾听。 那声音里充满了暴戾与凶残。 他心中一动,收敛气息,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他拨开身前最后一道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第十三章 荒野的君王 在一片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林间空地上,一场血腥的围杀正在上演。 七八头体型矫健的灰狼,正围攻着一头体型明显比它们更加硕大的孤狼。 那头孤狼通体毛发呈现出一种罕见的银白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它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但它的眼神却依旧凶悍,充满了不屈的野性。 一头灰狼瞅准机会,从侧后方猛地扑上,试图撕咬孤狼的后腿。 银白色的孤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猛地扭转身体,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狠狠拍在那头灰狼的头颅上。 那头灰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被直接拍飞出去,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但这一瞬间的耽搁,也让另外两头狼找到了机会,它们的獠牙狠狠地嵌入了孤狼的肋下。 剧痛让孤狼的身形一个踉跄。 狼群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许山蹲伏在灌木丛后,屏住了呼吸。 他体内的血液在微微发热,那是一种混合了紧张与兴奋的感觉。 这几日苦读兵书,演练招式,他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对手来检验成果。 眼前这群狼,无疑是最好的试刀石。 他握紧了腰后的刀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狼群的阵型,寻找着最佳的切入时机。 那头银狼虽然勇悍,但在持续的围攻下,体力消耗巨大,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许山已经选定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那是狼群侧翼的一头壮硕灰狼,它的站位稍显孤立,是完美的突破口。 就在他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那头银狼被两头灰狼的獠牙撕扯,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这个踉跄,让它一直用身体护住的身后,暴露出了一个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 它通体雪白,正瑟瑟发抖地躲在母亲的身下,发出微弱的呜咽。 许山的瞳孔骤然收缩,准备前冲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那头银狼察觉到幼崽暴露,发出一声焦急的狂吼,不顾身上的伤口,硬生生将咬住自己的两头狼甩开,重新用身体将幼崽护得严严实实。 它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哪怕腹背受敌,血流不止,也绝不后退半步。 这一幕,像是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许山的心脏。 守护。 这头孤立无援的狼,和这个乱世中想要护住妻女的自己,何其相似。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的鼻腔有些发酸,眼眶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去他娘的试刀石。 许山眼中的兴奋与盘算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不再寻找什么最佳时机,也不再计算什么最小代价。 他动了。 身形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从灌木丛中窜出。 他没有拔刀。 在他冲出的瞬间,右手已经从地上抄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手臂肌肉贲张,手腕猛地一抖。 石块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地砸在距离银狼最近的一头灰狼的头侧。 沉闷的骨裂声响起。 那头灰狼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抽搐了两下,再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狼群的攻击节奏为之一滞。 所有的灰狼都猛地转头,凶狠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许山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许山没有给它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掷出石块的同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形已经欺近了另一头灰狼。 那头狼刚刚张开血盆大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咆哮。 许山的手刀已经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切在了它脆弱的下颚。 咔嚓。 清脆的响声中,那头狼的下巴被一股巨力整个卸掉,惨叫声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痛苦的呜咽。 许山一脚踹在它的腹部,将它踹飞出去。 他顺势拔出腰后的砍刀,刀光一闪,划过第三头扑上来的灰狼的脖颈。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兔起鹘落,干净利落。 许山的身法与招式,完全就是那本《武备纪要》中近身搏杀术的翻版。 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将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复刻,并且在实战中运用得淋漓尽致。 剩下的四头灰狼被许山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它们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绿油油的眼睛里充满了忌惮与凶残,却一时间不敢再上前。 它们不理解,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为何比它们还要野蛮,还要凶狠。 许山横刀而立,冷冷地与它们对峙。 就在这时,那头被解了围的银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它没有去看许山,而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扫过眼前的四头灰狼。 它向前踏出一步。 “嗷呜!” 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咆哮,从它的喉咙深处发出。 这声咆哮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那四头原本还凶相毕露的灰狼,在听到这声咆哮之后,身体齐齐一颤。 它们眼中的凶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它们夹起了尾巴,身体伏低,然后做出了一个让许山匪夷所思的动作。 它们竟然齐齐低下了头颅,对着那头银狼,仿佛是在臣服,又像是在忏悔。 许山看得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造反失败,集体投降? 银狼对着它们又是一声低吼。 这一次,那四头灰狼如蒙大赦,立刻夹着尾巴,转身窜入黑暗的林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许山这才明白过来。 他救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被狼群排挤的孤狼。 而是这片山林的王者。 一头正在被部下篡位的狼王。 许山心中感慨万千,这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在学习知识上是神技,用在打架上,同样是无价之宝。 没有这几日对兵书的钻研,他今夜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解决三头恶狼。 林间空地恢复了寂静。 狼王巨大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它的身下很快汇聚起一滩血泊。 许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刀入鞘,缓步走了过去。 狼王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但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它的呼吸很粗重,显然伤得不轻。 许山走到近前,这才看清了它守护的那只幼崽。 也终于明白了这场叛乱的根源。 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狼崽,只有三条腿。 第十四章 把狼当狗养 那只幼崽天生残缺。 许山看着那条空荡荡的后腿位置,瞬间明白了所有。 在遵循优胜劣汰法则的狼群中,这样一只残疾的幼崽,是整个族群的累赘。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狼王权威的一种挑战。 而这头银狼,却选择用自己的獠牙与利爪,对抗整个族群的古老法则,只为守护自己的血脉。 许山心中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古老的词语。 狈。 传说中,狼与狈总是相伴而行。狈天生聪慧,是狼群的智囊,却前腿短小,行动不便,必须依靠狼的背负才能远行。眼前这只三条腿的小狼崽,不正是这种传说的现实写照。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中生根发芽。 狗可以被驯化成人类最忠诚的伙伴。 那狼呢。 尤其是一头走投无路,却懂得守护的狼王,和一只潜力无穷的幼崽。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在这乱世之中,多出这样两个强大的非人盟友,其价值无可估量。 他收起心中翻涌的思绪,目光落回倒在血泊中的狼王身上。它伤势太重,再不止血,就算能活过今晚,也撑不了多久。 许山不再犹豫,转身进入旁边的林子。他脑中飞速闪过医书上的内容,凭借强化后的感知,很快就在一处阴湿的岩壁下,找到了几株能够止血消炎的草药。他将草药放在口中嚼烂,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狼王身边。 狼王见他靠近,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戒备。 许山放慢了动作,蹲下身,将手心中墨绿色的药泥展示给它看。 “我帮你。”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狼王似乎听懂了,也许是失血过多让它无力反抗,它眼中的警惕渐渐消退,最终选择了默认。 许山一点点将药泥敷在它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冰凉的草药接触到翻卷的皮肉,让狼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它始终没有攻击。 处理完伤口,许山又面临一个难题。这里血腥味太重,很快会引来别的野兽。他必须给它们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将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狼崽抱进怀里。小家伙很轻,身体温热,用鼻子在他怀里嗅来嗅去,似乎在寻找母亲的气息。 随后,许山走到狼王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巨大的身体扛了起来。近三百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脚下的土地都微微下陷。他咬紧牙关,一步步朝着记忆中附近一处隐蔽的山洞走去。 山洞很干燥,也足够隐蔽。许山将狼王轻轻放下,又找来许多枯草铺在地上。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山成了山林中最勤奋的猎人。 白天,他在村指导众人制作弓弩,晚上,则独自一人进入深山。他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与力量,捕猎的效率高得惊人。山鸡,野兔,甚至是不走运的狍子,都成了他的猎物。 他每天都会将最新鲜的血食带到山洞,放在狼王母子面前。 起初,狼王对他依旧保持着距离,只是默默地将食物撕碎,先喂给幼崽,自己再吃剩下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态度在悄然发生变化。 当许山再次带着一只肥硕的野兔走进山洞时,狼王不再只是趴伏在地,而是主动站了起来。它走到许山面前,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那个动作很轻,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亲昵。 那只三条腿的小狼崽更是活泼,早就把他当成了亲近的人,每次都会颠颠地跑过来,用小脑袋蹭他的脚踝。 许山知道,他成功了。 这头曾经的荒野君王,已经向他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村子里的生活,也因为陷阱的持续收获而蒸蒸日上。家家户户都有了存粮和腊肉,村民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安稳与踏实。许山这个名字,在大荒村已经成了主心骨的代名词。 这天下午,许山刚从后山回来,王虎就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山子哥,咱们的第一批弓弩做好了!” 许山跟着他走进作为工坊的山洞,十几张崭新的猎弩整齐地摆放在石台上。这些弩的工艺虽然粗糙,但弩身坚固,弩臂有力,足以对付一般的野兽和敌人。 村民们看着这些亲手打造出的武器,眼中都闪烁着兴奋与自豪的光芒。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负责在村口放哨的年轻人,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惊慌。 “不,不好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村外的方向。 “外面,外面来了一伙人!” 许山眉头一皱。 “官差吗?” “不是!” 年轻人用力摇头,脸上带着困惑与恐惧。 “他们长得好奇怪,皮肤黑黑的,个子也不高,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挂着骨头和羽毛,说的话也一句都听不懂。” 这番描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听起来,不像是大夏朝的任何一种人。 许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让人去请里正陈大牛。 很快,陈大牛就拄着烟杆,面色凝重地赶了过来。他听完放哨年轻人的描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将烟锅在石头上用力磕了磕,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干涩。 “是南蛮。” 相比于几十里外的北蛮,南蛮对于大荒村的人来说,是一个更加遥远而恐怖的存在。 几十年来,他们很少踏出那片瘴气弥漫的丛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大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所有人,立刻回家,关紧门窗。” “青壮年都拿起家伙,到村口集合!”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透露出一种临战的决绝。 整个村子瞬间骚动起来,刚刚安稳了没几天的气氛,再次被阴影所笼罩。 许山没有动,他看着村外那条通往外界的山路,眼神变得冰冷。 麻烦,终究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十五章 南蛮 南蛮。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抽干了山洞里所有的温度。 刚刚因为造出新武器而升腾起的热血与自豪,顷刻间被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所浇灭。 村民们脸上的兴奋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苍白。 “南蛮子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中年汉子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手里的猎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相比于几十里外,至少还讲些规矩的北蛮,南蛮在他们的认知中,更接近于一种会行走的灾祸。 传说他们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 传说他们茹毛饮血,甚至会吃人。 传说他们精通巫蛊,能用诡异的法术咒杀百步之外的敌人。 这些传说真假难辨,却世世代代流传下来,早已在每个大荒村村民的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那是一种面对未知与非人存在的本能畏惧,远比面对山贼和官兵要恐怖得多。 “慌什么!” 陈大牛猛地将烟杆在石台上一敲,发出清脆的响声,震醒了失神的众人。 他脸色铁青,但作为里正的威严还在。 “王虎,你再带两个人,远远地给我盯死了,别让他们发现,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来报信。” “是。” 王虎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猎弩,点了两个胆大的年轻人,快步冲出了山洞。 陈大牛这才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紧绷着,目光盯着许山。 整个山洞里,只有许山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 他依旧平静,只是眼神变得格外幽深,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陈大牛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山子,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山的身上。 许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尽收眼底。 他知道,对付这种敌人,任何的犹豫和侥幸,都是取死之道。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杀了。” 村民们都愣住了,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山子,你,你说什么?” 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颤抖着声音问。 “我说,把他们全都杀了。” 许山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你真是疯了!” “那可是南蛮子,咱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反对和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在“杀人”这两个字面前,瞬间崩塌。 他们可以为了自保去挖陷阱,造弓弩,甚至敢跟山贼拼命。 但主动去屠杀一整队异族人,并且不留活口,这已经超出了他们作为普通村民的心理承受极限。 更重要的是,他们害怕官府的追究。 私造军械是谋反。 那聚众屠杀十几个人,又算什么罪名。 恐怕都不用审判,直接就会被当成叛匪,派大军过来剿灭了。 到那时,大荒村就真的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看着群情激奋,再次陷入恐慌的村民,许山没有动怒,也没有急着解释。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他们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他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陈大牛。 “陈叔,您也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 陈大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山子,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干系太大了。咱们能不能杀掉他们还两说,就算成功了,官府那边怎么交代?咱们村有这么大的能耐,你信不信县太爷知道了,转头就能把咱们村所有青壮都拉去边境当炮灰。” 这番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才是他们最根本的恐惧。 在这个世道,平民百姓最怕的不是山贼,也不是蛮夷,而是高高在上的官府。 王法,有时候比刀子更杀人。 许山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 “谁说人是我们杀的?”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是附近青峰山上的山匪杀的。” 陈大牛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里陡然亮起一道精光。 许山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他的计划。 “这伙南蛮人路过青峰山地界,被山匪们盯上了,双方火并,最后南蛮人全死了,山匪也损失惨重,仓皇逃窜。我们大荒村的村民,只是碰巧上山打猎,发现了尸体,然后去县城报官。”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吧?” “县衙的官差过来,看到的只会是十几具南蛮人的尸体,和一些打斗的痕迹。他们巴不得早点结案,会费心费力去追查根本不存在的‘青峰山山匪’吗?” “不会。” 许山自己给出了答案。 “他们只会把尸体草草掩埋,然后在文书上写几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而我们,只是发现了尸体的热心村民,说不定还能领到几百文的赏钱。”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将所有的风险都推得干干净净。 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一件在他们看来足以灭村的大祸,竟然可以被这样一番话术,轻而易举地化解掉。 他们看向许山的眼神,已经从恐惧和质疑,变成了深深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远超常人的勇武,更有这份滴水不漏的狠辣心计。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计划时,山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虎带着另外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此刻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像是见了鬼一样。 “怎么了?” 陈大牛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住他。 王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他们……” 另一个跟着去的年轻人,状态稍好一些,他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是吃人的魔鬼!” “我们摸到附近,躲在草丛里,听到了他们在说话。” 年轻人回忆起刚才听到的内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们的话我们听不懂,但是他们一边说,一边指着我们村子的方向,脸上全是那种……那种看牲口的表情。” “他们还在笑,笑得特别开心。” “然后,他们开始比划,一个高个子的,用刀鞘指着一个矮个子的,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个咀嚼的动作。” “那个矮个子就连连摇头,然后指了指村里有孩子哭的方向,又指了指那些年轻女人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说到这里,年轻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尽的恐惧与恶心。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看明白了。” “他们在讨论,来到村子里之后,要怎么狂欢,要吃多少人。” “他们竟然,竟然还把人肉分出了三六九等。” 第十六章 背水一战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想过南蛮人凶残,却从未想过,会凶残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畜生,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紧接着,那股寒意就被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所取代。 那是自己的妻儿,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园,在别人眼中,竟然只是可以随意挑选,品评优劣的食材。 年轻人的话语,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山洞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股刚刚被点燃的怒火,并未熄灭,而是被这刺骨的寒意冻结成了更加坚硬,也更加冰冷的杀意。 吃人。 还要分出三六九等。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最狂野的想象,击碎了他们对“人”这个物种的最后一点认知。 之前还在犹豫,还在恐惧的村民,此刻脸上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平静。 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反而不再有任何情绪的平静。 王豹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许山,他握着猎弩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山子哥。” 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你说得对。” “杀了他们。”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许山,那一道道目光,像是在黑夜中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大牛走到许山身边,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也只剩下决绝。 “山子,你说,我们怎么干。” 许山环视众人,将他们脸上那份决死的神情收入眼底。 他知道,这支队伍的士气,已经可用。 “计划不变。” 许山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指挥一场演练。 “但要改一下细节。” “我们不能在村里跟他们打,这里有女人和孩子,一旦打起来,我们束手束脚,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把他们引到后山的陷阱区去。” 他看向王虎和赵叔等一众老猎户。 “你们所有人,立刻回家,换上最破的衣服,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脸上,手上,都给我抹上锅底灰,怎么脏怎么来。” “我们要扮成山匪。” “然后,你们立刻出村,从侧面绕到后山陷阱区的外围,埋伏起来。” “等我的信号。” 一个村民忍不住问。 “那你呢,山子?” 许山平静地回答。 “我去做诱饵。” 这几个字一出口,山洞里刚刚凝聚起来的气氛再次一滞。 “不行,这太危险了!” 王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那伙南蛮子有十几个人,你一个人怎么引?万一被他们围住,连跑都跑不掉。” “是啊山子哥,换我去吧,我跑得快。” 另一个年轻人也急切地说道。 许山摇了摇头。 “他们不认识你们,但他们可能已经盯上了我。” “只有我去,才最有可能把他们全部引出来,引到我们想要他们去的地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叔,这里就交给你了。” 陈大牛看着许山那双幽深的眼睛,知道再劝无用。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牙关紧咬。 “好。”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按山子说的办,谁敢掉链子,我第一个不饶他。” 命令下达,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冲回家中,翻箱倒柜。 整个大荒村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女人们看着自己的男人将一件件破烂的衣物往身上套,用黑灰涂抹面庞,她们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哭喊,没有阻拦。 她们只是默默地帮着自己的男人整理好衣物,将家里藏得最深的一点干粮塞进他们怀里。 许山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苏婉和苏晴正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等着他。 她们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镇定。 许山走到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强装出来的平静,心中微微一疼。 他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婉的脸颊。 “等我回来。” 苏婉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指尖冰凉。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里有水光在闪动,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苏晴站在一旁,她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独自去面对一群野兽的姐夫,心中那份少女的懵懂情愫,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所取代。 那是担忧,是敬佩,也是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她忽然上前一步,从苏婉手中接过那把许山惯用的砍刀,用自己的袖口,仔仔细细地将刀鞘擦拭了一遍。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许山,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坚毅的脸庞。 “姐夫。”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姐姐说得对,你是个英雄。”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看着眼前的姐妹两人,一个温柔如水,一个清冽如泉,她们就是他在这乱世之中,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一切。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了院门。 村口,二十多个打扮得如同乞丐,又像是亡命之徒的男人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猎弩,腰间别着砍刀和柴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陈大牛站在队伍最前面,他看了一眼许山,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 随着陈大牛一声低吼,这支大荒村有史以来第一支武装力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子,消失在暮色之中。 许山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独自一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夕阳下,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却又无比坚定。 院门口,苏婉和苏晴一直站着,像两尊望夫的石像。 她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当再也看不到那片衣角时,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苏婉身体一软,靠在了苏晴的身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苏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姐姐,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那泪水还是模糊了视线。 她们之前不哭,是怕他担心,怕他分心。 现在他走了,她们终于可以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还给这片寂静的黄昏。 第十七章 天神下凡 后山,通往村子的必经之路上。 林木变得稀疏,两侧是低矮的灌木与土坡。 王虎与二十多个大荒村的青壮,就趴伏在这些天然的掩体之后。 他们身上裹着破烂的衣服,脸上涂满了黑灰与泥土,手里死死攥着刚刚制成的猎弩。 弩弦已经上好,冰冷的铁质箭头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每个人都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呼吸。 他们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 山道尽头,一队身影出现了。 一共十五个人。 他们个子不高,但身形精悍,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黝黑的颜色。 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短褂,挂满了兽骨与羽毛制成的饰品,在走动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把弧度夸张的弯刀,手里则提着短小的吹筒。 他们走得很随意,队形松散,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古怪的音调说笑着,不时指向大荒村的方向,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残忍。 那是看待猎物与食物的表情。 王虎将身体埋得更低,他甚至能闻到自己手心里汗水的咸腥味。 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让他的牙关都在打颤。 他旁边的赵叔,一个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户,此刻握着弩机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们见过熊,斗过豹,可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敌人。 那不是人,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真的能打赢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王虎脑中冒了出来。 山子哥会不会已经跑了。 他一个人,面对十五个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去当诱饵。 换做是自己,早就顺着后山的小路逃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愿意拼命,可不想白白送死。 如果许山跑了,他们这些人冲出去,不过是给对方送上一顿更丰盛的晚餐。 就在这股绝望的情绪即将吞噬所有人时。 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从山道的另一端传来。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肉垫踩在落叶上。 正在谈笑的南蛮队伍,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们停下脚步,十几道凶戾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趴伏在土坡后的王虎等人,也扭过头查看。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头巨狼,从林间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它的体型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头狼都要硕大,几乎有一头小牛犊那么高。 通体毛发呈现出一种罕见的银白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是流动的月华。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冷漠地扫视着前方的南蛮人。 仅仅是这头狼的出现,就让那群嚣张的南蛮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惊骇的。 在那头银色巨狼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穿着破烂的衣衫,脸上涂抹着黑色的污迹,看不清容貌。