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和死对头组CP［无限］》 1. 欣城医院 时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候诊椅上。 惊醒的晕眩感引起胃里一阵强烈不适，时榆冲到墙边对着垃圾桶干呕。他有些低血糖，这段时间跟进公司新项目加班加点，经常忘记吃饭，又犯了胃病。 虽然时榆身上有些小毛病，却不爱去医院，不爱打针，也不爱吃药。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时榆抬眼打量着四周，候诊区在他左手边，对面的自助挂号机前一位陪诊正在协助老人挂号，电梯前孕妈妈一手提包一手牵着儿子等电梯，旁边年轻姑娘推着轮椅上的父亲走过，咨询台前的护士笑容明媚。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穿梭在大厅里，白炽灯照得大理石地板雪白而明亮。 时榆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手上——这只手指骨瘦而修长，手背皮肤白得略显病态，唯有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红。 方才干呕的缘故，他右手还扶在垃圾桶旁的黑色石柱上，宽松的衣袖因此下滑了一点，露出形状好看的腕骨。 衣袖是蓝白条纹的，布料劣质，做工粗糙，且衣服尺寸明显不合身。 ——他身上穿的是医院病号服。 时榆：“……” 他不会平白无故穿什么病号服，他没有这种癖好。 关于他为什么会在医院？身上为什么会穿着病号服？时榆准备打电话问一下他的秘书。 然而找遍身上所有口袋也没能找到手机，其他的随身物品也不见了。 不过时榆在病号服胸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别的东西。 这是一张长方形的黑色磁卡，大小和酒店门卡差不多，不过厚度有一元钱的硬币那么厚，磁卡上没有字，只印着一些看不懂的花纹。 时榆还没仔细研究这张磁卡，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都说了不要乱跑！”护士怒气冲冲跑来，指着时榆，“你怎么回事？穿着病号服乱跑什么？赶紧给我回……” 这个护士原本满脸的不耐烦，却在走近时榆的时候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她朝时榆眨了眨眼睛:“你是在病房里呆闷了所以出来散散心吗？散心不是不可以，但要听从医生的统一安排，医生找不到人很着急的知道吗？以后不可以随便跑出来了。” 护士的语气像哄幼儿园的小朋友，时榆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点头:“好的。” 护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语气更温柔了:“那现在跟我回病房吧？” 时榆:“嗯。” 时榆跟着护士走了几步路，他礼貌的开口：“请问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护士犹豫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要求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 时榆拨通秘书电话，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拨……” 手机声音有点大，站在旁边的护士听到了，问:“按错号码了？” 时榆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 号码并没有错。 他没有表露出情绪，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不着痕迹朝旁边走了几步，重新拨打。 半分钟后，时榆将手机还了回去。 “谢谢。” 时榆朝护士露出一个笑，在护士转过身后他笑容消失在唇角。 第二通电话他拨的是他父亲永远不会停机销号的私人号码。 依然是空号。 . 游戏大厅分频-颜值区。 常年霸榜第一的慕琢突然掉到第二名，公频上刷满了质疑弹幕： 【我慕琢小哥哥九大区第一神颜怎么被挤下去了？什么情况？时榆？这谁呀？充钱了吧？？】 【是个新人主播，应该没充钱，系统排名是客观公正的，他能挤下慕琢说明他的颜值可能真的能打，等我去康康。】 【我去看了！妈耶！这颜值何止能打！这人简直太他妈好看了！】 【这个新人主播有点有趣，他居然找NPC借手机？我服！NPC居然借他手机！我更他妈服！！！】 【我也找这个NPC借过手机，人家都不鸟我，我长得也不赖啊。】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真的有用！当然，如果你觉得没用，那可能是你不够好看。】 【……】 . 意识到所处环境的诡异后，时榆刻意落后护士两步，边走边观察。 护士口中的“病房”不在这栋楼，出了门诊楼后护士带着他往右边大楼走去，大楼很高，应该有三十多层，楼顶的标识写着1号住院楼。时榆注意到左边也有一栋一样的大楼，写着2号住院楼，两栋住院楼中间的裙楼是门诊楼。 门诊楼前方有一个喷泉池，喷泉池往前是医院大门，保安坐在岗亭前晒太阳。 更远处太阳高悬。 正是午后。 时榆的病房在1号住院楼30层，305号房间。 在门诊楼和楼外的时候时榆还能看到医患家属活动，但是进了住院楼后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病人或医患家属，连护士都很少见。 这里每一间病房门都是紧闭的，时榆不知道别的病房如何，但305号病房很大，病房整体是个长方形，里面平行摆放着六张病床，靠门还设有一个卫生间。 305号病房已经住进四位病人，两男两女，各自坐在自己的病床上，时榆进去的时候他们抬头看了时榆一眼。 除去必要的社交，时榆其实不太爱说话，他没有和人打招呼，径直走到5号病床坐下。 四位病友也只是习惯性的看“新病友”一眼，随后各自发各自的呆，没有人说话。 病房内一片安静。 时榆坐在病床上开始回忆。 他记得他今天是去莲花湖见沈宿，见面后他还东西，沈宿拿东西，他们谁也没有多废话，两人办事效率很高。 还了东西时榆就准备走人，走出两步，听见沈宿在他身后说： “麻烦了，以后没事就不要联系了。” “有事就更不要。” 其实这话是多此一举。 时榆本来也不会跟沈宿再有任何联系。 时家和沈家是世交，两家老宅在同一个别墅区，时榆和沈宿同一年出生，两人上的同一个幼儿园，听起来应该是竹马竹马的剧本，实际上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后来也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使得关系得到改善。 表面上他们兄友弟恭，私底下谁也不搭理谁。 如果不是顾及两家世交的关系。 时榆今天都不会出来这一趟。 他本来不想跟沈宿多废话了。 但沈宿都这么说了，他不回敬点什么显得他很没礼貌。 于是时榆折回去，当着沈宿的面，把沈宿的微信和手机号都拉黑。 之前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他加了沈宿的联系方式，如今他当着沈宿的面断干净，也体现出了他的决心。 行为或许有些幼稚。 但这些年来，为了恶心对方，再幼稚的事情他们也干过。 这次沈宿却好像有些不开心。 不过也能理解。 沈宿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吃了一点点亏都要还回去。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这样，今天你搞我一下，明天我弄你一次，有来有往。 而这一次沈宿可能一时还没想到还击的办法，心情不好也正常。 他离开的时候似乎是晕过去了？ 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没有后面的记忆。 但要说他晕倒被好心人送医院也说不过去。好心人送他去医院不至于把他手机扒了？还好心到帮他办理住院？ 而且这个医院处处透着古怪，一瞬间他脑子里涌现出许多社会新闻才会出现的字样。 