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犬》 第1章 山里的初秋是睡觉的季节,特别在这种淅淅沥沥下着秋雨的清晨,要起床了都感觉对不住老天爷。 孙问渠扯扯被子,翻了个身,把脸埋了进去。 窗外传来早起的工人准备开工干活的嘈杂声,门外的走廊里也有脚步声,他努力地想要找回一点点退散下去的睡意,他是一个善良的人,非常不愿意对不住老天爷。 但似乎没有成功。 孙问渠睡眠一直不好,入睡很难,唱个摇篮曲数个羊好容易把自己哄着了,屋里蚂蚁打个嗝他立马就醒。 自从被老爸扔这破地方来了之后,三年他都没睡踏实过。 早上六点被工人吵醒,不被工人吵醒也会被隔壁张经理吵醒,就算这些人都没动静,对面平房那儿养的鸡抽个疯四点就能开嗓把他弄醒。 打个鸣儿打得跟笑似的。 还笑得停不下来。 今天照例是睡不下去,不仅睡不下去,迷糊都迷糊不成了,他屋子的门被人敲响了。 哐哐哐三声,然后是中气十足地一句:“孙经理!有人找你!” 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老梁,从老爸这个采陶土的工地弄起来那天就在这儿了,说话跟打雷似的,打架都不用出手。 “我没起呢……”孙问渠拖着声音回答。 “谁找他?”张经理的声音响起。 “一个叫马亮的。”老梁说。 “马亮?”张经理明显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似乎在思索。 亮子? 孙问渠猛地从被窝里拔出了自己的脑袋。 张经理不认识马亮,但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此时此刻有着相当不一样的意义,能让人瞬间一掀被子从床上蹦下来光身子穿个裤衩就打开了门的那种意义。 “马亮?”孙问渠看着门外的老梁又问了一遍,从走廊灌进来的冰凉的秋风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马亮,他说他叫马亮,”老梁上下扫了他一眼,“当心感冒,上月不是刚发过烧么。” “他在哪儿?”孙问渠转身回屋从床边的椅子上扯了衣服裤子就往身上套。 “就在工程部办公室。”老梁说。 孙问渠没再多问,拿了外套边走边穿地出了屋子跑下楼,直奔宿舍楼对面的工程部办公室。 这个工程部,以前叫指挥部,他来了之后给改的,挖点儿高岭土还弄个指挥部,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挖战壕呢。 马亮就站在办公室外面,戴着个墨镜,老远就能看到他一脸绽放的笑容。 “跑这来干嘛?”孙问渠走到他跟前儿直接一抬手把墨镜拿了下来,“口条本来就不好还装瞎子。” “我来,接……接你,”马亮嘿嘿笑了两声,想了想又过来跟他狠狠地拥抱了一下,“瘦……瘦了,你。” 孙问渠没出声,抬手想看时间,发现手表没带。 “走。”马亮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到他手里。 “现在?”孙问渠把墨镜架回马亮脸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张经理正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他。 “当,当然是……现在,”马亮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那哥……哥们儿,看,看半天了,再不走该,该……给老爷子报信了。” “我刚起来,还没洗漱呢,”孙问渠搓了搓脸,“你怎么来的?” “开车。”马亮指指他手里的车钥匙。 孙问渠看看车钥匙,又扭头冲身后二楼看了看,张经理正边打电话边往尽头的楼梯口走过去。 估计是报信了。 他皱了皱眉,一拍马亮的肩:“走。” “东,东西不拿,啊?”马亮问。 “不要了。”他说。 虽然在这儿待了三年,但他屋里基本没什么东西,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还有一堆的高岭土资料,地图什么的,他闲着没事儿会翻翻,都翻得卷边儿了,看上去跟翻了百十来年的家谱似的。 他在这儿就是闲呆着,不用他管账,不用他管人,也不用他管土,张经理一般就拽着他上工地去转悠,这土怎么怎么样,这批有多少多少,质量如何如何,老爸就是憋着他而已。 说好三年,他就待够三年,今天是10月9号,正好三年。 本来琢磨着过两天就跟马亮联系让他想把办法过来把自己弄走,但没想到马亮比他着急,顶着时间就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马亮,不愧是能为了他被老爸一脚踹出“师门”的铁子。 不过俩人走出院子之后,孙问渠一看门口停在土堆旁边的车就愣了:“这什么玩意儿?” “车啊。”马亮说。 “你就开这车进来的?”孙问渠看着面前的车眼睛都快不会眨了,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确定自己没看错,“你把辆甲壳虫开这儿来了?你挺能耐啊!没把底盘给你刮碎了啊!” “急,没……没找到,别,别的车。”马亮说。 “我不开这玩意儿,”孙问渠转身就往回走,“这开半道肯定就剩个壳儿了,我不想走路,还下着雨呢。” “问,问,问……孙问渠!”马亮一看他这样就急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别大,大少爷了,老爷子要反悔了,让人一,一拦,你还……还得三年。” 孙问渠站住了,看看院子里,又扭头看了看通往外面的那条路,最后一咬牙上了车。 “你怎么不开。”发动车子之后他问了马亮一句。 “你老,老手,你开。”马亮说着还有些担心地往后瞅着。 “我三年没碰车了,”孙问渠把车开了出去,刚开没十米就碰上个坑颠了一下,他差点儿咬了舌头,“这路比我来的时候更烂了。” “都让你们拉,拉……土的车压的。”马亮笑笑,手抓着安全带。 就这么把车开出了小路,一路颠着到了“大路”上,这路也就比工程部院子外面的那条宽了半米,曾经是水泥路,现如今除了泥和石头就是坑洞。 “你手,手机没,拿吧?”马亮突然想起来,一边揪着安全带颠着一边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章 虽然马亮这句话说得挺清楚而且重要部分没有结巴,但孙问渠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又问了一句,有点儿跑音,“姐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说完他又往后面那小子身上瞅了一眼,个儿都赶上他了,儿子? “孙问渠,”女人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往前又走了两步,没等孙问渠退开,她的脸已经凑到了眼前,“你丫记忆力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孙问渠皱着眉往后退开的瞬间,突然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挺意外,还有点儿震惊,这可真不是“这才多少年没见”的概念,一别十来年怎么也得有了。 想当年他还是个青葱少年…… “方影?”他揉了揉鼻子,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儿让他有点儿想打喷嚏。 女人笑了笑,抬手举高了给他鼓了鼓掌:“好久不见啊。” 马亮在孙问渠的提示下也认出了这是谁,相比孙问渠的震惊,他的震惊直接表现在了语言上:“方……方,方,方……哎算了。” 方影把墨镜重新戴好,看着孙问渠:“就听说你这几天差不多能回来,我一想,按你的性子,多一秒估计都不会等,还真让我猜对了。” “真了解我,”孙问渠说,“找我有事儿?” “这话说的,”方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事儿不能找你?” “你……”孙问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过还真是有事儿。”方影说。 “那你赶紧说,”孙问渠想看时间,抬起手才想起来表没拿回来,只得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我还有事儿,赶着吃饭呢。” “那正好啊,”方影的声音冷了下来,“正好边吃边聊。” “你到底什么事儿?”孙问渠手往兜里一插,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说实话,他跟方影之间不可能还有没了的事,要真有什么,以方影的性子,这都多少年了,不可能现在才找上门儿来。 但从方影的语气里他也感觉到了那么一丝来者不善。 “孙问渠,以前的事儿你还真是想忘就忘啊,真潇洒,”方影摘下了墨镜,抱着胳膊,手里拿着墨镜一下下点着,“这事儿当着亮子面儿说合适?” “我回……回避?”马亮说。 “你自己慢慢在这儿绕吧,”孙问渠没再说别的,转身就往车边走,“亮子开车。” “想跑?”方影一下提高了声音,“孙问渠你当初玩了老娘两年说甩就甩……” 孙问渠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没等他说话,方影一指身后那人:“扔个儿子我自己带着,你不闻不问,干的是人事吗!” 方影身后那人始终沉默着没有出过声,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要不是方影这一嗓子,孙问渠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不过这句话一出来,不光孙问渠愣了,旁边一个路过的老太太也迅速地转过了头,慢吞吞地边走边往几个人身上来回扫着。 马亮一脸凶狠地瞪了老太太一眼,她才小声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地走开了。 “你再说一遍?”孙问渠觉得自己这人生真是精彩极了,被亲爹扔山里三年,回来第一天都已经记不清长相了的“前女友”给他送过来一个儿子。 “怎么,想不承认?”方影冲身后一招手,“方驰你过来。” 叫方驰? 还挺能配合,跟妈姓? 一直站着没动过的方驰这时才慢慢地走了过来,孙问渠也总算是看清了这人的样子。 虽然帽子和耳机把他的脸挡掉了不少,但根据肉眼可见的部分,健康的肤色,高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嘴唇,挺帅。 不过就算挺帅,也没帅到孙问渠能睁眼说瞎话神智不清认下这儿子的程度。 “不是我说,方影,”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你骗人的技术这么多年怎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随便你说,”方影冷笑了一声,“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你不会承认,我要不是实在太难,也不会来找你!” “我要真承认了我就该去测测智商了。”孙问渠说。 “孙问渠你良心被他妈狗啃了吧!我当年才多大,我才15岁啊!”方影突然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哎哟。”马亮吓了一跳,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儿没什么人,但过一会儿就该是下班放学的点儿了。 “咱俩……到过这程度?”孙问渠看不清方影眼里到底有没有眼泪,但他不想在刚回来第一天就把个莫名其妙的破麻烦给惹大了,他指了指自己,“我喜欢男人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驰猛地抬了一下头,但幅度不大。 “王八蛋!你跟老娘好的时候还没换口味呢!”方影一瞪眼,眼里果然没眼泪,“怎么,后来你喜欢男人,当初自己干的事儿就不认了啊!” 孙问渠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没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看。 是李博文。 “喂。”他接起电话。 “回来了?”李博文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夸张的喜悦,“哎我就猜你可能得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刚到。”孙问渠一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两条裙子就有点儿不爽。 “出来啊,给你接风!”李博文说。 “不去了,改天再说吧,今儿有安排了。”孙问渠看了一眼方影那“娘俩”。 “安排?什么安排?这才刚回来就安排上了?”李博文有些不满。 孙问渠没说话,方影走了过来,盯了他一会儿,说:“先把咱们的事儿处理完了再打电话行不行!” “谁啊?”李博文听到了这边的声音,问了一句。 “没什么,明天给你电话,”孙问渠挂了电话,看着方影,“你就直说你想干嘛吧,我还赶着吃饭,没功夫跟你这儿演电影。” “这孩子现在上学,要用钱,我工作现在不稳定,养他太辛苦了……”方影换了表情,一脸忧伤地说,“我……” “让我帮你养儿子?”孙问渠看了一眼方驰,不得不说挺佩服这小子的,方影都演成这样了,他还能一脸平静地站着,好像他就是跟着来认渣爹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章 孙问渠虽然在山沟里待了三年,但对食物的要求并没有因为每天跟挖土的工人一块儿吃大锅饭而有所降低。 马亮带着他去的馆子他不满意,因为招牌上有一个辣椒。 “我不吃辣。”孙问渠说。 “不辣,你能,能承受。”马亮说。 “画那么大个辣椒,”孙问渠坚持不下车,“还有备选的地儿没有?” “哎哟!”马亮无奈地重新发动车子,“谱儿真大,土,土,土……” “你才土。”孙问渠说。 “土尔其,”马亮往方向盘上使劲一拍,“菜!吃吗?” “吃。”孙问渠点头。 其实工地的伙食不差,每天荤素搭配还有水果,只是这大锅菜一炒就是一盆儿,味道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人生无望。 但要不是因为厨子是个湖南人,这三年顿顿都是辣椒,孙问渠也不至于一看到招牌上的辣椒就要奋起反抗。 说起来他还挺佩服自己的,面对老爸的暴|政,英勇顽强……吃了三年辣椒。 马亮带他去的这家土耳其菜他以前没去过,味道还挺不错的,环境也挺舒服,孙问渠埋头一通吃。 “回,回来以后有什,什么计划?”马亮边吃边问他。 “没有。”孙问渠回答得很干脆。 “要不去我,我那儿?”马亮说。 “再说吧,”孙问渠往椅子上一靠,“我得先享受几天人生。” 马亮比他大两岁,是老爸的徒弟,正式的那种,十来岁就跟着老爸学做陶了,资质一般,强在老实懂事儿,老爸挺喜欢他。 不过最后在哥们儿和师父的争执矛盾之间他选择了哥们儿,老爸盛怒之下把他“逐出师门”,现在自己弄了个工作室,混得还不错。 “问渠,”马亮点了支烟,“你说你什,什么时候才能有,有个正形?” “我现在不是挺正的么,”孙问渠看了他一眼,“体健貌端无孩。” “我跟你说,说正经的,”马亮往他这边凑了凑,“你有天,天分……” 孙问渠没说话,继续吃着菜。 “我知道你不,不喜欢做……做陶,”马亮说,“但你不,不是小孩儿,得成熟一,一点儿。” 孙问渠还是不说话。 “你别跟我说你还,还打算去,去李博文那儿瞎,瞎混。”马亮皱着眉。 “闭嘴吃你的,不吃结账。”孙问渠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想想,”马亮招手叫了服务员,“我的话。” 吃完饭,孙问渠让马亮陪着他去了趟商场,里里外外买了几身衣服。 “败,败家玩,玩意儿。”马亮在他刷卡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卡是他走之前扔马亮那儿的,里边还有多少钱他都记不清了。 买完衣服马亮开车把他送回小区,到楼下的时候,孙问渠看到了孙嘉月那辆红色的mini。 要不说他一看这辆甲壳虫就知道是孙嘉月的呢。 “你先回去,车你开走。”孙问渠跟马亮说了一句,开门下了车。 走了两步他发现车还停着没动,于是回头冲驾驶室那边竖了竖中指,马亮按了声喇叭,掉转车头把车开走了。 孙嘉月从车里下来,抱着胳膊往车门上一靠:“哎哟,我弟弟这是看不上我送的车啊?” “用不上,”孙问渠说,“你要不拿走,我就让亮子开了。” “他开开呗,”孙嘉月笑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瘦了啊。” “那地儿还能胖人么,”孙问渠说,也看了看孙嘉月,还是老样子,漂亮张扬,跟孙瑶完全不像姐俩,“你就来看看我胖瘦?” “差不多吧,就问问你……”孙嘉月顿了顿放轻了声音,“过年回家吗?” “烦不烦?”孙问渠立马一阵心堵,语气也带上了烦躁。 “你当我想问啊!我才懒得管家里这些破事儿!爱回不回,我替孙瑶问的,”孙嘉月皱着眉,“你看看你那驴脸拉的,再配上你那个发型……哎你赶紧去弄弄你这头发吧,我给你介绍个……” “赶紧回家去,”孙问渠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省得你老公一会儿又哭天儿抹泪地说你不着家。” “这名片你拿着,”孙嘉月从包里捏出张名片,“我一直在他那儿弄头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给你整整,真受不了你这村里傻二哥的造型。” 孙问渠接过名片,正想揣兜里,感觉名片手感有点儿不对,手指一搓,名片下边儿还有张卡。 他正想说话,孙嘉月已经上车发动了车子,贴着他腿就唰地把车一倒。 “哎!”孙问渠吓了一跳,“你有没有点儿数了!” “大姐给你的,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别找我,烦死了!”孙嘉月放下车窗喊了一嗓子。 孙问渠看了看手里的卡,没说话。 孙嘉月的车要掉头,唰地一下转了老大一圈儿,又唰地一下冲上了对面的人行道,再唰地一下退回来,再唰地一个轮子架人行道上开了出去,十来米之后才回到了路面上开走了。 孙问渠站在路边,看着孙嘉月这惊心动魄地掉头之旅,车技烂透半个宇宙的孙嘉月能大晚上地把车开进小区的通道给他送张卡,他觉得十分感动。 这么凉爽的秋风里他都感动出了一身汗。 卡他拿回了家,扔进了抽屉里。 孙瑶多数时间以大局为重是站在老爸那边的,不会主动给他卡,给卡估计是老妈的主意。 孙问渠打了个呵欠,没到十点他已经困了。 工地的夜生活是打牌,他挺喜欢打牌的,但不喜欢跟一帮一打牌急眼了顺手就能打架的人打牌,所以他一般是十点睡觉。 不过在睡觉前他还是顶着睡意进卧室把衣柜里以前的衣服都拿出来塞进了袋子里,然后进了浴室。 之前急着跟马亮出去吃饭,浴室他也没细看,这回进来一看,发现洗脸池旁边的架子上除了放着马亮新买来的洗发水淋浴液什么的,最下面那层居然还放一堆用了一半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章 孙问渠坐在椅子上,小叽围着他转圈打量着:“你这头发有一年没好好弄过了吧?也没护理过吧?你现在这样有点儿像朵蘑菇。” 没等孙问渠说话他又冲助手一招手:“amy帮我把那个包拿过来。” “三年。”孙问渠说。 发型师没叫r……助理倒还是在里挑了一个。 这个小叽的外形跟他的名字不太相符,长得挺阳光,留着小胡子,头发转圈都刮了,就在脑袋顶上扎了个小辫,发稍还染成了蓝色,眉毛和耳骨上都扎着闪亮的金属钉。 “孙哥,”小叽又转到了他眼前,弯着腰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脸型挺好,长得也挺洋气的,要不要染一下试个时尚张扬些的造型?” 孙问渠看着他头顶的蓝色冲天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 小叽对于这个简短的答案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影响他的服务质量,在确定了孙问渠只需要把头发剪短,造型只要脱离村口王师傅就可以之后,他很认真地开工了。 “虽说敢于露脑门儿的帅哥才是真帅哥,你露个脑门也没问题,”小叽边剪边给他介绍着自己的设计思路,“但是你的脸型配一点刘海会更好看……” “你是在跟我说话?”孙问渠问。 “是啊。”小叽说。 “不用跟我说了,你剪就行。”孙问渠说。 “哦,”小叽点点头,“不过刘海不能长……” 孙问渠看着他,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助理:“我现在是在跟amy说。” “嗯长了不精神。”amy在一边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 小叽的造型服务很值价,絮絮叨叨边说边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算是弄完了,孙问渠中途几次打瞌睡差点儿杵到他剪刀上。 “怎么样?满意吗?”小叽问。 孙问渠看着镜子点了点头,这人话虽然多,不过手艺的确不错,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就变了样,从乡村走向了时尚大都市。 “孙哥你合适亮一些的颜色,”小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别老穿黑的,你这皮肤可以试试有色彩的衣服。” 孙问渠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了自己身穿粉色衬衣紧身裤的样子,他咳了一声:“哦。” 小叽收拾完东西又盯着他转了两圈,出门之后扒着门框补了一句“头发长了记得给我电话我过来给你修修”这才下楼了。 孙问渠有点儿犯困,但没有时间再睡一会儿了,李博文的电话半小时之后打了过来:“我到你家门口了,我进去等你还是……” “我这就出去。”孙问渠站了起来进了卧室,他目前不想再让李博文进他屋子。 你这皮肤可以试试有色彩的衣服。 孙问渠想着小叽的话,看了看衣柜里黑黑灰灰一片的衣服啧了一声,随便扯了件黑色外套出来穿上出了门。 三年没见,李博文胖了一圈,从原来的毛衣针变成了筷子,别的都没太大变化。 见了他就特别夸张地喊着跑过来狠狠搂了一把,孙问渠推了好几下才挣脱出来,按李博文这架式,再不推开他就该上嘴亲了。 “看看,瘦了这么多,”李博文退后一步用力拍着他的肩,“晚上得多吃点儿补补!” “上车吧。”孙问渠过去拉开了副驾的门,接着就愣住了。 副驾上坐着个姑娘,正有些尴尬地冲他笑着。 “这我女朋友,赵荷,”李博文过来给介绍着,“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最好的哥们儿,孙问渠。” “孙哥。”赵荷叫了他一声。 “你好。”孙问渠跟她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这个赵荷长得一般,但是看着很文静,是李博文喜欢的那款,小家碧玉型,估计自己柜子里那几件衣服就是她的。 只是一想起那些跟她外表不相符的洗浴用品的使用惨状,他就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滋味。 一路上都懒得说话。 不过不爽的心情在到了饭店之后就被挤散了,他和李博文是最后到的,包厢里已经堆了十来个人,一推门就喊上了。 孙问渠就在这些声音扑面而来的瞬间,找到了久违的混夹着无聊烦躁的莫名安全感。 尽管他以前跟马亮提起这种感觉时,马亮把这个归结为他不思上进。 不思就不思吧。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算上进,他的家人,他身边的长辈朋友,所有人的概念里,他的上进就是跟着老爸做陶。 因为老爸是大师,而大师的儿子正好在这方面有着超出普通人的领悟力,所以他理所应当要往这头去上进。 孙问渠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做陶的了,很早……也许就从十岁时做出来那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天生就是为陶而生的壶开始吧。 跟老爸的关系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变得不太好。 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些压不住的烦躁,特别是他刚坐下,罗鹏往他身边一靠,一手搂过他的肩,一手拿着手机举到他眼前:“问渠,你看这套……” “滚蛋。”孙问渠一眼看清手机屏幕上那套没什么欣赏价值的紫砂壶时顿时就有点儿窜火,一把推开了罗鹏。 “你丫是不是傻逼,”李博文过来拿过罗鹏手机看了一眼就骂上了,“你他妈又不是不知道他烦这些,刚一回来就杵个这玩意儿让他看,你进水了吧!” 罗鹏叹了口气,又啧了几声:“问渠你这臭脾气一点儿没改啊。” “你没点儿眼力见儿也是老样子啊。”有人笑着接了一句。 “靠。”罗鹏又叹了口气。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有眼力见儿,”李博文拍拍他的肩膀,在包厢里转了一圈问了句,“东西呢?” “这儿呢!”有人把一个长条的大木盒子拎给了他。 李博文接过来,把盒子放到了孙问渠身边的椅子上:“这给你的。” “什么?”孙问渠的手指在盒子一弹,看了看,深棕色的木盒子上雕着花,雕工很好。 “这你认不出来?”李博文笑了。 孙问渠也笑了笑:“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章 方驰在孙问渠家门口从晚饭后蹲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方影几次让他来找孙问渠的时候都说晚上。 这样一个游手好闲又在山里待了几年刚放回来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这个时间在家,怎么不得出门浪够本儿了,晚上能不能回来都够呛。 他站了起来,把耳机音乐声调小了一些,顺着小路出了小区后门,得再去吃点儿东西,饿了。 这天儿还不冷,只是凉爽,但已经到了天一擦黑肚子就饿,再过两小时又饿的季节。 在街边随便吃了碗面,方驰又溜达着回了小区,坐在孙问渠家对面的小花园里蹲守。 要说这事儿真的挺烦,他本来想回去看看书做点儿题,现在却要在这里跟蹲点的贼似的等一个渣子。 但他来都来了,现在走了,明天还得来。 方影到底为什么缺钱,又为什么这么急,她一直没说,倒是说了不少孙问渠始乱终弃的事,方驰也懒得多问,只是看在小果份上,看在方影这几年对他挑不出什么毛病的照应上,他硬着头皮帮了这个忙。 就算对方是个渣,也大概跟方影有点儿扯不清的过去,用这种方式去要钱也挺跌份儿的。 小区里晚饭过后三三两两出门散步的人到这个时间也渐渐少了。 说起来这小区散散步还不错,绿化做得好,路也修得很平整舒服,就连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长椅也是干干净净的,相比之下自己租房那块儿简直不能想,不怪黄总宁可每天对着一地不爱吃的猫粮也不肯再出门流浪。 路灯里散步的人走过时会拉出影子,每当有影子出现时,方驰都会盯着看,但都不是孙问渠。 这王八渣干什么去了? 手机吱吱叫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看,是班上的群里几个人在聊天儿。 -方驰在吗? -哟又想他了啊 -别瞎说,我就想问他明天打不打球 -打电话找他啊,现在应该没睡呢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啊,打个电话都不敢,简直废物 -【扇脸】就是,找自家攻还不敢 方驰皱了皱眉,很快地发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最后说话的女生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之后就不出声了,方驰也没看后面还有人说什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坐时间长了屁股有点儿发麻,方驰站起来沿着孙问渠家门口的小路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停在了他家院墙边上。 手机提示找到了wifi。 他看了看,wifi的名字是“跪下磕头密码可见”,不知道怎么他就觉得这大概是孙问渠家的。 犹豫了几秒钟,他点了一下,密码几乎是秒破,12345678。 方驰有点儿想像不出这种密码设出来的意义是什么,不过这月流量告急,他连上了wifi。 路由器不知道在屋里什么位置,估计不靠院子这边,得靠近墙才有信号,别说走开了,就连转个身靠着墙就搜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拉低帽子,脑门儿顶着墙,点开了一个游戏慢慢玩着。 孙问渠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脚步有点儿飘,眼前的东西也在转圈,看样子还是喝多了。 刚进小区,李博文的电话就追了过来:“问渠,到家了没?”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慢慢往前走。 “今儿我真没别的意思……”李博文说。 “行了,我不想说了,”孙问渠拧着眉打断他的话,“以后这种傻逼事儿你少干,烦不烦!” “我……行吧,”李博文说,“那你早点休息。” 孙问渠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回来这两天,孙问渠基本没怎么在家里待过,一帮人像是要把之前的三年给他补上,拉着吃吃喝喝的连轴转。 这是孙问渠过惯了的生活,觉得心情还不错。 本来今天是在李博文酒吧那儿聚着,但半道李博文突然领了个看着没多大年纪的男孩儿进来了,没明说,但一进来那小子往孙问渠身边一坐就贴了过来。 孙问渠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说实话正常情况下他不至于为这种事儿生气,喝了点儿酒没准儿还会上手摸两把。 但看着比方影给他塞过来的那个“儿子”更像儿子的这位,再看着李博文一脸我们都不说但我们都懂你的表情,感觉就跟吃了一脸盆屎似的。 之前在户外俱乐部李博文那样子他已经很不爽了,方影怎么知道他回来的具体时间他都还没找李博文问,现在再这么一弄,他当场翻了脸,杯子一摔,起身什么也没说就打了个车走了。 傻逼! 孙问渠往旁边的灯柱上踢了一脚,靴子磕出哐地一声响,人跟着也踉跄了几步,很晕。 余光里前面一团黑影突然动了动,他吓了一跳,现在这时间不早了,小区里已经没有人,而这黑影还正好是在他家院子外面。 看清这黑影是个正贴着他家院墙面壁的人之后,孙问渠更紧张了:“谁!” 第一反应这是方影叫来的人,方影这人不是开了个头就没下文了的性格,他还想着这两天也没见有进一步动静…… “我,”黑影转过了身,隐在阴影里的脸被路灯照亮了,“方驰。” “哟,我亲儿子,你在那儿干嘛呢?”孙问渠有些意外又全在预料之中地瞪着他。 方驰也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自己贴着墙站着的原因,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尿尿。” “什么?”孙问渠感觉自己大概的确是喝多了。 方驰没回答,先是盯着他看了一阵儿,然后稍稍偏了偏脑袋往旁边扫了几眼。 在孙问渠觉得这种莫名其妙面对面沉默的场景进行不下去,想要直接开门进院子的时候,方驰突然两步冲到了他跟前儿。 接着孙问渠就觉得胸前一紧,本来就有点儿发晕的脑袋猛地一阵眩晕,等回过神儿来,他已经被方驰拎着领口的衣服按在了墙上。 “干嘛?”孙问渠皱着眉看着又一次跟自己面对面顶着的方驰。 “我讨厌三种人,”方驰盯着他,压低声音,“一种是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一种是你这样打女人的王八蛋,一种是你这样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章 方影这次的语气跟之前让他去孙问渠那儿要钱时完全不同,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让方驰拿自己的钱。 方驰觉得方影眼下肯定是有麻烦了,也顾不上多问,在学校外面的银行取出了自己的一万存款,上了出租车。 在车上连着打了几个电话给方影都没有接,这让他越来越不踏实。 方影跟她妈的也就是方驰的表婶关系不好,所以很早就搬出来自己住了,不过租房一直没个长期的,有时一年能搬四五次。 现在住的这地方是上月刚搬的,离方驰学校有点儿远。 方驰拧着眉琢磨着,虽说是个旧小区,但人是个小区,门口还有个看门大爷,如果真有人找方影麻烦,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进不去小区大门…… 这点侥幸在看到方影家楼下的那辆车的时候被打碎了,不是什么好车,破皮卡,但停的姿势很随意,把路都堵了,一看就是随便一停马上要走的架式。 方驰往楼上跑,跑到四楼的时候就听到了五楼隐约传来的小果的哭泣声,五楼两套房子只住了方影和小果,他一听就急了。 伸手想在身上找点儿防身的东西,但除了外套口袋里的那个信封,什么也没摸着,只得就这么冲了上去。 方影家的门没有关严,方驰一把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屋里站着的四个男人。 接着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方影,左手全是血,衣服也沾上了血迹,不过人看上去还成。 “小果呢?”方驰第一反应是找到小果。 “她没事儿,”方影神情有些麻木,脸上还带着红印,手上的伤似乎她没感觉到,还撑着地,“你……带钱了吗?” 关着门的里屋里传出了小果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儿的声音,方驰皱了皱眉。 “送钱来的?”一个男人看着方驰问了一句。 又有一个伸手拽了他一把:“拿了多少过来?” 方驰抬手甩开了这人,弯腰看了看方影的手,手上血乎乎一团也看不到底伤成什么样了,正想问的时候,后面有人对着他的腿踹了一脚:“少他妈磨叽,钱呢!” “给他们钱给他们钱!”方影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喊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哭腔,“给他们钱给他们钱……” 方驰忍着夹在莫名其妙里的怒火,拿出了刚取的钱和那个信封,之前踢他的人一把抢了过去,接着就骂了一句:“操,就这么点儿,打发要饭的呢!” “现在就这么多。”方驰说,对于他来说,现在还能忍着不扑上去跟这几个人干一架纯粹是担心小果。 要没小果,他才不管这些人是谁,要干什么,就冲那一拽一脚和这种口气他就没法忍,搁平时拽他那一下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现在方影和小果这情况,他只能忍着。 “老子带着兄弟大老远跑一趟就他妈这么点儿?”那男人拿着钱往方影脑袋上一下下拍着,“买辣条呢你?” “再给我几天时间……三天!就三天!”方影说,“我……” 话还没有说完,那男人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三天!三天!多少个三天了!你当我散财童子呢普渡众生呢!” 还想再抽一巴掌的时候,他的手被方驰架住了。 方驰并没想挑衅,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惹大,伸手架住对方准备再甩向方影的这一巴掌纯粹是条件反射。 但这个条件反射却和那不到两万的钱一块儿把这几个人给激怒了。 几个人同时上来就是几拳,砸向了方驰,也有两脚踢在了方影身上。 方影半嚎半哭的声音让方驰觉得下一秒她就得死了似的,于是也顾不上别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半倾着身体护在了方影身上,挡着她的脑袋和她血肉模糊的左手。 一开始觉得挺疼,火辣辣的,后来就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只是麻木地护着方影,拳头和膝盖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落在他身上,都没怎么感觉到疼痛。 被人打没什么,也不是没被打过。 但这是方驰长到18岁挨的打里唯一不能反抗的一次,也是最莫名其妙最窝火最……害怕的一次。 一出手的狠劲就能让人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混混。 方影欠的钱也不是小数。 如果还不上钱,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根本不敢想。 那种在内心深处细细渗出来的恐惧让他身体都有些僵硬。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再来找你,还不上钱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另外,别想跑,你跑不掉。” 不知道多长时间,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几个人走了之后,方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感觉到了脸上和身上的钝痛。 “你没事吧……”方影有些紧张地在他身上腿上摸索着。 “你到底,”方驰一把扳住方影的肩,盯着她的脸,“欠了多少钱!欠了什么人的钱!” 方影不再说话,只是一直哭,头发乱成一团,脸上的妆也糊得黑一块灰一块了。 “你是不是又去打牌了?”方驰又问。 方影还是不出声,无论方驰怎么问,她都不开口,只是哭。 “你是在找死!”方驰咬着牙说了一句,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来进了屋。 小果在里屋哭得全身都哆嗦,方驰搂着哄了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方驰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哄完了小果,他又回到客厅,方影还坐在地上,他过去看了看方影的手。 大概是被人用椅子腿砸的,皮开肉绽,有没有伤到骨头看不出来。 方驰闭了闭眼,让自己平静下来,先带着小果一块儿把方影送去了医院,再打车把小果送回了表叔家。 表婶一看小果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事,拉着方驰问。 “我不知道,”方驰说,“她什么也没说,最近不要让她再把小果接过去了。” “她死了才好!”表婶皱着眉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方驰没再说别的,离开了表叔家。 全身都在疼,之前没留意,现在才发现嘴角都破了,嘴里有隐隐腥咸的味道,身上就更不用说了,走路都跟被棍子砸着走的似的,每一步都扯着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章 挺解气的。 孙问渠倒回沙发里,把电视声音调大,很舒服地把腿一架,等着送餐的过来。 早知道只订一份了。 多的那份一会儿拿出去喂流浪猫吧。 孙问渠打了个呵欠,还没吃饭就困了,这闲一天也挺累的。 其实方驰会扭头就走他也不太意外,虽说按这人的脸皮厚度,怎么也得跟他讨价还价一通,然后他再来一句不议价……只是看方驰一提同性恋那表情估计也不会答应。 要答应了才好,折腾一次哪比得上有空就折腾有意思。 看了十来分钟新闻,门铃被按响了。 这回应该是送餐的,孙问渠起身到门边把院门和房门都打开了。 看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人时,他愣了愣。 一个是穿着制服拎着两摞餐盒的送餐员,另一个……是方驰。 “你……”孙问渠忍不住啧了一声。 方驰没说话,低头从他身边挤进了屋里。 “先生是您点的餐吧?”送餐员拿出张单子等着收钱。 送餐的走了之后,孙问渠关好门,把餐盒放到了茶几上,方驰又站回了之前他站的那个位置。 “吃了走?”孙问渠瞅了瞅他,打开餐盒看了看,一闻味儿就觉得没什么食欲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写借条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方驰说。 “因为我信不过方……你妈,”孙问渠把餐盒盖好,坐回沙发里,“什么借条,什么条件,她肯定都答应,然后就没然后了。” “我也可以这样。”方驰看着他。 “那随便,你可以走。”孙问渠笑了起来,眼睛看着电视,不再说话。 方影混成什么样了不说也看得出来,方驰却不同,看着就知道他的生活比方影要正常得多,至于为什么这俩人会合伙,孙问渠懒得细想。 而现在方驰会来替方影“借”钱,也许是因为母子情深,也许是因为……如果不是方驰走了又回来,他还不太确定,但现在他差不多能猜得到,如果拿不到钱,他没准儿也会有麻烦。 “那你那些条件,”方驰顿了顿才又问了一句,“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孙问渠收起了笑容,声音有些冷,“教你怎么做人。” 感觉到方驰不太愉快的目光之后他又很愉快地笑了起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折腾骗子,方影是没救了,你灌点儿药说不定还能回光返照一把。” 方驰的眉毛拧了拧。 “怎么,不服?”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我就这么正直无私。” “我要拿了钱不认账呢。”方驰说。 “你可以试试啊。”孙问渠笑着说。 接下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孙问渠也不管他,进厨房拿了自己的筷子,坐下准备硬塞几口的时候,方驰终于开了口:“好吧。” “答应了?”孙问渠说。 “嗯,不过你……不能太过分。”方驰说。 “这个不能保证。”孙问渠说得很干脆。 方驰动了动,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小子的眼神是想扑上来再给自己两拳,但憋了半天之后他只说了一句:“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孙问渠从抽屉里拿了纸笔扔到茶几上:“借条写上。” 从孙问渠家出来之后,方驰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一路踢了四五个垃圾筒都没把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恶气踢出来。 要不是那几个人一次没联系上方影就直接堵到了他学校门口报出了他家的地址,要不是他怕这事儿闹大了让本来就生着病的奶奶知道身体吃不消,要不是方影一直求他,说有办法凑齐钱但需要三个月,他根本不可能到孙问渠这里来。 孙问渠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简直想直接抄根棍子往他脸上怼个十万八千次。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方驰又踢翻了一个垃圾筒。 “小驰……”电话一接起来就传出了方影的声音。 “钱明天我拿给你,借条写好,”方驰压着心里的火,“三个月后还不上,你就去坐牢。” “借到了?”方影惊喜地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能有办法!问谁借的?” “用不着你管,”方驰咬着牙,“我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方影一连串地说,“我马上写好借条明天等你过来,不,我给你送过去。” “我去拿,”方驰说,“三个月还不上,你去坐牢,如果你敢跑,最好带上小果一起,要不我……” 小果大概是方影唯一的软肋了,她马上说:“我一定,一定,一定会还给你,小驰姐谢谢你,姐不是东西,但真从来没坑过自家人,我一定……” “行。”方驰说,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没到七点,方驰就去了孙问渠家,他得签了那个什么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的操蛋玩意儿才能拿到钱。 大概是时间有点儿早,门铃按了快十分钟,邻居院里的狗都叫出哮喘了,孙问渠才光个膀子穿着条睡裤一脸不爽地出来开了门。 “几点啊?”孙问渠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签个卖身契这么积极……” “我还要上课。”方驰说。 “上课?”孙问渠勾勾嘴角,转身的时候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几年级?” “初二。”方驰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哟,”孙问渠回过头,“反应挺快。” 方驰没说话。 孙问渠往屋里走的时候能看到他睡裤腰那块儿有文身,文的是什么看不出来,不过孙问渠皮肤挺白的,文身被衬得很显眼…… 方驰很快地把目光从他腰际挪开了。 茶几上放着张写了字的纸,他拿起来看了看,大概就是这东西了,上面写着“服务合同”。 狗屁的服务合同! 但是让方驰意外的是,孙问渠这笔字写得实在是很漂亮,舒展有力,看着跟字帖似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章 方驰接过了孙问渠扔过来的东西,是车钥匙,看样子是孙问渠喝高了让他过来开车……打个车不行么,叫个代驾不行么! “有,有本儿么?”站在车外的那个人看着他问了一句。 这人他还记得,方影也给他介绍过,孙问渠的铁子,马亮。 “没有。”方驰没说实话,本儿他有,上月刚拿的,平时会拿陈响的车练练手,开个自动档的小甲壳虫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不想给孙问渠开车。 “没,没有你来干,干嘛?”马亮说。 “看看,”方驰说,准备把手里的钥匙扔回车里,“走了。” “嘿,”马亮乐了,“气性挺大。” “别废话了!”孙问渠在副驾上靠着,闭眼皱着眉,“赶紧开车,我难受。” “走走走,”马亮无奈地一挥手,“从那,那边绕,警察少。” “我无证驾驶?”方驰手撑着车顶没动。 “你,你有……本儿,”马亮笑着指了指他,“别跟你叔装,大,大侄子。” “开车!”孙问渠在车里又喊了一句。 “亮子!”酒吧那边有人冲这边挥了挥手,“差不多了,来处理一下。” “谢了,路上开,开慢点儿。”马亮拍拍车顶,转身往酒吧走过去。 方驰看了看的里的钥匙,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上了车,又扯开书包翻了翻,确定驾照在包里,这才发动了车子。 孙问渠已经把副驾的座椅放下去半躺着了,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拧着眉一脸不爽。 夜生活时间才刚开始居然就已经喝成这样了! 酒鬼! 方驰在心里骂了一句,熟悉了一下车之后顺着路慢慢开了出去。 开出去还没十分钟,方驰又把车停在了路边。 这边他不熟悉路,晚上更是有点儿迷茫,于是点开了旁边的导航,折腾了半天,又重新开了出去。 全程孙问渠都很安静,像是睡死了。 这让方驰舒服不少,他按下了播放器,边听着音乐边开着车,车里的音乐不知道是不是孙问渠挑的,全是英文歌。 让方驰又想起了那个gravity,忍不住啧了一声,扭头往孙问渠那边瞅了瞅,接着就吓了一跳。 孙问渠正靠在车座上枕着胳膊看他。 “你醒着啊?”方驰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恼火。 “谁告诉你我睡着了?”孙问渠说,声音很低,带着鼻音。 “你不是喝醉了吗?”方驰说。 “没到那程度,就是胃不舒服,”孙问渠勾勾嘴角,“主要是为了遛遛你,体验一把手握卖身契的感觉。” “你这种人也就活个无聊了。”方驰冷笑了一声,转头盯着前面的路。 孙问渠没出声,过了挺长一段时间,车都开过三个路口了,他才说了一句:“没错。” 这里离孙问渠家不近,加上方驰现在是新司机开陌生车跑不熟的路,所以老半天了才走了一半路程。 “停会儿车。”孙问渠敲了敲车窗。 “干嘛?”方驰踩了刹车。 “你爹要视察一下那个超市。”孙问渠指了指路边的一家24小时超市。 “明天再视察不行么?”方驰看了看路边,他对侧方停车有阴影,考试的时候两次才过的,“这儿不好停……” 孙问渠没说话,又敲了敲车窗。 方驰皱皱眉,跟个喝高了的人没法讲道理,他咬咬牙,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把车停在了路边,离人行道估计能有一米距离。 孙问渠慢吞吞地开了车门,看了一眼:“这都能跑马了,你怎么不再停远点儿,快车道上原地一刹完事儿……” “你要不去就关门。”方驰看着他。 “谁说我要去了,”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你去,给我买瓶水。” “我去?”方驰拧着眉,“你不说你要视察呢么。” “那你搀我进去?”孙问渠抬起胳膊,“还是背我进去?” 方驰熄了火,打开车门下了车,往超市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着正打开了副驾的门把腿伸到车外面搁着的孙问渠:“要什么牌子的水。” “随便。”孙问渠低头看着地面。 “冰的还是常温?”方驰又问,“农夫山,行不行?” “冰的冰的冰的冰的行行行行行,”孙问渠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才14岁么,这么啰嗦。” “一会儿买了冰的农夫山过来你要再换水,我就打车走人。”方驰说。 孙问渠愣了愣笑了起来,头歪着枕在车门边:“警惕性这么高。” 方驰快步走进了超市,直奔冰柜,拿了一瓶农夫山,小跑着去结账,好在这个时间超市已经没什么顾客了。 他这么急也是有原因的,孙问渠脸色煞白,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到底醉成什么样了,他怕自己动作慢了这人发个酒疯上马路上遛达一圈再惹点儿什么麻烦出来。 拿着水走出超市,一眼就能看到路边的车,以及蹲在路边的孙问渠。 “给,你现……”方驰把水递了过去,孙问渠没接,手撑着车没动,他一看这姿势顿时就紧张了,“不是吧你又吐了?你怎么一喝就吐啊!” “我没吐,胃不舒服,”孙问渠又缓了缓才站了起来,靠着车拿过他手里的水,仰头灌了两口,斜眼儿瞅了瞅他,“再说上回我吐是喝吐的么。” “好点儿没,好点儿了上车,都11点多了,”方驰看了看手机,“我明天不能迟到。” 孙问渠又喝了两口,把半瓶水往旁边垃圾筒里一扔:“走。” “真浪费,”方驰绕过去上了车,“早知道给你买小瓶的。” “哟,是挺浪费,”孙问渠想了想,“要不你去捡出来?” 方驰没理他,发动了车子。 喝了半瓶水之后孙问渠像是恢复了精神,靠在椅背上来翻来翻去的一直没停过。 方驰开车是新手,本来就挺紧张的,余光里孙问渠一动,他就感觉一阵紧张,老觉得会被碰到胳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章 如果没有听到同性恋三个字,就算是方驰不愿意跟肖一鸣有什么交集,也会上去拦一下。 可有人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且似乎就是因为这三个字打的肖一鸣。 他在这一瞬间犹豫了。 在对方的人还没有看到他的时候,方驰转过身准备离开。 不过肖一鸣平时就不是个能惹事的,这会儿人围攻也没什么还手的能力,被人一把抓着后脖领子按在了墙上。 “裤子扒了看看!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 肖一鸣嘴角有血,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但始终不吭声,只是在被按到墙上时,他往胡同口这边看了一眼。 在方驰迈步离开时,跟他的目光对上了。 方驰迅速扭开头往前走。 但他走得很慢。 脑子里叮当作响的。 如果肖一鸣叫他,他就回去。 不出声就不管。 如果肖一鸣出声喊了,他就回去。 不出声他就不管了! 如果…… 方驰紧紧地攥着那个下降器,步子迈得很慢,丫到是出声啊! 走出去十来步了,他都没有听见肖一鸣的声音,只听到六班那几个人的叫骂和嘲弄的笑声。 方驰停下了脚步。 狠狠地皱了皱眉,转身走回了胡同口。 这回刚站稳就有人看见了他,抬手冲他一指:“方驰,你别管闲事儿。” 肖一鸣靠墙坐在地上,样子有些狼狈,但好歹裤子还没被扯掉,这会儿正抹着嘴角的血,也没往他这边看。 方驰没出声,站在原地不走也不再往前。 “怎么个意思啊?”打人的几个都停了手,看着他。 方驰还是没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们几个。 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跟不熟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呔!放开那个少年! 或者是,干什么你们!有本事单挑! 当然肖一鸣单挑估计也落不着好。 有什么冲我来! 听着都跟傻逼似的。 所以就什么也别说了。 其实今儿这架他们跟自己打不起来,方驰心里差不多能有数。 就眼前这几个,别说单挑,全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显然对方也很清楚。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愣着你看我我看你地站在原地。 “不是,方驰你什么意思?”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问了一句,“你是要给这小子出头?” 方驰看了他一眼,过了能有半分钟才应了一声:“啊。” 这个啊是什么意思,方驰自己也不确定,对方估计也判断不出来。 又站了一会儿,方驰有点儿不耐烦了,一直牢牢夹在指缝里的下降器卡得他手指生疼,他低头看了看,把下降器从食指中指之间换到了中指无名指之间。 这个动作总算是让对方看到了他手里有东西。 “算了,”有人往肖一鸣身上踢了一脚,捡起了扔在一边的书包,“走。” 几个人跨上了车,盯着方驰又看了几眼,车从他身边开了出去。 “没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哪……”有人怪腔怪调地喊了一声。 方驰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是*,爹妈名字起得特别有先见之明,这人大概算六班,不,整个三年级嘴最欠的,别说挑头打架,就连骂人都得是确保别人碰不着他了才开口。 傻逼。 方驰转回头看了看已经站了起来的肖一鸣,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把下降器塞回包里转身走出了胡同。 在戴上耳机的时候,他听到了肖一鸣的声音:“谢谢。” “啊。”他应了一声。 啊什么啊呢? 不知道。 今天天儿凉快,方驰把书包甩到背后开始往前跑。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觉得不舒服,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哪儿哪儿都不痛快,心里发堵身上发紧的,还隐隐有些不踏实。 跑步是他舒缓情绪最管用的办法。 音乐音量调大,眼睛看着干净的地面,脚下是不断被甩到身后的路。 跑到家的时候他觉得舒服了不少。 洗了个澡,把黄总塞到猫包里,背着又出了门。 他赶着带黄总去趟梁小桃介绍的那个宠物医院适应一下,要是黄总同意,就把它阉了。 黄总对猫包很不满意,在包里来回翻滚抓挠,方驰只得打了个车。 上车了黄总就开始喵喵喵,喵得司机都叹气了:“这猫脾气不怎么好啊。” “……随我。”方驰也叹了口气。 车开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到是孙问渠的号码时,他突然想起来按那个扯蛋的合同他得每天去给孙问渠做饭? “喂?”他有些绝望地接起电话。 “放学了没。”孙问渠的声音挺起来还挺正常。 “放了,不过我……”方驰想说先去阉猫。 “过来做饭,饿死了!”孙问渠打断他的话,“没多复杂,煮点儿粥就行,我胃疼。” 一听孙问渠说胃疼,虽然这人为了遛他真真假假的话没少说,他还是犹豫了,顿了顿才说:“可是我现在……带了只猫。” “猫?什么猫?”孙问渠问。 “就,一只小土猫。”方驰说。 “带过来。”孙问渠说得很干脆,说完就撂了电话。 方驰想了半天,让司机转了方向,先去孙问渠家。 今天不用按门铃,方驰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孙问渠正抱着个暖水袋站院子里浇花,院门开着。 “真胃疼啊?”方驰推门进去,看了看他,孙问渠的脸色有点儿苍白,不过这人本来就白,现在这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胃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0章 方驰半拖半拽地把*弄到了走廊上,*挣扎得很厉害,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嚎着什么。 虽说*这人平时在自己班也不见得多有人缘,但方驰一个外班的直接冲教室里来拎人,搁哪个班都得有几个抱团出头的。 他刚把*拖出来,教室里就跟了几个人出来,看样子是准备上手帮忙了,所以方驰没有犹豫,手一松,不等*站稳,直接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没太用力,但*这种瘦鸡型的还是立马被踹得摔在了后面几个人身上,方驰跟过去又是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这拳劲儿挺大的,比那天打孙问渠要重得多,本来还靠在别人身上没立起来的*立马嗷一声,往后胡乱扒拉着想躲开,音调比之前高了八度。 “有本事动手,没本事闭嘴,”方驰指了指*,“再让我听见一次,废了你不用一分钟。” 话说完他转身就往回走,等身后六班的人从混乱中脱身追过来的时候,他们班看热闹的人已经跑到了走廊中间。 “我操打谁了!”许舟第一个跑过来,很兴奋地问了一句,这小子惟恐天下不乱,最大希望是跟六班乱成一团。 “没谁。”方驰说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开了。 他并不想打架,尤其不愿意跟好几个人打架,起码现在不愿意。 所以他才选择了这种打完就撤的方式,等六班的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一班兴奋的保护圈范围里。 之后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听着是闹哄哄的要干仗的前奏,但在走廊上两个班的学生碰上了基本也就是嘴炮,人太多,围观群众和不明确的目标浑然一体,打不起来。 至于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就另说了,能隔了一夜还专门跑来替*找他干架的,六班估计没有。 走出学校的时候方驰想给孙问渠打个电话,问问黄总的情况,想想又没打,看得出孙问渠很喜欢猫,黄总似乎也很满意他,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想到黄总见了孙问渠就从挥爪拍猫粮的霸道总裁变成了只会蹭毛喵喵的娘炮,他就觉得有些郁闷。 “方驰!”有人在后面叫了他一声,是梁小桃。 方驰停下了,梁小桃开着她的小电瓶车晃了上来:“哎,走这么快,我看个热闹一扭头你就不见了。” “干嘛?”方驰问。 “请你吃麻辣烫去。”梁小桃笑着说。 “不想吃。”方驰说,跟她一块儿往前遛达着。 梁小桃家跟他一个方向,有时候他不想走路会让梁小桃带他一段,不过今天他只想走走。 “哎,”梁小桃用胳膊碰了碰他,“打*是为那事儿么?” “哪个事。”方驰看了她一眼。 “跟我就别装傻了吧,*那帮人晚上一来学校就到处说了,”梁小桃皱皱眉,“我一听就觉得你来了得揍人。” “我这么暴躁么。”方驰笑笑。 “事实已然证明了啊,”梁小桃啧了两声,又压低声音,“肖一鸣有没有说什么?我看他今天也挺低落的。” “没说,就谢谢啊,有什么可说的?”方驰说。 “哎,”梁小桃轻轻叹了口气,“以前你俩关系多好啊,现在弄成这样,挺可惜的。” 方驰没出声,他跟肖一鸣以前关系的确不错,一块儿打球,一块儿上学放学,一块儿扯谈。 “方驰,不是我多嘴,我知道你不爱听,”梁小桃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不该是对肖一鸣有偏见的那种人,起码能不支持也不反感,我真是……” “我对他没偏见。”方驰说。 “你对同性恋有偏见,”梁小桃偏过头看着他,“我其实也挺烦林薇那几个成天拿真人说来说去的,但是……你反应也的确是挺出乎我意料的,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你是不是真的……” “我就是……”方驰拧着眉,顿了顿才说了一句,“觉得恶心。” “这样啊,”梁小桃拢拢头发,笑着换了个口气,拍拍他的肩,“算了这事儿也没啥好说的,要不你请我吃麻辣烫吧,麻辣豆腐,麻辣西兰花,麻辣牛肉丸……哎呀口水要流出来了!” “去哪家,许舟推荐那家?”方驰问。 “嗯,就对面。”梁小桃一指街对面的小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胃疼么?”李博文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知道啊,喝杂酒喝的呗。”孙问渠站在窗边喝酸奶,黄总挂在他裤子上练习攀岩。 “没锻炼,以前你天天健身房吧,你在山里的时候起码还活动活动吧,现在这一回来每天都猫家里……”李博文说得特别痛心疾首。 “行了,你就说你要干嘛吧,”孙问渠打断他,反手把已经爬到他后背的黄总抓起来放到了肩上,“别说去爬山啊,我不去。” “不爬山,等你缓过来了再去,”李博文笑着说,“攀岩啊,说几次了,好歹给点儿面子吧,亮子那么忙都说你来他就来。” “……你们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向上了,”孙问渠叹了口气,“行吧,我豁出去了。” 马亮来接了他到了地方,孙问渠这才知道这回不是去那个什么俱乐部了,是俱乐部的一个户外基地,很大,爬山溯溪探险露营烧烤漂流一应俱全。 这帮人这次主要还是来吃的,烧烤和啤酒是主要目的,二十来个人都是熟面孔,男男女女的已经把准备工作弄好了,旁边山壁上的攀岩是消食运动。 “早说是这么玩啊,那我早来了,”孙问渠往已经烧烤架旁边已经摆好的躺椅上一倒,“说得我以为你们接着就该去征服珠峰了。” “珠峰是没戏了,”罗鹏递给他和马亮两罐啤酒,“不过趁着秋天还没过完我们还真打算去爬一次山,怎么样,一块儿?” “爬哪,哪座?”马亮开了啤酒喝了一口,“我家后,后边儿,有……有个坡,你们去吧。” “亮哥你这就不对了,”罗鹏笑了,“你得给问渠鼓劲儿啊,这次他回来特别消沉。” “他就一,一条蛇,”马亮说,“还是快,快冬眠的蛇,放弃吧。” “滚蛋。”孙问渠让他给说乐了。 不过这次回来还真是有点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的感觉,也就遛遛方驰还能找到点儿乐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1章 方驰看着孙问渠,孙问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种带着不屑和嘲弄的笑容,挺招人烦的,但也正是他从来没变过的态度,让方驰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孙问渠真没打过方影。 其实这几次接触,方驰觉得他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人动手的人,要说是马亮打的都靠谱些。 “我……知道了。”方驰闷着声音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厨房。 “知道就完了啊?你又打又踹的就这么翻篇儿了?”孙问渠靠沙发里喊了一嗓子。 “踹你不是因这个,”方驰从厨房里又出来了,看着他,“为什么踹你你自己清楚,打你……你要不打回来吧。” “我手疼。”孙问渠甩甩手,这还是真话,今天攀岩攀了挺久,后来还加了难度,现在手很酸。 “那你想怎么办。”方驰说。 孙问渠盯着他看了半天,笑了笑:“先该着吧,我想好了再说,还有我不吃苦瓜酿。” “我做的苦瓜不苦。”方驰皱皱眉。 “不苦也不吃,我又不是怕苦,”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我就是不喜欢苦瓜那个味儿。” “那你想吃什么?”方驰问。 “我想想,”孙问渠手指撑着额角琢磨了半天,“面筋?” “面筋?”方驰看着他,“对面超市没有。” “超市都是干面筋,谁吃那个啊,不好吃。”孙问渠说。 方驰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让我给你现洗面筋吧?” “那最好。”孙问渠马上说。 “什么?”方驰声音都有点儿拐弯。 “哎哟吓我一跳,”孙问渠笑了起来,“香菇酿肉总成了吧。” 方驰瞪着他好一会儿,往门口走过去。 “罢工啊?”孙问渠追了一句。 “买香菇。”方驰说完开门出去了。 孙问渠听着他的脚步声,莫名其妙觉得心情很好,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后站了起来,挠挠黄总的脑袋:“来,给你写幅字好不好?” 黄总喵喵叫了两声,跳到地上,竖着尾巴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知道么,”孙问渠打开书房的灯,看着书桌上的宣纸,“我最讨厌的事儿,就是琴棋书画陶,但这几样偏偏是我最拿得出手的,别人眼里的优点。” 黄总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然后跳到了桌上,在笔架旁边团了团趴下了。 “这些东西一开始学着就不是为了乐趣,”孙问渠慢慢磨着墨,“一是为了磨性子,二是为了……就是为了学会,所以没意思。” 黄总对他的话没什么兴趣,只盯着他研墨的手看。 “喜欢吗?”孙问渠把手伸到它眼前,“我手是不是挺漂亮的。” 黄总伸爪子抱了抱他的手。 “给你写什么呢?”孙问渠拿过笔,慢慢地舔着墨,“你长得挺丑的……写黄总美美哒?” 黄总没理他,他提起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他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不爽,郁闷,压抑,带着隐隐自虐一般的快感。 方驰敲门的时候孙问渠正写最后一个字,没有理会。 写完的时候,方驰从窗口跳了进来。 孙问渠放下笔,捞过黄总:“大人你看看,喜欢吗?” “你……”方驰跟着往书房这边看了看,有些好奇地走了过来,“在写字?”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放下猫,顺手抓起纸一抖。 “黄总……什么?”方驰只看到了两个字,没等他把后面的两个字看清,孙问渠已经把纸团成了一团扔到了一边,他愣了愣,“你不想让我看说一声就行,何必呢。” “写的黄总威武,”孙问渠抄起猫往他手里一放,走出了书房,“不是不想让你看,是我自己不想看,做饭吧,饿了。” 字写得真的很好。 这是方驰的对黄总俩字的观后感,不过孙问渠这怪异的行为让他打消了对后面的字的兴趣,转身进了厨房。 菜量不好把握,他都还没想好到底是做孙问渠一个人的,还是连自己的一块儿做了。 跟孙问渠一块儿吃饭? 啧。 他想了想觉得难受,还是做好了就带着黄总走人吧。 香菇酿肉很容易做,现成的肉末,拌上鸡蛋放点儿调料腌一腌就可以了,只是今天没时间泡干香菇,买的是鲜的,不够香。 本来想着孙问渠一个人吃,随便弄一个菜就可以了,但考虑到他莫名其妙被自己打过,算是道歉吧,方驰在香菇酿肉蒸好之后又用剩下的材料做了个香菇丝肉丸汤。 把做好的菜端到饭厅时,他听到孙问渠在打电话,说什么没太听清,不过孙问渠的表情有点儿难看。 “我说了我不愿意!这不是我低不低个头就完事儿了的!”孙问渠突然很烦躁地踢了一脚茶几,喊了一声,“为什么我就得低这个头?” 方驰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厨房,这种不愉快的电话他最好还是回避。 在厨房愣了一会儿,孙问渠进来了,手里还抓着电话,拧着眉:“碗筷不拿怎么吃?” “想等你打完电话的。”方驰拿了一套碗筷出去放到了饭桌上。 孙问渠一屁股坐到桌边看了看:“一套?” “我回去吃,就做了一个人的份量。”方驰说着过去抓起黄总,把它塞进了猫包里。 在他去拿扔在地上的书包时,身后孙问渠突然一扬把桌上的筷子和碗扫到了地上。 方驰转过头,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碗,再看看孙问渠:“你什么意思?” “一个人怎么吃。”孙问渠一脸不痛快地又往碎了的碗上踢了一脚。 “我天天都一个人吃。”方驰弄不明白孙问渠这是在找他的茬儿还是纯粹发泄不爽。 “你跟我一块儿吃。”孙问渠拧着眉。 方驰过去把地上的碎碗和筷子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筒里,又进了厨房,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塑料碗,还是嫩绿色带小粉花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章 许舟把方驰送到往孙问渠家转过去的那个路口,离孙问渠家还挺远,不过方驰没让他继续送,送一个来回许舟都不用吃饭了。 “你去干嘛啊?”许舟问。 “做饭,”方驰说,“收拾屋子洗衣服……” “……家政啊?你俱乐部那儿不是挺赚钱的吗,怎么还兼职?”许舟看着他,班上的人都知道方驰一个人住在市里,平时的花销靠自己比赛和做向导什么的,收入还挺不错的。 “一言难尽,”方驰叹了口气,拍拍许舟的肩,“走了。” 孙问渠画的画,方驰还挺有兴趣的,同意过来也是想看看画。 他不知道孙问渠会把黄总和他画成什么样,如果像他的字那一样,那还真是挺不错的,裱一下可以搁屋里挂着了。 有时候想想挺意外,孙问渠那德性居然能跟书画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而且还能给别人画画,让他莫名在对孙问渠某些特别不能接受的东西之外有一丝细小的感动。 孙问渠家院子门开着,门外停着那天那辆甲壳虫。 他进了院子,敲了敲门,今天有客人,他就不跳窗户了,给孙问渠点儿面子。 有人过来开了门,是马亮。 方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哥,还是……叔…… “你好。”犹豫了一下他省掉了称呼。 “大侄子啊,”马亮笑着说,“等你半,半天了。” “我刚放学,”方驰进了屋,把书包扔到墙边地板上,“没有菜吧?” “有菜,我跟你亮子叔叔去买了,”孙问渠从书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宣纸,隐约能看到墨迹,“你直接做就成。” “哦。”方驰应了一声,看着他手里的纸,还真是水墨猫? “这个给你的,”孙问渠把纸递了过来,“我画半天呢。” “还盖,盖了戳呢。”马亮笑着说。 “哦。”方驰接过了那卷纸,慢慢地展开了。 大概是因为一直想着这是一幅水墨画,特别文艺特别有范儿特别……的那种,所以当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展开,看到跟画纸大小严重不成比例的内容之后,愣了能有半分钟都没反应过来。 画得真挺好的,而且就是用毛笔画的,并且画得也相当传神,黄总严肃的总裁脸都表现出来了,一看就是黄总,至于旁边的铲屎官…… “你这是……”方驰终于忍不住一下乐出了声,“q版啊?” “怎么你看不上q版啊?”孙问渠说,“我画好半天呢。” 没错,这就是一幅,用毛笔画在怎么也得有两尺的宣纸上的,墨色深浅有致,构图轻重合理主次分明虚实相生呼应平衡的……巴掌大的q版画。 黄总和他都画得很可爱,旁边还真有孙问渠的印章,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方驰对着画笑得停不下来。 “他真画了好……半天的,怎么也,也得有半小时。”马亮在一边也笑了起来。 “喜不喜欢给句话啊。”孙问渠抱着胳膊看着他。 “挺喜欢的,”方驰把画卷好,“谢谢。” “不客气,”孙问渠勾勾嘴角,“我主要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笑,没想到还有酒窝呢。” 方驰愣了愣,想想自己刚笑成那德性顿时有点儿尴尬,转身把画放到茶几上进了厨房。 孙问渠和马亮去买的菜,都堆在厨房案台上,还有一堆外国字儿的调料,方驰认不出都是些什么,打开了一样舔了一口才猜明白了。 “菜够,够吗?”马亮到厨房门口问了一句。 “够,够一星期的了,”方驰看了看菜,“你俩以前开过食堂吧。” “省得你,你老跑,”马亮笑笑,“大侄子辛苦了,口味淡,淡点儿,你爹口淡。” 方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亲爹呢。”马亮笑得眼睛都快找不见了,转身回客厅去了。 方驰扒拉了一下菜,还真是什么人跟什么人待一块儿,马亮一个结巴嘴都见缝插针地开损。 “一会儿一块儿吃啊,”马亮又转了回来,“你亲爹这儿,有好,好酒。” “……哦。”方驰说。 “这得画,画多久啊?”马亮进了书房。 孙问渠正看着桌上的一幅画,画的是黄总,刚勾了个形:“不知道,两天吧,手生。” “怎么突然这,这么上心。”马亮看着他。 “闲的,”孙问渠笑笑,画还没有画完,为了逗方驰过来,他临时几分钟画了个q版凑数,“我昨天想给罗鹏写字呢,写半天都不行,手僵得很,随便画点儿写点儿当松手了。” “贴床,床头的老当……益壮么?”马亮笑了。 “嗯,也没准儿写个老牛推车老马识途什么的,”孙问渠想了想,“到时他们去爬山,你去么?” “你去我就,就去,”马亮说,“我跟博文没,没话说。”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三角恋呢。”孙问渠啧了一声。 “你……你这样的废,废物,”马亮斜了他一眼,“不是我,的菜。” “滚蛋!”孙问渠瞅了瞅他,也就马亮这么说话他不会生气了。 这算是他的痛处,这要换了别人敢这么戳他,他能当场把砚台扣人脸上。 方驰虽然会做菜,但估计平时也不做得这么复杂,就半小时时间,孙问渠坐客厅里听着,光掉铲子就掉了四次,还摔了一次碗。 “我那铲子还活着呢么?”他喊了一声。 方驰没回答,只是伸了手出来,拿着铲子冲客厅这边扬了扬。 “摔坏了工资里扣啊。”孙问渠补了一句。 厨房里没有回应,传来了菜下锅“唰”的一声。 三个人吃饭,方驰做了四菜一汤,排骨,鱼,肉末茄子和一个青菜,加一个黄瓜皮蛋汤。 卖相不行,菜都团着,盘子边上还挂着汤汁,不过闻着还可以。 “就这水平了,凑合吃吧。”方驰说。 “喝点儿酒?”孙问渠从柜子里拿了瓶不知道什么酒出来,正要往方驰面前的杯子里倒的时候又停下了,“哦你不能喝,还没成年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3章 方驰一般不会跟不太熟的人聊自己的事,本来就属于跟不熟的人不知道怎么聊的那种,再加上几年自己一个人生活养成的小心谨慎。 不过孙问渠问了,他还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攀岩。” “攀岩?”孙问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吃惊还是疑惑。 “嗯,”方驰觉得孙问渠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吊根绳子在石头上爬……” “我知道什么是攀岩。”孙问渠笑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 “在哪儿训练啊?”孙问渠又问。 “就……在一个俱乐部。”方驰说。 孙问渠估计看出他不愿意多说,没接着问下去,低头继续吃面:“真多了,我吃不完,一会儿喂猫吧。” “喂猫?”方驰愣了愣。 “小区的流浪猫,”孙问渠指指窗外,“就门口这条路上能有五六只,拖家带口的。” “你那个猫粮,”方驰想了想,“也是买来喂猫的?” “不然我买来自己吃么。”孙问渠说。 “自己吃也没什么啊,”方驰说,“我觉得挺好吃的。” 孙问渠放下筷子看着他:“你吃过?” “没认真吃,”方驰站起来走到柜子旁边,拿出了孙问渠的那袋猫粮,“就黄总特别不乐意吃,我就尝了几颗,觉得还成。” “它愿意吃我这个,”孙问渠忍着笑,“你要不要尝尝看有什么区别没。” 方驰没说话,手伸进袋子里夹了一颗出来放进了嘴里。 “哎哟,”孙问渠转开了头,“你是不是傻。” “我吃着味道都差不多,”方驰看了看袋子,“你这个大概高级点儿吧。” “柜子里还有一袋,你拿给黄总吃吧,”孙问渠说,“小区里的猫不挑食,什么都吃。” “算了,很贵吧,”方驰回头看看他,“这么贵给猫吃……” “那给你吃,”孙问渠啧了一声,“反正你也吃,这就不贵了吧。” “……谢谢,我拿这个半袋的吧。”方驰说。 “一顿饭你得吃一斤面条,半袋够?拿一袋整的吧,反正都你亮子叔叔拿来的,也不花钱,不定上哪儿顺的呢、”孙问渠说。 “哦。”方驰应了一声。 孙问渠把没吃完的面条用个估计是喂野猫专用的碗装了出门去喂猫了,方驰拿了面碗进厨房去洗。 洗完碗一转身,看到厨房门框边贴着张小纸条,写着:把地板擦擦。 之前他没注意这儿还贴了个条,这会儿看清了叹了口气,这孙问渠的性格真是有点儿无法总结。 擦地吧。 他自己住那套房,是很旧的瓷砖地,上面的花纹都已经磨没了,他一般就是扫扫地,不太擦,所以擦地这活儿他干得并不利索。 好在孙问渠家挺干净,他扫完一遍都已经挺干净了,拿拖把再拖一遍就差不多了。 “挺干净,”孙问渠喂完猫回来看了看地板,又把一袋猫粮拿给了他,“你今儿不用晚自习?” “用啊,”方驰把猫粮塞进书包里,“我不是怕一吃完就说走,你又跟我发火摔碗么。” “哟,”孙问渠笑了,抱着胳膊往墙边一靠,“那我让你今儿晚上别走了,你听不听啊?” 方驰看了他一眼,书包往背上一甩,打开门走了出去:“我走了。” “明天别让我再打电话催了,自觉过来,”孙问渠隔着门喊,“能不能让奴隶主有点儿尊严了。” 方驰给孙问渠的感觉应该不是个好学生,方驰书包没扣好的时候他瞅过一眼,虽然没在方驰身上闻到过烟味儿,但他书包里有烟。 不过只看方驰的晚间作息时间还是挺好学生的,每天都按时去上晚自习,偶尔在等他慢吞吞吃饭的时候还会抽本书出来看。 这样子让孙问渠每次想遛他的时候都有种自己会耽误了祖国花骨嘟的错觉。 挺没劲的,本来还想着这仨月好好给这小骗子一点儿颜色看看,以扬自己为民除害的威风。 结果快半个月了,这威风也没成功扬起来,方驰也不跟他对着干了,说什么是什么,就跟家里钟点工从大姐换成小伙儿了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平静让他画好了正式的那张画都没有合适的机会给方驰。 “问渠,就这周六了,有时间吧?”罗鹏打了个电话过来。 “什么周六,干嘛?”孙问渠被他问得很迷茫。 “乌鸦岭啊,上回不说好了么,”罗鹏说,“你别又说不去了啊,我都跟领队报了人数了,咱们一共21个人。” “哦,去,”孙问渠想起来了,这两天正觉得没劲呢,“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博文给你弄了一套户外装备在我这儿呢,”罗鹏挺兴奋的,“你就带套换的衣服再穿双好走的登山鞋就行,这次好容易找了个当地向导,特别熟那一片。” “嗯。”孙问渠本来还挺高兴,一听罗鹏说李博文给他弄了套装备,他立马就不太痛快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他发了半天愣,算了,去买双鞋吧。 以前有双登山鞋,被老爸关山里的时候穿着去的,一年不到就穿碎了,很沧桑地穿满一年,最后是张经理去县城的时候给他买了双回力,还是经典款白底儿红杠的那种。 想到买鞋,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 方驰跑到孙问渠家的时候,孙问渠正站院子里浇花,不过没穿睡衣,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你要出去?”方驰站在院子外面隔着栏杆问。 “哟,”孙问渠回头瞅了瞅他,“是不是特盼着我出门儿啊,连院子都懒得进了。” 方驰推开院门走到他跟前儿:“你要出去?” “是啊,”孙问渠点点头,“不过要带上你。” “嗯?”方驰看着他。 “不会太久,就是去买点儿东西,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孙问渠放下水壶。 “买什么?”方驰问,“是要我帮你拎东西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4章 方驰跟被咬着了似的迅速抽出了手,瞪着孙问渠,这种双重惊吓让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这……孙哥是认识小方?”领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俩。 “我儿子。”孙问渠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 “什……”领队大概没听懂,转头看着方驰。 方驰飞快地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居然连自己接个向导的活儿都躲不开孙问渠这个神经病! 神经病! “逗,逗呢。”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乐得不行,一个劲儿笑着。 方驰听他说话转脸瞅了一眼,果然是马亮,马亮也正好回头,跟他对上眼神之后笑得更厉害了,还冲他点了点头:“大侄子,辛,辛苦了啊。” 方驰有点儿无语,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对领队说了一句:“刘哥你下来跟我对一下路线。” 领队下了车,又回头往车上瞅了瞅:“那个……” “对路线!”方驰说。 “好好好好,对路线对路线。”领队笑着点点头。 孙问渠这帮朋友的团,还算是不太费神的那种,都不是新手,当然,孙问渠应该是除外的。 这帮人没有太多麻烦的要求,只要求进山之前的路尽量挑能过车的,之前有些去的在山下就停车了,然后走路上山,在村子里吃了饭要去沿河徒步一会儿拍拍照片,得有船送。 “是有条路能过车吧?”领队跟方驰又确认了一次。 “嗯,这阵没下雨,能过,”方驰说,“就是要绕点儿路。” “那成,”领队点点头,“除了那几个女的,男的多少都有点儿经验,罗鹏那几个算老手了。” “嗯。”方驰应了一声。 出发的时候刘领队拉着方驰上了车,还是之前那辆,孙问渠开车,马亮和领队坐后座,他要带路就只能坐副驾了。 刚一坐稳,孙问渠看了他一眼又乐上了。 “至于吗?”方驰很无奈,“耍我一回就这么开心?” “没错,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孙问渠笑着发动了车子。 准备开车的时候,罗鹏跑了过来,上了他们这辆车。 “怎……怎么了?”马亮问。 “我就不跟那几个女的挤了,”罗鹏摆摆手,“这会儿团后座研究防晒霜呢。” “那你亏了,”孙问渠笑着说,“你去帮着抹啊。” “都有主的,再说我这么正经的一个人。”罗鹏啧啧了好几声。 出了城之后孙问渠的车就开得挺快的,方驰估计了一下时间,按这速度差不多三个小时就能到了,在村子里吃个农家饭,然后就可以上山。 吃饭的时候他正好抽时间去看看爷爷,第二天出山可以不跟他们车走,在爷爷家住一晚,第二天坐班车回市里。 这个安排他没跟老李说,坐班车他肯定赶不上前两节课了。 老李估计又要拎他去办公室,不过没所谓了。 想到能见着爷爷奶奶,方驰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嘿嘿乐了,没留神笑出了声。 他赶紧绷着脸往孙问渠那边看了一眼,孙问渠目视前方开着车没看他,但嘴角的笑容很明显。 快中午的时候,车开到了村口,虽然这一两年在搞旅游,但还并不规范,停车的地方也有限,就在村口空地上平整出一块垫了点儿石渣,车开上去就能扬起一阵白灰。 不过这种没开发好的状态最受欢迎。 “这个村子,风景非常好,有不少老建筑,值得转转,”领队跟大家交待着,“村子后面有条小河,还有竹林,一会儿就上那儿先玩玩,船租好了,可以顺河下去两公里,有个小瀑布可以玩玩,之后可以走回来或者坐船回来,下午进山,晚饭山里吃。” 一帮人挺兴奋,村口的那棵古树和旁边的井就看了半天,然后一块儿跟着领队进了村子。 方驰闷头走在队伍前头,孙问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问了一句:“你在这儿长大的?” 方驰看了他一眼:“嗯。” “现在这儿还有亲戚吗?”孙问渠边问边东张西望的,进村这条路修过,房子也都是新盖的,但旁边交错的小路能看出有些年头,也能看到不少旧房子,挺有意境。 “我爷爷奶奶我姑都在,”方驰说,过了一会儿又皱着眉,“你怎么不说这些是你朋友,你还是跟他们一块儿出来啊。” “我那天问你在哪个俱乐部训练来着,”孙问渠笑了,“你要说了,我就说,你不肯说,那我也只好打住啊。” “我……”方驰张了张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只好不再说话。 村里靠河边有两家农家乐,已经有人坐在河边的回廊上边吃边看着风景了,看样子都是带着孩子来玩的。 他们这二十多个人一到,立马把剩下的桌子全占了,领队事先已经打过电话,这会儿老板就开始准备着了。 鱼,土鸡,土鸭,罗鹏都跟着去挑的。 方驰也去了趟厨房,老板一回头瞅见他就笑了:“小驰,这是顺便回来看你爷爷吧?” “嗯,”方驰笑了笑,从锅里拿了一小条蒸好的香肠咬了一口,“好吃。” “你爷爷刚回屋,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老板又拿了一条腊肉给他,“这个好,这次做的不太咸。” “我去看看他,您忙着。”方驰从厨房后门走了出去。 这里离爷爷家不远了,五分钟路程。 每一步都是熟悉的,熟悉的地面,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坐在屋门口聊天的老头老太太,还有趴在墙根儿晒太阳的狗。 方驰走得挺欢快,走出去十来步就忍不住蹦了好几下。 “还真是14岁啊,”身后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欢蹦乱跳的。” 方驰吓了一跳,回过头吃惊地发现孙问渠居然跟在他后边儿。 “你干嘛?”方驰瞪着他,“你们就在农家乐那儿吃啊,吃完了休息一会儿就去坐船再……” “我不吃那个,”孙问渠嘴角带着笑走了过来,还伸了个懒腰,仰着脸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真不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5章 孙问渠一句天天来,让方驰非常不爽。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自己不能天天回家,想想孙问渠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每天懒得跟蛇似的人都能说出每天来的话,自己想爷爷奶奶想得耳朵都疼了也只能憋着,他挺不平衡的。 不过再抬眼看到爷爷奶奶笑得挺开心的样子,他暂时把不平衡扔到了一边,一边吃饭一边把骨头什么的扔给小子吃。 小子一顿饭有一半时间就蹲在他身后,孙问渠每吃几口就得回头瞅瞅,判定一下是不是需要躲开。 吃完饭,孙问渠的手机响了,马亮打来的:“在你儿子家吃,吃完了没?” “这都被你发现了。”孙问渠笑了起来。 “不良大,大叔尾随祖国花,花骨嘟全程我都看,看见了,”马亮嘿嘿笑了两声,“要去坐船了。” “嗯,我就来,”孙问渠挂了电话看着方驰,“你要过去向导吗?” “不用,那就一个小瀑布,”方驰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你们过去再上来也就一个小时差不多了,进山才需要向导。” “你这钱挣得挺轻松啊。”孙问渠说。 “那你跟你们领队问问,我要不进山,他敢不敢带你们这帮人进去。”方驰不急不慢地说。 孙问渠回了农家乐,一帮人已经收拾好了,正准备上船。 “跑哪儿去了你!”李博文一看他就迎了上来,一脸担心,“说什么辟谷,辟这么长时间。” “怎么不得辟到你们吃完啊。”孙问渠笑笑,接过了马亮递过来的包。 这包他把带来的换洗衣服塞进去之后都不想背,里面东西挺全,全是李博文买好的,睡袋什么的都有,但他就觉得挺烦。 李博文从小就这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俩关系挺好的,李博文对他也好得很,但就只有他感觉不到,永远都觉得这些好像是在表演。 “上船吧!”领队在河边喊,三条村民的铁船已经停在了河岸边,几个姑娘已经边喊边笑地跳上去了。 李博文想拉他一块儿坐前面的那条,孙问渠装没看到,转身跟罗鹏上了最后那条。 大家都坐好之后,船家就往上游开了出去,船是柴油马达的,轰轰响,孙问渠正好坐船尾,感觉轰得他后脖子都麻了。 到了小瀑布下游的支流,三条船排着停在了岸边,大家开始挨着往岸上蹦。 船沿有些高,水也深,就算是在岸边,有人往下蹦的时候船也晃得挺厉害的,船家用撑船的长铁篙在水里戳着尽量稳定船身。 人跳得差不多了,孙问渠跟在马亮身后准备下去,就在他一条腿已经踩到船沿上另一条腿也离开了船面的时候,有人从旁边的那条船上跳了过来,而且还没站稳,往孙问渠站的这一侧蹬了一脚才停下。 因为突然的重力,船身猛地一斜,孙问渠就觉得身体重心往外一倾。 “我操!”他喊了一声,赶紧往下一蹲,狠狠扳着船沿才没一头从船上翻进河里。 “不要跳来跳去啊!”船家也喊了起来,“直接下船去就行,不要来回跳!” “博文你兔子啊!”罗鹏在岸上也喊了一句,“赶紧下来,瞎蹦什么呢……” 孙问渠一身冷汗地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歉意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的李博文,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吃了耗子药?” “那边下得慢,”李博文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就想从这边下呢,没事儿吧?” “有事儿能怎么样。”孙问渠说,蹬着船沿跳了下去。 “你要摔下去了,”李博文跟他身后跳了下来,“我肯定也立马跳下去啊。” 孙问渠没说话,整了整衣服。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赵荷跑过来往李博文身边一靠,“船那么不稳你还跳,又不是夏天,摔下去多冷啊。” “没事儿,还好没把问渠晃下去,我刚就是……”李博文拿着手机追到了孙问渠身边,“还想让你看看你这张照片呢。” 孙问渠往手机上瞟了一眼,是张他坐在船看风景的侧脸照片:“你拍的啊?” “嗯,”李博文笑着拍拍身上的相机包,“是不是拍得挺有意境的?” “比你以前的水平高。”孙问渠点点头,李博文一直喜欢拍照片,不过也没见他下功夫认真学过,相机倒是一年一个地换着,一个比一个高级。 “还有呢,几张我都传手机上了,你看看,”李博文在手机上翻了几下,拍的都是孙问渠,有几张马亮的,的确拍得还挺不错的,马亮的烦躁脸都拍出了酷感,他又往后划拉了几下,“没了。” “等等,”孙问渠在李博文要收回手机的时候一把拿了过去,“刚那张是什么?” “哪张?”李博文问。 “亮子擤鼻涕那张后面。”孙问渠往后翻着。 “我什么时候擤,擤鼻涕了?”马亮啧了一声。 “是他摸鼻子那张吧,”李博文说,“在后面。” 孙问渠往后翻到了那张,飞快地又扒拉了一下,指着后面的那张照片:“这是什么?” “蘑菇啊,”李博文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照片是一张微距拍的小蘑菇,枯叶堆下的一朵白杆红顶的小蘑菇,“怎么了?” “这是不是你爸说的那种?”孙问渠看着照片,“就我们小时候,他说找到就能实现愿望什么的那种?” “……是啊,”李博文笑了起来,“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也不一定就是这种,我爸那是逗咱俩呢,这就是凑巧了。” “真有啊……”孙问渠拿着手机递到马亮眼前,“看,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红蘑菇。” “挺漂,漂亮,”马亮看了看,又小声说,“你小时候总,总找的那个?念念念念念……哎!不忘的那个?”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把手机还给李博文,想想又问了一句,“博文,这个在哪儿拍的啊?” “就这儿啊,”李博文说,“我前两个月来的时候拍的,不过不是咱们今天走的这条路,是大妈徒步的路线,那会儿来的时候没向导就没走这边。” “哦。”孙问渠没再说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6章 孙问渠觉得自己跟方驰大概是命里犯冲八字不合,要不就是自己上辈子对方驰做了什么特天理不容天怒人怨的坏事。 这才认识多久,回忆里尽挨打了。 方驰这一胳膊肘劲儿不大,但是角度相当刁钻,基本就是兜着下巴颏往上一掀。 孙问渠脚底下本来就不稳,被这一掀直接就仰面朝天地往后倒了下去。 完了,后脑勺着地,没到30年的短短人生就因为不小心看到别人尿尿而被终结了。 不过方驰的反应很快,在孙问渠脚一滑向后仰躺下去的同时,就已经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口,往前一拽拉了回来。 “哎,”孙问渠扶着树站稳,松了口气,摸了摸下巴,“干嘛这么大动静,我又不知道你真在尿尿。” “你多大了?”方驰低头把裤子拉链拉好,转过头看着他,声音听得出非常不爽,“跟方影是同学那再怎么小也二十□□了吧?” 孙问渠靠着树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能不能有点儿奔三的样子?”方驰说完转身走了。 孙问渠站在树下愣了很长时间。 第一次被十来岁小男生训斥来带的震惊让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想发火的时候,却发现时间有点儿长,火已经找不着了。 “我……”孙问渠叹了口气,“操。” 走回小路上的时候,大家正好重新出发过来了。 “问渠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人问了一句。 “尿尿。”孙问渠说。 接下去的路变得更难走,路慢慢向上变陡变窄,树林里的潮湿让本来很凉爽甚至时不时觉得有点儿冷的人开始出汗。 景色还是很美,盘根错节粗得离谱的树根,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星星点点洒在湿润青苔上的细碎阳光。 但最初还说说笑笑的一帮人还是慢慢没了声音,几个自认为很牛的也拿出了登山杖,靠近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能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孙问渠感觉自己跟头牛似的,杵着拐隔了几个人跟在方驰身后。 二十多个人里唯一一个没用登山杖的就是方驰了,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刀,时不时要把从旁边伸出来的树枝藤蔓砍掉。 方驰没说错,这条路如果没有向导,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岔路非常多,一不留神就会走错,而且有些岔路看上去比正道还要好走。 “小向导,为什么那些路看着走的人还多些啊?”有人问。 “那是砍柴打猎的路,”方驰说,“上山不走那边,别掉队,掉队了手机都联络不上,信号有时候不好。” 孙问渠看了一眼方驰,这小子这会儿了说话都没带一点儿吃力的,声音听着跟平时差不多。 他自我感觉这会儿体力还不错,于是想听听自己现在说话是什么声调,试问了一句:“那要是……掉队了呢?” “原地等我找你。”方驰看着他。 “……哦。”孙问渠听到自己有些接不上气儿的声音已经没心情再说话了。 走了一段,方驰停下了:“前面有个小水潭,水很清,水质也很好……” 话还没说完,一帮人又来了精神,一鼓作气嚷嚷着冲了上去。 孙问渠也快走了两步,听到了隐约有水声传来,跟林间偶尔几声鸟鸣混在一起,有种全身猛地舒展开来的畅快感觉。 “注意脚下!”领队喊着,“路滑,稳着点儿!” 孙问渠看到马亮也挺兴奋地往前跑,忍不住乐了:“亮子你跑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磕巴啊。” 马亮回头笑着说:“你的体力就是说,说话说没的。” “滚蛋。”孙问渠紧走两步,想跟着跑过去。 “你……等等。”方驰叫住了他。 “嗯?”孙问渠停下了,这一路方驰都没理过他,现在叫住他让他觉得是不是休息了要再补揍一顿。 “这个给你。”方驰从兜里掏出来个银色的细长条金属管递给了他。 “什么玩意儿?”孙问渠接过来。 “哨子,”方驰说,“万一你掉队了,吹一下我能听见。” “我不会掉队的,”孙问渠挺无奈地笑了,“我看着这么没用吗?” “看着还成吧,”方驰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谁知道是不是呢。” 孙问渠正想说话,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惊叫,他一抬眼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看有人从他们斜上方以坐滑梯的姿势弹着冲了下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摔倒的姿势太奇特,这人脑袋还被披肩包住了,一路尖叫着。 领队赶紧在半中间想要拦一把,但没拦住,直接被带倒摔在了地上,好在没跟着一块儿滑下来。 “我操!”孙问渠愣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躲开和拦一下之间选择了拦一下,这要一路冲下去,就算不摔下山也得撞树。 不过他的英勇没有发挥的余地,在这个蒙头盖脸的人冲过来之前,方驰已经往边上跨出一步,然后伸手兜着这人的腋下一拉。 冲力把他拽得往下滑了一小段,但他很快地伸手拉了一下旁边的树枝,没有摔倒。 下滑的势头和尖叫声同时停止了。 两秒钟之后这人又坐在地上一边尖叫一边开始拼命扯自己脑袋上的披肩,孙问渠叹了口气,过去把披肩扯开了。 是赵荷。 “我以为张琳呢,”孙问渠没忍住笑了,“怎么你也裹上了。” “你没事吧!”上面传来了李博文焦急的声音。 “吓死我了!”赵荷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 李博文正小跑着下来,一听这动静,顿时急得脚下一滑,坐地上唏里哗啦地也滚了下来:“让你别踩那块石头,扭脚了没啊?” “没。”赵荷慢慢站了起来,裤子上一大片泥和青苔。 小水潭意外的漂亮,面积不大,很深,看不出水源在哪里,水却清得几乎能看到水底的落叶。 一帮人坐在水潭边休息吃东西,马亮居然从包里拿了两个蛋糕出来,递了一个给孙问渠,还是奶油的,只是奶油都已经糊在了盒子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7章 方驰钻进了林子。 这片林子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一般他们本地人也不会往这里头钻。 这种树林的坡度大,而且厚厚的落叶和断裂的树枝下面通常会有有好几层平台,被落叶和腐木遮盖着都已经看不出来了,一不留神踩得不合适就有可能摔下去。 其实摔下去也问题不大,但如果是孙问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没在野外生活过的人来说,问题就有可能很大。 方驰顺着李博文说的他们进树林的方向慢慢走着,看着地上他俩留下的被踩过的痕迹。 差不多能判断得出他俩就是一前一后这么走,如果是这样一直走过去,前面就能碰上平台。 方驰皱了皱眉,加快了速度往前走,林子很有年头,几乎每一步都得跨过粗大的树根,还有各种断落下来的枝条。 他有些不明白,要捡柴,靠近林子边缘就能捡到不少了,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么深的地方来,这里面潮湿得很,基本没什么干柴了。 除了这一点,他还有些不太明白,看得出来孙问渠和李博文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为什么孙问渠那种懒得跟蛇一样的人会跟着李博文一块儿到这样的地方来。 树林里很安静,光线也渐渐暗了,在山里,太阳一旦开始落山,那速度是要比平地上快得多的。 方驰竖着耳朵注意听着四周,如果孙问渠带了他给的哨子,如果孙问渠不是傻子也没摔晕,这会儿应该知道吹吹那玩意儿求救了。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按孙问渠和李博文的速度,他俩刚才最远差不多就是这儿,他停下了脚步,突然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哨子声。 声音太细小,他一时没听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再想辨认一下的时候,哨声又消失了。 方驰只能估计出是在前面,于是连跑带跳飞快地从树根上越过,往前跑了一小段,又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哨子吹了一声。 这一次,回应的哨声从左前方传了过来,还是有些细,方驰听清了,这细小的哨声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本来吹的声音就小。 要不就是孙问渠太孱弱吹不出声儿,要不就是他受伤了。 “孙问渠!”方驰喊了一声,仔细辩认着地上的痕迹,很快在靠近坡边的地方发现一小片腐叶被踩塌了,他用脚试了试,“你是不是在下面!” 在他一边用手扯开地上的藤蔓和落叶时,下方传来了一声哨声,隐约还听到了孙问渠的声音:“我在下面。” “受伤了没有?”方驰问,把包扔到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卷绳子,一头飞快地拴在了一根结实的树根上。 “没有。”孙问渠回答,声音有气无力的。 “那我扔绳子给你爬上来?”方驰听说他没有受伤,松了口气,但还是把包里的急救包拿出来挂在了腰上。 “那不行,”孙问渠说,“我可是手握卖身契的人。” “那你在下面玩吧。”方驰简直无语。 “行啊,”孙问渠说,“反正已经玩好半天了。” 方驰没再说话,试了试绳结打结实了,他把地面上的杂草落叶和乱七八糟的树枝都清理开,拉着绳子慢慢滑了下去。 孙问渠估计是一脚踩空摔下去的,他滑下去的这个地方是个水道,雨季的时候被水流冲出来的,好在还不算太陡。 方驰下滑了大约五六米,就看见了孙问渠身上的红色外套,看来滑下去的时候有点儿惨,衣服都给扒了…… 再往下两三米,他看见了半坐半靠在落叶堆里的孙问渠。 “你不说没受伤吗!”方驰一眼就看到了孙问渠挽起裤腿的一条腿上有条口子,赶紧松手跳到了他身边。 “我要说受伤了不是怕你一着急连滚带爬翻下来,那咱俩就都别上去了。”孙问渠说。 “我……不会的,”方驰皱着眉把急救包拿下来打开了,“除了这个口子还有哪儿伤了?” “没了,”孙问渠叹了口气,“就这一个口子也疼死我了。” 方驰打开急救包,很麻利地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上了点儿药,把伤口用绷带缠上了:“能用力吗?” “不知道,”孙问渠动了动脚,“先把我衣服给我弄过来吧,齁冷的。” 方驰爬上去把他衣服扯了下来:“你是不是冻的,吹哨子那点儿声音我要不注意都听不到。” “得了吧,能吹出动静就不错了,”孙问渠一边呲牙咧嘴地穿衣服一边皱着眉说,“我这摔得全身酸疼的,破哨子一吹我这前胸后背的就跟着疼。” “能拉着绳子上去吗?”方驰扯了扯绳子。 孙问渠没说话,就扶着根树枝瞅着方驰。 方驰跟他对瞪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上不去是吧。” “我没受伤都未必能这样上去呢。”孙问渠说。 “那我背你上去。”方驰攀着绳子往上两下就到了上面。 “不是,”孙问渠一看就愣了,“你是背我上去还是我自行想像你背我上去啊?” “我拿背带!”方驰无奈地说了一句。 孙问渠没说话,看着方驰很轻松地攀着树枝石头,胳膊一拉腿一蹬,没几下就爬了上去,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方驰很快拿了绳子和背带下来,把背带往孙问渠身上套的时候,孙问渠问了一句:“你们俱乐部那个特有气势的照片墙上,有你照片吗?” “有吧,”方驰一边固定带子一边回答,“大概有一两张,比赛的时候的。” “是不是有张是背影的,你挂岩石上。”孙问渠又问。 “嗯,”方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腿真长啊。”孙问渠笑了起来,垂下眼皮往他腿上扫了两眼。 方驰不知道自己是对孙问渠这种习惯性抽风已经习惯了,还是因为孙问渠现在受了伤,或者是他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把孙问渠弄上去,总之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说了一句:“是啊,那个角度显腿长。” 孙问渠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愣了愣才笑了起来:“这么诚实。” “行了,”方驰拽过孙问渠身上的背带往自己身后一拉,扣好了,“你不要乱动,腿稍微收一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章 这一夜平安无事,没有小猛兽,没有黑夜里突然窜出来的什么东西,不过孙问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被这帮人不知道怎么就凑得这么齐的扰民睡相折腾得基本一夜没睡。 后半夜好容易迷糊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被看日出的人给吵醒了,出的惊叫和欢呼声回音绕梁的,炸得孙问渠眼皮都蹦了。 他没参加日出尖叫活动,起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回到了营地开始弄早餐了,方驰给了他一盒西洋参含片。 “这味儿,跟啃木头似的,”孙问渠抠了一颗出来含上了,“管用吗?” “不知道,我没吃过,”方驰说,“我都是备着给那些走俩小时就得爬了的初级装逼驴友的。” “滚蛋,”孙问渠斜了他一眼,“你知道要搁别人这么跟我说话我早翻脸了么。” “你现在不敢跟我翻脸。”方驰拿着盒牛奶慢慢喝着。 “哟,这么肯定?”孙问渠乐了。 “就你们现在这帮人全算上,”方驰看着他,“你真走不了了,能把你弄下去的只有我。” 孙问渠没再说别的,方驰这话基本说的是事实,这帮人看着都挺身强力壮,也有几个算老手了,但万一他真走不动了,要从这种地方把他拖出去,还真没谁做得到。 “问渠,”罗鹏蹲在火旁边不知道煮着什么,“腿怎么样?” “还不错,没什么感觉,”孙问渠活动了一下腿,“身上有点儿酸,估计是滚的。” “活动活动就开了,”罗鹏说,“能行吗?今天还得往前走一段,翻了山头从那边下山呢。” “没事儿。”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喝点什么吗?”张琳也蹲在火边扒拉着,“我们刚弄了……” “来杯咖啡吧。”孙问渠说。 “美死你!”张琳喊了一声,“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那有什么喝的,我看看。”孙问渠走过去,瞅了半天,感觉有些一言难尽。 一甜一咸两种汤,甜的是玉米粒儿蛋汤,咸的是火腿肠蛋汤,全都是昨天晚上烧烤剩下的材料。 虽然他习惯早餐要有汤水,但这样捉摸不定味道是个谜的汤,他还是决定不喝了。 包里还有面包和饼干,他拿了两包出来坐一边的大石头上啃着。 啃了一半突然闻到了某种香味,浓郁的香甜味儿,让人顿时就觉得胃里空空如也急需进食。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似乎喝的都是剩菜汤,马亮还吃得挺带劲的,一口汤一口面包,鼻尖都泛着幸福的红晕。 他有些不甘心地站起来慢慢溜达着,走到方驰身边时,他猛地找到了这种美好香味的来源——方驰放在脚边的那个小保温壶。 “你这是……”孙问渠伸手想要拿起壶看看。 方驰手很快地把壶拿开了:“鼻子挺好使啊,都能赶山了。” “什么赶山?”孙问渠看着他,发现方驰手里拿着壶盖当杯子,一看里面的半杯东西,孙问渠马上确定了,个小屁孩儿喝的居然是热巧克力! “我们这村民进山打猎,都会带狗,帮着捡猎物什么的,”方驰喝了一口热巧克力,不急不慢地说,“那种就叫赶山狗,鼻子特别灵,我家小子就是赶山狗。” “给我一杯。”孙问渠对于甜食的热爱程度在清晨一般都是顶峰,直接忽略了方驰的解释。 “你不喝他们那个汤?”方驰又喝了一口。 “赶紧的,”孙问渠啧了一声,“别逼我跟小孩儿抢吃的。” “去拿个杯子来啊,”方驰叹了口气,“你不会是想拿壶喝吧。” 孙问渠转身去拿杯子的时候,方驰又小声在后面补了一句:“低调点儿。” 低调点儿是应该的,要不肯定得被哄抢,孙问渠拿了两个杯子过来,也小声说:“给你亮子叔叔也来一杯吧。” 方驰从保温壶里给他倒了两杯出来,他拿了一杯去给马亮,又坐回了方驰身边,这回再吃着面包,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简直有种颤栗的幸福感。 “你居然会有这玩意儿。”孙问渠感慨了一句。 “我每次都带,”方驰晃了晃壶,“早上起来煮上,补充能量还能有种‘你看果然只有我最专业’的成就感。” 孙问渠听了他这话笑了好一会儿:“小孩儿。” 收拾营地出发这个工作,大概是全程最让人烦躁的了,感觉怎么收拾都收不回原状,明明东西少了,但包似乎也变小了。 方驰跟领队把营地的垃圾都装进了垃圾袋里,一会儿回到山路上有垃圾桶可以扔,回头的时候看到孙问渠对着自己的包一脚踹了过去,马亮在旁边笑得不行。 方驰叹了口气,走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啊?” “没怎么,”孙问渠活动了一下胳膊,“我可以出发了,这包不要了。” “看……见没,”马亮边乐边冲方驰说,“这就叫败,败家玩意儿。” 方驰看了一眼孙问渠的包,估计孙问渠发火的原因是睡袋什么的打开以后就叠不回原来的大小,放不回包里了。 他走过去把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又重新压紧叠了一遍,都放回了包里。 昨天带的食物都吃掉了,所以包轻了不少,方驰拎着包掂了掂重量,又从里面拿了些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行了。”他把包扔到孙问渠脚边。 “孝顺。”马亮冲他竖了竖拇指。 孙问渠看了看他,没再说话,把包背上了。 接下去的路程比昨天上山要轻松一些,一是东西轻了,二是路稍微平整一些。 孙问渠腿上的伤没有太大感觉,就是身上有些酸胀,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昨天几小时爬山爬的。 “重吗,东西放点儿到我这里吧。”李博文一直跟他并排走着。 “不用。”孙问渠说。 “……问渠,”李博文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是不是在生我气呢,我也真是太大大咧咧了,都没注意到,唉……” 孙问渠没说话,只是埋头往前走。 “问渠,”李博文有些尴尬地继续说,“回去以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9章 方驰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感受一次孙问渠幼稚的不讲道理,比如抢黄总,比如不留下吃饭就摔饭,比如强行做客吃饭,比如现在……听这话还大有强行留宿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啊?”方驰咽下柿子,抹了抹嘴看着他。 “意思就是说不定今儿晚上我就在这儿住了,”孙问渠闭着眼睛拉了拉腿上的小被子,在躺椅上轻轻晃着,“挺舒服的,我要老了就上你们这儿来租个房子……” “爷爷!”方驰突然喊了一嗓子。 孙问渠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我又长辈儿了?” 方驰往前院厨房快步走了过去:“做饭快点儿!还有俩菜别做了——晚了赶不上班车了——” “哎呦,”孙问渠没忍住乐了,“有你这样的吗!现在你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爷爷奶奶对于孙问渠赶不上班车就得在家住一点儿都不担忧,还是坚持把已经计划好的菜都给做了出来。 跟昨天一样,都是普通的农家菜,但多了好几种。 孙问渠吃得很愉快,农家菜基本都不需要放什么味道鸡精鸭精鱼精黑熊精白骨精的,没有多余的味道,能吃到食材本身的鲜味。 大概是见了孙子,孙子还很难得地带了朋友,爷爷奶奶都很高兴,话也多,一个劲儿给孙问渠夹菜。 一顿饭吃完,孙问渠感觉自己坐在椅子上都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了,只能站着。 方驰把饭桌收拾完了,回到院子里斜眼儿瞅了他好一阵也没说话。 “是不是三点的班车错过了?”孙问渠扶着旁边的柴垛,一手揉着胃,笑得很灿烂。 “没关系,”方驰也笑笑,“四点和五点都有班车,一小时一趟,到晚上七点。” “你这人怎么这样,”孙问渠皱着眉,“我在这儿住一宿你是能掉毛是怎么着啊?” “不掉毛,”方驰也皱皱眉,“你这么难伺候,我怕你又折腾我。” “我能怎么折腾。”孙问渠说。 “你看,”方驰指了指屋子,“我家这是旧房子,屋子不够……” “我睡沙发,睡后院儿那个躺椅也行。”孙问渠马上说。 “铺盖都是旧的……” “没所谓。” “洗澡也不方便,得自己烧……” “没事儿。” “晚上说不定腿痒了一摸,一个大蟑螂……” “我睡着了不挠痒痒。” 方驰不说话了。 孙问渠也没再说话,靠着院门往外看着,小子跑过去蹲在了他腿边他都没有发现。 “你……”方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你要实在不想回……” 孙问渠突然转身走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逗你的。” “嗯?”方驰愣了。 “四点的班车能赶上吗?”孙问渠伸了个懒腰往后院走去。 “能。”方驰看着他的背影。 “走吧,送我过去。”孙问渠说。 方驰站着没动,孙问渠也没看他,去后院拿了包,跟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就出了院门,自顾自往村口走了。 “你怎么不送一下水渠啊!他知道在哪儿等班车吗!”奶奶过来往方驰胳膊上拍了一下。 “哦。”方驰这才回过神,赶紧跑出门追了过去。 孙问渠腿上有伤,虽说并不严重,但他这一天的行动都是慢吞吞的,可这会儿却走得相当快,跟踩着风火轮似的,方驰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快走出门外的小路了。 “你等会儿,”方驰跑到他身边,“我借个三轮送你出去。” “很远吗?”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出了村口还得走一段,这段路不好走,”方驰说,“我开车带你。” “哦。”孙问渠没说别的,把包往地上一扔,坐在了路边的一块青石板上。 “你在这儿等我啊,”方驰往回走,打算去张叔家借车,但以孙问渠这性子,此时此刻是什么状态他有些吃不准,“别自己走啊,迷路就麻烦了。” 孙问渠应了一声,没说话也没看他。 方驰回头走了几步又停下了,瞅了瞅孙问渠,还是那样坐着,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转身往张叔家跑了过去。 说实话孙问渠这样子让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其实孙问渠在他家过个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人他根本也不会犹豫,过夜就过夜呗。 但一想到家里能再睡个人的就只有自己那间一张单人床的屋子,他顿时就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孙问渠听着方驰的脚步声消失了,才往他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这地方靠近村口,午后不少村民经过,去村口那棵大树下聊天儿,看到他的时候都会瞅一眼。 他感觉有些憋得慌。 过了几分钟,居然还有一群鸡经过,也一块儿停下来看着他。 他啧了一声,抬了抬腿,鸡跑开了,还没把腿放好呢,又过来了一条狗。 “我……”孙问渠简直无奈了,想站起来走开的时候发现这是方驰家的狗,“小子?” 他叫了一声之后,小子过来坐在了他面前。 “不是,”孙问渠莫名其妙地看着它,“又是你哥叫你来看着我的?” 小子歪了歪头。 “你哥是不是觉得我自理能力负值啊?”孙问渠说。 小子转开了头,他也懒得再说话,靠那儿盯着狗的后脑勺发呆。 几分钟之后,方驰回来了,但是没见着车。 “没车啊?”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你……”方驰站到他面前,似乎有些犹豫,“你是不是……” “什么,”孙问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要再不走是不是就只能赶五点那班的车了?”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啊?”方驰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0章 方驰看着孙问渠看了老半天,转身上了二楼,去爷爷屋里把他的二胡给拿了下来。 爷爷一直喜欢这些东西,二胡京胡什么的好几把,现在不太用了,但每天都擦擦摸摸的,保养得不错。 他拿着二胡下楼的时候,看到孙问渠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斜靠着,腿伸得老长,这是他每次去孙问渠那儿的时候都能看到的他的常用姿势。 一看就觉得这人懒得盖个被子就能冬眠了似的。 不过今天稍微有些不同,大概因为喝了酒,比平时要有精神一些,看上去要……顺眼很多。 “你真会啊?”方驰把二胡递了过去,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跟你说,就这些特能装逼的东西,”孙问渠接过二胡,随手往腿上一架,拉了两个音,“我都会。” 方驰没再说话,孙问渠这架式起码在外行人眼里,那是相当标准。 “爷爷您这二胡得有半年没动了吧?”孙问渠掏出了手机,“我得先调调弦。” “不止半年了,快一年了。”爷爷笑呵呵地看着他。 “琴还挺好的,”孙问渠轻轻移了移琴码,又按了几下手机,“不过再放下去这皮子也要塌了……” 孙问渠的手机里居然还装着调音软件,方驰觉得自己对孙问渠的了解再一次被刷新了。 在他调好音坐直了随手拉出了一小段曲子之后,方驰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不再像蛇一样窝在沙发里的孙问渠。 “奶奶想听什么?”孙问渠坐到了家里的木凳上。 认识孙问渠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方驰第一次看见他认真的,正经的,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做一件事。 “我哪知道啊,平时就听他爷爷瞎拉呢。”奶奶笑着说。 “你随便来两段吧。”爷爷在沙发上坐正了。 “那……”孙问渠转头看向了方驰,“你有没有想听的?” 方驰对二胡的认识只限于“爷爷有二胡”和“爷爷有时候拉二胡”这个范围里,猛地这么一问,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懂,”方驰憋了半天,试着说了一句,“赛马?” “哎呦,”孙问渠笑了,“还能说出赛马来啊?那好歹也懂点儿,真不懂的肯定就能憋出个二泉映月。” “我真不懂。”方驰笑了笑。 “我也小一年没碰这玩意儿了……”孙问渠啧了一声。 “那来个简单的得了。”方驰说。 孙问渠没说话,低头试了几下音,然后像下决心似地说了一句:“行吧,就赛马吧。” 除了爷爷,方驰基本没听过别的二胡,说实话爷爷的二胡拉的很蒙事儿,估计也就奶奶爱听,反正他是从来没听出好来。 以前是觉得二胡这东西就是听着没什么意思,但当孙问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着弓一抖拉出第一句的时候,他猛地抬了一下头。 赛马是他随口说的,从哪儿听来的都不记得了,不过一听就能知道这曲子很熟,在很多地方都听到过。 但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音符是怎么一个一个从指间弦上跳出来的,而且还是一向吊儿郎当的孙问渠指间。 这感觉无法简单地用吃惊就能形容总结,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孙问渠,听着这首熟悉的而此时此刻有了另一种感受的曲子。 孙问渠的手指很长,左手在琴弦上按动时像是指舞一般吸引目光,曲子一半的时候,他扔掉琴弓,右手食指在琴弦上一下下拨动,灵动跳跃的马蹄声蹦了出来,方驰的眼睛一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手指。 这还是方驰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一首二胡曲子,时而磅礴奔放,时而欢快,轻重强弱都能体会得到。 最后在一声马的嘶鸣声中曲子结束时,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听到了爷爷的一声叫好,他才赶紧跟着拍了两下手。 “看不出来啊,”爷爷冲孙问渠竖着拇指,“小伙子真是不简单。” “真好!”奶奶笑着说,“他爷爷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拉二胡了,还不如小王八蛋的同学呢。” “他不是我同学。”方驰叹了口气。 “给我紧张的这一身汗,”孙问渠笑着扯了扯衣服,“我都多少年没坐这么直了,背都要抽筋了。” “再来一首吧。”方驰说。 “嗯?”孙问渠转头看了看他。 “挺……好听的。”方驰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抬手揉了揉鼻子。 孙问渠笑笑,低头看着琴,看样子是在琢磨再来个什么曲子,就在方驰觉得他是不是要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了琴。 “我……”孙问渠声音有点儿低,“有点儿不舒服。” “胃疼?”方驰吓了一跳。 “是草莓酒喝的吗?”爷爷也紧张了。 “没没没,不是,”孙问渠赶紧摆摆手,“估计是有点儿感冒……以后有时间再给你们拉着玩吧。” “早点儿休息吧,”奶奶说,“这城里的孩子就是娇嫩,肯定是昨儿晚上受凉了!” 孙问渠跟爷爷奶奶又聊了一会儿,就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了。 方驰上楼到自己房间,把被子什么的都拿出来放好。 以他对孙水渠同学的了解,这人肯定不是感冒,连不舒服都不是,应该就是哪根神经搭错突然抽风了。 方驰拿了自己的铺盖,抱着准备拿到楼下客厅的时候,孙问渠进了屋。 “爷爷奶奶睡挺早啊,我看都回屋了?”孙问渠说。 “嗯,早上四点不到就起了,”方驰笑笑,“不早点儿睡怎么行。” “四点我刚睡着,”孙问渠打了个呵欠,“你去哪儿?” “去楼下。”方驰说。 “你睡沙发啊?”孙问渠看着他,“你家那个沙发太窄了,你睡上边儿半夜肯定滚下来。” “我睡觉老实,不乱动弹。”方驰也看了他一眼。 “是么?”孙问渠笑着眯缝了一下眼睛。 “你看铺盖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拿。”方驰没接他的话,拿了东西下楼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1章 大半夜的,睡得正香,孙问渠一脸惊恐地冲下来,举着手说手指被耗子啃了一口,要不是小子在院儿里叫了几声,方驰真觉得自己是还在梦里。 “怎么回事儿?”他开了灯,看到了孙问渠食指尖上的一小颗血珠子,顿时愣了,一把抓过孙问渠的手,“耗子咬的?” “啊!”孙问渠压着声音,“是啊!你家的耗子!” 方驰没说话,抓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了院子里,捏着他手指开始狠狠地挤。 孙问渠就觉得手指一阵疼,血从指尖的伤口里哗哗地涌了出来,他抽了口气,拧着眉:“我靠,耗子咬我都没这么疼!” 方驰没理他,又挤了几下,然后把他扯到水龙头前开了水冲着继续挤,最后又弄了一小盆肥皂水接着冲洗伤口。 “不是,”孙问渠呲牙咧嘴地,“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不知道,以前看过说至少清洗十五分钟,”方驰看了他一眼,“明天一早回去先去打疫苗。” “打什么疫苗?”孙问渠问。 “问大夫啊,你问问大夫有没有疯耗子疫苗呗。”方驰说。 孙问渠笑了,不过指尖的疼痛让他很快又收了笑容:“行了没啊,感觉要失血过多了。” 清洗,酒精消毒,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方驰才把手指还给了孙问渠。 “哎,”孙问渠捧着已经发麻了的手往沙发上一倒,“你比耗子能折腾多了。” “睡吧,”方驰看了看手机,“还一个小时就得起床了,赶最早一班车。” “哦。”孙问渠应了一声,拉过沙发上的小被子往身上一盖,翻了个身脸冲里闭上了眼睛。 方驰站在沙发旁边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睡这儿?” “不然呢,”孙问渠捂在被子里说,“我再上去喂耗子么?” “那我上去睡。”方驰想拿自己的铺盖,但被子枕头全被孙问渠占了,他只好转身往楼上走。 “哎你说,”孙问渠支起脑袋,“耗子会不会下来咬我?” “你有那么好吃么?”方驰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那谁知道呢,”孙问渠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感觉我挺嫩的。” 方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吹了声口哨,没等孙问渠反应过来,小子已经顶开客厅的门跑了进来,摇着尾巴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干嘛呢?”孙问渠吓得差点儿坐了起来。 “小子趴好,”方驰指了指地面,小子立马趴在了沙发前,方驰看了一眼孙问渠,“睡吧,晚安。” 方驰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这间房他从小住到大,每次一进屋子,就会觉得一阵踏实,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他往床上一扑,每一件家具,每一条划痕,甚至是气息……香喷喷的? 他撑起胳膊,扯过被子闻了闻,打了个喷嚏。 这是孙问渠身上的味道,靠近就会闻到,不是香水,而是……椰奶味儿。 方驰叹了口气,一个奔三的老男人,每天用椰奶味儿沐浴露洗澡。 他从床上下来坐到了书桌前,从扔在墙的包里翻了半天翻了张化学卷子出来。 他挺困的,但还有一小时就得起床,以他睡觉的功力,一小时以后他根本起不来,与其挣扎在起与不起不起还是得起的痛苦中,不如不睡了。 他把卷子铺开放在桌上,看到了孙问渠画在桌角的画,小子和爷爷奶奶,都是很可爱的大头小身体,圆圆的,他伸手摸了摸,想起了孙问渠拉二胡时按在弦上的修长手指。 “我感觉我挺嫩的。” 方驰皱眉着啧了一声,低头开始做卷子。 化学真挺烦人的,方驰每次打开化学卷子就有种还是去睡觉吧的冲动。 咬牙跳着题做了半天感觉也没写出来多少。 他叹了口气,趴到桌上,看着桌角的画发呆,笔叼在嘴里,一下下地在卷子上点着。 门外的天台上突然转来轻轻地一声拉椅子的声音,方驰吐掉笔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孙问渠刚裹好被子坐到椅子上,小子趴在他脚边。 方驰有些莫名其妙地打开了门:“你怎么又不睡了?” “你家的美女狗,”孙问渠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地上的小子,“睡觉磨牙打呼噜带吧唧嘴爷们儿范儿十足,睡个屁啊。” “有吗?”方驰想了想,“你是不是睡眠浅啊?” “大概吧,”孙问渠说,“也不一定,九浅一深主要看心情……” 方驰哐地一声关上了门,坐回了书桌前,听着孙问渠在天台上笑了半天。 对着卷子上的题发了半天愣,他叹了口气又站起来打开了门:“你要不睡就回屋待着,感冒了怎么办。” “谢谢。”孙问渠裹着被子站起来从他身边挤进了屋子里,小子也忙不迭地跟了进来,钻到书桌下趴好了。 方驰沉默着关上门,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做题呢?”孙问渠看到了他桌上的卷子,凑过去看着。 “嗯。”方驰应了一声。 “用已知浓度的硫酸酸化的哒哒哒哒溶液,滴定哒哒哒溶液,完成下列离子方程式,”孙问渠小声念着题,“完成下列离子方程式……这个你不会做?” “……哒哒哒哒是什么玩意儿。”方驰无奈地问。 “分子式呗,懒得念了,”孙问渠说,“哒哒加哒哒哒加什么……” “你想就做就吧,”方驰打断他,“别念了。” 孙问渠没再说话,拿过他的笔趴到桌上。 方驰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继续发愣。 过了一会儿孙问渠把笔一扔,站了起来:“哎我为什么要帮你写卷子?” “我哪知道,”方驰过去推开他坐下了,发现孙问渠已经写了好几题,也不知道写对了还是错了,“你……还记得这些啊?” “蒙的,”孙问渠往床上一倒,“你继续往下写吧。” “你理科生?”方驰回过头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2章 方驰破天荒地赶上了第二节课,不过还是被老李拎到走廊上训了半天话。 “这是最后一次!”老李很严肃地说,“在放假之前你没有再请假的资格!下学期也没有了!” “哦。”方驰点点头。 老李走了之后,他进了教室,刚坐下,梁小桃就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好玩吗?” “就那样呗。”方驰说。 每次他做了向导去了什么新地方回来,梁小桃都会这么问,他每次也都是这个回答,梁小桃却还是坚持每次都问。 “有个事儿,”梁小桃小声说,“肖一鸣的,你听吗?” 方驰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嗯?” “就,”梁小桃往后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转回头,“肖一鸣昨天被六斑的人打了,许舟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没堵着人。” “又打?”方驰皱了皱眉,回头往后也看了一眼,肖一鸣低着头在写卷子,手上缠着纱布。 “上回没打成呗!这帮不是人的!”梁小桃压低声音骂着,“也不知道真是恐同小卫士还是闲的……” 方驰看了她一眼,她摆摆手:“我不是说你啊。” “知道。”方驰说。 “肖一鸣没还手,要不估计这事儿还完不了,”梁小桃啧了两声,“老娘要是个男的,抡个凳子扣不死他们!” “你现在是个女的也不是没抡过。”方驰笑笑。 今天的课方驰不想睡觉,但昨天晚上没睡够,这会儿老师一念经,他就跟着节奏想往桌上磕。 中午他饭都没吃,本来想睡一会儿,但是又担心黄总,所以赶着回去了一趟。 结果黄总对于两天没见他完全没有感触,只是在他进门的同时把已经被掀倒在地喂食器又掀了个跟斗。 方驰收拾完黄总的残局,又赶回学校,只趴了十分钟。 好容易撑到下午,想自习的时候再眯一会儿,结果化学老师进了教室,给大家讲卷子。 方驰觉得自己大概是注定了命里缺觉。 卷子他都还没做完,不过在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孙问渠帮他做的那几题,全都对了。 牛逼啊! 一个距离高三已经有至少十年之久的人,居然轻松做出了模拟题。 方驰觉得瞌睡都快没了,这样的人没考上大学? 是没考上? 还是……以孙问渠的风格,没准儿是一挥手,老子不想考了,就完事了。 真是潇洒的人生啊。 最后一节课,方驰的肚子一直在叫,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有几声叫得梁小桃都听见了,趴桌上一直笑。 大概是这两天吃得有点儿多,爷爷奶奶每回见着他都跟喂猪似的,还是怎么喂都出不了栏的那种,估计胃都撑大了。 一放学他就跑出了教室,得赶紧吃东西。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六班那几个人,旁边跟着几个外校的站在对街,不知道要干什么。 方驰回头看了一见,许舟和肖一鸣正一块儿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还没完了啊!”许舟一看到对面的人就火了,扭头就往回走,“妈的叫人去。” “不用,”肖一鸣拉住了他,“没事儿了。” “你确定?”许舟问。 “确定。”肖一鸣说,看了方驰一眼低头走出了校门。 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动作,看来是已经了结了。 “今儿要我送你吗?”许舟碰了碰方驰的胳膊,“我去拿车。” “我走回去。”方驰说完也走了出去,远远跟在肖一鸣身后。 走了两条街,再往前肖一鸣就该左转了,他咬咬嘴唇,加快速度跟了过去,在身后叫了一声:“哎。” 肖一鸣回过头,看到是他的时候微微一怔:“方驰?” 方驰走到他面前,半天都没说话。 “也没什么大事儿,”肖一鸣知道他一有情绪就说不出话来,笑了笑,“现在已经解决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 肖一鸣等了两秒看他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了,方驰皱皱眉,又叫了一声:“哎。” 肖一鸣再次转过身。 “是为什么?”方驰看着他。 “你……想听?”肖一鸣问,“都是你讨厌的那些事。” “说吧。”方驰从书包里摸出根烟叼着,靠到墙边点上了。 “你不是戒了吗?”肖一鸣走过来,跟他一块儿站在了避风的墙角。 “快戒掉了。”方驰说。 肖一鸣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吗?” “八中那个吗,”方驰说,“记得。” 八中这人,是方驰和肖一鸣一块儿去打球的时候认识的,方驰跟他不熟,但肖一鸣却跟他走得很近,在方驰不搭理他了之后。 不过他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又怎么发展的,方驰都不知道,那会儿他已经刻意回避肖一鸣挺长时间了。 至于为什么回避。 没有任何理由。 对于肖一鸣的出柜和对他并没有挑明的暗示…… 也许是觉得恶心。 也许是觉得……害怕。 “我跟他分了,”肖一鸣说,声音有点低,语速很快,“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就觉得跟我在一起没劲了还是他一开始就是在耍我,反正我觉得挺郁闷,无论是耍我还是最后不敢承认,都很伤人。” “然后呢?”方驰抽了口烟。 “然后就吵呗,我揍了他一顿,”肖一鸣笑笑,“就这样了,他找人完整地揍回我一顿,就扯平了。” “知道了。”方驰把烟掐了扔进垃圾筒,转身低头往前走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肖一鸣在身后问了一句。 “啊。”方驰拉拉衣领。 今天不用买什么菜,爷爷给拿的那一堆山货里还有熏肉和熏鱼,拿点儿大葱青蒜什么的一烩就很好吃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3章 晚自习方驰基本在睡觉,不过也睡不踏实,教室里挺安静,大家都在埋头看书写题或者是睡觉,但他还是每隔几分钟就会猛然惊醒。 他睡眠一直不错,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只要他想睡了,闭上眼睛就能睡得很香,但今天却一次又一次从抬起头来。 是因为孙问渠那句话。 戳得他很恼火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 找不到出口发泄的感觉让人烦闷憋屈。 不过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孙问渠都没有联系过他,还是让他有些在意,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孙问渠还在发着烧。 以孙问渠那种没事儿瞎折腾的性格,真有事儿的时候居然没折腾,挺意外的。 也许是真不舒服的时候就没精力折腾了吧。 方驰看了看手机,确定应该不会接到孙问渠电话了,慢慢跑着回了家。 黄总已经睡了,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只是转了转耳朵,头都没抬。 他过去捏了捏黄总耳朵,又摸了几下脑袋,黄总都没理他,他叹了口气,转头往墙上看了看。 孙问渠送他的那张画被他贴在了墙上,老大一张,只有中间一小块是画,还盖了个章,每次看到他都有点儿想乐。 不过看到黄总这德性他觉得这画的应该是黄总和孙问渠自己,或者是别人,反正黄总从来没趴在他腿上睡过觉,倒是在孙问渠肚子上睡得很带劲。 唯一会挨着他的时间大概就是他上床躺下之后,黄总会跳上床占掉他半个枕头,有时候还会用爪子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开。 比如今天就推得特执着。 “黄总,”方驰翻了个身跟黄总面对面地侧躺着,“你这臭毛病谁惯的?” 黄总伸出前爪按着他鼻子,停了一会儿把后爪也按到了他下巴上推着。 “你生下来就是个流浪猫,还是个最不好看的土猫,跟个耗子似的你到底拽什么呢?”方驰轻声说,“而且还就对我拽?” 黄总没有动。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孙问渠?”方驰抓住它,把它拉进了被子里抱着,“是喜欢他身上的味儿么?椰奶味儿?” 黄总挣扎着爬回了枕头上趴着。 方驰啧了一声:“你是不是特盼着我一怒之下就把你送给孙问渠了?” “你想得美,”方驰翻了个身,后脑勺冲着黄总,“我不会的,我受虐狂,就这么拉风,气死你。” 还有两天校庆,百年老校什么的,这次学校特别重视,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这几天开始各种打扫整理,还新种了两排树。 高三的不参加这些事,不过还是得了点儿好处,今明两天的晚自习取消了。 方驰对晚自习没什么感觉,但是能取消他还是挺高兴的。 只不过高兴了没几步,走出校门就又郁闷了。 还得去给孙水渠大爷做饭呢。 不过能吃到爷爷做的那些笋干香肠什么的还是挺好的! 又高兴了起来。 可是旁边还有个孙问渠。 又郁闷了。 一路就这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郁闷地跑着。 跑到孙问渠家时他就愣住了,院子外面不少邻居站着正往里看。 孙问渠出事了? 方驰吓了一跳,赶紧几步冲过去,扒拉开人挤进了院子里喊了一声:“孙问渠!” “你干嘛的!”有人拦住了他。 他这才看清院子里好几个保安,地上还有一个满血都是血的人,有个保安正拿了一卷纸给他脸上止血。 “我朋友。”孙问渠的声音从保安身后传过来。 方驰推开保安,看到孙问渠正气定神闲地穿着套浴袍靠在门边,手里还拿着杯热气腾腾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慢慢喝着。 “这怎么了?”方驰赶紧问。 “贼,”孙问渠往客厅窗户那边抬了抬下巴,“估计想从窗户进来,结果窗户掉下来直接扣身上了。” 方驰看了一眼,后背冷汗都下来了,窗框已经空了,玻璃碎了一地,那人估计是把他插在窗户上的挂片给拔了…… 这要是玻璃在脖子上划一下不得出人命啊! “那现在……”方驰看了看那个贼。 “我们马上给他扭送派出所!”一个保安说,又转头指着那个贼,“监控里都录下来了!大白天儿的!是不是以为都做饭没人出来就没人能看到了啊!” “傍晚,”孙问渠纠正他,“傍晚。” 一阵闹哄哄之后,保安把贼给带走了,邻居也都散开了。 “我先帮你把窗户弄好吧。”方驰看着一院子的玻璃,有两盆花都被砸趴下了。 “打个电话给物业叫人来修就成。”孙问渠转身进了屋。 “哦。”方驰没跟进去,弯腰在一堆玻璃里看着。 “找这个?”孙问渠走到客厅窗边,手里拿着个东西冲他晃了晃。 “嗯。”方驰看清是挂片,接过来进了屋。 “这东西干嘛用的?”孙问渠从书房里拖出个屏风来立在窗前挡风。 “挂片。”方驰回答。 他有些吃惊孙问渠家还能有东西,一个四面的屏风,上面是四张画,方驰看不懂,大概猜测是梅兰菊竹。 “就问你是干嘛用的啊。”孙问渠窝到沙发里。 方驰不知道该怎么说:“用膨胀钉打在岩壁上,然后可以扣快挂或者接扁带。” “听不懂。”孙问渠说。 “这是攀岩的装备。”方驰说。 “懂了,”孙问渠点点头,“今天吃什么?” “还没想好,”方驰其实挺发愁的,他平时自己吃得很随便,面条,面条,面条,他又看了一眼屏风,“这个也是你画的吗?” “嗯?”孙问渠转头看了一眼,“不是,我没这水平,这是……李博文他爸画的。” “啊?”方驰有点儿吃惊。 “我画画就是我爸逼着我跟他学的,”孙问渠笑笑,“他爸一般不收学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4章 今天方驰写卷子的效率很高,虽然写得磕磕巴巴的,但一直在写,如果是在学校,他可能会写两题停下来聊会儿,要不就趴会儿,要是在家,那更没准儿了,逗逗猫,煮煮面,东摸西捏的一晚上就没了。 不熟悉的环境似乎能让人更专心,而且孙问渠这个闲得五脊六兽好难受的人居然没进来折腾他,真是让人意外。 他把不太会做的题留出来,先把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实在得去问孙问渠,也不用老问,一次性解决。 书房里没有钟,他手机之前放客厅里了也没拿进来,趴桌上奋战了多长时间也没个数,感觉自己还挺拼的。 不知道多长时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孙问渠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一小时了,休息十分钟。” 才一小时?方驰有点儿震惊,这么久才一小时啊? 不过孙问渠还会提醒他休息也让他挺那啥的,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孙问渠又说了一句:“坐时间太长了屁股大。” “……哦。”方驰顿时就不想动了,这人果然不可能有正常的状态。 “我买了巧克力,”孙问渠说,“你给煮点儿吧?” 方驰走到书房门口了,一听这话又停下了:“你不是让我休息呢么。” “休息啊,休息也分积极休息和消极休息嘛,”孙问渠笑笑,往沙发上一倒,“煮热巧克力算积极休息。” “那你这算消极休息吧,你怎么不积极一下啊?”方驰说。 “能不能跟人学点儿好的了。”孙问渠啧了一声。 “你每天就这么盘沙发上跟个盆景似的,”方驰进了厨房,虽然晚饭没少吃,但现在孙问渠一说巧克力,他还真又有点儿饿了,“你屁股得有20斤吧。” 孙问渠一听就乐了,笑了好半天:“不知道,要不你看看?” 方驰关上了厨房门。 弄好巧克力的时候,物业叫来修窗户的工人到了,换窗户到是很快,就是方驰有点儿紧张,站窗户旁边守着,就怕人家问这窗户怎么在贼来之前就被撬了。 孙问渠倒是很踏实地坐屋里喝巧克力,连瞅都没往这边瞅,工人弄好窗户问他要钱,他也没多问就给了钱。 “你心真大。”方驰说。 “宽广着呢,”孙问渠看着电视,“欢迎你到草原来。” “那些碎玻璃我去扫了吧。”方驰把屏风拿回了书房。 “明天家政来弄,我看你平时扫地那样子也不像是能不拉手的。”孙问渠笑笑。 “那我……”方驰犹豫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巧克力,“继续写作业了。” “有没有不懂的啊。”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有,”方驰说,“一会儿写完了一块儿问你吧。” “我是给你讲题,不是帮你做啊。”孙问渠又补充说明。 “知道了。”方驰拿了手机进了书房。 这些卷子和各种题,要搁平时,方驰一晚上写不完,但今天却奇迹般地基本写完了。 