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狼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狼颈的鬃毛上,另一只手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却比他身下的狼王更加野蛮,更加凶狠。 茹毛饮血,霸道绝伦。 王虎的嘴巴一点点张大,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身边的村民们,反应也一般无二。 他们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神下凡。 除了这个词,他们再也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驱使狼王。 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陈大牛死死攥着手里的烟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但他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个坐在狼背上的身影,那份不久前才升起的担忧与怀疑,瞬间被一股滚烫的洪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与狂热。 许山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那十五个南蛮人,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他开口了。 “过界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群南蛮人愣了一下,他们显然没听懂这句大夏朝的官话。 一个领头的高个子南蛮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什么,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许山没有理会。 他用提着刀的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 “这里,青峰山。”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群南蛮人。 “你们,滚出去。” 这一次,配合着他的动作,南蛮人大概明白了意思。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笑声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骑着狼的怪人,不过是在故弄玄虚。 一个人,一头狼,就想吓退他们十五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南蛮首领笑得最开心,他用手里的吹筒指着许山,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咀嚼的动作。 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许山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一个冰冷的笑容。 他不再说官话,而是用一种更加生硬,更加古怪的音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是他从那本记录南疆风物的杂记上,学来的几句南蛮脏话。 虽然发音不准,但意思足够明确。 他用最恶毒的词汇,问候了对方部落里所有能喘气的雌性生物,顺便对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尸骨表达了最诚挚的刨坟意愿。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南蛮人的脸色,瞬间从嘲弄变成了惊愕,随即化作了无法遏制的暴怒。 他们听懂了。 这个男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侮辱了他们的一切。 南蛮首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猛地将吹筒背到身后,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森寒的弧线。 他用刀尖直指许山,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其余的十四个南蛮人,也同时抽出了弯刀。 他们不再有任何犹豫。 一股狂暴的杀气,从他们身上冲天而起。 他们像一群被激怒的鬣狗,迈开双腿,朝着许山发起了冲锋。 十五个人,十五把弯刀,汇成一股死亡的洪流,朝着山道上那个孤单的身影,席卷而去。 狼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前肢微屈,背部的肌肉瞬间绷紧,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许山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 “别急。” 他看着那群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挂着狰狞笑容的南蛮人,眼神平静。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上钩了。 许山没有马上迎战。 就在那十五把弯刀组成的死亡洪流即将淹没他的瞬间,他轻轻拍了拍身下狼王的脖颈。 “走。” 一个字,轻描淡写。 狼王巨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一个转身,四蹄发力,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朝着后山深处狂奔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冲在最前面的南蛮人收势不及,差点撞在一起。 而趴伏在土坡后的王虎等人,心则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山子哥竟然跑了。 第十八章 并肩作战 那份刚刚被点燃的狂热与敬畏,瞬间被绝望所取代。他们被抛弃了。 南蛮首领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了更加残忍的戏谑。他发出一声古怪的呼哨,大手一挥。 剩下的南蛮人立刻会意,他们发出一阵兴奋的怪叫,迈开双腿,如同一群嗜血的猎犬,紧紧地追了上去。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猎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而这场追逐,将会是今夜最有趣的餐前游戏。 狼王的速度极快,在崎岖的山林中如履平地,矫健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 但身后的南蛮人同样是丛林中的好手,他们身形灵巧,死死地咬在后面,距离非但没有被拉开,反而有渐渐逼近的趋势。 许山伏在狼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没有回头,但凭借着强化后的感知,身后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十五个追兵,分成了三个梯队,彼此之间保持着策应的距离。 他冷静地计算着距离。 近了。 更近了。 就在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时,狼王的身影猛地向左侧一拐,跃过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追在最前面的两个南蛮人想也不想,立刻跟着拐了过去。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又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被落叶与浮土完美伪装起来的陷阱,一个深达两丈的猎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竹刺。 后面的南蛮人脸色剧变,急忙停下脚步。 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瞬间,许山动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狼背上翻身而下,手里多了一张猎弩。 他甚至没有瞄准。 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的直觉,扣动了扳机。 弩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地射入一名南蛮人的眼窝。 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体僵直地向后倒去。 没有停顿。 许山的手臂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上弦,搭箭,激发。 又一名南蛮人捂着喉咙倒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 这完全不像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射速与精准。 转眼间,又是两条人命被收割。 南蛮首领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剩下的南蛮人被彻底激怒了。 他们不再顾忌什么陷阱,也不再保持什么队形,一个个状若疯魔,从四面八方散开,朝着许山包抄而来。 他们要将这个狡猾的猎物,撕成碎片。 许山扔掉已经没有箭矢的猎弩,重新翻身上了狼背。 “继续。” 狼王再次启动,冲向了密林的更深处。 但这一次,南蛮人学聪明了。 他们不再盲目追击,而是利用对丛林的地形,开始进行战术穿插与包围。 狼王的速度优势,在不断收缩的包围圈面前,渐渐失去了作用。 终于,在一片被陡峭岩壁三面合围的空地上,狼王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退路,被剩下的九个南蛮人死死堵住。 每一个南蛮人的脸上,都带着嗜血的狞笑,眼神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快意。 南蛮首领一步步从人群中走出,他用弯刀的刀尖,指着许山,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宣告。 狼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银色的鬃毛根根倒竖,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决绝的战意。 许山从狼背上滑下,与狼王并肩而立。 他将手中的砍刀,在岩壁上轻轻刮擦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说的对。” 他看着南-蛮首领,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是时候,该结束了。”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一人一狼,如同两道交错的闪电,主动朝着那九个南蛮人发起了冲锋。 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战斗,就此展开。 刀光与爪影交织,鲜血与惨叫齐飞。 狼王巨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扑击,每一次挥爪,都能带起大片的血肉。 许山的身影则更加鬼魅,他手中的砍刀,摒弃了多余的招式,只剩下最简单,也最致命的劈,砍,刺。 他的每一次出刀,都精准地攻向敌人最脆弱的要害。 一个南蛮人挥刀砍向狼王,却被许山从侧面一刀捅穿了腰肋。 另一个南蛮人刚刚举起弯刀,狼王就已经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许山与狼王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已经并肩作战了千百次。 但双拳难敌四手。 南蛮人悍不畏死,他们的攻击疯狂而致命。 一把弯刀划过许山的后背,带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手一刀,将偷袭者的半个脑袋都削了下来。 与此同时,狼王的腹部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银色的毛发瞬间被染得鲜红。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却反口将那人的手臂整个撕扯了下来。 鲜血染红了这片空地。 当最后一个南蛮人被狼王咬断喉咙时,许山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握着刀的手臂在不停地颤抖。 狼王的情况比他更糟,它巨大的身体上布满了伤口,最深的一处甚至能看到内脏,它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 南蛮首领一直站在外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出手,只是在等待。 现在,他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看着已经力竭的一人一狼,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他缓步上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对准了许山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色的影子,带着一声稚嫩却凶狠的咆哮,猛地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 是那只三条腿的小狼崽。 它一口死死地咬在了南蛮首领的小腿上。 南蛮首领吃痛,下意识地一脚将它踹飞。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次举刀,更多的白色影子从黑暗中涌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 整整七八只半大的狼崽,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它们就是许山之前转移到山洞里的,狼王剩下的孩子们。 这些小家伙虽然体型不大,但狼的本性早已刻在骨子里。 它们用稚嫩的獠牙与利爪,疯狂地撕咬着南蛮首领的身体。 南蛮首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一生以猎杀人类为乐,以品尝人肉为荣,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群野兽的猎物。 那种被撕咬,被当成食物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疯狂地挥舞着弯刀,想要驱赶这些小恶魔,但狼崽们悍不畏死,一只被砍飞,另一只立刻补上。 他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许山靠在狼王身上,看着这荒诞而讽刺的一幕,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王虎带着二十多个村民,手持猎弩,终于赶到了。 当他们冲进这片修罗场般的空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遍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第十九章 投名状 那个如同天神般的男人,此刻浑身是血地靠在同样重伤的巨狼身边。 而在他们面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南蛮首领,正在被一群小狼崽子活生生地撕咬,分食。 村民们握着猎弩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许山吗。 那个平日里带着几分惫懒,会跟他们开玩笑的年轻人。 眼前这个驾驭狼群,屠戮异族的男人,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陌生,也无比的畏惧。 许山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恐与畏惧尽收眼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陷阱里,应该还有几个活口。”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去,把他们补了。” 补了。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村民的心上。 让他们去杀一个手无寸铁,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 这和刚才的战斗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手里的猎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抗拒与惊恐。 “不,不行,山子,这,这是杀人啊。” “我们不能这么干,这是要遭天谴的。”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共鸣,好几个村民都跟着点头,眼神躲闪,不敢去看许山。 另一个年轻人更是面带惧色地看着许山,声音发颤。 “你,你太可怕了。你跟那些南蛮子有什么区别。” “我,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说着,他转身就想往村子的方向跑。 恐慌就像瘟疫,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有几个人也跟着骚动起来,他们不想再待在这个血腥的地方,更不想跟许山这个在他们眼中已经与魔鬼无异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许山没有动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想跑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今天晚上,扮的是谁?” 他突然开口问道。 村民们都愣住了。 王虎下意识地回答。 “青峰山的山匪。” “对,是山匪。” “你们以为,顶着青峰山山匪的名头杀了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信不信,只要你们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明天,青峰山上那伙真正的山匪,就会收到消息。” “他们会怎么想?有人冒充他们的名号,干了这么一票大事,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们会把大荒村翻个底朝天,把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们的家人,都找出来,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来维护他们山匪的名声。” 许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些原本想要退缩的村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只想着杀人可怕,却忘了这件事背后更可怕的后果。 许山看着那个第一个想跑的年轻人,眼神变得幽深。 “你想走,可以。” “为了防止你跑出去乱说话,或者被真山匪抓住当了叛徒,你得留下点东西。” 他用那把还滴着血的砍刀,在地上轻轻划了一下。 “舌头,还有手脚。” “留下这些,你就可以走了。” 所有人都被许山这番话给震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要把他们所有人的后路都彻底斩断。 那个想跑的年轻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许山没有再看他,而是环视众人,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是那疲惫与痛楚。 “你们以为我喜欢杀人吗?” “你们以为我愿意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吗?”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南蛮人的尸体。 “今天下午,王虎他们听到看到了什么,你们忘了吗?” “他们要把我们当牲口一样圈养,要吃我们的肉,还要把人肉分出三六九等。” “他们要蹂躏我们的女人,把我们的孩子当成点心。” “面对这样的畜生,你们跟我讲天谴?” 许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在嘶吼。 “我告诉你们,在这个世道,软弱和仁慈,才是最大的天谴!” “我们被官府欺压,被山贼劫掠,活得连条狗都不如,现在连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都想来踩上一脚。” “你们受够了没有!”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受够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想起了被胥吏敲诈勒索时的忍气吞声,想起了面对山贼时只能跪地求饶的屈辱,想起了世世代代困在这片贫瘠土地上的绝望。 那股被压抑在血脉深处的血性,被许山这番话彻底点燃了。 之前对许山的恐惧,在这一刻,悄然转化成了某种别的东西。 王豹通红着眼睛,他捡起地上的猎弩,大步走到许山面前,这个壮硕的汉子,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 “山子哥,你说得对。” “我他娘的早就受够了。”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那群还在犹豫的村民怒吼。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是想等着自己的婆娘娃儿,被那帮畜生摆上桌吗?” “今天,谁他妈敢当孬种,我王豹第一个不认他这个乡亲!” 他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千层浪。 一个中年汉子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把南蛮人掉落的弯刀,眼神变得决绝。 “干了!” “山子哥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 求生的欲望与复仇的怒火,最终压倒了对杀戮的恐惧。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不再是逆来顺受的村民,而是一群被逼到绝境,决定用爪牙保护自己家园的野兽。 他们看向许山的目光,已经从畏惧,变成了狂热的信赖与追随。 许山看着重新凝聚起来的士气,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从今天起,大荒村将不再是以前的大荒村了。 而他,将是这群人的头狼。 陈大牛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他将烟锅在石头上磕了磕,将烟灰倒掉,然后走到了许山身边。 他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有欣慰,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山子,你放心。” “村里这边,有我。” 许山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里正已经彻底站在了他这边。 他看向王虎。 “带人去吧,动作快点,天亮前必须处理干净。” “是!” 王虎重重点头,他带着一群眼神已经变得凶狠的村民,朝着陷阱区的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林中就传来了几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叫,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感到恐惧。 许山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陈大牛,他的声音因为脱力而变得有些虚弱。 “陈叔,天亮之后,就麻烦您去一趟县城了。” “就说,青峰山的山匪与一伙南蛮人火并,两败俱伤。” “我们大荒村的村民上山打猎,无意中发现了尸体,特来报官。” 陈大牛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个说辞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着正在分食尸体的狼崽,又看了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狼王,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些……怎么办?” 许山靠在狼王温热的身体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起伏,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 “它们,以后就是我们大荒村的护村神兽。” 第二十章 借刀杀人 夜色深沉,月光被林间的雾气染上了一层血色。 回到村子时,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泥土混合的古怪气息,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这种味道。 他们默默地将武器放回原处,用井水冲洗着脸上的黑灰与血污。 冰冷的井水刺激着皮肤,也让他们那颗因杀戮而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那片修罗场般的空地,那个被狼崽分食的南蛮首领,还有陷阱里被他们亲手补刀的活口,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正在每个人的心底悄然滋生。 他们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亲手手刃了那些视他们为牲畜的仇敌。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酣畅。 他们看着彼此,从对方那张同样疲惫又带着几分茫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脱胎换骨后的新生。 不少人下意识地看向许山。 那个男人正靠在一棵老槐树下,陈大牛在帮他处理背后的伤口,烈酒浇在翻卷的皮肉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村里人来来往往。 仿佛刚才那场血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狩猎。 众人心中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对未来的思索。 日子似乎真的要变好了。 只要跟着这个男人,他们好像真的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出个人样。 一个村民搓了搓手,鼓起勇气走到陈大牛身边,他看着许山,小心翼翼地问。 “山子,我们杀了南蛮人,还冒充了青峰山的山匪,这事真的要去报官吗?” “官府那帮人,比山匪还不是东西,万一他们查出点什么,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虑。 许山接过陈大牛递来的布条,自己动手将伤口缠好,动作异常熟练。 他抬起眼皮,看了那个村民一眼。 “官府知道青峰山的山匪杀了南蛮人,他们会怎么想?”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虎脑子转得快一些,他试探着开口。 “他们会觉得,山匪跟南蛮人打了一架?” 许山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没错,他们会猜,青峰山的山匪跟这伙南蛮人,为了某个原因火并了一场,而且打得两败俱伤。”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你们觉得,当县太爷知道他治下最猖獗的一伙山匪元气大伤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这一次,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陈大牛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会趁机剿匪!” “对!” 许山打了个响指。 “这是一个天大的功劳,一个能让他升官发财的功劳,他绝对不会放过。” “我们报官,不是为了去领赏,而是为了给县太爷递过去一把刀,一把让他用来捅死青峰山那伙真山匪的刀。” 借刀杀人。 这四个字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他们呆呆地看着许山,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们还在为今晚的胜利感到后怕与庆幸,这个男人却已经将下一步,甚至下两步的棋都算好了。 这份心计,远比他那神鬼莫测的武力更让人感到敬畏。 许山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他继续说道。 “到时候,官府肯定会来村里征集人手,名义上是协助剿匪。”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所有人都给我记住了,官兵来了之后,你们不用表现得太勇猛,一定要装出一副怕死怕血的样子。” “武器都拿不稳,看到尸体就想吐,听到喊杀声就腿软。” “总之,怎么窝囊怎么来,把自己当成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这番话让众人再次愣住了。 王豹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山子哥,为啥啊?咱们现在又不怕他们。” “是啊,正好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官兵看看,咱们大荒村的汉子不是孬种。” 许山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告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南蛮人这头狼赶走,不能再把官府这头虎给招来。” “在他们眼里,我们越是懦弱无能,就越是安全。” “藏起你们的爪牙,把力气留到该用的时候。”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他们都将许山的这番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交代完所有事情,许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推开院门,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 苏婉和苏晴正并肩站在廊下,没有去村口,只是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看到许山进来,姐妹俩的眼中同时亮起光彩,那份强压在心底的担忧,终于化作了看得见的安心。 许山走到她们面前,身上的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去,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她们有些苍白的脸,伸手想去摸一下,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血污,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怎么没去村口看热闹,不怕我被狼叼走了?” 他用一句玩笑话,试图驱散这凝重的气氛。 苏婉的眼眶红红的,她摇了摇头,轻声说。 “外面凉,你让我们在家里等的。” 许山笑了笑。 “还是你们听话,我就是希望你们别去。” “那种场面,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 站在一旁的苏晴,却忽然开口。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我们不去,不是因为怕冷,也不是因为怕做噩梦。”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许山。 “我们去了,只能证明我们对自己的夫君不够自信,心里没底,需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我们不去,在家里等你,才是因为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这番话,让许山的心猛地一颤。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守护她们。 却没想到,她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热水早已备好,洗去一身的血污与疲惫,换上干净的衣衫,许山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苏婉收拾好东西,吹熄了多余的蜡烛,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她走到床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躺下。 她看着许山,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里,忽然多了一抹平日里没有的羞涩与火焰。 下一刻,在许山错愕的目光中,苏婉竟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柔软的身体带着温热的香气,撞得他胸口一闷。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婉儿,你……” 许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婉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她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钻进他的心里。 “夫君,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从今往后,可以服侍夫君了。” 第二十一章 郡主驾到 一夜酣战,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的缝隙照进屋内,带着几分暖意。 许山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痛无比,尤其是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但他精神上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身侧的苏婉早已起身,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米粥香气。 他披上衣服走出房门,苏婉正在院子里晾晒洗干净的布条,看到他出来,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醒了,粥快好了。” 许山嗯了一声,走到井边打水洗漱,冰冷的井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昨夜的疯狂与柔情,像是一剂最有效的良药,抚平了他心中因杀戮而起的一丝躁动。 这个家,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虎慌慌张张地冲进了院子,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 “山子哥,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村口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喧哗。 许山和王虎赶到时,村口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神情惶恐的村民。 在他们面前,是十几名穿着黑褐色号服的衙役,一个个按着腰间的佩刀,神情倨傲,目光扫过这些衣衫褴褛的村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队伍中间,一顶青布小轿尤为扎眼,四名轿夫稳稳地抬着,轿帘紧闭,透着一股与这个贫瘠村落格格不入的威严。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领,他从队伍里走出来,直接找到了缩在人群里的里正陈大牛。 “你就是大荒村的里正?”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官面上特有的傲慢。 陈大牛佝偻着身子,连连点头,脸上堆着谄媚又恐惧的笑容。 “是,是,小老儿就是,不知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刀疤脸的副官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的讨好,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人报官,说青峰山的山匪跟一伙南蛮子在山里火并,两败俱伤。你们村离得最近,可知道现在山上还剩多少匪人?”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村民的脸色都变了。 陈大牛张了张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按照许山之前的交代,支支吾吾,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官,官爷,这,这我们哪知道啊。我们这些庄稼汉,听到山匪的名字都吓得腿软,哪里还敢上山啊。”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一个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刀疤脸副官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就在这时,许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憔悴,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猎户。 他对着刀疤脸副官拱了拱手,带着几分胆怯和好奇。 “官爷,这事,或许我知道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刀疤脸副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怀疑。 “你知道?说。” 许山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回官爷的话,前天夜里,小人为了追一只受伤的野兔,摸黑上了后山。谁知道刚钻进一片林子,就听见前面有喊杀声。” “小人吓得趴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就看到,我的老天爷,两拨人在那儿砍呢,血都把地给染红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眼神里充满了夸张的惊恐。 “一边就是青峰山那伙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另一边,是些个子不高的野人,身上挂着兽骨,嘴里哇啦哇啦地叫,听不懂说啥。” “他们打得那叫一个惨,刀刀见肉。最后,那伙野人好像都死光了,山匪也倒下了一大片。小人看到,最后跑掉的,好像也就七八个,还个个身上带着伤,跑都跑不快了。” 他的描述充满了细节,语气又是一个普通村民见到血腥场面后该有的反应,听起来可信度极高。 刀疤脸副官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时,那顶一直安静的轿子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少女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 轿帘被一只白皙的手猛地掀开,一个少女从里面跳了下来。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名贵的湖绿色绸缎衣裙,面容精致得如同画中人。 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的不是惊恐,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激动,配上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有几分刁蛮任性。 她几步走到许山面前,追问道。 “你亲眼所见,那些山匪真的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了?”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她的话让刀疤脸副官脸色微变,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郡主,此地污秽,您还是回轿子里去吧。” 郡主? 这两个字让所有村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被称作郡主的少女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 她再次看向许山,眼神灼灼。 刀疤脸副官见状,只能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村民大声宣布。 “县尊大人有令,即刻起征剿青峰山残匪。你等村中青壮,需随军出征,协助剿匪,事成之后,人人有赏。” 此话一出,刚刚还安静的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官爷饶命啊。” “我们就是些种地的,哪会打仗啊。”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儿,求官爷开恩啊。” 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村民们完美地演绎了许山教给他们的剧本,一个个瘫软在地,把懦弱无能的样子装到了骨子里。 刀疤脸副官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 “放肆。为朝廷效力,乃是尔等本分,谁敢推三阻四,休怪本官刀下无情。” 他准备抓两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张副官,算了。” 那个郡主却再次开口,制止了他。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跟这群没用的泥腿子费什么功夫。耽误了时机,让那几个山匪喘过气来,就大事不妙了。” 张副官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收刀入鞘,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郡主不再看那些哭天抢地的村民,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许山的身上。 “剿匪可以,但我们不熟山路,需要一个带路的。” 她用那根青葱般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许山,语气不容置喙。 “你,就是你了。” “你不是看到他们往哪跑了吗?” “你来给我们带路。” 这突如其来的一指,让许山成了全场的焦点。 许山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官爷,郡主,这,这可使不得啊。” 他连连摆手,身体微微缩着,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我就是个打兔子的,哪里见过那阵仗。万一带错了路,耽误了各位官爷的大事,小人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他的拒绝在郡主听来,更像是一种懦弱的托词。 她柳眉一竖,俏脸上满是不耐。 “废话少说,本郡主说你行,你就行。” “让你带路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张副官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刀柄上,一股煞气朝着许山压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打劫官兵 “听见没有,小子。郡主的话就是命令,你要是敢再推三阻四,我现在就办了你。” 许山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样子狼狈至极。 他知道,这趟差事是躲不过去了。 就在他准备点头应下的时候,苏婉和苏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夫君。” 苏婉手里拿着一个水囊,还有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粗粮饼子,快步走到许山面前,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怀里。 她的眼眶是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山路难走,你慢一些,别磕着了,我们等你回来。” 苏晴跟在姐姐身后,她没有说话,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这番你侬我侬的景象,在那些衙役看来,是那么的碍眼。 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等得不耐烦,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开口。 “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再不走,信不信老子一刀一个,送你这两个婆娘下去陪你。”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推苏婉。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苏婉肩膀的瞬间。 原本还是一副窝囊相的许山,动了。 他的眼神在一刹那间变了。 那份胆怯与惶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如同深冬山涧里的寒冰。 他伸出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扣住了那个衙役伸过来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衙役的脸上还挂着狞笑,下一秒,表情就变成了极度痛苦的扭曲。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村口的宁静。 许山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那个衙役抱着自己已经变了形的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副官和其余的衙役瞬间拔出了佩刀,刀锋直指许山,气氛剑拔弩张。 许山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因为惊吓而脸色煞白的苏婉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这个人,胆子小,记性也不好。” 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脸色同样微变的郡主和张副官。 “这后山的地形,我算是最熟的。哪里有几百年的老林子,进去就分不清方向,哪里有吃人的沼泽,一脚下去就没顶,哪里有成了精的野兽窝,我都一清二楚。” “各位官爷要去剿匪,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我肯定配合。” “不过,我这两个婆娘,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怕我带路的时候,会紧张,会害怕,会一不小心记错了方向。” “到时候,别说剿匪立功了,各位官爷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大青山,恐怕都得看天意了。” 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个刚才还跟软脚虾一样的年轻人,是在用所有人的性命,来要挟他们。 张副官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个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砍成肉泥。 可他不敢。 许山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们对山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这个向导,是这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郡主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错愕,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作了浓烈的不耐烦。 她需要许山带路来换取功劳,不能在这里节外生枝。 “张副官,把刀收起来。” 张副官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许山一眼,收刀入鞘。 郡主这才转向面带泪痕的苏婉姐妹,语气生硬地安抚道。 “行了,别哭了。” “本郡主答应你,一定会让他好好的回来。” “现在,让他跟我们走。” 这番话与其说是保证,不如说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苏婉擦了擦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许山用眼神示意她们安心,然后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老实巴交的猎户模样,对着郡主和张副官点头哈腰。 “多谢郡主开恩,多谢官爷。” “小人这就带路。” 看着他这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张副官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杀意,反而更浓了。 队伍很快出发,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村民们站在村口,目送着许山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的入口,每个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 远在几十里外的青峰山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山寨的聚义厅里,火盆烧得正旺,大块的烤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几十个山匪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而喧嚣。 “大哥,这次从李家村抢来的那几坛子酒,味道太正了。” 一个独眼龙山匪,满嘴流油地举起酒碗。 “还有那个新媳妇,啧啧,那身段,那皮肤,可比咱们以前抢的那些村姑润多了。”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言语间充满了污秽与不堪。 坐在首位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壮汉,他就是青峰山的大当家,人称“过山风”。 他灌了一大口酒,用油腻的手背抹了抹嘴。 “老三说得没错,不过李家村那小妞再润,也玩不了几天。” “等过些日子,咱们再去南边的王家庄看看,我听说他们庄主家的小女儿,今年刚及笄,长得跟天仙似的。” “到时候抢回来,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好!” “大哥英明!” 山匪们发出一阵兴奋的狼嚎,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场景。 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官府拿他们没办法,附近的村民更是他们予取予求的羔羊。 就在众人兴致最高的时候。 一个负责放哨的山匪,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聚义厅,脸上写满了惊慌。 “大,大当家,不好了!” “山下来了,来了大批的官兵!” 喧闹的聚义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山匪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 过山风眉头一皱,放下了酒碗。 “官兵?来了多少人?” 那小喽啰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回答。 “黑,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一两百号人,都拿着刀,还,还有弓箭。” 听到这个数字,一些胆小的山匪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然而,大当家过山风的脸上,却慢慢绽开一个狰狞而贪婪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兴奋地一拍大腿。 “好事,他娘的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站起身,环视着自己那群有些不知所措的手下,放声大笑。 “兄弟们,都哭丧着脸干什么!” “咱们正愁着去哪发财,这不就有人把钱粮给咱们送上门来了吗?” “那些泥腿子身上能刮出几个铜板?官兵可不一样!”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们身上的铁甲,手里的官刀,还有朝廷发的军饷,哪一样不是宝贝?” “传我命令,所有人都给老子抄家伙,准备开席!” “今天,咱们不抢村民了,咱们吃官兵!” 第二十三章 山脚伏击 山路崎岖,队伍行进的速度比预想中要慢得多。 一路上,那位郡主没有一刻安分。 “喂,那个带路的,你走快一点。” “这条路对不对啊,怎么这么颠簸,本郡主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许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对身后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偶尔回头,用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应付一句。 “回郡主,就这一条路能上山。” 他低着头,隐藏起眼底深处的一丝冷笑。 他忍了。 他仔细观察着这支所谓的官兵队伍,他们身上的号服倒是崭新,腰间的佩刀也擦得锃亮。可没走几里山路,一个个就气喘吁吁,队形散乱,嘴里的抱怨声比那位郡主还要多。 这哪里是来剿匪的精锐,分明是一群养尊处优的衙门老爷,被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许山的心里愈发笃定。 用不了多久,当真正的危险降临时,这里谁说了算,就不是由身份决定的了。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队伍终于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宽阔的平地出现在青峰山脚下,三面环山,只有来时的一条路,是天然的隘口。 许山停下脚步,他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起来。林子里的鸟叫声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里是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张副官显然也看出了些许门道,他强打起精神,拔出佩刀,试图展现自己的威严与专业。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弓箭手准备,其他人保持队形,准备冲山。” 他的命令声色俱厉,可手下的衙役们却动作迟缓,散漫地整理着自己的武器,眼神里更多的是疲惫,而非战意。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山林中响起。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蝗虫,从天而降,瞬间覆盖了官兵们所在的位置。 惨叫声立时响成一片。 那些刚才还在抱怨的衙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冰冷的箭头射穿了身体,带着满脸的错愕与痛苦倒在地上。 “有埋伏。” 队伍瞬间炸开了锅。 不等他们从箭雨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山林两侧,几十个手持钢刀的山匪,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猛地冲了出来。 他们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眼神里闪烁着嗜血的贪婪。 为首的正是那个虬髯壮汉过山风,他一马当先,手中的大环刀在阳光下闪着骇人的寒光。 官兵们刚刚还算齐整的队形,在山匪冲出来的一瞬间,便彻底崩溃了。 恐惧压倒了一切。 许山在第一声呼哨响起时,就地一滚,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 他探出头,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战局,然后,他愣住了。 他预想过官兵会输,却没有想到会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那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山匪们如同冲入羊圈的饿狼,肆意地挥舞着屠刀。而那些官兵,所谓的朝廷鹰犬,此刻却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个衙役惊慌失措地举刀格挡,却被山匪一脚踹倒,随即被一刀枭首,鲜血喷了满地。 另一个衙役转身逃跑,没跑出两步,就被一柄飞斧从背后劈中了脊梁,惨叫着扑倒在地。 整个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那位不可一世的郡主,此刻正被几个护卫死死护在中间,她那张精致的俏脸煞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惊恐。 许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递给县太爷的是一把锋利的刀。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把刀,是纸糊的。 不堪一击。 这支队伍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大荒村那些被逼到绝境的村民。 计划的第一步就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偏差,一股寒意从许山的脊背升起。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要彻底失控了。 这场伏击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山匪们在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后,发出一阵嚣张的哄笑,又潮水般退回了山林之中。他们显然不急于全歼这股官兵,更像是在戏耍猎物,享受着猫捉老鼠的快感。 空地上,血流成河。 一百多人的队伍,此刻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一半。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痛苦呻吟的伤员,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个幸存者的神经。 张副官脸色铁青,他侥幸躲过一劫,此刻从一具尸体后面爬起来,身上的官服沾满了不属于他的鲜血与泥污。 他的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还有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替罪羊。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场中扫过,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从岩石后走出来的许山身上。 “是你。” 张副官用颤抖的手指着许山,声音嘶哑而尖利。 “是你把我们带进这个陷阱的,你跟那伙山匪是一伙的。” 几个幸存的衙役也围了上来,他们看向许山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与杀意。 “没错,一定是他,杀了他。” “杀了他给兄弟们报仇。” 张副官几步冲到还在发抖的郡主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郡主,我们中计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许山,对郡主说道。 “这个刁民勾结山匪,其心可诛。等我们回到县城,属下立刻带人,屠了他们大荒村,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这句话,让所有幸存的官兵都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他们打不过山匪,难道还收拾不了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吗。 郡主被这番话惊得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悲愤的张副官,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年轻猎户身上。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的时候,只有他,平静得有些可怕。 郡主深吸了一口气,那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内容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 张副官愣住了。 “我们不走。” 第二十四章 绝境生变 郡主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股火焰,那是被巨大羞辱点燃的怒火与不甘。 “我爹让我来,是来剿匪立功的,不是夹着尾巴逃回去,被当成笑柄的。”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张副官,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幸存者。 “而且,不要把责任推到一个带路的村民身上。” “那不是陷阱,那是我们自己无能。” “一百多个官兵,被几十个山匪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真正该被问罪的,是你们这群废物。” 郡主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衙役的心里。 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巨大的羞辱感所取代。 张副官跪在地上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悲愤的表情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怨毒。 他不是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是在看一个不识时务,即将大祸临头的女人。 许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让自己离那块岩石更近一些,同时悄悄观察着那些衙役的动向。 他们没有再哭喊,也没有再咒骂山匪。 他们只是沉默着,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彼此交换着信息。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贪婪,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张副官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理会郡主,反而对着身边一个心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个心腹衙役点了点头,然后怪笑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 “他娘的,咱们弟兄死了这么多,到头来还落一身埋怨。” “咱们是县衙的差役,凭什么听她一个京城来的娇小姐呼来喝去。” 另一个衙役立刻接上了话,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人家可是马王爷的宝贝女儿,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是来镀金挣功劳的。” “咱们这些人的命,在她眼里,怕是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马王爷。 这三个字让许山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想起来了,当今朝中,负责统兵抵抗南蛮的主帅,就姓马。 原来这位郡主是他的女儿。 难怪她对南蛮人有那么大的反应,也难怪她如此迫切地想要剿匪立功。 恐怕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那个远在边疆,据说近来在朝中处境不妙的父亲。 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郡主是想借县衙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县衙这帮人,不过是迫于压力,敷衍了事。 现在,这层脆弱的窗户纸,被刚才那场血腥的伏击彻底捅破了。 郡主显然也听懂了他们话里的讥讽,她那张苍白的俏脸涨得通红,怒斥道。 “放肆。” “你们是朝廷的官差,我是朝廷亲封的郡主,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 然而,她这番色厉内荏的呵斥,换来的却是张副官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 “郡主,此一时彼一时了。” 张副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佩刀上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是山匪。” “万一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比如说,被山匪给掳走了。”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们回去也好跟县尊大人交代,就说我们拼死抵抗,奈何匪徒势大,没能护住郡主周全。”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周围的衙役们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他们一步步逼近,将郡主和她身边仅剩的两个护卫围在了中间。 那两个护卫脸色煞白,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挡在郡主身前。 郡主终于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种恐惧,比刚才面对山匪时更加刺骨。 因为眼前的这些人,脸上挂着比山匪更加丑恶的嘴脸。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你们,你们敢。” “我来之前,已经向京城发了求援信。” “最多再过两天,京城派来的兵马就会到。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还有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这番威胁在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张副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两天?” “郡主,别说两天了,就是两个时辰,都够发生很多事了。” “等京城的兵马到了,看到的,只会是您被山匪凌辱过的尸体。” 他朝着两个满脸横肉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先请郡主把这身碍事的衣服脱了,免得待会儿被山匪撕坏了,不好看。” 那两个衙役淫笑着搓了搓手,径直朝着郡主走了过去。 “不要。” 郡主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撕拉。” 湖绿色的绸缎衣裙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里衣和若隐隐现的香肩。 那两个衙役的眼中,迸发出野兽般的光芒。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许山,动了。 他叹了口气,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几位官爷,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张副官转过头,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许山。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许山摊了摊手,脸上又换上了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 “官爷,我是怕啊。” “这要是真把郡主给惹急了,她一头撞死在这,那可就不是被山匪掳走那么简单了。” “到时候追查下来,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他的话似乎提醒了张副官。 张副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确实,逼死一个郡主和郡主被掳走,罪名天差地别。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 一个刚刚撕扯郡主衣服的衙役,已经不耐烦地走到了许山面前。 他比许山高了半个头,满脸横肉,眼神凶狠。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 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根本不给许山任何反应的机会。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许山的脸被打得猛地偏向一侧,嘴角立刻就渗出了一丝血迹。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在脸颊上炸开。 那个衙役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 “一个带路的贱民,给脸不要脸。” 第二十五章 狼来了 许山的脑袋嗡的一声,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脸颊上是火烧火燎的剧痛,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将偏过去的头转了回来。 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还保持着扬手的姿势,脸上挂着轻蔑又残忍的笑容,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许山的脸上。 “怎么,不服气?一个贱民,老子打你,是给你长记性。” 许山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擦去嘴角的血迹。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怯懦,在那一记耳光中被彻底击碎,露出了下面冰冷刺骨的真实。 他看着那个衙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周围的衙役们发出哄笑,他们觉得这个不知死活的猎户终于认清了现实。 张副官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瑟瑟发抖的郡主,准备享受接下来的盛宴。 可就在这一刻。 许山动了。 他抬起手,不是去捂自己的脸,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兽骨打磨成的,样式古朴的哨子。 他将哨子放在唇边。 “嘘……” 一声尖锐,悠长,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哨音,猛地划破了这片血腥的山脚。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非人的频率,充满了荒野的呼唤与命令。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哨声惊得一愣。 “你他娘的吹什么丧。” 那个打人的衙役勃然大怒,再次扬起手,要朝许山扇过来。 这一次,他的手没能落下。 许山的身影在他眼中瞬间消失,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扼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衙役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许山另一只手已经化掌为刀,精准地劈在了他的喉结上。 “嗬……” 衙役的眼睛暴突,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漏气般的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体剧烈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太快了。 从吹响哨子到杀死一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他杀了老王。” 一个衙役指着许山,声音都在发颤。 张副官脸色剧变,厉声喝道。 “杀了他。” 剩下的几十个官兵如梦初醒,纷纷举起佩刀,面目狰狞地朝许山围了过去。 然而,许山没有后退。 他迎着那几十把闪着寒光的钢刀,主动冲了上去。 他没有用任何武器,他的拳,他的肘,他的膝,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成了最致命的凶器。 一个衙役从侧面劈来,许山不闪不避,侧身一撞,用肩膀硬生生撞断了对方的肋骨,同时手肘顺势上顶,砸碎了对方的下颚。 另一个衙役从背后偷袭,许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个矮身,回旋一脚,正中对方的膝盖。 那衙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许山已经借力转身,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站在包围圈中心的郡主,已经彻底看呆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惊恐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任人欺辱,胆小懦弱的年轻猎户。 这一刻,他却化身成了浴血的修罗。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高效,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感。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郡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不是窝在这穷山沟里当一个猎户。 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带到父亲的麾下,定能成为一员悍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就在郡主心神激荡之时,周围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像是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那些正在围攻许山的衙役们也听到了动静,他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然后,他们看到了。 在昏暗的林地边缘,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那不是萤火虫。 而是狼。 一头,两头,十头,几十头。 数不清的野狼,从山林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它们身形矫健,毛色灰黑,涎水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 它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野兽腥膻气。 狼群没有嚎叫,它们只是用冰冷而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幸存的官兵们彻底崩溃了。 前有杀神,后有狼群。 “狼,是狼群。” “救命啊。” 恐惧彻底摧毁了他们最后的理智,他们怪叫着,扔掉手里的刀,四散奔逃。 然而,这片山脚下的空地,早已成了绝地。 狼群动了。 它们化作一道道灰色的闪电,精准地扑向了那些奔逃的官兵。