时榆思维还没发散，病房门又打开了。 “6号床，你的病床。”护士站在门口，跟身后的人说话，“进去先把衣服换了。” 走廊的灯略有些暗。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这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身高腿长，五官优越，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穿着浅茶色及膝风衣，臂弯搭着一件病号服。病房的门有些矮，他进来的时候低了一下头。 抬眼，目光正好与时榆撞上。 时榆：“……” 才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如今就站在距离时榆几米之外的地方。 . 沈宿出现的那一刻，游戏大厅颜值区排名再次发生变动。 【怎么又一个新人冲上去压了我家慕琢？慕琢怎么第三了？？？我九大区第一神颜不要面子的吗！！！】 【现在新人的颜值都这么卷？？？】 【榜二小哥哥也好帅！一个是太他妈好看了！一个是巨他妈的帅！最重要的是这两人在同一副本啊同一副本！不说了我冲了！！！】 【虽然我害怕医院主题副本，但两个小哥哥的颜我是真的可以！】 【慕琢对不起，我要爬墙了。】 …… . 病房门被关上。 时榆移开目光，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嗨。” 这声嗨当然不是跟时榆打招呼。 后面的话也不是跟时榆说。 “大家好啊。”沈宿朝大家挥手，脸上笑容灿烂，声音如他的笑一般清澈阳光，“我叫沈宿，露宿的宿。” 4号床的小姑娘抬手回应：“你好你好！我叫夏弯弯。”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可印象里我并没有来医院，我身体也没有不舒服。”沈宿走到他的病床上坐下，边套病号服边说，换好病号服他抬眼朝大家露出一个无奈又纯良的笑，“护士还强制让我住院，不知道要做什么……” 沈宿自小五官就生得好，长大也没有长残。眉眼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肤色是冷色调的白。本是冷冽的长相，但由于沈宿爱笑，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唇角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中和了冷冽，显出几分少年气。 面相上沈宿就很招人喜欢。 尤其招长辈们的喜欢。 时榆记得小时候沈宿每次来他家，妈妈都会给沈宿做各种各样的甜点，在沈宿离开的时候给他打包很多带回去。并在之后对时榆说，要多学习人家，多笑笑，多说话，不要整天闷着，你看人家小宿多讨喜？ 从小到大，长辈们都喜欢沈宿的嘴甜乖巧，外人也喜欢沈宿的阳光朝气，所有跟沈宿接触过的人都会觉得沈宿是一个真诚热情，善良友好的人。 只有时榆知道这个人完美面具下的虚伪、冷漠、自私、利己。 这也是两人认识二十多年从没有一刻看对方顺眼过的原因。 不过，这里的四人并不知道沈宿的真面目。 此刻的沈宿就像一个没有经过社会毒打很好骗的单纯男大学生，很容易让人放松紧惕。 沈宿开了这个头，大家纷纷开口说起自己，原来这四人都是安市人，且都是在莲花湖畔莫名其妙晕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有了“老乡”这层关系，大家话也多了起来，从大家的聊天中时榆得知1号床的中年男人程建树和2号床的林雅蓉是一对夫妻，两人是体制内职工，3号床的刘扬和4号床的夏弯弯是一对情侣，大三在读，5号的他和6号的沈宿……怎么感觉怪怪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还没有从时榆心里驱散，沈宿又开口了。 “我们来这里之前也是在莲花湖。”沈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剥了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来歹徒是按地点抓人啊。” “我们？”夏弯弯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忍不住道，“莲花湖是安市著名的情人湖，情侣可以划船去湖心许愿，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那你们去莲花湖也是……” 时榆：“路过。” 沈宿：“路过。” 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夏弯弯迟疑着问，“是认识的吧？” “不认识。” “不认识。” 再次异口同声。 甚至比刚刚还整齐。 夏弯弯：“……” 行、叭。 时榆并不知道莲花湖是情人湖，也不知道沈宿知不知道？ 而他们之所以选在莲花湖见面，是因为这个地方距离他们两个现在的住址差不多远。 是的，他们关系差到谁都不愿意多吃一点亏。 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林雅蓉打破沉默问：“我和我家老程醒来手机不见了，你们手机还在不在？我们是被绑架了吗？” 刘扬摇摇头说：“我们手机也不见了，但应该不是绑架，我们好像是进入了某种真人冒险游戏，你们找找身上，看看是不是都有一张黑色卡片？” 时榆揣在衣兜里的右手把玩着黑色磁卡，不知道碰到了卡片哪里，眼前突然浮现一块半透明的蓝色显示屏。 屏幕中间滚动着字—— 【主播签约成功，游戏开始……】 2. 欣城医院 他怎么就成主播了？ 还签约成功？ 他签约成功了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显示屏并没有解答时榆心里的疑问，上面继续滚动着字—— 【游戏副本：《欣城医院》】 【游戏时间：7天】 【探索度：0】 【游戏背景介绍:欣城医院是一家医疗技术全面的综合型医院。欣城医院有优良的医护团队和后勤部门，每年吸纳数千名高校毕业生，近十年来欣城医院在同行中职工离职率最低。欣城医院各科室医生24小时轮流坐诊，节假日不休息，全力保障人民的看病需求，曾获“群众最满意医院”称号。】 【游戏提示:探索度满100可通关。】 （注:新人主播第一次进入游戏只需要80探索度即可通关。） 【主播游戏愉快！】 “你们仔细看，卡片中间有一个方形凸起，按一下会跳出一个全息显示屏，按两下显示屏会消失。”刘扬手拿磁卡讲解着，“显示屏上面有游戏说明，个人界面，还有什么直播间，大家可以点进去研究研究，但是这个显示屏好像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 游戏介绍字幕滚动完，界面自动跳转到刘扬口中说的“个人界面”，时榆看到了自己的信息。 主播名字：时榆 完成副本数：0 主播等级：0 粉丝：10567 时榆看到左上角有个【我的直播间】按钮，他点了一下。 ——对不起，游戏中不允许进入自己直播间。 ——您可以在游戏结束后重播。 时榆盯着自己的粉丝数看了一会儿，按理说新人不应该有这么多粉丝，他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游戏还送粉丝吗？” “哈？”刘扬一脸懵逼的抬起头，看了时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他的个人界面，道，“可能吧，我有2个粉丝，我自己点了个关注，另一个大概是系统送的吧。” 时榆扫了刘扬一眼。 刘扬应该是体育生，个子高皮肤黑肌肉发达，但相貌比较普通，又剃了个板寸，因此看起来就更普通了。 林雅蓉和程建树也说了自己的粉丝数，都在一百出头。 “那系统送我的粉丝多一点，我有900多个，哇现在涨到一千了！但也可能不是送的，可能真的有人在看我们直播吧？”夏弯弯跑到刘扬病床上坐下，用胳膊拄了拄刘扬，笑道，“但你只有两个粉丝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是一个。”刘扬纠正，“另一个是我自己点的。” 夏弯弯噗的一声：“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别担心，会涨的，哈哈哈哈哈……”夏弯弯无效安慰完她男朋友，又问时榆，“你呢？你有多少粉丝？” 时榆：“一万出头。” 夏弯弯的笑声停止了。 