说实话他挺喜欢孙问渠这张看上去跟孙问渠这人完全不搭的桌子,莫名其妙地就让人能静下心来。 看看时间,还没到平时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他把不会做的卷子和练习一把捧了走出了书房。 孙问渠坐在沙发上,但没在看电视了,调了静音在玩赛车游戏,看到他出来也就瞟他一眼就又盯着电视了:“完事儿了啊?” “嗯。”方驰看着屏幕,他挺久没玩各种游戏了,回家为了防止自己玩游戏,电脑都尽量不开,这会儿看着孙问渠玩,他心里有点儿痒痒。 “那帮我把声音给开开。”孙问渠说。 方驰把声音给打开了,屋里顿时响起了音乐声,夹杂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听着很刺激。 “我跑完这圈给你讲。”孙问渠抓着手柄说。 “哦。”方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孙问渠看着懒洋洋干什么都没劲的一个人,玩游戏还挺厉害,玩的时候也没团着了,手很灵活地操作着。 方驰看了一会儿,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孙问渠的手挺瘦的,皮肤白,手指长…… 正看着,孙问渠的右手突然松开了手柄,比了个v,方驰愣了愣。 “好看吧。”孙问渠说。 方驰这一瞬间特别想把自己埋到沙发里,他一把抓过旁边的卷子习题集往孙问渠身上一堆:“给我……讲讲吧。” “进屋讲,在这儿怎么讲。”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方驰又一把他扔在他身上的卷子抓过来快步走进了书房。 孙问渠慢悠悠晃进书房,往书桌旁边一靠:“哪儿不会?” “物理,能讲吗?”方驰打了开物理的习题集。 “嗯,我看看,”孙问渠趴到桌上,先看了看他已经做出来的题,“你物理比化学强多了啊。” “凑合吧,能蒙对的多一些。”方驰抓抓脑袋。 “来,爸爸先给你讲这题。”孙问渠拿过笔,又顺手从抽屉里拿了张白纸出来,一边往纸上写一边开始给他讲题。 方驰很少跟老师问题,一是懒得问,二是讲了有时候也听不明白。 其实对于孙问渠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能不能把题给他讲清了他并不抱多大希望,只是这么面对面地讲,他不得不集中精力看着笔尖。 “我讲你听,你没听懂就叫停,”孙问渠说,“我要讲完了你还没懂,我就抽你。” “……哦。”方驰点点头。 孙问渠半趴在桌上的姿势很懒散,但说话时的神情却跟平时不同了,挺严肃的,方驰没见过他这样。 接下去讲题的时候更是暂时刷新了孙问渠在方驰脑子里一直以来的印象,没有调侃,也没有抽风,而是条理清楚地边写边讲。 漂亮的字,跟平时不一样的平稳语调和声音,让方驰听着听着就有会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的恍惚。 “听懂了没?”孙问渠讲完放下笔,偏过头看着他。 “听懂了。”方驰点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5章 孙问渠差不多能猜到老爸跟他谈话的过程。 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大人高高在上地鄙视着不肖子,不成器,花架子,家里花了那么多心血养出了一个废物,体会不到当爹的苦心,还成天想着男人混在一起…… 很多。 孙问渠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爸的指责里虽然有他不服却无法辩解或者是辩解也被认为是忤逆的部分,但也有他认同的内容。 只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一是觉得没有意义,二是如果承认,只会让老爸更认为自己应该服从。 喜欢男人这事肯定也会提,不过按以往的经验,一般是会把这事儿放在之后的谈话里,做为不成器让家人操心的辅助工具,孙问渠怎么也没想到老爸会在这种以最后通碟形式为基础的谈话中,用这样一句话来开场。 而且说的还让人有点儿听不明白。 小男朋友? 还满山转? “什么意思?”孙问渠拧着眉看着老爸。 “装傻这本事倒是一直没回功。”老爸继续冷笑。 孙问渠没说话,这段时间他唯一一趟跟山有关的行程就是乌鸦岭,如果老爸说的是这个满山转,那这个小男朋友,指的就是……方驰? 操! 这不是小男朋友,是送上门儿的小奴隶和儿子! 但就算是小男朋友,老爸怎么知道的? “我那是跟朋友一块儿出去的,二十多个人呢,亮子博文罗鹏都……”孙问渠说了一半停下了,笑了笑,“这是李博文告诉你的吧?” “你甭管谁告诉我的,”老爸稳稳地坐着,“你如果还想靠着家里,就得把这些破事给我处理清了,收收心!成天吃喝玩乐不成器!从小到大我是怎……” “李博文说我带着小男朋友满山跑?”孙问渠打断了老爸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说话的时候!”老爸眼睛一瞪,手往旁边的桌上拍了一巴掌,“轮得到你开口吗!你这种恶心的爱好家里忍着不说你还有脸问来问去了!” 孙问渠没再说话。 “我告诉你,”老爸指着他,“没有我,就你这个德性,一天都活不下去!这次如果你不给我老老实实的,你就要饭去!也别再指望你妈和你那些朋友!我全都打好招呼了!” 孙问渠沉默地看着老爸,孙遥和老妈都说过,回去跟爸爸好好谈谈。 好好。 谈谈。 看现在这场面,老爸跟她们的想法并没有统一,老爸没有打算跟他好好谈,像他想像的那样平静地铺开了谈。 好好谈谈,这大概只是对他的单方面要求。 “你听懂了没有!”老爸看着他,声音严厉地问。 “我能……”孙问渠开了口,强忍着莫名其妙的“小男朋友”和老爸完全没有余地的指责给他带来的郁闷,“如果我认真去做点儿什么,不是陶的话,可以吗?” “不可以!家里路都给你铺好了!”老爸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你自己,你还能做什么?不学无术,不务正业,除了跟男人鬼混你还会什么?你能做什么!” 孙问渠感觉自己挺平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手却抖得厉害。 他转身打开了门:“那我去要饭吧。” “你说什么!”老爸一声怒吼。 老妈和孙遥都站在客厅里,抬头往二楼走廊上看着,老爸这声吼她们听得很清楚。 “问渠!”孙遥立刻皱了眉,压着声音,“你怎么回事!” “我去要饭,”孙问渠声音不高,但家里的人都能听得见,“如果有一天我想做陶,那是我想,我愿意,不是被谁逼着。” “天真。”老爸的声音冷了下去。 “嗯,”孙问渠往楼下走,“这是我唯一的的优点了,自己给自己的。” 方驰今天很舒服,训练完洗了澡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轻的,感觉走路都弹着。 弹弹弹。 方驰蹦了两步过去拿起自己的包。 弹走鱼尾纹。 “响叔叔我走了!”他冲正跟一个学员说话的陈响喊了一声。 “这小子,”陈响笑了起来,“一会儿我带你去吃点儿好的?” “不了,”方驰笑笑,“我晚上要复习。” “哎哟。”陈响说。 其实方驰成绩不算差,一直中不溜,高三以后被老李逼着又往前蹦了不少,只是他们学校虽说是个百年老校,但总体不是什么牛逼学校,这排名要想考个好点儿的学校没戏。 方驰之前就想着要不再拼一拼,就是一直没真下狠心,这两天孙问渠给他讲了讲题,估计是以前也懒得问老师,现在孙问渠一给他讲他就紧张,不得不认真听着,老觉得一下清楚了不少,这才真下了决心拼完这半年。 脑子里正琢磨着晚上要不要煮面条,刚一出俱乐部的门没走两步,方驰就感觉脸上被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砸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转圈也没看到是什么,摸摸脸也没什么感觉,刚要走,又被砸了一下。 这回他看清了,是从右边飞过来的一个小东西,掉地上之后看出来是一小团纸。 “操!”他猛地转过头往右边看过去。 右边人行道的灯柱下靠着一个人,正嘴角带着一丝笑地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啊?”方驰很吃惊,下午降温了,孙问渠还是只穿着上午那件休闲外套,里面一件衬衣,就那么站在风里。 “走,”孙问渠搓搓手,“请你吃东西。” “吃什么?”方驰看着他,“你刚用什么砸的我。” “这个,”孙问渠一抬手,手指一弹,又一个小纸团砸在了方驰的鼻尖上,“糖纸。” 方驰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挺有准头啊。” “嗯,基本指哪儿打哪儿,”孙问渠笑笑,“除了琴棋书画陶之外我第六个装逼神技。” “……这档次差的有点儿远。”方驰说,想起他第一次去借钱的时候,孙问渠用纸飞机往他脸上砸的情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6章 孙问渠经常抽风,说点儿让人防备不及的话,干点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儿,但方驰怎么也没想到在英语教学范文写作这么正经严肃的过程中孙问渠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柔软湿润的触碰带着小小的旋风,很快地来,几乎没有停留,就又带着小风离开了。 但方驰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轻轻触碰带来的强大力量掀翻在地。 他猛地往后一靠,椅子跟着也往后一倒。 震惊。 迷茫。 害怕。 来不及发火。 他连人带椅子哐地一声摔倒在了地板上。 孙问渠还半趴在桌上,偏着头,手里拿着笔,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方驰在倒地的瞬间手一撑地,整个人直接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稳稳地站在了桌子边。 好身手! 接着就一拳砸在了孙问渠脸上。 好功夫! 没等孙问渠趴在桌上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就听见到方驰碰桌子踢椅子撞门一路带着响儿地跑了出去。 等他捂着眼角抬起头来的时候,只听见客厅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我靠。”他皱着眉小声说了一句,撑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趴回了桌上,闭上了眼睛。 方驰感觉自己几乎都没用腿帮着蹬一下就那么从院墙上飞了出去,这是他这么多年跑步回家速度最快的一次,还是在训练了一天之后。 一路冷风从领口哗哗地往衣服里灌,全身冻了个冰凉,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就只有呼呼的风声,一直跑到楼下了他才放慢了脚步。 边喘着粗气往楼上走,边感觉脑子里还是嗡嗡响着,所有的思路都消失了,全被折现变成了孙问渠那个全无预兆的触碰。 开门进了屋他还觉得有点儿晕,往沙发一趴。 胳膊旁边传来嗷地一声,接着就被狠狠挠了一爪子。 “哎,”方驰赶紧看了一眼,黄总被挤在了他胳膊和沙发靠背中间,吓了他一跳,“我不是故意的!” 黄总没理他,转身噌噌地就窜到了冰箱上坐下了。 “不好意思啊……哎……”方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以缓解自己满身满脑的眩晕。 他现在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具体是什么感受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乱。 乱糟糟的像是摔进了草堆里,昏昏沉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在孙问渠家摔那一下也没摔到脑袋啊…… 一想到孙问渠他立马又跟身上被无数根烧热的针戳了似的,全身一阵阵地又烫又扎,还有种心悸带来的发麻。 没错,除去混乱和发晕,最清晰的感受就是心悸。 心跳得很快,害怕。 紧张。 不安。 这一夜是怎么睡着的方驰不记得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趴在沙发上,动都没有动过。 他坐在沙发上,头有些沉,不得不用手捧着。 捧了能有十分钟,他才慢慢清醒过来,洗漱完了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学校。 但是…… 没有书包,没有书,没有作业,什么都没有。 全在孙问渠家里扔着。 昨天唯一从孙问渠家带出来的只有手机,还是因为之前顺手搁兜里了。 方驰坐回沙发上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的事又跟潮水一样涌了过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手机对着孙问渠的名字发了很久的呆,最后他站起来,给黄总弄好猫粮之后出了门。 就这么着吧,书包什么的再说了,今天先凑合借别人的用用得了。 方驰甩着两只手出了门。 到了学校附近想吃早点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光书包没了,书包里的钱包也没了,他现在身无分文空。 “操。”方驰小声骂了一句,只能顶着风站学校的路口等着。 站了没两分钟,许舟开着小电瓶过来了,他刚要喊,突然看到后面还坐着肖一鸣,顿时又犹豫了。 “方驰!”许舟看到了他,喊了一声把车开过来停在了他面前,“在这儿干嘛呢?” “……有钱吗?”方驰说,“借我点儿。” “要多少?”许舟马上扯过书包翻钱。 “两百。”方驰说,其实吃个早点有十块就能吃出幸福感了,但考虑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去孙问渠那里拿书包…… “你杀了我吧,”许舟停下了动作看着他,“要不咱去三小门口蹲着,小学生现在都有钱。” “那……”方驰琢磨着要不就拿十块吃早点。 “我有。”肖一鸣在后座上说了一句,下了车。 “拿……”方驰顺嘴说了一个字又迅速打住了,拿来,他以前一般都这么说,但这次他顿了顿说的是,“借我。” 肖一鸣没说话,从兜里掏了二百给他。 “我先去停车了啊。”许舟开着车先往学校去了。 方驰和许舟站在路边,有点儿尴尬。 “你吃了没。”方驰问。 “没有,”肖一鸣说,“想去吃馄饨的。” “那去吃吧,”方驰准备过街,馄饨店就在斜对面,大肉馄饨,挺好吃的,“我请客。” “嗯。”肖一鸣点点头。 正准备过街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俩面前,正好挡住了过街的路。 方驰皱皱眉准备绕开,车门打开了,有人从车里下来。 “还真是这样就来学校了啊。”这人说了一句。 方驰一愣,转过头,看到了孙问渠,眼角带着明显的淤青,估计是昨天自己那一拳给打的。 劲儿这么大? 还打眼睛边儿上了? “给。”孙问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他的书包从车里拎出来扔了过来。 方驰接住书包,肖一鸣就站在旁边,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肖一鸣没在边儿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章 马亮站到窗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你是不是干什,什么见不得……是不是强,强行……” “我强谁啊?”孙问渠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方驰啊?” 马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应该没,没干,你打,不过他。” “打得过我也不能太出格啊,”孙问渠拿着杯子,“我是那样的人么,对个高中生耍流氓啊?” “毕业就能,能耍了,”马亮点点头,把烟掐了,“那你干,干什么了?”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地说了一句:“亲了一下。” “什么?”马亮猛地转过头,直接呛了一口,咳了半天都没停下。 孙问渠走出卧室,往沙发上一倒,腿架到了茶几上:“至于么你。” “你一个大叔,”马亮跟了出来指了指他,“怎么这,这么不要脸,呢。” “滚蛋,谁大叔了。”孙问渠啧了一声。 “那就是不……要脸。”马亮说。 “我就觉得他是,不过他说不是……这事儿不提了,”孙问渠挥挥手,“你来还有什么指示吗?” “明天,”马亮说,“去我那儿一,一趟。” 孙问渠不说话。 “不是让你做,做陶,”马亮坐到他旁边,“那样用,用不着我跑,跑一趟。” “什么事?”孙问渠问。 “跟陶也有,有关,”马亮看了他一眼,“去帮帮我,大客……户,你给设,设计一下。” “你是不是给我下套呢?”孙问渠眯缝一下眼睛。 “随便想,”马亮拍拍他的腿,“我是专程过,过来,请你帮忙,之前的设计这人都,都不满,意。” “我想想。”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马亮走了之后,孙问渠懒得动,也没回床上趴着,直接就在沙发上躺着了。 老爸这回是来真的,比上回让他去挖土更真,虽然他还没有紧迫感,但也偶尔会考虑一下之后的事。 房子是不是他的名字,是孙遥的,所以真要卖掉,他一点儿辄都没有。 现在他琢磨着房子该怎么办,存款他还有不少,要不也不会拿十万去逗方驰,但要买一套又不可能全款,交个首付再付按揭? 还不如直接去租一套。 但无论怎么弄他都觉得很麻烦。 找房看房收拾东西搬家收拾东西住下。 烦死了。 “你家还有没有空房了,”孙问渠第二天下午坐在马亮的办公室里问,“租给我。” “没有。”马亮说。 马亮两口子挺能吃苦的,也会过日子,他们这个工作室现在做得不错,但一直开辆破面包,也没买房,当初为省钱在工作室楼上弄了一间房住着,到现在也还住那儿。 “要不要亮子帮你问问?”马亮媳妇儿胡媛媛拿了壶咖啡进来放在桌上。 “不用,谢谢嫂子,”孙问渠倒了杯咖啡,“我自己去问就行。” “你自己问啊?”胡媛媛说,“那要被卖了我跟亮子上哪儿刨你去?要不你先给我们留个暗号,长这么大挺不容易的。” 马亮坐桌子后边笑了半天,孙问渠笑着啧了一声:“嫂子,我们这儿谈正事儿呢。” “谈吧谈吧,我就说今儿太阳怎么没打东边儿蹦出来呢。”胡媛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马亮找他帮的这个忙说难不难,就是有个手笔挺大的客户要做一套壶,用料什么的都有要求,但对他们之前的几个设计都不满意,马亮就想让孙问渠给设计一套,但要说不难吧,也挺难,壶这东西审美不统一。 “他有什么要求?”孙问渠看着电脑里之前的设计。 “有底蕴,有文,文化,厚重,还得有现代,感,简约时,时尚。”马亮说。 “什么鬼要求,”孙问渠皱皱眉,想了半天,“先给我说说这个冤大头什么样的人,你去过他家吧,什么装修风格。” “村,村里出来的土,豪,留过洋,”马亮很简明地说,“水晶大吊,吊灯配红木,黑天儿戴,戴,墨镜。”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懂了。” 做为一个即将被赶出栖身之所,没有经济来源,从来没上过班,刨去一堆装逼技能之外没学历没任何谋生手段,每天游手好闲混了快三十年的一个无业游民,大概除了孙问渠,换了谁也不可能再悠哉游哉了。 孙问渠感觉自己也不是不着急,而是不知道往哪儿急,怎么急。 反正现在他还住着大房子,有吃有喝挺滋润,虽然刚被人打了个乌眼青,但也并不影响他依旧慢吞吞懒洋洋地过着。 在健身房碰上小叽的时候还约了他第二天过来做头发。 “试试染一下?”小叽头上的冲天炮变成了紫色,还是很执着地想让他染。 “不。”孙问渠依旧回答简短。 “可惜了这么好一张脸,”小叽叹了口气,“被打了还这么帅呢。” “闭嘴赶紧弄,”孙问渠说,“我睡会儿。” “要不烫个卷儿?你头发也够长度了。”小叽又说。 “找抽呢吧?”孙问渠闭上眼睛。 “哎,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这么简单的造型,我都没有发挥余地了,”小叽小声嘀咕着,“你这去普通理发店一样能弄,还便宜呢。” “我不想动,”孙问渠说,“你再不闭嘴我打人了啊。” “我又没跟你说,”小叽转头冲旁边的小助理说了一句,“是吧amy?” “是——啊。”amy照旧是有气无力。 孙问渠肯定是睡不着的,不过好歹小叽闭嘴了他能闭目养神一会儿。 小叽虽然啰嗦,业务水平还是很高的,动作也很麻利,在保证精耕细作的基础上以最快速度把孙问渠的头发打理好了。 “好了,”小叽拍拍孙问渠,“睁眼看看世界。” “挺好,辛苦了。”孙问渠睁开眼睛看了看镜子。 “孙哥我觉得你挺没精神的,”小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给你介绍个特别靠谱手艺也特别好的按摩店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8章 孙问渠的手机在响,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拿起手机看一眼。 马亮在门外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虽然这是他的办公室但现在归孙问渠,孙问渠已经在这儿待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饭都还没吃。 孙问渠是个绝对大多数时间包括睡觉时间都吊儿郎当的人,但尽管他对这些从小就如影随行的技能又痛又烦,在真正开始做起来的时候,却又会给人一种他爱这些东西爱得都沉到河底浮不起来了的感觉。 马亮觉得用沉迷沉醉都不合适,也没法形容。 一直到快十点,孙问渠才放下了笔,走出了办公室。 “吃点东西吧,”胡媛媛马上站了起来,“我给你热点儿。” “我想吃面,嫂子给我煮碗面吧,”孙问渠看了看手机,这手机新换的,用着还有点儿不顺手,划拉了半天才打开了,几个未接里有俩是方驰的,“就我给你们拿的那种香肠,搁点儿。” “行。”胡媛媛进了厨房。 “没,没耽误事儿吧?”马亮问,“电话响半,半天。” “我有什么事儿可耽误的,”孙问渠扔下电话坐到马亮旁边,“一会儿我开车回去吧,困死了想睡觉。” “我送你。”马亮说。 “不用,”孙问渠打了个呵欠,“明天我出门转转,车我拿着。” “嗯,”马亮拍拍他的肩,“我都让你用电,电脑画多好,非得手画。” “不会用,”孙问渠闭上眼睛,马亮刚要说话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别说学啊,我不想学。” 马亮笑了半天。 如果不算给方驰讲题,孙问渠很多年没这么正经做点儿什么了,吃东西之前还好,只觉得有点儿困,吃完胡媛媛煮的那碗面,他身体里的疲惫像是被激醒了似的一下爆发了。 也许是香肠面太好吃了,如果是方驰同学煮的会更好吃……不,其实胡媛媛的手艺比方驰的强太多。 孙问渠又打了个呵欠,前面的路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打开了车里的音乐,开得很大声。 一阵砸得人心跳都带上哆嗦了鼓让他顿时清醒了。 “heyyou!!”他粗着嗓子跟着吼了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 heyyou!!in…… heyyou!riseup! 孙问渠听着感觉很爽,一直跟着哼哼。 车拐了个弯,前面是方驰他们学校,他啧了一声,想起了那天方驰看到他时的表情,还有方驰旁边站着的那个对自己的关注度超出了陌生人应有程度的小男生。 不是。 我不是。 孙问渠啧啧两声。 不是就不是吧。 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路上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孙问渠扫了几眼,想着要是看到方驰就带他一段。 不过一直开到前面人慢慢少了,也没有看到扣着大耳机在路上跑着的人。 这段路有点儿烂,修了俩月了也没修好,车开上去蹦起来的节奏跟音乐鼓点一样一样的。 孙问渠一边吼着歌一边蹦着开车,看到前面大概因为修路刨烂了水管而漏出来的大片水时,已经没有机会躲开了。 “breakyou……”孙问渠也懒得躲了,吼着就开了过去。 冲进水里看到水花四溅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有人。 操。 刹车降低车速已经来不及。 他看着后视镜在心里默默给这个倒霉的路人说对不起的时候,路人突然扬了一下手。 接着他就听到自己车后传来很大的一声响,似乎还伴随着碎裂的动静。 你大爷! 孙问渠冲出积水之后停下了车,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先看了一眼车后面,右边的灯壳子被什么东西砸裂了,他有点儿火大,转身瞪着那人吼了一声:“喂!你……方驰?” 居然是扣着大耳机但是没有奔跑的方小驰同学。 “啊。”方驰看到是他估计也很惊讶,愣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把脑袋上的耳机拽下来挂在了脖子上。 “你砸我车?”孙问渠瞪着他,“heyyou!riseup!翻身农奴把歌唱!” “我最烦有水还不刹车的傻逼……我又不知道是你,”方驰总算回过神来了,擦了擦脸,又拍了拍衣服,“溅我一身脏水我还想打人呢。” “你拿什么砸的啊?”孙问渠看着车灯,迅速转移了话题,“劲儿够大的啊。” “这个。”方驰伸出手。 孙问渠瞄了一眼,方驰手里拿着一根绳子,那头挂着一个环,看着像是他攀岩的装备。 “你拎着这玩意儿走路?”孙问渠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防身,”方驰把绳子收回包里,走到了车旁边看了看车灯,“我……帮你修。” “怎么修?”孙问渠看着他。 “店里修啊,”方驰犹豫了一下,“或者你告诉我多少钱,我给你。” “算了,”孙问渠踢了踢车轮,“没多少钱,我拿朋友那儿修就行,我这算自找的了。” “……哦,朋友那儿不收钱吗?”方驰问。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 方驰没再说话,也没动,就那么站着。 孙问渠本来还想问问他打电话给自己有什么事,一扭头看到他脸上表情里全是不自在和尴尬,想说的话一时都没说出来。 “那我……”方驰说。 “那你……”孙问渠跟他同时开口,停下来等他说话的时候他又不出声了,孙问渠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带尴尬了,“你给我打电话了?” “哦,是,”方驰点点头,“想跟你说方影还了三万,我可以先把这三万给你。” “不急,”孙问渠挥挥手,“你又跑不掉。” “……哦。”方驰应了一声,又没话了。 孙问渠跟他面对面瞪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转身拉开了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9章 “你儿子?”马亮犹豫了一下,拿过孙问渠的手机,“方,方,方……操,你都臭不要脸地亲,亲了,花骨嘟还能理,理你?” “必须理我。”孙问渠笑笑。 “怎,怎么说?”马亮没拨号,看着他,“你是不是看,看上那小子,了。” “没什么看没看上的,年纪太小了,”孙问渠靠在椅背上啧啧两声,“我觉得他是,就嘴欠逗几句,他说他不是,那就不逗了呗。” “到底是,不是?”马亮问。 “他说不是就不是。”孙问渠笑笑。 “那肯,肯定是,”马亮也笑了,“说不定是对你有,有意思。” “不好说,”孙问渠想了想,“这小子是那种特别容易有负罪感的人……也不准确,就是……你懂我意思么?” “没懂。”马亮说。 “就在他还清我那十万块之前,”孙问渠说,“我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份,他都会忍着,因为他欠了我钱。” “哦,”马亮划拉了一下手机,“那叫他过,过来?” “算了,”孙问渠按住了马亮的手,“期末了吧,快考试了,就别折腾他了,叫个代驾吧。” “嗯,”马亮打电话叫了个挺熟的代驾过来,“你房子找,找好没。” “没找呢,”孙问渠伸了个懒腰,“不着急。” “也是,”马亮点点头,“得睡桥洞了才着,着急。” 孙问渠闭着眼乐了好半天。 急吗? 真不急。 孙问渠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事儿可急的。 可要说不急……这段时间以来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却让他本来就差的睡眠质量跌到了历史最低点。 是着急?还是郁闷? 哪怕是揍了李博文一顿,这种感觉也还是没有缓解。 怎么了这是。 一个失败的,矫情的作品。 那天在回家路上被孙问渠溅了一身水之后,方驰就没再跟孙问渠联系过。 没过多久,方影主动拿了两万过来,算起来还上了一半了,说是剩下的放假前都能还上,正好能压着三个月的期限,不过孙问渠不缺钱,也不太在意那十万块钱,他也就没再汇报。 他和孙问渠看似挺熟的关系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暂时断了,孙问渠不再联系他,他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再去联系孙问渠。 这也是他希望的,他不愿意再面对孙问渠。 只是,那天孙问渠进屋时有点儿落寞的背影一直在方驰脑子里挥之不去,时不时就能想起来。 煮面的时候。 题做不出来的时候。 看着墙上两张画的时候。 黄总对着食盆子练铁砂掌的时候。 耳机里听到那首牧羊女的时候。 很多很多时候。 方驰有时候会觉得这事儿真挺神奇的,跟这人待一块儿也就个把月时间,却能想起来这么多,可是相互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的关系,却仅仅靠那张所谓的服务合同维系着。 一旦那东西被宣布作废,一切就全都静止消失了。 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今年寒假放得晚,学校就差把年三十儿拿来补课了。 一放假方驰就去找了方影,方影挺不情愿地又拿了四万,说是问父母要了一部分,尽了全力了,还差一万实在拿不出,还得留钱过年。 “过完年我就还清,”方影说压着声音,“这三个月我尽找钱了,实在是找不出来了,你不知道我问我妈要钱的时候她都想拿刀砍我了……这都是把我奶奶给我妈的镯子卖了才凑出来的……” “年后还清。”方驰听到镯子的时候顿了顿,但还是拿过了钱,就算是真卖了镯子,他不要这钱,方影也不会再去把镯子弄回来,钱也一样留不下。 还差的那一万方驰没跟她多纠缠,从自己的存款里拿了钱补上了,一是他着急想回家看爷爷奶奶,二是他必须按时把钱拿给孙问渠。 从银行把钱都取出来之后,方驰用一个纸袋把钱都装上,打车去了孙问渠家。 说起来挺长时间都没见着孙问渠了,一想到孙问渠懒洋洋半死不活的蛇蛋样子,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 可更莫名其妙的是虽说有点儿紧张,走在通往孙问渠家的小路上时,他却又加快了脚步。 他不太敢去细想这是为什么。 不过走到孙问渠家院子外面时,他还真就没功夫细想这些了。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车,他没见过这车,孙问渠的车就那辆甲壳虫,他还没弄清那车到底是孙问渠的还是马亮的。 正犹豫着是不是孙问渠有客人他要不要按门铃时,里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脖子上还挂着个工作牌。 方驰愣了,这是……中介?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这男人转头冲后面说,“不到十年的房子,这个价格很难得了。” “都没有什么装修,”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个老太太,“我还得花那么多钱装修呢。” “就算装修了,不合你意也得重新修,还更麻烦呢,”男人说,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方驰,“您有事儿吗?” “我找人,”方驰感觉有些回不过神来,“我找孙问渠。” “孙问渠?”男人有些茫然地想了想,“不认识啊,这房子的主人不叫孙问渠。” “……那这房子是要卖?”方驰问。 “是的。”男人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他,估计是在判断他有没有买房的能力,然后没再理会他,转身继续跟那女人说着话。 方驰走到了一边的小花园里,他有点儿震惊,孙问渠的房子不是孙问渠的名字这倒没什么,但这房子就这么突然卖了? 方驰拿出手机,拨了孙问渠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暂停服务……”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方驰整个人都愣住了,拿着手机连听了三遍才挂掉了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0章 “我就估计着你该到家了,”爷爷站在院门口笑着,“慢点儿,上回就把箱子拖坏一个轮子。” “我饿死了,”方驰进了院子,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把猫包放到院里的桌上,“有吃的没。” “有有有,”奶奶从屋里走出来,“饿死鬼投胎呢,我去给你拿。” 平时有假期方驰也会抽空回来,但那都没有过年的时候回来让他激动,一进村就闻到的炮仗味儿伴随着过年喜悦的感觉特别让人愉快。 院子里外都是红色的炮仗屑,他踢了几脚扬起一阵碎屑,被奶奶骂了两句之后很开心地把箱子拎进了屋里。 老爸老妈正在屋里弄着年货,墙边还有好几大盘的炮仗码着,看到他进来,老妈笑了笑:“回来啦,老远就听着小子一路叫了。” “它去车站接我了。”方驰笑着说。 “先把东西拿屋去,这儿乱着呢,还没弄利索,”老爸拍拍他的肩,“你屋你奶奶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 “嗯,”方驰拿着箱子往楼上走,又扭过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声,“桌上那个包别打开啊!里面有只猫!” “怎么还带只猫回来啊?”老妈皱了皱眉,“家里还不够乱呢?” “之前捡的,我回来没人管了就带回来了,”方驰说,“它不乱跑的,我带了牵引绳。” “还捡只猫……”老妈在楼下还说着什么。 方驰没听清,他已经跑上了楼,把箱子扔到了自己屋里。 想要转身出来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转头看着窗台上的一排小花盆,以前都没有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没时间伺候花花草草。 突然这么有精力了? 方驰笑了笑,走出了房间。 爷爷奶奶都住在一楼,二楼三间屋子,除去他住的这间,另外两间一间堆了杂物,另一间是老爸老妈以前住的,后来另外盖了房就空出来了,一直也没收拾,都落了灰。 方驰走这间屋子的时候觉得有哪儿不一样了,都走到楼梯口了他又退回来看了看,这回看出了不同。 门上的挂锁拆掉了,换成了个带把手的门锁,还是土豪金,跟旧木板门形成鲜明对比。 爷爷奶奶这是怎么了? 还是老爸老妈弄的? 他伸手拧了一下门把,门没有锁,一拧就开了。 往里一看,他就惊呆了。 屋里已经收拾得窗明几净,窗台上同样放着种了花草的小花盆,本来空荡荡的窗户上挂上了灰色带暗纹的窗帘。 原来什么也没有只有灰尘的房间里多了不少东西,一张床,一套书桌,一张看上去就想睡觉的椅子,桌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屋子角落里还有个挺大个儿的一个跟保险柜似的东西。 方驰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回不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看见了旁边的一个小台子和台子上粘着的泥时,他才有了一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那是一个,做陶的转台。 孙问渠? 带着这个不可思议的疑问,方驰冲到了院子里,对着爷爷喊了一声:“楼上那屋子怎么了?谁住那儿了?” “啊?”爷爷正弯个腰隔着纱网逗黄总,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回过头愣了愣才笑了起来,“孙水渠啊,你不知道他租了咱家的那间屋子?” “什么?”方驰声音都跑调了,还带着破音。 “他说他跟你说了啊,”爷爷被他这声音弄得有些迷糊,“他住了都一个月了,你不知道啊?” “我……”方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知道。” “好像是说要找什么灵感,不知道做什么呢,一来就做了好多花盆,还种了花,”爷爷笑着说,“还把家里的电线全换了,说怕带不动他那个什么机器……” “他人呢?”方驰终于想起问了一句。 “不知道,山边转悠呢吧,”爷爷说,“天天这个时间他都……” 没等爷爷说完,方驰已经转身跑出了院子。 “还吃不吃东西了啊小王八蛋!”奶奶在后面喊了一句。 方驰顺着通往村后山边的路跑着,小子带着风跟他后头也跑得很起劲。 孙问渠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孙问渠的房子突然要卖。 孙问渠突然不见了。 孙问渠突然住在了爷爷家! 这是怎么回事! 疯了吗个神经病啊! 这都不是吃药能治的了得跳大神儿! 山边没有人,不过这边山势很缓,进山的小路也很好走,徒步大妈团都从这边走,孙问渠那种四体不勤的也就能顺着这路走走了。 方驰顺着路往山里跑了进去。 这路一进山没多远就有溪,现在这个季节水少了,但山泉水没结冰,也挺漂亮的,方驰感觉孙问渠会喜欢那儿,所以顺着路直接就跑到了溪边。 果然,有个裹挺厚实的人蹲在已经没什么水了的溪边。 “孙问渠!”方驰站定了吼了一声。 小子在旁边跟着也叫了两声。 这动静大概是吓着了那人,他先是往前一扑,手按进了水里,然后才蹦了起来,皱着眉一边甩手一边跺脚的:“叫你爸爸干嘛。” 是孙问渠。 瘦了,脸上有些疲惫。 但嘴角挑着的笑容和欠抽的话还是原汁原味没受影响。 “你……”方驰瞪着他,堵着的一大堆话争先恐后地都想从嗓子眼儿冲出来谁也不让谁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好久不见,”孙问渠走到他跟前儿张开了胳膊,“久别重逢拥抱一下?” 方驰说不上来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孙问渠的笑容有些惚恍,顿了两秒钟之后,他过去抱住了孙问渠。 孙问渠收了收胳膊抱紧他,在他背上又拍了两下,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不是找我来着?” 这声音像是往方驰脖子上戳了根电线,半边身体都麻了,也让他突然清醒过来,猛地退了一步推开了孙问渠:“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你真的有神经病!去治一下吧我求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1章 爷爷奶奶弄了一大桌菜,老爸说吃不完,想先留出一些来明天热热吃,奶奶不干:“吃不完就吃不完,吃不完的明天吃不也一样吗!” “那就是剩菜了啊,先留出来就……”老爸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剩就剩了,我孙子回来过年了有多少吃多少,就你啰嗦,”奶奶说,“过两天剩的还要多呢,过年不剩点儿菜叫过年吗。” “剩,剩,”方驰笑了,边吃边说,“就剩。” “剩就剩吧,”老妈笑着说,“哪年不是这样啊,再说爸妈也不是给你做的,给大孙子做的。” “就是。”奶奶说。 方驰挺长时间没见着老爸老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尴尬,话也不多,如果只是跟爷爷奶奶吃饭,他一顿饭都能边吃边说,现在老爸老妈在,他基本就是听了。 “店里生意还好吧?”爷爷问。 “凑合,”老妈说,“上回小姑给介绍的那单赚了点儿钱,还说这次回来得好好谢谢她。” “你们也别太累了,老想着赚钱,钱也赚不完。”奶奶说。 “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方驰上大学,以后结婚买房什么的都要用钱呢,”老妈说,“这些都要攒出来。” “学费我有。”方驰啃着鸡腿说。 “大学学费多高啊,”奶奶啧了两声,“我估计你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不如去店里帮忙,还省心,然后找个合适的姑娘把婚一结,我就等着帮你带孩子了。” “他有他的想法,随他吧。”老妈笑笑。 “我就觉得吧……”奶奶还想说什么,爷爷在一边拍了拍她,她不满地说,“怎么了!” “你不懂,大学里谈的女朋友才有共同语言。”爷爷说。 “花那么多钱找个女朋友啊?”奶奶说。 “能说到一块儿去才能把日子过好嘛。”爷爷很严肃地说。 “那我不是还得等好多年。”奶奶叹了口气。 “他不上大学也不能现在就结婚啊,”老爸给奶奶夹了一筷子菜,“看你这心操得有多远啊。” “那你上大学了就快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再带回来让奶奶看看。”奶奶拍拍方驰的胳膊。 方驰笑了笑没说话。 “这孩子!”奶奶又拍了他一下,“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鱼好吃。”方驰说。 “让你爷天天给你做!”奶奶马上说。 吃完饭老爸老妈陪爷爷奶奶又聊了一会儿就回了新屋那边休息,爷爷在屋里开了电视看新闻,奶奶坐在一边用钩针钩拖鞋。 每到冬天奶奶就会做一堆毛线拖鞋发给众人,还做了好几双小孩儿的,也不知道给谁备的。 方驰收拾了碗筷去洗。 吃饭时那样的谈话从他上初中起就经常会有,自打前两年邻居家小时候总带着他一块儿满山跑的哥哥20岁结婚过一年就生了个儿子之后,奶奶就说得更多了。 方驰差不多能理解,奶奶没什么文化,想法很简单,就盼着他能早点安顿下来,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不图什么大富大贵,安稳把小日子过好就行。 以前这些话他听也就是笑笑。 今天听着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惶惑。 收拾完厨房,他蹲在院子里点了根烟。 有点儿冻手,晚上估计会下雪,小子一条短毛土狗坐地上靠在他腿边倒是很踏实。 抽了几口烟就掐了,冷。 “走,进屋。”方驰搓了搓小子的脑袋。 看到他进来,奶奶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脚是不是又长了。” “没,”方驰过去伸脚在奶奶做好的鞋底上比了比,“脚还能总长啊。” “一会儿你上去问问水渠脚多大,我顺便给他也做一双。”奶奶说。 “嗯。”方驰应了一声上了楼。 走到二楼,想去敲孙问渠房间的门时又停下了,想了想之后方驰先回了自己屋里。 窗台上放着的小花盆之前没仔细看,这会儿凑过去看了好一会儿,如果没人告诉他是孙问渠做的,他肯定以为这都是买的,成套的那种,而且价格不会便宜,文艺青年装逼专用款。 猴儿? 方驰笑了笑,低头拉开了抽屉,在里面翻着。 这抽屉无论谁收拾屋子都不会动,里面都是他的“宝藏”,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小玩意儿,每次回家他都喜欢拿出来瞅瞅。 方驰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根大概三四厘米长的小骨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 山上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但非常漂亮完整,他捡回来找到学校的老师帮忙,清理漂白什么的弄了好几天才处理好,一直当个宝似的收藏着。 他拿着这根小骨头去隔壁敲了敲孙问渠的门。 孙问渠过来开了门:“我正要拿碗筷下去呢。” “一会儿拿吧,”方驰说,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小骨头递了过去,“给你这个。” “什么?”孙问渠接过来看了看就愣了,“骨头?” “嗯,”方驰笑笑,“我小时候弄的,送你玩,就是不知道……” “谢谢,”孙问渠马上说,又低头研究着,“打磨过吗?怎么长得这么标志。” “没,捡到的时候就这样,我觉得很漂亮就捡回来了。”方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转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 “我没真让你送我东西,就逗你呢,”孙问渠笑了,“不过这个挺有意思,我喜欢。” “那就好,”方驰吸吸鼻子,拿了桌上的碗筷,“这个我拿下去吧。” “别啊,”孙问渠拦下他,“我一会儿自己拿去洗,我租房又不是住酒店。” “哦。”方驰放下碗筷。 孙问渠在看小骨头没再说话,他站在屋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总在孙问渠的枕头上团着,嗲兮兮地喵了一声。 方驰突然就有些尴尬。 这次见面,孙问渠和他都没再提那天晚上的事,孙问渠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忘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2章 “想要吗?”孙问渠一手抄猫一手扯了扯衣服,“你想要就让你亮子叔叔给你买一套,我这套就是他给买的。” “有没有兔……”方驰迷迷瞪瞪地说到一半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又没锁门,”孙问渠往后退了两步靠着书桌,“我想敲门来着,奶奶让我直接进来,我就进了,不服找奶奶。” “我……”方驰很无奈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你楼下等我一会儿吧,我马上下来。” 孙问渠笑笑,跟端鸟笼似的端着黄总往门口走过去,走两步又停下来指了指肩:“你肩膀后面的伤,怎么弄的?” “嗯?”方驰摸了摸自己肩后面,有点儿佩服孙问渠的眼神,“摔的,脑袋后面还有个口子呢……别跟我爷爷奶奶说啊,说了我奶奶能哭三天。” “不说,”孙问渠笑了起来,“赶紧下来。” 孙问渠出去之后,方驰又坐床上愣了两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 穿好衣服下了楼,他看到孙问渠正带着小子在院子里慢慢绕圈跑着。 马亮的品味有点儿让人一言难尽,不过孙问渠穿着这么大个卡通的运动服却也不觉得难看,相反还因为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么有精神的样子,觉得看着挺顺眼的。 方驰弄了点热水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刷牙。 孙问渠带着小子还在跑,但每次经过他身后,孙问渠都会突然往他身后一挤,小子没路跑了就会顺着惯性一蹦从他背上跳过去。 小子跳了三次之后方驰转过头:“我打人了啊!” “哎你别说,”孙问渠笑着说,“小子很聪明啊,我每天去跑步带着它,还知道上前边儿给我探路呢。” “废话,”方驰吐掉嘴里的泡沫,“赶山狗呢,我爷爷训过的。” 洗漱完,方驰跟孙问渠一块儿出了院子。 跑步的话还是村后比较好跑,就算不进山也可以沿河跑,路修过,可以通到下一个村子,都是水泥路面。 “你平时怎么跑?”方驰问了一句。 “先顺河跑,”孙问渠说,“前面不是有个岔路么,再从那里进山,绕半圈出来。” “哦,”方驰想了想,“那你每天都跑不够10分钟吧。” 孙问渠乐了:“这话说的。” “前面岔路进山绕出来也就不到一公里的路,”方驰叹了口气,“这点距离还有跑的必要吗?” “那你带路呗,”孙问渠说,“我平时就这么跑,在山里待时间长一些,我还怕跑远了迷路。” “我带你跑,”方驰说,“有风景空气好路况佳。” “行,”孙问渠往怀里掏了掏,一扬手,“飞吧黄总!” 方驰看清他手里举着的是黄总的时候差点儿摔一跤:“你有病吧,带个猫出来跑步,它又不是小子!” “那扔它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孙问渠回手把黄总塞到了自己后背的帽子里,“寂寞。” 方驰看着黄总窝在帽子里只露一个脑袋的样子还挺平静的,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叹了口气。 小子在前面跑得很欢,到了平时孙问渠转弯的岔路之后就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俩。 方驰听着孙问渠的呼吸声,一般一个人能不能跑,跑几百米就能听出来了,孙问渠呼吸还挺稳,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天天健身房看光膀子老爷们儿的人。 “往前!”他对着小子一挥手。 小子马上转身就往前跑了。 “前面通哪儿?”孙问渠问。 “另一个村子,”方驰说,“从他们村旁边也能进山。” “好,”孙问渠跑了几步又问了一句,“你今天没戴耳机啊,我以为那耳机长你脖子上的呢。” “我不是怕你路上要聊天儿么,”方驰笑笑,“再说万一你又摔哪儿了,我怕听不见。” “我带着这个呢。”孙问渠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哨子,吹了一声。 “今天中气挺足的。”方驰说。 孙问渠笑了笑:“我还没问你呢,你之前都跟谁打听我了?” “就找的罗鹏要了马亮的电话,”方驰说,“他是我们会员,能查到他电话,要不我还能找谁啊。” “以为你找李博文呢。”孙问渠边跑边反手摸了黄总。 “怎么可能,”方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你早揍他了。” 孙问渠没说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愉快的样子,一挥胳膊就跑到前边儿去了。 方驰看他这样子愣了愣,追了上去:“你是不是揍他了?” “没有,哪能啊,”孙问渠啧了一声,“我这么有素质的人……” “没看出来,”方驰很迅速地说,“你这样子,肯定揍了,是吧?” 孙问渠又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往前跑。 “他也活该挨揍。”方驰说。 “少年,你怎么这么冲动呢,”孙问渠拍了拍他的肩,“就为这么件事就揍人,多不好啊。” “有些人就该揍。”方驰对李博文印象不太好,他看人凭感觉,在这人给孙问渠下套之前就觉得他笑得挺假的。 “比如我?”孙问渠突然指着自己,“哎呦我这乌眼青……” 这话不说还好,方驰立马又想起来那天的场面,顿时脸上都要烧着了,还好大清早的老北风劲儿挺足。 “你上赶着讨打。”他闷着声音说了一句。 “你做贼心虚,”孙问渠说,“哦不对,你应该是……草木皆兵。” 方驰看了他一眼,感觉对孙问渠已经无可奈何,只好把话题强行转了回去:“那他那样的要干了什么你才揍啊,你看着脾气也没那么好。” “当然是攒攒怒气值,新仇旧恨归置归置一块儿算。”孙问渠笑着说。 “还是动手了?”方驰问。 “你亮子叔叔手劈啤酒瓶了都,还是俩,”孙问渠说,“揍得可带劲了,节奏感特别强,噼里啪啦嘭!” 方驰看了他半天,孙问渠这半真半假半神经的一通说,他完全无法判断,只好说了一句:“喝风了,留神一会儿肚子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3章 方驰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但还是抓着小子的尾巴没有松手,也没有躲开。 只是偏过头瞪着孙问渠看着,没有说话。 “嗯?”孙问渠也看着他。 “……没什么。”方驰转回头,揪了揪小子尾巴上的毛。 “是不是想说我啊?”孙问渠问。 “没。”方驰闷着声音。 “我问你,”孙问渠笑了笑,也伸手过去在小子身上轻轻摸着,“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我扭脚是因为让我跑这边的路?” “嗯,的确是这样啊。”方驰说。 “所以,”孙问渠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你就没发火?” “什……”方驰转过头,因为孙问渠摸狗的时候往这边凑了凑,所以这一回头,两人的距离有点儿近,他赶紧又低下了头,“什么发火?” “你说呢。”孙问渠笑了起来。 方驰沉默着,盯着孙问渠的手。 小子的毛挺难看的,比别的土狗毛色深,但又不是正的棕黄色,偏灰,看上去土了吧唧的,但却特别能衬出孙问渠的手……很漂亮。 大概孙问渠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都跟手有关系,他的手瘦而有力,指节不太突出却也线条分明,看上去很灵活。 总之就是很漂亮。 说实话就刚那样弹一下,方驰并没有生气。 倒是觉得孙问渠手指做什么动作都很漂亮帅气。 “不是,”方驰吸吸鼻子,站了起来,“本来也没想发火。” 孙问渠勾着嘴角挑了挑眉毛。 “好点儿没?”方驰弯腰看着他的脚。 “不知道,”孙问渠动了动脚,把怀里的黄总掏出来搁回帽子里,“感觉不出来,我走两步试试。” “嗯。”方驰弯腰伸手往他腰上一搂,把他给拽了起来。 孙问渠试着走了两步:“还行,没刚那么疼了,有点儿发木。” “能走?”方驰扶着他。 “能。”孙问渠点点头。 “就这速度?”方驰看着他。 “不然呢?”孙问渠扫了他一眼,“你还指望我跑啊?” 方驰叹了口气,转身蹲下了:“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别啊,这背回去再把你摔了怎么办,”孙问渠有些不放心,“要不你把我背回之前那条水泥路,路平我估计能走快一些。”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方驰说,“我在这山里转的时候你还……” “我还没出生?”孙问渠乐了。 “上来!”方驰啧了一声。 孙问渠趴到了他背上:“哎,还好我这阵儿瘦了点儿。” 方驰背着他并没有往回走,而且继续往前走。 “还走这边?”孙问渠问。 “嗯,河边风太大了。”方驰应了一声。 “现在可没有东西把我捆你身上,全靠手了。”孙问渠胳膊扳着他肩膀,尽量让自己的重量不要全落在方驰手上。 “你别折腾了,”方驰感觉到了他在调整姿势,“我背你不费劲,累了就歇会儿呗。” “那行,”孙问渠放松了一些,想想又笑了,“你评估一下,我屁股能有20斤么?” “哦。”方驰应了一声,闷头往前走,过了老半天也没再说话。 正当孙问渠闲得无聊想再逗一句的时候,方驰的手突然在他屁股上掐了一下。 手劲儿还不小,毕竟是玩攀岩的。 “哎!”这一掐让孙问渠受惊不小,猛地往上一窜,要感觉要不是火力不够他都能发射出去了。 “没有20斤。”方驰说。 “你长能耐了啊?”孙问渠回过神来探着脑袋他脸旁边凑了凑瞪着他,“都学会趁爹不备了啊?” “常在河边走,”方驰挺平静地说,“哪能不湿鞋。” “这哪儿跟哪儿啊。”孙问渠笑了。 方驰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空气还挺好的,虽然凉,但在呼吸之间能闻到那种特有的泥土清新,如果不考虑是被人背着走有些过意不去,孙问渠觉得现在挺享受的。 方驰走这种泥和石头混合着的山路非常稳,而且就算背着一个人,他速度也没受影响。 “要歇会儿么?”走了一阵之后孙问渠问了一句。 “不用,”方驰说话都还没带喘,“还没什么感觉呢。” “嗯。”孙问渠也没说什么。 这条路挺静的,孙问渠平时跑十分钟的那条路偶尔能碰上进山的村民,这条路却一个人也没有,一路上只听到三四声鸟叫。 还有小子兴奋地跑着时发出的啃哧啃哧的声音。 孙问渠回手摸了摸帽子里的黄总,暖烘烘的,好像已经团成团睡着了。 他跟着也有点儿犯困。 趴方驰背上这么一下下轻轻颠着,简直是睡觉的最好节奏。 几分钟之后他低下头把下巴搁在了方驰肩上。 方驰马上皱着眉偏了一下头,似乎是在判断他要干什么。 “哎,”孙问渠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说,方小驰。” “嗯。”方驰应了一声。 “我吧,”孙问渠慢慢地说,“我就是挺喜欢逗你的。” “哦。”方驰还是一个字。 “就是……我就是太无聊了,”孙问渠笑了笑,“你可能理解不了,我就是特别不愿意闲呆着,特别是你这样的在我边儿上,我就想那什么一下。” “嗯,”方驰轻轻把他往上托了托,“我没在你边儿上的时候呢,你折腾亮子叔叔吗。” “那倒不会,”孙问渠想了想,“就是憋着,我身边儿好久没有能让我想手欠嘴欠的人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觉得很光荣啊。”方驰说。 “不用,”孙问渠笑着说,“别这么客气。” “你就跟我们村口小卖部养的那只狗似的,”方驰说,“闲着没事儿就爱撩哧小子,然后被咬得满村窜,下回还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4章 集上的年味儿比村里还要深厚,全是红通通的。 虽然觉得跟着爷爷奶奶逛集市很无聊,但跟着孙问渠逛了集市,不,逛了集市碗碟坛子部之后,方驰才觉得跟爷爷奶奶逛着还是很有聊的。 孙问渠根本没逛,走到卖坛子的两行摊子前就站着了,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站了一会儿觉得脚不舒服又坐到了人家停路边的拉菜的车上。 这一坐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别说方驰,就连小子都扛不住了,在腿边哼哼吱吱地表示抗议。 “我去买点儿喝的,”方驰对孙问渠说,“就在旁边。” “嗯,”孙问渠点点头,“给我来杯热巧克力。” “做梦呢吧?”方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儿是镇上,能有杯热豆浆都算紧跟时代脚步了。” “那就热豆浆,”孙问渠看了他一眼,“热牛奶也行,有煎饼果子的话最好也来一套……” 方驰没理他,带着小子转身走开了。 集上吃的东西很多,各种各样,特别年前的集市,小时候这些对于方驰来说简直就是天堂,现在有时候做梦都还能梦见。 不过吃的话……他吃还行,总觉得这些东西的卫生状况像孙问渠那样的胃吃了会闹肚子。 他进了一家面包店,买了一盒牛奶和一瓶水,又要了几个刚烤出来的面包,给了小子两个面包,还有俩给孙问渠。 “你们镇上做面包的手艺还挺不错啊,”孙问渠一口牛奶一口面包地边吃边说,“我就喜欢这种没馅儿的面包。” “我随便买的,这个最便宜,一块五四个。”方驰很诚实地说。 “还俩呢?”孙问渠看着他。 “小子吃了。”方驰指了指旁边还摇着尾巴讨食的小子。 “它都没到我大腿高它跟我吃一样多?”孙问渠啧了一声。 “因为它等你等得太辛苦了,”方驰看了看旁边堆着的各种碗和坛子,“我就想问问你,这些东西你还要看多久?” “差不多了,”孙问渠舔了舔手指,“有纸吗?” “没有,”方驰看着他,“我一般都蹭裤子上……” 话还没说完,孙问渠已经伸手捏住他裤子搓了搓:“你看着这些东西没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方驰低头拍了拍裤子,“我小时候家里都用的是这种土土碗什么的,后来才换了好的。” “我不是说单个儿的,”孙问渠说,“我是说这些堆在一起的,一个整体,有没有什么想法?” “好多啊,”方驰说,“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完。” “走吧,”孙问渠站了起来,“去找找爷爷奶奶。” “你是想说看着它们有什么感觉吗?”方驰跟在他后头问。 “嗯,”孙问渠不急不慢地说,“你看着它们长大的,你小时候用它们吃饭喝水,蹲坛子边儿上等你奶奶给你弄碗酱菜。” “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方驰说,“相比之下更喜欢后来换的那些漂亮碗碟,但这些东西看着会想起小时候,想起以前的事,有点儿……怎么说呢……” “乡愁。”孙问渠回过头冲他笑笑。 “……对,是乡愁吧,”方驰点点头,“你看半天就为这个?” “我不是为乡愁,我是想看看乡愁什么样。”孙问渠在他肩上拍了拍。 说实话方驰没太听懂孙问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不打算弄懂。 爷爷奶奶来集市最喜欢的两个地方,一是生肉行,二是工具行。 他俩先上生肉行看了看,没看见爷爷奶奶,方驰正想再转两圈,走在旁边的孙问渠突然从他手上把小子的绳子一拿,拉着小子扭头就走。 方驰莫名其妙地赶紧跟上去,听到孙问渠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哎哟吓死了,那边要杀羊了得快点儿走,一会儿把我们小子吓得该不会赶山了……” 方驰有些想笑,又有点儿想过去摸摸孙问渠脑袋的冲动。 往工具行边遛达边看的时候,方驰看到了那边一溜卖对联窗花的,突然就想起了院子门外的那副对联。 “你是不是写对联了?”他问孙问渠。 “嗯?哦,写了,”孙问渠说,“写了好多呢。” “写了好多?”方驰愣了愣,“不就是院子外面那副么?” “是啊,你家就那个,”孙问渠想想就笑了,“还帮你们村别家的也写了啊,估计能有十来个吧。” “不是吧……”方驰很震惊,“都找你写啊?” “你爷爷到处显摆,说我家今年的春联是定制的!独一份儿!书法家写的!还是会拉二胡的青年书法家,”孙问渠边乐边说,“结果就来了一堆人,哦对了,你爷爷的情敌,那个江老头儿也来了。” “啊?真来了?”方驰一听就来了兴趣,“打没打起来?我跟你说他俩打架特逗!打起来了你不能劝不能拉,他俩有套路,打一小时也不带伤的,有人劝架破了结界就容易误伤。” 孙问渠一听就笑得不行:“没打,还挺友好的,不过你爷爷收了他十块钱,别人都是白写。” “哎这老头儿真是的。”方驰啧了一声。 “钱给我了,”孙问渠说,“一会儿请你吃点儿比一块五四个的面包好点儿的,比如烤鱼?” “烤鱼啊,”方驰笑笑,“一下从土土土土尔其菜和只有屉儿的烧卖变成烤鱼了啊,还是我们镇上的烤鱼,知道么,那鱼只有半边儿……” “我现在流浪呢,”孙问渠打断他,“能不能体谅一下我。” “你……到底为什么啊,”方驰一直没能理解他这次是抽了什么风,“流浪。” “没什么为什么的,”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我就这么个人,想干嘛就干嘛了,今儿我想来就来了,明儿我想走就走了。” “你……”方驰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就闭了嘴。 感觉孙问渠不是太愿意说这些事儿,像他这样一个人,突然居无定所地跑到乡下只见过两次的老头儿老太太家租房住下,要不是药没跟上,就是有什么没法说的原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5章 孙问渠给方驰讲题还是老样子,讲得很认真,条理也很清楚,方驰听得挺仔细,他不想一会儿做不出来再被孙问渠嘲笑。 讲完不会的,孙问渠又很有耐心地看着他把后面的题做了,碰上不会的就接着讲。 说实话,方驰看着偏头给他讲题的孙问渠,如果老师是这么上课的,他估计不太会打瞌睡…… 一张卷子折腾完,方驰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行了你玩会儿别的吧,”孙问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腰都酸了,我得躺会儿去。” “谢谢啊。”方驰说。 “不客气。”孙问渠看着他。 方驰没说话,也看着他,过了几秒钟跟孙问渠一块儿乐了,虽然说不清是怎么了,但就觉得他和孙问渠之间说个谢谢不客气挺可乐的。 孙问渠回了屋,门一关不知道是睡觉还是继续画图了。 方驰经过他门口的时候压住了趴门缝瞄一眼的想法,快步地跑下了楼。 老爸老妈和爷爷奶奶都在厨房和院子里忙活着,其实有些菜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了,但过年就是这样,好像永远都在做菜,在厨房这个阵地上从天亮忙到天黑。 这种时候小子是最愉快的,就蹲厨房外边儿,等着吃做菜剩下的边角料。 “散步去。”方驰过去踢了它屁股一下。 小子起身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往村口走了几步方驰又停下了,退回到门口看了看两边的对联。 春到堂前花似锦,日临庭上人如龙。 一看就是孙问渠的字,大气有力,不过内容没看懂,就估计着能猜到挑这么两句应该是孙问渠的风格。 “怎么样?”奶奶手里拿着只鸡,一边揪着碎毛一边跟他一块儿看着,“原来没打算写这个,是水渠说用这个比较诗意,我跟你爷一想,几十年了,咱就诗意一回吧。” “原来想写什么啊?”方驰笑笑。 “你爷爷想了个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后边儿想不出来了,”奶奶笑了,“水渠顺嘴给补了个添福添顺添财添丁……” 方驰愣了愣,心里莫名其妙提了一下。 “后来他说不好,诗意好,就诗意了。”奶奶又说。 “哦……”方驰揉揉鼻子,“诗意好。” 奶奶回厨房忙活去了,方驰抬头往楼上窗口看了一眼,带着小子慢慢顺着路遛达出去了。 往村口走的时候,经过好几个邻居家门口,都看到了应该是孙问渠写的春联,都是常见的吉利话。 方驰又有点儿想笑,不知道孙问渠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没让人看,就感觉孙问渠这么个挺有才的人,这笔相当有水平的字,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了乡下院子门外的墙上…… 挺有意思的,大概也只有孙问渠这种坚持不吃药的神经病身上才会发生吧。 孙问渠靠在椅子里,腿架在床沿上,腿上依次摆放着黄总,笔记本和素描本。 手机在旁边响着,他坚持把最后几笔画利索了才伸手拿过手机接了电话:“亮子。” “怎,怎么样?”马亮在电话里问。 “什么怎么样。”孙问渠看着纸上画着的一个壶。 “全部。”马亮说。 “都挺好的,”孙问渠笑笑,“准备跟你媳妇儿回家了吧?” “嗯,过,过两天我,去你,你那儿,”马亮说,“初三,三,四吧。” “干嘛?”孙问渠愣了愣,“土还有,不用送。” “谁,谁送土,啊,”马亮啧了一声,“去呼吸新鲜空,空气,顺便给你带,带点儿年货,谢,谢谢人家收,留你。” “我这是租房好么,又不是白吃白住,”孙问渠转了转笔,“来也成,不过年货弄点儿有意思的,普通的别拿了,我看人家里也不缺,堆了一屋子,你再拿多了都没地儿放了。” “要不我去拿,拿点儿走得了,”马亮笑着说,停了停又说,“那什么,帮你打,听了,你大姐夫没,没事儿了。” “本来也没事儿,这都能有事儿他也真是一朵娇嫩的小粉花了,”孙问渠皱皱眉,一提这事儿他就心情不好,“我统共推了他四下,就这四下还有两下没推着呢。” “是,就一下就够,够了,直接推花盆,上,”马亮叹了口气,“那脸磕的,一看就,就是挨揍了。” “他不来招惹我,我根本就想不起来有他这么一号人,”孙问渠拧着眉,“我爸逼我,孙遥见天儿数落我,我都能忍,顶两句犟两下我就不去多想了,那毕竟是我爸我姐,他什么玩意儿还跟着高|潮了玩颜|射呢,靠。” “粗,粗俗,”马亮说,“等我找耳,塞。” “还说什么不回家认错就滚蛋,”孙问渠迅速地在纸的一角画了个被扇耳光的小人儿,“他谁啊!” “你大姐夫呗。”马亮回答。 “滚蛋。”孙问渠很不屑地说,他一直没太想明白孙遥跟她老公到底有没有爱情,不过他俩是老爸的左膀右臂,在维护老爸的权威上有着惊人一致,倒是很般配。 “还,还有,”马亮想了想又说,“孙嘉月找,找我要你电,话。” “给了没?”孙问渠说。 “没啊,骂了我五,五分钟。”马亮说。 孙问渠乐了:“我给她打。” 跟马亮又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孙问渠想了想,给孙嘉月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找抽啊!”孙嘉月一听他声音就喊上了,“你说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么。”孙问渠笑着说。 “躲哪儿去了你!怎么还把刘挺给打了啊?”孙嘉月一连串没停地说,“我打你电话打不通上你那儿找你,结果还此房已出售了……” “嗯,我搬了。”孙问渠说。 孙嘉月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边乐边问:“哎,你是不是打了刘挺被赶出去的?” “差不多吧,本来还能再赖一个月的。”孙问渠跟着笑了笑。 “长能耐了啊,”孙嘉月笑得不行,“哎,打得爽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6章 这个动作其实对于方驰来说没什么,算是安慰,他这么捏过的人还挺多的。 不过捏完之后他和孙问渠却都愣了愣。 孙问渠转过头先看了看方驰还放在他肩上的手,再看着方驰笑了笑:“突然觉得你这会儿像亮子呢。” 方驰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扭脸看着楼下院子:“那个中年胖子是我二叔,手劲儿很大,我小时候他能单手把我提起来放他肩膀上,那个戴眼镜的傻逼少年是他儿子……” 孙问渠嘴角带着笑,跟他一块儿往楼下看着。 “小时候眼镜少年不是傻逼,上学以后突然就变傻逼了,我一直觉得他从小学到现在学的可能都是傻逼专业……”方驰手指在玻璃上来回戳着,讲解得很投入,“黑虎掏心!没躲过!我就知道肯定躲不过……观众朋友们请……螳螂拳!又没躲过,眼镜少年武力值太低,以为我多年的经验大概是负值……手刀!劈!现在眼镜少年要跑!要跑!这招叫夺门而出不过门离他有些遥远……出了!好,跑了,看来二叔没有追出去的意思over,直播结束。” 孙问渠靠在窗边笑得不行,给他一通鼓掌:“嘴真利索,平时没见你这么能说呢。” “你不是要听讲解么,都给我说渴了,”方驰笑笑,“可惜方辉不扛揍,两招就打跑了,要换了我……我爷和我爸揍我的时候我起码能在院儿里窜个十圈八圈的才被按下。” “猴儿,”孙问渠点点头,拿过桌上的杯子递给他,“野狗一样长大的猴儿。” “猴还是狗啊。”方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是白开水,是茶,还挺香……这是孙问渠的杯子。 方驰呛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咳了半天。 “哎呦,”孙问渠拿过杯子往里看了看,“口水吐进去了没啊。” “倒了吧,说不定有鼻涕。”方驰吸吸鼻子。 孙问渠啧了一声,把水倒进了花盘里。 这屋的花盆跟方驰那边的一样,种的都是没有花的小绿叶子,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当然,这季节也没多少还能开花的了。 “你这些小叶子从哪儿弄的?”方驰坐到了椅子上。 还没等坐稳,整个人就往后一仰窝了进去,再想坐直都坐不行了。 椅子看着挺正常的,坐进去了才知道跟个碗似的,除非站起来,否则就只能这么半躺着,他有点儿无语:“你这什么椅子啊!” “懒人椅呗。”孙问渠抬腿在椅子边儿上蹬了一脚,椅子跟着晃了两下。 “哎哎哎……头晕。”方驰挣扎着从这椅子里站了起来,发现椅子腿只有一条,还带着个弹簧,之前没留意,现在一看,这就是个大杯子。 “这也晕?不跟你们后院儿那个躺椅一样么。”孙问渠往椅子上一倒,很舒服地把腿架到床上。 “那个就前后俩方向,你这个前后左右上下的没个准儿,受不了,”方驰叹了口气,“你画东西的时候窝这上面不眼晕啊?” “哎那么粗的弹簧,你没看我刚使了多大劲才蹬动的么,”孙问渠啧了一声,“这智商,还好有那个天灵灵地灵灵。” “要是没考好你管赔么?”方驰嘿嘿笑了两声。 “别瞎说,”孙问渠晃了晃脚,“没考呢就想着考不好。” “说真的我也没想过能考多好。”方驰靠着桌子,看着桌上孙问渠画的那些图,这回是看清了,是很多长得差不多但又细节各种不同的壶。 “你有目标么?哪个学校什么专业之类的。”孙问渠冲床上的黄总喵喵了一下,黄总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肚子上。 “……没有。”方驰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一个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还是学霸的学霸,他这个回答有些没底气。 “有空想想呗。”孙问渠说。 “哦。”