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衙役没跑出几步,就被三头狼同时扑倒在地,锋利的爪牙瞬间撕开了他的喉咙与肚腹。 另一个衙役试图挥刀抵抗,却被一头体型硕大的头狼咬住了手臂,猛地一甩,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岩石上。 鲜血,内脏,混杂着绝望的哀嚎,构成了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烈画卷。 郡主被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吓得浑身僵直,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张副官,被一群狼撕成了碎片。 那些刚刚还想凌辱她的衙役,此刻正发出最痛苦的悲鸣,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奇怪的是,那些凶残的野狼,却仿佛没有看到站在场中的许山,也没有看到她和她身边那两个早已吓傻的护卫。 它们的目标,只有那些穿着黑褐色号服的官兵。 郡主颤抖着,目光穿过血腥的屠场,落在了那个唯一站着的男人身上。 许山就那么平静地站着,任由鲜血浸染他的衣衫,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仿佛他不是在看一场屠杀,而是在欣赏一曲早就谱写好的乐章。 那记刺耳的哨声,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冰冷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她想起了许山之前绘声绘色的描述,山匪和南蛮人火并,两败俱伤。 她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疑惑,为什么山匪和南蛮人会那么巧,刚好在那个时候火并。 现在,她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火并。 那些南蛮人,不是被山匪杀的。 是被他杀的。 是用这群听他号令的狼群,杀的。 郡主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巨大的恐惧与荒谬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而颤抖,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质问。 “你,你为什么要造反?” 第二十六章 狼刀 许山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的深处,藏着一丝悲哀。 “造反?” 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郡主,在你眼里,只有官和民,对错和功过。” “可在我眼里,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想活下去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郡主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她的心上。 “官府要我们去送死,来换你的功劳,我们不去,就是抗命。” “山匪要抢我们的粮食和女人,我们反抗,就是刁民。” “南蛮人要屠我们的村子,我们杀了他们,就是谋逆。”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被狼群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们是官,可以随意欺压我们,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把屠刀挥向你这位郡主。” “而我们这些泥腿子,连活下去,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他收回手,看着郡主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想造反,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家人,好好活着。” “谁不让我活,我就让谁死。” “官兵也好,山匪也罢,南蛮人也一样。” 许山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郡主的心上。 她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关于忠君爱国,关于官民秩序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嘴角还挂着一丝被殴打后留下的血痕,可他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静,一种视王法如无物的平静。 “我不信。” 郡主的声音干涩,她无法接受这种荒诞的逻辑。 “官就是官,民就是民,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你们受了委屈,可以去告官,可以去伸冤,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滥杀官兵,与匪徒无异。” 许山听着她这番天真的话,忽然笑了。 “郡主,等你剿灭了山匪,立了你的大功之后,若还有兴致,不妨换上一身粗布衣裳,不带一兵一卒,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这大青山脚下住上一年半载。” 他看着郡主那张茫然的脸,声音很轻。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郡主被他话语里的笃定噎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在讲同一个道理。 她讲的是法度,是规矩。 而他讲的,是活下去。 “你就不怕我回到县城,将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公之于众吗。” 郡主握紧了拳头,试图找回一丝属于自己的气势。 “你驱使狼群,屠戮官兵,这是谋逆大罪,诛九族的。” 许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怕。” 他坦然地承认。 “我自然是怕的,我上有老母,家里还有两个婆娘等着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 “所以,为了不怕,我总得做点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郡主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许山粗暴地按倒在地。 冰冷混着血腥味的泥土,贴着她的脸颊。 那件被撕破的绸缎衣裙,此刻更显狼狈。 “你,你要干什么。”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比面对山匪,比面对兵变时更加强烈。 那两个幸存的护卫想要上前,却在看到许山那冰冷眼神的瞬间,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许山俯下身,一只手死死按住她挣扎的肩膀,另一只手,顺着她被撕开的衣领,探了进去。 布料撕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郡主的身体瞬间僵硬,屈辱与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碰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许山却对她的挣扎置若罔闻,他的嘴唇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冰冷的话语,钻进她的耳朵里。 “郡主,你说,你要是怀了我的孩子,会怎么样。” 郡主的大脑一片空白。 “到时候,你还会想着去告发你孩子的爹吗。” “你还会想着,让你肚子里的骨肉,一出生就背上谋逆的罪名,被千刀万剐吗。” “你不会的。” 许山的声音平静而残忍,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会为了他着想,你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保住我。” “因为,你也想让他活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欣赏她的绝望。 “你看,我只是想活下去,而你,很快也会跟我一样了。” 郡主彻底放弃了挣扎,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的一切骄傲,一切坚持,都将化为乌有。 她会变成一个为了孩子,不惜一切代价的母亲。 就在她万念俱灰,等待着最后审判降临的时候。 那只在她身上游走的手,忽然停住了。 然后,收了回去。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 郡主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许山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情绪。 “算了。” 许山叹了口气。 “我不想杀你,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指了指那些已经变成狼群腹中餐的尸体。 “他们是纯粹的坏,而你,只是有点傻。” 郡主愣住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字来形容自己。 “你的心里还有良知,还会为那些泥腿子鸣不平,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有。” 许山摇了摇头。 “我不想跟一个傻子玩。”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郡主,转身走向旁边的山林。 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猎刀,动作麻利地砍下一根柔韧的藤蔓,又寻了几根坚硬的树枝。 郡主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个男人在林地边缘忙碌。 她看着他用最简单的工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布置出了一个又一个简陋却致命的陷阱。 一个伪装巧妙的绳套陷阱,足以吊起一个成年人。 一个铺满尖锐木刺的坑洞,上面覆盖着脆弱的树枝和落叶。 一根被绷紧的树干,只需要一根细细的绊索,就能像巨人的巴掌一样横扫过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那么的专注。 仿佛刚才那个试图用最卑劣手段去胁迫一个女人的恶徒,根本不是他。 郡主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拉了拉自己破碎的衣衫,遮住裸露的肌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他有缜密的计划,有狠辣的手段,有清晰的目标,还有……一条他自己坚守的,不为人知的底线。 郡主再次觉得,许山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这穷山恶水之间。 他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一把足以搅动风云的狼刀。 第二十七章 困兽之谋 狼群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浓郁的血腥味在山风的吹拂下,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黏稠,像是凝固在了空气里。 郡主和她那两个幸存的护卫,就坐在这片修罗场中,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歇。 许山却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布置陷阱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脚下显得格外清晰,藤蔓被拉紧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削尖的木刺戳入泥土发出噗噗的闷响。 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根针,扎在郡主紧绷的神经上。 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诡异的沉默,扶着身边的岩石,勉强站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在林地边缘忙碌的身影,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许山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回答得理所当然。 “做陷阱。” “为什么。” 郡主追问,她不明白,官兵都被屠戮殆尽,那些山匪也退走了,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许山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用一种看透了猎物心思的眼神看着她。 “杀土匪。” 这三个字让郡主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周围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许山,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到了极点。 “就凭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 许山走到她面前,神色平静地开始解释,那语气不像是在商讨对策,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刚才那场伏击,山匪赢了,但不是所有官兵都死了,肯定有几个跑得快的逃了出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山匪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官府的大部队很快就会来围剿。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郡主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他们会跑。” “跑之前呢。” 许山反问。 “跑路需要什么,需要粮食,需要钱财,需要能让他们在别处东山再起的一切东西。” “所以,在官府大军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不会躲起来,反而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疯狂。” 许山伸手指了指大荒村的方向。 “他们会像蝗虫一样,把周围所有村庄都劫掠一遍,烧光,杀光,抢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不留一个活口,以此来拖延官府的追查。” “而我们大荒村,是离这里最近的村子。” 郡主彻底明白了。 她也终于理解了许山眼中的那份平静从何而来。 那不是漠视生命,而是在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灾难时,一个男人所能做出的最冷静,也最决绝的准备。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可他们有几十个人,还有武器,就算你布下这些陷阱,又能怎么样。” “我没想过能把他们都杀了。” 许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我只是想让他们进来的时候,走得慢一点,死的人多一点。” “让他们知道,这块肉不好啃,啃起来会崩掉满嘴的牙。” 他看着郡主,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我能做的,只是困住他们,拖延时间。搞不好,连我自己也得把命搭进去。” “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是你。” “我。” 郡主愣住了。 “你之前说的,京城派来的援兵。” 许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你保证,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郡主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在巨大的恐惧与屈辱之中,找到了一丝微弱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当太阳再次升起又落下,一天过去了。 山脚下的血腥味已经被风吹散,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每一个人。 没有食物,没有水。 最初的惊骇过后,饥饿与寒冷成了最折磨人的酷刑。 郡主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嘴唇干裂,眼前阵阵发黑。 她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种罪。 一直静坐调息的许山,忽然站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拎起那把沾满血污的猎刀,转身走进了山林。 郡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要抛下我们自己走了。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冰冷,一种比饥饿更强烈的绝望攫住了她。 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 许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林地边缘。 他的手里,多了一只还在微微抽搐的野兔。 郡主看着那只兔子,干涩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彩。 许山动作麻利地处理了野兔,用削尖的树枝穿好,架在火堆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转动着树枝,让兔肉的每一面都均匀受热。 很快,油脂滴落在火焰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木柴燃烧的焦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对于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这味道是世界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郡主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那块由白变黄,逐渐变得焦香四溢的兔肉,不断吞咽着口水。 当第一块烤好的兔腿被递到面前时,她再也顾不上任何矜持与仪态,一把抓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滚烫的肉块烫得她舌头发麻,但那久违的,充满油脂的肉香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吃饱喝足之后,身体的能量和温度都在一点点回升。 夜里的山风依旧寒冷,郡主拉了拉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绸缎衣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许山注意到了她的窘迫。 他将吃剩下的兔皮用猎刀简单地刮了刮,然后走到郡主面前。 郡主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许山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只是将那张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兔皮,轻轻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晚上冷,先凑合一下。”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郡主僵住了。 粗糙的皮毛贴着她的肌肤,带着野兽原始的气息,却也隔绝了山间的寒意。 她抬起头,借着跳动的火光,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的脸上还带着昨天被殴打的淤青,嘴角有干涸的血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明明是那么的粗野,那么的凶残,像一头来自荒野的恶狼。 可他也是唯一一个,在这绝境之中,给了她食物,给了她温暖的人。 这种矛盾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是那么的可笑和脆弱。 什么王法,什么尊卑,在这片随时会死的荒山野岭里,都不如一块能填饱肚子的烤肉,一张能御寒的兽皮来得实在。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懂这里的一切规则。 他知道如何猎杀,如何设陷,如何生存。 郡主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萌发。 那不是爱慕,也不是倾心,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对强者的本能依赖与敬畏。 她看着许山,这个被她称作“狼刀”的男人,忽然觉得,或许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第二十八章 静夜马蹄 又过了两天。 连续吃了两天的烤兔子,许山感觉自己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他看着身边那个小口小口撕着兔肉,却依然保持着良好教养的郡主,忽然觉得有些腻味。 不只是对兔肉,也是对这种死气沉沉的等待。 郡主这两天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但眼神里至少没有了那种随时会崩溃的惊恐。 她只是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抱着膝盖,看着火堆发呆。 许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 她那两个名义上的护卫,早就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存在感低得可怜。 许山拎起那把依然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猎刀,走向不远处一棵被风刮倒的大树。 郡主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带着一丝紧张。 她看着许山走到那棵足有水桶粗的树干前,用脚踢了踢,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然后,他举起了刀。 刀锋落下,木屑纷飞。 他不是在劈柴,而是在砍削,像是某种雕刻。 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每一刀都精准而稳定,大块的木头被整齐地剥离下来。 郡主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开视线。 看着那个男人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而起伏,她心中那份对他的恐惧,不知不觉间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一个多时辰后,许山停了下来。 一段粗大的树桩被他从中挖空,形成了一个粗糙但结实的木制容器。 他抱着那个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木锅”,走回火堆旁,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 郡主和那两个护卫都看呆了。 这是要做什么。 许山没有解释,他从旁边寻来几块平整的石头架好,将木锅稳稳地放上去。 然后他去林子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捧颜色各异的野菌,还有一些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皮囊里掏出的,不知名的香料。 他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进木锅,又用水囊里仅剩的水倒进去一些,最后干脆用皮囊去不远处的小溪里取了满满几趟水,将木锅灌满。 火焰舔舐着木锅的底部。 许山很巧妙地控制着火势,让它既能提供足够的热量,又不至于直接将木锅点燃。 很快,锅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一股混杂着菌菇鲜香与奇异香料的霸道气味,开始在山脚下弥漫开来。 郡主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她看着那锅翻滚的汤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竟然用一棵树,做出了一口锅。 然后,他还想用这口锅,煮火锅。 这个念头荒诞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许山将昨天剩下的一些兔肉用刀切成薄片,扔进翻滚的汤里。 肉片很快就变了颜色。 他用削尖的树枝叉起一片,吹了吹,递到郡主面前。 郡主迟疑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腔里爆开,菌菇的鲜味与肉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再配上那种她说不出来的香料味道,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复合口感。 这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来得猛烈,来得让人满足。 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开口夸赞。 “你,你真是厉害。” 她由衷地说道,看向许山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崇拜。 她甚至暂时忘记了,眼前这个给她煮火锅的男人,在几天前,是如何不眨眼地杀人,如何用狼群制造了一场屠杀。 许山对她的夸赞不置可否,只是自己也叉起一片肉,吃得津津有味。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郡主,确实心善,但也是真的傻。 不是愚蠢的傻,而是一种不通世故,被保护得太好的天真。 “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山冷不丁地问道。 郡主正沉浸在美食中,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爹,他是个将军。” “我知道。” 许山又往锅里加了些菌菇。 “我是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将军。” 郡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认死理。他觉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就算朝中奸臣当道,皇帝昏庸,他也觉得,自己作为臣子,就该守好边疆,护好这片江山。” 许山闻言,嗤笑一声。 “愚忠。”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值得效忠的。官匪勾结,鱼肉百姓。我们在山里活不下去,你们这些京城来的贵人,也被他们当成肥羊,说杀就杀。” “这个天下,早就烂透了。” 郡主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惊得脸色一白。 “不许你这么说。” 她握紧了拳头,声音都在发颤。 “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手底下的将士,也不是。” “他们会为了保护百姓,跟南蛮人死战到底,他们也会饿着肚子,把最后一口军粮分给逃难的灾民。” “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许山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郡主那双含着泪光,却异常清澈的眼睛,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或许,在这片黑暗腐烂的世界里,真的还有像郡主父亲这样的人,在坚持着一些看起来可笑又可敬的东西。 他们就像是黑夜里的微光,虽然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许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那道光,或许可以成为燎原的星火。 如果不行。 他低下头,看着锅里翻滚的肉片。 那就由他来做那新的光。 夜色渐深。 山风更冷了。 吃饱喝足的郡主,抵不住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眼皮开始打架。 她靠着许山坐着,因为只有他身边,才是火光最盛,最温暖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的头一歪,轻轻靠在了许山的肩膀上。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许山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动。 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混杂着烟火气与一丝淡淡幽香的味道。 他侧过头,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的浅浅阴影。 就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一阵细微而密集的声响,忽然从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许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那是马蹄声。 第二十九章 死战之约 不是一匹马,而是一群马。 那声音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初时细微,像是雨点敲打在芭蕉叶上,但很快就变得密集而沉重,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正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大地的心脏上。 许山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第一个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靠着火堆的身体没有动,但整个人已经像一张被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紧绷起来,充满了即将爆发的力量。 他侧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沉的郡主,那张沾染了尘土却依旧秀美的脸上,难得地没有了惊恐与戒备。 许山没有半分犹豫,抬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醒醒。”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郡主睡得很沉,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让她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许山加重了力道。 “醒醒,他们来了。” 郡主终于被摇醒,她迷茫地睁开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当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传入耳朵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山匪。”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嗯。” 许山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那两个缩在角落里,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护卫。 “你们两个,带她去我之前指给你们的那个石缝里躲起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检查起自己的猎刀,又将腰间的皮囊系得更紧了一些。 郡主看着他那副准备独自赴死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她没有动,只是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许山的背影。 许山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转过身,看向她。 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映出他平静而深邃的眼眸。 “如果我死了。” 他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那隆隆的马蹄声。 “等京城的援兵到了之后,麻烦郡主去一趟大荒村,帮我,还有我那两个婆娘,还有全村上下收尸。” 这句话,他说的云淡风轻。 可听在郡主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她看着许山,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许山,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你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你只要把我交出去,山匪的目标是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的村子,你的家人,都可以活下来。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死路。” 在郡主的世界里,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合理的选择。 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换一个村庄的平安,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许山听着她的话,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坦然地承认,那语气仿佛是在赞同一个聪明的提议。 郡主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 然而下一刻,许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但是,我不喜欢打女人的主意。”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更不会用女人去换平安。”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与郡主之间的距离,目光直视着她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中迅速漫上的水汽,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善良的女人。” 郡主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从小建立起来的,关于利益,关于权衡,关于取舍的一切认知,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用最简单,也最蛮横的方式,砸得粉碎。 他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是个驱使狼群的魔鬼,是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野兽。 可他却有着这样一条可笑又可敬的底线。 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那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言说的,巨大的情感冲击。 她忽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举动。 她猛地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抓住许山的衣襟,踮起脚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颤抖的嘴唇,狠狠印在了他的嘴上。 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个近乎撕咬的,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烙印。 她的牙齿甚至磕到了他的嘴唇,一丝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许山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能闻到她发间混杂着烟火与幽香的气息,更能感受到她唇上传来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郡主猛地松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光彩。 “许山。” 她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却坚定。 “你如果能活着回来。” “我给你当妾。” 许山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也就在这一刻,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 【检测到强烈情缘波动,获得情缘点四十点。】 四十点。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许山的混沌。 他猛地回过神来。 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郡主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没有时间去回味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远处的山林边缘,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亮起,像是无数只噬人的眼睛。 