病房内的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差不多。”沈宿盘腿坐在病床上，咔嚓两下嚼碎口中的棒棒糖，开口缓解氛围，“系统也送了我八千多个粉丝。” 氛围彻底被缓解死。 大家都不说话了。 时榆闻到一阵淡淡的甜橙香味，来自隔壁床某人的棒棒糖，他不着痕迹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他身上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不知道沈宿是怎么偷渡棒棒糖进来的？ 时榆又看了一遍游戏规则。 目前得到的信息有这几点： 1、欣城医院是一家各科室医生24小时坐诊、群众非常满意、且在同行中离职率很低的综合型医院。 2、游戏时间为7天。 3、探索度满100通关，新人80通关。 探索度关乎游戏通关。 但时榆不太明白探索度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把医院全部逛一遍算是“探索”那倒是不难，可是从方才那个逮他回病房的护士表现来看，他们这些病人不能随意离开病房，自然也不可以到处闲逛。由此可见这个“探索”应该不是简单的把医院逛一遍。 大家研究了一会儿游戏显示屏，病房门被敲了两下，护士推门而入对他们说：“都准备一下，十分钟后随我去康复中心进行康复治疗，记得带上自己的病症单。” 康复治疗？ 能出去？ 能出去就能找线索，时榆把磁卡塞进衣兜迅速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身侧的沈宿也跳下床，两人几乎同步站起来。 目光撞上。 又同时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时榆：“……” “对了，病症单好像是床头的这个单子，上面有个人病症。”刘扬提醒大家，而后又好奇问，“我是焦虑症，我女朋友是抑郁症，你们是什么病？” 大家都拿起单子看了看，林雅蓉是心脏病，程建树是糖尿病。 时榆胃不好，还有点低血糖，近来睡眠不足导致神经衰弱，他想着左右不过是这几种病，结果展开单子一看—— 同性恋。 时榆:“……” 沈宿是新来的，他的病症单在他衣兜里，他也亮出单子。 病症和时榆一模一样。 沈宿：“…………” . 从两个新人空降挤下慕琢成为颜值区的榜一榜二后，游戏直播间讨论时榆和沈宿的弹幕就没有停过。 【榜一和榜二绝壁认识！别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这俩嗯……看起来像是认识，但关系应该不怎么样，毕竟游戏开始到现在他们一句交流都没有。】 【有一说一，两人都从情人湖边‘路过’就很耐人寻味，那句异口同声的‘不认识’也很欲盖弥彰。】 【你们没发现这个副本拉人都是一对一对的？一对小情侣，一对中年夫妻，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别他妈有想法了，认真看直播吧，这个副本过关率只有17%，这几个人都是新人，怕不是要全军覆没。】 【呜呜呜不要啊！榜一小哥哥太好看了！我不想他死，想给他充钱！】 【榜一好看是好看，但性格太冷了，都不怎么说话，我还是喜欢榜二这种阳光型的帅哥！呜呜呜他小虎牙好可爱！】 【终于到我期待的‘康复治疗’环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同性恋我踏马笑死！系统真的没有在磕CP吗？】 …… 看到自己病症是“同性恋”，时榆很无语，看到沈宿病症也是“同性恋”，时榆更无语。 时榆不是同性恋。 他在高一青春懵懂的时候好感过他前排的一个女生。 可惜那时候学校管早恋管得严，他又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再加上没多久文理分班，他和那个女生去了不同的班级，最终这场暗恋无疾而终。 后来大学、工作，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看着身边的人前一刻跟女朋友海誓山盟，后一刻搂着小情人去酒店，表面上恩爱无比的模范夫妻，私底下各有各的家，神父面前宣誓的“永远”像是个笑话，“唯一”更是不存在。 爱情似乎也就这么回事，没什么值得体验的，他对谈恋爱的兴趣就更淡了。 不过他性取向是女生这点一直没有变过。 沈宿也不是同性恋，因为沈宿交往过女朋友，大四的时候谈的，两家家世相当，据说毕业就结婚，但不知怎么的还没毕业两人就分了手。 当然这些信息是时榆听他父母聊天的时候获得的，具体情况是不是这样他也不敢肯定。 他能肯定的一点是——沈宿的性取向绝对没问题！ 不过，似乎大家的病症都不对。 “我是抑郁症？”夏弯弯一边戳她男朋友胳膊上的肌肉一边说，“我觉得我就算有病也应该是狂躁症，亲爱的你觉得呢？” 刘扬把夏弯弯乱动的手摁下来，说：“你应该是多动症。”然后又对大家道，“我也没有什么焦虑症，我身心都很健康。” 林雅蓉点头，说：“这个病症应该是随机赋予的，并不是根据个人的身体真实情况来定义，我和我家老程作息规律，饮食健康，每年按时体检，身体也没有这些问题。” 四人交流结束后统一把目光投向时榆和沈宿。 “我性取向是女生。” 时榆迅速的开口。 这下压力给到沈宿。 “果然。”夏弯弯下结论，“系统在瞎整。” 然而夏弯弯结论下的太早了，沈宿语调轻快的丢出一句： “我以前性取向也是女生。” 这个“以前”用的就很灵性。 更灵性的是沈宿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刻意的看了时榆一眼。 这一眼刻意到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时榆。 时榆:“……” 3. 欣城医院 病房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沈宿这话很容易让人想多，然而别人或许会想多，时榆不会。 实际上沈宿以前也经常这样，故意说一些暗示性很强的话，让别人以为他们关系很好: “我有约了不好意思，跟谁？自然不是别人，我最好的兄弟只有一个。” “昨天是普通的家庭聚餐啦，不止我们家，还有时伯父他们家，嗯，我们两家长辈关系一直很好。” …… 诸如此类。 沈宿的这些行为一度给时榆带来很多麻烦。包括但不限于让时榆帮忙转交情书、早点、亲手做的礼物，或是问联系方式，打探恋爱情况。 时榆那时候觉得奇怪，因为相比性格冷淡的他，分明是阳光热情的沈宿看起来更容易接近，为什么很多沈宿的暗恋者要绕个弯子通过他来打听沈宿？ 这个疑问到现在都不得解。 当时沈宿的这个行为被时榆归纳于“故意给他找麻烦”的范畴。 当然这种麻烦也是相互的。 托沈宿给时榆转交情书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些情书一封也没有到时榆手里，沈宿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 …… 就在氛围无比尴尬的时候，护士来喊他们了。 康复中心在医技楼，医技楼在1号住院楼正后方，但两栋楼之间有一片花园。 花园里种着常青树和蔷薇花，这个季节蔷薇花没有开，青石小路两侧的绿植修剪得齐整，有一个绿化工人正在给草坪浇水。 走在花园里的时候时榆感觉到冷，不知道是不是草坪被浇湿的缘故，明明头顶艳阳高照。 护士带着他们穿过花园，很快来到医技楼二楼康复科。 通常来说，需要做康复治疗一般是神经系统疾病，比如中风、偏瘫等，或者骨科疾病，骨折，关节活动障碍等。 像他们六个人的病也需要康复治疗吗？ 时榆很好奇。 而且他们连病症都是错的，康复治疗又能怎么治疗？难不成还真的给他们开药挂水？ 不过事实证明游戏世界里的医院与现实中确实不同。 二楼康复科有三个房间，分别写着“康复室1”、“康复室2”和“康复室3”，一间康复室一次只能进去一个病人，他们六人需要分两批。 程建树、刘扬和夏弯弯第一批进去，康复室的隔音很好，里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程建树出来了，体面的中年男人此刻有些狼狈，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有明显污渍，林雅蓉上前询问，程建树正要说话，突然冲到垃圾桶前狂吐。 