方驰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方驰回手把拉上一半的窗帘全拉开了,夕阳铺到了桌子上。 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跑了的方辉没回来,除了爷爷和二婶在厨房忙着,其他的人都回了客厅。 方驰摸了摸窗台上的小绿叶子:“这什么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孙问渠闭着眼睛,手指插在黄总的毛里。 “你说一个试试呗,没准儿我知道呢。”方驰看着孙问渠的手,黄总是个短毛土猫,孙问渠的手指在短短的小黄毛之间很显眼。 “其实我也不知道,”孙问渠笑了,“我就跟卖花的说给我来几棵冬天不掉叶子的小玩意儿,他就给了我这些。” “……哦,”方驰也笑了,“还挺漂亮的,不知道开春能不能有花。” “到时我帮你看着,开花了就拍照片发给你。”孙问渠说。 “好。”方驰点点头。 突然想起来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开学挺久了,又得挺长时间见不着孙问渠,再见面的时候估计得是高考完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能考成什么样。 学校? 专业? “你……”方驰偏过头看着他,“为什么……没有,就,没上大学,为什么啊?是没去考还是考了没去上啊?” 孙问渠闭着眼笑了起来:“你好奇宝宝么,老问。” “我14岁嘛,好奇也是正常的。”方驰说。 “没考,”孙问渠说得很平静,“我就去转了转,体会一下考场气氛。” 方驰皱皱眉:“为……” “为什么呢,”孙问渠睁开眼睛,“因为去哪儿,学什么,最后都不是我说了算,干脆就不考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从孙问渠一惯以来的态度和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已经感觉到孙问渠似乎跟家里的关系很差。 “明天你家会有很多人来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问渠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嗯,我姑今年也要回来,”方驰点点头,“她家三口人,今年差不多就这些人了吧。” “人真多啊。”孙问渠说。 “你家过年人少?”方驰问,论人数,他家这些算是村里人少的了,老爸就三兄妹,别的家里都是五六个的,如果碰上两亲家都是村里的,那人就更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7章 自己家新盖的这房子平时住得少,没什么东西,客厅里连电视都没买一台,就卧室里有床和柜子。 老妈从爷爷奶奶家拿了铺盖过来,方驰自己铺好了,也没洗漱,直接脱了衣服往床上一倒。 老爸老妈都回屋睡了,明天三十儿,要忙的事多,老姑一家还要回来,得早起。 但方驰睡不着,知道要早起,但躺下半小时了他还枕着胳膊瞪着没有窗帘的窗户出神。 今天没有星星,月亮也糊里糊涂地裹在云里看不清形状。 就跟自己似的。 翻过来趴着,翻过去躺着,方驰就这么在被子里来回折腾着,感觉自己如果是个糖饼,这会儿应该已经煎得两面金黄鼓起来了,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他叹了口气,坐起来开了灯,从书包里摸了本英语出来,再团回被子里。 背会儿书吧。 反正一背书他就瞌睡,正好了。 打开书背了一会儿,枕头边的手机一直在滴滴叫着,他拿过来看了看,是班上的群里不少人在聊天儿。 差不多都是在商量这两天出去玩的,假期就这么几天,接下去一直到考试,他们除非请病假,否则就一直得在学校里待着了。 想想这段即将到来的日子,方驰就觉得一阵绝望,太可怕了,跟坐牢似的。 早上他是被手机的闹钟吵醒的,睁开眼睛时觉得右脸完全失去了知觉,挣扎了好半天才弄明白了自己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 右脸下面是英语书,手机还在左手边放着。 这觉睡的,真比得上猪了。 方驰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起来穿上了衣服。 老爸老妈还没起床,房间门是关着的。 方驰收拾好书包走出门的时候,四周还一片寂静,村里的路灯都还亮着,能看到跟着小北风在地上打着转的碎叶子。 远远地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让人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方驰拉拉帽子,扣上耳机,顺着路往爷爷家那边跑了起来。 跑起来就舒服多了。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跑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心情很通透。 院子里的灯亮着,不过没有人,只有小子在厨房里满地转着找吃的,看到他就蹦了出来,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好乖乖。”方驰进了厨房,灶上放着个锅,打开锅盖看了看,炖着肉,他捏了一块出来往院子里一扔,小子跳得老高地接住了。 爷爷奶奶都已经起床了,在后院锻炼身体。 “这么早?”奶奶看到他就过来搓了搓他的脸,“怎么不多睡会儿啊,是不是你家那边床不舒服?” “没,跟水渠说好了去跑步。”方驰笑笑。 “还跑步?”奶奶拍了他一巴掌,“他不是刚扭了脚吗!” “就是这么说,也不是跑,就是出去走走,透透气儿。”方驰说。 “我看也别透气了,”奶奶往上呶了呶嘴,“这一夜灯都没关,是不是没睡觉啊?” “嗯?”方驰愣了愣,抬头往楼上窗户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拉着的窗帘缝里透出了灯光,“忘关灯了吧?” “哪会啊,平时都关灯的,”奶奶说,“要不你上去看看,要是他没睡,你也别让他透气了,睡一下吧,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 “哦。”方驰点点头,转身从后院楼梯跑上了天台。 刚想开自己屋的门时啧了一声,转身又跑了下来,方辉还睡他屋里呢,这个时间没准儿正在梦里给全人类演讲。 方驰绕到客厅上了楼,站到孙问渠房间门口抬手想要敲门的时候又停了停,贴到门上听了听动静。 屋里挺静的,没有什么声音。 正犹豫着是敲门还是像上回孙问渠那样直接进去吓他一跟头时,屋里传来了一声拖动椅子的声音。 起这么早? 还是真没睡? 方驰抓着门把手拧了一下,门没有反锁,直接打开了。 不过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往屋里扫了一眼就停下了,抓着门把手停在了门外。 屋里亮着灯,而且不止一盏。 除了房顶上的灯,桌上还亮着台灯,在做陶的转台旁边还有个夹灯。 让方驰停下了脚步的是转台上那个已经能看出型了的,线条简单而却又非常吸引目光的壶。 而光着膀子背对着门坐在转台前的孙问渠看上去果然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裤子都还是昨天晚上的那条。 旁边的桌上还放着很多还沾着泥的工具,长长短短粗细不一,方驰全都不认识,他也没打算多看这些。 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转台上那个壶的孙问渠占据了他全部视野和注意力。 孙问渠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没有听到门响,专注地盯着转台,手里拿着一根细长条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孙问渠在做陶。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孙问渠。 沾着泥的修长手指,微微前倾的身体,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眼前这个半成品壶的专注神情。 方驰感觉自己到今天,到现在这一刻,才真的体会到了孙问渠的“认真”是种什么样的状态。 之前给他讲题,拉二胡,虽然都跟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有很大区别,但现在才知道,面前这个对着转台上的壶时的孙问渠,才能叫做真正的认真。 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他的世界里的那种认真。 让黄总凝固在他腿边的那种认真。 这一瞬间,方驰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距离。 也或者是某种差距。 但仔细想想,却又说不清是什么。 我怕我不神经吓死你。 楼下传来奶奶说话的声音,方驰回过神来,退出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关上了。 做陶也没光着啊。 穿着裤子呢。 ……是说没穿衣服,没说不穿裤子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8章 雪下大了,他俩没转太远,越靠近山边越冷,方驰拉着孙问渠回了村里。 远远就能听见村里有鞭炮声了,还有在雪花中升起的烟雾。 “这一大早的就闹上了。”孙问渠扯扯帽子。 “我姑一会儿估计就到了,”方驰搓搓手蹦了蹦,“也不知道方辉起了没有,我衣服都在那屋里呢。” “没起就没起啊,进去拿件衣服还不行么。”孙问渠说。 “不行,”方驰啧啧两声,“我一想到他睡在我床上裹着我的被子就不爽,当面看见了我怕我会扑上去揍他。” “破脾气,”孙问渠伸了个懒腰,胳膊一张开又迅速收拢了,“你那个弟弟就是有点儿中二,找存在感的年纪。” “我怎么没有那个年纪。”方驰看了他一眼。 “你早熟呗,”孙问渠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其实你家大人心挺大的,一个小孩儿就那么扔外头不管了。” “也没有不管,经常打电话的,”方驰揉揉鼻子,偏头看了看孙问渠的手,想想这手带着泥的时候也挺好看的,“我也不习惯他们老关心我。” 孙问渠笑了笑。 回到家里,老爸老妈已经过来了,二叔也说马上过来,厨房里已经热气腾腾的了。 孙问渠上了楼,门一关就没再下来。 方驰看了看自己屋的门,还关着,方辉估计还没起。 真他妈烦人。 他进了厨房想要帮忙,结果被老妈赶了出来:“你别帮倒忙了。” 要搁往年,这会儿他一般都是在屋里待着,要不就是在客厅看电视,但今年他有点儿无所事事。 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也没什么意思,想上楼吧又没屋子。 去孙问渠那屋……他又说了不能看他干活儿。 “哎——”方驰叹了口气。 瞪着电视发了一会儿愣,老妈进了客厅:“小驰,你去路上接一下你姑,他们到了,扛了一堆东西……” “好,”方驰正觉得无聊,一听这话立马蹦了起来,想想又指了指楼上,“让方辉起了吧,都快中午了。” “还没起呢?”院子里传来方芸的声音,二叔一家过来了,方芸皱着眉进了屋,“我去叫他。” 方驰带着小子跑出了院门。 冰冷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销烟味儿,方驰跑得很舒服,边跑还边捡了小石头往旁边扔出去,看着小子连跑带叫地冲出去捡。 顺着出村口的路跑了十来分钟,方驰看到前面有三个人正冲他这边挥手,他笑着也挥了挥手。 姑姑一家拿得东西的确不少,一个大编织袋里装的全是吃的,方驰把袋子往背上一甩,袋子落到他背上时砸得他一阵咳嗽。 “小子我有巧克力!你等着我给你拿。”表妹胡颖摸摸小子的脑袋,手忙着往书包里掏。 “狗不能吃巧克力,”方驰说,“你自己吃吧。” “为什么不能吃,”胡颖叹了口气,“虐待啊,小子你又被虐待了啊。” “有别的糖给它一颗就行了,”方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去年看着还挺矮的,上了初三突然窜高了能有十公分,“别每次都装傻问一遍。” “那你就装傻再解释一遍呗,”胡颖笑着说,掏了糖奶糖给了小子,“哎怎么没见小辉哥哥。” “睡觉呢,估计刚起。”方驰说。 “你俩打完了没?”胡颖又塞了一颗奶糖到他嘴里。 “没打,昨天他爹打完了。”方驰笑笑。 “妈呀可惜了我没看着。”胡颖捂着嘴笑得很大声。 “这疯丫头。”姑姑拍了她一巴掌。 楼下很热闹,孙问渠坐在转台旁边,盯着壶,一点点儿修着型,估计是方驰他姑一家到了。 隔壁方辉也起了床,被他姐赶着下了楼。 孙问渠松了口气,昨天晚上他戴着耳机,而且太投入也没注意,刚这会儿才发现这个方辉的呼噜打得感觉能把他的壶震碎。 孙问渠拿过耳机塞到耳朵里,但没有开音乐,只是把四周的声音隔掉了一部分,太闹了静不下心,可要完全一点儿声音没有的安静,他也受不了。 壶修好型之后,他靠在椅子里盯着这个壶出神。 这回应该能把“差那么一点儿”的那一点儿给补上,壶暂时可以先这样,等全做完了看了整体再说。 门被很轻地敲了两下。 “谁。”孙问渠问了一声。 “我,方驰。”方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孙问渠起身去开了门,方驰靠在门口墙边:“中午你下来吃饭吧?” “嗯,”孙问渠点点头,“你家亲戚都到了?” “到了,”方驰笑笑,“中午小喝点儿,你要不要来点儿?” “行啊,”孙问渠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你是不是挺能喝的?” “一般能喝,我……”方驰正想跟着进屋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胡颖手里拿着个袋子跑上了楼:“忘把这个给你了,我织的手套。” “谢谢,”方驰接了过来,“还会织手套了啊?” “嗯,”胡颖笑着往屋里探了探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奶奶说的那个你的朋友吧?” 方驰点点头,想要给胡颖介绍一下:“嗯,这是……” “水渠叔叔好。”胡颖说。 孙问渠勾勾嘴角笑着说:“你好。” “你叫他什么?”方驰猛地转过头。 “水渠叔叔,”胡颖重复了一遍,“奶奶就这么介绍的啊,你哥的朋友水渠叔叔住在二楼那间空房里,不过看着倒是不太像叔叔。” 孙问渠没绷住一下乐出了声:“叫叔叔好,叫叔叔挺好的,不差辈儿。” “那一会儿下来吃饭啊水渠叔叔,”胡颖很有礼貌地又笑着说,“我家过年好吃的可多了,从三十儿到十五不重样!” “好。”孙问渠继续乐。 看着胡颖一溜烟地跑下楼去了,方驰才憋出一句:“那他也不叫水渠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9章 午睡会做梦挺奇怪的。 也许是太困。 午睡做梦的时候梦见孙问渠更奇怪。 大概是每天都跟他混在一起。 孙问渠长得挺好看的,特别是他做陶的时候,专注的侧脸,微微颤着的睫毛,手也很漂亮,带着泥却依然修长有力的手指。 在泥坯上滑过的手指,按着转台的手指,拿着笔的手指,敲着他卷子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弹过的手指。 抚过后腰上文身的手指…… 腰…… 脚踝…… 耳后…… 皮肤很光滑…… 孙问渠的呼吸扫过耳际,带着懒洋洋的暖…… 方驰猛地睁开了眼睛reads;。 瞪着天花板上的没有开的灯看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蹦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慢慢放缓下来。 他还躺在酒杯躺椅里,因为一直仰着头,脖子和后背都有点儿发酸了,腿也有些发麻。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慢慢坐了起来。 想看看孙问渠是不是还在睡的时候,猛地发现孙问渠坐在床上靠着墙看着他。 一直裹在被子里的黄总也起床了,端正地坐在孙问渠旁边,正一块儿盯着他看。 “我!”方驰吓了一跳,挣扎了半天才从酒杯里站了起来,刚一站起来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转过了身,“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刚醒。”孙问渠的声音挺平静,但听得出他在笑。 “不是,”方驰回过头,“你醒了你叫我啊,就这么看着?” “说了刚醒,”孙问渠笑着说,“就一分钟。” “一分钟也很久了好么,”方驰拿过手机,“你拿个秒表捏一下看看一分钟有多长!” 孙问渠伸了个懒腰:“你梦见什么了啊?” “什么也没梦见。”方驰非常尴尬地往门口走过去。 “就这样出去?”孙问渠笑了起来。 方驰听到了门外有人走过,听说话声音是胡颖和方辉,他伸向门的手又收了回来,最后一咬牙转身坐回了椅子里。 “想笑笑吧。”他看着孙问渠。 “没笑你,”孙问渠打了个呵欠,“就觉得打个盹儿都能打了硬了挺牛逼的。” “……年轻嘛。”方驰说,自从认识孙问渠以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脸皮以失控速度一点点儿厚了起来。 孙问渠笑了:“所以问你梦见什么了啊。” 这个问题让方驰脸上一阵发热,烧得脑子都有点儿转不利索了,随口说了一句:“梦见带小子去打猎了。” “……哦,”孙问渠愣了愣,然后往枕头上一倒,笑得停不下来,“年轻就是好啊,胃口好。” “靠。”方驰回过神来有点儿想往窗户那儿跳出去的冲动。 “哎不逗你了,”孙问渠下了床,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是不是要吃饭了?下去吧。” “几点了?”方驰拿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都四点多了吓了一跳,“睡这么久?” “睡会儿也好,晚上估计睡得晚吧。”孙问渠揉揉眼睛。 “你睡着了吗?”方驰站起来提了提裤子,终于缓过来了reads;。 “嗯,”孙问渠笑笑,“我就听着你在纸上唰唰写,还挺催眠的。” “你要嫌吵就在屋里再待会儿,”方驰整了整衣服,又抹了抹嘴,“我下去看看,开饭了我叫你。” “好。”孙问渠靠在窗边。 方驰下了楼,小子一边吧唧嘴一边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吃什么了?”方驰抓抓它脑袋。 “给它吃个了饺子,”胡颖在旁边小声说,“不过是生的,没事儿吧?我看它太馋了。” “没事儿,”方驰笑了,“该开饭了吧。” “嗯,姥爷刚说十五分钟,”胡颖估计是馋了,边搓边说得一脸期待的,“我刚上去想叫你和孙大哥来着,听那屋没动静,估计你俩睡觉呢就又下来了。” “……哦,”方驰一听“你俩睡觉”这四个字就觉得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身上有点儿发麻,赶紧蹦了蹦,“睡了一会儿。” 村子里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了,渐渐响成一片,空气里能闻到硝烟味,但厨房里的菜香很强悍,兜都兜不住,飘得一院子都是,客厅里也全是香味儿,还都是肉香。 方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拿出手机给孙问渠发了条短信。 准备吃了,好多好菜,要下来先偷吃一点吗? 没两分钟,孙问渠就跑了下来,外套肚子那块儿鼓着,一看就是塞着黄总下来的。 “上哪儿都带着,”方驰叹了口气,“吃饭也带着它啊?够十个月能不能出来一窝啊?” “嘴时不时就利索一把真是惊喜……先抱会儿,它没听过炮仗声,要扔屋里一会儿晚上估计得吓疯吧,”孙问渠往厨房外面看了看,“偷菜吃不合适吧?” 方驰从锅里捏了块酱鸭子出来:“那你吃不吃?” “吃。”孙问渠正想伸手接过来,黄总从他领口挤了出来,挣扎着要往肩上爬,他赶紧抓住黄总,一边往衣服里塞,一边凑过去往方驰手上一口咬走了鸭子。 孙问渠转身出了厨房之后,方驰还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举着的手放下去在裤子上蹭了蹭。 出厨房的时候爷爷走了进来,一看他就笑了:“偷菜呢?” “酱鸭子好吃。”方驰嘿嘿笑了两声。 “有烤红薯,吃吗?”爷爷说,“不过马上就吃饭了……” “吃吃吃吃吃,”方驰一连串地说,他喜欢吃,特别是爷爷烤的,“给我一个,小的就成。” “没小的,都跟你脑袋一样大。”爷爷笑着说。 “那来个我脑袋这么大的。”方驰说。 孙问渠站在院子里,看着老爸和二叔他们几个拆鞭炮,双手揣在兜里,估计还在衣服里抱着黄总reads;。 “吃吗?”方驰过去晃了晃手里咬了两口的烤红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0章 这会儿四周的鞭炮声还处于激昂阶段,好在邻居几家的已经放完,在房间里把门窗一关,声音小了很多。 被震了半天的耳朵突然静下来有些空荡荡的感觉reads;。 不过还是能闻到从缝隙里渗透进来的销烟味儿,带着过年特有的气息。 变得不太震耳的鞭炮声和这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显得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很安静。 方驰估计是喝多了,躺床上一直举着那张小画看着,也不知道胳膊有没有酸。 应该还没酸吧,毕竟是练攀岩的,胳膊和手的力量都足。 孙问渠坐到桌前,随手拿了张卡纸,打开了台灯低头开始画画。 画方驰他还琢磨了半天,方驰让他画自己,他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从抽屉里拿了个小镜子出来放在桌上看着。 太帅了。 怎么这么帅。 方驰不懂这类东西,孙问渠没用多长时间就画了个自己出来,凑合能看,蒙方驰这种外行没什么问题。 他在画的右下角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然后起身到床边递给了方驰:“给。” “这么……快?”方驰还举着那张画看着,接过这张以后两张一块儿举着看,说话有些不太利索,“你画自己比……画我帅啊。” “这跟我画谁有什么关系,”孙问渠往床上一躺,跟他并排着,伸手指了指画,“我长得就比你帅。” “哦,”方驰应了一声,把两张画都放回了红包揣进了兜里,然后偏过头看着他,眼睛不太有焦距,“你给我包了个多大的红包啊?” “自己数去呗。”孙问渠说。 “那明天再数吧,这会儿数不明白了,”方驰眯了眯眼,“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对眼儿了?我看东西有点儿……重影。” “这样了还不承认是喝多了?”孙问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对眼儿。” “我没不承认,”方驰嘿嘿笑了两声,“这会儿晕着呢,一闭眼就能睡着。” 眼下这种情况挺少见的,孙问渠还看着方驰,方驰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虽然带着迷糊,却跟他很坦然地对视着,估计也只有喝多了的时候才会出现了。 “我跟你说,”孙问渠枕着胳膊,“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这小骗子眼睛长得还不错,挺深邃的,可惜了了是个骗子。” “是么,”方驰笑了起来,“我爷说我们全家……就只有我的眼睛这样,像我太爷。” “那你还挺会挑的,鼻子倒是能看出来像你妈。”孙问渠说。 “儿子都像妈呗,”方驰翻了个身对着他侧躺着,“你也像你妈吧,你妈应该很漂亮。” “我妈啊,”孙问渠扯扯嘴角,“嗯,挺漂亮的。” “怎么这口气,”方驰伸手摸了摸从他领口露出来的小骨头,“哎,我喝多了才敢问呢,你是不是跟你家里……关系不好啊。” “嗯,”孙问渠笑了笑,“是不太好……是很不好reads;。” “为什么?”方驰声音里带上了鼻音,听着像是快睡着了。 “我爸觉得我没出息。”孙问渠说。 “不能吧?要什么样才叫出息啊?”方驰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睛,“你字儿写得好,画画得好,还会拉二胡,还会做陶……琴棋书画……你会下棋吧?” “会下围棋。”孙问渠看着他。 “那琴棋书画陶,你样样都不错,还没出息呢?”方驰啧了一声,“我要有这么个儿子我能乐上天了。” “你想得美。”孙问渠笑了。 “……也是,”方驰虽然困得眼皮一直打架,但这会儿还是能看到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也是。” 孙问渠皱了皱眉,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勾:“哎,我是说你想有我这么个儿子是想得美。” “哪样的儿子我都想得美。”方驰轻轻叹了口气。 孙问渠没说话,手指还在他下巴上轻轻勾着。 方驰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一点儿:“你为什么后来没写添福添丁啊?那个对联。” “随便一句话你都这样了,”孙问渠啧了一声,“要真写了你看了不得哭啊。” “这话说的,”方驰闭上眼笑了,“我上小学以后就没哭过了。” 孙问渠看着他没说话。 方驰也没动,在孙问渠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眼睛又睁开了一条缝:“哎。”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困你就睡吧。” “你家知道你的事儿吗?”方驰问。 “什么事儿?”孙问渠手背到身后在黄总的毛里一下下抓着。 “就你……喜欢男人……这事儿。”方驰说得有些艰难。 “知道。”孙问渠说。 “他们什么反应?”方驰眼睛又闭上了,“哎我晕死了。” 孙问渠顿了顿才说了一句:“没什么反应。” 方驰笑了笑,翻了个身躺平了。 孙问渠没动,一直看着方驰的侧脸。 方驰的侧脸线条很漂亮,清晰而不突兀,眼睛,鼻梁,嘴,下巴,勾出了很完美的轮廓。 沉默地待了一会儿,孙问渠估计他是睡着了,想起身把被子给他盖上,刚坐起来,方驰嘟囔了一句。 “嗯?”孙问渠转过脸看着他。 方驰睁开了眼睛,跟他对视着却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孙问渠往他面前凑了凑reads;。 “我说你做陶的时候特别好看。”方驰说。 “哦。”孙问渠应了一声。 接下去在目光接触的对视中的沉默,隐约有些熟悉。 孙问渠还记得。 上回这样的沉默之后,他挨了一拳,眼角的淤青好几天才恢复。 但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方驰的目光,也许是酒壮了怂人胆儿,他居然没有习惯性地回避。 “你……”孙问渠清了清嗓子,虽然此时此刻他有一些想法,但面对着纠结的还是喝高了的方驰,他这些想法都不太合适。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1章 回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在下饺子了,家里的人都在客厅里聊着天儿,胡颖和方辉在院子里吵架。 具体内容方驰没认真听,反正方辉就这样,觉得自己挺有水平的,逮着谁跟他有不同意见都要理论一番,要不显不出他水平高来,胡颖一般不跟他正面对战,你说一我说二,你说东我说西,你说国家大事我说明儿买条什么裤子。 两人各说各的还挺激昂,不过方驰一进院子胡颖就不出声了,叫了一声小驰哥哥就往他身后瞅。 “孙大哥,”她笑着蹦到孙问渠身边,“正好,吃饺子啦。” “嗯,我饿了。”孙问渠笑笑。 “我们还没说完呢,”方辉在一边说,“女的就能不讲理?女性解放也不是……” “不想跟你说了。”胡颖转开头。 “女性解放也不能一刀切,你说……”方辉不依不饶地说。 “你俩都讨论到这么高的层次了?”方驰一听就乐了。 “哎呀烦死了,”胡颖皱着眉小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这上来了,太能装逼了真是的。” “你说……”方辉还想说话,被孙问渠打断了。 “大过年的讲什么理累不累咬着人不放是不是特显你有思想特博学啊少年withyou不过以你目前的境界估计没戏哎哟今天饺子这么大个儿呢。”孙问渠语速飞快地说完就跟着方驰进了厨房。 方辉张着嘴没了声音,估计是没听明白,孙问渠这一段话说得太快,中英切换字正腔圆无缝连接。 方驰在厨房里笑了半天:“你说什么呢。” “念经呢。”孙问渠笑笑。 “你前面那段儿说的是普通话么。”方驰感觉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天爷,得亏高考语文不考听力,”孙问渠啧了一声,拿起一盘饺子,“这个是要拿屋里去的吗?” “是reads;。”方驰点点头。 中午吃饭方辉没太说话,一脸为眼前这些无药可救的人感到疼痛的深沉,方驰觉得非常愉快,饺子都多吃了十来个。 今天的馅儿是奶奶剁的,基本全肉,是他最喜欢的。 “姥姥你偏心啊,”方芸边吃边笑着说,“咱家就小驰爱吃这种大肉丸子似的饺子吧。” “谁说的,我也爱吃,”奶奶吃了一个饺子,“晚上给你单包一斤素的,你不是成天喊着要减肥吗。” “讨厌,”方芸往她身上靠了靠,“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瘦了,所以得补补肉,”奶奶夹了个饺子塞到她嘴里,“快吃。” 吃完饭闹哄哄地收拾完,到晚上弄晚饭之前就没什么事儿了,二婶开始张罗着开两桌打麻将,方驰正想问问孙问渠要不要打,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他人。 “小驰上桌吗?”二叔问。 “我……今天就不送钱了。”方驰笑着说。 孙问渠估计是上楼了,他也转身上了楼。 孙问渠的房间开着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聊两句还是直接回自己屋但又觉得被方辉弄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待着遭心的时候,看到孙问渠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那还是回自己屋吧。 刚想走开,孙问渠在屋里冲他招了招手:“进来。” “你打电话呢。”方驰抓抓头进了屋。 “亮子,”孙问渠说,“没事儿。” “哦。”方驰应了一声,坐到了桌子前,顺手拿了张高三数学寒假钻石卷打算见缝插针自我安慰地写一写,看能不能写出一颗钻石来。 孙问渠靠在窗边,听说话内容是在跟亮子说那套壶的事儿。 方驰没好意思仔细听,戴上了耳机,已经“偷看”了孙问渠做陶了,他跟马亮说正事儿就不要再偷听了。 不过孙问渠脸上不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着正经内容时,还挺让人有压迫感的,就是会让人直接感觉到差距的那那种压迫感。 “没地儿待了吧?”孙问渠挂了电话之后扯开他耳机问了一句。 “嗯,”方驰低头看着书,“他们初三走了就有地儿待了。” “那这两天晚上你上哪儿睡?”孙问渠又问了一句。 “我……”方驰脑袋又往下栽了栽,“跟我爷挤挤呗。” “哦,”孙问渠的手伸到了他眼前,食指顶着他脑袋往上一抬,“真不怕近视啊,舔得这么卖力。” “舔舔更健康。”方驰坐直了。 “你写吧reads;。”孙问渠转身直接一扬手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 方驰愣了愣呛一下,没等他回过神,孙问渠已经把裤子也给蹬掉了,往床上一扑,方驰对着钻石卷子一通咳。 “怎么了?”孙问渠钻进被子里看着他。 “没,”方驰扫了他一眼,“你……脱衣服睡觉啊?” “废话呢么,”孙问渠说,“昨儿晚上裹一身衣服睡一夜今天还穿继续啊?” “……哦,”方驰迅速趴回卷子上,“你睡吧。” 昨晚。 昨晚。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实话方驰真记得不是太清楚。 或者说,他记得清楚,但是回忆里全程都跟看着摇晃的镜头似的,让他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不。 也许是他知道那是现实但不敢相信。 方驰盯着卷子,笔在草稿纸上唰唰算着。 孙问渠什么也没说,一个字儿也没提,说到昨晚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方驰悄悄用余光瞅了瞅孙问渠,孙问渠正侧身脸冲墙地逗着黄总,进行睡前安抚,这种状态下的孙问渠总会让方驰觉得这是个小孩儿。 以前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孙问渠很幼稚,不成熟,有时候跟个神经病似的。 慢慢接触深了才一点点发现,孙问渠的另一面有些深不可测。 偶尔感觉到的时候,那种跟孙问渠是同龄人的错觉才会消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大了他十岁的,有才华,有性格,还说不定挺有故事的男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2章 早上爷爷奶奶起来练八段锦的时候,方驰也醒了,不过他没动,被子里很暖,热乎乎的他不想动。 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头打算再迷糊一阵儿。 但被子盖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了淡淡的椰奶香味。 孙问渠? 方驰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看了看身上的被子。 灰色和蓝色的条纹。 没错,这是孙问渠的被子。 方驰一下坐了起来,沙发太窄,手往身旁一撑撑了个空,直接翻到了地上。 他赶紧跳起来,拎着被子一通抖。 这下好了,瞌睡全醒了。 孙问渠的被子是怎么跑自己身上来的? 方驰往楼上看了一眼,先跑到了后院,站在爷爷奶奶身后跟着一块儿活动着胳膊腿儿。 “爷爷,”他小声说,“我盖的被子哪儿来的?” “不知道啊,”爷爷转头看了看他,“你怎么睡沙发上去了?” “还不是你呼噜打得太美。”奶奶说。 “喝了酒嘛。”爷爷呵呵笑着。 方驰跟爷爷奶奶聊了两句,跑回了客厅,把孙问渠的被子叠好,抱着上了楼。 孙问渠应该就这一床被子,拿给他了,那孙问渠就肯定没得盖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下来的,这一夜睡没睡。 这会儿他也不管孙问渠是不是在做陶会不会打扰了,直接在门上敲了好几下,声音还挺响。 “来了。”屋里传来孙问渠的声音。 “快点儿,”方驰又敲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回事儿?” 门打开了,孙问渠穿着睡衣:“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又没睡?”方驰进了屋,把被子扔到床上,那个壶已经成形,壶上已经勾出了颜色很浅的线条,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但很漂亮,他皱皱眉,“一晚上没睡吧?” “昨天下午睡太久了,晚上睡不着,”孙问渠笑笑,“我现在也不困。” 方驰看了看孙问渠,脸色还凑合,眼睛也没看见有红血丝什么的,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蹲在桌上的黄总的耳朵。 黄总很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蹦回了床上。 “你怎么知道我睡客厅了?”方驰看看孙问渠reads;。 “我去上厕所,”孙问渠说,“路过客厅给我吓一大跳,睡得张牙舞爪的。” “……有么?”方驰抓抓头,“我觉得我睡觉挺老实的啊。” “那是你觉得,”孙问渠笑笑,“我就把被子拿下去了,感觉客厅温度低不少。” “谢谢啊。”方驰说。 “不用谢,”孙问渠打了个呵欠,“给煮碗面吧。” “嗯,”方驰点点头,想想又说,“今天要去走亲戚拜年,中午家里没人……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先准备好,下午我就回来了。” “不用准备,”孙问渠说,“我今天去县城,爷爷说今天有班车了。” “县城?”方驰愣了愣,有些吃惊,“今天就两班车,上午一班出去,下午一班回来,你下午才回来吗?” “不回,我明天才回来,”孙问渠拍拍他的肩,“你亮子叔叔过来了,住在县城,今天我跟他一块儿混,明天再一块儿回来。” “什么?”方驰完全愣了。 “今天晚上你睡我这儿吧,不用睡沙发了。”孙问渠说。 “你晚上不回来啊?”方驰还是没回过神。 “嗯,”孙问渠点点头,转身身看着他,“怎么了?” “我……”方驰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突然间有些失落,坐到桌子边的椅子上,顺手拿了支笔在手上转着,“没什么。” “是不觉得去拜年挺没意思的?”孙问渠笑着伸手捏着他头顶的头发搓了搓。 “嗯,是挺没劲的,亲戚我都不太熟,没话说。”方驰轻轻叹了口气。 “有红包拿呢。”孙问渠又搓了搓他头发。 “这种红包能有多大啊,没有诱惑力,”方驰笑笑,“加一块儿都赶不上你那一个的……你那个红包多大?” “你不会是还没数吧?”孙问渠靠到桌边。 “没数,没好意思数,就感觉挺多的。”方驰往外套内兜的地方摸了摸。 “还揣身上呢?”孙问渠笑了起来。 “一直就搁兜里,”方驰说,“又没换衣服。” “也没多少,就2666,”孙问渠说,“我之前去镇上银行换的钱,换半天,服务态度一点儿也不好。” “……太多了吧,你们纨绔子弟都这么玩的吗?”方驰说。 “谁说的,我们纨绔子弟没5000往上拿不出手,”孙问渠敲敲桌子,黄总从床上又蹦回了桌上,孙问渠拿过它抱着,“就是讨个口彩。” “哦。”方驰点点头。 接下去两个人没说话,方驰心情有些不太美好,本来去拜年就挺没劲的,结果孙问渠还要去县城玩,明天才回来reads;。 烦。 “哎,”孙问渠在椅子腿上踢了踢,“我饿了。” “嗯?”方驰抬起头,“哦。” 他站起来转身走出了屋子,去厨房煮面。 开始烧水了他才反应过来,马亮要过来啊? “嗯,他上回来玩了一次就挺喜欢这儿的。”孙问渠一边吃面一边说。 “大冷天儿的有什么可玩的。”方驰挺不能理解。 “你不懂,县城啊镇上啊,年味儿比城里足,还让放炮,好玩,”孙问渠说,“他俩今年不回父母家,自己待着也没事儿。” “……他要来几天?”方驰问。 “不知道,也就一两天,我跟他还要谈事儿,反正他开了车,住县城两边跑也跑得过来,”孙问渠看了他一眼,“你不吃啊?” “吃。”方驰低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吃了一筷子。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要不坐他车回去吧,不用跟人挤了。”孙问渠又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3章 县城的烤肉店味道一般,不过强在便宜实惠,一顿顶两顿。 吃完饭胡媛媛回了酒店,孙问渠跟马亮找了个小咖啡馆聊到九点,咖啡馆关门了他俩才又慢慢晃回了酒店。 孙问渠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发愣。 马亮这次来找他,不仅仅是来乡下玩,也不仅仅是要跟他说那套壶,虽然是玩笑口气,但孙问渠知道马亮是还想让他过去帮忙,或者谈好了还想合伙。 做陶这事儿,严格说起来,马亮的风格更有老爸的亲传的范儿,合规矩,讲传统,要有根儿。 而孙问渠让老爸不满意的除去他在老爸眼里莫名其妙的执着和叛逆之外,就是有天份却没有按着老爸的风格来。 老爸强逼着他的那些琴棋书画,并没能完美地体现在陶上。 想法太多,忘了根本。 这是老爸常说的。 孙问渠没有辩驳,却也没有服从。 根本是什么,他跟老爸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 在他这里,根本这东西说得矫情些就是随心,我喜欢,我做,我觉得它这样美,它就这样。 这本来不关对错,但在老爸那里就是怎么也说不通的事。 老爸也不太关心他的想法,就算他想说,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契机。 马亮理解他,也欣赏他的东西,被逐出师门单干之后马亮说过,我们一起,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们可以面对完全不同的人reads;。 但那时孙问渠没有方向,做陶对于他来说就是恶梦,碰都不想碰。 于是马亮很多年都没有再提过,最近也许是因为这套壶,让马亮有再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孙问渠没有像以前那样明确拒绝。 只是也没有轻易答应,虽然他对陶的想法没变,但要真这么做下去,他曾经痴迷又避之不及的东西一旦要成为他的方向,就不是一个想法这么简单了。 这一夜孙问渠睡得不太踏实,不如在方驰家那个房间里睡得安心,村里安静的时候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宁神静心。 县城就没那种感觉了,比城里更嘈杂纷乱,一大早货车从街道跟打仗似地开过,震得床都哆嗦。 孙问渠愣是给震得五分钟之内就清醒得跟没睡过一样了。 拿过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昨天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方驰给他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大半夜的没睡? 孙问渠皱皱眉,点开了听了。 第一条没有人说话,仔细听能听到细细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孙问渠又听了听第二条。 这回有人说话了,是方驰带着鼻音有些迷迷糊糊的声音:“听到了没,黄总总的呼噜,它打呼噜了。” 孙问渠听乐了,放下手机下了床。 这小孩儿,心思真够重的。 马亮两口子还挺能睡的,孙问渠洗漱完了到街上转了一圈回来,他俩才起床。 “逛,逛街去了?”马亮进了他房间。 “嗯。”孙问渠点点头。 “有人吗街,街上。”马亮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没人,想着呼吸一下早上的新鲜空气,”孙问渠笑笑,“也没有,还是村里空气好。” “吃了早点就去呼,呼吸。”马亮拍拍他的肩。 县城的早点生意还是不错的,种类也挺多,三个人吃了不少,胡媛媛还带了杯热豆浆上车。 “这车跟冰箱似的,”孙问渠说,“带着十分钟就冷透了。” “你别老嫌弃我家车,”胡媛媛说,“这可是历史见证。” “快让你家历史见证……”孙问渠话说了一半被车一颠差点儿咬着舌头,“休息休息吧。” “还坚强着呢!”胡媛媛笑把充好电的两个暖宝宝递给他一个。 马亮记路挺强的,村子他就上回去了一次,这次开着车也没走错,一路颠着比班车开得快reads;。 “你儿,儿子是……不是要接机?”马亮问。 “嗯,怕咱们开山里去了。”孙问渠说。 “是么?还是想早,早点儿……”车颠了一下,马亮这话没说完,骂了一句,“我操。” 孙问渠笑笑没说话。 “叫他出,出来吧,快,到了。”马亮说。 方驰站在天台上,点了根烟叼着。 二叔和姑姑明后天都要回了,这会儿正整理东西,爷爷奶奶给准备了一大堆土地特产让带着。 方辉在他屋里躺床上跟同学打电话,抱怨乡下没什么好玩的,顺带又发表了一些关于乡村建设的虚无缥缈的见解。 其实方驰挺烦躁的,就冲方辉穿着昨天就在外面晃了一天的外套就那么滚在他床上,搁平时他就得进去把方辉揍一顿。 但今天没什么心情。 每年过年一开始都很热闹,但热闹过后就是突然的空荡荡。 大家都走了之后,爷爷奶奶又回到两个人和小子守着这套房子的日子里,虽然看不出他俩有什么不开心的,但方驰却很心疼。 手机在响,方驰一边掏手机一边跑下了楼梯,接起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后院。 “我们到路口了,就有个大养鸡场的那个路口,”孙问渠在电话里说,“大概二十分钟到你们村那条路。” “嗯,我现在出去。”方驰挂了电话,吹了声口哨,很响亮。 几秒钟之后小子从后院里冲了出来,叫着跟上了他。 方驰带着小子一路跑出去,到路口看了看,车还没到,他从路边捡了块石头远远扔了出去。 小子叫着跑过去把石头叼了回来。 他接过石头再扔出去,小子再欢叫着跑出去捡。 以前他等人的时候要是带着小子,这个游戏就是他俩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 扔了一会儿石头,路那边开过来一辆车。 是马亮的那辆破面包,门关上了得踹了才能打开的那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4章 方驰先把芝麻糊煮好了拿上楼来给了孙问渠,孙问渠正抱着笔记本靠在床头,看到他进来又忍不住笑了:“刚怎么回事儿?” “摔了呗,”方驰把碗放到桌上,搓了搓脑门儿,“我本来想几步蹦下去来着,时机没有挑好踩空了。” “没扭脚?”孙问渠下了床,在桌边坐下,闻了闻芝麻糊,“挺香的。” “我长这么大就没扭过脚,”方驰又往外走,“你吃吧,这个不是太甜,我没放太多糖,怕你胖。” “胖就胖了,怕什么。”孙问渠舀了一勺芝麻糊放进嘴里reads;。 “你胖了不好看。”方驰走出了房间。 孙问渠吃了半碗芝麻糊的时候,方驰端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了。 “什么面?”孙问渠马上问。 “香肠鸡蛋面,出锅的时候搁了点儿大葱,”方驰挑了挑碗里的面,“我挺喜欢这个味儿。” “等等,”孙问渠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芝麻糊一口气喝光了,然后把碗往他面前一递,“给一筷子。” “……你没吃饱么?”方驰愣了愣,按孙问渠的食量,晚饭过后一碗芝麻糊应该足够让他顶到明天早上了。 “吃了甜的想吃口咸的,”孙问渠说,“一筷子就行,多了吃不下。” 方驰给他夹了一筷子面,又倒了一口汤。 “晚上还睡客厅?”孙问渠问他。 “……睡我爷爷那屋,”方驰低头吃着面,“你晚上不通宵了吧?” “我一会儿就睡了,今天用脑过度。”孙问渠说。 “用脑过度?”方驰看着他,“你今天用脑了?” 孙问渠笑着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 “是跟亮子叔叔说事儿说的吗?”方驰笑笑。 “差不多吧,”孙问渠躺到床上,“他最近老给我出难题,思考人生多累啊,我都多少年没琢磨过这些了。” “那……”方驰犹豫了一下,“我在这儿看会儿书会吵到你吗?” “不会,”孙问渠说,“难得这么用功,好感人啊。” 方驰下楼洗了碗,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麻将,方辉左手茶右手瓜子一副老麻神的架式连点两炮,方驰没忍住乐了。 “很好笑么?”方辉转头看着他,“很好笑?” “好笑啊,”方驰伸了个懒腰,往楼上边走边笑,“我这一晚上就指你这两炮乐了,你再坚持几圈我能笑到明年过年。” “你也就会傻笑了。”方辉说。 “是,比不上你,”方驰点点头,“全神贯注架式摆足绞尽脑汁就为放炮,嘭嘭嘭,还差一响呢,多喜庆,过年得那点儿压岁钱都放没了吧。” 方辉一摔麻将腾一下站了起来。 “斗斗嘴得了,”奶奶在另一桌一边码牌一边说,“你可打不过他啊。” “我不玩了!”方辉一踢椅子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通按。 “不玩了啊?”一直在旁边嗑着瓜子的围观群众胡颖马上坐了下去,“正好,我来。” 方驰上了楼,推开门就愣了愣,孙问渠已经裹着被子脸冲墙睡下了,黄总团在他脖子和枕头之间的空隙里reads;。 “睡着了?”方驰轻声问了一句,关门都没敢用力。 “马上睡着,”孙问渠闷着声音说,“看你的书。” “哦。”方驰把屋里的灯关了,坐到桌子前面,翻开了书,把台灯往自己这边扭了扭。 每次方驰坐在台灯前的时候都会有种特别安静的感觉,似乎台灯的光就是一个罩子,两尺之内是他的世界,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无尽的宁静。 不过像今天这么能集中注意力看书的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也许是孙问渠的那些话,也许是马上就要回校了,也许只是因为孙问渠在旁边平缓的呼吸。 孙问渠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没注意,楼下的麻将局什么时候散的他也不知道,方辉什么时间进了他房间睡觉的他更是没听到。 一直到黄总的小呼噜在屋里响起,他才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过了一点了。 真是惊讶。 这几天尽惊讶了…… 不过虽然时间挺晚的了,他却没有太困,轻手轻脚地下了一趟楼,,楼梯还没下完就听到了爷爷的呼噜,跟唱歌似的。 方驰笑着下楼进了爷爷屋里,把他推成侧躺,然后进厨房,找到一碗鸡翅,蹲厨房里跟小子分着啃了几个。 吃完洗了个脸,他还是上了楼,进了孙问渠的房间。 不过也许是因为吃了东西,再坐下想看看书的时候,他开始犯困了。 坚持到两点半,他撑不住了,起身准备睡觉。 依旧是楼梯没下完就听到了爷爷的呼噜,他在楼梯上站了能有五分钟,转身上楼又回了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孙问渠睡得很靠里,贴着墙,床上留出了很宽的一块,一个人睡上去足够了。 方驰去楼下拿了被子,尽量让自己悄无声息地上了床。 不过孙问渠这个*大少爷的床上垫的是床垫,方驰很小心地躺下去,床垫还是会有起伏。 起伏了两下,孙问渠翻了个身,平躺着扭过头把半张脸埋到了黄总的毛里。 方驰跟做贼似地定在要躺没躺做仰卧起坐做了一半的姿势上,等孙问渠的呼吸再次进入平缓之后才慢慢躺下,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耳边孙问渠的呼吸和黄总细细的小呼噜交错着,让人听着莫名其妙就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方驰偏过头,看着孙问渠只露出来一半的脸。 看不清,屋里关了灯就基本一片黑暗了。 黄总已经完全隐身,只能隐约看出孙问渠挺白的。 其实不用看清,孙问渠长什么像方驰轻松就能勾勒出来,包括他睡着的时候拧着眉的样子reads;。 方驰在重重的睡意中瞪着眼看着孙问渠模糊的脸,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画面。 孙问渠趴在桌上给他讲题的样子,趴在床上露出的那一截腰的样子,坐在转台前盯着壶的样子,教训他的样子,对着他勾着嘴角一笑的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5章 这两天回城的人很多,班车赶着时间拉人,方驰上了车之后刚站定车就开了,他没顾得找座,先往窗口外面看过去,只来看得及看到一眼孙问渠扬起的胳膊,车已经开出去了reads;。 他有些郁闷地一边往后排挤过去一边又看了看后窗,脏兮兮的后窗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边,还有一个小影子跟在车后跑了一段。 小子每次都这样,跟着车跑一段,然后转头再跑回去。 “你坐不坐,不坐我就放东西了。”旁边有个大叔说了一句。 车后就剩了一个座,大叔本来把包放在座上,看他过来就拿开了一直抱着。 “坐。”方驰把自己的包在过道上码好,坐了下去。 大叔把包塞在了他俩腿之间的空隙里,方驰把猫包放到自己脚中间,用脚夹着防止滑动,然后低头拿出了孙问渠的那个土豪mp3,插上了自己的耳机。 孙问渠机子里的歌,方驰就那天听了一耳朵就惊得够呛了,为了防止再次感受到十大酷刑的嘶吼,他先把声音调小了才戴上了耳机。 是首吉它曲,配合着钢琴。 还挺好听的,方驰把声音调大了。 要说好机子确实是好机子,听起来跟自己那个区别还挺明显。 方驰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一首曲子听完,他觉得还挺舒服,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的嘶吼,他还是很迅速地把音量调小了,不过接下去的一曲还是很舒缓的曲子,笛子,远远的鼓声,带着流水的声音。 他低头点开了机子里的音乐库看了看,歌不算太多,大概几十首,但没有找到类似那天听到的那种死亡金属的摇滚,看歌名很多都是中文的,看歌名都能看出是很静的那种。 孙问渠似乎是把歌全换过了。 方驰拿出手机,给孙问渠发了一条信息。 你把歌都换了? 过了两分钟,孙问渠的信息回了过来。 当然要换啊,之前的歌我怕吓得你考个全国状元再范进中举了。 下面还配了一张小子的照片,估计是小子冲着孙问渠叫的时候拍的。 抓拍的时机太美好,正好拍下了小子嘴皮子飞起,露出四颗犬齿的样子,看着凶神恶煞的,主要是很丑。 孙问渠这拍照水平也是够可以的,方驰嘿嘿嘿地笑了半天。 车到市里的时候,天擦黑了,方驰拎着两个大包和一个猫包下了车,打了个车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先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一下,然后又给孙问渠发了条信息。 我到了,屋里都落灰了。 叫个家政收拾一下。孙问渠回了过来。 *,我自己收拾reads;。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这房子里没什么东西,除了房东配的家具家电,方驰自己的东西就是衣服和书,还有一些攀岩户外的装备,想弄乱都难,也就是擦擦灰尘。 不过擦灰他也就擦了擦桌子和椅子,别的没管。 床上他用条床单盖着了,现在扯掉扔洗衣机就行,被子是走之前晒过的,现在闻着还很香。 方驰把黄总从猫包里放出来,黄总在屋里窜了两圈,跳到沙发上团好了,他飞快地把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洗澡,喂黄总,再给自己煮了碗面。 吃面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肖一鸣的电话。 “过年好。”方驰接起电话。 “过年好,”肖一鸣笑了笑,“回来了没?” “刚回,”方驰说,“怎么?” “我和许舟他们在学校这边,你过来么?”肖一鸣问,“许舟请客。” 方驰犹豫了一下:“去吧。” “那我们等你,就学校对面的那家沸腾鱼乡。”肖一鸣说。 面条刚吃了一口,不想浪费,方驰吃了半碗,还剩下半碗,他挑了一筷子给了黄总,但黄总表示不屑一吃,于是他只得端着碗下了楼。 流浪猫,流浪狗,都可以。 不过他顶着风在楼下的路边站了十分钟,连路过的老鼠都没见着一只。 倒是碰到了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房东开着车经过,看到他,房东很吃惊地放下车窗:“小方,你……吃饭呢?” “啊。”方驰愣了愣。 “结冰了没?”房东看着他。 “没……”方驰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我想喂猫的。” “傻了吧你,”房东笑了起来,“野狗野猫的这种天儿怎么会到处跑,早找地儿躲着了,赶紧回去吧。” “哦。”方驰抓抓头,端着碗又上了楼。 面最后还是倒掉了,还好肉都挑出来吃掉了……早知道就吃完得了。 沸腾鱼乡店里很沸腾,人声鼎沸的,方驰转了转没看到人,又打了个电话给肖一鸣,然后在肖一鸣的指示下转过走廊包厢到了后面的大厅才看到了许舟他们那帮人。 “许舟发财了啊?”方驰在肖一鸣旁边坐下了。 “最后的疯狂,”许舟点完菜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恶梦要开始了。” “也不至于,”肖一鸣说,“目标别放太高就好了。” “你当然不至于了,”许舟又叹了口气,肖一鸣成绩也不拔尖,但算是不错的,“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才难受,是吧方驰?” “嗯?”方驰笑笑,“我拼一把吧reads;。” “哎呀!”梁小桃拍拍手,“方驰突然醒了,我眼泪都流下来了。” 方驰递了张纸巾给她:“擤擤鼻涕。” 一桌几个人笑成一团。 “是不是有什么目标了?”肖一鸣一边吃一边小声问了一句。 “目标?”方驰看着他。 “学校啊,以前不一直说没想好吗?”肖一鸣说。 “现在也没想好,”方驰喝了口汤,“先考了再想吧,反正没考好想去哪儿也没戏。” “也是,”肖一鸣想想,“不过我感觉你没什么问题……过年在爷爷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6章 开学以后又下了两场雪,冷得很。 方驰每天路边花坛都看看,琢磨着什么时候开春,什么时候能看到一朵花。 不过这些花花草草的一直没什么动静。 方驰复习的日子慢慢步入正轨,上课下课晚自习,每周三次跟肖一鸣一块儿去上补习班,老李找他谈过两次,对他现在的状态表示非常欣慰。 不过虽然辛苦他能熬得住,但对于一条在乡下长大从来没认真学习过的野狗来说,这种生活还真的确挺闷挺压抑的。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肖一鸣下了课回家的时候一块儿瞎贫几句,就跟以前那样,肖一鸣话其实挺多,他俩聊天儿一般都是他说,方驰在一边听着。 关系刚缓和的时候,他话少,方驰话更少,经常说不了几句就卡壳了,这阵儿就好多了,方驰觉得他俩之间只要不提以前那事儿,也不说那个给他送书包现在又住他爷爷奶奶家的“朋友”,他就挺自在的。 他做不到像肖一鸣那样坦然,他也不知道肖一鸣和孙问渠都是怎么能这么坦然的。 但他也没法问。 因为他不坦然。 死结呢。 “呸,”肖一鸣吃了颗栗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坏的,我还说它个儿大呢。” 方驰嘿嘿乐了两声:“去索赔。” “就是,”肖一鸣点点头,又剥了一颗,边吃边说,“得去索赔。” “走,去索赔。”方驰也应着,边走边吃得挺热闹。 “怎么不得赔十颗啊。”肖一鸣说。 “才十颗就够了?得二十颗。”方驰说。 “嗯,走。” “走着。” 俩人说完谁也没回头,低头继续吃着栗子,过了一会儿肖一鸣转头看着他:“今年你生日过吗?” “不过,”方驰说,“这会儿了谁还过生日。” “嗯,那就不过吧,”肖一鸣点了点头,“明年过个二十大寿得了。” “生日礼物还是得要的。”方驰说。 肖一鸣笑了:“那必须要,没得玩就算了,礼物也没有那也太虐了。” 这段时间跟孙问渠的联系还是老样子,很少,一星期能说上那么几句话,不过有孙问渠在,爷爷奶奶找他倒是很方便。 跟肖一鸣在岔路口分开之后,方驰戴好耳机正打算跑一段,他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拿出来看到是孙问渠的号码时他忍不住轻轻往前蹦了一下reads;。 “下课了?”孙问渠的声音传出来。 “嗯。”方驰应了一声。 “今天怎么样?”孙问渠问。 “老样子,”方驰叹了口气,“天天都这样,明天要去补课。” “上回是不是说那个老师讲题挺好的?”孙问渠笑笑。 “还不错,跟你差不多,”方驰笑了,“反正我能听明白。” “那不挺好么,”孙问渠说,“奶奶跟你说话。” “嗯。”方驰点点头。 奶奶也没什么重点,主要是问有没有吃好吃饱,有没有买营养品补补,方驰都顺着她全嗯嗯了,然后是爷爷来说话。 爷爷倒不会说这些,就乐呵呵地跟他说了一会儿这几天有意思的事儿,谁家买了辆新车但是第一次开就把院墙撞倒了,谁家吵架吵得打起来啦之类的。 方驰就笑着听,心里觉得很静。 不过爷爷跟他聊完说去做饭了,也没等方驰说把手机给孙问渠,就把电话给挂了,这让方驰又有些不怎么静。 孙问渠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你爷爷帮我省话费呢。” “他思维还停留在双向收费长途一块五的阶段。”方驰笑着说。 “我问你,”孙问渠说,“就那个芝麻糊怎么做?我看还有芝麻,我想弄来吃宵夜。” “……你让我爷爷帮你弄吧。”方驰对于孙问渠自己做芝麻糊完全没信心。 “应该很简单吧,芝麻都磨好了的。”孙问渠说。 “还要搁糯米粉呢,”方驰犹豫了一下,“就……你放两勺糥米粉,五勺芝麻粉,再放点儿糖,把牛奶煮开倒进去就行了,没牛奶就搁奶粉,然后倒开水。” “好。”孙问渠说,那边传来“滴”的一声。 “什么声?”方驰愣了愣。 “录音啊,我录下来了,要不记不住。”孙问渠说。 “……我觉得你还是让我爷爷帮你做,我老感觉你自己做的吃的要闹肚子。”方驰说。 “我做好了给你看。”孙问渠笑了。 晚上方驰正趴桌上写晚自习没做完的卷子,孙问渠的信息发了过来,配了张照片,是一碗芝麻糊。 方驰看了半天,发了条语音过去:“怎么还放麻油啊?” “你这眼神儿也是泣鬼神了,那是蜂蜜,我加了勺蜂蜜。”孙问渠回过语音来。 哦,看起来能吃。 我先吃了,你早点睡吧,晚安reads;。 晚安。 方驰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拿了起来,点开了芝麻糊的照片看着。 这是孙问渠把碗拿在手里拍的,他盯着孙问渠抠在碗边的大拇指看了好半天。 孙问渠挺讲究的,指甲修得很整齐,干净,透着健康的淡淡粉色。 好看。 方驰又往前划拉了一下,前一张是孙问渠那天发给黄总“一解相思之苦”的照片。 照片上孙问渠靠在躺椅里偏着头,手指撑着额角,唇边带着一丝很浅的笑容。 拍得很随意,孙问渠每次拍照都很随意,但却总让人觉得舒服。 方驰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戴上了耳机。 时间一天天过,老师上课讲课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不停地做题做题,方驰每天都埋在各式各样的卷子和习题集里,别说自习课的聊天儿了,就是跟坐在身边的梁小桃说话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也就每天跟肖一鸣回家的时候聊一聊,本来就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更是感觉自己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7章 这个特昂躺着餐厅,方驰从来没听说过,拿手机查了一下,也没有太多信息,只在一个美食贴子里有人提过,说是很享受的适合懒人的餐厅,东西好吃,但是贵。 大概也就孙问渠这种有钱有闲还懒的大少爷才能找到这种地方吧。 不过方驰并不在意这餐厅具体什么样,他现在心情非常好,从初六回校到现在两个多月,这是他最开心和舒服的时候。 现在就算是孙问渠邀请他去□□……他当然还是不会去的。 …… “怎么不说话?”孙问渠转过头问了一句。 “啊?”方驰回过神,“啊。” “后座有礼物,”孙问渠说,“那个礼盒是西洋参含片,亮子叔叔送你的……不全是你的,有一盒是我的。” “哦,替我谢谢他,”方驰回手拿过礼盒,也没多看,直接给拆了,然后愣了愣,“这么大个盒子就一瓶啊?” “你觉得累了就含一颗呗,”孙问渠笑笑,“肯定比你以前带着进山给废物们吃的那些管用。” 方驰把瓶子塞进书包里:“嗯。” “那个黑色的小长盒子是我送你的。”孙问渠又说。 “哦,”方驰回手摸了摸,把小盒子拿了过来,“现在能拆吗?” “真逗,刚拆那个拆那么利索,现在怎么又问上了,”孙问渠勾勾嘴角,“拆啊,天天都能用的。” “哦,”方驰低头把小盒子打开了,盒子里是一支白色的笔,很漂亮,而且看上去挺高级,“钢笔?” “钢笔,”孙问渠点点头,“虽然觉得跟你不太搭,不过我实在是没时间去挑跟你更搭的礼物了。” “谢谢,我很喜欢,其实跟我挺搭的,”方驰笑了起来,想想又问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挺忙的?” “嗯,”孙问渠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是又得忙一阵儿了reads;。” “会一直……住我爷爷那儿吗?”方驰问,手里拿着笔来回转着。 “这轮忙完之前是没打算换地方,”孙问渠笑着说,“但也不会总住在那儿,毕竟也不是太方便,到时再说吧。” “……哦。”方驰应了一声。 孙问渠开着车东绕西绕了好一会儿都还没到,还不停地往车窗外面看。 方驰看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哪儿啊?这条路我们三分钟前刚开过。” “是么?”孙问渠挑了挑眉毛,沉默了一会儿乐了,“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这不是你很喜欢的餐厅吗?还能迷路?”方驰非常无语。 “我好几年没去了,”孙问渠把车停在了路边,摸出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快,我迷路了……去躺着吃饭啊,嗯,我在啊,我在……我看看……” 方驰靠着车门,看着孙问渠打电话,手里的笔还在转着。 感觉也没多长时间吧,看着孙问渠的时候居然会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心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开心和一点让人舒服的不自在。 很难形容。 孙问渠今天大概是因为要回城,所以穿得不像之前在乡下那么随意,厚呢外套里是件深烟灰色的毛衣,黑色休闲裤和黑色短靴,看上看干净而帅气。 也没那么像蛇了。 人脑导航亮子叔叔很快给孙问渠指了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孙问渠把手机递给了方驰,跟方驰又说了一遍路线才挂了电话。 孙问渠又开了一会儿,方驰看着四周总算是有点儿像能找到高级餐厅的样子了。 这片都是各种会所,五六七八星酒店,还有不少高档小区,大门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大,感觉广场舞大妈会很喜欢。 车在一条小街里停下了,孙问渠把车熄了火:“到了。” “车就停这儿?”方驰愣了愣,孙问渠的车正好停在了人餐厅的正门口。 “让他们帮停,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够懒来。”孙问渠下了车。 方驰拎着书包下了车,想想又把笔塞到外套内兜里,然后把书包扔回了车上。 这家餐厅不是太起眼,看门脸儿挺田园的,只在门边用一块木牌子写着:躺着。字儿跟小学生写的差不多。 方驰跟在孙问渠身后进了餐厅,一个服务员过来,接过了孙问渠的车钥匙出去门去了。 “孙先生您订的是二楼的座,请跟我来。”一个服务员带着他们往楼上走。 方驰从服务员的衣服上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家餐厅的风格,宽松随意的制服,脚上是一双底子又厚又软的绒毛拖鞋。 楼梯也很软,厚厚的地毯,连栏杆上都裹着绒毛reads;。 “困了没?”孙问渠回过头小声问他。 “不困,”方驰东张西望地看着,“就是有点儿担心。” “嗯?”孙问渠看着他。 “这餐厅到夏天得倒闭吧。”方驰说。 孙问渠愣了愣,接着就乐了,笑了好一会儿:“夏天换装修啊。” “*。”方驰啧了一声。 跟着服务员往前走着,方驰发现二楼地盘儿挺大,玻璃顶玻璃墙,到处都打着暖暖的黄光,墙边随意地放着很多厚圆垫子,有几个客人带来的小孩儿正坐在上面玩。 再细看会发现一个一个的卡座并不是平时见惯的那种,而是用包了棉的隔板分开的小空间,风格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大吊篮,有的是躺椅,有的是狗窝造型的大棉圈垫,有的看上去就是超大号的婴儿篮…… 方驰有些感慨,这餐厅的老板差不多集齐了所有人犯懒的时候想要的那种舒服状态和设施。 还真是适合孙问渠这种平时差不多没有站着状态的蛇蛋们。 但他也开始有些担心以孙问渠的神经病风格,会不会真订个床,然后躺床上吃……他还真没躺着吃过东西,就有一次半夜口渴偷懒没起来,直接拿杯子倒的。 然后起床以后去晒枕头。 “这是您订的位子,”服务员停下了,“请稍等,开胃小点马上就来。” “谢谢。”孙问渠点点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8章 这个吻跟之前那个吻并没有太大不同,方驰有些粗重的呼吸,有些急切的探入,笨拙而霸道的纠缠…… 但也有着根本的区别,这次方驰没有喝酒。 就喝了点儿高嘌呤的火锅汤。 不会吻到一半就睡着了。 也不会半真半假的断篇儿。 他跟孙问渠紧贴着的唇,与孙问渠纠缠着的舌尖,扶在孙问渠腰上的手,都是清醒的。 孙问渠有些被动,尽管方驰现在的每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身体里的火不断窜起,只要口子一开,立马就能烧成一片,但他还是偏开了头。 对于一个憋了好几年的正常男人来说,孙问渠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成佛了,头上都冒着金光,能照亮一条街。 但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就在方驰的手伸进他衣服里时,他听到了外面有人问了一句:“服务员,洗手间在哪儿?” 帘子动了一下又停一了,服务员的声音就在帘子外面响起:“直走左转,右手边。” 方驰似乎也听到了这声音,但他顿了顿却并没有动,唇还留在孙问渠耳垂上。 孙问渠按着他的肩狠狠推了一下,顺带又用膝盖顶了顶,方驰是跪在那个小平台上的,重心不稳,直接往后一晃,撞开餐板被他掀得仰面摔进了身后满是厚绒垫子的坑里。 “您好,给您上餐后水果。”服务员在外面说了一句,接着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拖盘。 “谢谢。”孙问渠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 服务看着被撞开的餐板和仰面朝天躺坑里抱着一个垫子的方驰愣了愣:“我帮您把餐板收起来吧,水果放在旁边?” “好。”孙问渠说,还好方驰把杯子都拿到他那边的餐板上了,被撞开的这块餐板是空的。 服务员把餐板收好,茶水和水果放到坑边之后出去了。 方驰全程保持着怀抱一个垫子半躺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孙问渠拿了一小片橙子慢慢吃着,他都没看到方驰什么时候拿的垫子reads;。 吃完两片橙子,他看了一眼方驰:“想什么呢?” “没。”方驰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尴尬的。 “没事儿吧?。”孙问渠看了一眼他抱在裤裆位置的垫子,有点儿想笑,但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没事儿,”方驰稍微坐直了一些,皱着眉,“就是……吓一跳。” “跟我不用不好意思。”孙问渠递了一片菠萝给他。 “我没有。”方驰接过菠萝塞进嘴里嚼着。 孙问渠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水果,方驰在坑里愣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爬起来靠回了他身边。 继续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方驰像是回过神来,侧身背对着孙问渠缩了缩腿,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操吓死我了。” 到这时孙问渠才终于绷不住乐了,拿着块木瓜笑得差点儿倒不过气儿来。 “别笑了。”方驰闷着声音。 孙问渠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瞎想了,服务员什么也没看到。” “就是觉得丢人。”方驰的声音还是闷着。 “这有什么丢人的,”孙问渠把木瓜放进嘴里,又把果盘递到他面前,“这年纪谁没被火燎过几回啊,吃点儿水果吧。” 方驰似乎是放松了一些,从果盘里拿了块菠萝,搁嘴里嚼了嚼,想想又扭头看着他,有些犹豫:“我就是挺……尴尬的,你……没事儿?” “我有什么事儿?”孙问渠看了看他,停了一下又往自己裤裆那儿扫了一眼,“哦,流氓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起立呢。” “……我不是指这个,”方驰呛了一口菠萝,迅速转回身背对着他,“哎操,算了不说了。” 孙问渠往后枕着靠垫笑了好一会儿。 吃完水果又歇了一会儿,孙问渠看了看手机,九点多了,他叫了服务员来结账。 方驰这时才终于坐正了,身上弥漫着的尴尬气息慢慢消退了。 “我送你回去吧,”孙问渠说,“到家该十点多了。” “嗯,”方驰站了起来,拿过外套穿上了,“你……” “什么?”孙问渠一边穿外套一边看着他应了一声。 “没什么。”方驰揉揉鼻子,低头走出了卡座。 他是想问问孙问渠晚上住哪儿,但临到开口了又没有问出来。 有点儿不好意思。 是非常不好意思。 