山匪,到了。 许山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 “系统,二十点加力量,二十点加敏捷。”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瞬间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涌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膨胀收缩,骨骼发出细微的爆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马匹不安的嘶鸣,都变得无比清晰。 他像一个脱胎换骨的战神。 许山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猎刀。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个依旧沉浸在巨大情绪中的郡主,而是迈开脚步,迎着那片呼啸而来的火光,主动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不大,却异常沉稳。 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当先那几个山匪脸上狰狞的笑容和嗜血的目光。 他们也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空地中央的许山。 那身影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单薄而渺小。 第三十章 独战群匪 数十名山匪骑着马,举着火把,像一群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鬼,将这片小小的山脚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马蹄声,叫嚣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许山就站在这股洪流的正前方。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冲向自己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区。 在所有山匪惊疑的目光中,他只是弯下腰,从火堆旁捡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柄简陋到可笑的武器。 一块人头大小的坚硬岩石,被他用柔韧的藤蔓,死死捆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形成了一柄粗糙的石锤。 看到这一幕,山匪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 “哈哈哈哈,这小子疯了吧。” “他拿个破石头想干什么,砸核桃吗。” “一个人,一把破锤子,就想挡住我们几十号兄弟,脑子被驴踢了。” 嘲讽声此起彼伏,但为首那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材魁梧的匪首,却缓缓抬起了手。 笑声戛然而止。 匪首,也就是青峰山的大当家李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孤身一人的许山。 他看到了许山脸上没有丝毫畏惧,那双在火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猎户该有的眼神。 “小子,你有种。” 李广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我李广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有胆色的好汉。看你也是条汉子,死在这里未免可惜。” “这样吧,你现在跪下磕三个头,再把你藏起来的那个小娘们交出来,我收你做个小头目,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李广的话,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许山闻言,只是轻轻掂了掂手里的石锤,感受着那股经过力量加持后,变得恰到好处的沉重感。 他抬起眼皮,看向马背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匪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跟死人说话。” 李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许山仿佛没有看到,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面露凶光的山匪,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你们所有人,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山匪的怒火。 “找死。”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让我去拧下他的脑袋。” 李广身后,一个使双刀的精瘦汉子怒吼一声,不等李广发话,便直接催马冲了出来。 紧接着,又有三个山匪按捺不住,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许山,刀光在火光下连成一片,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许山的身体动了。 在加持了二十点敏捷之后,他的速度快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只是向左侧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倾斜,就躲过了那个精瘦汉子自上而下的一记劈砍。 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落下。 不等对方变招,许山手中的石锤已经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残暴的弧线,狠狠砸在了马腹之上。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音。 那匹高大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这一锤之力,硬生生砸得侧飞了出去,将另一个方向冲来的山匪撞翻在地。 同一时间,许山手腕一抖,石锤脱手飞出,精准地命中第三个山匪的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 那山匪的惨叫只发出一半,整条小腿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人也扑倒在地,痛苦地翻滚起来。 解决了三个。 许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身体猛地向前一窜,迎向了最后一个挥刀砍来的山匪。 他赤手空拳,在那把长刀砍过来的瞬间,侧身,探手,五指如铁钳,一把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那山匪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箍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 许山面无表情,手臂发力,猛地向下一拧。 山匪的手臂被他硬生生拧成了一个麻花,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许山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飞出去,撞在岩石上,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四个山匪发起攻击,到四个人全部失去战斗力,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 所有山匪脸上的嘲笑与不屑,都变成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看着那个毫发无伤,重新捡起石锤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哪里是人。 这是一个怪物。 李广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身旁的二当家杨胜,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声音干涩地开口。 “大哥,这小子,是个硬茬子,怕是个练家子。” 李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再次看向许山,眼中的欣赏变成了强烈的占有欲。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己所用,山寨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 “朋友,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了。” 李广沉声开口,语气比之前郑重了许多。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归顺我,二当家的位置,我让杨胜让给你坐。金银,女人,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许山的回应,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石锤,锤头上,还沾着战马的鲜血与碎肉。 他的态度,不言而喻。 李广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残忍。 “好,很好。”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指向许山,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所有人,一起上。” 山匪们发出一声呐喊,重新鼓起了勇气。 “记住,我要活的。” 李广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打断他的手脚,把他给我绑起来。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数百名山匪,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朝着空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猛扑过去。 躲在远处石缝中的郡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她看着那个被数百名悍匪包围的背影,看着那片明晃晃的刀光,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恐惧。 第三十一章 血战青峰山 夜色深沉,火光将山脚下的这片空地映成一片血色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焦臭,混合着泥土被鲜血浸透后的腥甜气息,闻之欲呕。 近四十具山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状各异,有的被石锤砸碎了头颅,有的胸口塌陷,有的肢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许山站在尸体堆的中央。 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汗水混合着血液,顺着他坚毅的脸部轮廓滑落,在下巴处凝成一滴暗红的血珠,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沉重的喘息声,像一头刚刚经历过残酷搏杀的猛兽。 但他依然站得笔直,手中的石锤斜指地面,锤头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混杂了脑浆的血液。 剩下的百余名山匪,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残忍。 他们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那不是人。 那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一头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 高头大马上的李广,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握着鬼头大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从未想过,自己纵横青峰山数年,手下几百号亡命之徒,今天会被一个人,一把简陋的石锤,在一个时辰之内,屠戮了将近五分之一。 这已经不是耻辱,而是恐惧。 “大哥,不能再让他这么杀下去了。” 二当家杨胜的声音干涩,他紧握着双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小子的力气和速度都太邪门了,兄弟们上去就是送死。” 旁边一个手持开山斧,满脸横肉的壮汉,也就是山寨的三当家赵虎,瓮声瓮气地吼道。 “大哥,二哥,跟他废什么话,我们三个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还能是铁打的不成。” 李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知道赵虎说得对。 今天,不是许山死,就是他们青峰山威名扫地,人心溃散。 他看了一眼许山,那份最初的欣赏与招揽之心,早已被无尽的杀意与怨毒所取代。 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男人,一刀一刀剁成肉泥。 “好。” 李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杨胜,赵虎,我们三个一起上。” 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人随刀走,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直扑许山。 杨胜的双刀在火光下挽出两道雪亮的刀花,从许山的左侧包抄过去。 赵虎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抡起沉重的开山斧,从右侧发动了雷霆万钧的一击。 三个山寨中最强的头领,三把致命的兵器,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同时攻向了许山。 许山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没有选择后退,面对这必杀的合围,他体内的血液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起来。 他爆发出了加持之后的所有力量与速度。 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李广那横扫过来的一刀。 他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迎向了右侧的三当家赵虎。 赵虎见他冲来,脸上露出狞笑,手中的开山斧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誓要将他劈成两半。 许山却在斧刃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诡异地一扭,手中的石锤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开山斧的斧柄之上。 赵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斧柄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手臂发麻,沉重的开山斧险些脱手飞出。 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里,许山已经旋身而起,石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了从左侧攻来的杨胜。 杨胜的双刀灵动而狠辣,一刀封喉,一刀割腰,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许山的石锤,却完全不讲任何道理。 他无视了杨胜所有精妙的招式,只是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一锤砸下。 杨胜脸色剧变,不敢硬接,只能狼狈地向后翻滚,躲开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石锤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坑洞,碎石四溅。 三大头领的第一次合击,竟然被许山用如此强硬的方式,硬生生给破解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山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一把武器。 而对方是三个身经百战的悍匪,彼此之间配合默契。 李广的刀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正面牵制着许山的主要精力。 杨胜的双刀如同毒蛇,总是在许山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致命的偷袭。 赵虎的开山斧则完全是力量的碾压,每一次挥动,都逼得许山不得不全力应对。 躲在远处石缝里的郡主,透过狭窄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央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任由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可她的眼中,除了无尽的心疼与担忧,还有一种更加炽热的情感在燃烧。 那是敬佩,是震撼,更是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爱慕。 她看着那个以一敌三,浑身是伤却依旧不肯倒下的男人,看着他那双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这就是我的男人。 这就是我看上的男人。 他不是什么山野村夫,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狼刀。 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郡主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许山脱下这身破烂的猎户衣服,穿上威武的铠甲,手持长枪,跨坐战马,镇守在边疆的城楼之上。 在他的身后,是万家灯火,是锦绣河山。 这样的人,一定能成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他一定会的。 第三十二章 狼嚎与援军 许山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他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是李广的鬼头大刀留下的,鲜血正不断向外涌出。 右侧小腿被杨胜的短刀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却影响了他的移动。 体力在急剧流失。 李广抓住了许山瞬间的破绽,手中的鬼头大刀带着残忍的笑意,直劈他的面门。 许山强行扭转身躯,刀锋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一股死亡的寒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 一声低沉的,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咆哮,从黑暗的山林深处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山匪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李广的瞳孔收缩,他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 紧接着,一声高亢的狼嚎划破夜空。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的嚎叫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山林都活了过来。 山匪们脸上的凶残与嗜血被惊恐所取代。 他们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的林地边缘亮起,带着择人而噬的幽光。 狼群。 一头体型格外健硕,毛色近乎银白的巨狼,迈着沉稳的步伐,从林中走出。 它就是狼王。 它的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了浑身浴血的许山身上。 许山也看到了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狼王仰天发出一声命令般的长嚎。 数十头饿狼如同黑色的闪电,从林中窜出,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外围那些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山匪。 惨叫声,撕咬声,响成一片。 狼王没有理会那些小喽啰,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正在围攻许山的三大头领。 它后腿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直扑手持双刀的杨胜。 杨胜正要偷袭许山后心,忽然感觉一股恶风袭来,他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就地一个翻滚。 狼王扑了个空,但它落地无声,腰身一拧,锋利的爪子已经扫向了三当家赵虎。 赵虎举起开山斧去挡,却被狼王一爪子拍在斧面上,巨大的力量让他连退了好几步。 战局瞬间逆转。 许山压力骤减,他看准机会,身体猛地前冲,手中的石锤抡成一个满月,用尽全力砸向匪首李广。 李广被狼王分心,仓促间只能举刀格挡。 李广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鬼头大刀脱手飞出,他整个人也被震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许山正要上前补上一锤,彻底结果了他。 呜。 一阵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忽然从更远处的山上传来。 许山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头看向青峰山的方向。 只见山道之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正迅速汇集成一条火龙,向着山脚下蜿蜒而来。 那是山匪的援军。 李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号角声,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援军到了。” 他嘶声大吼。 “我们山寨五百多号兄弟都下来了。” “小子,还有你这头畜生,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 新出现的火光越来越多,将半个山坡都照亮了,粗略看去,至少有四五百人。 许山看着那片势不可挡的火龙,眼神变得无比冷静。 他知道,硬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对着狼王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口哨。 正在与赵虎缠斗的狼王,听到哨声,毫不恋战,猛地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它再次发出一声嚎叫,那些正在屠杀山匪的饿狼立刻停止了攻击,如同潮水一般退回了黑暗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山匪们都看呆了。 许山却在此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转身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 “青峰山的鼠辈,就这点本事吗。” “来追我啊。” 他的身影,主动冲进了那片他自己布置了数日的死亡森林。 “给我追。” 李广捡起自己的大刀,气急败坏地吼道。 “抓住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数百名山匪,如同疯了一般,举着火把,呐喊着冲进了许山消失的树林。 他们刚刚冲进去不到十丈。 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山匪,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踩中了许山埋下的一个巨大捕兽夹。 那布满倒刺的铁颚,瞬间合拢,直接夹断了他的小腿骨,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追击的队伍瞬间一滞。 “小心,有陷阱。” 有人大喊。 可已经晚了。 混乱中,又有几个人触发了旁边草丛里的绊索。 咻咻咻。 几根削尖了的巨大原木,从黑暗的树冠上呼啸而下,狠狠砸进了密集的人群里。 骨骼碎裂的声音与惨叫声连成一片。 “都散开,慢慢走。” 一个小头目大声命令着。 山匪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探路,用手里的刀枪不断拨开前方的草丛。 可这片森林,已经被许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亡迷宫。 一个山匪刚刚拨开一簇灌木,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坑底,是密密麻麻削尖了的竹桩。 他的惨叫只发出一半,就戛然而止。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所有山匪心中蔓延。 他们进退两难。 而许山,则像一个幽灵,凭借着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在林间无声地穿梭。 他绕了一个大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空地附近。 那些山匪的注意力,全都被陷阱区吸引了过去,根本没人注意这边。 许山找到了郡主藏身的那个石缝。 他靠近时,躲在里面的两个护卫吓得差点叫出声。 郡主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看着那个浑身是血,宛如从地狱归来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无尽的激动与心疼。 许山没有时间解释。 他对着郡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森林的另一个方向。 郡主立刻明白了。 许山一把拉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那些陷阱挡不住他们太长时间。” 许山的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沙哑。 “我们得马上走。” 他没有去看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护卫,拉着郡主,转身就没入了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身后,森林里依旧不断传来山匪们中计的惨叫,与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第三十三章 非君不嫁 夜风穿过林间,带着一丝血腥气,吹在郡主的脸上。 她被许山拉着,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许山的速度很快,即便带着她,也像一头在自己领地里穿行的猎豹,灵巧地避开所有的树木与藤蔓。 终于,他们跑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森林,前方出现了一条依稀可辨的土路。 这是下山的官道。 许山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他拉着郡主的手也随之松开。 郡主借着微弱的星光,这才看清了他身上的伤。 那身破旧的猎户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黏稠而沉重,好几处地方都被刀锋划开,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 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里渗出,将他脚下的泥土染成暗红色。 她看着许山那张因为失血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看着他努力平复呼吸时剧烈起伏的胸膛,所有的理智都被心疼与后怕冲垮。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能到山下的镇子。” 许山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度的疲惫。 “到了镇子,你就安全了。”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重新没入黑暗。 郡主却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混杂着汗水与鲜血的阳刚气息。 “我不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许山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发现那双看似柔弱的手臂,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禁锢着他。 “你必须走,山匪很快就会发现陷阱的规律,他们会追上来的。” 许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急。 “那你怎么办。” 郡主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会杀了你的。” 许山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郡主松开手,快步绕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仰着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许山,我再说一次。” “我,非你不嫁。” 这四个字,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如此清晰,如此震撼。 许山看着她那张写满决绝的脸,大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他犹豫了。 那份犹豫,不是因为不愿,而是一种无奈。 郡主看到了他眼中的迟疑,她误解了那份迟疑的含义。 一股巨大的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为什么。” “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她的话语像一把刀子,却更像是在刺向她自己。 许山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一软。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真实。 “不是你配不上我。” “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郡主所有的激动与质问。 她呆呆地看着他。 是啊。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以一人之力,独抗数百悍匪,此刻已是身受重伤,筋疲力尽。 而山匪的大部队就在身后,随时可能追上来。 他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郡主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那些关于身份,关于地位,关于未来的所有构想,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凄美的疯狂。 她再一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牙齿,而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与虔诚,将自己柔软的嘴唇,印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那是一个真正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吻。 良久,唇分。 郡主抵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一字一句地说道。 “许山,你听着。” “你若是死了。” “我便为你守寡,这一辈子,绝不再嫁。”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一个最恶毒的誓言,狠狠砸进了许山的心里。 许山的大脑嗡的一声。 也就在这一刻,那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炸响。 【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产生强烈情缘羁绊,誓约已定,获得情缘点一百点。】 一百点。 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瞬间劈开了许山所有的混沌与疲惫。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在心中狂吼。 “系统,一百点,全部加在生命上。” 【属性点分配成功。】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生命能量,瞬间从他的心脏处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许山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蠕动,愈合。 断裂的肌肉纤维在重新连接,撕裂的皮肤在迅速生长。 那种难以忍受的剧痛,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带着微痒的舒适感。 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竟然已经全部愈合,只剩下一些淡淡的疤痕,连流出的血液都凝固结痂。 体力,力量,感知,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犹有胜之。 他感觉自己现在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就在这时。 一阵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沉重的马蹄声,从山道下方传来。 那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种铁血的肃杀之气,绝不是山匪那种乌合之众能有的动静。 许山心中大喜。 他知道,是郡主的援军到了。 他轻轻推开郡主,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笑容。 “你的援兵到了,我该走了。” 郡主被马蹄声惊醒,她回头看了一眼山道下方那片迅速靠近的火光,又转回头看着许山,眼中充满了不解。 “你杀了那么多的山匪,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难道不去领赏吗。” 在她看来,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许山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想领赏,但他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经不起任何官方的盘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着郡主的眼睛,认真地交代道。 “记住,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无关。” “那些山匪,是被狼群和你那两个忠心护主,死战不退的护卫杀死的。” “把所有的功劳,都算在那些死去的官兵身上,给他们的家人一份丰厚的抚恤。” “你听明白了吗。” 郡主看着许山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他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心中再次震撼。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山满意地笑了。 他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再次没入了身后的黑暗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都死光了 郡主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许山消失的那片黑暗。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想让他不要走,想告诉他自己可以等他。 可那个背影消失得如此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她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山道的尽头,火光汇聚成河,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为首一名身穿校尉铠甲的中年将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郡主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救驾来迟,请郡主恕罪。” 他的声音洪亮,看到郡主虽然衣衫凌乱,但安然无恙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郡主收回目光,那张沾染着泪痕与烟灰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属于皇室的威严与冷静。 “李校尉,你来得正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片依旧传来惨叫与咒骂的森林。 “一小股山匪被陷阱困在了那片林子里。” 接着,她的手指又指向了青峰山顶峰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山寨的轮廓。 “山匪主力已退守老巢,传我命令,分出一队人清剿林中残敌,主力随我,踏平青峰山。” 李校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没想到,这位娇生惯养的郡主,在经历了如此惊魂的一夜后,非但没有半分怯懦,反而要主动出击。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抱拳。 “末将遵命。” 官兵的行动效率极高,很快就分成了两队。 一队人马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片死亡森林,去收拾那些被陷阱折磨得几近崩溃的残匪。 而郡主则在李校尉等人的护卫下,带着数百名精锐骑兵,沿着山路,直扑青峰山的山寨。 喊杀声再次冲天而起,但这一次,攻守之势已经完全逆转。 这些久经沙场的官兵,远非那些乌合之众的山匪可比。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山林时,青峰山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山寨内外,尸横遍野。 郡主站在山寨的聚义厅前,清晨的微风吹动着她鬓角的乱发。 李校尉走到她的身边,脸上还带着一丝未退的杀气。 他看着空地上那些被许山杀死的山匪尸体,那些死状凄惨的尸首,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郡主,之前护卫您的那些弟兄……” 李校尉的声音有些沉重。 郡主转过身,迎着晨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们都是好样的。”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将许山教给她的那套说辞,缓缓道出。 “在援兵到来之前,是他们拼死抵抗,斩杀了数十名悍匪,为我争取了时间。” “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李校尉听着,身体不自觉地站得更直了一些,脸上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色。 他看着那些死去的同袍,又看了看周围山匪的尸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大夏朝,若人人都有此等血性,何愁边疆不靖,国祚不昌。” 郡主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抬起头,望向许山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光。 许山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 他此刻正像一头真正的山林之王,在密林中飞速穿行。 【生命】属性的提升,带来的不仅仅是伤势的恢复,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在靠近大荒村的林子外,他停下了脚步。 一声低沉的狼嚎响起,那头神骏的狼王从阴影中走出,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腿。 许山拍了拍它的大脑袋,算是告别。 他不能带着这头大家伙回村,那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狼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的山林。 当许山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时,整个大荒村都沸腾了。 村民们从各自的屋子里涌了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法掩饰的担忧。 里正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山,你,你回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苏婉和苏晴姐妹俩冲了出来。 她们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好几天没睡好,看到许山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两姐妹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你吓死我们了。” 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在他的身上胡乱摸索着,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苏晴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山子,怎么样了。” “那些山匪呢。” “他们没有追过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山的脸上,空气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许山看着大家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个婆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故意板起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里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苏婉和苏晴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们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许山,抓着他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整个村口,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看着众人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许山终于憋不住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而得意的笑容。 “都死光了。”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短暂的沉寂之后。 整个村子,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第三十五章 今夜不许睡 大荒村的欢呼声,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 许山被村民们簇拥着,灌了几口自家酿的米酒,又应付了里正颠三倒四的感激与夸赞,才终于得以脱身。 回到那座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小院。 推开门,温暖的橘色灯火与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包裹了他。 桌上摆满了一大桌子菜。 苏婉和苏晴姐妹俩,正紧张地站在桌边,看到他进来,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夫君,你回来了。” “快,快坐下,我们给你做了些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姐妹俩一左一右地将他按在凳子上,不由分说地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 许山看着她们俩那布满血丝,却又充满喜悦的眼睛,心中一暖。 他没有说自己其实一点都不饿,也没有说自己的身体早已恢复到了巅峰。 他只是默默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汤。 温热的汤汁滑入腹中,驱散了那场血战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如同潮水般涌来。 一顿饭,在姐妹俩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吃完。 许山放下碗筷,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我困了,先去睡了。” 连日来的奔波与厮杀,让他此刻只想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他转身准备走向房间。 一只柔软却异常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行。” 苏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今天晚上,你不能睡觉。” 许山愣住了,他回过头,看到了苏婉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顺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强势的火焰。 “怎么了?” 许山有些莫名其妙。 苏婉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自己的妹妹。 “小晴,你先回房睡觉。” 苏晴闻言,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也抓住了许山的另一只胳膊。 “我不。”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了许山耳中。 “我也要和夫君一起睡。”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脸颊绯红,眼神却都无比执拗的女人,瞬间明白了她们想干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有点慌,又有点想笑。 他一个能独战数百悍匪的男人,此刻竟然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逼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我今天真的很累。” 他试图讲道理。 “要不,改天?” 苏婉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 她只是拉着他的手,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往房间里拉。 他看着苏婉那纤弱却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羞涩,却死不松手的苏晴,最终放弃了抵抗。 第二天。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在许山脸上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宿醉般的疲惫感笼罩着他,尤其是腰部,传来一阵阵清晰的酸软感。 他感觉自己的系统属性点,好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给吸走了不少。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两张熟睡的,带着满足笑意的绝美睡颜。 苏婉和苏晴,如同两只温顺的小猫,一左一右地依偎在他身边,呼吸平稳而悠长。 昨夜那些疯狂而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许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他轻轻动了一下,身边的苏婉睫毛颤了颤,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许山正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眼神却依旧清亮。 许山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 “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婉听到这话,伸了个懒腰,故意挺了挺胸膛,那完美的曲线让许山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吃得多,长胖了,力气也变大了吧。”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许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 他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真正的答案。 苏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她也转过身,与许山面对面,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倒映着许山的身影,也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深刻的忧虑与不安。 “夫君。” 她轻声开口。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这句话,让许山的心微微一沉。 苏婉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个人,怎么可能杀死那么多山匪。” “我虽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厉害。” “你就像天上的鹰,迟早有一天会飞走的,这个小小的村子,留不住你。” 许山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苏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爱恋与不舍。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话。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苏婉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她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有了孩子,你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 “有了孩子,就算你以后飞得再高,走得再远,你也会记得,这里还有个家,还有我和你的孩子在等你。” “你才不会不要我。”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便如约而至。 【检测到宿主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获得情缘点二十点。】 许山心中一动,这二十点,算是昨晚的辛苦费。 他没有着急加点。 经过青峰山一战,他清楚地认识到,单纯的个人武力终究有其极限。 面对数百悍匪,若不是有狼群和陷阱,他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村子的规模必须扩大,防御必须加强,而这一切的基础,都需要钱。 光靠打猎,只能勉强糊口,想要发展,无异于痴人说梦。 许山心里有了初步的计划。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苏婉和苏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看着两个依然容光焕发,甚至比昨天更加娇艳动人的女人,许山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夫君,多吃点。” 苏婉给他盛了一碗浓稠的米粥。 许山喝了一口,放下碗,看着姐妹俩。 “我想出趟远门。” 姐妹俩的动作同时一顿,抬起头看他。 “去哪?” 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去百里之外的红祥县看看。” 许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总待在村子里不是办法,我想去城里找找门路,看看有什么能挣钱的法子。” 苏婉和苏晴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跟你一起去。” 许山皱起了眉。 “不行,路太远,外面不安全。” “夫君在哪,我们就在哪。” 旁边的苏晴也用力点头,抓住了许山的衣袖,生怕他会丢下她们。 许山看着她们俩那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最终只能无奈地点头。 “好吧。” 他叹了口气,郑重地警告道。 第三十六章 徒手杀虎 “不过我话说在前面,这一路上可能会很危险,到时候一切都要听我的。” “嗯。” 姐妹俩乖巧地应着,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是许山第一次带着两个妻子,真正深入这片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大山。 山路崎岖,苏婉和苏晴毕竟是女子,体力有限,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气喘吁吁。 “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 许山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地说道。 苏晴自告奋勇地拿着水囊。 “夫君,姐姐,你们等着,我去打水。” 许山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看着苏晴轻快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后,心中盘算着到了清河城之后该如何行事。 他正想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溪水方向传来。 是苏晴的声音。 许山脸色剧变,身体在一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捕食的猎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冲出林地,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小溪边,苏晴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不到三丈远的地方,一头体型硕大的斑斓猛虎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头猛虎的体长接近一丈,浑身的肌肉虬结,额头上的“王”字斑纹显得狰狞而霸气。 它压低着身子,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充满了威胁与杀意,腥臭的涎水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 苏晴看到许山冲了出来,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被更大的恐惧所占据。 “夫君,快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尖叫着。 “你快跑,不要管我。” 然而,许山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他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前,将吓得浑身发软的苏晴护在了自己身后。 那头猛虎显然没有把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放在眼里。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后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黄黑色的风,带着一股腥气扑向许山。 苏婉也在这时赶到,看到这一幕,吓得捂住嘴,几乎要晕厥过去。 面对猛虎的雷霆一击,许山没有丝毫闪躲。 他双腿微沉,稳稳扎根在地上。 就在虎爪即将拍到他面门的瞬间,他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偏不倚地抓住了猛虎拍过来的前爪。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虎爪,被一只人类的手掌,硬生生给抓停在了半空中。 猛虎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错愕。 它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反应,许山手臂上的肌肉猛然贲张。 他发出一声低吼,手臂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头猛虎的前腿,竟被他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直接拧断。 剧痛让猛虎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许山的头颅咬去。 许山左手成拳,自下而上,狠狠一拳轰在了猛虎的下颚上。 沉闷的撞击声中,猛虎那巨大的头颅被这一拳打得猛地向后仰去,满口的獠牙瞬间染上了血色。 许山得势不饶人,抓住猛虎断掉的前腿,将它那数百斤重的身体,硬生生抡了起来,然后重重砸在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又是一声巨响。 猛虎庞大的身躯在岩石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鲜血与脑浆顺着岩石的缝隙流淌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苏婉和苏晴姐妹俩,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猛虎尸体旁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徒手杀虎。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许山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回头看到姐妹俩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咧嘴一笑。 “好了,没事了。” “今晚加餐。” 直到许山走到身边,苏晴才反应过来,她猛地扑进许山怀里,放声大哭。 苏婉也快步走过来,双手颤抖着检查许山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姐妹二人看着许山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爱慕与依赖,那么现在,便是敬畏与崇拜。 她们的男人,强大得如同神明。 “夫君。” 苏婉帮他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忽然轻声开口。 “你这么厉害。”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为什么,没有想过去参军报国呢?” 参军报国,这四个字从苏婉的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许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苏婉问出这句话后,目光就不自觉地偏向了一旁,不敢与他对视,那只帮他擦拭血迹的手,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 而旁边的苏晴,更是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们的身体语言,背叛了她们口中的问题。 许山忽然又笑了。 他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轻轻捏了捏苏婉的脸颊,又刮了一下苏晴的鼻尖。 “你们俩这副样子,是真心想让我去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我怎么看着,你们巴不得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哪儿都不许去呢。” 姐妹俩的脸颊同时泛起红晕。 她们对视了一眼,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苏婉抬起头,迎上许山的目光,认真地说道。 “夫君想去做的事情,我们不能阻拦。” 旁边的苏晴也跟着用力点头,声音虽小,却很坚定。 “嗯,不能。” 许山看着她们俩那口是心非的可爱模样,心中的那点杀伐之气,早已散得一干二净。 他收回手,转身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望向头顶的树冠。 “参军报国,听着倒是不错。” 他懒洋洋地开口。 “封狼居胥,拜将封侯,光宗耀祖。” “可惜啊,那不是我的梦想。” 苏婉和苏晴都愣住了,她们走到许山身边,好奇地看着他。 “那夫君的梦想是什么。” 许山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两张绝美脸庞,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真实。 “我的梦想?” “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言简意赅。 “每天打打猎,回家有饭吃,晚上有你们俩暖被窝,过几年再生一窝小崽子,满院子乱跑。” “这就够了。” 他说得轻松,姐妹俩听着,眼眶却莫名地有些发热。 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可是,夫君你这么厉害,只当一个猎户,太可惜了。” “可惜?” 许山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漠与嘲讽。 “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在这个操蛋的王朝,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吗。” “去参军?给谁卖命?” “给那些坐在京城里,脑满肠肥,连民间疾苦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官们卖命?” “还是给那个高高在上,只知道修道炼丹,求长生不老的皇帝老儿卖命?” 第三十七章 你娘去哪了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撕开了那层名为“家国大义”的虚伪外衣,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青峰山那些山匪,你们以为他们天生就是坏种吗。” “他们以前,可能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勤勤恳恳的匠人。” “可苛捐杂税猛于虎,天灾人祸无人管,地里种不出粮食,家里活不下去,除了上山当匪,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这个朝廷,早就烂到根子里了。” “我为它卖命?它也配?” 许山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苏婉和苏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悲哀与感同身受的恨意。 许山的这番话,勾起了她们心中最痛苦的回忆。 苏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夫君,你说得对。” “这个朝廷,早就烂了。” “我们的爹爹,本是清河城小有名气的秀才,为人最是正直。” “五年前,新来的郡守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爹爹看不下去,联络了城中数十名读书人,写了一封万言书,想要上告京城。” 说到这里,苏晴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苏婉的眼泪也滑落下来,声音变得沙哑。 “可是,万言书还没送出城,那天晚上,家里就闯进了一群官兵。” “他们给爹爹安了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场就把他打死了。” “娘亲也被他们……” 苏婉说不下去了,只能痛苦地摇头。 “要不是家里一个老仆拼死把我们姐妹俩送出城,我们恐怕也早就没命了。” “我们恨透了这帮官老爷,恨透了这个朝廷。” 姐妹俩的哭诉,像一根根针,扎进了许山的心里。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曾是京城四品御史,因弹劾权贵遭构陷,带着怀孕的妻子连夜出逃,最终在这边境小村隐姓埋名。 还被各地张贴海捕文书,赏银百两,见者格杀勿论。 一股冰冷的,带着无穷杀意的怒火,在他的胸膛中无声地燃烧起来。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没有出声安慰哭泣的姐妹俩。 因为他知道,任何苍白的语言,在血海深仇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他只是在心里,对自己立下了一个血色的誓言。 等着吧。 等我变得足够强。 等我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个世间所有规则的时候。 我会回去的。 我会查清楚当年的一切真相。 我会让那些害死我父亲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抬起手,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姐妹俩,一左一右地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们的后背。 这一刻,三颗同样被这个时代伤害过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那场关于参军报国的谈话,最终在姐妹俩的泪水中结束。 之后的一路上,气氛都有些沉闷。 苏婉和苏晴不再像之前那样活泼,她们只是默默地跟在许山身后,眼神里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 许山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伤疤,一旦揭开,就需要时间去愈合。 徒手打死的那头猛虎,被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虎皮和虎骨都是值钱的好东西,他不能浪费。 剩下的虎肉,则成了他们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又走了两天,一座夯土筑成的城郭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红祥县。 一个位于大夏王朝边境,毫不起眼的小县城。 比起山里的宁静,县城里显得嘈杂而压抑。 街道上行人不多,一个个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菜色与麻木。 道路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几家开着的,也显得门庭冷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霉味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苏婉和苏晴姐妹俩显然有些不适应,她们下意识地向许山身边靠了靠,抓着他衣袖的手又紧了几分。 许山牵着她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然后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他需要先摸清楚城里的情况。 县城中心的告示墙前,围着零零散散几个人。 许山也凑了过去。 墙上贴满了泛黄的纸张,大部分是催缴赋税的公文,剩下的则是一些通缉令。 上面的画像画得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人样。 通缉的也都是些偷鸡摸狗的毛贼,赏银不过几钱碎银。 许山看得直摇头,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最角落里的一张通缉令给牢牢吸住了。 那张通缉令比其他的要新一些,上面的画像也画得格外清晰。 画中是一个面容儒雅,眼神坚毅的中年男人。 那张脸,许山再熟悉不过。 是他的父亲。 许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死死盯着那张画像,以及画像旁边的罪名。 欺男霸女,奸淫掳掠,罪大恶极。 悬赏,白银一百两。 许山的拳头在袖子里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欺男霸女。 奸淫掳掠。 这些肮脏的词汇,安在他那个刚正不阿的父亲身上,显得如此可笑,又如此刺眼。 他终于明白,父亲当年为何宁愿隐姓埋名,躲在这穷山恶水之中,也不愿去向官府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为这个朝廷,早已不值得信任。 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罪名。 就在许山心神激荡之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他脚边传来。 “大哥哥。” 许山回过神,低下头。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看着他。 小女孩很瘦,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衫,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却又带着一丝期盼。 “有事吗。” 许山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女孩被他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道。 “你,你能带我去找找我娘吗。” 许山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的暴怒与杀意,莫名地平复了一些。 他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你娘去哪了。” 小女孩摇了摇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家里来了几个穿官服的坏人,我娘害怕,就让我躲起来。” “等我出来的时候,娘就不见了。” 许山的心沉了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找。” 小女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抓住了许山的衣角。 第三十八章 平安税 许山跟着小女孩,穿过几条萧瑟的巷子,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前。 院门虚掩着。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许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拦住了正要往里冲的小女孩,自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乱,像是被人翻找过。 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里,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之中。 她的眼睛还睁着,脸上残留着惊恐与不甘,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大片青紫的伤痕。 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许山只是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这时,一阵嬉笑谈论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几个穿着官兵服饰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他娘的,这小娘们还挺烈,可惜了,不经玩。” “行了,头儿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赶紧走。” “怕什么,这穷乡僻壤的,谁敢管咱们的事。”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甲,脸上带着事后的满足与淫邪的笑容。 躲在许山身后的小女孩,看到了那些官兵,也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母亲。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嘴巴张开,似乎要发出凄厉的尖叫。 许山眼神一寒,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将她瘦小的身体死死按在自己怀里,同时闪身躲进了门后的阴影中。 那几个官兵骂骂咧咧地从院门口走过,丝毫没有察觉到阴影里的两个人。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许山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怀里的小女孩,已经没了声音,只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许山放开她。 小女孩像是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屋里那具冰冷的尸体。 “娘。” “娘,你醒醒啊。” “你不要睡了,小丫害怕。” 她扑在女人的身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晃着,哭声凄厉而绝望。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小丫啊。” “小丫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淘气了。” “你醒醒啊。” 稚嫩的哭喊声,回荡在死寂的院落里,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人的心脏。 许山站在门口,看着这人间惨剧,面无表情。 只是那双握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却找不到地方发泄。 这个操蛋的世道。 他看着那个趴在冰冷尸体上,哭到浑身抽搐的瘦小身影,胸中那股翻腾的杀意,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杀掉那几个杂碎很容易。 可杀了之后呢。 这个小女孩要怎么办。 这个已经烂到骨子里的世道,又会因此改变分毫吗。 就在这时,院子角落里堆放的柴草堆,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许山目光一凝,身体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一只沾满了黑色锅灰的手,从柴草堆后面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同样满身狼狈的少女,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窈窕,五官精致,即便脸上沾满了灰尘与泪水,也难掩那份天生的丽质。 