很快刘扬也出来了，他手指流着血，是撕拉手指倒刺弄伤的，指甲也被啃得凹凸不平，但他神志是清晰的，他告诉大家：“我不是焦虑症嘛，然后里面那个医生，说是给我做心理疏导，其实一直在给我制造焦虑……我根本没有什么心理问题。” 程建树吐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告诉大家他进去后被逼着一口气吃下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他平日里饮食少盐少糖，根本受不了一次性摄入这么多糖。 夏弯弯最后一个出来，出来后整个人emo了，一句话也不说，情绪低落，仿佛一个真正的抑郁症患者。 接下来是林雅蓉，时榆和沈宿，林雅蓉往1号康复室进去了。 时榆和沈宿一人挑了一间康复室正要进去，被护士阻止:“你们两个病症相同，都去2号。” 时榆：“？” 沈宿：“？”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 而后极为嫌弃的同时移开目光。 程建树糖尿病却被逼着吃高糖的蛋糕，刘扬是焦虑症，医生的治疗方法却是给他制造焦虑，夏弯弯一个开朗外向没有抑郁症的女孩子进去出来后变得emo了…… 时榆大概猜到他和沈宿的这种病症会用哪种治疗方法。 果然，诊桌前的中年男医生看了他们的病症单，指了指隔间的两张电疗床：“躺上去吧。” “第一次治疗时间会长一些，后续会根据你们的病情进行调整。” 沈宿没做任何抵抗，伸展了一下四肢就走到靠外的那张床上躺下。时榆也走过去在另一张电疗床上躺下，两个护士进来把他们四肢用绑带固定在床上，解开了病号服扣子，身上各处贴上电极片。 电疗床的正前方摆着一台电视。 护士做这些的时候医生跟他们说着注意事项：“治疗期间我会给你们看一些视频，电疗设备连接着旁边的监测仪，监测仪会全程监测你们身体的各项指数，一旦参数超出额定值，仪器就会通过电极片释放电流对你们进行纠正治疗。” “不过不必担心，电流非常小，不会对你们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需要注意的是治疗的时候不允许闭眼睛，也不可以移开目光，否则治疗将重来。” 医生说完，电视机就放起电影。 是男同性恋会看的那种电影。 沈宿发出一声短促而意味不明的笑。 医生问他：“有问题？” “没有。”沈宿弯唇朝医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声音很甜，“叔叔，我会好好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呢。” 中年男医生对这话很受用，点了下头，示意护士开始。 整场治疗一个小时。 时榆全程面无表情，沈宿则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几句点评。 医生对沈宿时不时逼逼几句的行为很是不满。 但沈宿全程眼睛盯着电视，没有违反规定，规定也没有说治疗期间不允许说话，医生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更让医生心里不舒服的是整场治疗下来，床头的两台监测仪都没有任何一项数据超过额定值，甚至连波动都很少。 医生检查了设备，又检查了监测仪，都没有问题后他脸色愈发的难看。 从来没有一个同性恋躺在这里接受治疗而没有任何反应！ 绑带被解开，时榆坐起身正要扯掉身上电极片的时候被医生制止。 “等等。”职业生涯第一次受挫的医生阴沉着脸道，“你们情况特殊，需要给你们加一场额外的治疗。” 时榆和沈宿都下了床，但身上的电极片还在。 医生站在两人中间，道：“你们俩过来。” “往前两步。” “转身，看着对方。” “再靠近一点，对。” 沈宿是个听话的病人，医生让干嘛干嘛，完全不介意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是自己死对头。 时榆虽然不喜欢离沈宿这么近，也不想看沈宿那张讨厌的脸。 但他也不想游戏第一天就得罪NPC，故也照做。 就在两人面对面距离只有一臂的时候，医生突然抬手朝两人后脑勺用力一摁。 两人的唇猝不及防碰到了一起。 . 直播间炸了： 【？？？？？？？？？？】 【我去！我去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这是我能看的吗？！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啊啊啊啊啊啊！！！】 【这医生做了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惊呆了.jpg】 【真.按头磕CP！】 …… 时榆满目惊愕的推开沈宿。 无法想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医生居然干出这种事？ 但又想想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里面的医生是NPC，当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想通以后时榆心情稍微好点了。 但跟沈宿亲嘴这件事还是让他很膈应，他别过身用力擦嘴唇。 沈宿没有想到“额外的治疗”是这么个治疗法，被时榆推开后他愣了几秒，才用食指在唇上随意的一抹，而后舌尖顶了顶被牙齿磕痛的唇角。 时榆和沈宿一前一后从2号康复室走出来。 “终于出来了！” “没事吧？” 诊室外的三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方才emo的夏弯弯在男朋友安慰下恢复过来了，她开口询问的时候目光在时榆和沈宿身上来回飘。 这两人进去一趟出来后给人的感觉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夏弯弯问:“怎么进去这么久？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 时榆病号服好好的穿在身上，扣子没有扣错，他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就是表情有点难看，他眼尾扫了一眼身后。 “问他。” “他”指的自然就是沈宿。 沈宿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被点名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他上前两步，前一秒他仿佛还沉浸在某种场景里难以抽身，下一秒就从场景里抽离回到现实，无缝切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用轻松的语调道:“也没什么，就是给我们做了电疗，大家不必担心。” 夏弯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说过一些同性恋矫正学校，据说里面的人也会给学生进行电疗矫正，电疗很痛吧？” “这个嘛……”沈宿垂下眼睫思考了两秒，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唇上碰了碰，“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时榆偏头看了沈宿一眼。 虽说被绑上了电疗床，但他们明明没有遭到电击，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撒谎？ 不过时榆也懒得纠正。 夏弯弯目光顺着沈宿的动作落在沈宿的唇上，好像刚出诊室的时候沈宿也有这个动作？ 为什么要摸嘴唇？ ……夏弯弯猛地看向时榆。 她现在知道古怪在哪里了—— 这两人进去一趟出来后唇都有点红！ . 自从榜一和榜二被医生摁头亲嘴后，直播间弹幕就开始发疯，直到此刻弹幕的内容才逐渐恢复正常。 【夏弯弯小姐姐好像发现了盲点！】 【小姐姐此刻的表情就是我十分钟以前的表情！】 【虽然但是，他们没有被电击啊，沈宿为什么要撒谎？我不李姐。】 【或许，沈宿根本不是什么阳光开朗型的邻家哥哥，他也可能是个白切黑？】 【也许沈宿没有说谎呢？真的没人注意到他们嘴唇碰到那一秒监测仪的波动吗？】 【！！！！！！！！！】 4. 欣城医院 林雅蓉在两人后面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精神状态还行，她说里面的人放恐怖片给她看，全程不许她闭眼睛。 