其实这问题挺正常的,非常正常,但眼下这情形他要是问了,又觉得会让人浮想连篇,尽管他想的并没有那么连篇reads;。 服务员领着他们往外走,方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孙问渠笑了笑,加快步子过来跟他并排走着。 方驰这会儿才注意到孙问渠脖子上的围巾是他的那条。 “这是我那条吗?”他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整了整围巾,“挺暖和的,也好配衣服,你要吗?” “你戴着吧,我还有。”方驰赶紧说。 “奶奶给了我一双毛线拖鞋,她做的,”孙问渠在他耳边小声问,“是你告诉她我鞋码的吗?” “是,你跟我鞋码一样,”方驰笑了笑,“穿着舒服吗?” “舒服,”孙问渠点点头,“我拍了几下奶奶的马屁,她说再给我织条围巾。” 方驰轻轻啧了一声:“……老太太真是叛变了啊。” 上车之后孙问渠开了音乐,声音调得比较低,若隐若现的轻柔曲调,方驰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 挺舒服的。 之前的疯狂劲给他带来的尴尬和紧张终于没了踪迹。 “你现在不听十大酷刑了?”他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就,你原来总听的那些歌,一开口就感觉活不下去了的那些。”方驰说。 孙问渠笑了:“听啊,这不是你在车上嘛,备考人员听点儿舒缓的吧,我给你存的那些歌怎么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9章 -你到地方了没? -到了。 -是酒店还是马亮那? -马亮这里,你还没睡? -躺下了,问完你我就睡了。 -那赶紧睡吧都过12点了。 -嗯,晚安。 -晚安。 …… -明天走的时候告诉我。 -知道了,放心吧,晚安。 -晚安。 方驰把手机放到枕边,关掉了屋里的灯。 黄总照例是睡在枕头上,方驰把它推到一边躺下,在它鼻尖摸了一下:“哎,问到我身上有谁的味儿了没?” 黄总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你最喜欢的孙问渠的味儿,”方驰笑了笑,“能闻出来吗?这要是小子,我们在楼下的时候就闻着了,你们猫不行。” 黄总的眼睛闭上了。 “晚安。”方驰拉拉被子。 方驰本来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睡不着,但意外地睡着了,大概是因为兴奋过头了,是晕过去的也没准儿。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做梦,但意外地梦个不停,大概是因为孙问渠这次出现的时间太过短暂,只好拿梦补足了。 至于梦的内容,倒是不出意料的臭不要脸得很。 以至于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梦里的他脑子里就一句话,我操要痿了,这么响的铃声早晚要吓出毛病来。 关闹钟的时候他就觉得今天这个闹钟界面有些不一样。 然后看到了屏幕上孙问渠的名字。 直到听见手机里传来了“喂喂”的声音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闹钟,是电话铃声reads;。 至于闹钟,他扫了一屏幕上方,已经响过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拿着电话喂了一声。 “睡神!”孙问渠的声音传了出来。 “几点了?”方驰一掀被子跳下床。 “快七点了,”孙问渠说,“你要迟到了吧?” “好像是,”方驰趿着拖鞋跑进厕所,一只手扯了裤子要尿的时候又停了,对电话里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啊。” 然后按了静音。 尿完了他才又说了一句:“你要回去了?” “是啊。”孙问渠说。 “这么早?”方驰愣了愣,一面因为快要迟到了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面又因为舍不得而不愿意挂电话,夹着电话满屋跑来跑去。 “亮子非让我开车回去我就开了,但是今天下雪了,我肯定开得慢,就早点儿走,”孙问渠说,“你先收拾吧,我挂了。” “别啊!”方驰急了,喊了一声。 “哎,我在你楼下,你收拾好了下来,我送你去学校。”孙问渠叹了口气。 “什么?”方驰顿了顿,扑过去一把推开了窗户,果然看到了楼下路边停着的红色甲壳虫,顿时感觉自己嘴角都扯不住自己的笑容了,“我马上下去。” 方驰飞快地洗漱完,抓了书包要出门的时候看到端坐在桌上斜眼儿瞅着他的黄总,想起来还没喂猫。 他往黄总的饭盆里倒了牛奶和猫粮,过去拎起黄总往盆儿旁边一放:“吃吧,我走了,中午不回来啊。” 黄总伸爪子到猫粮里扒拉两下,把猫粮扒拉出来好几颗,跟验毒似的,确定没毒了才低头开始吃。 “矫情。”方驰说了一句,关上了门。 跑下楼的时候,孙问渠正准备把车子掉个头。 “不用掉头,从后门走也一样的,”方驰在车窗上拍了拍,孙问渠停下了,他拉开车门上了车,“后门出去右转就过去了。” “吃早点吧。”孙问渠指指后座。 方驰伸手把后座的一个袋子拎了过来,热腾腾的大肉馄饨,还有豆浆,都用双层的简易保温饭盒装着。 “现在早点摊用这么高级的盒子了?”方驰打开饭盒。 “你想得美,”孙问渠说,“这是你亮子叔叔他们工作室对面那个贵得从来没人去吃的早点铺子里买的。” “神经了你,”方驰笑了起来,捧着饭盒看着他,“你怎么跑过来了?” “亮子说我出城要经过你这儿,我就着顺路过来看看能不能碰上,”孙问渠说,“还好我过来了,要不你打算明天才去学校了吧?” “不至于,可能下午吧reads;。”方驰笑了笑。 “吃吧,也就保个半小时温,一会儿该凉了。”孙问渠开着车往小区后门走。 “你吃了吗?”方驰问。 “吃过了,”孙问渠说,“早上你婶儿给煮了面条。” “我婶儿……”方驰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婶儿是谁,“哦。” “你每天还是跑着去学校?”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嗯,跑跑舒服,”方驰边吃边说,“放学的时候跟我同学走一段,然后跑回来,要不一天都不动实在太难受了。” “是跟昨天那个同学么?”孙问渠问,“上回也看你俩在一起。” “……嗯,”方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了。” “没听你提过呢。”孙问渠说。 “别人我也没提过啊,”方驰说,馄饨挺好吃的,他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着,没多大会儿就吃完了,然后捧着饭盒看着孙问渠,“你开稳点儿,我要喝汤。” “喝豆浆啊,这汤有什么好喝的,”孙问渠看了一眼前面,“到红灯了再喝。” “我就喜欢喝什么面汤啊,饺子汤啊,馄饨汤啊,火锅嘌呤汤啊……”方驰说。 孙问渠把车停下了:“快喝!话这么多。” 方驰一仰头把汤都喝光了,又拿过豆浆慢慢喝着:“舒服。” “小孩儿,”孙问渠笑了笑,“你平时早点都吃什么?” “随便塞点儿,小笼包蒸饺豆腐脑的,小区外面就有,有时候在学校门口跟同学一块儿吃。”方驰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0章 肖一鸣这句反问让方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没有穿够,夜风呼呼地就那么从领口往里灌着。 没几秒钟感觉自己手都凉了下来。 “你……”方驰把手揣进兜里,“是说你妈知道你……那个事儿了?” “嗯。”肖一鸣点点头。 方驰半天没说出话来,兜里有一盒烟,他费了好大劲才从盒子里摸了一根出来叼在了嘴上,拿着打火机按了七八下才点着了。 “你这戒烟的人,身上随时都能摸出烟来啊?”肖一鸣说。 “心理安慰。”方驰说,烟夹在手上也没接着抽,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了一句,“她怎么知道的?” 肖一鸣对这事儿是挺坦然的,但也没坦然到高考前自己把事儿跟家里说出来的地步,这只能是他妈从别的什么地方知道的。 “不想说了,”肖一鸣皱皱眉,“反正就是知道了。” 方驰沉默了,俩人都没再出声,就那么在黑暗中站着。 风吹得急,夜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有路灯洒下的一片光,看着挺暖和的,但方驰知道走过去也还是一样。 不知道这么沉默地站了多长时间,方驰抬手想抽一口烟的时候,发现烟早已经烧没了。 他啧了一声,把已经灭了的烟头弹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去我那儿吧。”他看了一眼肖一鸣。 肖一鸣正偏着头不知道瞅着什么出神,听了他这话摇了摇头:“我一会儿找个旅馆。” “有病。”方驰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方驰回过头:“你身上没钱吧?” “嗯,”肖一鸣拍了拍自己,笑了笑,“身无分文。” “不让你回家了?”方驰问。 “没说,就让我滚,”肖一鸣搓搓手,“明天再说吧。” “嗯。”方驰应了一声。 俩人又沉默了,一块儿走回小区一路上也没说话。 回了屋,方驰看了看时间,挺晚了,他看看肖一鸣:“一块儿挤挤吧。” “我睡沙发,”肖一鸣裹着衣服往沙发上一躺,“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我床挺大的。”方驰说。 “怕你不自在,”肖一鸣闭着眼睛,“再说我也不习惯跟人挤。” 方驰没再说什么,进屋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给了肖一鸣,这破小区的暖气一直不怎么太足,跟爷爷奶奶家自己烧的没法比。 肖一鸣盖上被子睡了。 方驰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了,躺到床上。 想把今天拍的小花发给孙问渠,但太晚了,他就没发,而且也不太有心情。 具体的情况肖一鸣没说,他也不想问,那清晰炫丽的巴掌印已经够了,再说也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越听越绝望。 他关上灯,把睡在他枕头上的黄总塞到旁边的枕头缝里。 闭着眼睛放缓呼吸,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客厅里肖一鸣压抑着的哭泣声,但再听却又没有了。 他皱着眉拿过旁边的耳机扣到了耳朵上。 早上起床的时候,方驰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客厅里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他吓得顺手抄起了门边放着的一根登山杖。 那人转过身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这是流浪汉肖一鸣。 “吓我一跳。”他放下登山杖。 “你失忆了啊。”肖一鸣笑着说。 “没反应过来,”方驰看了他一眼,“你要洗漱吗?我给你拿牙刷毛巾。” “我看有漱口水,用了那个了,脸也洗了,水一泼完事儿,不用麻烦了。”肖一鸣说。 “嗯。”方驰进了厕所。 给肖一鸣找了件合适点儿的外套,他俩出了门。 肖一鸣的手机看样子是一夜都没响过,吃早点的时候他一直看手机,方驰突然觉得他妈挺狠的。 可是这种事……如果换了自己家的人…… 爷爷奶奶会找他的吧? 也许不会让他自己就这么跑出去? 不,都没准儿,也可能一样。 或者气病了谁也说不好。 方驰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豆腐脑都喝不下去了。 肖一鸣还挺镇定,就那么去了学校,什么也没带,好在他们现在复习已经到了书全堆在课桌上的阶段,书包的意义不大。 不过中午一块儿去吃饭的时候,肖一鸣没去,说是要在教室补瞌睡。 方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时候,肖一鸣出了这样的事,他想跟人说,想跟人聊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跟谁聊,又该说些什么,聊点儿什么。 孙问渠的名字被他点出来好几次,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照例跟肖一鸣一块儿遛达着,今天肖一鸣吃完栗子要去哪儿估计都还没想好。 “你什么时候回家?”方驰问他。 “不知道,”肖一鸣叹了口气,“我妈也没理我。” “那你怎么办?”方驰也叹了口气,“今天先去我哪儿?” “不了,”肖一鸣摇摇头,“我去我姨那儿吧,你有钱么,借我点儿。” “你姨?”方驰掏出钱包,“你怎么说啊?” “吵架了被赶出来了呗。”肖一鸣说。 “马上高考了,这不合理吧,”方驰把钱包里几百块钱都拿出来给了他,“你要不回去跟你妈……认个错。” “认错?”肖一鸣看着他。 “起码说点儿软话,”方驰低头啃着栗子,“要不怎么办?” “我跟我妈吵得挺厉害的,可能软成一摊泥也没用了,”肖一鸣在公车站停下了,靠着广告牌,“我把自己路都堵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1章 -这花开得比较晚。 孙问渠说。 不过花是什么品种他也说不上来,说是查了也没查明白,方驰倒不在意,他很喜欢这些花,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花还不多,每盆里都只有零星的几点,小小的衬在绿色的叶子上,加上孙问渠永远随意的拍照技术,他甚至看不清花长什么样。 -你能不能不要太懒,稍微绷紧点胳膊,近点拍一张,你现在这么拍出来这花就跟饭粒似的。 -你要求还真高! 孙问渠抱怨了一句,还是拍了一张微距的过来,总算能看清了,花苞就跟饭粒儿似的那么一点,开了的花也就两颗饭粒大小,很精致。 -真漂亮。 方驰一边刷牙一边回过去。 -还有漂亮的,我拍给你看。 方驰收拾完拿着书包出门去学校的时候,孙问渠又发过来两张照片,都是花,黄的和粉色的,都是微距,能看清花脉。 漂亮精致得让方驰有些吃惊的花。 -这什么花? 孙问渠没回答,只是又发了一张全景的图reads;。 方驰一看就愣了愣,直接发了个语音过去:“这是酸咪咪啊,酸咪咪的花这么漂亮呢?我以前都没注意看过。” 孙问渠估计懒得发语音和打字,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酸咪咪什么玩意儿?” “就是你拍的这个啊,酸咪咪,小时候我们用它打架来着,”方驰边走边说,“酸咪咪。” “这东西叫酢浆草。”孙问渠说。 “就是酸咪咪,我小时候天天玩。”方驰说。 “用它打架么?怎么打?”孙问渠问。 “它中间有根筋……”方驰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哎我说不明白,要不你让我爷爷教你玩得了。” “行,”孙问渠笑笑,“我一会儿找他去。” “你……活儿现在做得怎么样了?”方驰问。 “进度正常吧,”孙问渠说,“你考完试差不多应该就可以出来一部分了。” “我们已经进入倒计时一百天了。”方驰说。 “紧张吗?”孙问渠问他。 “还成吧,”方驰抓抓头,“不太紧张,下月二模,到时看了成绩才知道要不要紧张。” “这话说得很牛逼啊。”孙问渠笑了。 “那是,”方驰也笑了,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感觉我这阵复习得还不错,一周一考的都没感觉了。” “再过俩月就能撒欢了,”孙问渠说,“坚持吧。” “嗯。”方驰应了一声。 “行了你跑步去吧,”孙问渠说,“我今天上山转转。” “别瞎转,”方驰皱皱眉,“你桩子又不稳,一会儿再摔了。” “我跟你爷爷一块儿,你甭管了,”孙问渠啧了一声,“要有操心专业我觉得你可以报一个。” “我也不总操心……”方驰小声说,“行吧我挂了。” 随着考试一天天临近,老师每天都在耳边时而苦口婆心时而慷慨激昂,大家就像一根已经绷了很久的弦,再想绷也绷不动了。 方驰每天趴桌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要去高考,像是要去为国捐躯,心潮澎湃又忐忑不安,想冲锋陷阵又怕中弹倒下…… 班上一个学习不错的男生突然没再来学校,许舟去打听了一下,说是病了,精神压力太大。 方驰觉得自己这样的还成,压力不算太大,主要是他的压力只来自于他自己,父母爷爷奶奶,谁都没把他高考这事儿当成个什么了不起的事放在心上。 考好了考差了,都没什么。 还挺好的reads;。 就是以前他没什么感觉,认真复习了才慢慢发现时间过得其实挺快的,几套卷子再看看书,一天就没了。 黑板上的数字在慢慢变少,有时候他看到数字的时候会冷不丁地吓一跳,上次看的时候个位数还是8,这会儿一看就突然变成了5。 二模的成绩出来,让方驰有些意外,老李一个劲儿拍着他的肩膀,口水都喷他脸上了:“不错,我就知道你拼一拼可以拼出来。” 虽说这成绩跟高考成绩没什么关系,但方驰还是挺高兴的。 跑步回家看到已经无视他很长时间的黄总直接抱过来亲了一口:“黄总总你真漂亮。” 黄总一脸震惊地被他扔回沙发之后都没回过神,僵立在靠垫中间。 这份高兴没人可以说,老爸老妈不在意他的成绩,爷爷奶奶估计也听不明白,要说的话,只能找孙问渠。 不过这段时间孙问渠很忙,上回打电话的时候爷爷说他又开始通宵不睡,有一次连续三天都是通宵,白天睡一小会儿。 现在这个时间,孙问渠要不就是在补瞌睡,要不就是在忙着,他不想打扰,毕竟这应该是从来没工作过的孙问渠认真做的第一份活儿。 “哎!”方驰虽然没人可说,但还是挺高兴,又过去抱起黄总,往沙发上一倒,手指在黄总鼻子上摸了摸,“我觉得我应该能考得差不多,你感觉呢?小太监。” 黄总盯着他的指尖,眼睛都对上了,愣了好几秒才一爪子甩在了他手上,挣扎着转身跳开了。 “小太监!”方驰笑着喊了一声,又唱了一句,“蛋蛋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蛋蛋就没了——” 孙问渠在方驰二模过后挺长时间了才接到了他的电话。 “考得怎么样?”孙问渠问。 “还不错,在班上进前十了,我以前都是二三十名,”方驰笑着说,“估计比不上你,但比我以前强太多了,说真的我挺意外的。” “那挺好的了,”孙问渠马上说,“我去跟爷爷奶奶说一下。” 爷爷在院子里修椅子,奶奶在旁边帮忙,孙问渠说方驰摸拟考试成绩还不错的时候,他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奶奶才问了一句:“摸你?” 方驰在电话那边一下乐出了声:“我都说了他们听不懂。” “不摸我,”孙问渠蹲到奶奶身边很有耐心地解释,“就是考试,按高考那么来考一次试,方驰考得不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2章 吃自助按说应该是方驰的强项,一个顶仨没问题,不过今天这顿他却吃得不多,怕吃太油了拉肚子,倒是孙问渠吃得比平时多点儿。 吃完走出餐厅的时候他感觉有点儿撑了,马亮两口子开车先走了,孙问渠把车钥匙给了方驰:“你开吧,我吃顶着了。” “哦。”方驰点点头,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今天回去别看书了,”孙问渠上了车,“听会儿音乐,跟黄总玩会儿,十点就可以睡了。” “嗯,”方驰应着,“黄总现在不跟我玩,看都不看我了,以前还瞅两眼,现在基本当我是空气。” 孙问渠笑了起来:“记仇呢。” “考完了我带它出来让你看看,”方驰说,“现在胖得跟猪似的,我已经开始给它减餐了。” “你也快了,爷爷奶奶就等着你回去了好喂猪。”孙问渠说。 “我怎么觉得……”方驰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瘦了啊?” “夏天了嘛,掉毛了就显瘦了,”孙问渠笑笑,“我这阵儿也累,你亮子叔叔要拿那套东西去参展,时间紧任务重要求还很高。” “你说一次性进笔大的,说的就是这个吧?”方驰问。 “嗯,”孙问渠想想又笑着说,“谢谢你的红包啊。” 方驰嘿嘿笑了两声,过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你晚上住哪儿?” “住亮子那儿呗,”孙问渠转头看了看后座,“我做的东西都带来了,晚上得跟他讨论。” “通宵啊?”方驰皱皱眉。 “看吧,通宵也没什么,明天接了你送去考场,我就去酒店补觉,”孙问渠说,“中午你休息,下午我还能接着睡。” “对了,”方驰看了他一眼,“就,能……明天能顺路再接个人吗?我同学。” “你那个好朋友?”孙问渠问reads;。 “嗯,”方驰点点头,“他……跟家里闹矛盾挺长时间了,一直住他姨家,明天考试他自己坐公车去,我想着要不顺路捎上他?” “行,没问题,”孙问渠伸了个懒腰,“这个时候跟家里闹矛盾也真行,也不怕考砸了啊?” 方驰没说话,沉默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意外。” 车开到了楼下,方驰下了车,看着孙问渠从车那边绕过来。 “上去吧,”孙问渠拍拍他后背,“早点儿休息。” “哦。”方驰站着没动。 “怎么了?”孙问渠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没怎么。”方驰看着他。 “我脸上有牛肉干?”孙问渠摸摸脸。 “没,”方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就是好像……挺久没看见你了。” “那要再看一会儿么?”孙问渠靠着车门,拿出手机把电筒按亮了对着自己的脸,“高清无|码。” “……够了,”方驰看着他,“吓我一跳。” “那我走了,”孙问渠上了车,放下车窗,“明天过来接你,早点给你带过来。” “好,”方驰慢慢往楼道里退着走,“晚安,到了马亮那儿告诉我一声。” “嗯,晚安。”孙问渠挥挥手,开着车走了。 方驰回到屋里,把明天要用的东西收拾到文具袋里塞进书包放到门边,然后洗澡,给肖一鸣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在路口等着,再把大胖黄总从沙发上抓到床上揉了一会儿。 说起来居然不太紧张了,也许是因为孙问渠来了,他像是有了底似的。 孙问渠发消息过来说已经到了马亮那儿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困意。 于是躺下就睡了,直接一觉睡到了闹钟响起来。 起床的一瞬间,紧张感才又突然回来了。 就是今天,两个小时之后,就要进考场了,带着自己对自己的期待,还有……孙问渠的期待,嗯,孙问渠对他是有期待的。 方驰洗漱完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孙问渠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马上下去。”方驰看到了楼下停着的车。 孙问渠给他带的早餐还不错,豆腐脑和小笼包,都热气腾腾的。 “你同学家往哪儿走?”孙问渠问他。 “就拐去我们学校那个路口不转弯,直走就行,过两个路口就到,我跟他说了在路口等着,”方驰打开了放着早点的盒子,“两份?你没吃啊?” “我吃了,”孙问渠说,“那份多买的,怕你同学没吃早点reads;。” “哦,”方驰看着他,“你还挺细心的。” “我儿子的同学兼好朋友,”孙问渠笑着说,“得细心点儿才行。” 他们的车开到路口时,肖一鸣已经在等着了,方驰下车让他先爬进后座再上了车:“这是肖一鸣,我好朋友,这是我朋友,孙问渠。” “谢谢孙大哥。”肖一鸣在后面说了一句。 “叫叔呗,”方驰说,把早点递给他,“吃了没?没吃就吃这个。” “没吃,”肖一鸣接过去,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叔?” “嗯。”方驰点头。 “谢谢叔。”肖一鸣挺干脆又改口叫了一声。 “不客气。”孙问渠笑着回答,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肖一鸣,小孩儿长得还不错,挺端正的,不过能看得出情绪没有方驰那么饱满,心里有事儿的样子。 看来跟家里的这个“矛盾”不是小矛盾。 考点附近不让停车,孙问渠在考点门口把他俩放了下来,然后去旁边的停车场。 “时间还够,”方驰趴在车窗上说,“你停好车过来吧。” “嗯?”孙问渠愣了愣,“你不进去啊?” “你过来了我再进去,”方驰扒着车窗蹦了蹦,“我……有点儿紧张,不知道怎么了。” “那你等我。”孙问渠笑了笑。 “嗯。”方驰应了一声。 送考的车不少,来了就都不走了,等着中午直接接人,停车场里没什么空位了,好在孙问渠的车小,可以挤在一个只有一半的车位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3章 “晚上?”孙问渠愣了愣,“你不累吗?” “不太累,”方驰揉揉鼻子,皱着眉,“我就是想……聊聊。” “行。”孙问渠没再多说,点了点头。 这个肖一鸣跟家里的“矛盾”,看来不是一点点,也不是一般的矛盾,这矛盾直接能影响方驰的心情。 车一直开到后院,方驰都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爷奶奶并不知道他们这个时间回来,这会儿正在收拾准备睡觉了。 小子在前院估计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要不就是闻到了味儿,一路叫着就冲了出来。 “是谁!”爷爷抄了把锄头跟着过来了。 “我我我我我,”方驰一连串地喊着,“爷爷!是我!我和水渠!” “小驰?”爷爷打开了后院的灯,脸上的吃惊表情还没消退,笑容就已经露了出来,“哎呦,你俩怎么这个时间回来啊!” “什么?”奶奶跑了过来,“小王八蛋回来了?” “他等不了了,”孙问渠锁了车,“催着要回来,一出考场就直接开车回来了。” 爷爷奶奶估计也是想方驰了,一看到方驰回来,觉也不睡了,忙着要张罗给他们弄吃的。 “肯定没吃饭!”奶奶说着就往厨房走。 “吃了,真的,”方驰搂了搂小子,笑着说,“先吃了才回的。” “那一路开车回来也颠饿了,”奶奶说,“是水渠开车的吧,你不饿人家也饿啊。” “我不饿。”孙问渠把猫包放到桌上,小子立马凑了过去,前爪趴着桌沿儿往里瞅,黄总在里面发出哈哈的声音。 “肯定饿了!”奶奶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去了厨房。 爷爷对高考并没有太多体会,也没跟村里人交流他们的孩子高考的心得,就知道这是一个很难考的试,这会儿才拉着方驰问了问。 虽然觉得方驰这个高考考成什么样都成,但听方驰说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的时候,爷爷还是很开心地笑了。 “那就要去上大学了?通知去上了吗?”爷爷问。 “还没呢,要先看成绩,再填志愿,人家录取了才通知呢。”方驰笑着给他解释。 “那志愿要怎么填?想去哪儿就填哪儿吗?”爷爷又问。 “不是,这个跟你说不清,反正我看着填就行,”方驰抓抓头,“我也没想好呢。” “让水渠帮你想想,”爷爷说,“他懂得多。” “我也没填过,我就高中毕业,”孙问渠笑笑,“没他这么厉害。” “真的啊?”爷爷挺吃惊,看着方驰,“那你比水渠还能耐?” “是的。”孙问渠点点头。 “你快得了,”方驰被孙问渠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带着小子去了厨房,“奶奶,下点儿饺子吧!” 奶奶煮了饺子,孙问渠吃了两三个,方驰看来这段时间脑力劳动消耗还是挺大,虽然有心事,但还是埋头吃了二三十个才停下了。 “撑了,”他摸摸肚子,“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让你吃点儿好的补补,你没吃啊?”奶奶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都瘦得就剩把骨头了。” “夸张,”方驰笑了起来,“上哪儿找这么多肉的骨头去,我就是觉得在家吃得特别爽。” “那这次回来多吃点儿!”奶奶拍拍他。 吃完饺子,爷爷奶奶就去睡了,孙问渠这时才打开了猫包,把黄总掏出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妈!怎么胖成这样了?” 大胖黄总抱着他手腕喵了一声,嗲兮兮的。 “说是阉了以后就都会胖,比以前能吃了,”方驰对于把黄总从一个清秀少年养成了一个胖太监有些迷茫,“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胖了。” “天呐,”孙问渠把黄总举起来看了看,乐得不行,又抱着黄总往小子跟前送了送,小子吓得耳朵一夹,猛地退后了好几步,“这王霸之气!” “怎么办啊?”方驰看着黄总有些担心,“我怕它会三高……” “送我就行,我给它减肥。”孙问渠说。 “借你。”方驰看了他一眼。 “抠门儿。”孙问渠啧啧两声,抱着黄总上楼去了。 方驰进屋收拾了一下,先检查了一下衣柜里还有没方辉的残存痕迹,然后把鼻子按到床上闻了闻,估计是前两天奶奶刚给换的,床单和枕头都香喷喷的一股太阳味儿。 肖一鸣说这个味儿也叫“螨虫爆尸味儿”。 想到肖一鸣,他又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给肖一鸣发了个消息。 -住下了没?我这几天都在爷爷家,你先住着。 -嗯,住着了,谢了。 方驰想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但最后还是把手机收回了兜里,他怎么也没想到肖一鸣的父母在高考这个当口都没有松动,这得是气成什么样了。 心里闷得慌。 门外天台上传来了小子的愉快的哈哧声,方驰知道孙问渠在天台上了。 他开门走了出去,打开了天台的灯,把旁边的小电扇也打开了,乡下晚上挺凉快的,电扇主要用来吹蚊子。 之前放在窗台上的两组小花盆,现在都摆在了天台沿儿上,一圈,长得郁郁葱葱的,花已经没了,但叶子都特别丰满,看着跟一个个绿绒球似的。 “这东西长大了挺漂亮啊,”方驰坐到椅子上,“还能长成圆的。” “这智商,”孙问渠拿了个烧水壶正在烧开水泡茶,“这是你爹用了好几天时间精心修剪的。” “啊?”方驰凑过去拿了一盆起来看了看,“你还真是什么都会。” “是个人就会。”孙问渠说。 方驰看着他笑了笑。 一阵沉默之后,孙问渠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用脚逗着小子一边看了看他:“你那个好朋友,是叫肖一鸣吧?” 方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 “他出什么事儿了?”孙问渠又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4章 孙问渠早上起得不算早,比平时要晚了一个多小时,方驰考试这两天他有点儿失眠,不知道是因为担心方驰还是下意识地补上了自己当年的那份空缺。 起床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已经打完八段锦开始忙活了,奶奶在前院扫地,爷爷在后院外面的小菜地里转悠着。 孙问渠去了天台,从窗户哪儿往里瞅了瞅,方驰四仰八叉地歪着头还在睡着,这段时间他估计严重睡眠不足,没个几天缓不过来。 小子跟在他身后哈哧着,孙问渠冲他“嘘”了一声:“别叫。” 后院外面是一片空地,开春爷爷就在那里种了不少菜,平时自己吃就随时可以去摘。 孙问渠带着小子去了小菜地,他要摘点儿菜。 “你怎么来了,”爷爷正在摘豆角,一见他就指指他的鞋,“一会儿踩一脚泥。” “没事儿,”孙问渠往爷爷身后的架子走过去,“我摘点儿菜,中午我炒个菜你们尝尝。” “哟,”爷爷笑了起来,“你还会炒菜啊?” “就会一个,”孙问渠说,“不过好多年没炒了。” “要摘什么菜?”爷爷问他。 “西红柿,”孙问渠指了指前面的西红柿架子,“我前几天看有熟的了。” “摘吧,”爷爷一听就很大声地笑了,“西红柿炒鸡蛋是不是啊?” “……是。”孙问渠点点头。 “好啊,”爷爷边笑边说,“这是跟你妈学会的唯一一个菜吧?” 孙问渠笑笑:“嗯。” 没错,就像方驰说的,他要做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不过这菜不是跟老妈学的,老妈打小就书香门第不食人间烟火,厨房都没进过几次,做菜是不可能的reads;。 这菜是他跟马亮学的。 马亮跟老爸学做陶的那些年里,他俩最开心的事就是老爸出门儿的时候在工作室的小厨房里做东西吃。 他不会做,马亮唯一会做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回回做,一般用来拌面或者盖饭,孙问渠一直觉得比家里保姆做的菜好吃。 也许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老爸都不在。 一共四个人,孙问渠估计着摘了五个西红柿,想想又多摘下来一个,自己种的西红柿不打农药也不用化肥,所以个头不大,不过很新鲜也挺甜的。 他拿了西红柿去洗了,自己先啃了一个,不错。 鸡蛋也有,还都是土鸡蛋。 然后…… 孙问渠把西红柿和鸡蛋一字排开在案台上放了两排,然后该干嘛了? 哦,切。 孙问渠伸手去刀架上拿刀,但又停下了。 这个刀架应该是爷爷手工打造的,简单实用,通风透气,但上面的刀……都很巨大,三把菜刀,一把比一把大。 他犹豫了一下把每一把都拿起来掂了掂,全都很沉,也分不清都是干嘛用的。 挨个看了半天之后,他转过身,准备去问问爷爷。 一转身就看到方驰在门边靠着,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他,胳膊上还挎着黄总。 “你什么时候起的?”孙问渠愣了愣,又看了看方驰胳膊上像是被人锁喉了一样悬挂着的黄总,“要被你勒死了。” “不会,我搂的是咯吱窝,”方驰把黄总举起来示范了一下,“太肥了已经不好抱了。” “你家这个刀,”孙问渠问他,“哪把是切菜的?” “我不知道,”方驰往案台上看了一眼就乐了,“还真是西红柿炒蛋啊?” “嗯。”孙问渠笑了笑。 “奶奶!”方驰扭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哪把刀是切菜的啊——” 方驰睡了个饱觉心情似乎不错,这一嗓子喊出来孙问渠都想捂耳朵,他胳膊上挂着的黄总一阵疯狂挣扎。 奶奶进了厨房,给孙问渠介绍了哪把刀切菜,哪个锅炒菜,然后又不放心地说:“你会吗?土灶你别用了,一会儿你直接用那个电磁炉炒吧,我怕你把厨房烧了……” “会,”孙问渠说,“奶奶你放心吧。” “我看是放心不了,就一个菜,离吃饭还有一小时就开始折腾了,这是会做菜的人干的事儿?”奶奶念叨着出了厨房,“用一小时做一个菜就是什么也不会的人……” “要我帮忙吗?”方驰一直在乐reads;。 “你,带着这个胖太监,还有那个蹲门外流口水的,你带着他们走开就行,”孙问渠拿了刀准备切西红柿,“别跟这儿看。” “哦。”方驰点点头,捞着黄总,冲小子吹了声口哨就去后院玩了。 孙问渠拿起这把沉重的青龙偃月刀,拿过一个西红柿放好,一刀砍了下去,还成,手感不错。 以前切西红柿他和马亮用的都是水果刀,现在拿着大菜刀感觉切起来还挺轻松的。 方驰在后院菜地里跟爷爷聊天,半小时工夫接了七八个电话,全是同学打来的,在出分之前打算先疯狂玩几天。 方驰没有这种判决下来之前最后疯狂的冲动,他现在挺轻松的,本来就没什么压力,这大半年拼了一把,虽然有期待,但分高点儿低点儿对于他来说都会是惊喜。 这种轻松里还有一部分,来自昨天跟孙问渠的谈话。 按说就随便聊了几句,也没聊出朵花儿来,可他就像是把一直堵在胸口的棉花扒拉开了似的。 他终于跟一个人说了,不是心照不宣的意会,而是明确地说了出来,讨论了,哪怕是并没有解决的办法,此时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了轻松。 孙问渠提前快一个小时开始做他的菜,但在奶奶进厨房把中午吃的所有菜都做好了,他才跟奶奶一块儿出来了。 “吃饭了,”奶奶喊着,“来看看水渠做的菜。” 方驰立马进了屋,快步走到桌边,一眼就看到了装在之前孙问渠做的那个花瓣盘子里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蛋。 卖相不错,颜色还挺鲜艳,闻着也挺香的。 方驰看了看孙问渠:“好像很好吃?” “我也觉得,”孙问渠笑着点点头,“刚我炒的时候就想吃来着,忍住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5章 方驰仰起脸的时候,一小块阳光正好落在他挂满水珠的脸上。 水珠闪着光,他眯缝着眼,偏了偏头。 孙问渠看着他没说话,嘴角还挂着笑容。 “你就蹲着跳下来就行,”方驰大概是把内裤穿好了,胳膊抬起来冲他挥了挥,“你一下水我就拉你起来!” 孙问渠往水潭看了看,笑着说:“行。” “来。”方驰张开胳膊踩着水。 孙问渠定了定神,也没磨叽,脱了身上的衣服和运动裤就跳了下去。 他没这么跳过水,最多是从泳池边儿上跳进水里,那感觉跟从两米高的地方像一颗炮弹一样用屁股开路砸进一个不知道深浅的野外的水潭里跟本不能比。 还挺好玩的,在空中短暂飞过的瞬间,身上的皮肤能同时感觉到阳光和风,然后突然就被水包裹住了。 眼前全是透着金色光芒的被搅乱了的水花,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声。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挺奇妙的感受。 方驰在孙问渠入水的同时潜到水里,胳膊一划水就游了过去。 孙问渠跳下来的姿势挺可爱的,团起来像个小孩儿reads;。 不过虽然之前他表示这么跳水挺吓人,但方驰看得出来他是会游泳的,一下水就马上伸展开了,增加了阻力,没有继续沉下去。 方驰游到他身边,水波的光芒在孙问渠身上跳动着,有点儿瘦,大腿根儿……没有文身。 孙问渠还真是瘦了…… 他抓着孙问渠的手腕,把孙问渠拉出了水面。 “冲力还挺大,”孙问渠抹抹脸上的水,往水潭边游过去,“我知道你裤子为什么掉了。” “我以前都不穿裤子跳,”方驰跟在他后面,“我都光屁股跳,反正没人。” “你还真是野生的,”孙问渠笑着说,水潭没多大,两三下就游到边儿上了,是一个有些陡的斜坡,踩上去才发现居然不是石底的,而是软软的细沙和泥,他摸了摸潭边厚实的草,“泥底儿的啊,难道草长得这么……”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水响,方驰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孙问渠腿还在水里,脚底踩的都是软沙,被他这一压,直接趴到了水潭边上。 “你……”孙问渠有点儿想笑,这一压,他脸都蹭到了草地上,沾上了湿软的泥和草屑。 方驰扳着他的肩把他翻了个个儿,跨过他身体跪着,一只手撑在他头边盯着他。 “嗯?”孙问渠看着他,手擦了擦脸上的泥。 方驰拉开他的手,用手指在他脸上擦了擦:“蹭上泥了。” “是啊。”孙问渠笑笑。 “我……”方驰皱皱眉,指尖还在他脸上一下下擦着,“就是……我想说……就……你怎么不说了?” “我说什么?”孙问渠愣了愣,“现在不是你在说吗?” “平时我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能猜到么。”方驰说。 “我觉得从昨天开始,我就可以不猜了。”孙问渠笑着说。 “哦,”方驰看着他,还抓着他手腕的手轻轻地有点儿抖,咬了咬嘴角之后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了一句,“是这样的,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嘴角漾出了一抹笑容,没有说话。 “不是好像,”方驰偏开头盯着旁边的草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头盯着他的眼睛,“我就是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像对你这样的喜欢。” “嗯。”孙问渠左边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抬手在他下巴上点了点。 “但是,就是我现在,”方驰皱着眉说得有点儿费劲,“就是我别的什么都不不能说……不敢说,我只敢说我喜欢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你还没明白么,”孙问渠啧了一声,“你现在只敢这一件事儿就可以了。” “……哦,”方驰看着他,“那你……喜欢我么?” “你觉得呢?”孙问渠转了转被方驰按在头顶的手腕,不过方驰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着,抓着没松劲,他只得继续举着一只手,“换个人,敢随便跟我这儿上手上嘴的早被我抽了,就算我让谁上手上嘴了,撩一半跑了的只要有一回,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看他第二眼reads;。” “我什么时候撩一半跑了啊?”方驰愣了。 “这是重点吗?”孙问渠叹了口气。 “啊?”方驰看着他。 “我挺喜欢你的,喜欢,”孙问渠说,“要不就你这德性我再憋三年也懒得搭理你。” 方驰没说话,孙问渠后面一句说的是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见,就听到了喜欢。 呼吸先是停下了,然后被心跳带得有点儿跟不上趟。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是胸口贴着地,能把水潭里的水震出浪来。 喜欢。 喜欢。 喜欢。 哗啦啦。 浪来了…… “哎,”孙问渠在他下巴上弹了一下,“你是不是挺想跟我干点儿什么的?” “嗯?”方驰脑子里还转着,喜欢,哗啦啦,喜欢,哗啦啦。 “松手,”孙问渠再次转了转自己被抓着的手腕,“再抓着缺血了。” “啊?”方驰还是没回过神,不过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要不我教教你吧,”孙问渠弯起了一条腿,手按在了方驰肩上,“教你什么叫一气儿呵成。” 这话说完他也没等方驰有反应,直接一使劲把方驰往旁边一推,方驰跟他一样是踩在软泥上不好着力,这一推挺轻松地就被他给掀到了一边儿。 接着孙问渠翻过身压了上去。 方驰有点儿晕,他翻过身时一束阳光正好斜射在他眼睛上,眼前一片金光闪着,金光里他看到孙问渠跨到了他身上。 避开阳光恢复视力之后,孙问渠的吻落在了他唇上。 他在一阵眩晕和兴奋之中几乎没有迟疑和停顿迅速地迎了上去,跟孙问渠湿软的舌尖纠缠在一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6章 晚餐很丰盛,除了孙问渠点的红烧鱼之外,还有方驰爱吃的叉烧,另外鸡鸭一个没落全有,还有一锅排骨汤。 “这也太多了,”方驰边啃着排骨边说,“三天也吃不完。” “你难得回来一趟,”奶奶说,“吃不完就吃不完,以后去上大学了,更是回不来了,我看老李家那个孙子,去上大学,过年都没回来。” “那是去女朋友家了嘛。”爷爷说。 “我不可能过年不回来的,”方驰笑笑,“我有时间就会回来。” “那可没准儿,”奶奶叹了口气,“你要找了个女朋友,不也得讨好人家,陪着人家上人家家去啊?” “我……”方驰飞快地往孙问渠那边扫了一眼,孙问渠正很认真地低头剔着鱼刺,“我不会的。” “你这么傻。”奶奶啧啧两声。 “他这么傻,没准儿上了四年学也没捞着一个女朋友呢。”孙问渠一边剔鱼刺一边说了一句。 “就是!”方驰赶紧点头,“是,我太……傻了。” 孙问渠笑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顿饭虽然是在院子里吃的,但还是吃出了一身汗,孙问渠一放碗就去冲澡了,半天也没出来,方驰热得不行,只得去后院用爷爷浇菜的水管冲了个澡。 “你这一吃完饭就凉水洗澡!”奶奶皱着眉,“对身体不好!” “我热死了。”方驰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晃了晃,冲了个凉水澡全身都舒坦了。 前院澡房里的水还在响着,奶奶过去又敲了敲澡房的门:“水渠啊!” “奶奶你干嘛?”方驰吓了一跳。 “水渠!”奶奶又敲了两下,“不要用凉水,用热水!” “哦,”孙问渠在里面应了一声,“奶奶,我用的是热水。” 奶奶这才走开了,方驰跟过去小声说:“奶奶,人一个男的洗澡,你敲门,多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他又不会开,再说都跟我孙子一边儿大,”奶奶斜了他一眼,“要是你在里面,我直接就进去了,门都不敲呢。” “……哦。”方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坐回了竹椅上。 澡房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孙问渠也真够牛的,一个冲个澡快二十分钟了都出不来。 哗啦啦的。 方驰突然又开始有些燥热,眼前晃过水潭边孙问渠只穿了内裤的身体时,他有些无奈地把腿弓起来踩在了椅子上。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想起孙问渠的次数不少,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有了反应,孙问渠那句“开了闸”还真没说错。 方驰你开了闸了啊。 孙问渠终于从澡房里出来了,光着膀子穿了条宽松的运动裤,头发湿着,身上还带着热气儿。 方驰扫了他一眼,刚平静一些的情绪再次被迅速挑起,他赶紧转开头盯着在旁边伸懒腰的小子。 “干嘛呢?”孙问渠走过来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你……”方驰没看他,“这么洗澡洗完了又一身汗吧?” “没啊,”孙问渠说,“挺舒服,我一开始也想用凉水来着,冻我一激灵,你家这水山上引下来的吧,也忒凉了点儿。” “嗯,”方驰抓抓头,“是。” 孙问渠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去了。 方驰继续坐在院子里入定,到太阳完全下山了,蚊子都飞舞着出来了,他才起身回了屋。 全家除了孙问渠那间屋子,都没空调,爷爷奶奶用不上,方驰有个电扇吹着就差不多了。 娇气的孙问渠受不了热,入夏的时候就买了空调装上了,奶奶还挺替他心疼钱的。 方驰上了楼,进自己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高考一结束,之前那种分秒必争复习的状态突然一脚踩空,顿时整个人都闲得五脊六兽的了。 在屋里东抓一把西摸一下之后,方驰还是站到了孙问渠门口敲了敲门。 “没锁。”孙问渠在里面回答。 方驰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坐在桌前,没再光着膀子,穿了件挺宽松的t恤,看样子是准备干活儿。 “你……”方驰犹豫着,他知道孙问渠干活挺认真的。 “没事儿,”孙问渠看了他一眼,“你待着吧,不影响我。” “我就……”方驰从到床边,一把把想要走开的大胖黄总兜了过来揉着,“我就闲着不知道干什么了。” “看我干活儿呗。”孙问渠勾勾嘴角。 “嗯。”方驰点点头。 孙问渠继续低头画图,方驰往床上蹭了蹭,靠着墙,扯着挣扎着想跑开的黄总的腿。 这次回来都没有细看,孙问渠这间屋里又多了几个瓶瓶罐罐的,屋角那个做陶的转台上还有做了一半的一个形状古怪的瓶子。 这些东西和正低头画图的孙问渠形成了一个让人很舒服的氛围。 虽然如果盯着孙问渠看时间长了,方驰总觉得自己有点儿蠢蠢欲动,不过眼下这种感觉他还是很享受的。 很放松。 不用再去想着还有一堆题没做。 不用琢磨考试。 也不需要再压着心里的那些情绪。 说了。 尽管还有很多不确定和也许在挺远的前方等着他的无奈。 但他得到了回应,这已经足够让他放松下来。 就这么看着孙问渠的侧脸,他什么都没想。 一直到手机响了,他才回过神,飞快地按下了接听,然后跳下床跑出了房间,他怕吵着孙问渠。 电话是许舟打来的,语气很欢快:“哎方驰,你是不是回你爷爷那儿了?” “是啊,”方驰应了一声,进了自己屋里,“怎么?” “我们一帮人正商量呢,说去玩一下,”许舟说,“怎么样,你有时间没?” “都有谁?肖一鸣你们叫了没?”方驰第一反应是应该叫上肖一鸣,他现在的情况最需要散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7章 奶奶给煮好了面,方驰坐在院子里吃,小子坐在旁边摇尾巴,方驰吃一筷子,就夹一点儿给它。 面吃完的时候孙问渠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下楼了。 “看看,没睡好吧?”奶奶一看他就叹了口气,“平时弄你那点儿泥啊土的就不睡觉,现在聊天儿也聊一宿,身体不要了啊。” 孙问渠愣了愣没说话。 “小王八蛋你今儿晚上自己睡,别老找人聊天儿。”奶奶对方驰说。 方驰抓抓脑袋:“我没聊一宿……” “没怎么聊,我天天都是困的,坐下就能睡着,”孙问渠走到水池边一边挤牙膏一边说,“他主要是过来吹空调。” “热啊?”奶奶走到方驰身边往他背上摸了摸,“哎,这一大早就一身汗,往年怎么不见你吹空调呢?” “也没有啊。”方驰说。 “要不……给你屋装一个?”奶奶很心疼地说。 “不,不用,”方驰赶紧摇头,“我又不总在家,浪费了。” “那你要热了怎么办,又上水渠屋里啊?”奶奶问。 方驰没说话,一边跟小子逗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 孙问渠扭头瞅了着他笑了笑。 奶奶走开了之后,方驰像是松了口气似地坐到椅子上。 “哎。”孙问渠叼着牙刷过来在他脚上踢了踢。 “我奶奶早上大概去我屋了,”方驰小声说,“看我没在屋里,吓死我了。” “有空量量你这胆子有没有针鼻儿大……”孙问渠说着又走回了水池边上漱着口。 “这又不是一般的事儿,”方驰往屋里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这事儿我能不怕吗?”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爷爷在后院弄豆子的架子,奶奶叫了方驰去帮忙。 方驰帮着爷爷把架子搭好之后发现孙问渠已经不在屋里了,小子也没了影子。 “带着小子跑步去了,”奶奶说,“他还挺能坚持的,一直都晨跑,也不是晨跑,他有时候下午起来了也去跑,应该叫起床跑。” “哦。”方驰笑笑。 孙问渠这么懒的人居然还能坚持天天跑步,挺难得的,自己都挺长时间没有系统地锻炼了。 只是……孙问渠去跑步没叫他。 生气了? 方驰蹲在院子里,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么?一惊一乍小心翼翼的样子? 生气了的话怎么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孙问渠说起来脾气不算太好,特别是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但好像也没真的生过什么气。 要道歉吗? 或者是解释? 还是就直接哄哄? 在院子里对着地发了十分钟的呆之后,方驰起身回屋里拿了帽子戴上,跑着出了门。 “哪儿去?”奶奶追了一句。 “跑步。”方驰说。 “去吧,回来的时候带两条鱼,”奶奶小声说,“别说我让你去的。” 方驰回头看了看奶奶,笑着应了一声。 孙问渠的跑步路线现在什么样,方驰弄不清楚,不过应该是顺着好走的路跑,还有就是凉快的路,毕竟是娇气的人嘛。 方驰直接就往树林那边跑了过去,林子里凉快,往前就是小溪,过年那时他回来,就是在那儿找到的孙问渠。 进了林子还没跑到五分钟,方驰就看到了在前面一棵树下拉屎的小子。 他冲小子竖了竖食指让它不要叫,然后跑了过去。 孙问渠果然就在溪边。 不过既不是跑步也没在休息,方驰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溪边一块空地上站着……也不是站着,他有动作。 方驰只看了一个动作就立马知道他在干嘛了。 爷爷奶奶天天练的。 八段锦。 孙问渠居然在溪边玩八段锦? 方驰站着没动,有点儿想笑,又觉得很神奇。 这感觉就像第一次看到孙问渠拉二胡的时候一样。 不过看了几眼之后,他就不想笑了,孙问渠的动作一看就不是随便玩的,还挺标准,说实话,比爷爷奶奶打得漂亮多了,舒展而放松。 方驰靠着树,盯着孙问渠看着。 小子在他腿边坐下,一块儿很认真地看。 孙问渠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一直到转身的时候才看见了站在树下的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孙问渠挑了挑眉。 “没吓着你?”方驰走过去。 “吓着了。”孙问渠说。 “那怎么这么平静啊?”方驰看着他。 “理论上应该是吓一跳,”孙问渠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不过我懒得跳……” 方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怎么……出来也没叫我。” “我看你在帮爷爷弄架子。”孙问渠的手搭到他肩上,手指在他脖子上勾了一下。 “你是不是……”方驰抓住他的手,“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就,我好像太紧张了,”方驰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生气了。” “也没,”孙问渠捏捏他的指尖,“都这样,小孩儿嘛。” “都?”方驰抬起了头,“你也这样过吗?” “我这辈子除了要让我爸看我做的陶的时候会紧张,别的时候还没紧张过。”孙问渠啧了一声。 “那还有谁啊?”方驰问。 “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个小孩儿。”孙问渠坐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靠着,把腿伸长。 “还有谁?”方驰跟过去在他身边站着,“你……前男友?” 孙问渠笑了,抬眼瞅了瞅他没说话。 “你前男友多大啊?”方驰闷着声音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8章 肖一鸣没再说别的,跟方驰一块儿走到河边以后就找了个有树荫的地儿坐下了,看着在河里跟煮散了馅儿的饺子似的扑腾着的几个人。 方驰看着在河边来回跑着的小子,心里跟河水一样,不怎么平静。 他知道肖一鸣看出来了,也许在有孙问渠这个人之前肖一鸣就有感觉吧,所以才会跟他说那些话。 现在他跟孙问渠的关系,对于肖一鸣来说,大概更是清晰得一目了然了。 只是肖一鸣一直这样,他不愿意他反感的事,肖一鸣就不会多说,哪怕现在这种无助的想要一点同类的支撑时,都还是不会多说。 “其实,”方驰从兜里摸出了烟,这烟买了挺长时间了,有一支无一支地抽着,到今天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根,他拿出来叼着点上了,把烟盒在手里捏成团,“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你和孙叔叔吗?”肖一鸣问。 方驰让他这句叔叔说乐了,差点儿呛着,咳了半天:“是。” “我就是瞎猜,”肖一鸣扯着嘴角笑笑,“他第一次来给你送书包的时候我就……” “那时什么都没有,”方驰打断他,“那就是送书包。” “哦,”肖一鸣看了他一眼,停了很长时间才又说了一句,“那现在有了?” “啊。”方驰应了一声,又冲河那边吹了声口哨。 小子飞奔过来,趴到了他面前。 “你……”肖一鸣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开了口之后又没声音了。 “嗯?”方驰摸着小子的脑袋。 “打算跟家里说吗?”肖一鸣轻声问。 “要说,”方驰皱皱眉,“但是现在不敢说……总是要说的吧。” “那他家里……知道吗?他出柜了没?”肖一鸣又问。 “嗯,”方驰点点头,“不过他跟家里关系本来就挺不好的,估计这事儿说了也就说了。” 肖一鸣轻轻叹了口气。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起看着河里的人。 “能晚点儿说就晚点儿吧,”肖一鸣低头抠着地上的石头,小子很兴奋地凑到他手边,他把块石头给了小子,“这之前多给他们一些暗示,别太突然了,弄得跟我似的没法收拾。” “你给过暗示吗?被家里知道之前?”方驰看着他。 “没有,”肖一鸣苦笑了一下,“我根本就还没打算说,又没想再交男朋友什么的,说不说都无所谓。” “哦。”方驰应了一声,拿过小子嘴里的石头扔出去,小子叫着追过去叼了回来放到他脚边。 方驰对于肖一鸣早就猜到了他和孙问渠的事儿……或者猜到他是同类的事儿,既吃惊也不太吃惊。 肖一鸣看上去还挺平静的,没有追问详细,也没有太多感慨。 他跟肖一鸣聊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河里抽疯的几个人身上都泡出褶子上岸了,他俩才站起来,一起遛达着回了家。 因为大家都玩得挺累的,所以晚上的烧烤地点就定在了方驰家后院的菜地旁边,拿东西方便,还挨着水边,有情调。 爷爷奶奶提前准备了不少的肉和菜,一帮人都在院子里坐着,边休息边串肉,虽然玩水玩累了,但还是兴奋地聊着天,停不下来。 方驰在旁边待了一会儿,看到肖一鸣也加入了串肉行列之后,他起身回了楼上。 孙问渠房间的门没有锁,他轻轻一拧就开了。 “我进来了啊。”他探进去半个脑袋,看到孙问渠还坐在桌子前。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玩回来了?” “没玩,”方驰关上门,走到他身后,“跟肖一鸣聊了一会儿。” “聊得好么?”孙问渠手里的笔还在纸上走着。 方驰没说话,一抬腿从椅背上跨了过去,强行挤到孙问渠身后坐下了,搂着他的腰。 孙问渠笑了笑,回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肖一鸣这事儿不太好解决,”方驰说了一句,侧过头把脸贴在了孙问渠肩后,闭上了眼睛,“没准儿从此跟家里就决裂了。” “大家都在做选择题。”孙问渠说。 “嗯?”方驰没听明白。 孙问渠没说话,低头继续画图了。 方驰也没再追问,他就觉得有点儿困,这么贴在孙问渠肩后让他觉得很舒服,能感觉到孙问渠肌肉牵动时细小的变化。 孙问渠胳膊撑着桌子,盯着纸上的图,做着最后的修改。 方驰好像睡着了,趴在他背后已经有二十分钟没动静了,搂着他腰的胳膊也已经放松,手搭在他腿上。 孙问渠叹了口气,自己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胳膊和肩都酸了他居然都还没把方驰给掀开。 也许是方驰这种在矛盾里纠结着的心态让他心疼,以前他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哪怕是他的男朋友,他不会因为谁出不出柜,痛不痛苦而有什么想法。 这种没得选的事,逃不开的路,走就是了,什么同情,什么心疼,都很矫情。 但面对方驰的时候,他却做不到这样。 方驰很迷茫,迷茫得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偏偏又很……认真。 这个小孩儿的确是个认真的人,就算是一份带着戏弄的卖身契,他只要答应了,就会认真地去执行。 说不清这样的性格是好还是不好。 总之是会比那些“想开了”的人要活得辛苦。 一个小心翼翼喜欢着的,迷茫却又坚定的,认真的,小男孩儿。 孙问渠放下笔,趴到桌上:“哎,方小驰。” 方驰跟着他往前倾了倾,还是趴他背上没动。 “你爹的腰要断了,”孙问渠趴桌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信不信我一胳膊肘给你砸地上去。” “不信。”方驰说了一句,声音还带着刚醒过来的鼻音。 孙问渠听着莫名其妙就有点儿燥热,往他腿上摸了过去,方驰的胳膊收了收,搂紧了他。 他的手顺着往上摸到方驰的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9章 “我想……”方驰愣了愣,“什么干……什么?” “你喝了多少啊?”孙问渠笑了,伸了个懒腰看着他,“这就喝晕了?” “早呢,就四瓶啤酒,”方驰说,“我都还没喝出味儿来。``.し” “哟,”孙问渠说,“这话说得真牛,不知道的以为你二斤的量,过年那会儿喝成那样我还记着呢。” “那不一样,”方驰有点儿不好意思,“今儿喝的啤酒啊。” “那你困吗?”孙问渠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我……不怎么困,”方驰搂了搂他,往他身上贴过去,“你累吗?” 孙问渠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哎……” “哎什么。”方驰把脸埋到他肩窝里蹭着。 “不是,”孙问渠笑着说,“你要想呢,我帮你。” “我没说想那些,”方驰啧了一声,闷着声音说,“我就是……哎我不是年轻嘛,喝了啤酒的韭菜精嘛。” 孙问渠笑得停不下来,闭着眼笑了好一会儿才推了他一下,翻身搂住了他:“我帮你。” “你不要啊?”方驰问。 “我没你这么年轻,也没喝酒,并且不是韭菜精变的野狗。”孙问渠小声说着,手在他小腹上揉了几下,滑进了他裤子里。 方驰仰了仰脖子,轻轻吸了口气。 没了蛋的胖太监黄总在方驰压抑着的一声低吟里从床上跳到了桌上,一脸嫌弃的用尾巴把孙问渠的一支笔扫到了地上。 “以后这种事儿是不是得背着点儿黄总,”孙问渠的手指在方驰小腹上勾了勾,“太刺激了。” “让它整天不给我好脸色,”方驰抽了几张湿纸巾,抓过他的手擦着,“气死它,以后我还……更气死他。” “还什么?”孙问渠问。 “就……”方驰坐起来收拾着,“没什么。” 孙问渠笑着没说话。 “你不用吗?”方驰收拾完又贴着孙问渠躺下了,手很快地往他身前摸了一把,“硬着呢。” “不用了,”孙问渠在他手上轻轻捏着,“你要好好趴着我没准儿还能奋起来一回。” 方驰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孙问渠说的是什么,顿时脸都烧起来了,空调的凉风路过他脸上出去就是暖风了。 “不要脸。”方驰说。 “你要脸那你别想这些事儿。”孙问渠笑了。 方驰搂着他没说话过,沉默了挺长时间,黄总从床上跳回床上,踩着他的脸蹦到孙问渠胳膊旁边趴下团好的时候,他才小声问了一句:“哎,你跟你以前的男朋友,做过吧?” “问这干嘛?”孙问渠说。 “就问问。”方驰在他肩上亲了亲。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我倒是想说没有。” “我又不会吃醋,”方驰犹豫了一下,声音很低地说,“我就是想问问,那个……你以前……是在……呃……是……” 孙问渠听着他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笑得肩都抖了:“都有。” “……哦。”方驰应了一声。 “怎么了?”孙问渠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地侧躺着,“你是想上我还是想被我上啊?” “我……靠。”方驰愣了,瞪着他好半天。 “你不就想说这个么,”孙问渠手指在他嘴唇上点了点,“等你绕来绕去磕磕巴巴天亮了估计都没说出来。” 方驰笑了笑。 “没回答我呢?”孙问渠说。 “我……”方驰感觉得空调的凉风吹到他身上,但却还是因为紧张和不好意思冒着汗,“我不知道,我又……没试过……我大概……” 孙问渠勾着嘴角,带着一抹不明显的笑容。 “我大概是……”方驰咬咬嘴唇,飞快地说了一句,“想上你,反正我梦到你的时候你都在下边儿。” 孙问渠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翻了个身对着墙,搂过黄总:“睡吧。” “让不让啊?”方驰感觉这话说出来之后脸皮都厚了不少,追这一句居然都没脸红。 “你要就让,”孙问渠说,“我就怕我现在让你上你也不敢,什么时候憋不住了再说吧。” 方驰啧了一声,伸手搂着他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拽,搂紧了。 孙问渠这话倒是没说话,他的确是……不敢,别说这还是在家里,就算是现在去开个房,他感觉自己也会手足无措,说不定还会被孙问渠这个老男人嘲笑……想到孙问渠时不时就会挂在嘴角的嘲弄笑容,他很不爽地把腿也搭到了孙问渠身上,手脚并用地把孙问渠裹在了怀里。 “哎……哟……”孙问渠无奈地小声叹了口气。 方驰早上是被楼下的笑闹声吵醒的,睁眼的时候发现孙问渠已经起床了,正拿着杯茶站在窗边往下看着。 “怎么这么早?”方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扯了扯裤子。 “你这些同学,磕药了吧,”孙问渠敲了敲杯子,“没到六点就起来了。” “都挤客厅地上睡的,”方驰下了床,走到他身后搂着,下巴搁他肩上,“有一个醒了,全都没法睡了。” “今天你们什么安排?”孙问渠喝了口茶。 “进山,”方驰说,“上学期就说考完了要进山玩,今天带他们进山转转,估计得一天了,背着吃的进去。” “太好了。”孙问渠说。 “好什么好啊。”方驰侧过脸咬了咬他的耳垂。 “我能清静一天,”孙问渠说,“你这一天撸八回的我扛不住。” 方驰听乐了:“我什么时候一天撸八回了啊。” “我要不拦着感觉你能从早撸到晚,”孙问渠啧了一声,“身体素质倒是真不错。” “我没那么饥渴!”方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么,看到你就想。” “快别看我了,赶紧带这帮喜雀进山吧,吵死了。”孙问渠笑着说。 “嗯,我下楼了,”方驰亲了他一口,转身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又回过头,“大清早的别喝茶,对胃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0章 晚上这帮人又继续烧烤,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个个又闹到大半夜才各自休息了。就爱上 。 方驰收拾完上楼的时候,孙问渠已经睡着了,这回是真睡着了,方驰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桌上放着一叠纸,方驰拿起来看了看,是按日期编好号的设计图,一个个瓶子和壶,还有杯子盘子,有不少,有几张能看出来是按一组组画的。 孙问渠画图画得很细,方驰虽然看不明白这里面要表现的是什么,但还是觉得很好看,就连那组看着有点儿别扭地挨在一起的形状不规则的两个瓶子他也觉得看时间长了挺顺眼的。 孙问渠裹着薄被睡得挺沉,估计是今天活儿干得太卖力了,方驰看了看空调的温度,20度。 他拿过遥控器悄悄给调高了几度,就这温度,孙问渠半夜要把他的毛巾被给抢了,他估计得冻醒。 上床的时候床抖了几下,孙问渠皱着眉很轻地哼了一声。 方驰赶紧把灯关了,躺下搂着他在他胳膊上摸了几下。 孙问渠继续睡了,方驰觉得挺有意思,跟哄小孩儿似的,又轻轻拍了几下,凑过去在孙问渠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闭上了眼睛。 这进山走了一天,晚上又闹了一夜,方驰也挺累的,闭上眼连睡前胡思乱想的过程都没有就直接睡着了,一夜没做梦。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他发现空调又被调到了20度,自己的毛巾被和孙问渠的小被子都盖在身上,倒是挺暖和。 孙问渠已经没在床上了,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到楼下梁小桃在逗小子的笑声。 下床的时候他看到枕头边有一张写着字的纸条,一看就是孙问渠的字。 -我跑步去了。 方驰笑了笑,一条蛇天天坚持跑步,一条野狗倒是老睡到□□点才起床了。 班上这帮同学今天要回城,他下楼的时候,奶奶已经给他们下了饺子,正吃得热闹。 “哎方驰,你家饺子真好吃。”许舟看到他下来就喊了一声。 “你给我奶奶说,”方驰笑笑,“她一听就会给你打包带上。” “真的?”许舟捧着碗转身就往厨房走,“奶奶——饺子太好吃了啊——” “那多吃点儿,”奶奶在厨房说,“有多呢,一会儿奶奶再给你打包点儿你带回去。” 院子里一帮人全乐了。 方驰洗漱完,坐到了肖一鸣身边,肖一鸣正低头沉默地吃着饺子。 “回去还是先住我那儿吧?”方驰问。 “嗯,”肖一鸣点点头,“我跟我表哥联系了一下,过两天我上他那儿去。” “表哥?哪个表哥,”方驰想了想,“是电脑城开店的那个吗?” “是,原来也跟他说过暑假我过去他那儿打工,”肖一鸣说,“本来说出了分就去的,现在就提前点儿吧,你什么时候回市里?” “查了分就回,”方驰说,“孙问渠帮我看了看专业,出了分我还要再找老李问问填志愿的事儿,要不咱俩一块儿去问问,你现在也没法跟家里商量了吧。” “嗯,”肖一鸣点点头,“说到查分,我就有点儿紧张。” “你好歹一个学霸,紧张什么,”方驰笑笑,“这两天要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吧,钱不够也跟我说,我手头还有点儿,回市里的时候我还要找方影,她还拿着我一万。” “……嗯。”肖一鸣咬了一口饺子。 把人都送上车了之后,已经十点多了,方驰带着小子一路往村里跑着,边跑边拿了手机出来拨了孙问渠的号码。 “完事儿了?”孙问渠接了电话。 “嗯,”方驰说,“你跑完步了没?” “跑完了,”孙问渠说,“我七点多就出来了,还不跑完我成仙了。” “你回去了?”方驰脚步慢了下来。 “没呢,”孙问渠说,“还在水边。” “别回别回别回,”方驰又加快了跑步的速度,“等我过去找你。” 孙问渠笑了:“知道了,就是在等你,要不我早回去了。” 方驰跑到小溪边的时候,孙问渠还在那天他打八段锦的地方待着,坐在石头上,手边放着一个素描本和一支笔。 “我来了我来了……”方驰往他那边跑过去。 小子跟着也叫了几声。 “我没走我没走。”孙问渠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方驰跳上石头往他身后一跪,搂紧他,脸往他肩窝里一埋,狠狠亲了一口:“你跑步了吗?” “跑了啊。”孙问渠回手在他脑袋上抓了抓。 “没闻到味儿呢?”方驰凑到他脖子旁边又闻了闻。 “慢跑嘛,山里还凉快,我本来也不爱出汗,”孙问渠说,“你同学一走,你又无聊了吧?” “也没,”方驰在他身后坐下,还是搂着他的腰,“我这几天要做点恢复训练了,俱乐部那边陈教练还说让暑假过去呢。” “是么?”孙问渠偏了偏头,“我以为你一个暑假都待家呢。” “我倒是想,”方驰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我想这阵接点儿向导的活儿,天儿热了活儿多,来这边的也多,我还是能回家的……不过我就是在想啊……就是……” “什么。”孙问渠转头看着他。 “我要回市里了,你还在这儿……”方驰揉揉鼻子,“你说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啊?” “你是不是想我也跟你一块儿回市里。”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仰了仰头,避开了落在他脸上的一小束阳光。 方驰顿了顿又嘿嘿嘿地乐上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要在这儿找灵感么。” “找差不多了,”孙问渠枕着他的肩靠着,“回去也行,正好我想用你亮子叔叔他们工作室的窑,现在这个电窑烧得多的话用着不合适。” “真的?”方驰立马坐直了,又很快地回到原样,方便孙问渠继续枕着他,“真的?” “嗯,”孙问渠点点头,“这次烧得多,时间长,得用大窑。” “那回去你住哪儿?”方驰马上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1章 回市里要带的东西头天都收拾了,第二天也没什么要再准备的,方驰照例陪着孙问渠一块儿去跑了步,还跟他一块儿在小溪边打了套八段锦。. “我发现你这人真挺神奇的,”方驰站在孙问渠身后,跟着他的动作,“拿手的都是特别有范儿的东西,画画啊,书法啊,二胡啊,做陶啊,八段锦啊……你是不是还会打点儿别的太极什么的?” “装逼嘛,”孙问渠慢慢挥手打出去,动作舒展而有力,“就要装常人不能轻易装出来的逼。” “也不是,”方驰收了动作,站直了,“我就觉得因为这些,所以你这人,一看就跟别人不同,很特别。” “一大早马屁拍得这么勤快。”孙问渠也收了动作,转身看了他一眼。 “随便拍拍。”方驰笑笑。 回到家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爷爷给做的,烙了饼,还有煎饺。 正吃着的时候,方驰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我爸。” “哎哟,”奶奶在一边感叹了一声,“你看看,可算是想起来打电话了,这爹妈当的真是潇洒啊。” “爸。”方驰接起电话。 “是不是高考的分出来了?”老爸在那边问,“今天听人家说可以查分了?” “嗯,昨天就能查了,我已经查了,551分,还可以,”方驰说,“今天我回学校,分数线出来了就填志愿了。” “志愿怎么填?”老爸问。 “我回学校跟李老师商量一下看着填吧,”方驰说,“我差不多有数。” “那好,谨慎点儿填,”老爸说,“你哪天有空到县城来一趟吧,我跟你妈带你庆祝一下。” “不用了吧庆祝了吧,也不是考得多好。”方驰说。 “那还是要庆祝一下的,平时我跟你妈也没怎么顾着你,高考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要庆祝一下的。”