只是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空洞。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堂屋里的惨状,看着趴在母亲身上痛哭的妹妹,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抬起手,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力道,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让小女孩的哭声都为之一顿。 少女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又抬起手,再次狠狠抽在自己的另一边脸上。 “我不是人。”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不是人。” 她重复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白皙的脸颊上很快就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眼睁睁看着娘被他们糟蹋,我却只能躲起来。” “我就是个畜生。” 小女孩被姐姐的样子吓坏了,她停止了哭泣,连滚带爬地过去抱住少女的腿。 “姐姐,你别打自己。” “小丫害怕。”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满是污垢的脸颊滑落。 许山走了过去,抓住了她再次扬起的手腕。 少女的身体一僵,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她抬起头,用那双绝望的眼睛看着许山,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恨意。 “你是谁。” 许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许山的声音里没有恶意,或许是她此刻已经濒临崩溃,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少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积攒在胸口的悲愤与绝望,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们是来收税的。” 她的声音尖利而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上半个月才来收过一次,今天又来了。” “他们说,要预缴到后三年的税。” 许山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苛政猛于虎,他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嘲讽。 “不仅要收人头税,还要收土地税,饮食税。” “甚至还要收什么平安税。” “平安税。” 她咀嚼着这三个字,仿佛在品尝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我们平平安安地活着,竟然也要交税。” “我娘说家里实在没钱了,求他们宽限几天。”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再次哽咽,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他们说,没钱也可以。” “他们说,可以用肉来偿。” “我娘为了我和小丫,她,她就忍了。” 少女再也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发出野兽般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她躲在柴房里,听着堂屋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听着那些男人无耻的淫笑,听着最后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她恨那些畜生。 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许山静静地听着。 他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甘愿承受世间最屈辱的对待,最终却连性命都没能保住。 他看着眼前这对相拥痛哭的姐妹,想起了苏婉和苏晴。 她们的遭遇,何其相似。 这个世道,对普通人,尤其是对女人,总是充满了难以想象的恶意。 过了许久,少女的哭声渐渐停歇。 她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 “我要报仇。”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杀了他们。” 第三十九章 入土为安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就要朝着院外冲去。 许山伸出手,再次拦住了她。 “你现在去,只是送死。” 他的声音同样冰冷。 少女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那又怎么样。” “我不想活了。” “我娘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许?山看着她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你想死,可以。” 他松开手,指了指旁边抱着她大腿,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怎么办。”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低下头,看着满脸泪痕,正用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妹妹,眼中那股疯狂的恨意,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许山的声音,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打着她即将崩溃的理智。 “你想让你娘,死不瞑目吗。” “你想让她在九泉之下,还为你和你妹妹担惊受怕吗。” 少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山不再看她,而是转身走向堂屋里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女人的身上,遮住了那片狼藉与屈辱。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过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柳红。” 少女的声音依旧沙哑。 “她叫柳晓月。” 许山点了点头。 他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一把靠在墙边的锄头,走到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树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挥动锄头,开始挖坑。 一下。 又一下。 坚硬的土地,在他的锄头下,被一点点翻开。 柳红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看着他沉默而有力地挥动着锄头。 看着泥土不断被刨出。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拉着妹妹的手,走到母亲的身边,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许山没有回头。 他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个院子里,需要一场安葬。 安葬一个无辜枉死的女人。 也安葬那些不切实际的愤怒与冲动。 只有让死者入土为安,生者才能更好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活着,又该如何复仇。 新土堆成的坟包,在萧瑟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眼。 许山将锄头靠在墙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柳红拉着妹妹柳晓月,跪在坟前,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一动不动。 没有哭声,也没有言语。 无言的悲伤,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窒息。 许山没有催促她们。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的院子,最后落在那对姐妹瘦弱的背影上。 他决定做些什么。 但他同样没有忘记自己这次出远门的目的。 过了许久,柳红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空洞洞的,仿佛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她扶着摇摇欲坠的妹妹站起身,转向许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吧。” 许山的声音很平静。 “这里不能待了。” 柳红点了点头,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下意识地牵紧了妹妹的手。 许山带着这对沉默的姐妹,离开了这个充满血与泪的院子。 他先是回到客栈,跟苏婉和苏晴简单说明了情况。 姐妹俩看着那两个眼神空洞,满身脏污的女孩,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遭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们没有多问一句,只是走上前,温柔地拉过柳红和柳晓月,带她们去清洗和换衣服。 许山则独自一人再次出了门。 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里面是那头猛虎的虎皮与虎骨。 红祥县的街道依旧冷清。 许山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间挂着“收购山货”招牌的商铺。 店铺里光线昏暗,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算盘。 看到许山进来,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当许山将那张硕大完整,斑纹华丽的虎皮铺在柜台上时,掌柜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从柜台后走出来,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虎皮上仔细摸索着,又拿起那几根沉甸甸的虎骨掂了掂。 “东西不错。”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随即又很快掩饰下去。 “可惜啊,最近世道不好,这皮货生意难做。”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看你也是个实诚人,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两银子。” 许山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张成年猛虎的虎皮,在太平年景,至少值两百两。虎骨更是千金难求的药材。 这掌柜的一开口,就直接砍到了脚脖子。 掌柜见许山不为所动,以为他嫌少,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说辞。 “小兄弟,你可想好了,这可是虎皮,寻常人谁敢收。也就是我,跟县衙里的胡爷有点交情,才敢做这笔买卖。” “你要是拿到别处去,说不定人家直接把你当成私藏禁物的匪徒给抓起来了。”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已经毫不掩饰。 许山心里冷笑一声。 他看着掌柜那副吃定自己的嘴脸,心中再次涌起对这个世道的厌恶。 连做个正经生意,都充满了压榨与恫吓。 不过,他今天没时间跟这种小角色耗下去。 “成交。” 许山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掌柜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 他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还以为许山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傻大个,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唬住了。 他飞快地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钱袋,数了五十两碎银子扔在柜台上,生怕许山会反悔。 许山拿起钱袋,掂了掂分量,转身便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掌柜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嘴里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穷山沟里出来的蠢货。” 许山将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在心里感慨,在这个操蛋的年代,想凭自己的力气堂堂正正挣点钱,都这么艰难。 回到客栈,苏婉和苏晴已经帮柳红姐妹俩收拾妥当。 换上干净衣服的柳红,露出了清丽的容貌,只是那份美丽被浓重的哀伤所笼罩。 柳晓月则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许山,大眼睛里依旧满是恐惧。 晚饭很简单,就是些白粥和馒头。 柳红姐妹俩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饭后,许山让苏婉和苏晴先带着柳晓月回房休息。 他自己则坐在桌边,静静地擦拭着一把从客栈后厨借来的剔骨刀。 柳红就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晚,好好待在房间里,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许山头也不抬地说道。 柳红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山。 “你……” “那些人,会付出代价的。” 许山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红的嘴唇哆嗦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猛地从凳子上滑落,跪在地上,就要给许山磕头。 许山却伸出手,一把托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跪下去。 “我不是在帮你。” 他看着柳红的眼睛,神情认真。 “我这个人,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这件事,发生在了我眼前。你们的娘,死在了我眼前。” “我如果当做没看见,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这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侠义之心,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一个人的底线,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第四十章 洗劫县衙 柳红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但那颗冰冷绝望的心,却悄然融化了一丝。 夜色渐深。 许山叮嘱了苏婉和苏晴几句,让她们照顾好柳晓月,便带着柳红离开了客栈。 红祥县县衙。 几名衙役提着灯笼,无精打采地在门口巡逻。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 “他娘的,这鬼天气,真想回去睡婆娘热炕头。” “少废话,胡爷今天心情不好,被我们撞见,有你好果子吃。” 他们口中的胡爷,正是县尉胡彪,也是今天带人去柳红家施暴的头目。 几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县衙高高的围墙上一闪而过。 许山落在院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感知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整个县衙的布局,守卫的巡逻路线,都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地图。 他避开几处明哨暗哨,身形如同鬼魅,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中穿行。 他的目标很明确。 县衙的府库。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守卫森严的院落前。 院门口有四名官兵看守,院墙上还有人来回巡逻。 许山没有硬闯。 他绕到院子后方,找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 他双腿微屈,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手在墙头轻轻一搭,便无声地翻了进去。 府库的大门,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许山走到门前,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这是他前世为了开锁,跟一个老贼学来的手艺。 他将铁丝伸进锁孔,闭上眼睛,耳朵贴在铜锁上,手指轻轻捻动。 不十几秒的时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 大锁应声而开。 许山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金银混合着木箱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他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府库里,一箱箱码放整齐的木箱,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 许山随手撬开一个。 黄澄澄的金条与白花花的银锭,在黑暗中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许山眼神冰冷。 这些,都是从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他没有丝毫客气。 他将自己带来的巨大布袋展开,开始疯狂地往里面装填金银。 直到整个布袋被塞得满满当当,重达数百斤,他才停下手。 他扛起布袋,就如同扛着一袋棉花。 离开府库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剩下的箱子,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 他走到一个堆放着账本地角落,将火折子扔了上去。 火苗迅速蔓延开来,舔舐着那些记录着无数罪恶的卷宗。 许山扛着钱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县衙。 他站在远处的一座屋顶上,回头望去。 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在县衙的上空亮起,并且迅速扩大。 凄厉的锣声与惊慌的叫喊声,划破了红祥县宁静的夜空。 “走水了。” “县衙走水了。” 许山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转过身,扛着那袋不义之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凄厉的铜锣声与杂乱的叫喊声,彻底撕碎了小县城的寂静。 县衙走水,对于这沉闷压抑的县城而言,无异于一场天大的骚动。 无数的衙役与帮闲,提着水桶,乱哄哄地冲向火光最盛的府库方向。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黑影,正逆着人流,在屋檐与墙角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穿行。 许山的目标,不是已经化为一片火海的府库,而是后衙的官吏住所。 他带着柳红,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外。 “你在这里等着。” 许山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红看着他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冰冷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瘦小的身体缩进了门洞的阴影里。 许山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他记得那几个官兵谈笑时身上的酒气与淫邪。 这种人,在闹出这么大动静后,大概率不会去拼死救火,而是会躲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感知早已锁定了两道微弱的呼吸声。 一间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还伴随着压低声音的交谈。 “他娘的,真晦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的火,府库里的银子,怕是都烧没了。” “烧了才好,账本地契一把火全没了,谁也查不清。咱们今天弄到手的那点辛苦费,才算真正落袋为安。” “嘿嘿,就是可惜了那个小娘们,真够劲,要是能再玩两次就好了。” 房间里传出两声猥琐的笑。 许山没有再听下去。 他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个官兵正脱了外甲,准备上床睡觉,看到突然出现的许山,都是一愣。 “你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厉声喝问,手已经摸向了床头的佩刀。 许山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动了。 在对方的刀还未出鞘之前,他已经欺身而上。 那名官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就到了面前。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只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名官兵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脸上的惊愕永远凝固。 另一名官兵吓得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床头的佩刀就朝着许山砍来。 许山看也不看,反手抓住了同伴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直接当成了武器,朝着他横扫过去。 沉闷的撞击声中,活着的官兵被自己同伴的尸体砸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手中的佩刀也脱手飞出,在地上打了几个转。 他刚想挣扎着爬起来,一把冰冷的剔骨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刀锋上传来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县尉胡爷的人。”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 “胡爷?” 许山的声音很平淡。 “他很快就会去陪你们。” 话音落下,他手腕微微用力。 剔骨刀的刀尖,轻易地划破了对方的喉管。 鲜血喷涌而出。 那名官兵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滚圆,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许山甩掉刀上的血珠,转身走出了房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四十一章 血债血偿 他没有立刻去找那个所谓的胡爷。 擒贼先擒王。 他直接走向了县衙最深处,县太爷的卧房。 整个县衙的守卫力量,几乎都被那场大火吸引了过去。 县太爷的院子里,只有两个家丁在守着门。 许山甚至没有绕路,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两个家丁看到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男人,连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许山一脚踹开卧房的门。 一个穿着丝绸睡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瑟瑟发抖。 他就是红祥县的县太爷。 看到许山走进来,又看到他手上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县太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股骚臭味,从他的身下弥漫开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县太爷一把推开怀里的丫鬟,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朝着许山拼命磕头。 “好汉要什么,我都给你,金子,银子,还是女人,我后院里有的是。” “只要好汉放我一条生路,我保你好汉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许山看着他那副卑躬屈膝的丑态,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 他一步步走上前。 县太爷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杀意,脸上的肥肉抖得更加厉害。 “别杀我,别杀我。” “我,我可以给你官做,我保举你做县尉,不,做主簿,你想要什么官都行。” 许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命,也配跟我谈条件?” 他毫不犹豫地挥下了手中的刀。 县太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残留着恐惧与不敢置信。 做完这一切,许山转身离开。 当他回到那处偏僻的院落时,柳红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看到许山回来,她才像是活了过来,猛地冲上前。 当她看到许山身上沾染的血迹时,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猛地跪倒在许山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多谢恩公。” “多谢恩公为我娘报仇。”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许山没有扶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起来吧。” 柳红却摇着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那份无以言表的激动与感激。 “想谢我?” 许山忽然开口。 柳红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那张沾满泪水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恩公的大恩大德,柳红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一生一世伺候恩公。” 许山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奴婢。” 他的下一句话,让柳红整个人都愣住了。 “要真想谢我,那就嫁给我。” 柳红的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山。 这个如同神明般强大,为她报了血海深仇的男人,要娶自己? 她只是一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有什么资格? 许山的心里,却想得很清楚。 杀了几个官兵,一个县太爷,固然解气。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想要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变强。 而变强的途径,就是他的【佳偶天成】系统。 多多娶妻,获得情缘点,强化自身。 这才是他立足于这个乱世的根本。 所以,他向柳红提出了这个看似荒唐,却无比现实的要求。 这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更是为了获得一份力量。 看着柳红那张错愕的脸,许山没有解释。 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柳红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这份震惊,很快就被一股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是感激,是崇拜,是找到了依靠的安心。 她的人生已经跌入了谷底,是这个男人,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她的仇,本就是他报的。 别说是嫁给他,就是要她立刻去死,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擦干眼泪,再次郑重地对着许山磕了一个头。 “我愿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柳红的这条命都是恩公的,恩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补充道。 “我还有一个妹妹。” “我的一切都是恩公的,我妹妹的一切,自然也是恩公的。” “等晓月长大了,她也嫁给恩公,我们姐妹俩,一起伺候恩公。”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这个时代特有的,将自身完全奉献出去的决绝。 许山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苏婉和苏晴是一对姐妹花。 这柳红和柳晓月,也是一对姐妹花。 那以后,自己岂不是有两对姐妹花了?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荒诞,却又无比契合他此刻的心境。 他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便定下了两个女孩一生的归属。 许山带着柳红回到客栈时,夜色已经开始褪去,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苏婉和苏晴一夜未眠,正焦急地在房门口来回踱步。 看到许山的身影,姐妹俩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连忙迎了上来。 “夫君,你回来了。” 她们的目光落在许山身上,看到他衣衫上的点点暗色血迹,又看到他身后那个失魂落魄的柳红,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许山没有多言,只是带着她们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将那把剔骨刀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事情解决了。” “那些人,还有县太爷,都死了。” 苏婉和苏晴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们早就猜到许山会动手,却没想到他会做得如此彻底,连县太爷都一起杀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仇,这是在公然挑战朝廷的法度。 许山看着她们,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抱着妹妹瑟瑟发抖的柳红。 他将自己要娶柳红,并且将柳晓月一并收留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没有用什么动人的言辞去粉饰,只是陈述一个决定。 苏婉和苏晴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理解与心疼。 她们看着柳红姐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无助,一样绝望。 苏婉走上前,温柔地拉起柳红冰冷的手。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四十二章 另起炉灶 苏晴也走到柳晓月身边,蹲下身子,轻声安慰着那个受惊过度的小女孩。 “别怕,有姐姐们在呢。” 她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与不满。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多一个家人,就多一份活下去的保障。 更何况,这是许山的决定。 她们无条件相信他。 天光大亮。 红祥县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县衙被烧,县太爷与数名官吏被杀的消息,如同一场剧烈的地震,撼动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小城。 许山一行人,则趁着这片混乱,带着那袋沉甸甸的金银,悄然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返回村子的路上,气氛格外沉默。 苏婉和苏晴照顾着精神恍惚的柳红姐妹,时不时低声安慰几句。 许山走在最前面,脑子里飞速运转。 杀了县官,烧了府库,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罪。 朝廷的反应或许会因为边境遥远而迟缓,但绝不会没有。 一旦新的官吏上任,彻查此事,最终还是有可能查到他们身上。 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个村子,已经不再是世外桃源。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个女孩。 他既然将她们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就必须为她们撑起一片能够遮风挡雨的天。 这条路,从他决定动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回到村子,熟悉的村落轮廓出现在眼前时,许山的心情却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这里不再是简单的栖身之所,而是他即将建立的根基。 他没有回家,而是让苏婉先带着柳红姐妹安顿下来,自己则径直走向了里正陈大牛的家。 里正看到许山风尘仆仆地回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讶异。 “山子,你回来了。” “进城还顺利吗。” 许山走进屋子,将门关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将那个沉重的布袋,重重地放在了房间中央。 布袋口松开,黄澄澄的金锭与白花花的银子滚落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散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里正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桌子的金银。 “你,你这是……” 许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叔,我不想再当顺民了。” 这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炸得里正头晕目眩。 他活了一辈子,敬畏官府,遵守法度,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许山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 他用最冰冷,最平静的语调,将柳红一家的遭遇,将那可笑又可恨的“平安税”,将官兵的暴行,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但正是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才更显得那份罪恶触目惊心。 里正的脸色,随着许山的叙述,从震惊变为煞白,又从煞白变为铁青。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地抓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畜生。” “这帮畜生。” 老人干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起来。 许山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里正喝了一口,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无法无天。” “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官,这就是我们的大夏朝廷。” 许山看着他,继续说道。 “这只是我看到的。” “我没看到的呢,这红祥县,这整个大夏,又有多少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 “陈叔,这个世道已经烂透了。” 陈大牛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许山知道,火候到了。 他开始分析起村子眼下面临的处境。 “我们杀了南蛮子,他们损失了那么多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随时可能派大部队过来报复。” “我在县城,杀了那些官兵,还杀了县太爷,烧了府库。朝廷也迟早会派人来清剿。” “前后都是死路。” “指望官府保护我们,抵御南蛮,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不来把我们当肥羊宰了就不错了。” 许山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扎在里正的心上,也彻底击碎了他对朝廷最后的一丝幻想。 是啊。 南蛮要杀他们。 官府要刮他们。 