现在大家已经知道这里的“治疗”是用以毒攻毒的方法。 对于给心脏病患者放恐怖片这种操作也不算意外。 六人治疗结束，护士带他们回病房。 回程途中依然要穿过那个小花园，头顶的太阳已经挪到西边山头，浇水的绿化工人不在了，浇湿的土壤被太阳烤干，但时榆还是感觉到冷。 这种冷不是表皮被风吹的冷，而是渗进骨头缝里的寒。 回到病房后，夏弯弯问了一句：“你们经过小花园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冷？” 时榆看向夏弯弯。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走进小花园我就感觉周围凉嗖嗖的，像是有好几台空调对着我吹。”刘扬说。 林雅蓉和程建树也开口表示有这种感觉。 时榆也说了一句:“小花园里确实有点冷。” “冷？”沈宿歪头回忆了一番，实话实说，“我没什么感觉，也可能是我没注意吧。” 大家都是穿着病号服去康复中心，只有沈宿病号服外面还套了一件风衣。 这件风衣很长，又宽松，可以把整个人裹进去，里面还有绒毛，看着就特别暖和。 众人：“……” 好吧。 大家都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 墙上时钟显示18点的时候，护士送来了晚饭，两荤两素一汤，营养均衡，卖相也不错，还有饭后水果。 沈宿盘腿坐床上，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手指在虚空处点点点，明显是在研究游戏面板。 六份病号餐放在桌上没人动。 游戏里的东西，谁知道吃了会怎么样？ 大家被弄到这个地方已经大半天了，这会儿肚子都饿了，但是相比看起来很美味却来路不明的饭菜，显然沈宿的糖要安全很多。 夏弯弯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问沈宿:“你……还有糖吗？” 沈宿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朝夏弯弯眨了眨眼睛，语气温柔:“没有了哦。” “可以给……”夏弯弯眼睛一亮，然后又黯了，“哦。” 事实证明一颗糖是满足不了成年男人的胃的，沈宿吃完棒棒糖就拿起一盒饭拆开准备吃。 “你不怕有毒啊？”夏弯弯问。 沈宿已经吃了起来，从他的样子来看饭菜味道应该还行，他慢条斯理咽下口中的饭菜，才道:“如果一个游戏要靠NPC在饭菜里下毒来弄死玩家，你不觉得这个游戏设计也太low了？” “沈宿说的有道理，而且七天游戏时间不可能一直不吃饭，我觉得……”刘扬一边点着头一边去拿盒饭，他还没“觉得”完，夏弯弯又道:“可是万一这个游戏就是这么low呢？” 沈宿:“……” 刘扬:“……” 系统不要面子的吗？ 夏弯弯还想说点什么，只见沈宿隔壁床眉眼漂亮的青年也拆开一盒饭，素白好看的手指扳开一次性筷子，把素炒西兰花里的西兰花拔到一边，吃了一口里面作为配菜的胡萝卜片。 夏弯弯:“……” 林雅蓉和程建树夫妇也各自端起一盒饭，刘扬把夏弯弯的那盒饭拆开放夏弯弯面前，才拆开自己的那盒，他吃了一口鸡肉惊喜的告诉夏弯弯:“黄焖鸡的味道很像我们学校门口那家！” 半分钟后，夏弯弯放弃挣扎。 吃饱喝足后大家轮换洗了澡，21点50分的时候护士来提醒他们十分钟后关灯睡觉，并重申晚上绝对不可以离开病房。 22点整，病房陷入一片漆黑。 时榆合衣躺在床上把今天经历的回忆了一遍，包括场景和对话，将他觉得有用的信息在脑海中提炼出来，而后逐渐有了睡意。 半夜。 “叮咚”一声。 像是某种古老时钟到整点发出的报时声音，时榆脑海中响起这个声音后他醒了过来。 病房内漆黑一片。 墙上夜光时钟显示时间:02:00 病房门大开着。 病房内的其他人都不见了。 时榆一骨碌坐了起来，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和门口的黑暗，其他人去哪了？是被NPC带走了吗？ 时榆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别人他不知道，但沈宿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NPC让干嘛干嘛很听话，但如果涉及到人身安全，他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如果NPC强制带他们走，沈宿不可能不闹出动静，而时榆的睡眠很浅，不可能醒不过来。 而且，时榆注意到其他五张病床上被子叠得整齐放在床头，如果他们是被NPC带走，不可能还有时间叠被子。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做梦？ 时榆从衣兜里拿出黑色磁卡敲了两下，蓝色显示屏立马跳出悬浮在眼前，他点了界面中【我的直播间】这个按钮。 ——对不起，游戏中不允许进入自己直播间。 还在游戏中？ 所以他不是在做梦。 时榆在心里下了结论。 . 此刻直播间弹幕一片沸腾： 【WOW榆榆好聪明！这大概是最快的验证不是梦境的办法了！】 【啊这？我怎么没想到！不是！这么大一个系统BUG之前就没人发现吗？？？】 【沈宿刚刚也点了这个按钮！这是心有灵犀么？！】 【夏弯弯小姐姐好勇，她居然就这么走出去了！啊，刘扬也出去了，林阿姨程叔叔他们也出去了！啊啊啊啊前方高能弹幕护体！！！】 【别喊弹幕护体了，去时榆直播间吧，他直播间很安全。】 【是的，沈宿直播间也安全，他们俩看样子都不打算出去，一个在病房内找线索，一个在睡觉。】 【夏弯弯那边已经闹鬼了，其他三个也差不多了，事实证明不出去是明智的，有时候也要听NPC的话。】 …… 时榆找到灯开关摁下，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应该是总电闸被关了。他摸黑把病房搜了一遍，六人床头柜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抽屉里是空的，就连病房里的垃圾桶都是空的。 除了他这张床，其他床没有使用痕迹，或者说这间病房里还没有使用痕迹。 时榆有个猜测，会不会是他一个人被NPC挪到了其他病房？他起身准备去病房门口看看房间号，走到一半突然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 时榆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榆发现自己躺在5号病床上，病房里其他人都各自在自己床上睡觉。 除了沈宿。 沈宿醒了，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支着下巴，脑袋歪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情，听到动静后朝时榆这边瞥了一眼。 时榆没理沈宿，他自顾坐起来，当然沈宿也没跟他打招呼，瞥了那一眼后又转过头自己发呆。 没一会儿，其他四人缓缓转醒，清醒后看到眼前的场景皆是一愣。 “你们昨晚……有做梦吗？”夏弯弯试探性的开口。 所有人猛地看向她，大家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夏弯弯咽了咽口水又问：“是不是……梦见醒来后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说话。 周围的温度在这一瞬间变得很低。 “我听到一声钟声。” 林雅蓉开口打破沉默，她主动分享她的梦境信息:“睁开眼睛发现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房门开着，我想去找你们就走了出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医生护士也不见。我走到电梯口，我没有按按钮，可是电梯门在我这一层停下，然后门开了……” 刘扬吞咽了一下口水，哆嗦着问:“里……里面有什么？” “里面什么也没有。”刘扬正要松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听到林雅蓉后面一句话，“但是我转身的时候，我背后站着一位穿红裙子的姑娘。” 刘扬:“……” 刘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不敢问“红裙子姑娘”是什么？ “还好是梦，还好只是梦……”刘扬拍着胸口自己安慰自己，“医院毕竟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做这种梦也正常。”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这会儿大家也没有了睡意，林雅蓉提议:“我们都把梦里的细节说一说吧，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点线索？”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拉椅子围坐在一起。 程建树从衣兜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道:“我来记录。” 大家的梦境大同小异，都是睁开眼睛发现病房里没人，然后出去的时候撞鬼，撞鬼的场景也大同小异。林雅蓉是电梯口撞鬼，夏弯弯是镜子前，但是夏弯弯只余光扫到一个黑影，没敢仔细看就跑了，刘扬和程建树是厕所里，他们没有看见鬼，只是水龙头里的水变成了血。 都是鬼片里常见的撞鬼场景，至于吓不吓人，那就仁者见仁了。 “小沈和小时呢？”林雅蓉问。 时榆开口道:“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我搜了一遍病房，里面什么也没有，你们的被子都是叠好的，我怀疑我被挪到了一间新的病房，准备去看看房间号，走到一半困意袭来，紧接着就没有了意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这间病房，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时榆没有把他在梦里点【我的直播间】这个按钮验证梦境的事情说出来。 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 因为梦里也不是不可以呈现这些细节。 “对啊！”夏弯弯听罢一拍刘扬大腿，一阵懊恼，“我应该去看看病房号的，有可能不是我们病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虽然是梦，但也能得到点线索啊。” “沈宿呢？” 沈宿:“我睁开眼睛发现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有点害怕，又闭上眼睛睡了。” “……” 好吧。 大家说完梦境后又说到各自的游戏任务，原来大家接到的任务都是一样的，七天游戏时间，探索度100游戏通关，新人主播80探索度通关，连文案都一模一样。 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一天，所有人的探索度都还是0，让人没法不着急，大家就探索度讨论了起来。 林雅蓉说:“探索度可能不是简单的探索地图，我们昨天去了康复中心，可是探索度还是0，说明探索地图不算探索。” 刘扬补充:“去康复中心是NPC要求我们去的，进行康复治疗算是一个任务，但我们做了这个任务探索度没有涨，说明系统安排的任务也不计入探索度中，我们或许得更深层的去了解医……” 说话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所有人显示屏突然毫无征兆的跳出来。 上面颁布了新任务。 【队伍匹配中……】 【匹配成功。】 【5号玩家您好，您的队友为6号玩家，接下来的任务需要您与您的队友协同完成。】 与此同时每个人头顶上都出现一个闪烁着白光的数字，玩家编号与每个人的病床号相对应。 时榆的队友6号玩家是沈宿。 系统又跳出一条温馨提示—— 【现在去和你的队友打声招呼吧~】 时榆:“……” 5. 欣城医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系统颁布组队任务已经过去十分钟。 方才围坐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六人此刻分成了三个阵营，不，准确来说是四个阵营。刘扬和夏弯弯一起，程建树和林雅蓉一起，时榆和沈宿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一个人一个阵营。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吹风的声音。 程建树是1号玩家，林雅蓉是2号玩家，两人分在了一组，3号玩家刘扬和4号玩家夏弯弯也组队成功。 该说系统还算人性化吗？没有拆散情侣。 时榆想。 但系统大概也有点那个什么大病，他和沈宿看起来像是情侣吗？ 时榆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沈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三颗棒棒糖，轮流抛到空中又接住，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明明昨天夏弯弯问他要糖他都说没有了。 刘扬和夏弯弯窝在床头脑袋挨着脑袋开始小声交流，林雅蓉和程建树也通过在笔记本上写字交换疑问和聊天。 时榆和沈宿没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 很显然他们都没有把系统的温馨提示放在眼里。 他们不急，直播间弹幕为他们着急： 【组队信息看了吗？那么大一条组队信息！应该看到了吧？第一步先结盟啊！这俩干啥呢？】 【你说系统人性吧，他在大家准备团结的时候下发个组队任务，你说系统不人性吧，他又把情侣都安排在一起。】 【哈哈哈哈系统是懂挑拨离间的。】 【“情侣都安排在一起”这话我爱听，会说就多说点！】 【现在还有心情磕CP的你们大概忘了这个副本17%的过关率。】 【你们交流啊！分享线索啊！其他两队已经在商量办法了，沈宿你还耍杂技，耍个球！】 【你的CP看起来不是很熟的样子，这个副本非常考验默契，我看药丸。】 …… 时榆闭着眼睛，脑子在快速转动着思考。 系统强制分队的意图是什么？让玩家之间互相竞争吗？后续的任务必须组队才可以完成？一个人不可以做吗？ 他可不可以换队友？ 不过这个想法大概率行不通，且不说系统允不允许换，就算系统允许，眼前的这四人又是夫妻又是情侣，他们必然不会同意换。 8点的时候护士送来了早餐，简单的鸡蛋和白粥，昨晚的饭菜大家吃了没什么问题，所以今早的早餐大家都毫不设防的吃了。 早餐过后护士带他们出去放风，放风地点就在昨天他们去康复中心经过的那个小花园里。 这个“放风”应该也是系统任务之一，探索度并没有涨。 有了昨天“小花园有点冷”的经验，大家都在病号服外面套上一件外套。 护士将大家带到花园，说道:“一个小时放风时间，大家可以在花园内自由活动。” 红日悬挂在东方，金红色的阳光洒在树梢，给葱郁的树叶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浇水的绿化工人不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病人或工作人员，整片小花园只有他们六人和带他们过来的护士。 护士是一位年长的女性，林雅蓉似乎想从护士口中套点有用的信息，用孩子的话题在同护士攀谈。 程建树坐在对面树下的长椅上，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夏弯弯挽着刘扬的手臂两人在花园里闲逛，看起来是闲逛，实际上是在找线索。 时榆也在花园里闲逛，他沿着一条青石小路往前，走到青石小路的尽头，这片花园的边沿，却发现走不出去了。并不是前方出现障碍，而是走到这里再往前他的脚就迈不开，转身的话脚才抬得起来。 似乎是游戏的某种机制，从“放风”剧情开始，他们就被限制在这片小花园里。 这里依然很冷。 哪怕时榆多穿了一件外套。 时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昨天他在门诊大厅，护士找到他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穿着病号服乱跑什么？” 昨晚护士提醒他们晚上不可以离开病房，夜里做梦他和沈宿没出病房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其他四人出去就撞鬼。 