老爸说。 “哦,那好的。”方驰应了一声,跟老爸又聊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看看,”奶奶叹了口气,“也得亏是这孩子省心,他俩这甩手掌柜当得才省心,上学不管,考试不管,谈朋友啊结婚啊我看他俩也不打算管……” “这些不用管,”方驰低头咬着饼,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但却没有太多犹豫,“谈恋爱想谈就谈,不想谈就不谈,结婚……也一样,想结就结,不想结我就先……” “瞎说什么呢!”奶奶一下就急了,拍了他一巴掌,“不想结就不结啊?想什么呢你!” “我就是这么说说,”方驰笑笑,“我还没到20岁呢,真没想过这些。” “是早了点儿,”爷爷说,“你奶奶就这样,什么事儿都急。” “我还不是想着他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嘛,”奶奶叹气,“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想法多,行吧你不急不急不急,我看到时找不着媳妇儿你急不急。” “……不急。”方驰说。 “讨厌不讨厌啊你!”奶奶又拍了他一下。 方驰笑了笑没出声。 “你看人家水渠不也没结婚吗,”爷爷笑着说,“我看水渠就过得挺好的,也不用急嘛。” “水渠啊,”奶奶像是突然想起来,看着孙问渠,“是啊,你是没结婚吧?” “没。”孙问渠咬了口饺子,把剩下的半个饺子给了小子。 “你30了吧?”奶奶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怎么也不结婚呢?” “我……不打算结婚,”孙问渠笑着说,“也找不出能跟我结婚的人。” “啊?”奶奶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多问,只是又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是真要急死父母呢。” 吃过早饭,方驰和孙问渠也没急着走,只是把行李都塞到了小甲壳虫里,然后回屋陪爷爷奶奶聊天儿。 爷爷奶奶嘴上没说什么,但方驰知道他俩舍不得,他和孙问渠这一走,家里就又只剩下了两个老人,他想想就觉得挺心疼的。 又跑到隔壁张叔家跟张叔说了半天,让帮着照应一下。 一直磨蹭到了中午,吃过了午饭之后,他俩才准备出发了。 爷爷奶奶在一边交待着路上小心,小子亦步亦驱地跟得很紧,吓得黄总在猫包里一个劲哈哈着。 虽然早饭的时候奶奶的话题让方驰出了一身汗,不过后也话题也没再继续下去,这会儿他的脚步还是又轻松了起来。 上车之前方驰蹲下摸了摸小子的脑袋:“一会儿不许跟着跑。” 小子夹着耳朵没动。 “它不是自己会回去的吗?”孙问渠说。 “今天不行,它肯定得跟着车跑很久,”方驰说,“平时就我一个人走,今儿是咱俩都走啊。” “小子乖,”孙问渠弯腰也摸了摸小子的脑袋,“我会回来看你的,今天不要跟着跑了。” 小子哼了一声,挨到他腿边蹭了蹭。 跟爷爷奶奶道了别之后俩人上了车,孙问渠发动了车子,车往前一开,小子立马跟了上来。 “不许追,”方驰指着它,“回!” 小子叫了一声。 孙问渠把车下了,方驰又指了指小子:“回!” 小子退了几步,又叫了两声,在方驰从窗口探出身子第三次指着它的时候,它才转身一步一回头地退回了爷爷腿边。 方驰又冲爷爷奶奶挥了挥手:“我到了就给张叔打电话告诉你们!” “好,注意安全!”爷爷说。 方驰缩回了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子追出来几步,被爷爷又叫了回去。 “哎,这傻狗。”方驰关上车窗,开了冷气。 “跟你似的。”孙问渠说。 “我要跟你这么分开,”方驰小声说,“我得跟着车跑二里地。” “追得上么你。”孙问渠笑笑。 “别小看我了,”方驰嘿嘿笑了两声,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摸了摸,“知道么,我挺喜欢现在这感觉的。” “什么感觉?”孙问渠问。 “就是,咱俩一块儿开着车,”方驰靠着椅背,“就我们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2章 方驰今天醒得比较早,今天出分数线,要去学校找老李,心里挂着事儿,梦里都不踏实,天一亮就醒了。 孙问渠倒是还在睡,他坐起来的时候,孙问渠翻了个身,迷迷糊地问了一句:“起了啊?” “嗯,”方驰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一会儿去弄早点,你想吃什么?面条还是巧……” “豆腐脑。”孙问渠说完继续睡过去了。 方驰啧了一声,家里现成的就面条巧克力什么的,这人居然要吃豆腐脑! *,奴役。 洗漱完了之后方驰还是下了楼,去买豆腐脑。 路上他接到了肖一鸣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学校。 “一会儿吧,我刚起来,正买早点呢,”方驰说,“你几点去?” “我已经到了,学校没人呢。”肖一鸣笑了笑。 “你去那么早干嘛啊?”方驰愣了愣。 “我现在住的我哥的员工宿舍那儿,”肖一鸣说,“吵得要死,睡不着了就出来了。” “那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吃完就去了。”方驰说。 “不急。”肖一鸣说。 豆腐脑,油条,油饼,炸糕,方驰也不知道孙问渠除了这个豆腐脑还想吃什么,把早点摊上的东西都买了点儿,拎着一大兜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孙问渠已经起床了,正叼着牙刷站在窗户旁边刷牙。 “怎么跑这刷牙来?”方驰把早点袋子放到桌上。 “我以为你直接去学校了呢。”孙问渠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又进了浴室。 “你说要吃豆腐脑啊,我就去买了。”方驰说。 孙问渠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看着桌上的一堆早点:“我什么时候说要吃豆腐脑了?我想着吃点面条什么的就行了呢。” “……你不记得了?”方驰瞪着他,“早上我起的时候问你,你说豆腐脑。” “你什么时候起的我都不知道,”孙问渠说,“我说梦话了?” “你就说你吃不吃吧,”方驰指着桌上的早点,“早点摊那儿所有的东西我都买了。” “我要说不吃怎么办?”孙问渠拿过椅子坐下问了一句。 “不吃就看着我吃,现在没有卖身契,还想我总惯着你呢?”方驰嘿嘿笑了两声也坐下了,把豆腐脑放到他面前,“你点的,吃吧。” “还什么也没干成呢就这么牛逼了,”孙问渠喝了口豆腐脑,“今天去学校吧?” “嗯,”方驰叼着根油条,“你今天呢?” “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孙问渠说,“然后我去亮子那儿……” “晚上回来这儿吗?”方驰立马拿开油条追了一句。 孙问渠没说话,看着他。 “问你呢。”方驰也看着他。 孙问渠还是没说话,只是开始笑,靠在椅子上勾着嘴角。 “不是,”方驰突然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你!” “我也没说什么啊。”孙问渠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豆腐脑。 “哎算了。”方驰挥了挥油条。 “算了?”孙问渠又笑了,“你说的啊。” 方驰没出声,瞪着他把油条全吃完了才说了一句:“我是说不问你了,没说别的算了。” “哎哟吓死我了。”孙问渠说。 孙问渠把方驰送到了学校门口,本来方驰想在车里亲两下的,但今天这个时间高三的都回学校了,门口人挺多。 方驰往驾驶座那边凑了好几下都没找着机会,最后只得叹了口气下了车。 “完事儿了要我接你么?”孙问渠问了一句。 “不用了,我这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儿呢。”方驰拍拍车门,看着车掉头开走了,才转身往学校里走。 一转过头来就看到了靠在校门旁边正冲他笑着的肖一鸣。 “笑什么?”方驰回头往刚停车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个角度估计能看到他在车里凑过去缩回来的样子,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没,”肖一鸣笑笑,“进去吧。” “现在能查到分数线了吗?”方驰的手机一直捏手里,但没敢拿出来查。 “差不多了吧,不说早上就能查吗,我刚查了一下还没有,”肖一鸣拿了手机,“现在再看看。” “哎。”方驰有些紧张地偏开了头,虽然觉得自己分应该差不多,不像查分的时候那么紧张得想晕倒,但还是有些忐忑。 “别那么紧张,老李不是估着今年理科的线会比去年低么。”肖一鸣倒是挺放松的。 “那万一高了呢?”方驰叹了口气,“我要能有你那个分,我天天查,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就来回查,没事儿就查着玩。” 肖一鸣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一抬手拍了他一巴掌:“有了。” “哎!”方驰马从从书包里拿出了耳机扣在了脑袋上。 “你上线了啊,”肖一鸣笑着说,拽下了他的耳机,“上了啊。” “真的?”方驰抓过他手机看了一眼,没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今天的线还真是不算高啊……” 上线了,而且还不是刚好压线的那种。 方驰的脚步一下变得很轻松。 老李在教室里坐着,身边围着一帮学生,还有好些个家长。 现在积极围着老李问来问去的,都是考得好的,考得不好的那些这会儿都在教室另一边扎堆儿闲聊着。 方驰凑到老李旁边听了几耳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老李一抬头看到他,立马就伸胳膊过来拍了他一下:“你小子来了!我听说你考得不错啊!” 方驰嘿嘿乐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了。 快中午的时候老李把前一批人打发走了,坐到了方驰旁边。 “你跟家里沟通过了没?”老李问他。 “没沟,”方驰说,“我家不管,随便我自己玩,我就想着报个体育大学,能上就行了,就那个运动训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3章 孙问渠的眼睛还没适应屋里的光线,地灯那点儿光在他俩身后,映出一片黑糊糊晃动着的黑影。 莫名其妙地就让人有些兴奋。 方驰身上滚烫的,要不知道的得以为他这会儿是发高烧了,起码40度。 孙问渠想要翻个身,但方驰紧贴在他背后,压得很实,手甚至还牢牢按在了他肩上,掌心里也是同样灼热的温度。 有些久违了的感受正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方驰没有说话,耳边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喘息。 孙问渠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能感觉得到,从他腰上绕到身前的手,在他脖侧和肩后啃咬的牙。 方驰一口咬在他肩上的时候,孙问渠皱了皱眉,有点儿疼。 真是野狗。 但这种细小的疼痛却很快在敏感的神经上转换成了挑逗。 孙问渠的呼吸跟着他有些急促,回手在方驰的腰上抓了一把。 方驰的动作顿了顿,抓着他的手低头吻在了他嘴角上。 孙问渠的侧脸很漂亮,虽然现在的光线并不好,但他根本不需要看清,孙问渠的每一个角度,他的唇和手经过的每一寸,都在他脑子里。 他在孙问渠的肩窝里狠狠地喘息着,搂着他的腰,搓揉,抚弄,想要把两人的身体贴紧,更紧。 片子不是教科书,方驰看的时候就觉得昏头昏脑的,现在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点儿什么。 只知道有些感觉已经不能再忍。 他的手往枕头那边摸了一下,自己还能记得住的大概也就是这玩意儿在哪儿了吧。 “拿……什么了?”孙问渠低声问了一句。 方驰没说话。 孙问渠今天嗓子本来有点儿哑,这会儿再压着声音喘息着,听上去带着让人无法思考的性感。 方驰的呼吸跟平时有些不同。 孙问渠能听得出来。 他急促粗重的呼吸里有着明显地不加掩饰的*,带着不管不顾也许连思考都快停顿了的急切。 孙问渠喜欢这样的感觉,生疏的动作夹杂着原始的渴望,能很准确地击中他身体里敏感的每一个触点。 方驰的胳膊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扳住他的腿时,孙问渠感觉到了他手上带着凉意的湿滑。 没等他反应过来,方驰的手指已经一下探了进去。 “我……操……”孙问渠猛地抬了一下头,喘息着低声喊了一声。 “嗯?”方驰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不稳。 “没,”孙问渠闭了闭眼睛,方驰的呼吸很乱,贴紧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是滚烫的,烧得人有些恍惚,“你这样……还不如直接进了得了……” “哦。”方驰在他耳后应了一声,本来就已经混乱了的呼吸顿时乱得完全没了节奏。 在方驰就那么直接地冲进去的同时,孙问渠一下绷紧了身体,哑着嗓子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真的高估了一个纯情小处男开闸时的智商。 …… …… 房间里挺静的,空调嗡嗡地响着,不过楼道里不知道是楼上谁家来了客人,纷乱的脚步声连续响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散去了。 “我要去洗个澡,”孙问渠侧躺着闭着眼睛,“一身汗了。” “一会儿。”方驰从身后搂着他不松手。 “你这个一会儿已经一会儿了半个小时了。”孙问渠声音有些发懒。 “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呢。”方驰闷着声音,嘴唇在他肩上轻轻蹭着,时不时用舌尖舔一下。 “你要缓什么劲儿啊?”孙问渠回手摸摸他的脸,“怎么感觉是我把你干晕了呢。” 方驰鼻尖顶在他脖子后面嘿嘿乐了几声,没有说话。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一直在客厅睡觉的黄总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然后直接跳到了床上,在两人身边来回迈着步子转圈。 “别吵。”方驰用脚扒拉它一下。 “我要洗澡。”孙问渠说。 “一会儿的。”方驰搂着他。 “再不撒手我打人了啊。”孙问渠扭头看着他。 方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一块儿洗行吗?” “洗呗,”孙问渠推开他坐了起来,又摸了摸床单,摸了一手湿滑,“你是不是把一瓶润滑剂都挤我身上了?” “……没吧,”方驰摸过瓶子看了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瓶子扔到了一边,“我也不知道用多少……怕你疼。” “你还顾得上我疼不疼呢?”孙问渠懒洋洋地下了床,在黄总脑袋上揉了揉,走出了卧室。 方驰看着他的背影,在床上又愣了一会儿才跳下床跟着跑进了浴室。 “哎,”方驰一边试着热水器的水温,一边扭头看了看靠墙站着的孙问渠,“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啊?” “还行,”孙问渠说,“你没把我拆了我已经很意外了。” “……你要不舒服就……跟我说,”方驰打开了热水往他身上淋着,说话的时候有点儿想脸红,“就,我没经验嘛,你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 孙问渠转了个身手撑着墙。 方驰往他背上冲着水,等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凑过去小声说:“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笑什么啊!” “我还不能笑了啊?”孙问渠笑着扭过脸来看着他。 “我很严肃地跟你说的,”方驰瞪着他,“那这事儿你不告诉我,我弄得你不舒服了……” “弄得我不舒服了你就换我,”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我肯定能弄得你很舒服。” “我……”方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伸手在他背上搓了搓。 “怎么,”孙问渠说,“不愿意啊?” “没,”方驰贴过去在他背后蹭了蹭,“你想怎么都行,我现在是说我这部分。” 方驰严肃的语气让孙问渠对着墙又笑上了:“这种学术问题以后我们再慢慢讨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4章 方驰一进院子就很紧张,除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孙问渠他爸,他的家长之外,也因为他感受到了孙问渠和孙问渠他爸之间无比有存在感的低气压。 还没有从他俩简短的对话中品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是谁”这样的高难度问题就这么抛了过来。 脑子里像是有风刮过,还不是小风,呼呼吹得他脑浆子都有些飘散了。 这个瘦高个儿看上去很儒雅的老头儿就是孙问渠他爸。 方驰盯着他看着。 他也正一脸说不清的表情看着自己。 该怎么回答? 爷爷好,我是孙问渠的儿子。 伯伯好,我是孙问渠的男朋友。 我是韭菜精。 我是野狗。 我是枪王。 我是…… 孙问渠转过脸看着方驰,他也没想到老爸会这么快就把目标转到了方驰身上,这会儿方驰正面无表情地跟老爸对视着。 肯定紧张了。 但看了两眼之后孙问渠又不是太确定了。 方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是这么沉默地直视老爸的目光,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嚣张。 这一瞬间孙问渠突然感觉很爽。 “嗯?”老爸看方驰没有出声,皱了皱眉。 “问我?”方驰看着他说了一句。 “不然还能问谁?”老爸的眉毛拧了起来。 孙问渠清了清嗓子,感觉方驰可能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正想帮着回答的时候,方驰又开了口:“哦,问我,我是孙问渠的……男……” 男朋友。 孙问渠挑了挑眉,看着方驰。 他想过方驰可能会这样回答,但也觉得以方驰现在的状态来说,这样的回答可能会很吃力。 现在真正听到的时候,他心里一阵暖,软乎乎的。 但方驰的回答并没能全说出来,站在一边的李博文就在这时突然开口很大声地干笑了两声,打断了方驰的话:“朋友!这是问渠的朋友,孙叔,这小子是我们在俱乐部认识的向导。” 说完这话,他往孙问渠这边看了一眼,帮着打完掩护之后那种眼神让孙问渠心里一阵犯堵。 谁他妈要你帮着遮了? 就这浮夸的演技就算是真的在打掩护,也得是掩护失败全体阵亡。 “问你了么?”方驰突然说了一句,看着李博文。 孙问渠猛地转过头看着方驰。 方驰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厌恶和不耐烦。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院子里的几个人包括刚抬了腿要从屋里迈出来的胡媛媛,全都愣住了。 方驰你牛逼了。 方驰你今儿算是露脸了。 你太牛逼了。 一紧张说不出话也就算了。 一张嘴就说出这么高难度的玩意儿。 你算是不打算跟这个老头儿再说下一次话了…… 李博文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方驰:“什么?” “伯伯好,”方驰看着老爸,“我是孙问渠的男朋友。” “男朋友?”老爸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驰,又转头看了看李博文。 李博文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老爸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又扭脸盯着孙问渠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抱着胳膊,勾了勾嘴角,“没错。” 老爸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扫了方驰一眼,眼神里全是鄙夷和轻蔑:“就是你啊?” 方驰没说话。 “老爷子,”胡媛媛走到孙问渠他爸身边笑了笑,“刚不说看看窑嘛,现在去看看?亮子!陪老爷子再转转啊,我去打电话订个餐,一会儿吃饭去。” “师父,”马亮赶紧走了过去,“帮我看,看看窑?” 孙问渠他爸冷冷地哼了一声,跟着马亮两口子往后院走过去。 李博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闲,闲人,”马亮一回手拦住了他,“免进。” 李博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停下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方驰看着李博文,他讨厌这人,第一次见就觉得这人虚得很,现在更讨厌了。 看他刚才的表演,孙问渠他爸不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听那意思,李博文估计已经给他介绍过自己。 至于是怎么介绍的……看孙问渠他爸的反应就知道了。 方驰一想到这儿就有股无名火从脚底下窜了起来。 “你说你,”李博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孙问渠开了口,“父子俩这么久没见面,见了面说话怎么还不收着点儿呢?” “你让我爸来的?”孙问渠看着他。 “……是,”李博文皱着眉叹了口气,“问渠,你跟老爷子不能总这样,总得想想法子……” “你是怎么给他介绍我小男朋友的?”孙问渠继续问。 “我就随口提了一句,”李博文看了方驰一眼,放轻了声音,“我还能怎么能说,老爷子本来就接受不了,加上又觉得是小孩儿……这事儿只能打个掩护说也就是玩玩,谁也没认真,让他别……” 方驰猛地转过头看着他。 “滚。”孙问渠说。 “……问渠?”李博文拧着眉。 “滚。”孙问渠又说了一遍。 “你……”李博文看着他,半天之后叹了口气,转身往院子外面走了过去,“行行,我上外面转转去,你这脾气啊。” 李博文出去之后,方驰在原地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转身也往院子门口走。 “干嘛去?”孙问渠问了一句。 “不干嘛。”方驰说。 “方小驰你想干嘛?”孙问渠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眯缝了一下眼睛。 方驰回过头看着他:“你待在这儿,我马上回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5章 方驰喜欢孙问渠的手。 手指瘦而修长,指节分明却并不突兀,有力而不失柔和。 这双手,无论是写字,画画,还是做陶,或者只是撑在孙问渠的额角,都会让方驰觉得充满美感。 如果是像现在这样,滑过他的胸口,小腹,探进裤腰里……那更会让方驰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当中,呼吸和心跳都随心所欲地自由发挥了。 小车也有小车的好处,方驰本来觉得甲壳虫太小,坐不开,但现在如果忽略顶在他屁股上的排挡杆,他只要侧过身,就可以跟孙问渠挤成一团。 “真要在停车场吗?”他的手伸到孙问渠的衣服里摸着,抓着他的裤腰往下一扯,摸了进去。 “你想干嘛?”孙问渠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还想全套?” “嗯?”方驰看着他。 “嗯什么?”孙问渠在他嘴角边亲了亲,“就这点儿地方你想怎么着啊?” “我……”方驰愣了愣,反应过来了,笑了笑,把脸埋到他肩窝里,“我靠我想得太多了。” “那现在是不是撸个蘑菇都不能满足你了啊?”孙问渠的手绕到他背后,在他腰上搓了搓。 “能满足,”方驰往他脖子上咬了过去,含糊不清地喘息着说,“只要是你,怎么样都能满足。” 孙问渠笑笑,手轻轻握了上去。 “嗯……”方驰在他耳边哼了一声。 这是个室外停车场,虽然车是停在边儿上,但四周车都停满了,随时会有从超市出来的人经过。 方驰有些紧张,怕被人看到,但也有种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感觉,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就在车里干着臭不要脸的事儿。 很刺激。 孙问渠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紧张刺激的情绪放大了,一勾一划,一抚一弄,全都带着平时几倍的清晰触感。 方驰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 跟他们的车隔着一排的一辆车突然叫了一声,灯闪了两下。 “操!”方驰在兴奋的紧张和刺激中压着声音低喊了一声,搂着孙问渠低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吓射了啊?”孙问渠舔了舔他耳垂,停下了动作。 “……太突然了,”方驰喘了几声之后转过头往那辆车那边看了一眼,半天才看到一个人推着手推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离着十万八千里就按遥控了,有病!” 孙问渠笑着推了推他:“后座有湿巾。” “嗯,”方驰伸手拿了湿巾,抽了几张给了孙问渠,一边收拾一边小声叹了口气,“哎……” “不爽?”孙问渠偏着头看着他。 “嗯?不是,”方驰笑笑,“是爽得直叹气。” 孙问渠啧了一声:“我记得以前你挺害羞的啊。” “是啊,”方驰收拾完,拿了钱包,“那也得看我跟谁待一块儿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早学坏了。” 孙问渠笑着打了呵欠:“行了你去买菜吧,我睡会儿。” “哦,”方驰下了车,整了整裤子又探进车里问了一句,“想吃什么啊?” “随便。”孙问渠闭上眼睛。 “我跟你说,要换了个人这么说,我能跟他打起来你信么?”方驰看着他。 孙问渠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乐了一会儿才说:“茄子煲,青椒酿肉,鱼丸子。” “……你觉得我能做出来吗?”方驰说。 “那就只好跟我打起来了。”孙问渠说。 “行吧。”方驰啧啧两声,关上了车门。 一下午都坐在那儿玩手机,然后又开一路的车,方驰本来觉得自己都无聊得累了,但这会儿却又莫名其妙地脚步挺轻快。 他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什么人呐,干这种事儿还能强身健体提神醒脑…… 超市人挺多的,他转了好半天才把孙问渠点的菜给买齐了。 鱼丸子好说,弄点儿蘑菇什么的煮个鱼丸蘑菇汤就行,这个茄子煲和青椒酿肉他完全两眼一抹黑,买的时候就问了人才知道该买什么材料,但该怎么做实在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排队的时候人挺多,方驰看了看前后排的都是大妈大姐,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跟身后的大妈说了一句:“阿姨,您会做茄子煲吗?” “会啊。”大妈看着他。 “……您能给我说说大概怎么个步骤吗?”方驰又问。 “哎,你要做菜啊,”大妈笑了,“这个不难的……” 也许是因为排除太无聊,也可能是因为看着方驰这样的人要做菜觉得好玩,前后几个大妈大姐一听,全都加入了美食讲解,七嘴八舌连讨论带争论地跟他说着该怎么做。 方驰赶紧趁热把青椒酿肉也一块儿问了,不过大家说得各不相同,方驰听得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记下来。 拎着菜走出超市的时候,一个大妈还追过来又说了一句:“小伙子,茄子煲别放水,要放水的时候搁啤酒!保证你做出来的菜把你媳妇儿给收服了!” “谢谢阿姨。”方驰乐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车边,孙问渠还在睡,方驰一拉车门,冲他喊了一嗓子:“媳妇儿!” “哎,”孙问渠睁开了眼睛,“吓死爹了,菜买好了?” “买好了,”方驰上了车,把袋扔到后座,“媳妇儿!” 孙问渠没出声,看着他。 “怎么了?”方驰发动车子。 “没。”孙问渠笑着说。 方驰也没说话,车开出停车场之后,他想想又乐了:“刚我在超市问一帮大妈怎么做菜,都以为我要给媳妇儿做菜呢。” “就这你就乐成这样了啊?”孙问渠瞅了他一眼。 “是啊,”方驰嘿嘿笑着,“你是我媳妇儿。” 孙问渠歪着头看他,不出声。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说啊?”方驰突然有点儿紧张,“你要介意我就不说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6章 夜已经深了,黄总却还没有睡reads;。 端坐在床头柜上,抱着自己的尾巴,尾巴尖冲上竖着,一脸严肃地看着床。 “嗯……”孙问渠闭着眼皱着眉声音很低地□□了一声。 方驰按着他的肩喘息着,听到他的声音时一把抓过了手边放着的润滑剂瓶子,往墙上扔了过去。 瓶子准确地砸在了衣柜旁边的灯开关上。 卧室里的灯一下亮了。 “靠,”孙问渠抬起胳膊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你……” “我要看,”方驰把他的胳膊拉开,抓着他的手按在他头顶,狠狠冲撞了一下,“你现在的样子。” “……逆子。”孙问渠眉毛拧着,腰随着方驰冲击挺了挺。 方驰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大概是把全部脸皮都摞在脸上了,怎么也得有八层,但都这都挡不住从身体里一直烧出来的火苗。 他看着孙问渠的脸,感觉自己视线都被烧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盯着,想要看清在自己进攻之下拧着眉,微闭着眼喘息□□着的孙问渠的脸,想要看清他在自己的冲撞下跟着颤动和一次次绷紧的身体。 最后的瞬间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说不上来,像是从过山车从最高点俯冲下来时划过腹部的电流,也像是羽毛抚过皮肤时带起的层层战栗。 他低头吻住孙问渠的唇,听到了从舌尖纠缠里传进他身体的有些沙哑的低吟。 这声音在身体里慢慢回荡,带些涟漪,最后在畅快淋漓地爆发里渐渐平复。 床头柜上的黄总小声地喵了一声,跳到地上,扬着尾巴脚步轻盈地扛着自己滚圆的身体走出了卧室。 “哎。”方驰还压在孙问渠身上,听着自己好半天才平缓下来的呼吸。 “我打算写个文章。”孙问渠推了他两下没推动,胳膊往身边一摊放弃了。 “嗯?”方驰侧过头,鼻尖在他脖子上轻轻蹭着。 “《论青少年□□的成因》,”孙问渠说,“副标题——喂不饱的野狗。” “饱了。”方驰闷着声音笑了两声。 “那是,晚餐加夜宵,”孙问渠说,“你得亏是就上了个一本的普通大学,你要考个985211的我估计要离家出走了。” “老男人。”方驰啧了一声。 “下去,”孙问渠也啧了一声,“老男人扛不动你了,还怕我胖,你怎么不找个秤称称自己多重了。” “没到150呢,今天在俱乐部刚上了秤,”方驰从他身上翻了个身下去了,拿了湿巾慢慢给他收拾了,“你洗澡吗?” “不洗了,一晚上洗三回要破皮儿了,”孙问渠扯过被子一裹闭上了眼睛,“我要睡觉。” “我去冲冲reads;。”方驰跳下床,扯了扯床单。 “再想要自己撸完了再上床!”孙问渠把脸埋进被子里喊了一声。 “说了吃饱了。”方驰跑进浴室。 拿到了通知书,方驰心里最后的一点压力也都卸掉了,每天都觉得自己走路是蹦着走的。 肖一鸣的通知书也拿到了,方驰还专门去了电脑城一趟,观摩了一下肖一鸣的高级通知书。 他俩一个地方,不过学校离了十万八千里,方驰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下,要是算上堵车的话,他俩见一面都快赶上他回一次家了。 “你学费怎么解决?”方驰问他。 “问我哥借了点儿,”肖一鸣说,“加上这俩月的工资,再算上以前存的,差不多,去了先找份兼职什么的就行了。” “不够跟我说啊,”方驰看着他,“我这儿真有,给了你也还是有的。” “知道,财神。”肖一鸣笑笑。 “咱俩报到时间差不多,到一块儿过去。”方驰说。 “孙叔叔会开车送你过去吧?”肖一鸣想了想。 “是啊,”方驰说,“带上你一块儿就行了啊。” “不了,”肖一鸣想了想就笑了,“路上不方便。” “什么不方……”方驰说了一半反应过来,“我靠,不至于!” “我感觉挺至于的,我自己坐动车吧,”肖一鸣笑着,“也没多远,比开车还快呢。” 方驰啧了一声。 在电脑城跟肖一鸣聊了一会儿之后方驰出来了,打了车去方影那儿。 方影又搬了家,还是个旧小区,没物业的那种,一进小区方驰就看到好几个牌舍。 他皱了皱眉。 按方影给的地址他找到了方影租的房子,不过敲开门的时候只有小果在家,说方影出去了。 “打牌去了?”方驰问小果。 “应该是吧,”小果仰着头,“舅舅,你吃饭了吗?” “你没吃吧?”方驰问。 “嗯。”小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我先带你去吃饭。”方驰拉着小果出了门。 方驰带着小果到外面吃了顿饭,小果吃得挺多的,吃完之后一直打嗝,方驰看着她有点儿郁闷。 本来想再带她去买点儿点心什么的,但小果估计吃得太多,走出来没多远就急着要回家上厕所,方驰只得又把他送了回去。 “舅舅,我妈应该是在4栋那里打牌,二楼,没有挂牌子的那个屋reads;。”小果一边跑进厕所一边喊着跟他说。 “知道了。”方驰应了一声。 小果还是挺了解她妈的,方驰在她说的那个牌舍里看到了正边吃盒饭边看人打牌的方影。 方驰挣扎着被他拉到了外面,有些不满:“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我又不会跑,这么野蛮!” “去取钱。”方驰说。 “去去去,”方影一边往街上走一边甩了甩胳膊,“哎小驰,你拿到通知书了没有?” “拿了。”方驰回答。 “啊,哪个学校?”方驰转过头看着他,“就知道我弟肯定能考上!” “体育大学。”方驰说。 “挺好!是学攀岩吗?有攀岩系吗?”方影又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7章 新生活从宿舍开始。︾| 方驰拖着箱子找到了自己的宿舍,门上贴几个名字,他确认了自己名字之后推门进了宿舍。 这两栋宿舍听说是今年新盖的,房间很大,床什么的都是新的。 “我还以为上下铺,”方驰在几张床跟前儿来回走了几趟,床都在上铺,下面是桌子和小书架,“这条件比我租房那儿还强呢。” “东西先放好。”孙问渠打开厕所门看了看。 看柜子使用的情况,在方驰来之前已经有三个人到了,方驰挑了个柜子,把自己的箱子塞了进去。 “吃饭去吧,”孙问渠看了看时间,“你同学估计都吃饭去了。” “外面还是食堂?”方驰问。 “外面呗,顺便熟悉一下环境,”孙问渠又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新生宿舍都在四楼五楼,对着一片小树林,景色还不错,“食堂你得吃好几年,不着急。” 学校门口的街很热闹,全是小店,吃的穿的用的加网吧一应俱全,小饭店最多,然后是各种奶茶店和服装店,眼镜店居然都有四五个。 “还是老校区好,”孙问渠说,“你们那个新校区在郊外,估计挺荒凉。” “吃什么呢?”方驰看着路边的一溜小饭店,“你这种一出门就只认高档馆子的人想在这儿吃一顿不容易啊。” “你们小区外面黑得跟遭了火灾一样的面馆我都吃了,”孙问渠啧了一声,“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他家面条还是很好吃的,”方驰嘿嘿笑着,“就是不爱收拾。” 最后他俩找了个看上去还算挺干净的石锅拌饭把晚饭给解决了。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方驰抹抹嘴,拿出了手机,“他们都不知道我今天过来报到。” “心真大。”孙问渠看了看四周,店里人挺多,能看出来不少都是父母陪着孩子在吃饭。 如果他没跟方驰认识,那方驰这次过来就是一个人,顶多路上跟肖一鸣搭伴儿坐个动车。 “我到学校了,”方驰打通了电话,“嗯,下午到的……挺好的,宿舍大,我感觉跟我们家后院儿一样大了……嗯,知道……不用了,我有钱……哦……” 说了几句之后方驰挂了电话,又低头在手机上按着:“我爸给我汇钱了,我查查。” “你还跟他说不用啊?”孙问渠说。 “是不用啊,我有钱,”方驰说,“军训完了我就上这边儿的俱乐部看看,陈响帮我联系了,可以兼职教练。” “不做向导了?”孙问渠笑笑。 “往哪儿导啊,这边儿我不熟,把人导沟里去了还得赔钱,”方驰把手机放回兜里,“我爸给我汇了一万。” “那明天我要吃点儿好的,”孙问渠马上说,“不吃20块的拌饭了。” “哎,今天不是不熟悉地方么,”方驰乐了,“晚上我打听一下,明天咱俩上市中心转转去……你明天要走?” “嗯,”孙问渠点点头,“下午走。” “……哦。”方驰的情绪一下就有点儿低落了。 吃完东西他俩围着学校外面开始转圈,方驰是想熟悉一下四周,但低估了学校的面积,转到一半的时候孙问渠打死也不动了。 “我要坐车,”他站在一棵树下面说,“刚就应该开车出来的。” “刚也没想到啊,”方驰抓抓头,“前面有个公车站,正好看看……” “打车,你平时自己去哪儿都打车,”孙问渠说,“现在刚拿了一万块,居然要我坐公车。” “行行行,”方驰笑着站到路边,“打车。” 等了二十分钟,居然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方驰叹了口气,又往两边看了看,看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停着辆摩托车。 “要不叫个摩的吧?”方驰说。 “就一辆怎么坐。”孙问渠也看了一眼摩托车。 “前后挤着坐就行了啊,”摩的司机耳朵非常尖,立马就喊了一声,“一样的价钱,多划算啊。” “我俩,”方驰指指自己,又指指孙问渠,“加上你,挤一辆摩托车?” “是啊,这有什么啊,”司机说,“你体大的吧,你们学校学生只要不进市中心,摩的都俩人打一辆,划算呢。”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出租车出现,方驰和孙问渠走到了摩的旁边。 司机带着一种打了胜仗的表情往前蹭了蹭尽量让后座面积大一些,然后冲后座一指:“上来吧!去哪儿?” “我们学校大门口。”方驰看着后座,开始纠结是让孙问渠坐中间还是坐后头。 坐中间会贴着司机,司机看上去长得不怎么干净,坐后头又怕他摔下去了。 “从这儿到大门口啊?”司机看了看他俩,“你们是不怎么锻炼吧,五块,起步价。” “摩的还有起步价呢?”孙问渠挑了挑眉,抬腿跨上了后座。 正想往司机那边挪一下给方驰腾点儿地方的时候,方驰拉了他一把,让他别动了。 “你坐得下?”孙问渠往身后看了看。 “嗯,”方驰跨上车,贴着孙问渠身后,半个屁股坐到了后面的铁架子上,“行了,师傅开吧。” 车开了出去,方驰一手在身后撑着铁架子,一手扶在孙问渠腰上,没敢搂着,倒不是怕有人看见,他是怕万一自己摔下去了会把孙问渠一块儿带下去。 孙问渠的手没地儿放,于是随手摸在了他腿上撑着。 方驰觉得这感觉挺新鲜的,俩人紧贴着,他能看到孙问渠耳后的那个黑色小锚,很性感地在他眼前晃着。 开了两条街之后,孙问渠突然转过头看着他。 “坐好。”方驰清了清嗓子小声说。 “怎么坐好?”孙问渠也小声说,“您这都快把我挑旗杆儿顶上去了。” “小点儿声!”方驰挺不好意思地啧了一声。 “再小点儿声就只有口型了。”孙问渠说。 “那我也没办法啊,”方驰下巴在他肩上磕了磕,“老天爷非得在我身上装个不受脑子控制的玩意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8章 方驰那声“程漠”一说出口,几个人都愣了愣,程漠让他们几个坐那桌的时候,居然没一个挪窝的,全都站着没动。 “怎么了?”程漠皱了皱眉,“坐啊,想站着把椅子拿开就行,过来站着吧。” 方驰笑了笑,过去坐下了,那几个这才跟着过来一块坐了。 “大哥,”李铮一坐下就马上冲程漠一点头,“谢谢大哥让我们蹭桌。” “点菜吧,”程漠拿过菜单扔到他们面前,“我们还没点菜,你们点吧,一会儿aa。” “好,”李铮拿过菜单翻了翻,又给了刘宇,“你点吧。” 刘宇拿过来翻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就又把菜单放到了方驰面前。 方驰叹了口气,拿过菜单开始看,这家馆子菜价不高,他回头又看了看隔壁桌正吃着的,菜量还挺大,于是按着人数干脆利落地点了六菜一汤。 “学着点儿,”程漠冲他们几个笑了笑,“点个菜都那么费劲。” 李铮这个话痨是顶级的,一开始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这就是昨天晚上三脚踹碎宿舍门两分钟解决斗殴然后成功逃跑的程漠,所以有点儿紧张。 但这紧张也就维持了几分钟,服务员开始上菜的时候,他已经跟程漠的同学聊得火热朝天了。 “真的,我哥就在新闻系,”他喝了一口茶,“昨天还是他告诉我踹门的是程漠呢。” “你哥怎么没来采访我。”程漠说。 “要不我打个电话约一下吧。”李铮一脸严肃。 “经济人,我最近有空么?”程漠转脸冲旁边的人说。 “保卫科查人呢,你要跑路没有时间接受采访。”那人也一脸严肃。 “下月要装监控了,说咱们那层要装三个,我感觉有一个得装在咱宿舍门口,”程漠夹了一筷子菜,“方驰你是老西儿么,点菜点得这么专业。” “不是,”方驰说,“天生就这么会点。” 程漠瞅了他一眼,笑了笑。 本来以为这顿饭会吃得有点儿紧张,但因为李铮的存在,一桌人居然还聊得挺愉快。 方驰没怎么说话,听着他们聊,一边吃一边低头跟孙问渠发着消息。 孙问渠刚到了马亮那儿,这会儿正说要去吃饭,方驰想给他打个电话说两句,但想想又还是算了,这会儿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晚上再说吧。 “学校有攀岩队,去年刚成立的,”程漠突然转过头冲他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参加?” “嗯?”方驰看着他,“不了。” “不了?”程漠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没时间,”方驰说,“我要训练,还要打工。” “哦。”程漠点了点头。 “你是学校攀岩队的?”方驰问,程漠应该不玩攀岩,看手就能看得出来。 “不是,”程漠喝了口啤酒,“我打羽毛球。” “那你还管攀岩的事儿呢。”方驰笑笑。 “顺便拉个皮条嘛,他们队长跟我一个宿舍的,”程漠说,“现在他们水平不行,你要去了就是教练级别的,要不你给做个顾问吧。” “啊?”方驰愣了。 “行么?”程漠看着他。 “不。”方驰回答得很干脆。 “……嘿我这爆脾气,”程漠愣了,“一年级小鸟枪这么拽?换个人我就得动手了你知道么。” “啊,”方驰应了一声,“为什么不打我。” 程漠对着他瞅了半天,方驰正琢磨着这人会不会突然抽风蹦起来跟他打一架,程漠开了口:“因为我对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驰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了盘子上方,他转过头瞪着程漠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什么?” “以后再说,时机不到。”程漠说完就没再看他,继续边吃边聊了。 吃完饭大家把账结了,程漠那几个直接回了学校,方驰他们宿舍一帮人继续按计划在学校四周转着。 方驰是唯一一个已经转过一圈的人,所以他带路。 几个人喝了点儿啤酒,这会儿聊兴正高,边溜达边说得热闹,方驰一直跟着慢吞吞地走着,没怎么说话。 之前他就觉得程漠这人有点儿神叨叨的,今天那句“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说出来,更是不太正常了。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也没多问,就当程漠随口一抽风,他随便扫一耳朵就算了。 不过现在越想又越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好奇。 转悠了两条街之后,孙问渠的电话打了过来,方驰一听到他给孙问渠设的专属铃声响起,立马就原地蹦了一下,用堪比专业小偷掏包的速度把手机从兜里抓了出来。 “喂?吃完饭了?”方驰接起电话,开口说话的同时,笑容就无法控制地从嘴角唰地一下扯开了。 “刚吃完,”孙问渠的声音惯常的懒洋洋,听着让人舒服,“你还没回宿舍吗?” “正逛街呢,就顺着咱俩昨天的路线走,”方驰说,“越走越想你。” “你们是明天开始军训吧?”孙问渠问。 “嗯,要训十天,”方驰叹了囗气,“听我们宿舍李铮说,体大的军训比别的学校残酷,他哥当年就训个半死。” “那你今天多想想我吧,”孙问渠笑笑,“到时估计就没工夫想了。” “那不可能,”方驰啧了一声,“我平时训练多累啊,那都还能想呢,一个军训算什么,没准儿教官还没我体力好。” “你们宿舍的人还挺好的?”孙问渠问。 “嗯,没有特别让人讨厌的,”方驰看了看在前面走着的几个人,“不过有俩话比我还少。” 方驰一听到孙问渠的声音就不想挂电话了,一路走一路聊,转了一圈之后孙问渠说要去洗澡了,他才很舍不得地说了一句:“那行吧,你晚上睡觉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嗯,”孙问渠笑笑,“你跟同学聊会儿吧,要不人该觉得你不合群了。” “我本来也不是太合群,”方驰说,“得坚持我的风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9章 军训正式开始了,方驰站在队伍里,听着领导讲话,一个接一个,他都没分清谁是谁,就想着刚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 应该是孙问渠,但大家都站得笔直的目视前方,他这会儿要拿出手机来有点儿太引人注目。 其实孙问渠也没什么正事儿,无非就是说声起床啦,黄总怎么怎么样之类的,但他就是觉得不看就想得慌。 好容易讲完了,分系分班排队的时候,方驰才掏出手机。 -你亮子叔叔烧裂我四个瓶子!我不想活了。 方驰对着屏幕笑了好半天。 -揍他! -不想动。军训了没? -马上开始了。 -那去吧,训完了再说。 第一天的军训没有什么新意,他们的教官姓张,黑壮,严肃,自我介绍完了之后手一挥:“先跑两公里!活动一下!” “两公里?活动一下?”有人吃惊地说了一句。 “活动不开吗?”张教官听到了,“活动不开的可以跑五公里!” 大家顿时没了声音,开始一个跟一个地跑了出去。 方驰没什么感觉,跑十公里他也无所谓,不过他们这个专业好像体力好的不多,跑完两公里挺多人都喘得不轻。 张教官让原地休息了两分钟就开始了队列训练。 方驰不觉得累,一点儿也不累,就是无聊。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这些内容跟初中高中的军训没什么区别,不无聊的笑点都集中在前后左右不分的那些人身上。 每次转身都有面对面的人,然后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坚信是对方转错了,最后在视线对战中败下阵来的人会转向相反的方向,有时会再次跟另一个人面对面,引发一场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狂笑。 原地转了无数次的圈之后,队伍里终于没有了笑声,张教官一挥手:“休息五分钟!” 大家都没走远,就原地找个地方坐下开始聊天,算是开始熟悉自己的同学。 方驰认脸还成,他经常要带队去郊外,得很快地对自己队伍里的人都长什么样子有个大概的认识。 但现在大家一样的衣服,男生还全被要求剪了头发,除了个别长得特别有特色的,别的看上都差不多。 说到发型,方驰很庆幸自己头发一直理得短,那些头发长的,都得上学校门口理发店,进去什么也不用多说,就三个字,军训头,理发师马上就能给剃出来,要不是所有被剃的都这德性,得当场哭出来。 当然,这也得看脸,如果是孙问渠……还是能看的。 九月的天气很干燥,虽然学校的操场绿化做得不错,打扫得也很干净,但那么多人同时走来转去的,军训完一天,方驰还是觉得自己鼻孔里都是灰。 格外怀念乡都能看得出透明来的空气,军训一结束,他第一件事就是掏电话给张叔打了过去,让他拿了手机给爷爷。 爷爷跟他聊了一会儿,告诉他小子进山的时候被划破了爪子,口子不深,但它已经装娇弱装了两天了。 “我给它包了一下,今天都结痂了,还瘸着走呢,”爷爷笑着说,“还挑食,没搁肉的面条都不吃。” “心眼儿都用这上头了。”方驰嘿嘿笑着。 “你在学校挺好的吧?”爷爷问,“都习惯吗?吃的合你口味吗?” “挺好的,放心吧,吃的跟我们差不多,”方驰说,“不过我还没吃过食堂,一会儿跟同学去尝尝看。” “要想吃什么你就说,我让你张叔帮着给寄过去。”爷爷说。 “没事儿,还半个月就放假了,我就回去了。”方驰一想到国庆节就感觉充满了力量。 这力量让他回了宿舍直接抢在李铮前头进了浴室。 “方驰,”李铮在外头敲门,“你这种行为是要受到谴责的!我裤子都脱了!” “我现在也脱了。”方驰脱掉裤子在浴室里笑着说。 “我决定全脱了站在浴室门口迎接你。”李铮说。 “等等,”张君毅在外面说了一句,“我找个登记本,一会儿收费……也不知道你这种排骨身材有没有人看……” “君君!”李铮喊了一声,“你麻麻没说错,你今天就要被我揍得抬出学校!” 宿舍里闹成一团,方驰笑着拧开了水冲着。 水冲到身上时他才感觉自己身上脸上的灰被冲开了,这种无聊的,裹着灰的日子还有半个月,想想都觉得无奈。 如果孙问渠在就好了。 孙问渠跟他一个宿舍,他回来就能看到这人靠在椅子里仰着头,腿搭桌上的样子了。 方驰冲墙嘿嘿笑了两声。 “不去,”孙问渠靠在椅子里,腿搭在工作台上,“孙遥叫我吃饭没有好事,我不去。” “哎,人可没说请你吃,”孙嘉月说,“她说的是,请我吃,然后让我带上你,不要告诉你她在。” “你已经告诉我了。”孙问渠仰了仰头,看着用长长短短的黑色麻绳挂在屋顶的一堆瓶瓶罐罐。 “我跟你说啊,”孙嘉月提高声音,“你们这些破事儿我根本不想管,大姐跟我说好几回我实在没办法才找你的,先把底儿透给你是二姐对你仗义……”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仗义,”孙问渠笑笑,“我去,那你再给我透点儿底,她叫我去是想干嘛?” “谁知道呢,她没说,”孙嘉月说,“她那人你知道的,跟爸一样,有什么话不到关键时候一个字儿也不会说。” “那你不能提前走,”孙问渠叹了口气,“我不想跟她单独吃饭。” “我家缺一个大瓶子,我想用来插点儿茅草什么的,估计得一米以上。”孙嘉月说。 孙问渠笑了起来:“上亮子这来拿,你来拿,他得跪地上给你。” “你帮我挑一个拿来吧,”孙嘉月说,“我跟你说……” 马亮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坨土,孙问渠把手机按了免提,举到他面前,听筒里传出了孙嘉月的声音:“亮子这人简直不能跟他面对面,这人肯定是上辈子嘴太损这辈子老天爷给他扣了技能,他一开口我就想打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0章 程漠这句话一问出来,方驰筷子上的一夹炒面差点儿掉回盘子里,他嘴疾手快地先把面塞进了嘴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嚼着。 虽然程漠这话问得并没有什么针对性,但他还是第一反应想到程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又虽然看出什么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提性向就发飙的方驰,但也还没到可以随口说出来的程度。 吃完这口面,他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原因和回答。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问题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普通,如果真是个简单普通的日常提问,程漠不会在这种需要交换条件似的时候问出来。 你要我回答我对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你先回答你哥是不是你哥。 “不是亲哥。”方驰回答,喝了口椰汁。 “我知道不是亲哥,”程漠说,“你俩看色儿也不是亲的啊。” 方驰啧了一声看着他。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错了你别动手,”程漠说到这儿的时候往旁边看了看,那边何东保已经一溜小跑地过来了,“是就认了个哥还是……男朋友?” 方驰愣了,没有说话。 他愣了不是因为程漠就这么两次半的接触就问出了这样的话,而是他平常得像是在问那人是不是你女朋友一样的语气。 “哎,”何东保过来坐下了,“知道在厕所碰谁了吗?” “保卫科的。”程漠说。 “保卫科我跑什么,”何东保说,“我又不是你,碰上李凯了,这个点儿就已经喝高了,拉着我甩开架式就要聊,我裤子拉链都快没时间拉了,赶紧跑了。” “特别能聊的一位学长,”程漠给方驰介绍了一下,“逮谁跟谁能聊一晚上,哭着喊着拽着不聊爽了你都走不掉。” “那比我们宿舍李铮牛啊。”方驰笑了笑。 程漠笑着说:“哎,就你们宿舍李铮他哥。” 这顿饭吃得还成,何东保从李铮那个比李铮还话痨的哥开始,把学校里的人和事大致都给他介绍了一遍。 要不是程漠之前的那个问题,他会听得非常愉快的。 程漠那个问题让他心里有点儿乱,他跟肖一鸣和孙问渠都不同,在性向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期待过同类,也没有渴望过认同和接受。 所以程漠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乱。 吃完饭,他们一块儿回了学校,何东保还要去体育馆转一圈,方驰和程漠回宿舍。 何东保一走,他俩之间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程漠依旧是跨自行车上用脚划拉着地面往前走,方驰在一边沉默地跟着。 “我本来想着,跟你再熟点儿再问的,”程漠清了清嗓子,“不过吧,这事儿我有点儿着急,主要是没想到能碰上你,我就直接问了,不好意思啊。” “哦,”方驰应了一声,又觉得程漠给他的感觉不是只想问问他是不是这么简单,“你问这个干嘛。” “是这样的,”程漠又清了清嗓子,看了他一眼,“可能这事儿听着有点儿搞笑……” 程漠一直给人的感觉就是说话做事都挺干脆的,现在突然有些犹豫的样子让方驰挺意外。 “本来想着如果你……是,那我问起来就比较容易,”程漠扒拉一下车把上的铃,“就当你是吧,我觉得你是,我们宿舍是个奇葩宿舍,一共四个人,除了可怜的何宝宝全是,所以我看人挺准的。” 方驰再次愣了。 奇葩宿舍?除了何东保全是?那就是也包括程漠? “所以我就想确定你哥是不是你男朋友,”程漠说,“如果是的话,那就行了。” 方驰有点儿没听明白地看着他。 “我看过你比赛,那会儿还没毕业,”程漠看了他一眼,“咱俩一个地方的你知道吧?” “嗯?”方驰看着他,“我不知道。” “我一中的。”程漠说。 “哦,”方驰点点头,一中是重点,程漠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进一中的人,“一中的啊。” “那次比赛,青少组不就在咱们市么,我就去看了,”程漠说,“那时你高一暑假吧?” “嗯,”方驰点头,“说关键部位行么。” “好吧,说关键部位,”程漠停下了,腿撑着地,从兜里摸了烟出来叼上,“你有个同学,跟着一块儿去看你比赛的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方驰整个人都蒙了。 跟着一块儿去看比赛的同学? “啊?”方驰瞪着他。 “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程漠也瞪着他,“你别说你不记得了啊!” 记得,方驰还不至于不记得肖一鸣曾经去看过他比赛,但是…… “你问他干嘛?”方驰还是吃惊着。 “你说呢?”程漠笑笑,“我看他比看比赛的时间长多了……他是吗?我觉得他那会儿一直盯着你,视线都没离开过,应该是喜欢你吧?” “我……靠,”方驰有点儿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你神经病啊?” “没啊,好着呢,”程漠说,“能告诉我吗?” “你绕这么大一圈,就为问这个?”方驰问。 “不然呢,我总得先确定你是不是,你跟他是不是一对儿,然后才能问啊,”程漠说,“我上来就说哎我挺喜欢那个去看你比赛的同学,他是不是gay有没有男朋友?你不抽我都没天理了。” “……啊。”方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程漠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居然是肖一鸣! 这也太离谱了。 “能不能告诉我啊?”程漠又问。 “不能,”方驰看着他,“现在不能,那是我哥们儿,我不可能随便就跟你说什么,再说你就那么看了几眼……你以为拍电影呢?” “那你问问他吧,”程漠也没多说别的,“就这事儿,谢了。” “哦。”方驰看着程漠,还是觉得有点儿难以想像。 “他去了哪个学校总能说吧?”程漠想想问了一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1章 程漠还在等方驰的消息,倒也没再催,他想知道的东西也不算麻烦,就是肖一鸣的名字,现在在哪个学校,有没有男朋友这些,不过肖一鸣什么消息也没给,他也没办法回复程漠。 “我觉得他有病。”肖一鸣很简短地做了总结。 “那我就把这话转给他?”方驰问。 “别啊,”肖一鸣笑了,“也太没礼貌了,就说我现在没工夫交朋友,普通朋友也没时间,这个是实话,我前两天刚联系了兼职。” “什么兼职?”方驰没想到肖一鸣动作这么快。 “一个家教还有一个商场的儿童乐园,周末去做安全员,”肖一鸣说,“你说我哪有时间认识什么人啊。” “那万一他就是想知道,并不想认识你呢?”方驰觉得程漠人还成,顺嘴又说了一句。 “打听半天又不想认识我,那我更不理了啊,我多没面子啊。”肖一鸣笑了。 “……行吧,”方驰叹了口气,“我就说你没时间好了。” “嗯,”肖一鸣笑了笑,“你跟孙叔叔怎么样?” “挺好的,”方驰抓抓头,“我现在习惯一点儿了,不过马上军训完了,他过来玩两天,再跟我一块儿回去……这么几天下来,我又该重新适应了吧?” “那就重新适应呗,”肖一鸣说,“这是你俩在谈恋爱的证明啊。” “你真会说话,”方驰笑了,“那我先说好啊,你兼职的话也得留时间,我们军训就还两天了,完了我要过去找你玩的。” “嗯,没问题。”肖一鸣说。 学校的军训还成,比方驰想像的要轻松得多,还不如他们高中时候的军训强度大,不过挺好玩,打靶什么的时间要多得多,结束前还让他们玩了一次真人cs。 肖一鸣的回复他还没告诉程漠,总觉得挺打击人的,程漠就算不是暗恋了这两三年,起码也算惦记了两三年,结果肖一鸣这么不给面子…… 军训结束的当天,程漠就把方驰堵在了食堂饭桌前。 “你办事真磨叽啊。”程漠把餐盘往桌上一扔,坐在了他对面。 “我是不想打击你。”方驰低头吃着饭。 “……他有男朋友了?”程漠问,想想又说,“这个不算打击。” “没,”方驰扫了他一眼,“他没时间理你。” “什么?”程漠愣了愣。 “他很忙,两份兼职,没时间。”方驰说。 “我又不要干嘛,就想知道他……”程漠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盯着方驰看了一会儿,“听你这话的意思,他也在这边上学吧?” “啊?”方驰看着他。 “要不在这儿,他怎么会考虑兼职没时间的?不在一个地方顶多也就加个好友聊几句,”程漠笑着往他面前凑了凑,“猪队友,说,他哪个学校?” “靠,”方驰没想到程漠反应这么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去考警校多好啊。” “不说没事儿,”程漠看上去心情不错地开始吃饭,“没事儿。” 程漠没再追问,方驰松了口气,也没再管这事儿了。 马上就国庆放假了,不少同学这两天就准备提前回家,方驰不提前,按计划他明天去找肖一鸣玩,后天孙问渠开车过来,他俩在这边玩两天然后一块儿回去。 他已经告诉了爷爷奶奶水渠国庆这几天去玩,奶奶把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还张罗着要去赶个集,买点儿好吃的。 早上起床的时候肖一鸣就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什么过去,俩人约好了九点半在他们学校门口的加油站见面。 方驰打了个呵欠,觉得其实这日子也不是太难过,半个月一转眼也就过去了,孙问渠来送他那天的事儿都还新鲜清晰,这就又要见面了。 也没什么嘛! 元旦又有假了,过年还有假,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还有周末呢。 方驰在床上嘿嘿乐了几声。 从这边去肖一鸣学校那边儿没办法坐摩的,因为要穿过市区,摩托车不让进,得坐公车或者打车。 方驰在公车站那儿待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几百米,到一个小区门口打了个车。 公车站上全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出去玩的,去车站的,挤得公车站都快看不见了,挤上车没准儿都得到九点半了。 打了车路上也一样堵着,最后到了肖一鸣他们学校的时候都十点多了,肖一鸣正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墩子上玩手机,t恤大裤衩,脚上趿着双蓝色人字拖。 “哎,”方驰把一块小石子往他那边一踢,石子砸在了他脚上,“你现在这么没形象了。” “又没谁看,”肖一鸣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路上堵吧?” “嗯,”方驰往他们学校大门看了一眼,校门远远地看过去挺气派的,古香古色跟门楼似的,他又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两张,“牛逼学校大门看着都跟古董似的啊。” “先进去转转?”肖一鸣说,“今天没什么人了。” “行,”方驰点点头,“你不回家?” “不回,”肖一鸣叹了口气,“过年的时候再说吧。” “钱还够用吗?”方驰又问。 “够,”肖一鸣说,“你别操心了,不够用我保证找你。” 俩人边聊边往大门走过去,这边跟体大那边差不多,都是学校带动周边经济,不过不少学生都回家了,四周人不算太多。 这边摩的也不少,都等着拉学生的,这边离车站近,也不经过市区,所以坐摩的去车站的学生挺多的,摩的也比体大那边多。 方驰都能听到身后有摩的跟着,他们走两步,就能听到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轰轰地跟上来。 方驰觉得这个摩的眼神儿不太好,他跟肖一鸣一看就是不打算出门的,还这么跟着……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好摩的一轰油跟了上来,看到他回头,就离着十几米停下了。 这不是摩的,方驰一看车就愣了愣,这是辆川崎ninja250,车上的人也不是摩的司机的打扮,戴着头盔也看不清脸……但方驰看到了这人的戴着的护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2章 方驰打开车门跳下车的时候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他提了提裤子,又蹦了蹦。 “你别这样,”孙问渠也下了车,“不知道的人以为咱俩跟车上震了一回呢。” “我倒是想震呢,”方驰啧了一声,“考虑这车也不是你的,震了不太好,只好凑合解解馋算了。” “你再去收拾一下,”孙问渠伸了个懒腰,靠着车,“看车座上还有没有咱们遗落的子子孙孙……回去了得先洗了车再还回去。” 方驰笑了笑,又钻进副驾抽了两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没有。” “吃饭去吧,饿了。”孙问渠说。 这会儿餐厅里只有两桌吃完了还在聊天的客人,他俩很舒服挑了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方驰正想跟孙问渠商量着点菜,没等开口,孙问渠已经往桌上一趴,闭上了眼睛。 “那我看着点了啊?”方驰说。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我要吃没刺儿的鱼。” 方驰看了半天,要了桂鱼,然后让服务员给推荐了两个菜。 服务员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孙问渠已经睡着了,睫毛都不颤了。 孙问渠睫毛还挺长的,从脑门儿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看上去很乖,整齐地垂着。 方驰看了一会,没忍住伸手很轻地摸了一下。 “手真欠啊,”孙问渠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又很快地闭上了,“好摸吗?” “以为你睡着了呢。”方驰笑了笑,趴到桌上看着他。 “睡着了一碰睫毛也容易醒啊,”孙问渠啧了一声,“没点儿常识。” “这个常识真没有,”方驰说,“我又没碰过别人的睫毛,也没人碰我的。” “以后我天天碰你的。”孙问渠说。 “得了吧,”方驰一听又有些郁闷,“都没天天在一块儿呢。” “还能一直不在一块儿么,”孙问渠睁开眼睛,下巴磕在胳膊上看着他,“你毕业了就行了。” “咱可以买套房子。”方驰也看着他。 “嗯,最好是带院子的,”孙问渠说,“种一大堆小花小草什么的……” “那得多大院子啊?”方驰有些担心,“郊区的房价我都买不起吧。” “还有我呢。”孙问渠说。 “你的钱留着吧,”方驰想了想,“我觉得你要是跟亮子叔叔一块儿做点儿什么,那些钱估计都得拿出来吧?” “想得真多。”孙问渠坐直了,喝了口茶。 “你想没想也不告诉我,我就只好自己多想点儿了,万一你什么也没想呢。”方驰说。 孙问渠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 何东保推荐的这个餐厅还真是不错,菜价不高,味道却很好,孙问渠挺挑的嘴都表示鱼很好吃,蒸鱼的汤还用来拌了碗饭吃。 “这是你同学推荐的地方?”孙问渠问。 “嗯,”方驰点点头,“就是我说的那个攀岩队的队长,程漠他们宿舍的那个。” “那个程漠,”孙问渠说,“跟肖一鸣搭上线了没?” “搭上了,”方驰一想昨天的事儿就乐了,跟孙问渠说了一遍,“你说他俩有戏没戏啊?” “谁知道呢,我也不了解这俩人,不过最好有戏,”孙问渠叫了服务员来结账,“要不那人天天在你跟前转来转去的不安全。” “哪来的不安全,”方驰乐了,一边掏钱给服务员一边说,“他注意力都在肖一鸣身上呢,注意多少年了都。” “那最好,你赶紧推波助澜。”孙问渠笑笑。 吃完饭开车往学校那边走的时候,方驰的手机响了一声。 “帮我看一下。”方驰说。 孙问渠从他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是肖一鸣,他说,现在是旺季,上山的缆车最好提前订票。” 方驰笑了笑:“看到没,这人比我还操心呢,我就提了一嘴,都没让他帮我查呢。” “那要提前订票吗?”孙问渠说。 “一会儿问问他怎么弄,”方驰说,“你还住上回那个旅店行吗?” “行。”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你到底多少天没睡觉了啊?”方驰皱皱眉。 “我睡眠一直就这样啊,一点儿动静就醒了,睡不实。”孙问渠笑笑。 “我怎么没觉得呢?”方驰看了他一眼,“我感觉你睡得挺踏实的啊。” “那不是你现在没在我旁边么。”孙问渠勾勾嘴角。 方驰叹了口气。 “放心吧,”孙问渠又打了呵欠,“不影响你晚上的活动,没准儿都等不到晚上。” “……我什么活动?”方驰啧了一声。 孙问渠笑了笑没说话。 “我觉得我形象全毁了。”方驰有些忧伤地说。 “还成啊,”孙问渠笑着说,“你现在的形象是金枪不倒,司旗手牌野狗,多健康的形象。” “你行了啊!”方驰喊了一声。 到旅店安顿好之后,孙问渠去洗澡,方驰给肖一鸣打了个电话,问他票怎么订,肖一鸣把订票的地址给了他。 “一会儿先把票订了,”方驰靠在窗边,“这两天你跟程漠有联系吗?” “有啊,”肖一鸣说,“他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什么了?”方驰立马问。 “也没说什么,根本不认识的人能说什么啊,”肖一鸣说,“他说你好我是程漠,我说哦正好,你知道现在去山上玩要注意些什么吗?” “……啊?”方驰愣了愣。 “他说缆车要提前买票。”肖一鸣说。 “然后呢?”方驰问。 “然后就挂了啊。”肖一鸣笑了。 “你俩真贤惠啊,第一次打电话就讨论别人该怎么玩啊?”方驰有点儿想笑。 “不然说什么,”肖一鸣笑着说,“不说这个我就说个你好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啊……哦还说了一下我的兼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3章 孙问渠这阵儿睡眠一直是蚂蚁打个嗝就醒的状态,其实之前也都这样,方驰在身边的时候,他能睡得实一些,虽然他睡觉方驰在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种感觉一旦被蚂蚁打嗝重新取代,人就会非常不爽。 这一夜他睡得很愉快,中途没有醒过,一直到早上方驰电话响了,他才第一次醒了过来。 “会不会太早了啊?”方驰接了电话,跑到浴室里小声说,“那……哎行行,那半小时吧……嗯学校门口。” “程漠啊?”孙问渠闭着眼睛,听到他从浴室出来问了一句。 “嗯,催我们呢,说晚了人太多,”方驰摸摸他的脸,“你再睡会儿,我给你买早点。” “不用,”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昨天昨得挺好的,收拾完了直接去吧,好歹那俩是头回约会,给点儿面子。” 他俩收拾完就出了门,也没去吃早点,想人齐了以后再一块儿吃。 程漠背着个包站在校门口,手里拎着好几个餐盒,孙问渠坐车上一看就笑了:“早点估计是买好了。” “上来。”方驰放下车窗冲程漠招了招手。 程漠跑过来跳上了车:“吃了没?我买了锅贴儿。” “我要,”孙问渠马上伸了手,“好久没吃了。” 程漠递了一盒给他:“方驰呢,要不要先吃了再开车。” “没事儿,我在孙问渠那儿吃几个就行。”方驰说。 孙问渠捏了一个递到他嘴边,车一颠还先在他脸上杵了一下才塞进了嘴里。 “刺激人。”程漠在后座小声说了一句。 “这么粗暴的喂食也能刺激到你。”方驰啧了一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油。 “方驰,我问你,”程漠拍拍车座,“肖一鸣体力好吗?” “嗯?”方驰有些吃惊地一下瞪圆了眼睛,孙问渠一看他这表情迅速转开脸冲着车窗乐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程漠说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行吧,我俩以前总一块儿打球。” “那我可以带他上后面那个峰,没有缆车,得走一段,”程漠说,“你俩去吗?那个峰的风景更好。” “走多远?”方驰问。 “大概四十分钟,都是台阶路还挺好走……”程漠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孙问渠跟方驰同时说:“不去。” “……行吧。”程漠愣了愣。 接了肖一鸣之后换了孙问渠开车,方驰不常开车,加上这车他没开惯,有点儿手生,不过孙问渠换过来之后他先把导航给定上了,这人连总去的饭店都能忘了路…… 后座的两个人很安静,程漠瞪着前面发呆,肖一鸣正慢吞吞地捧着一盒锅贴儿吃着。 方驰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个保媒拉纤儿的,但后座俩人这气氛弄得他都浑身不自在了,他拉了拉安全带,侧过身想找个话题聊两句。 “你……”他看着肖一鸣刚开了个头,车子突然猛地一颠,牙差点儿把舌头给切了。 “哎!”程漠也吓了一跳,手条件反射地就往肖一鸣那边伸过去,想接住他手里的饭盒。 “嗯?”肖一鸣看着他,手里稳稳地捧着饭盒。 “你练杂技的吧?”程漠有些吃惊地瞪着他。 方驰一听就乐了:“这是他的特技,捧两袋炒栗子打架带逃命,完事儿了一颗都没掉。” 