横竖都是一个死。 里正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 “你想怎么做。” 许山见状,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我们自己干。” “用这些钱,买粮,买铁,打造兵器。” “把村子修建成一座堡垒,训练村里的青壮,我们自己保护自己。” “不管是南蛮人来,还是朝廷的官兵来,谁想动我们,就得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刀。” 许山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大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许山,果断,狠辣,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枭雄气魄。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重重地一拍桌子。 “干了。” 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只要能让大家伙儿好好活着,别说当反贼,就是当阎王爷,我也认了。” 第二天一早。 村口的大榕树下,里正召集了村里所有的户主。 陈大牛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许山就站在他的身边,神情平静。 陈大牛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乡亲们,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关乎我们全村人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和大家商量。”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许山往前站了一步,目光扫过一张张淳朴而茫然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用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 “从今天起,我们可能要做一些违抗朝廷命令的事了。” 许山的话音落下,大榕树下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的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违抗朝廷。 这四个字,对这些世代生活在皇权之下的老实人来说,分量太重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炸开了锅。 “山子,你,你没说胡话吧。” 一个年长的村民,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调。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啊。” 然而,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南蛮子手下死里逃生的青壮,眼中却燃起了不一样的火焰。 “杀头又怎么样。” 王虎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 “朝廷管过咱们的死活吗。” 他的话,像一根火柴,点燃了众人心中积压已久的干柴。 “说得对,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横竖都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我受够了,与其窝窝囊囊地被那些畜生欺负死,不如挺着腰杆活一天。” 支持的声音,从零星变得响亮,汇聚成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潮。 他们都是被这个世道逼到绝路的人。 对官府的失望与怨恨,早已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而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杀鸡儆猴 “你们都疯了。” 说话的是一个叫赵老四的男人,他平日里就胆小怕事,此刻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那可是朝廷,是官军,千军万马的。” “就凭咱们这百十来号人,拿着几把破刀,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他的话,让刚刚沸腾起来的气氛,稍稍冷却了一些。 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道。 “赵四哥说得对,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官府不至于把咱们怎么样,要是跟着你们造反,那才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人群分成了两派,争吵不休。 许山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脸上交织的愤怒,恐惧,与挣扎。 直到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 许山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他先是肯定了那些反对者的担忧。 “没错,朝廷有大军,我们人少力薄,硬拼确实是死路一条。” 赵老四等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仿佛自己的远见得到了证实。 但许山的话锋,紧接着一转。 “但是,谁告诉你们,安分守己,就能活下去。”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南蛮子随时会回来报复,他们下次来的,会是几百人,还是上千人。” “你们指望县城里的官老爷派兵来救我们吗。” “别做梦了。” 许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去县城这几天,亲眼看到官兵为了催缴那可笑的平安税,逼死了一家无辜的百姓。” “他们连自己治下的子民都当畜生一样宰割,你们还指望他们来保护你们。”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然后,他投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而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逼死那家人的官兵,还有红祥县的县太爷,都已经被我杀了。” “县衙的府库,也被我一把火烧了。” 轰。 人群彻底炸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商量,那现在,就是被彻底绑上了一条船。 一条已经驶向了无尽风暴,再也无法回头的贼船。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许山。 许山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朝廷迟早会派兵来清剿,到时候,你们觉得他们会仔细分辨,谁是坏人,谁是顺民吗。” “在他们眼里,我们整个村子,都是罪人。”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唯一的区别是,往前走,我们手里有刀,还有一线生机。往后退,就只能跪在地上,等着别人来砍下我们的脑袋。”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是啊,路已经被堵死了。 他们根本没得选。 里正陈大牛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许山的肩膀。 他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山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这个世道,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 “我这把老骨头,活够本了,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里正在村里德高望重,他的话,分量极重。 大部分村民眼中的犹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吃饱饭,当顺民还是当反贼,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人,被恐惧彻底吞噬了理智。 赵老四和他身边的四个人,猛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我不干。” 赵老四的声音尖锐,因为恐惧而变了形。 “我不要跟着你们一起死,我要走。” “对,我们不跟你们同流合污。” 另外四人也纷纷叫嚷起来。 “我们要离开村子,我们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其中一人,更是色厉内荏地指着许山喊道。 “许山,你杀了官,是死罪。我们去官府检举揭发你,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留一条活路。” 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无不色变。 这是要断了所有人的后路。 许山看着这五个人,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怒气。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好。” “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你们想走,我不拦着。你们走吧。” 他平静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老四五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还以为许山会暴起杀人。 “算你识相。” 赵老四得意地哼了一声,带着另外四人,趾高气扬地转身回家收拾行李。 村民们看着许山的背影,眼神复杂,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很快,那五个人就背着简陋的包裹,再次出现在了村口。 他们昂着头,看也不看那些昔日的乡邻,径直朝着村外走去。 仿佛在他们眼里,这些留下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 全村的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那五人即将走出村口,身影快要被树林吞没的时候。 许山动了。 他一直站在大榕树的阴影下,仿佛一尊雕塑。 此刻,他只是迈出了一步。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看到一道残影,如风一般掠过。 走在最后面的那名村民,刚走出两步,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截刀尖,从自己的胸口透了出来。 鲜血,顺着刀尖滴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走在前面的赵老四等人才察觉到不对。 他们猛地回过头。 看到的,是许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他手上那把还在滴血的剔骨刀。 “你。” 赵老四刚吐出一个字。 许山的身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寒光一闪。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滚落在尘土里。 剩下的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想往林子里跑。 但他们的速度,在许山面前,慢得像蜗牛。 许山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三人之间穿梭。 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和一蓬飞溅的鲜血。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五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五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许山才停了下来。 他站在五具尸体中央,任由温热的血,浸湿自己的鞋底。 他甩了甩刀锋上的血珠,转身,面向身后那一张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许山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我刚才说过,不强求任何人留下。” 他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骨。 “但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成为背后捅刀子的那条狗。” 第四十四章 铁血立规 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在死寂的村口弥漫开来。 村民们脸上的血色,像是被这股气味抽干了一样,一个个惨白如纸。 他们的目光在五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那个站在尸体中央,神情冷漠的男人之间来回游移。 许多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关都在打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许山迎着那一百多道混杂着惊骇与不解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手腕一抖,剔骨刀上的最后一滴血珠被甩落在地。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你们怕我。” 他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但你们更应该怕的,是躺在这里的下场。” 许山用刀尖,指了指脚下赵老四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我杀了他们,不是因为我嗜杀。” “而是因为,他们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 他的话语,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去官府检举揭发,将功补过?” 许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觉得,官府会听他们解释吗?会来仔细分辨我们之中谁是同谋,谁是无辜吗?” “不会。” 他自问自答,语气斩钉截铁。 “在那些大老爷眼里,我们这个窝藏了朝廷要犯,杀了官差的人,就是一窝匪徒。” “他们来了,只会做一件事。” “屠村。” “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当成他们的功绩,去换官帽子,换赏银。” 这番话,赤裸裸,血淋淋,却也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人群中,一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村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想起了官兵在县城里的所作所为,想起了那可笑的平安税,想起了柳红一家的遭遇。 是啊,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许山看着众人脸上神色的变化,知道他们已经听进去了。 “现在,我们没有退路了。” “南蛮子随时会来报复,他们的人只会更多,更凶残。” “朝廷的清剿大军,也迟早会开到我们村口。” “往前走,是刀山火海。往后退,是万丈深渊。” 他顿了顿,给众人留下了片刻的死寂,让他们去消化这份绝望。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以,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比以前更好,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自己干。” “从今天开始,这个村子,我说了算。我立下的规矩,就是天。” 人群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里蕴含的巨大野心与霸道所震惊。 但这一次,没有人敢再提出异议。 那五具尸体,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警告。 “从明天开始,村里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人,除了必要的打猎,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训练。” “我会教你们怎么用刀,怎么杀人。” 许山的目光扫过王虎等一众青壮,眼神锐利。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从一个只会种地的农民,变成一个能上阵杀敌的战士。” 王虎等人胸膛一挺,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灼热的火焰。 “村里的女人们,也不能闲着。” 许山的目光转向另一边。 “把家里所有的能用的麻和布都拿出来,织布,做衣服,缝制军旗。” “我们不仅要有刀,还要有自己的样子。”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规划着这个村庄的未来,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未来。 里正陈大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许山仿佛知道他的疑问,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做一件事。” “挖一条地道。” “从村子后山,一直挖到青峰山上的那个废弃山寨里。”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解。 “山子,这……这是为啥?” 一个村民忍不住小声问道。 “那是我们的退路。” 许山解释道。 “我们人少,不可能一直跟官军或者南蛮子硬拼。一旦顶不住,那里就是我们保命的地方。” “但在那之前,村子表面上,要和以前一模一样。” “该种地的种地,该打猎的打猎。我们要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穷山村。” “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为我们自己争取时间。能糊弄多久,就糊弄多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许山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又多了一丝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仅心狠手辣,心思更是缜密到了极点。 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 看着众人那依旧带着惶恐与不安的眼神,许山知道,光有威慑和蓝图,还不够。 他需要给这些人一个最实际,最无法拒绝的承诺。 “我知道,让大家拼命,不能只靠一张嘴。” 他拍了拍身边那个从县衙带回来的,鼓鼓囊囊的布袋。 “这里面的东西,足够我们买来吃不完的粮食,打出用不尽的兵器。”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口。 “我向大家保证。” “从今天起,这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顿顿都能吃上饱饭。” “孩子们,不用再饿着肚子啃树皮。” “老人们,不用再为了省一口吃的,活活饿死在冬天。” 如果说之前的话是冰冷的刀锋,让众人感到恐惧。 那么此刻的话语,就是一团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 吃饱饭。 这三个字,对这些在贫穷与饥饿中挣扎了一辈子的村民来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 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忍受一切。 但为了能吃饱饭,他们可以拼上一切。 里正陈大牛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年轻人,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走到许山身边,面向所有村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沙哑的声音。 “山子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村的主心骨。” “谁要是不服,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有了里正的表态,村民们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许山身上。 那目光里,恐惧犹在,却已经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与对未来的期盼所取代。 许山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村子,才算真正拧成了一股绳。 一股足以在这个乱世中,撬动一方天地的力量。 第四十五章 风声鹤唳 那一天,整个红祥县都疯了。 天刚蒙蒙亮,县衙被烧、县太爷被杀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在城里彻底传开,新一轮的灾难便已经降临。 大批的官兵涌上了街头。 他们不再是往日里那些懒散的模样,而是变得凶神恶煞,如同出笼的野兽。 “砰。” 一户人家的院门被粗暴地踹开。 几个官兵冲了进去,将屋里一对正在吃早饭的夫妻拖了出来。 “官爷,官爷,我们是良民啊。”男人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为首的官兵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用刀鞘指着他的鼻子。 “少废话,昨天夜里县衙失火,你们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男人抖得如同筛糠,话都说不囫囵。 “没,没有啊官爷,我们昨晚早早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官兵的目光,落在了他那惊恐万状的妻子身上。 女人的姿色只能算清秀,但在这些被欲望熏心的官兵眼里,却成了难得的猎物。 “嘿,这小娘们长得还行。”一个官兵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带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男主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官兵的大腿。 “官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娘子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滚开。” 官兵嫌恶地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男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死死地抱着不放。 “官爷,求求你……” “找死。” 为首的官兵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寒光一闪。 男人的哀求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软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随即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晦气。” 官兵啐了一口,嫌弃地踢了踢男人的尸体。 “把这娘们带走,剩下的,都给我仔细搜。” 类似的场景,在红祥县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无数的门户被强行撞开,无数的家庭被粗暴地拆散。 他们打着调查县衙失火一案的旗号,挨家挨户地搜刮盘问。 无论男女老少,尽皆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男人们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毒打,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女人们若是长得有几分姿色,便会被他们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强行带走,下场可想而知。 一时间,整个县城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这已经不是在查案,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劫掠与施暴。 县太爷死了,府库被烧了,他们捞钱的路子断了,便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他们要用全城人的鲜血与恐惧,来填补自己的损失,也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到了晚上,这场恐怖的搜捕并未停止。 官兵们举着火把,将包围圈从县城扩大到了周围的山脉。 一道道火龙在漆黑的山林间蜿蜒穿行,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惊起无数飞鸟走兽。 他们势要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凶徒,从地底下挖出来。 与县城的风声鹤唳不同,远在几十里外的村庄,此刻却显得格外宁静。 夜深了。 许山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的身边,一边一个,紧紧依偎着苏婉和苏晴。 姐妹俩今天晚上格外黏人,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两条手臂都紧紧地环着他的胳膊。 许山能感受到她们身体传来的温度,还有那轻微的,带着不安的呼吸。 他有些奇怪。 “怎么了今天。” 黑暗中,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夫君,你现在又带回来了柳红和晓月两个妹妹。” 苏晴也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闷闷地补充道。 “她们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可怜。” “我们怕,怕以后夫君陪我们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许山闻言,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失笑。 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个一向温顺懂事的女孩,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但这并非嫉妒,而是一种源于乱世的,极度的不安全感。 他是她们的天,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她们害怕这份依靠被分走,害怕自己重新回到那种无助绝望的境地。 许山没有说话,只是翻过身,将两个女孩都揽进了怀里。 他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夜的寒冷,也抚平了她们内心的不安。 一番缠绵过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苏婉和苏晴像两只温顺的猫,蜷缩在他的怀里,脸上带着满足的潮红,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 许山轻轻抚摸着苏婉光滑的后背,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躯体,心中却异常的清醒。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怕不怕现在的我。” 苏婉和苏晴的身体,都微微一僵。 她们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许山的眼睛。 许山迎着她们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杀了那么多人,手段很残忍。” “你们看到的,那个在村口毫不犹豫,连杀五人的我。” “你们会觉得,那样的我很可怕吗。” 这是一个他必须问出口的问题。 他需要知道,在他最亲近的人眼中,自己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苏晴抢先摇了摇头,她的手,紧紧抓着许山的衣角。 “不怕。”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她的脸颊贴在许山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从在苏家村,你第一次站出来保护我们姐妹的时候,我就知道,夫君跟村里那些男人不一样。” “你不是一个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窝窝囊囊过一辈子的猎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笃定与崇拜。 “你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 “做大事,手上怎么可能不沾血。那些人该死,夫君杀了,就是对的。” 苏婉也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许山的脸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与理解。 “夫君,我们不怕你。” “我们只怕你为了保护我们,把自己置于险地。” “你的残忍,不是对着我们的。你的刀,是为我们挡住这个吃人世界的獠牙。” 她们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许山的四肢百骸。 他本以为,自己那冷酷血腥的一面,会吓到她们。 却没想到,她们比他想象中,要更懂他,也更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是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想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他就必须变得比所有恶人更凶,更狠。 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为自己,也为怀里的这些女孩们,筑起一座足够坚固的堡垒。 第四十六章 时代的罪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可我还是在责怪自己。” 他的目光穿透了屋顶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几十里外那座陷入火海与哀嚎的县城。 “我在县城做的那些事,杀了县官,烧了府库,那些官兵一定会发疯的。” “他们找不到我,就会把怒火全都发泄在城里那些无辜的百姓身上。” “为了查案,为了捞钱,他们会把整座城都翻过来。” “会有很多人,因为我,家破人亡。” “这一切,都因我而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赵老四那样的叛徒,可以冷酷地解决掉所有直接威胁到他的人。 但他骨子里,终究还残留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 他无法对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者,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这份沉重,让苏婉和苏晴都感受到了。 苏婉抬起手,用她柔软的指腹,轻轻抚平许山紧锁的眉头。 她的眼神温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力量。 “夫君,你错了。” 许山微微一怔,看向她。 “错的不是你。” 苏婉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官兵。” “就算没有你,他们就不会鱼肉百姓了吗。那个所谓的平安税,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柳红姐姐一家的遭遇,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吃人的豺狼,你只是扯掉了他们身上那层官皮,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而已。” 她的话,像一道光,劈开了许山心中的阴霾。 “夫君,你不是圣人,你救不了所有人。” “你连保护我们,保护这个村子,都已经要拼尽全力。” “你没有余力去可怜那些与你无关的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刀,保护好我们。” 苏婉的身体向他靠近了一些,她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一切不该发生,真的想改变这一切。”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去改变这个时代。” 改变这个时代。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许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怔怔地看着怀里的苏婉。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温柔似水,需要他保护的传统女子。 却没想到,她的心中,竟然藏着如此宏大的格局与见地。 是啊。 错的不是他。 是这个世道烂透了。 与其为那些无力拯救的生命而自责,不如积蓄力量,去掀翻这个吃人的世道。 当他有能力制定新的规矩时,才能真正地结束这一切的苦难。 许山胸中那股沉重的郁结之气,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伸出双臂,将两个女孩更紧地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 但姐妹俩都能感觉到,抱着她们的这具身体,那份紧绷与沉重,正在缓缓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沉稳。 夜,越来越深。 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惊吓与波折,又许是终于在许山这里找到了绝对的安心,苏婉和苏晴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 她们像两只找到了港湾的小船,依偎着他,沉沉睡去。 许山却没有睡。 他静静地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躯体,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清明。 苏婉的话,为他指明了方向。 但要改变时代,靠的不是一腔热血,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他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变得更强。 许山的心念一动,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系统界面,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佳偶天成】 宿主:许山 体魄:18 力量:17 敏捷:19 感知:16 情缘点:42 看着那仅有四十二点的情缘点,许山眉头微皱。 这点数,只够他强化两次属性,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今晚与苏婉苏晴缠绵之前,他的情缘点只有2点。 刚才那一番亲密,竟然直接获得了40点。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以往的任何一次。 为什么会这样。 许山开始仔细回忆。 以往,他和苏婉苏晴虽然亲密,但更多的是一种夫妻间的温存,平淡而温馨。 每一次获得的情缘点,大概在五到十点之间,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增幅。 而今晚,完全不同。 姐妹俩先是经历了对柳红姐妹到来的不安与惶恐,害怕被他冷落。 然后,又被他在村口连杀五人的血腥手段所震慑。 她们的情绪,一直处在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直到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安抚她们,用言语解开她们的心结,她们才从那种不安与恐惧中解脱出来,将所有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混杂了依赖,崇拜,爱恋,以及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是一种将他视作唯一,视作全世界的极致情感。 难道说。 许山的脑海里,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情缘点的多少,并非只与亲密行为本身有关。 它更取决于对方在那个时刻,对他情感投入的强度。 对方越是爱他,越是依赖他,越是将他当成精神支柱,那么在与他亲密接触时,产生的情缘点就越多。 这个结论,让许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想到了柳红。 那个在绝望中被他拯救,将他视作神明,毫无保留献上自己一切,甚至包括自己亲妹妹的女人。 她对他的情感,是一种混杂了感激,崇拜与彻底奉献的狂热。 如果这个结论是真的。 那柳红能为他带来的情缘点,将会是一个超乎想象的数字。 许山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安睡的苏婉和苏晴。 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佳偶天成】系统的真正核心。 它所需要的,从来不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配偶。 它需要的,是一颗又一颗,彻底臣服,毫无保留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