由此可见NPC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在游戏规则下，听NPC的话没有错。 穿着病号服不能乱跑。 那么，他不穿病号服呢？ 时榆想要验证一下猜测，他脱掉外套搭在臂弯，开始解病号服的扣子。 他的皮肤很白，在太阳光下有一种透明的质感，露出来的脖颈纤细，不知道是皮肤太嫩还是病号服布料太粗糙，后颈皮肤磨红了一小块。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手握上去会不会也很轻易留下指印？ “你很热？”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时榆停下动作。 沈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时榆身后。 时榆和沈宿同年出生，说起来时榆还比沈宿大一个月，从幼儿园到小学时榆都比沈宿高两厘米，初中两人都开始猛窜个头，然而再怎么窜个头，时榆后来都始终比沈宿矮半个头。 时榆净身高179cm，沈宿一米九往上，离得远不明显，站得近了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这让时榆很不舒服。 他往旁边退了退，觉得沈宿大概率有点毛病，他们关系很好吗？就来搭话？ “没有。” 时榆语气冷淡。 他把衣服扣子扣回去，转身往青石小路另一边走。 走过一段路时榆回头看，沈宿没有跟来，站在他原本站的那个地方，看着旁边的绿化丛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榆走到花园另一边准备脱病号服试一试，然而放风时间结束了，护士吆喝着大家集合回病房，他只能作罢。 离开时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在时榆手心，这片叶子整体呈现翠绿色，脉络清晰，很对称，适合做书签，时榆就把叶子带回了病房。 午饭过后是康复治疗时间，流程与昨天一样，但也有些许不同，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昨天的事情，时榆坚决一个人一间康复室。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们很轻松应付了治疗。 每日只有早上放风时间和中午康复治疗时间可以出去，其他时间他们只能呆在病房，时榆闲着无聊打开游戏面板看，发现有一条新的系统提示。 来自六个小时前，也就是他们放风结束回病房的时候。 【探索度+2】 （说明：一片叶子） 叶子可以增加探索度？ 时榆从衣兜里拿出那片叶子看了看，那他去把一棵树的叶子都薅光是不是探索度直接刷满？ 当然时榆也只是想想，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不过这片叶子也说明了小花园是个重要地点。 夜里熄灯时间依然是22点。 叮咚。 凌晨两点，时榆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护士今晚并没有对他们说“晚上不可以出病房门”，所以时榆下床披上外套就往病房外走去。 走廊上亮着灯，不时有值班护士走过，尽头的值班室亦灯火通明，里面的两个护士在灯光下看病案本，楼梯口还有保安在巡逻。 时榆把这一层都逛了一遍，准备下去一楼看看。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同一个男人撞上，对方的钢笔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钢笔还回去。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相貌英俊，气质儒雅，接过钢笔后朝他温和一笑，“谢谢。” 时榆说：“不客气。” 他不觉得这里的人会是“人”。 可是这位医生手上有温度。 时榆在急诊门口的时候再次看见这位医生。 当时救护车上被推下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几位护士医生推着病床小跑着前往急诊，这位男医生是其中之一。 他的神色很焦急却也很镇定，他似乎是说了句“我主刀”，旁边的几个护士都睁大眼睛，神色都很担心，那位医生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几位护士神情瞬间就安定下来。 一行人推着病人从时榆旁边经过。 时榆注意到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这里一切都太正常了。 没有任何超自然事件发生，医生护士各司其职，正常得和现实中任何一家医院没有任何区别。 醒来后时榆回到了原本的病房，其他五人都在。 时榆收到一条系统提示： 【探索度+10】 （说明：触发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 是那位男医生吗？ 大家醒来都是第一时间和自己队友交流。 只有时榆和沈宿依然各玩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夏弯弯和刘扬交流了一会儿，夏弯弯开口道：“大家昨晚睡得好吗？我昨晚醒来看到病房里没人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我学习沈宿小哥哥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所以昨晚睡的还不错。” 虽然系统为他们分配队伍，打断了原本的合作，但不涉及利益的信息也不是不可以交换。 林雅蓉说：“我和我家老程都没有出病房门，我也翻找了一遍病房，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过也没有闹鬼。” 刘扬:“看来还是得听NPC的话，NPC不让我们出去就不要出去，就是探索度一点没涨。” 夏弯弯:“没涨就没涨吧，至少没闹鬼。” 刘扬:“也是……” “我昨晚倒是出去了。” 四人聊得好好的，沈宿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四人都沉默了。 “撞鬼了没？”半晌，夏弯弯问。 沈宿：“没有。” 沈宿：“探索度涨了10。” 四人更加沉默了。 6. 欣城医院 “我昨晚也出病房了。”气氛有些凝固，时榆开口缓解氛围，“也涨了10点探索度。” 探索度的来源时榆没有说。 那片叶子的2点探索度时榆也没有说。 看大家依然沉默，时榆解释道:“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天晚上睡觉前护士来病房说过一句‘晚上不可以出病房门’，但昨天晚上她没有说。” 时榆这么一说大家醍醐灌顶。 第一晚护士提醒他们不可以出病房，他们四个没听出去了于是撞鬼，时榆和沈宿听话没有出去所以没有撞鬼。第二天晚上护士没有说这话，他们两个出去了，不仅没撞鬼，还赚到了探索度。 他们四个没有注意审题，白白错过了10点探索度…… 明白过来的四人有些自闭。 病房内的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在他们看不到的直播间—— 【氛围缓解得很好，下次别缓解了。】 【第一晚别人出去他们俩不出去，第二晚别人不出去他们俩出去，这叫什么？告诉我！这！叫！什！么！】 【自然是叫学霸与学渣的区别。】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们心有灵犀。】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 今日的放风时间时榆专心在小花园里捡树叶。 不止捡树叶，他也捡树枝，捡掉在地上的花骨朵，捡被风干的花瓣，捡小草……甚至连泥巴都挖了一坨。 然而探索度并没有涨。 这说明同样的道具只会触发一次奖励。 游戏时间为七天，今天已经第三天，除了时榆和沈宿其他四人探索度目前还是0，他们都急了，放风的时间围坐在小花园长椅上争分夺秒讨论，因此没有注意在到处捡树叶的时榆。 沈宿或许注意到他了，或许没有，或许注意到了懒得管。 时榆目前的探索度是12点，虽然比其他人都高，但距离游戏通关的80点探索度还是太远，每日中午的康复治疗不会涨探索度。 