肖一鸣笑了笑:“掉一颗就少吃一颗啊。” 程漠看着他一眼,转开头乐了。 程漠说的果然没错,车离山下大门还有一公里,速度就已经很慢了,要是再来晚一些,估计连停车位都不好找。 花了快半小时他们才到了停车场把车给停好了,几个人下了车,孙问渠看了看大门那边:“这要是暑假的时候,人得把山埋了吧?” “差不多,”程漠笑笑,“这边没什么可玩的地方,来来回回也就是一座山两个湖了,还是咱们那边玩的地方多。” “比如我家。”方驰马上说。 “要不明年暑假去你家玩吧?”程漠说。 “行啊。”方驰点点头。 坐缆车的门跟走路进山的门不在一个地方,这边人还稍微少一些,看来愿一路慢慢走上山的人更多。 要不是孙问渠打死不跟走台阶,方驰倒是还挺想那么走上去的,其实孙问渠走上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上回去山里徒步连路都没有,他也没说累。 就是懒,还有最近可能太累。 方驰看了一眼孙问渠,下意识地想往他腰上搂一下,抬起手了才猛地想起来现在四周全是人,于是又装模作样地在孙问渠肩上拍了两下。 “嗯?”孙问渠转过头。 “没,”方驰小声说,“差点儿想搂你一下了。” 孙问渠笑了起来,回手在他肩上也拍了拍。 “上吧!”程漠在前面喊了一声,“咱们可以直接上了!” “来了。”方驰跑了过去,因为不用排队买票,他们上缆车倒是没等两分钟就轮上了。 缆车是面对面的四人座,一圈玻璃看风景还挺美妙。 程漠站在缆车外面,让他们三个人都进去坐下了,才伸了脑袋进来问了一句:“都坐稳了?” “嗯,”方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下一句应该说山上见啊?” “快上去!”缆车管理员在后面喊了一声。 “哦。”程漠应了一声,飞快地进了缆车,往肖一鸣身边一坐。 管理员过来把车门给关上了,缆车顺着轨道往前吭吭哧哧地出去了。 缆车出去之后,四周的景象一下就开阔了不少。 虽然低头就能看到大群的游客,还能看到山上的各种休息点,完全没有山里的静谧和闲散,但方驰还是挺愉快,毕竟都是山嘛!是山就喜欢! “咱俩是倒着走的,”他站起来转身跪在了座位上,拍拍孙问渠,“你倒着走会晕吗?” “不会,”孙问渠靠在座位里,侧过身把一条腿放到椅子上,另一条腿伸得老长,他往窗外看了看,“如果走路,就是从下面那条路上去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4章 后面的山峰高一些,风景的确是比之前那边要好,孙问渠和方驰一路过来拍了不少照片。 不过这边游客更多,商业气息也要更浓,卖纪念品的,卖茶叶的,卖茶具的,还有卖玩具的,一路都能看到。 他俩到地方的时候,肖一鸣和程漠正在一个卖茶具的摊位前研究着,看他俩来了,程漠马上迎了上来:“哥哥,听说你这方很专业?”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 “我看有一套挺漂亮的,肖一鸣说先问问你。”程漠说。 “你上这儿来卖茶具跟去沙县吃满汉全席差不多,”孙问渠往摊子上扫了一眼,“那套是不是还说紫砂,带个你没听说过的所谓大家的款啊?” “嗯,不过所有的大家我都不知道,”程漠倒是很诚实,“是说不能要吧?” “不超过50可以买回去接灰。”孙问渠说。 “那算了,吃饭去吗?”程漠笑着说,想想又补了一句,“哦我也不是全部知道,孙正志我还是知道的……” 程漠说到一半停下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孙问渠那边看了一眼,孙问渠已经走到栏杆旁看山去了,他又看了看方驰。 “他爸,”方驰点点头,“不过……别去问他。” “哦,”程漠有些惊讶地应着,也没多问别的,“我就说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气质挺不一样的。” “你还挺爱观察人啊?”方驰斜眼儿瞅了瞅他。 程漠马上反应过来了,啧了一声:“我这是习惯,我也看你来着。” 方驰也啧啧两声,没说话。 “这儿的饭好吃吗?”肖一鸣在旁边东张西望着,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边儿,“在旅游景点吃饭是不是不划算啊?” “有一家不错的,有些人专门过来吃饭,”程漠马上凑到他身边给他指了指山腰方向,“一会儿去那儿吃。” “哪儿?”肖一鸣没看到,往栏杆旁边走了过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程漠又指了指,然后叹了口气,“一会我带你们过去就行,我来过一次。” “不敢过去是吧?”方驰在一边儿乐了,“你是不是一直就站中间啊?” “我能站这儿就不错了,”程漠坐到了石凳上,“我小时候连桥都不敢过呢。” “体会不了,你要住我们村,天天看着山,估计早就一病不起了,”方驰看到旁边有个卖竹编小玩意儿的老头,过去蹲下了,拿了个竹编的蚂蚱往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好看吗?” “一病不起了看不清。”程漠说。 方驰笑着挑了半天,最后买了个竹编小青蛙。 “买这个干嘛?”程漠问他,“你哥喜欢这个?” “不知道啊,可能会喜欢吧。”方驰说。 “那你买?”程漠看着他着。 “我喜欢啊,”方驰笑了起来,“我小时候爷爷给我做好多呢。” “那……”程漠犹豫了一下,“肖一鸣喜欢吗?” “我哪知道,”方驰说,又看了看四周,“他喜欢吃糖炒栗子,要不你看到有卖的就买一包给他得了。” “哎,真有。”程漠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 方驰过去把小青蛙戳在了孙问渠的背包上。 “想爷爷了?”孙问渠回头看了看他。 “你怎么知道,”方驰笑了,“是有点儿想他了。” “这东西一看就是你爷爷会做的,”孙问渠回手在小青蛙上弹了弹,小青蛙在空中蹦了几下,“你会吗?” “不会,”方驰有些不好意思,“我手笨,这些做不来。” “再买几个去,”孙问渠转身往小摊走过去,“我回去拆开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做这个干嘛啊?”方驰跟着他。 “你想爷爷的时候我给你做啊,”孙问渠说,“你不想叫我爸爸的时候可以叫我爷爷。” “您回头看看您这撒了一地的脸行么!”方驰非常无奈。 程漠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不过炒栗子的肯定没有考虑到恐高人群的需求,摊位在栏杆旁边,他是叫人家送货上门的。 肖一鸣从拿到栗子的时候就开始笑,边吃边乐,几个人一路笑到了吃饭的地方都还没停下来。 “我知道为什么上这儿来吃了,”肖一鸣说,“是不是因为这条路不靠山边儿啊?要上别家,你估计过不去吧。” “没那么严重,”程漠并不介意被他们笑了一路,“我算是轻的,我盯着自己的脚就行。” “那你这趟不是白来了。”一直没出声的孙问渠说了一句。 “哎。”程漠一听也乐了。 不过虽然嘲笑了程漠,他领着来的这个农家饭味道还不错,人很多,还的确是有不少本地人不为看山,是专门过来吃饭的。 要搁暑假最旺季的时候,估计吃个饭都得等半天。 就这不是最旺的时候,他们等着上菜也等了快半小时。 吃饭都没用半小时。 二十分钟他们连吃带喝地就结束了战斗。 “坐缆车上来的都能饿成这样……”方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凉拌鸡胸不错。”肖一鸣把最后一片鸡胸肉夹起来放进了嘴里。 “再要一份?”程漠马上问。 肖一鸣看了他一眼:“不用了,已经撑了,这一片是送客肉。” “送什么客?”程漠没明白。 “谁也不送,就是吃完以后再吃一片肉,安抚肚子用的,”肖一鸣解释,“因为一会儿喝口茶就什么味儿都没有了。” “……哦。”程漠看着他。 山上其实还有不少地方,但随着时间越靠后,山上人越多,程漠的状态也并不是十分合适一览众山小的活动,再加上都吃撑了犯困,几个人坐了缆车下了山。 方驰没有喝酒,开车的任务落在了他身上。 “稳着点儿开啊。”程漠交待了一句。 “要不你开。”方驰啧了一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5章 孙问渠平时心里有什么事儿都不太会表现出来,不过这次他知道自己是有点儿心烦,因为涉及到了方驰,还是方驰最担心的事。 方驰有时候心细得很,看出来了他倒是不太意外。 他没有说话,枕着胳膊看着方驰。 “能说吗?”方驰问,“不想说……也没事儿。” “那我就不说了。”孙问渠笑笑。 “不带这样的啊,我是照顾你的感受,怕你心烦不想说,”方驰啧了一声,搂了搂他,手在他腰上轻轻摸着,“说吧,要真有什么心烦事,我可以安慰一下你嘛。” 孙问渠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勾:“李博文这阵好像想弄个农家乐……” “李博文?”一听到李博文的名字,方驰的脑袋一下抬起来了。 “嗯,”孙问渠按了按他已经拧起来的眉心,“亮子说这阵儿他总跟着罗鹏他们玩户外……” “在哪弄?”方驰找到了重点,打断他问了一句,“是想在我们这儿吗?” “是,”孙问渠看着他,“不过还不确定,现在马上入秋了是淡季,要弄的话也得是明年了。” “你是不是担心他找个什么借口跟我爷爷奶奶捞熟了会说什么?”方驰问。 “嗯,虽然不一定,”孙问渠皱了皱眉,“但他这人……不好说。” “我知道了。”方驰说。 孙问渠没有再说别的,方驰也不出声。 两个人沉默着。 方驰的反应还挺平静,比孙问渠想像的要平静得多,没有一下紧张地坐起来,也没有紧张地一直追问细节。 孙问渠看着他,没想到有一天方驰也有让他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时候。 “没事儿,”方驰沉默了几分钟,坐了起来,“等他真要来弄农家乐的时候再看情况。” “嗯?”孙问渠笑着挑了挑眉,“然后呢?” “到时候再说啊,现在他又没来呢,”方驰笑了笑,“真来了再看。” “我以为你要紧张得失眠呢,”孙问渠摸了摸他的脸,“你这么谨慎的人居然会说‘到时再说’。” “跟你学的,”方驰偏过头咬住他的指尖叼着,“而且我知道怎么处理。” “想好了?”孙问渠眯缝着眼睛看着他。 “嗯,”方驰抓着他的手亲了亲,跳下了床,又伏身在他嘴上亲了两下,“睡吧,昨天我叫你起床。” “不告诉我你想处理?”孙问渠问。 “我有数,”方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不用担心,这事儿真来了我肯定能处理。” “好吧,”孙问渠笑着点点头,“晚安。” “晚安。”方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孙问渠没有追问方驰的这个处理是想要怎么处理,不过方驰既然已经说了自己能处理,他就不打算再干涉。 方驰今天的反应有些让他意外,镇定得都不像之前那个一提出柜就紧张,干什么都一惊一乍的方驰了。 孙问渠闭上眼睛,本来想着要安抚一下都没用上。 第二天早上八点,方驰敲了敲他房间的门,探进了脑袋:“醒了没?” “嗯。”孙问渠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应了一声。 方驰进了屋,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脸:“你还睡一会儿吗?你要困的话就再睡会儿,我跑完步回来了叫你。” “我也去跑跑。”孙问渠还是闭着眼睛把脸埋在枕头里。 “那你起吧,”方驰低头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奶奶在煮饺子了。” “你敢咬我。”孙问渠眼睛睁开一条缝。 “咬你怎么了,”方驰嘿嘿笑了两声,“我还想吃了你呢。” “来吃,”孙问渠说,把身上的小毛毯一掀,把自己内裤往下扯了扯,“来。” “我靠!”方驰愣了愣赶紧把小毛毯帮他盖好,“起床!” 听着他转身跑出房间下了楼,孙问渠才笑着慢慢地坐了起来。 感觉挺长时间没有一起跑步了,方驰跑几步就要转头往孙问渠脸上看几眼,然后乐呵呵地继续跑。 “痴汉。”孙问渠说。 方驰点点头:“是我。” 说完俩人一块儿乐了,小子跟在旁边也叫了几声。 “我跟奶奶说了今天给你过日子,”方驰说,“奶奶说中午给你煮面条。” “多不好意思,”孙问渠说,“跟没跟她说我喜欢吃香肠面?” 方驰笑着点点头:“说了。” 两个人顺着以前总一块儿跑的那条路转进了林子,往小溪的方向跑过去。 山里空气好,早晨的空气更是好得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通透,孙问渠很享受地边跑边活动了一下胳膊伸了个懒腰。 快跑到之前他练八段锦的那片空地上时,跑在他前的方驰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扑过来抱住了他。 “打劫啊?”孙问渠感觉自己差不多是撞到他身上的。 “我劫个色,”方驰把他推到了一棵树旁边,在他脖子上脸上亲着,手伸进了他衣服里,“我昨儿晚上一夜流氓梦就没停过。” 孙问渠笑着吻了过去,刚一碰到方驰的唇,他就像饿了半个月的流浪狗似的迎了上来,急切而霸道地探了进去,跟打仗似的要抢占主动权。 孙问渠的手摸到他衣服里时,方驰在他腰上狠狠地抓揉了一把。 方驰的手常年训练,有些粗糙,这样的力量下让他感觉略微些疼,但这疼痛却很能刺激神经。 对加速心跳和扰乱呼吸有显著功效。 方驰紧紧贴着孙问渠的身体,胳膊也收得很紧,但还是感觉怎么用力也没法真正让自己对他的渴望有所缓解。 必须不断在孙问渠的舌尖唇间纠缠,在他身体上摩挲,狠狠地贴紧,要不是残存的理智,他有时候就想用力咬两口。 小子一直没跑远,一开始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俩,过了一会儿就慢慢走到了他俩腿边。 方驰不知道小子在看什么,就知道它一直在摇尾巴,围着他俩不停地转圈,好几次尾巴都打在了方驰小腿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6章 以前方驰看孙问渠做陶,注意力都不在陶上,只是盯着他这个人。 孙问渠在转台前一坐几个小时,他就看几个小时,但这东西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一个小瓶子要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想过。 今天轮到自己了,他才知道,这么多的时间都用在哪儿了。 就这么个最初级的盘子,成形之后先是修形,然后就是不停地反复地按压捏抹,如果没有孙问渠,就他这种手指一下去盘子上就一个坑的水平,别说几个小时,就是几天,这盘子也没法拿去烧。 原来孙问渠做的是这样一件前期还有点儿乐趣,后面就全在磨性子的活儿。 方驰看着孙问渠,似乎有点儿明白他那种淡定和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的懒洋洋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但也有没想明白的,就是孙问渠平时那么懒,是怎么能坚持下来就这么坐着,扛着腰酸肩痛不挪窝的。 这人的性格也太不统一了。 “为什么要捏这么久啊?”方驰跟着孙问渠一直在盘子上捏来按去的,“我看挺平整光滑了啊。” “有气泡一烧就裂。”孙问渠说。 “哦,”方驰看他,“你累吗?”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又回到屋里继续做那个盘子,就在不断重复着的修正动作里不知不觉地坐了两个多小时。 “习惯了,”孙问渠说,“到明天早上我可能也没什么感觉。” “老这么弄你会腰肌劳损的,”方驰在自己后腰上捶了两下,“要不我帮你按……” “我腰肌劳不劳损你可以试试的。”孙问渠说。 “怎……靠,”方驰笑了,“那现在吗?” “在你家老实点儿吧,”孙问渠斜了他一眼,“小子就在楼下举着火把呢。” 方驰笑着伸了个懒腰:“我给你按按腰?” “一会儿的,”孙问渠也伸了个懒腰,“今天这样差不多了,到你回学校的时候能完工。” “不是吧,”方驰愣了愣,“这么久?我以为明天就能用它盛菜了呢。” “想得美,要晾干,还要烧,”孙问渠说,“不过这盘子做得薄,时间能短点儿。” 快十二点的时候,孙问渠终于表示这个盘子可以了,他随手拿了根小竹棍,在盘沿上一轻一重地按了一圈,做出了波浪花纹。 “真漂亮,”方驰本来觉得挺累的,一听这话顿时又兴奋起来,弯腰盯着盘子看了半天,嘴角的笑容控制不住地往两边散开去,“这是咱俩做的。” “嗯。”孙问渠点点头。 “咱俩一块儿做的。”方驰又说。 “嗯。”孙问渠点头。 “这是咱们一块儿做的第一个东西。”方驰抬头看着他。 “是的,”孙问渠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要愿意,以后还可以一块儿做点儿复杂的。” “好。”方驰嘿嘿笑着。 “真做?我看你挺累的。”孙问渠说。 “不累,让我自己做肯定不干,你跟我一块儿的话我就没问题了。”方驰说。 孙问渠笑了笑,从旁边的工具里拿出了一支毛笔,方驰愣了愣:“不说不上色了吗?” “写几个字,”孙问渠慢慢地弄着颜料,“写什么呢……” “孙问渠是方驰的。”方驰想也没想就说。 孙问渠一听就乐了:“行啊。” “等等,”方驰笑着说,“写了会不会被人看见。” “会。”孙问渠勾勾嘴角。 方驰犹豫了几秒钟,啧了一声:“看见就看见吧,就写这个。” 孙问渠没再说话,拿了笔开始在盘子底上写字。 方驰感觉自己眼睛有点儿忙不过来,他没怎么看过孙问渠拿毛笔写字,一边想看字从笔尖慢慢出现的过程,一边又想看孙问渠握着笔的修长手指,还想看孙问渠垂眼皮专注得自带结界的样子…… 太忙了。 方驰呼吸都放轻了,眼睛在孙问渠脸上手上笔尖上盘子上来回转换着。 第一个字写完的时候他愣了愣,他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字。 但他没有开口问,他怕打扰了孙问渠,每当孙问渠沉下去做什么事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保持安静,总觉得这会儿要是打扰了孙问渠,脸上被抽一笔杆。 因为第一个字他没看出来,所以这会儿他的注意力放到了笔尖上。 字写得好的人,看他写字是一种享受,流畅舒展的笔划,错落有致的结构,一个字就这么轻松而带着美感地出现了。 虽然不认识。 但还是感觉得到美。 第二个字他凑合猜出来了,是个繁体的问字。 孙问渠写的的确是“孙问渠是方驰的”,只是七个字写完,方驰只大致认出了问和是两个字。 孙问渠写完最后一笔,轻轻舒了口气,放下了笔。 “这都什么字啊?”方驰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篆体,”孙问渠说,“你不是又想写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么,这样就行了,爷爷奶奶肯定是不认识,你同学估计能一眼看出来的也没有。” 方驰很愉快地笑了起来:“我发现你真是……很不一样,很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 “现在就等着盘子晾干,”孙问渠站了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勾着他脖子亲了一口,“可以睡了。” 方驰回到自己屋里躺下的时候,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厉害了,睡前的晚安吻居然没有升旗,也没有搂着孙问渠欲罢不能不想回屋。 也许是累了,或者是今天盯着孙问渠看了一整天,看得太过瘾了…… 当然,他闭上眼睛,也许是因为能感觉得到孙问渠不想在家里太过亲密。 他一直觉得只有自己才会这么紧张,没想到孙问渠那种永远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也会这样。 是因为他在为自己考虑。 虽然孙问渠这样的反应让他压力更大了,但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愉快。 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孙问渠变得小心翼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7章 孙问渠是方驰的。 是方驰的。 方驰在车上倒是没抱着鞋盒睡觉,但鞋盒他还是没往行李架上搁,放在了小桌子上。 要不是怕别人觉得他在车上捧个盘子有点儿傻,他还挺想再把盘子拿出来看看的。 孙问渠是方驰的。 嘿嘿。 车快到站的时候程漠打了个电话过来:“到了没?” “没,”方驰愣了愣,“干嘛?” “我在出站口了,”程漠说,“我接站啊。” “接站?”方驰觉得非常迷茫,“你接我的站?我是方驰不是肖一鸣。” “……我知道你是方驰,”程漠啧了一声,“行了你出来看着点儿我。” 程漠把电话挂了之后看着手机愣了半天,有点儿想笑,这是为了追肖一鸣所以从他朋友开始么? 车到站之后方驰边往外走边给孙问渠打了个电话。 孙问渠正跟马亮两口子一块儿吃饭,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出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漠,这人为了让自己显眼,站在了旁边的水泥台子上。 “这儿。”方驰扬了扬手。 程漠跳下台子跑了过来,伸手就准备拿他手上的鞋盒:“买了双……布鞋啊?” “不是,”方驰抓着鞋盒没撒手,“不用帮我拿。” “什么宝贝啊还要抱着。”程漠说。 “做了个盘子。”方驰说。 “盘子?你俩一块儿做的?”程漠马上明白过来了。 “嗯。”方驰点点头。 “有个特长真不错,还能一块儿做点儿纪念品玩玩人鬼情未了,”程漠想了想,“我要真能跟肖一鸣在一块儿,我俩大概只能上街卖糖炒栗子,吃一半卖一半……” 方驰乐了:“他喜欢打篮球,以前我俩总去打球。” “是么?”程漠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会打羽毛球。” “那你俩还是去卖栗子吧。”方驰说。 方驰本来以为程漠会开何东保的那辆川崎来接他,没想到程漠开的是辆小电瓶。 “你真行。”方驰有点儿无语,就他俩这体格加一个行李箱,他都担心车开一半就没电了。 “放心,这车我改装过,能参加印度阅兵,”程漠上了车,“上来。” 方驰把行李箱在后面捆好了,挤着上了车,把鞋盒塞在了俩人之间夹着。 “这盒子拿手上不行么?”程漠扭了扭。 “不行,”方驰说,“万一掉了呢?” “就你那玩攀岩的手能掉了?”程漠叹了口气,“算了夹着就夹着吧。” 程漠没有把他送回宿舍,而且拉着他去了小吃街吃烧烤。 “现在这季节吃烧烤最舒服,”程漠开了两瓶啤酒,“不冷不热。” “你这几天跟肖一鸣什么进度了?”方驰问了一句。 “能什么进度,就是聊几句,反正也没有不理我,我真觉得我应该去学炒栗子,”程漠喝了口啤酒,“他那天要去游乐场上班嘛,我说我送他去,他说不用,我说那我送包我们这边栗子王的炒栗子过去,他又同意了。” 方驰拿着啤酒笑了好半天:“他真特别喜欢吃栗子,我俩之前每天放学都要吃一包,你去学吧。” “……好。”程漠点点头。 方驰低头吃了几串肉之后,犹豫了一下,看着程漠:“你的事儿,家里知道吗?” “知道。”程漠说。 “什么……态度?”方驰问。 “我妈很开明,说只要不是孤老终生就行,我感觉她得是新中国第一批腐女,”程漠说,“我爸郁闷了一阵儿,郁闷的时候就抽我一顿,现在也没什么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 “肖一鸣是不是家里不接受?”程漠问,“这么多天假也没回趟家。” “嗯,他高考前就没回家了,”方驰想想又补了一句,“你别问他,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这事儿。” “不问,”程漠拿了个鸡翅,“那你呢?” “我还……没说,”方驰皱皱眉,“我感觉难。” “多数都难,”程漠说,“你打算说吗?” “要说,”方驰拿着竹签愣了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先试探,然后再考虑怎么说,”程漠说,“先得知道态度才能考虑怎么说比较缓和。” “怎么说都缓和不了吧?”方驰拧着眉。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程漠说,“你看这俩男的是一对儿,过得也挺幸福的是吧,然后说我大概也是……这两种表达还是有区别的。” “嗯。”方驰点点头。 “你想先跟谁说啊?”程漠问,“你爸还是你妈?” “我爷爷。”方驰说。 “……老人家啊?”程漠有些意外。 “嗯,他比较开明一些,而且……”方驰声音低了下去,“他非常疼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驰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抽着疼。 程漠没说话,拿着啤酒瓶子往他瓶子上磕了一下,仰头喝掉了半瓶。 方驰拿起瓶子也跟着一通灌,然后放下瓶子抹了抹嘴。 “要我说,”程漠过了挺长时间才又开口,“这事儿也不用太急,是你哥那边要你说还是怎么?” “没,他家没压力了,他也没让我说,但是必须得尽快说。”方驰说。 “那……如果你说的时候有需要的话,”程漠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递到了他面前,“可以给我或者我妈……打个电话,让我妈帮着说说,这是她号码。” 方驰有些吃惊地转脸看着他。 “真的,”程漠晃晃手机,“我妈挺热心的一个人,你备着点儿,万一需要呢。” “……谢了。”方驰拿出手机记下了程漠妈妈的号码,程漠手机上他妈妈的名字写的是“亲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8章 方驰没有跟孙问渠打听是在哪里展览,他怕孙问渠猜到他回来,那就没惊喜了。 反正这个展览规模挺大,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就在会展中心,方驰看了一下介绍,大概都是比较现代和有创新的作品参加的一个展览,各种高大上的介绍让人看着都觉得俗不可耐。 方驰从火车站出来直接打了个车就过去了,在会展中心的话,会经过他们学校,一会儿完事儿了还能顺便去把决定程漠未来的炒栗子买了。 会展中心人挺多的,展览占了好几个展厅,布置特别有现代感,就站在展厅外面往里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挺酷的展位,感觉上跟脑子里传统的那些陶有很大的不同。 方驰没进去,进门那儿还有搜身的,万一让人家扫出来自己带了一盆花,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来看展览还带盆花的估计也就他一个了,带的还是个玻璃瓶的花。 他拿出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不过接电话的是胡媛媛,电话一通就听见她的声音:“大侄子啊。” “……婶儿,”方驰叫了一声,“那什么,你们是不是在会展中心了?” “是啊,在了俩小时了都,你亮子叔叔走开了没带手机,”胡媛媛说,“怎么?” “那……孙问渠在吗?”方驰问。 “他个一有事儿就睡不醒的玩意儿还在路上没到呢,”胡媛媛说完又顿了顿,“你不会是回来了吧?” “嗯,我就在展厅外面呢。”方驰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哎哟你真牛逼,”胡媛媛笑着说了一句,又语速很快地交待他,“那个我跟你说啊,就……你亮子叔叔出展厅了你看看一号厅,他应该是从那儿出去去了你先找他,先找着他哈!” “哦。”方驰应了一声,转身往一号厅的门那边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正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的马亮。 “马亮!”方驰喊了一声,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公开管一个三十多的人叫叔。 马亮转过头,看到了他,眼睛往正圆形上努力瞪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添乱?”方驰抓抓头,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工作人员,参展的,观众,在身边来来去去地走着,马亮也是一脸忙碌的表情。 “没,”马亮往会展中心大门那边看了看,“你爸一,一会儿就到,但是你爸,的爸,也到了。” “什么?”方驰愣了。 “我出来接,接他呢。”马亮说。 “那我回避吧,一会儿看见我他该不爽了。”方驰赶紧拎了盒子想走。 “来,不及了,”马亮的目光看向他身后,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师,师父!” 方驰犹豫了一下跟着马亮的目光转过了身,看到了孙问渠他爸。 其实要按着他真实的想法,他是想跑开的,孙问渠不在场,孙问渠他爸身上又有着比孙问渠做陶的时候更强大的气场,而且是无时无刻都在像四周弥漫着,让人无处躲无处藏的。 再加上上回他对孙问渠他爸的冲撞,以及对李博文掉坑里的心照不宣,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这个看上去儒雅而强硬的瘦高个儿老头儿了。 但要就这么当着人家面儿跑掉了,又实在丢人,方驰强迫自己转过身,迎着孙问渠他爸犀利的目光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孙伯伯好。” “你还真在。”孙问渠他爸扫了他一脸,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早上刚回来的。”方驰说。 “是么,”孙问渠他爸没再看他,往一号厅走过去,“那人家在gay吧看到你是看花眼了?” gay吧这词儿一出来,方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玩意儿? 别说去gay吧,这词儿从他知道自己性向开始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想过,猛地听到孙问渠他爸说出来,他几乎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同时反应过来的就是有人说了什么,而且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这人是李博文。 他从脚底燃起的太上老君丹炉之火让他在转头四处找李博文身影的时候差点儿把脖子都给扭了。 李博文没跟着一块儿来,跟着孙问渠他爸的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方驰拧着眉,看着孙问渠他爸的背影:“不是看花眼了,是黑了心了。” 孙问渠他爸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有些人是真花了眼,”方驰瞪着他,“不,是瞎了眼。” “你说什么?”旁边那个男人皱着眉问了一句。 马亮在一边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冲孙问渠他爸笑了笑:“师,师父,咱进,去吧。” 孙问渠他爸冲马亮抬了抬手,看着方驰,想想又走到了他跟前儿:“说下去。” “啊?”方驰愣了愣,主要是没想到孙问渠他爸会突然跟他面对面,顿时压得他都忘了自己之前说的是什么了,“说……什么?” “我瞎了眼。”孙问渠他爸勾了勾嘴角。 虽然这个笑容一看就是孙问渠他亲爹,但方驰看着却一点儿也不亲切,紧张之中就看到了马亮一脸“你要完”的无奈表情。 他跟孙问渠他爸对瞪了好几秒,带着一种舍身取义,不,舍身娶问渠的精神说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是真瞎还是假瞎,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闭眼儿装瞎更过份。” 方驰没说孙问渠他爸是真瞎,也没觉得他真瞎,他一直感觉以这老头儿的段位,李博文那种一看就想抽大巴子的道行,应该不可能看不透。 要他来看,这就是一场父子之间没完没了的较劲,老头儿习惯了控制,要面子,孙问渠个大少爷偏偏就是不给。 孙问渠他爸没说话,有些吃惊似地挑了挑眉。 说实话方驰今天才发现孙问渠这些习惯性的标志动作都跟他爸一模一样。 本来有些担心后面要继续再战下去他会被旁边那个中年男人打一顿,但孙问渠他爸没再说话,上上下下扫了他几眼之后,转身走了。 “你在,在这儿等,”马亮拍了拍他的肩,“你爹马,上到。” “嗯,”方驰叹了口气,“你刚是不是冲我挤眼睛来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9章 方驰觉得多亏了自己现在太紧张,要不就孙问渠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来这么一下子,他肯定没法像现在这样挺直了背往外走,怎么也得弯腰偷几分钟地雷的了。 他不知道孙问渠他爸为什么要找自己,也根本没法提前准备说辞,不过孙问渠说了,听着就行,那就闭嘴听。 千万不能再顶。 不能再顶。 孙问渠他爸的车根本不需要找,就停在停车场最靠出口的地方,那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车外。 方驰的视线老远就跟他对上了,就这么对视着往那边走过去,这人不动也没表情,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跟自己拼气场。 出来的时候忘了问一下孙问渠这人是谁,保镖还是助理之类的? 不过这人对他肯定没什么好印象,就这一路瞪着,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再走几步就该拔刀了。 路程有点儿长,或者说是跟这人目光对上的时间太长,方驰不得不把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以防自己由于过度紧张走路顺拐了。 一直走到距离就十来步了,这人才冲他抬了抬下巴:“上车。” 真有黑社会范儿。 上车,落锁,老大坐在后座上叼着一支烟,沉默之中刀光剑影。 不过跟方驰想像的不太一样,他上车坐到后座上时,同样坐在后座的孙问渠他爸正在吃桔子。 他上车之后孙问渠他爸还没吃完,也没说话。 方驰本来想一直沉默,但又有点儿难受,扫了一眼他手边的一小兜桔子:“肯定不甜。” “嗯?”孙问渠他爸看了他一眼。 “您太不会挑了,”方驰顺手拿了一个看了看,“这种就看着漂亮,不甜。” “不是我挑的。”孙问渠他爸说。 “您保镖太不会挑了。”方驰说。 “他啊?”孙问渠他爸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是孙问渠的大姐夫。” “……哦,”方驰愣了愣,这人居然是大姐夫,“长得像打手。” 孙问渠他爸转回头看着他。 方驰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什么样的甜?”孙问渠他爸问了一句。 方驰犹豫了一下,手在兜里扒拉了几下,拿出一个来:“这种普通小蜜桔,长得漂亮的也有很甜的,但是一般这种丑点儿的,看着像没洗脸一样的,甜的更多,这种长在背阳面儿,比较甜。” “哦,”孙问渠他爸拿过这个剥开尝了一口,“是甜,你家种桔子?” “不种,我们旁边隔俩村子有个蜜桔种植示范基地,我小时候总上那儿偷……不,”方驰说,“摘桔子。” “在乡下长大的吗?”孙问渠他爸又问。 “嗯。”方驰应了一声。 “难怪这么……”孙问渠他爸笑了笑,“问渠会跟你在一起,我还挺意外的。” 方驰想说话,但又怕说出什么过头的话,于是压着不爽没有出声。 “听说他的钱都在你那儿?”孙问渠他爸继续问。 “嗯。”方驰继续应着。 “多少?”孙问渠他爸看着他。 “他说是全部,”方驰说,“我没看,不知道有多少。” 孙问渠他爸冷笑了一声:“他要用钱的时候得问你要,你没看?” “他用钱的时候我拿的是自己的钱。”方驰说。 “你自己的钱?”孙问渠他爸继续冷笑,“你供得起他的开销?” “按他一顿外卖要一百块来算肯定供不起,”方驰说,“按我这样的开销就没问题。” “……他肯干?”孙问渠他爸声音扬了扬。 “有什么不肯的,”方驰啧了一声,“挣多少花多少,一毛钱不挣的人还好意思吃一百块的外卖吗。” 孙问渠他爸没了声音。 方驰转过头看着他,感觉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再有矛盾,这也是孙问渠他亲爹,孙问渠那个大手大脚拿钱不当回事儿的作派就这老头儿惯出来的,现在自己当面告诉人家你儿子现在被我扣着钱不给花了…… “没错,”孙问渠他爸突然说了一句,“没错,这辈子就没自己挣过一毛钱!” “……哦。”方驰有些吃惊地应了一声。 “眼高手低,”孙问渠他爸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觉得自己多有水平,做什么都不行……” “也不能这么说,”方驰一听孙问渠他爸这么说又不爽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孙问渠做陶的时候有多认真他实在是太有体会,“他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很认真的,也做得很好。” “是么,”孙问渠他爸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他从小到大就没做出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您也没给他机会做啊,”方驰皱皱眉,“比如您有个画国画的爹,说你画的抽象画是狗屎,不让碰……” 孙问渠他爸啧了一声,方驰顿了顿,想闭嘴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您肯定不会说狗屎,您是大家,但您除了自己的东西什么也不接受,这样子可真不是大家风范……再说了,您敢说孙问渠的东西做得不好吗?他那套什么什么的瓶子……我一紧张忘了那套瓶子叫什么名儿了,你也看了,你真的觉得不好吗?” 方驰说完这句就做好了被赶下车去的准备,但孙问渠他爸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方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能也跟着沉默,在最后被看得实在受不了想着自己下车得了的时候,孙问渠他爸突然笑了:“嘿。” “啊。”方驰不知道他嘿什么,只能随便应了一声。 “你这小孩儿还真是没规矩。”孙问渠他爸说。 “野狗嘛。”方驰听不出这话的意思,顿时有点儿紧张,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这是什么。 “什么?”孙问渠他爸愣了愣。 “现在是皮卡丘……”方驰说完直接伸手想去开车门,得了,自己下车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等,”孙问渠他爸叫住了他,“说说正题吧。” “正题?”方驰愣了,回过头,说了这么半天居然都还不是正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0章 “你回来一趟主要目的就是上床吧?”孙问渠看着他忍不住乐了。 “也不是,这就是脱口而出,”方驰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回来主要是看你,再看看你作品参加展览的盛况,但你是也知道,我看你看时间长了就会那什么……想得比较多。” “你想得一点儿也不多,你就想一个字儿,”孙问渠啧了一声,“做。” 方驰嘿嘿笑了:“我还小,正发育需要养分。” “做多了影响发育懂么。”孙问渠往外走。 “这还叫多?我都多久没……”方驰声音提高了,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又放低了声音,“我都憋多久了啊。” “哎哟可苦死你了是吧,”孙问渠笑着说,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花没拿。” “要拿吗?”方驰有些犹豫,“我觉得放那也挺好看的,你不觉得看上去好像是一套的吗?让他们别扔了就行。” 孙问渠想了想:“还是带回去,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捧了一路捧过来的,明天让马亮另外再买一盆儿放过去就行。” 他俩又转回展位上,把花给捧走了。 “让人去买盆一样的明天放这儿,”孙问渠跟马亮交待着,“就粉色的,看着挺有效果的。” “这什,什么花?”马亮问。 “风信子。”孙问渠说。 “成,”马亮点头,冲身后一个工作室的人说,“你,你,你……” “我明天一早去买。”那人没等他说完马上点头。 “要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吗?”走出展厅的时候,孙问渠问了一句。 “……不了,”方驰轻轻叹了口气,“我明天就走了,没时间再回去,过年再陪他们吧。” “那先去吃点儿东西?”孙问渠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我有点儿饿了,一上午到现在就吃了一碗关东煮。” “嗯,吃东西,”方驰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我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 “吃饭不耽误你正事儿吧?”孙问渠又笑着问。 “哎!”方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能不挤对我吗!” 回来这边儿,吃饭就不像在学校的时候那么愁人了,哪儿都挺熟的,找个吃饭的地儿很容易。 孙问渠现在手头钱不多,所以对吃的要求一下被迫降低了很多,方驰拉着他去吃30块的烧鹅饭,他也没什么意见。 “还有萝卜汤呢,”孙问渠边吃边说,“不错。” “萝卜汤是送的,你想喝我再去给你盛。”方驰说。 “不用了,这碗就够,”孙问渠说完想想又笑了起来,“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方驰琢磨了一下也乐了:“是,听着就跟俩穷得吃不上饭的人。” “说真的我还真没怎么这样吃过。”孙问渠笑着说。 “嗯,你叫个外卖汤都得单点,”方驰啧了一声,想想又有些担心,“你说时间长了,你会不会受不了?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人啊?” “不会,”孙问渠回答得很干脆,“等我从亮子那儿拿了钱,你应该不会再这么克扣我的口粮了。” “是,”方驰笑着喝了口汤,“能拿多少啊?” “到时钱打卡上你自己看,不过就光这一套东西的话也没多少,”孙问渠说,“想多的话就得跟他合伙。” “你决定了没?”方驰问,“你就琢磨这个要不要跟他合伙都琢磨一年了,所以我今儿才跟你爸说你肯定能干成事,你一点儿也不冲动。” “嗯,我不冲动,我就是懒得动,”孙问渠笑笑,看了他一眼,“这两天跟他详细聊聊,马亮是想再弄个分号……” “好啊,”方驰马上坐直了,“上我们学校那边去弄一个,然后你就可以过去了。” “那我天天是做陶还是跟你做?”孙问渠眯缝了一下眼睛。 “两不耽误嘛。”方驰揉揉鼻子。 吃完烧鹅饭,他俩顺着街转了两圈,然后回了孙问渠那儿。 方驰对马亮的工作室挺熟的,之前放假的时候他挺多时间都在工作室陪着孙问渠,还每天接送的。 但孙问渠新租的房子,他还是头一回过来。 他只知道这房子是租在工作室附近,因为孙问渠懒得跑,但他没想到能近到这个程度。 “我要是没看花眼,”方驰站在窗户边儿上,指着跟窗户距离不到十米的小楼,“那是亮子叔叔的工作室吧?” “没错,”孙问渠笑了,把那瓶风信子放到了电视柜上,“好眼力。” “难怪黄总会跟胡媛媛跑了啊……”方驰说。 “黄总虽然是个太监,但毕竟性向还是大众款,看胡媛媛肯定比看咱俩要顺眼,”孙问渠说,“而且胡媛媛还给它买猫薄荷。” “这个没出息的。”方驰啧了一声,对面的窗台上还真是放着一排花盆,全是猫薄荷。 “我洗个澡,”孙问渠进屋拿了衣服,又把电视遥控器扔给他,“你待会儿吧。” “嗯。”方驰打开了电视。 这会儿也没什么电视可看,电视打开的作用也就是显示这儿有个电视,台比他以前租房那儿全。 方驰也没看电视,在屋里转了转。 孙问渠这儿跟以前那套高级小区里装修得完美无缺的房子不能比,马亮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给他租的房也就是够住就行。 一居室,带厨卫,卧室里除了衣柜和床,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柜,这个书柜一看就是后买的,里面都是孙问渠的书。 能看出不是租房时配的家具的除了这个书柜,还有客厅里的那张沙发。 蛇状态水渠专用沙发,窝进去就起不来的那种大软沙发。 方驰往沙发里一窝,立刻就闻到了孙问渠熟悉的气息,椰奶味儿围绕在他四周,他闭了闭眼睛,身上被沙发陷着托着,人都快被包起来了,这种感觉实在是……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我要进去了啊。” “干嘛?”孙问渠打开了浴室门。 “洗个鸳鸳浴吧,”方驰脱掉了上衣,一边脱裤子一边挤进了浴室里,“顺便一会儿我想在那个沙发上试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1章 第二天展会的人更多了,因为昨天晚上的新闻做了专题,来看的人比第一天多了很多。 方驰本来还想拉着孙问渠多睡会,但孙问渠一早就醒了,他跟着起来,一边洗漱一边看了一遍电视重播。 “哎,”他盯着电视里记者采方时孙问渠的画面,“我发现你真上镜啊。” “是么,”孙问渠对这些兴趣不大,他从小看着记者采访老爸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是不是很英俊。” “一看就是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家,”方驰叼着牙刷,“太帅了。” “上午你还是得陪我去展会,”孙问渠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吃完午饭我送你去车站。” “你要忙的话就送我到会展中心大门就行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又不麻烦。”方驰说。 “这么体贴,”孙问渠笑笑,“都不像韭菜了。” “总会长成韭菜花的嘛,”方驰说,“而且我还要去我们学校那边儿买炒栗子,程漠要用这玩意儿攻下肖一鸣。” “……创意真特别。”孙问渠说。 自己打车去车站。 方驰这话话出来的时候并没觉得自己做不到,等到一上午盯着孙问渠看完,又盯了一顿午饭的时间之后,他突然就后悔了。 连带昨天让孙问渠留在这边不要去分号的建议也一块儿后悔了。 舍不得。 简直要疯。 方驰你昨天是怎么做到的高风亮节这么通情达理呢? 是吃错了什么药呢? 最后他绕到展台后面,跟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孙问渠说了一句:“你还是……送我去车站吧。” 孙问渠抬起头,往椅子上一靠,伸长腿笑了:“不说自己去的么?” “我改主意了,”方驰说,“还要去买栗子,你送我的话比较方便。” “早上不是说还要去买栗子所以不用我送吗?”孙问渠勾着嘴角。 “送不送一句话。”方驰啧了一声。 “走。”孙问渠笑着站了起来,拿了外套。 坐在小甲壳虫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方驰一直偏着头看着孙问渠的侧脸,今天太阳很好,阳光在孙问渠的脸上勾出半圈暖金色的光晕,很好看。 孙问渠早上洗了个澡,现在还能隐隐能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椰奶香。 方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移向车窗外,看着熟悉的街景,到了这个时间,那种又要再次分开的不舍和微微的焦虑才开始清晰而控制不住地开始在心底漫延。 滋味儿不大好受。 炒栗子还是老味道,好吃,方驰捧着一袋栗子跟孙问渠一块儿在学校门口站着。 “想想这日子过得还真挺快的,”方驰看着陆陆续续走进学校里的学生,“一不小心,这儿就成了母校了。” “是啊,”孙问渠边吃栗子边点了点头,“一年时间,你就从14岁的初二学生变成了大一新生。” 方驰笑了起来:“哎,快别说了,那会儿就想着帮帮方影,要不小果日子不好过了。” “也得谢谢她,”孙问渠说,“要不你也碰不上我了。” “嗯,”方驰很认真地看着他,“差点儿错过宝藏。” “这马屁拍的,”孙问渠竖竖拇指,“节奏清晰,轻重合适。” 方驰啧了两声:“以后不拍了,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 从亲爱的母校到火车站,一路连车都没堵,感觉跟瞬移似的就到了。 孙问渠把车停在停车场,准备下车跟方驰一块儿去进站口,方驰拦住了他,拉开车门把他推回了驾驶室。 “你直接回去吧,”他看看左右没有人注意这边,从车窗探进脑袋去在孙问渠脸上亲了一口,“我自己过去,又没行李。” “不用我陪你?”孙问渠看着他。 “不用,”方驰笑笑,“我怕一会儿我一激动把你强行扯进去了。” 孙问渠笑了,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行吧,那你自己过去,到了告诉我一声。” “嗯,那我走了,”方驰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过头,“走了啊。” “赶紧的。”孙问渠靠在车座上笑着。 方驰咬牙转身,大步往车站检票口那边走过去。 检票还挺快,他也没带什么行李,就一个包,很快就进去了。 进了站准备拐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孙问渠站在检票口外面,胳膊撑在栏杆上正看着他,嘴角带着笑容。 “我靠!”方驰愣了,想回头出去又来不及了,只得掏出手机拨了孙问渠的号码,“你怎么过来了啊!不是让你直接走了吗!” “就知道你会回头,”孙问渠笑着说,“怕你回头的时候什么也没看着会失望。” “早知道你跟过来了我就先不进了啊!”方驰瞪着他。 “那多耽误事儿,”孙问渠说,“行了,进去吧,我走了。” “嗯,”方驰远远看着他,“开车慢点儿。” 孙问渠挂了电话,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人还没上车,那种汹涌澎湃的相思就已经火山喷发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方驰叹了口气,去买了盒冰淇淋,狠狠地一口气吃完了,才算是平静了一些。 回到学校,刚给孙问渠发了信息说已经到了,还没进宿舍楼了,就看到程漠从楼里跑了出来。 “你回来了!咱俩真是有灵犀,我刚从厕所出来往窗户旁边一站,就看见你了,”程漠一拍他肩膀,拿走了他的包,“买栗子了没?” “买了四袋,”方驰说,“人说这玩意儿搁两天就不好吃了,你怎么弄啊。” “没事儿,去食堂借用一下烤箱就行,微波炉也行,”程漠说,“我已经查了好几种加工炒栗子的方法,晚上弄好就拿过去给他。” “这两天见面了没?”方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 “没,我说去找他吃饭,他说没空,”程漠啧了一声,“晚上我问他吃炒栗子有空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2章 程漠在体育馆打球,不过接到方驰的电话之后五分钟就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宿舍,直接过来推开了方驰他们宿舍的门。 “你是不是练什么功了,这么快。”方驰看着他。 “你一说跟肖一鸣吃饭,我拔腿就跑了,”程漠看了看屋里,“你们人都走了?” “走了俩,还有几个明天走,都出去逛街了,”方驰说,“你一身汗不用洗个澡吗?” “他什么时候到?”程漠问。 “我打你电话之前刚跟他打完,过来怎么也得半小时一小时的吧,”方驰说,“够你洗八十个澡了。” “那我去洗澡,”程漠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不好,”方驰坐椅子上看着窗外,“要不也不会叫你俩吃饭了……你先洗澡去吧。” 程漠没说话,看了他两眼,转身出去了。 方驰趴到桌上,心里有点儿乱。 明天就会过来接他回家了。 但这事儿不能跟孙问渠商量,不能让孙问渠担心,孙问渠一听他同学看到头像了就马上把头像给换了,他实在不想让孙问渠再跟着他一块儿提心吊胆的。 如果不跟孙问渠商量,他就只能找程漠和肖一鸣,这俩出柜一个惨烈一个还算顺利,也算是兼顾了出柜种类的多样性了…… 只是能不能商量出点儿什么有用的来,他实在是心里没底。 程漠洗澡很快,没几分钟就顶着一脑袋湿头发上来了,进屋的时候脑袋上还冒着热气儿。 “不冷啊你?”方驰还是趴在桌上,侧过脸看了看他。 “冷啊,”程漠走到他桌子旁边上下看着,“吹风筒有吗?我的不知道被谁顺走了。” 方驰头发短,用不上那玩意儿,他拉开旁边桌子的抽屉,把李铮的那个递给了程漠。 “说说吧,”程漠一边吹头发一边说,“碰上什么事儿了?” “你猜。”方驰说。 “要跟家里摊牌了是吧。”程漠笑笑。 “……嗯,”方驰应了一声,“你俩还都是一猜就准。” “你现在顺风顺水的,能让你这德性的也就这一件事了,”程漠说,“不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非得在马上过年的时候跟家里说。” “没,”方驰拉开自己的抽屉检查了一下还有什么要带回去的东西,“我就是不想被动,不想让我爷爷奶奶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的事。” 肖一鸣过来得也挺快的,方驰和程漠在学校门口等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到了。 “怎么还打车啊,”方驰说,“公交车过来不就行了,现在都回家了,车空呢。” “饿了。”肖一鸣笑了笑。 “那走,吃饭去。”方驰拉了拉衣领,低头往前走了。 程漠和肖一鸣跟在他身后。 以前肖一鸣说过羡慕他和孙问渠,现在他倒是挺羡慕肖一鸣和程漠的,虽说现在他俩关系还很飘忽,但至少已经没有了他现在这样的压力。 程漠不用说了,就是肖一鸣,至少也已经迈过了第一步,尽管是被迫的。 方驰去了他们平时常去的那家烧烤店,皮帘子一掀,暖暖的带着酒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店里人比平时少,不用找座了,他们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坐下了,随便点了几个菜,程漠还问了一句有没有炒栗子。 “我们这儿没有,”服务员说,“对面街有,不知道这会儿还开不开了。” 程漠直接转身出去了。 “你俩现在怎么样?”方驰问。 “没怎么样,”肖一鸣喝了口茶,“他找我我有时间就出来,他给我送炒栗子我也出来。” “他前阵儿给你拿的栗……他做的栗子怎么样?”方驰问。 肖一鸣看了他一眼:“就你回去帮他带过来然后他再找微波炉加工一次的咱们学校门口栗子王的栗子吗?” 方驰拿了杯子正想喝茶,一听这话就乐了:“你怎么知道的啊?他招了吗?” “我猜的,”肖一鸣笑笑,“我一吃就知道是栗子王的,他家的糖跟别家不一样,再想想那几天你正好回去了一趟……” “那你跟他说了没,就你已经知道了。”方驰问。 “没,”肖一鸣说,“他费这么大劲我就不戳穿了吧,反正现在他都是买了栗子然后自己用蜂蜜加工一下。” “挺上心的了,我觉得他这人还成。”方驰笑着说。 “人是挺好的,再看看吧,”肖一鸣托着下巴,“一开始都挺好的,时间长了谁知道呢。” 方驰没出声。 “没说你和孙叔叔啊,”肖一鸣说,“你俩都一年了,咬牙把这关过了,就可以安心享受了。” 程漠拿着一袋栗子回来了,放到了肖一鸣面前。 “怎么没给我买一袋?”方驰问。 “你也爱吃?”程漠看着他。 “是啊,我之前跟你说的就是我俩天天放学都去吃,是我俩,他一袋,我一袋……”方驰啧了一声。 程漠把钱包扔到他面前:“自己买去。” “我在这里头吃几颗得了,”方驰从肖一鸣面前的袋子里抓了几颗出来,“这栗子味道怎么样?” “应该没我做的好吃吧?”程漠看着肖一鸣。 “嗯,”肖一鸣也没抬头,边剥壳边点了点头,“没蜂蜜不够香。” “就是。”程漠一敲桌子。 现在吃饭的人少,上菜很快,服务没多大会儿就把他们的菜给上齐了。 因为今天的主题并不是吃吃喝喝,所以随便吃了几口之后,程漠就把话题带到了正事儿上。 “你这真是有点儿急了,”他要了瓶白酒,“按说应该给他们先迂回地提一下,老人家对这些完全没概念吧?” “我也提了点儿吧,我说孙问渠要是女的我就娶他。”方驰说。 “……比没说好点儿,”肖一鸣叹了口气,“就怕他们觉得你是开玩笑的没当回事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3章 方驰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李博文,这么冷的天儿,又挺晚的了,要不是见了李博文就想上手抽,他还真觉得这人挺敬业的。 想揍李博文。 想抽他。 踩他脸。 把他拴石头上扔河里。 “方驰?”李博文手里的应急灯一下亮了,对着他这边照了过来,抢掉了方驰脸上手电的光辉,“你神经病吗!” “这话问你自己,”方驰关掉了手电筒,手插到兜里,迎着应急灯的光眯缝了一下眼睛,“我数三声你还拿这玩意儿对着我脸,我就让你游冬泳。” 李博文犹豫了一下,在方驰数出“一”的时候,他把应急灯的灯头往下按了按,照在了小子脸上。 小子冲他叫了两声。 “二。”方驰数。 “你是狗吗?”李博文又把灯头往旁边拨了一下。 “是啊。”方驰说。 李博文没吭声,站在车边看着他。 方驰往他身后的院子走了过去,这片之前就是随便用树枝木条什么的围起来的,地盘儿不小,但几间房子都很老旧,也没人住了。 院子里搭了简易房,看样子是暂时当仓库用的,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李博文是真的要搞农家乐,而且规模不小。 “你放假回来了?”李博文跟了过来。 “没,”方驰看着院子里堆着的建材,“我一直在市里呢。” “嗯?没去学校?”李博文有些吃惊。 “是啊,”方驰回过头,盯着他,“每天gay吧混着呢。” 李博文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那我那天看见的还真是你?” “嗯,”方驰笑了笑,凑到他眼前,“真没想到啊,李大哥也是战友。” “什……”李博文愣了愣。 没等他话说完,方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指往他鼻尖上指着:“我跟你说李博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孙问渠那点儿心思!” 李博文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你说什……” “都是男人,”方驰冷着脸盯着他,“你要追他我不拦着,看本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李博文打断他的话,吼了一声,“我对孙问渠没兴趣!我不是同性恋!” “是么?”方驰笑了笑,又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你什么意思!方驰!”李博文在他身后喊。 方驰没回头,扬了扬手:“你猜。” 进了村子以后方驰才拖着箱子开始乐,边笑边跟小子一块儿往前跑。 “怎么样!”他往小子屁股上踢了一脚,“你哥是不是很牛逼。” 小子叫了两声。 “造谣谁不会啊,说瞎话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儿,对吧,”方驰又踢了它屁股一脚,“特别是我这种一看就是老实孩子的,说什么都跟真的一样,说不死他!” 小子边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 今天碰上李博文在意料之外。 碰上了李博文想揍一顿,却是方驰一直想干的事儿。 但他没动手,尽管他看到李博文的那一瞬间就想冲上去抡圆了给这完蛋玩意儿一个大耳刮子。 他忍住了。 李博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谈不上多清楚,但如果李博文真想借着在这儿开农家乐的机会把他什么事儿抖给爷爷奶奶听,上回自己把他踹沟里肯定是个导|火索。 这人记仇,有仇还不明着报,闲着没事儿绕一大圈玩阴的,表面上还一副正直好青年对朋友特义气的样子。 如果自己今天真揍了他,他没准儿能抢在自己主动跟爷爷开口之前把他的事儿都给说了,还会一副“啊你都这么公开了原来还没有跟家里说吗”,“我不是故意的非常对不起啊”的嘴脸。 方驰啧了一声。 小子叫了几声,往前冲了过去,方驰抬头,看到爷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爷爷!”他喊了一声,拖着箱子跑了过去。 “哎,回来了,”爷爷先扭头冲院子里喊了一声,然后才笑呵呵地看着他,“怎么自己回来的?我还以为水渠一块儿来呢。” “他送我到市里汽车站,还有事儿就没一块儿过来了。”方驰过去搂了搂爷爷。 离过年还有几天,老爸老妈都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但就像孙问渠说的,就三个人他俩还是准备了一大桌菜,一直没吃等着方驰回来。 “再不回来菜都凉透了,我这挨个来回热着,”奶奶一见他就笑着迎了上来,捧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奶奶瞅瞅,瘦了没?” “我一入冬就胖,怎么可能瘦啊。”方驰笑着说。 “赶紧的,东西拿楼上去,”奶奶拍拍他,“吃饭,饿坏了吧?” “你们干嘛还等我啊,留点儿给我就行了。”方驰跑上楼把行李扔到了自己屋里,经过孙问渠那间屋子的时候他脚步缓了缓,伸脑袋进去看了几眼,还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儿灰没落。 “一块儿吃多热闹,”爷爷说,“我还等着你陪我喝两杯呢。” “来,”方驰笑着往桌边一坐,拿过土酒给爷爷倒上了,“正好我冷着呢。” 孙问渠站在大桌前,手撑着桌沿儿,盯着大桌上的几张图已经看了挺长时间,一直没动也没说话。 “说,说点儿,什么。”马亮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 “风格不统一,”孙问渠又停了半天才开了口,“我觉得你的人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什么都想试试,什么都有兴趣,什么都想表达,但什么都没重点。” “说的是,是我。”马亮指了指自己。 “明天开个会吧,”孙问渠转身靠着桌子,“讨论一下风格,再确定几个系列,不同系列可以做不同的感觉,再根据客户反馈修改。” “好,睡,睡觉,”马亮点了点头站起来,又指了指他的腿,“你是,不是不知,知道自己站了俩,俩,俩,小时?” “我知道,我是懒得过去坐着了,”孙问渠说完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我睡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4章 方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面对一堆炸药害怕得不行却又不得不举着火把去点的人。 不知道这堆炸药的威力有多大,能炸多远,能炸多高,会把谁炸伤,会不会把大家都炸得遍体鳞伤。 无论多少种方案,似乎都无法确保他能拉着身边的人安全躲开。 而这句话说出来,如同火把碰到了引信。 看着滋滋飞溅开来的火花,他知道自己没有一点退路了。 爷爷正在装烟丝,听了这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填烟丝的手猛地一抖,指尖捏着的烟丝都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要抽你?”他转过头看着方驰。 “我……”方驰不敢往爷爷那边看,只是盯着地上的烟丝,“爷爷,我……如果我说我……我跟肖一鸣一样,你会……” “跟他什么一样?”爷爷问。 “跟他……跟他一样……”方驰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喜欢男人。” 空气像是凝固了。 时间也像是凝固了。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凝固了。 只有冷风还在自由地飞着,从院子外面穿进来,带着刺扫过裸|露的皮肤。 爷爷手里的烟斗猛地一下抽在了他后脑勺上。 疼。 非常疼。 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爷爷,力量惊人。 方驰只觉得脑袋后边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阵钝木过后,他才感觉到了疼,还没等这疼痛漫延开来,烟斗啪地一声又抽在了他脸上。 接着嚓一声断了。 “你说什么?”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和颤抖。 方驰没有动,视线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的烟丝移到了断裂的半截烟斗上:“我喜欢……男人。” “你喜欢哪个男人?是肖一鸣还是……”爷爷顿了顿,“孙问渠?” 这是在全家都顺着奶奶给孙问渠改了名字之后爷爷第一次正确地叫出他的名字,而且是连名带姓。 爷爷会问具体是谁,这并不意外,也许在他眼里,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否则方驰不可能说出喜欢男人这样的话。 “不是肖一鸣。”方驰回答。 他能够否定肖一鸣,却没有勇气再说出孙问渠的名字,爷爷奶奶把孙问渠当半个孙子看待,他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明确地让爷爷受一次打击。 “那就是孙问渠?”爷爷的声音抖得有些厉害。 方驰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爷爷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从地上捡起断掉的烟斗,拿着两截烟杆往一块儿凑着,像是想要把烟杆安回去。 但始终没有成功。 最后他扔下烟斗站了起来,在后院里踱着步子。 爷爷经常在后院溜达,来来回回地慢慢走着。 今天走得也并不快,但方驰还是能从他的脚步声里听出焦躁和不安,平时最喜欢跟在爷爷脚边跑来跑去的小子也没有动,缩在院子一角安静地坐着。 方驰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像是熬酱的锅,咕嘟咕嘟地翻腾着,明明是满满当当的一锅,有些什么却全都看不出来。 他只觉得冷,寒冷从指尖开始往身上一寸寸侵过去。 “爷爷……”他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话没有说完,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叫完爷爷之后想要说什么。 “你闭嘴!”爷爷两步跨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了他左脸上。 方驰蹲得腿有些发麻,这一巴掌差点儿把他直接扇倒在地上,他伸手撑了一下地。 小子叫了一声,跑到了爷爷腿边,咬住了他的衣角,发出轻轻的鸣音,吱吱地用鼻子哼哼着。 “你,”爷爷指着他,手在抖,压低了的声音也在颤抖着,“从小都说你有主意!让人省心,有主意,你还真是有主意啊!真有主意啊!” 方驰没有说话,爷爷这一巴掌打得他有些发懵。 “你这是!要人命了啊你这是!”爷爷嘴唇抖着,还是指着他,半天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方驰也沉默着,话一旦说出来,一切就都变了,无论这样的场面他有没有预想过,接下去的每一秒都会是意料之外。 “你给我上楼去!”爷爷瞪着他,“滚上楼去!” 方驰很慢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扇的还是蹲太久了脑缺血,眼前一片发黑,晕了好几秒,他才转过身往屋里走去。 “你要让你奶奶怎么活!”爷爷在身后带着心痛和焦灼地说了一句,接着是重重地一声叹息,“这个年怎么过!” 方驰没有从走廊回客厅再上楼,他害怕,也没有勇气面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奶,他直接从后院的楼梯上了天台,推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门窗都关好之后,他坐到了床沿上。 耳朵和脑子里都在嗡嗡响,夹杂着尖锐的像是尖叫的耳鸣。 就这么说出来了。 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爷爷的话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压在了很多很多棉被的最下面。 沉,却压不死他。 闷,却也憋不死他。 就这么沉重着,压抑着。 手机响了一声。 方驰过了很长时间才动作缓慢地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 是肖一鸣发来的消息。 -说的时候不要提孙问渠,不要说现在有男朋友,可能会缓和一些。 方驰动了动手指,感觉有些行动不便似的,手指每一次移动都很艰难。 -必须说,而且已经说了。 肖一鸣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又回了消息过来。 -已经说了?什么时候说的?什么情况?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刚才说的,不怎么好,方便接电话但是不想说话。 -好吧,有要帮忙的你就说,挺住,安慰好爷爷奶奶。 -嗯。 方驰放下手机,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5章 孙问渠一夜都没睡好。 平时要想的事儿也挺多的,他躺床上得再琢磨半天才会有睡意,但只要不被打扰,他一觉睡到天亮没什么问题。 今天这一夜他却迷迷糊糊始终没睡踏实,一晚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 早上对着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苍白,他啧了一声,黑眼圈儿都能看见了。 洗漱完,他靠在窗边刮胡子,看着楼下来来往往早起的人。 “孙总!”胡媛媛从对面工作室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来叫了他一声,“过来吃打卤面!” “好。”孙问渠点点头应了一声。 换好衣服,拿了手机准备出门的时候,孙问渠又看了看手机,虽然提示灯并没有闪,但他还是把手机解锁了又看了一眼,的确是没有任何信息。 手机很安静,昨天晚上方驰挂了电话之后就没有再发过消息打过电话,虽然方驰说是发烧了病了,吃了药要睡觉,听声音也的确是像是病了……但孙问渠还是能感觉到这是出事了。 方驰的身体有多好,别人不知道,他……是非常清楚的,这小子一年到头连感冒都没有过一次,回趟家一夜之间就发烧烧成这样? 而且以他对方驰的了解,就算吃了安眠药,他都能按点醒过来早晚电话不会不打。 蒙傻子呢。 还有那句“我爱你”。 虽然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孙问渠的心里顿时就化成了一团绒毛,温暖而安心,但也就是这句“我爱你”把方驰给暴露了。 这小子虽然见了他就恨不得大街上把裤子给扒了,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我想操|你四个大字,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不会说出这三个字。 他会不好意思。 能让一个说完我想你了都要嘿嘿傻笑两声的人这么突然地说出“我爱你”,只能是出事了。 但如果是出事了…… 会是什么事? 孙问渠出了门才发现没戴围巾,北风一兜,他感觉下边儿都快冻僵了,不得不下了很大决心回头重新上了楼拿围巾。 围巾还是方驰那会儿给他的那条,款式很普通,不过挺暖和。 他把围巾在脖子上缠好,低头往工作室大门那边走过去。 方驰的嗓子哑成那样,这不会是装出来的,他没这个演技,昨天的演技对于方驰来说就已经算是爆表了。 出了什么事能让他一天之内嗓子哑成那样? 又打了李博文? 然后李博文反击了? 接下去就是村民和投资商之间的械斗? 那也不能把嗓子给斗哑了啊。 这种一般就是急的。 孙问渠停下了,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方驰出柜了。 “你确,定?”马亮吃了一口面,有些吃惊。 “你真什么也没听他说过?”孙问渠把自己面条里的黄瓜丝挑出来扔到马亮碗里。 “真没,他就说不,不能告诉我,因为我知,知道了肯,肯定会跟,你说,”马亮想了想,“他为,什么啊?” “为了抢在李博文跟他爷爷奶奶胡说八道之前跟家里说。”孙问渠没什么胃口,胡媛媛的打卤面做得不错,他吃着却没吃出味儿来。 “李,李博文会不会说也,也没准儿啊!”马亮皱着眉。 “万一说了呢,”孙问渠放下碗,“他那么在意老头儿老太太,要是李博文去找他爸妈他估计都没这么担心,就这俩老人,他舍不得。” “那怎,怎么办?”马亮问。 孙问渠没说话。 方驰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沉,愧疚的感觉让他愣了很久都没有动。 小子在天台上,趴着窗户看他,爪子在玻璃上敲得叮叮响的。 方驰下了床,趿着鞋过去开了门,让小子进了屋。 关上门之后他没动,原地撑着墙站了好半天。 从床到门一共也就迈个四五步的,他居然差点儿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叫出声来。 脑袋疼,眼眶疼,肩膀疼,腰疼,大腿小腿脚后跟儿全都疼。 酸涨,酸麻,酸痛。 他慢慢挪回床边坐下,摸着小子的头。 轻轻叹了口气,把腿架到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平时起了床,他会跑下楼去,一边洗漱一边看奶奶在厨房里忙活,顺便再耍个赖指定自己想吃的早点。 现在他却连打开门走到走廊上的勇气都没有。 爷爷奶奶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睡着了没有,有没有哭,有没有叹气……他很想知道,但他不敢走出这个门,他不敢看到爷爷奶奶的眼神。 小子的脑门儿暖暖的,他把手心贴过去,在小子头上搓揉着。 虽然不敢,但他还是要出去的。 出门,下楼,找到爷爷。 爷爷是骂也好,打也好,他都得跟他再谈谈。 如果就这么愣在这里了,那他昨天开的这个头就没意义了。 他拿过手机,习惯性地点出了孙问渠的号码,盯着看了很长时间。 昨天晚上挂了电话他就觉得鼻子酸得厉害,要不是实在觉得自己这时候不能哭,他估计能把眼睛哭肿。 我爱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 就像是要给自己勇气,也希望从孙问渠的回应里找到支撑。 孙问渠没有犹豫的那句“我也爱你”让他稳了很多。 他站了起来,换了衣服,咬着牙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深吸了一口气,又在屋里蹦了两下。 正想开门出去的时候,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熟悉的听第一个音符就会让他心里一阵兴奋的孙问渠的专属铃声。 他拿起手机,要不要接电话他却有些犹豫。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无奈地跟方影合伙骗过孙问渠,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孙问渠面前说过瞎话,一直到昨天晚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6章 天色已经发暗了,风越刮越急,孙问渠蹲在满是冰茬的河滩上,盯着方驰他家后院的方向。 帽子已经拉得快跟口罩接上了,羽绒服的帽子也一块儿扣上了,不留神看估计都看不出这儿蹲着的是个人。 小子回了家已经五分钟了,还没见有人从后院出来。 这老狗太也不靠谱了。 孙问渠缩了缩脖子,又有些担心小子会不会把骨头给错了人,比如给了方驰,给了方驰……也没什么,给了奶奶就有点儿麻烦了,他感觉自己跟奶奶沟通起来可能不太容易。 或者小子谁也没给,直接把骨头给吞了,毕竟也是块骨头呢…… 再或者给了爷爷,但爷爷没明白。 再再或者……小子把骨头给扔了然后回家睡觉了。 孙问渠觉得自己这样子最好只有自己和爷爷知道,让谁知道了他都有点儿挂不住,什么都无所谓地活了三十年,居然会有一天蹲在乡下结了冰的河滩上拜托一条狗…… 老爸要知道了没准儿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人的潜能真是无限大啊。 无限大啊。 冷啊…… 就在孙问渠觉得自己再蹲下去可能就得冻成坨了思考着是回车上去还是直接去方驰家的时候,后院那边划过一道手电筒的光。 小子好样的!没白活这么些年!这小智商! 有人从后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看身形真的是爷爷,爷爷有件军大衣,一入冬就一直穿着了。 孙问渠立马站了起来。 小子跟着也跑了出来,叫了两声就往他这边跑,爷爷跟着小子也往这边过来了,手电光也扫了过来。 孙问渠迎着光走了几步,脚下打滑差点儿摔了,只得站下。 小子跑得很快,一会儿就窜到了他脚边,舔了舔他的手,他摸摸小子的脑袋:“好狗,乖狗。” 小子的确是成功地把爷爷带了出来。 爷爷走到他跟前儿的时候脸上全是惊讶,手电筒对着他的脸照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真是水渠啊?” “是我,”孙问渠笑了笑,“爷爷过年好。” “还没过年呢,”爷爷关掉了手电筒,“你怎么跑来了。” 本来孙问渠对方驰是不是真的出柜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现在看了爷爷的态度,他就能确定方驰真是瞒着他跟家里摊牌了。 这小子,能耐了。 “爷爷,我想跟您聊聊。”孙问渠说。 爷爷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把那个小骨头给了他,叹了口气:“你不冷啊?” “我快冻死了,我车在那边儿,咱们上车坐坐行吗?”孙问渠把小骨头放到兜里,跺了跺脚,想起了手上还拎着的礼盒,给爷爷递了过去,“这个……老人吃点儿挺好的。” 爷爷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礼盒,过了挺长时间才伸手接了过去:“这么客气干嘛。” “不是客气。”孙问渠说。 爷爷没再多说别的,跟着他一块儿慢慢走到了车边,孙问渠拉开车门,让爷爷上了车,他跟爷爷一块儿坐在了后座上。 小子很老实地坐在了车门外,孙问渠冲它招了招手,它犹豫了一下也跳上了车,挤到爷爷腿边坐下了。 车门关上之后孙问渠又把车里空调打开了,这才感觉到了一点儿暖意。 “方驰叫你来的?”爷爷看了看车里,问了一句。 “没,”孙问渠摘掉了手套帽子和口罩,舒出一口气,“这事儿他根本没跟我说,我是猜的。” “他都没跟你说,你来干嘛呢。”爷爷说。 “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儿,就该自己扛着,”孙问渠说,“我也没意见,但我知道了就不可能不过来,毕竟跟他比起来,我是‘大人’。” 爷爷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孙问渠觉得有点儿不太好受,爷爷从见了面就一直在叹气,到了车里,灯亮了之后,他才看出来爷爷脸上的疲态,似乎连皱纹都深了。 “爷爷,我不知道方驰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孙问渠说,“如果您有什么要说的想问的……我能答的上来的都会说。” “他没怎么说你,我不问,他就不说,生怕我们怪到你头上,”爷爷看了看自己的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聊也聊了,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了。” “爷爷,这事儿真不是方驰的错,”孙问渠放轻声音,“要能选,你杀他一千次,他也不会选这条路。” 爷爷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孙问渠点点头,“不过……我跟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也不怎么管我。” “嗯,”爷爷应了一声,“你俩,你和方驰,你俩……好了多久了?” “有一年了。”孙问渠说。 “哎……”爷爷拍了拍腿,叹着气,“我们早该看出来啊,他跟谁也没像跟你这么似的好成这样的。” “爷爷,对不起,”孙问渠低声说,“这事儿真的轻易不敢让你们知道。” “今天方驰让他一个同学的妈妈跟我说了半天,这个事我也算有些了解了,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很多都改变不了了,”爷爷看着他,“我想了一个下午,虽然很不愿意,但我也不会非拦着他……” 孙问渠看着爷爷,没有说话。 同学的妈妈? 哪个同学? 肖一鸣不可能,那就只有程漠。 孙问渠有点儿惊讶,这小子到底瞒着自己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水渠啊,”爷爷话说得很慢,透着疲惫,“爷爷是真的想不通啊,可是想不通也得通啊,毕竟这是我孙子啊。” “爷爷,方驰是你们带大的,有多在乎他我知道,他也一样的。”孙问渠说。 “既然你来了,我就问问你,”爷爷说,“水渠,你比方驰大,爷爷也看得出你经历的事不少,他现在对你是一脑袋扎进去了,拉不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7章 “起,起来!”马亮进了卧室,把孙问渠扔了一地的衣服裤子都扔到了他床上。 “不,”孙问渠团在被子里,脑袋也埋了进去,“说了不去医院。” “发,烧呢!”马亮搓了搓手,往他脑门儿上摸了一把,“冬,冬天里的一,把火了都!起来!” 孙问渠不动,也不出声,揪着被子不松手。 “熊玩意儿!我打,打人了啊!”马亮吼了起来。 孙问渠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全身发冷,半夜还打了一阵儿摆子,嗓子也是又干又疼的,要说难受吧,也没难受到不能忍的地步,但要挺一挺吧,又感觉挺不过去。 去医院要起床,穿衣服,穿裤子,洗漱……太麻烦了。 一想到这些,他又觉得应该勇于挑战,挑战一下自我,看自己到底能扛多久。 不过马亮没给他挑战的机会,拽着他胳膊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在他一拧眉毛准备发火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我告诉方,方驰。” “告诉呗,同病相怜不挺好的么,”孙问渠有气无力地说,但还是把胳膊伸进了马亮给他撑好的衣服里,“我跟你说亮子,你以后要有个孩子肯定能被你烦死,早晚要上父母皆祸害里扒你。” “闭嘴。”马亮没好气儿地说。 孙问渠被马亮弄到医院,还找了个熟人,一通检查完了以后又被拽到输液室躺小病房里挂水。 “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儿正进行最后的抢救,”孙问渠躺在病床上,“这床也没个枕头,躺着跟脑充血了似的还不如坐着呢。” “少,废话,”马亮皱皱眉,“我去尿,个尿,你想吃,吃点什么吗?” 孙问渠啧了一声:“这俩能不搁一块儿说么?” “吃点儿,什么。”马亮又问。 “热巧克力加核桃碎最好再搁点儿花生碎……”孙问渠打了个呵欠。 话还没说完马亮已经转身出去了:“饿着吧你。” 方驰起了个大早,倒不是多么良好的生物钟,他是这一夜就没怎么睡。 虽然爷爷的态度已经缓和下来,奶奶也没再怎么怪他,但两个老人带着伤心的妥协还是让他心里跟塞了一团刺似的。 他想了一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相比有家不能回的肖一鸣,他这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 孙问渠的屋子被奶奶砸得七零八落的,台灯碎了,床垫被柴刀砍出了几个窟窿,桌子上也有刀痕,抽屉也掉在了地上,倒是那张坐上去就起不来的椅子躲过一劫,只是被掀翻了。 方驰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一边感慨奶奶的爆发力,但想想又觉得挺心疼,奶奶这力量纯粹是被自己给激出来的。 他蹲在地上,捡起起孙问渠没全带走的那些设计图,号都已经乱了。 他对着编号把图一张张按顺序放好,虽然这些都是废稿,但却还是能看到那套“等待”从最初的样子一点点接近最后参展时大家看到的模样。 随着这一张张的图,方驰还能想起孙问渠坐在这张桌子前,投入地画着图的场景,看一眼就会让他觉得温暖而踏实的侧脸。 他把图纸都拿到了自己屋里,放进了抽屉里。 等哪天孙问渠成了孙正志那样的大师,他就可以把这些图拿出来拍卖了。 方驰不知道是自己想孙问渠想得太入迷还是想着拍卖这些图想得太入迷,总之爷爷把一叠钱递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吓得差点儿蹦起来。 “爷爷?”他看着钱,“这干嘛啊?” “见到水渠了给他,”爷爷看了看屋里,“我看你奶奶这一通砸坏不少,也不知道该怎么估价……” “爷爷,没事儿,”方驰站了起来,“我看了一下,也没怎么坏,我奶奶能有多大劲儿啊,你这钱他肯定不可能收啊。” “那就买点儿什么东西给他,或者你按这屋里坏了的东西给他重新换一换,”爷爷想了想说,“一码归一码嘛。” “那也不用你的钱,”方驰把拿过来塞回了爷爷兜里,“爷爷我跟你说,我兼职赚不少呢,学费我都不用我爸妈拿钱了。” “你爸妈……”爷爷一提起老爸老妈就叹了口气,“这次你这事儿如果他俩有什么意见,我还真想说说他俩了,养个儿子比种棵树都省心。” “他俩说了什么时候回吗?”方驰有些担心。 “后天,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了,收拾收拾就回来了,”爷爷拍了拍他的肩,“你别想太多。” 孙问渠虽然不像方驰那样从来不生病,但病的次数也挺少的,像挂水这种,几年也碰不上一次。 他挺怕挂水的,针头一扎进去,他就立马觉得自己这条胳膊废掉了,不敢动,连手换个角度都不敢,总有一种他一动,针头就会破皮而出满地滋血的错觉。 今天扎的是左手,所以当放在左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保持着左胳膊90度不敢有变化,右手无论如何也没法把手机掏出来。 “干,干嘛呢?”在一边儿玩手机的马亮看着他。 “你干嘛呢,看戏看够了没啊,”孙问渠啧了一声,“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哎,”马亮乐了,伸手过去把手机帮他掏了出来,顺便看了一眼,“你亲,儿子。” 孙问渠拿过电话接了:“喂。” “是不是在忙啊?”方驰在电话那头问,“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忙,就手机塞兜里半天没拿出来,”孙问渠笑笑,“你今天嗓子能听出来好点儿了。” “嗯,舒服多了,”方驰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说过个一两天就好了的不用担心。” “那也别得意,再养养。”孙问渠感觉就听方驰这嗓子,就能差不多判断出爷爷奶奶的态度了。 这会儿要是再出点儿什么问题,方驰这嗓子立马又得哑。 “你在哪儿呢?”方驰突然问,“医院吗?我怎么听到有人喊什么皮试?” “嗯,在医院呢,”孙问渠看了马亮一眼,“你亮子叔叔昨天喝多了在车上睡了一夜,今儿一早发烧了。” 马亮啧了一声,凑到电话旁边咳了两声:“大,大侄子,你亲,爱的爹,在医院陪,陪我,一点儿也不,不周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8章 这两天家里人陆续都回来了,方驰一天出去两三回接人,小子兴奋地跟着他来回跑。 爷爷奶奶是最忙碌的,安排吃住,忙活过年的饭菜,如果方驰和方辉吵起来,奶奶还得忙着把他俩赶开。 不过今年方驰兴致不高,一边是心里有事不踏实,一边是心疼跟他一样心里有事儿还得压着的爷爷奶奶,所以方辉照例发表演说的时候只有胡颖兴致不错地一直呛他。 三十儿那天也是老规矩,一大早全家人就都起来了,乱糟糟又热闹地闹着,干活儿的,添乱的,招猫逗狗的。 方驰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亲戚们的话题开始往大学里交女朋友这事儿上转的时候,他起身去了厨房。 “你吃一片儿这个,”爷爷手里拿着个小药盒子,正剥了药片儿往奶奶嘴里放,“挺提神的。” “参片?”方驰一鼻子就在各种肉香里闻到了洋参含片那种*的气味。 “嗯,”爷爷点点头,“还挺提神的。” 方驰听了这话挺心疼的,这些天爷爷奶奶都没睡好,奶奶就躺床上出神,爷爷经常半夜了还在客厅抽烟,就连小子都被家里这样的气氛影响了,连着几天都没上隔壁村找小伙伴玩。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方驰问,“我闲着没什么事儿,要不我帮奶奶砍骨头吧。” “骨头都砍完了,都这会儿了,也没什么要干的了,”奶奶说,“你要不帮我洗洗菜吧。” “好,”方驰马上把外套一脱,撸起袖子准备洗菜,一转脸的时候看到了爷爷放在菜盆儿旁边的参片盒子,顿时愣了愣,“这参片哪儿来的啊?” “哦,张爷爷给我的,”爷爷说,“说是你张叔孝敬他们的。” 方驰没吭声。 张叔一个几十年都生活在农村的中年大叔,怎么可能想得到买参片给张爷爷两口子,而且这个参片……方驰眼熟得很,上面全是英文,根本不是平时药店能买到的那几种。 这是孙问渠拿来的。 或者说这是孙问渠从马亮那儿拿来的。 方驰把一大筐菜洗好,又帮着奶奶都切好之后,才出了厨房,避开屋里一大帮正聊得热闹的亲戚,绕到了后院。 爷爷正带着小子在后院柴垛旁边站着。 “这么大风,别在这儿站着了。”方驰走到他身边。 “你奶奶老想把这些东西都清掉,腾出个空来弄个鱼池子,”爷爷拿烟斗指了指后院堆着的柴和杂物,“我想着开春暖和点儿了就给清一清,彻个池子。” “养锦鲤吗?”方驰问。 “锦鲤能吃吗?”爷爷也问。 “……那是观赏鱼,就白的金的花的那种。”方驰笑笑。 “那种啊,那种我知道,”爷爷想了想,“我还真没问问你奶奶是想养什么鱼,没准儿她真是想养点儿观赏鱼看看呢?” 方驰笑了:“我觉得挺好的,爷爷,后院可以再种点儿花啊草的,也不用花盆儿,就弄几个轮胎装上土码上就行,开一院子花,多漂亮啊。” 这是孙问渠曾经站在天台上给他说过的话,他在脑子里已经想像过无数次。 “种什么花?”爷爷问。 “铃兰?还有风信子。”方驰说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揉了揉鼻子。 “水渠挺喜欢花花草草的是吧。”爷爷看了他一眼。 “嗯,不过我也……我也喜欢啊。”方驰说得有点儿没底气,他从小到大连根草都没摘过,就他们山里的野花他也全都叫不上名子来,这会儿还说自己喜欢花草,一听就假得很。 爷爷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爷俩吹风吹够了没啊,”老妈打开门从屋里探出脑袋来,“进屋吧,一会儿煮点儿面吃了。” “好,我去煮面。”爷爷笑着转身往屋里走。 “爷爷,”方驰在他身后小声叫了一声,犹豫着问了一句,“水渠……是不是来过?” “嗯?”爷爷回过头。 “那个参片,是进口的,”方驰说,“那是水渠拿来的吧?” 爷爷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是他拿来的。” 本来方驰只是猜想,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确定,听到爷爷的回答时,他整个人都被不知道是吃惊还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包裹住了,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调子:“他来过?” 爷爷转过了身,看着他点了点头:“来过,前几天了。” “爷爷,”方驰上前去抓住了爷爷的胳膊,“你告诉我,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跑来了!他为什么过来啊?” 孙问渠回家两天了,每天差不多都猫在自己卧室里。 说起来这卧室他还有点儿陌生,搬进这套房子之后,卧室是按他的要求装修和布置的,但弄好之后他就差不多没怎么在家住了,这屋子对于他来说甚至还不如方驰爷爷奶奶家那间小屋子熟悉。 桌上放着几件陶器,杯子,笔筒,都是很糙很拙的风格,古朴而单纯。 这是孙问渠最早做出来的“作品”,让很多人觉得大师孙正志的儿子果然天生就是做陶天才的那几个“作品。” 孙问渠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做这些东西时的心态和想法了,这么多年他也再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的这些东西,更没有细品过。 现在静下心来,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这几件陶,倒是突然有了一些灵感。 那种最初的时候他想要的,后来被时间和跟老爸之间的纠结磨掉了的最单纯的想法。 孙问渠手指撑着额角,偏着头盯着桌上的陶。 说起来,按他现在的阅历和眼光,这几件东西,还的确是有灵气。 虽然这么想有点儿自夸,不过这的确是他真实的感觉,当年的想法还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他拿过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关于新的系列,我有点儿新的想法。” “什,什么?”马亮那边正在剁饺子馅儿,哐哐的,还有不少说说笑笑的声音。 “过两天咱俩见个面再说吧,”孙问渠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那几个小破玩意儿么?” “就是你给起,起个名儿叫,叫‘初’的那组吗?”马亮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9章 这个年跟以往的年没有什么不同,亲戚们都回来了,说说笑笑闹闹,吃吃喝喝打打牌,热闹而温暖。 但对于方驰来说,仅仅是去年孙问渠在家过过一个年,现在他居然会有些不适应没有孙问渠在身边的这个新年。 很想孙问渠,但每当看到爷爷奶奶的时候又会心里不安,再看到老爸老妈的时候更是紧张和压力一起裹过来,本来跟老爸老妈话就少,现在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老爸问他学校的事儿,他说了几句就闭了嘴,觉得说不下去了。 从三十儿到初二他都没睡好,从小到大老爸老妈对他都算是放养,不太过问他的事,跟同学打架吵架,成绩是好是坏,都不太在意,也从来没有打骂过他。 但要说他少许能估计出爷爷奶奶的态度,对老爸老妈的态度还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而且这事让爷爷去跟老爸老妈说,方驰总觉得自己不够有担当,自己的事,让爷爷奶奶心烦了不说,还要让爷爷费神去替他说…… 但爷爷的态度挺坚决的,初三一早,方驰跟他一块儿蹲在后院吃面条的时候,他摇摇头:“这事儿你说不清。” “我说得清的,”方驰说,“爷爷你……” “我不仅仅是要说这件事,我还想跟爸妈谈谈这些年他们养你的方式,”爷爷说,“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不是跟父母说,是跟爷爷奶奶说……虽然爷爷挺安慰的,我孙子有事儿会想着我,信任我,但是这父母不是这么当的……” “这些裹一块儿说合适吗?”方驰有些担心。 “合适,”爷爷点点头,突然说了一句,“你今天去市里玩玩吧。” 方驰愣了:“什么?” “去市里玩玩,明天再回来也行,”爷爷说,“以往过年你不都是初三初四的跑回去找同学吗,今年也去玩吧。” “我……还是不了吧,”方驰轻声说,“我陪陪你们。” “去吧,”爷爷从面条里挑了一块胸骨扔给小子,“今天我跟你爸妈说说你的事儿,你不在,可以让他们缓缓。” “爷爷,”方驰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今天说?” “嗯,他们初六又要回县城了,往年也都是初六营业嘛,”爷爷说,“过了初一初二,也差不多了。” 方驰上楼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跟爷爷奶奶说了这事儿之后,他根本就没再想过回市里见孙问渠,明知道爷爷奶奶还在伤心,自己却跑去见孙问渠这种事儿他干不出来。 但现在爷爷突然就这么让他去玩,虽然没明说是让他去找孙问渠,他的心情还是一下迎风招展扬得老高。 想到今天老爸老妈就会知道他的事,风又小了很多。 想到孙问渠,风又大了起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扬起来,落下去,扬起来,落下去…… “回市里啊?”老爸看到他拿着书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有点儿不敢跟老爸眼神对上。 “带点儿年货吧,昨天你妈装了几袋,你拿一袋,”老爸走到旁边桌上拎了一兜年货,“都是家里做的,拿去给同学什么的尝尝。” “好的。”方驰接过袋子。 “今天不回了?”老妈问。 “看情况吧,”方驰低着头看着袋里的各肉腌肉腊肉还有干货,“可能明天。” “别喝太多酒啊。”老妈说。 “嗯。”方驰突然有点儿想拿着袋子马上逃走,老爸老妈很平常的话都让他心里不太好受。 一直到出了村子上了车,看着小子顺着路往回跑了,他才掏出了手机,给孙问渠打了个电话。 “喂?”那边孙问渠听声音是在睡觉。 方驰因为各种纠结而反复起落的情绪在听到孙问渠的声音之后才算是真正扬了起来,他笑着说:“我是不是电话打得太早了?” “这个时间对于我来说是挺早的,”孙问渠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很性感的鼻音,“你今天起这么早?” “嗯,”方驰笑着说,“你还在家里吗?” “在呢,”孙问渠打了个呵欠,“我妈让我多待两天,我就多待两天呗,今天出去跟你亮子叔叔聊会儿。” “啊,聊正事儿吗?”方驰问。 “我跟他一直正事儿闲事儿搀着聊,”孙问渠说,“怎么?” “我在车上呢,”方驰说着,嘴角拉都拉不住地开始往上勾,“往市里去的班车上。” “嗯?”孙问渠愣了愣,声音一下清晰了很多,“你出来了?” “是啊,”方驰嘿嘿嘿地开始乐,“出来了,爷爷让我出来玩玩。” “刚出来么?”孙问渠那边像是下了床,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我去接你吧。” “不用,这还用接么?市里也是我地盘儿啊。”方驰还是乐着,感觉有点儿收不住地就想傻笑。 “那你上哪儿见我?”孙问渠也笑了,“直接来我家么?” “……哦对,”方驰啧了一声,又嘿嘿笑了两声,“那你来接我吧。” 孙问渠洗漱完了换了衣服,去了餐厅,家里人也都刚起来,这会儿都在吃早点。 孙问渠过去喝了杯牛奶,别的早餐没吃。 这两天保姆休息,饭都是让送或者出去吃,早点是孙遥做的,不怎么可口,孙问渠不想吃。 “出去啊?”老妈看着他。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接方驰。” 低头吃着东西的几个人同时都抬了抬头,孙嘉月笑着问:“那是不是晚上带回来吃饭?” 孙问渠看了一眼老爸,老爸正在喝粥,跟他眼神对上了,放下碗:“看我干什么?” “晚上出去吃饭吧,”孙问渠说,“我请客。” “看情况吧。”老爸说完又继续喝粥了。 “去哪儿去哪儿?”孙嘉月很有兴趣地问。 “你推荐一个,”孙问渠说,“我好久没出去吃了。” “行,那地方我定了啊。”孙嘉月马上点了点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0章 方驰话说得挺大一句,这人我要定了! 但说归说,他跟孙问渠坐在车里打听晚上吃饭要注意点儿什么的时候,又开始压不住地紧张。 在把孙问渠全家的兴趣爱好习惯都问了一遍之后,方驰总觉得哪儿还是不妥,但又不知道差了什么,憋了半天强行又问了一句:“你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话题吗?” “哎,”孙问渠一直给他耐心讲解,这会儿听了这句忍不住笑了,“这可真不像你。” “我说真的,像在我家,你要说了江爷爷,我爷爷就会瞪你……”方驰抓抓脑袋,“你家有类似的内容吗?” “没有,”孙问渠笑着说,“我家如果我爸在,只要我不开口,就很和气高雅。” “那你少说话,”方驰马上说,说完又啧了一声,“不行,你要不说话,我更说不出话了……要不我装嗓子疼说不了话吧……要是早几天就好了,那会儿嗓子还哑着……” “烦死了,”孙问渠靠着车座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你慢慢折腾,我睡会儿。” 方驰嘿嘿笑了两声,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哎——行吧,不说了,就这么着……哎你看我穿的这身儿还行吗?我这衣服穿三天了,要不要去买一套换上?” 孙问渠无奈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方驰今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牛仔裤短靴,卫衣外边儿套了件羽绒服,看上去很帅气。 “不用换,帅爆了,能把平板大货的轮子都给帅爆。”孙问渠说。 “好。”方驰点了点头。 孙嘉月订的饭店挺远的,从这边儿开车过去得有一阵儿,都快出城了,他们得提前走。 本来方驰在车里窝着,一会儿亲一口,一会儿摸一把地停不下来,但一听了饭店的距离之后,就奇迹般地控制住了身体里的韭菜内核,催着孙问渠出发。 “不再腻会儿了?”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不腻了,走吧,”方驰看了看手机,“这次吃饭这么正式,要迟到了就太不礼貌了。” “你开会儿玩玩吗?”孙问渠问他。 “不开,”方驰摇头,“我怕我走神了。” 孙问渠边发动车子边乐,车开出一条街了他才收了笑声。 “笑吧,”方驰啧啧两声,“笑吧,笑一笑十年少,你现在好容易比我年轻了,要保持住。” 过年出来吃饭的人不少,还没到六点,停车场就快停满了。 这家馆子是孙嘉月吃熟了的,所以才订到了桌,要不得等挺长时间了。 方驰从停车场往饭店门口走的时候东西张西望了半天:“你家几辆车?” “就孙嘉月到了,”孙问渠把胳膊搭到他肩上,指了指边儿上的一辆白车,“那是她家的车,别的都还没到,别紧张了。” “等等!”方驰又停下了,转身往回走,“我一紧张忘了,车上那些年货拿上吧,我从家里带来的。” “有肉吗?牛肉干?”孙问渠问,“有的话先拿出来,我要留着。” “好多呢,大兜里有三四袋,分一分就行,刚忘了让亮子叔叔拿一袋走了,”方驰说,“今年人回来的齐,我爷爷做得特别多。” 俩人拎着一袋年货走进包厢的时候,孙嘉月正坐在沙发上吃核桃,陆城在旁边给一颗颗夹着。 “哟,”一看他俩进来,孙嘉月笑着招了招手,“来啦。” “方驰,”孙问渠给他俩介绍了一下方驰,又转头跟方驰说,“我二姐孙嘉月,二姐夫陆城。” “二姐过年好,二姐夫过年好。”方驰很规矩地说。 “真乖,”孙嘉月笑了起来,“吃核桃么?来尝尝,这个我刚买的,特别香。” “就是夹得手疼。”陆城在一边说。 “不是有那种一捏就碎的么,干嘛买硬壳的?”孙问渠过去拿了几颗剥好的。 “那种不香,”孙嘉月撇撇嘴,“吃着没意思。” 孙问渠吃了一颗,把手里的递给方驰。 “我不吃了,”方驰摇头,“我……有点儿紧张,吃不下。” “哎哟小帅哥,”孙嘉月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紧张的啊,就走个过场,反正我们家里人对你有什么意见,问渠也不会听的。” “这话说的,”陆城笑笑,“紧张是正常的,我第一次上你家,要不是问渠跟我聊天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对了,这事儿得报恩,”孙嘉月站起来拍了拍方驰肩膀,“一会儿尴尬了紧张了就跟二姐聊。” “好。”方驰笑笑。 孙问渠家的人很有时间观念,说好六点,就是六点,六点整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 “是这个吧?”一个女人说着话走了进来。 “这是大姐,”没等孙问渠开口,孙嘉月马上在方驰耳边轻声说,“孙遥。” 方驰赶紧站了起来:“大姐过年好。” “哎,过年好。”孙摇一边摘手套一边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方驰,”孙问渠站起来给跟在后面进门的人介绍了一下,轻轻在方驰背上拍了拍,“我爸,我妈,大姐夫。” “伯伯过年好,伯母过年好,大姐夫过年好。”方驰感觉自己快紧张成机器人了,说话都带着美妙的机械颤抖音。 “方驰啊,”孙问渠他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驰,“坐吧,就自家几个人别客气。” 说是不用客气,但方驰看得出这个表面挺普通的女人并不是一个能随便不客气的人,于是等着进屋的几个人全都坐下了,才最后一个坐回了椅子上。 “方驰带了点儿年货来,”孙问渠说,指了指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袋子,“他爷爷自己做的,腊肉香肠牛肉干什么的,特别好吃,李阿姨回来了让她给做点儿尝尝。” “好,我还挺喜欢吃牛肉干的。”孙问渠他妈妈笑了笑。 “自己做的?”孙遥回头看了一眼袋子,“我还没怎么吃过呢,怕不卫生。” 这个大姐比孙问渠和孙嘉月看起来年纪要大不少,怎么也得有十岁,打从进屋起就没笑容,方驰对她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在来这么一句,他差点没压住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1章 孙问渠和方驰没有直接回他那儿,先去了工作室。 马亮还没休息,还在跟技术员一块儿研究土的配比,胡媛媛正在展示厅里收拾着,看他俩进来就笑了:“你俩这见家长的饭吃得够快的啊,吃饱了没?” “打包了宵夜,”方驰举了举手里的那盒春卷,“吃点儿吗?” “还真没吃饱啊,”胡媛媛过来拿过盒子看了看,“我给你们弄弄,还吃点儿别的吗?” “不用了,我吃饱了,”孙问渠坐到沙发上,“他这顿饭估计是没吃好。” “吃得累,而且你们家的人都只吃那么点儿,几口就放筷子了,我也没好意思多吃,”方驰笑笑,又把装着年货的袋子放到桌,“我从家给你们带了点儿吃的。” “哟,太好了,”胡媛媛很有兴趣地凑了过来,“哎方小驰我跟你说我特别爱吃你爷爷做的这些肉食,香!” “那我回去让爷爷多做点儿给你拿过来。”方驰说。 “别啊,有这些够吃挺长时间了,”胡媛媛说,“你爷爷年纪也大了,可别让他再累了。” 方驰听了这话,心里轻轻颤了一下,叹了口气:“是啊。” 胡媛媛去热那盒春卷了,马亮跟孙问渠坐沙发上又接着中午的话题聊,方驰在展示厅里转了转。 他只知道孙问渠又做了一套新的茶具,跟孙问渠他爸说这套东西漂亮的时候他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现在才看到了。 茶具看上去跟半成品似的,很粗糙,颜色说不上来是什么,黑里透着泥色,茶具旁边的小牌子上写着孙问渠的名字,作品名那栏字不是打印上去的,应该是后来才用笔写的,就一个字,初。 初二。 方驰自动补全了,补完了又想笑,不知道怎么自己会补这么一个。 初二,15岁。 他对着这套茶具嘿嘿嘿地乐了半天。 “还,还挺有效,果,”马亮回头看了一眼方驰,“看傻了一,一个了都。” “就这个思路吧,这个系列就用初这个名字,”孙问渠笑笑,“加上之前的归类,就有三个系列了,我们可以拿一个系列做主推……” “就这,这个初,”马亮马上说,“我喜欢,这个是以,以前的你,最本真,的你。” “矫情,”孙问渠啧了一声,“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胡媛媛重新加工过的春卷还挺好吃的,马亮尝了一个,胡媛媛说减肥,过午不食,方驰把剩下几个春卷全吃了。 “也不怕上火,”孙问渠站起来穿上了外套,“走吧,回去睡觉。” “我基本不上火。”方驰说。 “以后更不,不会上,火了。”马亮拍了拍他的肩。 孙问渠指了指马亮:“跟未成年说话注意点儿。” 方驰又是一通嘿嘿嘿地乐,感觉自己今天跟把什么药灌脑子去了似的。 不过回到孙问渠那儿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现在在打电话吧,”孙问渠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十点,打过去应该合适。” “嗯。”方驰倒进沙发里,拿出了手机,按出了老爸的号码,但又没拨号。 他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尴尬。 “我去洗个澡,”孙问渠进了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出来,“你先打吧。” “你不再指点一下我怎么说么?”方驰觉得孙问渠回避一下他会轻松些,但孙问渠说去洗澡,他又猛地有些不踏实。 “本来我也老担心你说话没谱,不过,”孙问渠一条腿跪到沙发上,手撑着墙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亲,“我现在发现你还是很靠谱的,不需要再指点了。” 方驰仰着头笑了,在孙问渠准备转身去浴室的时候,他抓住了孙问渠的胳膊拽了一把。 孙问渠踉跄了一下坐到了沙发上,他扑过去把孙问渠压倒在沙发上狠狠地吻了半天。 “哎,”孙问渠抹抹嘴,“不知道的以为咱俩有仇呢。” “你去洗澡吧。”方驰笑了笑。 对着老爸的号码按下拨号的时候,方驰的手有点儿抖。 按理说同样的事他已经在爷爷和奶奶那里经历过一次应该不会再这么紧张,但这事儿的确跟别的事不同,哪怕是经历了一千个人,一千次,他还是会紧张。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就算从小到大没太管过他的老爸老妈,也同样是爱他的至亲。 怎么给自己鼓劲都还是会一样紧张,一样地充满不安和愧疚。 老爸的手机响了挺长时间都没有接通,最后自动挂断了。 方驰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确定号没有错之后,开始担心。 老爸病了?家里有事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皱着眉咬了咬嘴唇,再次拨号。 他的心情随着听筒里的拨号音在紧张和担心之间交替着。 这次老爸很快接了电话:“喂,小驰啊?” 听到老爸声音的瞬间,方驰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一下,再听到那声“小驰”,他鼻子突然一酸,接着又有些茫然。 老爸虽然没打过他,但还是会生气的,生气的时候一般会叫他“方驰”。 但现在他叫的却是“小驰”。 “爸,是我,”方驰轻声说,“那个……你睡了没?怎么刚才没接电话?” “天台接的那根电线让老鼠咬断了,我刚在接线,手机搁屋里了,”老爸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你吃过饭了吧?” “嗯,吃完了,”方驰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老爸的态度让他有种爷爷是不是还没跟老爸说的错觉,“我……明天一早回去。” “行。”老爸应了一声。 接下去两个人都沉默了,这种沉默给方驰的感觉也跟以前一样,他跟老爸老妈打电话经常会有冷场,都不知道说什么,愣一会儿就挂了。 今天他却不能挂,但要怎么说下去,他又有点儿不知道了。 “那个,”老爸先开了口,“今天……你爷爷跟我谈话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2章 方驰早上不是自然醒。 虽然今天一早要回家去跟老爸老妈聊聊,但扛不住韭菜大舞台终于开幕,掌声雷动完美表演之后,一夜睡得连梦都没顾得上做,就感觉刚闭上眼睛,接着就听到了孙问渠打电话的声音。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想说你大半夜的跟谁聊呢,结果看到了孙问渠嘴里叼着牙刷。 “我往哪边儿扭也不出热水啊,”孙问渠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昨儿晚上用着还是好的……哦,哦……行我再去看看。” “谁电话啊?”方驰等着他挂了电话,问了一句:“几点啊?” “房东,快八点了儿子,”孙问渠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往外走,“起吧,今儿不还说一早回去么?” “……我感觉刚睡着,”方驰揉了揉眼睛,“别走,过来让我亲一下。” “我一嘴沫。”孙问渠回看了他一眼。 “我不管。”方驰张开胳膊。 孙问渠走回来,胳膊往床上一撑,低头用嘴在他脑门儿上鼻子上嘴唇上一通乱蹭,然后跳下床出去了。 方驰半天才回过神来,就觉得嘴上都是牙膏味儿,再往脸上摸了摸,一手的牙膏沫,顿时就清醒了,坐了起来:“孙问渠你这是什么行为?” “告诉你了我一嘴沫你还非要亲我只好用行动告诉你后果自负的行为,”孙问渠在客厅里说,“一会儿去亮子那儿蹭早饭。” “嗯。”方驰慢吞吞地下了床,趿着鞋跑进浴室,从身后抱住了正在洗脸的孙问渠。 “别报复啊。”孙问渠说。 “我是一个有素质的人,”方驰松开他,挤到他身边拿起牙刷,“这是我之前用的那把吗?” “不是,新换的。”孙问渠说。 “之前那把没用两次呢,就扔了?”方驰啧了一声,“浪费。” “牙刷一个月就得换。”孙问渠擦了擦脸,把脸凑到镜子跟前儿看着。 “我那把也没用到一个月啊。”方驰说。 “你烦不烦,”孙问渠从镜子里瞪着他,“我的换了我就把你的一块儿换了,我管你用没用啊,我就喜欢两把都一样的放那儿。” 方驰愣了愣笑了:“那你也可以……” “不,我也不喜欢每次都用同款的牙刷,”孙问渠打断他,“赶紧收拾,大清早的这么啰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多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方驰边刷牙边乐。 “我小学都快毕业了你刚在你妈肚子里长出人形来少年。”孙问渠往他脸上弹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胡媛媛做的早点是煎饺和豆浆,方驰吃的很愉快,就是吃的时候总被盯着。 一抬眼就能看到并排着坐在桌上的黄总和芝麻酱直勾勾的眼神。 “这猫在你们这儿待遇也太高了,都上桌子了,这要不拦着一会儿要上我碗里掏了,”方驰指了指黄总,“黄皮酱,你都胖成四瓶酱了还往人碗里瞅呢?” 黄总一动没动,就跟没听见似的,倒是旁边的芝麻酱喵了一声。 “这只白猫没事儿了?”孙问渠吃了几个饺子之后放下了筷子,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两只猫同时转身挨到了他手边,黄总还低头在他掌心里蹭着脑袋。 “嗯,拿回来就精神了,带去医院检查了说身体健康,打了疫苗什么的,”胡媛媛说,“我想吧,要不再捡几只,咱市里门店那边不是打算弄成咖啡陶么,把猫都放过去。” “黄总放门店太丑了吧,”方驰揪了揪黄总的尾巴尖儿,黄总扭脸对着他手就是一爪子,他啧了一声,“这脾气还能放店里让人撸毛呢?” “就挠你,你是不是之前虐待它了?”胡媛媛笑得不行。 “我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都快死了,伺候了一星期才缓过来,”方驰又揪了一下它的尾巴,“结果一见孙问渠立马就变节了,丑太监。” 黄总转身往他手上一扑,对着他胳膊使出了一套无影掌。 “哎!”方驰站了起来,“走了!” 这次回去,比起年前的那一次,方驰的心情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紧张,害怕,不安,愧疚这些从他决定说出来的那一刻起就纠缠着他的感受,在慢慢退去,不安还是有,愧疚也依然在,但更强烈的感觉是坚定。 面对家人的退让和担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们证明。 证明他们的退让和包容是值得的。 “开车认真点儿。”孙问渠在副驾上说了一句。 “……我挺认真的啊,”方驰收回思绪,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睡觉的么?” “你晃了两把了,给我晃醒了,”孙问渠重新闭上了眼睛,“眼神儿都放空了……想什么呢?” “想以后的事儿。”方驰嘿嘿笑了两声。 “真能琢磨,”孙问渠打了个呵欠,“方总管,申请一下,下月要给亮子转账。” “多少?”方驰问。 “凑个整都转过去,”孙问渠说,“统共也没多少。” “好,”方驰点点头,想想又笑了,“我应该去把钱都提出来,然后拿过去给他。” “神经。”孙问渠笑着说。 “你说要真这么干,他会说什么?”方驰问。 “就这,这么点儿还费,费劲取,出来,”孙问渠学着马亮的口气,“换成毛,毛票多,多好,显多。” 方驰冲着前面一通乐。 今天路上的车已经多了起来,做生意的都出门儿干活了,休息的也出门玩了,方驰想想有点儿感慨,这还是他第一个没找同学玩的假期。 正感慨着,手机在兜里响了,孙问渠伸手帮他拿出来看了看:“肖一鸣。” “耳机在兜里。”方驰说,孙问渠帮他插上耳机,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那边挺嘈杂的声音。 “怎么样?”肖一鸣都没等他出声,先问了一句。 “还成吧,都知道了,”方驰说,“我昨天回了市里,现在开车往回走呢。” “跟孙叔叔一块儿?”肖一鸣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3章 李博文的这个农家乐挑的地儿不错,离村子不远,在徒步最热的一条线路上,清理了一大片停车场,租车过来徒步的队伍把车往这儿一停,下山基本就都会在这儿吃了,再算上开车过来渡假的,摘摘菜,钓钓鱼…… 基建都做得差不多了,老房子也装修了一部分。 李叔让李博文把这儿撤了,别说李博文心疼,孙问渠都觉得挺可惜的。 但帮李博文去李叔那儿说什么,这事儿孙问渠不可能去干,这人他太了解,整李博文的就算真不是自己,李博文也都会算在他头上,更别说李博文非常清楚就是他干的,自己去帮着说了好话,也落不着好。 而且李博文见好不收,谁对他好他都不记着的性格,孙问渠同样清楚。 他拿出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你来看过李博文这个农家乐没?” “没,”马亮说,“倒,倒闭了我再,再去看。” “李叔让他撤呢,不知道会不会真撤,”孙问渠说,“你跟罗鹏他们打听着点和,他要撤肯定先找这帮人转手,他要是转,你就帮我接下来吧,不过不能让人他知道是我,找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去谈。” “嗯?”马亮有些疑惑。 “那种陶艺装逼农家乐,你想过没有,”孙问渠站到窗边,“我看了一下,他这儿如果接下来,可以弄弄。” “你想做农,家乐?还,还陶艺?”马亮对他的想法没太理解。 “你别往农家乐上想,如果这里叫陶艺农场,是不是感觉就不同了,”孙问渠笑笑,“山与水,陶与人,感受最接近自然的艺术,寻找最触碰内心的感动……我太有才了,广告词儿张嘴就出来了。” “那是,”马亮乐了半天:“你还有,有钱?” “没了,”孙问渠啧了一声,“不过我有爹。” 马亮乐了:“问老爷子要,要钱?” “要钱说得太没档次了,投资,”孙问渠说,“让他投资。” “你找他谈投,投资他能答,答应?”马亮有些不放心,“他会觉得你不,靠谱。” “嗯,我找他估计不好谈,肯定连嘲带损的,可能会吵起来,”孙问渠说,“所以我打算让方驰去跟他谈。” “什,什么?”马亮愣了。 “我发现方驰挺对我爸脾气的,”孙问渠啧了一声,“就那种愣了吧唧的样子,我爸挺喜欢,我要去说,我爸没准儿让我写一百页可行性报告,方驰去说,他可能也就问几句。” “我大侄子倒是挺,挺稳的。”马亮说。 “嗯,反正你帮我留心着点儿吧。”孙问渠说。 跟马亮打完电话,他又下楼,围着园子转了一大圈儿,回屋的时候又跟两个工人聊了一会儿,工人走了之后他才去楼上屋里躺下了。 挺困挺累的,躺下刚闭眼儿,都还没来得及乱七八糟地东想西想,就睡着了。 一直到方驰给他打电话,他才挺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拿起手机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五点了,还挺能睡。 “睡醒了?”方驰问。 “嗯,”孙问渠翻了个身,把一只眼睛埋在枕头里,“你要不打电话,我还没醒呢。” “刚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我估计你是还在睡,”方驰笑笑,“我现在在路口等肖一鸣,你起来吧,我还没说你来了,爷爷就说让你上家吃饭呢。” “嗯?”孙问渠愣了愣,“他怎么知道的?” “他刚去小卖部买酒,看见你车了,”方驰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肖一鸣他们马上到,我接了他们先去农家乐找你吧。” “好。”孙问渠坐了起来。 肖一鸣和程漠刚从班车上下来,就开始下雪了。 小子还能认得出肖一鸣,很高兴地迎上去冲他摇着尾巴。 “哎好姑娘,”肖一鸣搓了搓它的脸,“好久不见了。” “它叫什么?”程漠问。 “小子。”方驰说。 “母狗叫小子啊?”程漠愣了愣,“你家是不是还有个公狗叫丫头……小子你好,我叫程漠,我是肖哥哥的男朋友。” 方驰看了肖一鸣一眼,肖一鸣叹了口气:“已经这么自我介绍很长时间了,我已经懒得跟他争了。” 方驰乐了:“不要脸的最高境界啊。” “只是预言而已。”程漠笑笑。 几个人到了农家乐的时候,孙问渠正在一楼拿了个开水壶烧开水。 “你俩房间在楼上,”他冲楼上指了指,“走廊中间那两间,左边我住了,右边那间你俩住。” “好,谢谢哥哥。”程漠点点头,几步就顺着楼梯跑上去了。 肖一鸣站着没动,小声说:“孙叔叔,你是说一共两间房?” “嗯,”孙问渠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也小声说,“你俩是还没到需要住一间房的程度?” “是啊。”肖一鸣回答。 孙问渠笑了起来:“进度条走得也太慢了啊,我还以为俩年轻人应该嗖嗖就窜过去了呢。” “朦胧期更好玩啊。”肖一鸣说。 方驰一下乐了:“你就是觉得栗子期更好吃。” 房间该怎么安排,他们也没商量,方驰催着先回家吃饭。 孙问渠出了院子的时候先打开了车门:“我拿点儿东西。” “拿什么?”方驰问。 “礼物。”孙问渠从后座的一个纸箱里拿出了一个大兜。 “礼物?你还带着礼物来的?”方驰愣了。 “废话,”孙问渠把袋子递给他,“我早准备好了,就怕万一要见面,总不能空手去吧。” “你不是已经给爷爷拿过西洋参了吗?”方驰问。 “方驰,你有时候挺周全的,有时候傻得厉害,”孙问渠看着他,“一份礼物还能管两次啊?而且今天这见面是普通的见面吗?” “……哦!”方驰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嘿嘿乐了起来,“是不一样,是不一样哈?” “智商也不兑匀点儿。”孙问渠啧了一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4章 完结 也许是因为一家人这个年过得都挺压抑,今天这顿饭才算是放松下来,爷爷奶奶脸上有了笑容,老爸老妈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压在方驰胸口的一团混沌也慢慢散去了,跟肖一鸣和程漠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学校的事家里人都爱听,他们一通胡扯,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就跟着笑。 孙问渠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在一边时不时勾勾嘴角,偶尔说一两句。 人一旦放松了,酒劲儿就容易上来。 本来方驰觉得自己虽然拼酒没成功,输给孙问渠了,但基本也就是有点儿晕,看人有点儿晃,结果大家聊尽兴了准备散的时候,他想再吃块儿排骨,夹起来直接先在嘴角杵了一下,再调整了一下角度才塞进了嘴里。 方驰有些郁闷,怎么就醉成这样了?破酒后劲儿太大了? 再看孙问渠,喝得也不少了,基本都是你一杯我一杯地比着来的,但他现在除了看上去比之前放得开一些,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奶奶说起门口的春联时,孙问渠直接一挥手:“有笔墨吗?我现在写上吧。” 去年孙问渠买的毛笔还在家里放着,老爸去邻居张叔家问他小儿子借了墨过来。 肖一鸣想帮着把桌子收拾一下让他写字,他摆了摆手。 “不用,”孙问渠直接把纸往地上一铺,“这样就行。” 方驰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感觉这要换了自己,写不了两个字就得一脑袋扎到地上去了。 孙问渠的手很稳,拿起笔,还嫌弃了一下墨不专业,然后看着奶奶问了一句:“奶奶,想写点儿什么?” “哎哟我哪知道?”奶奶笑了,转头看着方驰和程漠还有肖一鸣,“你们几个大学生说说?” “一干二净除旧习,五讲四美树新风,”程漠想也没想,“辞旧迎春。” 一屋子人全乐了。 “五什么鬼?”肖一鸣看着他。 “我家今年就贴的这个,我妈还拍了照片让我看呢。”程漠笑着说。 “就……按现在贴的那个写就行了吧?”方驰边乐边站了起来,想出去看看院门口贴的那对写的是什么。 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得不行,在程漠脚上踩了一脚,然后撞到了他身上。 “哎!”程漠喝得也不少,被他这一踩一撞直接俩一块儿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差点儿滚到地上去。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是春回大地。”孙问渠笑笑。 “……你什么时候背下来的?”方驰撑着程漠站了起来,有些吃惊地问。 “进门的时候。”孙问渠说,提笔蘸了墨,笔尖落到了纸上。 “水渠这记性还真是厉害啊。”爷爷说。 方驰笑了笑没说话,盯着孙问渠。 尽管是单膝跪地弯着腰这种别扭的姿势,但还是熟悉的感觉,孙问渠哪怕是喝了酒,依然是一提笔就回到了那种让方驰心跳加速就想跪下仰视他的气场当中。 奶奶拿的是家里一米八的那种春联红纸,估计是去年买了觉得太大没用的。 孙问渠字也写得挺大的,方驰看不明白,就觉得很潇洒舒展,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在暖烘烘的眩晕里跟着他的手一路沉下去。 春联写好了之后,几个人一块儿拿到院子门口贴好了,方驰脚下有点儿发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还是往孙问渠身上撞了好几下。 孙问渠退了两步想看看春联贴齐了没有,方驰站在他身后没来得及让开,或者说他根本也没反应过来要让开,被孙问渠撞了一下就像个麻袋似地摔到了雪地里。 “哎,”肖一鸣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觉得方驰挺能喝的啊。” “够能喝的了,”程漠打了个喷嚏,说话也有点儿大着舌头,“你是没数他喝了多少杯,只不过你孙叔叔……我孙大哥这酒量也没个上限,才显得他不能喝了。” 肖一鸣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看来程漠是没喝多,还能见缝插针地占便宜呢,”孙问渠把方驰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裤子上的雪,看了看程漠,“要不咱俩再喝一会儿?” “不了,”程漠马上拒绝,“我看出来了,这屋里没人喝得过去,你得是用内功把酒都逼地上了吧。” 方驰嘿嘿乐着往孙问渠身上一靠,转过头也看着程漠:“真不再喝了?喝那点儿够壮胆么?” “够了,”程漠说,“正好。” 程漠和肖一鸣帮着收拾完桌子就先回农家乐,肖一鸣用袋子装了一包零食,又问爷爷要了一碗牛肉干,这才捧着出了门。 “你不回去?”方驰被北风一吹,再回屋被火一烤,感觉整个人都处于悬浮状态,飘来飘去地晃着。 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问渠在家睡,”老妈说,“哪有大过年的还往出赶人的?” “那程漠和老肖不是被我赶……走了吗?”方驰又嘿嘿地乐了,被酒劲包裹着的残存的理智对于自己为什么一个劲儿傻乐无法理解。 “真是喝多了你!”奶奶拍了他一巴掌,“睡觉去吧!水渠你别管他了,你也睡觉去。” “我不睡,”方驰挥了挥胳膊,“我还要洗澡。” “你一天洗多少个澡啊?下午去接人之前不是刚洗了吗!”奶奶皱着眉,“扒皮呢你!” “水渠你弄他上去,”爷爷说,“这是真醉了。” “嗯。”孙问渠拽着方驰的胳膊把他往楼上拖。 “爷爷,奶奶,爸,妈,”方驰靠在孙问渠身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声音很大声地说,“对不起!” 大家都愣了,看着他。 “对不起,”方驰又说,“谢谢你们。” “哎哟,”奶奶愣了愣之后抹抹眼睛,“水渠你快拖走他。” 孙问渠没说话,半架半拖地快步把方驰拖上了楼,进了他的房间,把他往床上一扔。 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方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嘛去?” “我一会儿上来,”孙问渠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你先躺会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5章 番外1 它是一只流浪猫。 一只流浪猫生的流浪猫,没有名字,只有性别和毛色。 公,黄的。 它的妈妈也是一只黄猫,不过除了性别和毛色,它的妈妈是有名字的,名字叫黄大炮。 其实它觉得妈妈一点也不像大炮,但是那个每天会背着书包经过的人,执着地管妈妈叫黄大炮。 这个小区有很多大妈会喂猫,这些人妈妈都认识,但是这个人只有一次把一个没有吃完的包子给了妈妈,妈妈跟他不熟,所以这个人经过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它和兄弟姐妹们藏在草丛里。 不过它原来有三个兄弟姐妹,现在只剩下它一个了。 这个人是个学生,每次经过的时候都穿着运动服,他有一次走过的时候突然蹲下对着妈妈进行了自我介绍:“黄大炮你好,我叫方驰。” 妈妈大概也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个这么莫名其妙以及难听的名字,这个叫方驰的学生坚持叫它黄大炮,大炮,但妈妈一直没有回应过,如果不是因为考虑流浪猫的安全,相信妈妈根本不会理他。 但是妈妈没有能够保护它很久,妈妈在某一天离开藏身的草丛出去转转,就再也没有回来。 草窝里只剩下了它一个。 一天,两天,下了一场雨,它感觉自己感冒了,但妈妈没有回来,它不敢离开,来喂食的大妈们也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三天,四天。 又饿又难受的它感觉自己要死了,求生的本能让它在那个叫方驰的人经过的时候挣扎着从草窝里爬了出来。 “哎?”方驰看见了它,弯下腰看着它,“大炮?你变小了?” 它挣扎着转身想要再爬回草窝里去,感觉这个方驰的智商很忧郁。 但它没有成功,方驰兜着它的肚子把它抄了起来。 “你是黄大炮的……”方驰把它翻过来看了看肚皮,“儿子?” 它很难受,无力地喵了一声对方驰随意查看它的小*表示抗议。 “你病了吧?你妈呢?”方驰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把它放了进去,“你跟我回去吧,感觉你快死了呢。” 就这样,它被方驰用一个帽子兜回了他家。 “今天太晚了,”方驰对它说,“黄总,你先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我明天带你去看病。” 黄总?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么随意地给猫起名字的吗? 智商这么低下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好像还是一个人生活? 它病得好像不是很轻,方驰每天把它带到医院打针,还带了药回来强行灌进它嘴里。 药非常难吃,难吃得它鼻涕眼泪一块儿都流出来了。 不过好在一个星期之后,它缓过劲儿来了,不知道是因为药起了作用还是它实在受不了方驰这种笨手笨脚给它灌药的方式了。 总归是好了。 好了就应该走了。 但是它发现它走不了了。 方驰每天去上学的时候都会拿碗装好一碗猫粮,一碗水,然后把它关在家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它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出去的地方。 它觉得很委屈。 它是一只流浪猫,一只生在天地之间的流浪猫,一只活在阳光星光下的流浪猫,现在居然被一个智商不怎么高的人类囚禁了! 它有些愤怒地把方驰放在柜子上的猫粮袋子推到了地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6章 番外2 肖一鸣从学校里出去的时候,特地挑了不常走的那个门。 为了避开有可能在正门等他的程漠。 其实程漠不招人讨厌,相反的,长得挺帅,身材也不错,性格……除去带着点儿嚣张的自来熟之外,性格也挺好的。 但肖一鸣不太习惯被一个刚认识了没多久的人追得这么紧。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在当年那次偶遇里他到底怎么了就让程漠惦记了这么些年。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从侧门出来,刚走了没两步,就有个人拦在了他面前。 抬头瞅了瞅,居然是程漠。 他忍不住回头往校门那儿看了看,以为自己是一恍惚又从正门出来了,但没有错,这就是侧门。 “你怎么今天守这边儿啊?”肖一鸣很吃惊地问。 “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今儿从这边儿出来。”程漠说。 “怎么掐的?”肖一鸣问。 “这样。”程漠把拇指和食指中指往一块儿捏了捏。 “掐个兰花指啊?”肖一鸣看着他的手。 “这怎么是兰花指呢?”程漠把小指往上翘了翘,“这才是兰花指。” “哦。”肖一鸣点了点头。 程漠捏着手指定格了一会儿之后放下了,肖一鸣没说话,就那么站着,他也只好站着。 俩人沉默了能有半分钟,肖一鸣又问了一遍:“怎么掐的?” “……你逗我玩呢还是真的啊,”程漠有些无奈,“我没掐。”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肖一鸣看着他,“前天我从南门出来你也在。” “你以为我过来堵你是挑个门儿堵吗,”程漠笑了笑,“我都是到在宿舍楼下站着啊,你们宿舍就一个门。” “跟踪?”肖一鸣皱了皱眉。 “谁跟踪了,我就站那儿,玉树临风地站那儿,你出宿舍永远都盯着地,能怪我么。”程漠叹了口气。 “我之前出宿舍没看地摔过一跤,”肖一鸣笑了,“后来就习惯先看地了。” 既然又被堵了,肖一鸣也没说什么,跟程漠一块儿走到公车站站下了。 “今天也是补到五点吗?”程漠问,“马上都过年了啊。” “嗯,今天最后一次,”肖一鸣点头,“不过也可能到五点半,这个小孩儿他妈每次都让多补会儿。” “补课都还带占便宜的啊,”程漠皱皱眉,“你脾气太好了。” “反正闲着。”肖一鸣说。 “怎么就闲着了,”程漠说,“我还在外头等你去吃饭的。” “你不一定非得……在我补课的时候找我吃饭啊。”肖一鸣说。 “你不天天都在补课吗,”程漠从包里拿出一袋炒栗子,“吃吗?” “谢谢,”肖一鸣马上接了过去,拿了一颗出来边吃边说,“这个不能这样捂起来塞包里,回潮了就不好吃了。” “那要凉了呢?不就更不好吃了。”程漠说。 “所以以前我都是现吃现买啊。”肖一鸣笑笑,往来车的方向看了看。 “跟方驰吗?”程漠问。 “是啊,”肖一鸣点点头,“不过他不是特别喜欢吃,他就纯粹是肚子饿了找点儿东西塞胃里,如果没有栗子,他塞点儿烤地瓜烧烤什么的都一样。” “我其实也……对栗子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程漠看着他手里的栗子。 “嗯,看出来了,”肖一鸣低头吃着,“辛苦你了。” “为人民服务,”程漠笑着扭头看了看路口,“车来了。” 车上人挺多的,从肖一鸣他们学校出去一共就两趟公车,现在虽然放假了,但年前去市区买东西的居民也非常多。 程漠跟在肖一鸣身后挤上车,发现这人对炒栗子的爱真的挺深沉的,那么多人往车上挤,他居然就用一只手托着纸袋,愣是稳稳的晃都没晃一下,往车后面挤的时候还抽空又吃了两颗。 车后头人还凑合,他俩挤过去找了个角度站着。 肖一鸣还在吃,也没说话,程漠愣着看了他一会儿:“除了糖炒栗子,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你没问问方驰么。”肖一鸣说。 程漠笑了笑:“还能什么都问他啊。” “问的也不少了。”肖一鸣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是什么都说的,嘴严着呢,”程漠啧了一声,“再说他现在也顾不上理我了。” “大事儿呢。”肖一鸣叹了口气,看着窗外。 程漠没说话,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问肖一鸣家里的情况,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没想说,他也不想这种时候多问。 犹豫了一下把话题转开了:“方驰他家算是个旅游景点了吧?” “这两年去的人挺多的,”肖一鸣继续吃着栗子,“路也修了,他说以前都是土路。” “那才好玩呢,”程漠说,“挺羡慕他的,从小玩的地方那么多。” “是啊,爬山啊,游泳啊,上树掏鸟啦,”肖一鸣笑笑,“所以后来去练攀岩了。” “他还挺牛的,”程漠点点头,“就我宿舍何宝宝,天天看他以前比赛的视频,感叹呢。”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肖一鸣一颗接一颗地吃着栗子,“你不是打球的么,怎么会去看攀岩比赛啊?” “为了碰见你啊。”程漠说,感觉肖一鸣吃栗子跟仓鼠似的一个劲儿往嘴里填着。 肖一鸣呛了一下,偏过头咳了半天。 “真话这么吓人啊?”程漠在他背后轻轻拍了几下。 “嗯,”肖一鸣扭脸瞅了瞅他,“还是先说假话吧。” “觉得好玩呗,那是青少赛第一次在咱们那儿比啊,觉得新鲜,就去看了,”程漠笑着说,“顺便也看看各色攀岩选手。” “你其实是看上方驰了吧?”肖一鸣也笑了。 “没,纯欣赏,”程漠靠着车窗,稍微往下滑了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97章 番外3 方驰今天起得比平时晚,快中午了才起床,不过还是坚持出去跑了一圈步,再去爷爷那儿吃了点儿东西垫肚子。 然后带着小子去河边慢慢遛达了一圈儿,小子现在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么能跑能跳,但也不愿意在家趴着晒太阳,所以方驰只要有时间,就会带它出门散个步。 散完步小子不肯回家,方驰只好让它跟着去了农场。 农场的牌子挺大的,“微陶”两个字老远就能看到。 这俩字儿是孙问渠写的,农场里所有的画和字都是孙问渠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写的画的,还有各种陶,瓶子盘子摆件,方驰每次看到都会一阵得意。 今天是周末,客人挺多的,这个时间门口已经停着七八辆车了。 方驰扫了一眼,其中一辆车他看着很眼熟,瞅了一眼车牌,立马吓了一跳,抓了个认识孙问渠他爸的服务员过来:“老爷子怎么来了?” “刚到的,说是顺路来看看,”服务员点点头,“就带了个司机,没带别人。” “他看上去心情怎么样?”方驰问。 “看不出来,”服务员抓抓头,“老爷子常年就那一个表情啊。” “你这观察力,”方驰叹了口气,“去告诉厨房中午的饭按老爷子口味做,没有的菜马上去买。”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走开了。 方驰回房间去换了身衣服,小跑着去了办公室。 今天工作室开窑,孙问渠在那边待了好几天了,老爷子得他一个人去接待。 农场做了好几年了,一直到方驰去年毕业了过来帮忙,老爷子一年也就过来个三四次的,平时求都求不来。 虽然当初方驰去求他投资的时候他同意了,但始终表示这种伪文青式装逼农场他不看好,特别是方驰毕业之后就在农场靠山那边弄了户外攀岩,他更是觉得不伦不类的很不满意。 不过方驰知道老爷子这阵儿会过来,也知道他为什么来,只是没想到他会不提前打个电话让孙问渠接驾。 进办公室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自己泡了壶茶坐在窗户边坐着了。 “伯伯,”方驰过去给他把茶倒上了,“您怎么过来了?也没打个电话。” “这办公室重新装修过?”老爷子说。 “嗯,上两个月弄的,孙问渠说换个风格换换心情,”方驰坐到他身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爷子哼了一声,“钱多烧的去弄个跑马灯办公室啊,一天一个轮着来。” “他都自己装修,没花什么钱,材料那些木头都是我上山弄的,那个藤灯也是他自己做的。”方驰笑笑,指了指茶桌上方吊着的一盏灯。 这灯他特别喜欢,是孙问渠从制藤开始每一步都自己动手一点点做出来的,很漂亮,也很精致。 “难怪这么难看。”老爷子冷笑着说。 “这话说的,”方驰啧了一声,“他这审美可是您一手培养的。”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中午咱俩喝一杯吧?”方驰给他倒上茶。 “再说吧,”老爷子斜了他一眼,“我还有话要问你。” “您问。”方驰笑了笑。 “本来这事儿应该问孙问渠,不过既然他躲起来了,我就只能问你了。”老爷子看着他。 “今天开窑。”方驰说。 “我问你,”老爷子继续盯着他,语气开始有些不怎么爽,“在网上卖陶,是谁的主意?” “我的,”方驰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已经挺长时间了,现在都已经做得很大了……您刚知道吗?” “不可能,”老爷子拧起了眉,“能想出这种馊主意不是孙问渠就是马亮!” 方驰没吭气儿,过了一会儿才看了看老爷子:“馊吗?” “不馊吗?”老爷子瞪着他。 “我不觉得啊,”方驰说,“知名度也高了,销路也打开了,多种渠……” “掉价!”老爷子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不觉得掉价吗!这些东西放到网上,买的人有几个懂的?有几个能欣赏的?” “这是两个概念,”方驰笑了笑,“您就敢说去您那儿的都是懂陶的吗?” 老爷子瞪着他没说话。 “孙问渠觉得艺术这东西并不是只有曲高和寡这一条路可走,”方驰说,“知道的人多了,喜欢人的就会多,喜欢的人多了,懂的人就会多。” 老爷子拧着眉毛冷笑了一声。 方驰感觉他不是想不通这个,这几年孙问渠的想法和做法,老爷子并没有太多插手,像是接受了,又像是懒得再多说,这次生气也仅仅是因为孙问渠突然就这么干了,没跟他说。 “伯伯,”方驰又给他倒了杯茶,“无论是这个农场也好,还是在网上卖陶也好,我知道您都是不看好的,但事实就是他干得挺好的,您不看好也没办法,对吧。”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放肆了。”老爷子看着他。 “反正您也没真生气,”方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收了笑容,“孙问渠现在不再仅仅是孙正志的儿子,他是他自己,不是我气您,知道他的人比知道您的人多,喜欢他欣赏他作品的人也比喜欢你的多……” 老爷子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上。 方驰停了停,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他面对的受众跟您的不一样,所以您不能按自己的要求来要求他,这都好几年了,您还没看出来吗?还是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什么。”老爷子冷着脸。 “承认孙问渠很优秀,比你想像的优秀太多,他一点儿都没有浪费他的天分,”方驰说,“他是一个有商业头脑的艺术家。” “他也配?”老爷子还是绷着脸。 “他当然配,”方驰笑了,“您不高兴么?废物早就叫不出口了吧?” “我看出来了,我今天就是来找气生的。”老爷子一扔杯子站了起来。 “别啊,”方驰笑着拦住了他,“您再坐会儿,我去看看菜做好了没,一会儿喝点儿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