目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晚上的“梦境”。 实际上时榆至今为止还对这是否是梦境存在疑问。 如果是梦境，梦里应该使用不了系统才对，可是他可以在梦里打开游戏系统，点【我的直播间】的时候弹出的系统提示甚至与现实中按这个按键弹出的一样。 可是要说不是梦，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梦里出现的与梦醒后大相径庭的场景。 不过从系统跳出的“游戏中不可以进入自己的直播间”这条信息来看，这个“梦境”属于游戏的一部分，因此他和沈宿可以从梦境中获得探索度。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能同自己的队友互相分享下梦境信息，对于游戏通关是很有帮助的，可是一想到他的队友是某个姓沈的，时榆就不想开口。 时榆打开游戏面板想从里面找找突破口，屏幕中央突然跳出一个弹框： ——【6号玩家申请添加您为好友，申请留言：无。】 时榆的第一反应是，沈宿要添加他为好友？脑子没坏吧？ 第二反应才是，这游戏还能添加好友？ 进入游戏前他在莲花湖畔当着沈宿的面删光了沈宿的联系方式，沈宿也说过以后没事就不用联系了，因此这不是按不按这个按键的问题，这是有关男人尊严的问题。 时榆在犹豫，别人看来他盯着虚空处在发呆，沈宿大概发现了他在看游戏面板，很快时榆这里又跳出一条系统信息： ——【6号玩家申请添加您为好友，申请留言：我怀疑我们晚上并不是在做梦，我有个办法可以验证。】 事实证明沈宿脑子没有坏。 沈宿和时榆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都怀疑这个“梦境”的虚实。 沈宿这么一说时榆立马就反应过来验证办法是什么了。 既然在梦境里可以打开游戏系统，那么证明这个游戏系统是不是梦境设置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好友，在梦境里面聊天。 如果他们能聊天，就能证明这不是梦，至少不是单机，是可以联网的梦境。 为了验证梦境，时榆暂时放下过往恩怨点了“同意”。 游戏显示屏右下角立马多了一个【我的好友】列表，里面只有“6号玩家”一个好友。 .今夜熄灯前护士没有说任何话，因此凌晨2点钟声响起，病房内醒来的六人都走出了病房。 夏弯弯上一次在镜子里撞鬼，这回她走得小心翼翼，看到有玻璃反光的地方都避着，电梯里的墙壁会照出人影，她连电梯都不敢坐。当然也不敢一个人走安全通道楼梯，只敢在这一层楼晃悠。 与上次梦里不一样，这一次病房外并不是漆黑一片，也不是空无一人。 这里护士站有护士，电梯口有保安，走廊上不时有值班护士经过，夏弯弯很自来熟的跟保安大叔聊天套话，然后又到护士站讨热水喝，跟护士小姐姐聊起护肤和化妆，聊着聊着自然的把话题转到医院上。 刘扬出了病房看到外面的值班护士脸色比见鬼还可怕，那护士还很体贴的问他是不是找不到病房了，要不要送他回去？ 刘扬浑身起鸡皮疙瘩，忙挥手说不用，连说话声音都在哆嗦。 真正吓人的鬼都不是青面獠牙，七窍流血，而是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那才是真他妈的惊悚。 他宁可撞鬼也不想跟看起来很正常的“人”走在一起。 刘扬摁了往下的电梯按钮，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他一进电梯，电梯里又挤进了五六个“人”，他差点没当场咽气。 林雅蓉醒来先把病房观察了一圈，她所在的病房依然是1号住院楼30层305号，她躺在2号病床上，剩余五张床没有使用痕迹，跟第一天的情况差不多。 不同的是今晚的梦里有护士和保安在值班，没有发生灵异事件，林雅蓉把这一层逛了一遍后，采取和夏弯弯一样的办法——从护士和保安口中套话。 程建树以最快的速度探索完这栋住院楼，然后去探索其他楼，边走边在笔记本上画地图。 …… 时榆在凌晨2点睁开眼睛，他第一时间点进系统界面，正准备给沈宿发条信息看看对方能不能收到？沈宿已经先发过来了，时间在5秒前，是一个问号。 时榆回复了一个句号。 系统显示信息发送成功，这就说明了这不是单纯的梦境。 两人发完这两个标点符号就各自探索各自的，谁也不搭理谁了，仿佛他们加好友就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这里是否能发信息似的。 时榆这次去了门诊大厅，这是每日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医院通常会在门诊大厅显眼的地方设计医院企业文化宣传墙，医疗文化墙，和专家团队形象墙等，这些信息都有助于他了解医院。 时榆是从门诊大楼后门进去的，那边灯光暗一些，前方门诊大厅有值班护士，休息区坐着三三俩俩来看病的人，时榆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照片墙。 一个浑身裹得严实的男人也站在照片墙前，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围着围巾，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他眼睛死死盯着墙上最左边单独粘贴的一张照片看。 肩胛骨有细微的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戴着黑色手套。 这个人有点古怪，时榆站在电动扶梯的另一边暂时没有过去。 沈宿给他发来了几条信息： ——我在电梯里撞到一个医生。 ——他跟其他模板似的NPC护士不太一样，他看起来有自己的想法。 ——我在急诊大厅又看到他了，他跟着一群医生推着一个病人往急救室走。 时榆压下心里的震惊，他打字问：“那个医生是不是三十岁左右？身穿白大褂，戴银边眼镜，气质儒雅，胸口别着一支宝蓝色钢笔？” 沈宿：？ 沈宿：你怎么知道？ 时榆：因为这是我昨晚的梦境。 沈宿好一会儿没回复，大概也被惊到了。 那个古怪的男人离开了，时榆走到照片墙前，目光落在最左边第一张单独粘贴，也是方才那个古怪的男人盯着看了半天的照片上。 林清何，主任医师，国家工程院院士，现任欣城医院院长。 照片上的这个人同昨晚时榆在电梯口撞进的白大褂医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或者说，他昨晚撞见的医生就是欣城医院院长林清何。 那个人看欣城医院院长的照片做什么？ 认识？ 还是寻仇？ 时榆把他今晚看到的行为古怪的男人，照片墙上的院长，电梯口碰到的那个男医生是院长，以及这个古怪的男人盯着院长的照片看等信息都告诉了沈宿。 他一边编辑信息一边往古怪男人离开的方向跟去。 出了门诊楼后门是一条青石小路，两侧路灯昏暗，那个古怪的人并没有走远，时榆放轻脚步佯装散步朝那边走去。 沈宿看了他发的信息后说道：“你形容的这个人，我昨晚很碰巧的看到他鬼鬼祟祟进了院长办公室。” 古怪男人站在大树阴影下没动，时榆正要同他擦肩，男人突然开口。 “那天是你？” 声音很低，语气不善。 “什么？”时榆停下脚步，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事实上他对这个问题也感到不解，“你好，请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没答话，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古怪的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很快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时榆没有再跟上去，他低头回复信息:“不是碰巧，你昨晚是在跟踪他吧？” 7. 欣城医院 沈宿反问：“所以，你现在也在跟踪他吗？” 时榆：“……” 游戏设置个人只能看到个人的游戏面板，但游戏外直播间的观众把两人的聊天对话看的一清二楚。 【榆榆机智.jpg，榆榆被看穿了.jpg，榆榆无语.jpg，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想知道时榆是怎么通过一句话得出“沈宿昨晚在跟踪那哥们儿”的结论？】 【我还想知道沈宿又是怎么通过时榆的反问得出时榆正在干这事的结论？更绝的是他们得出的结论都是对的！】 【他好懂他！】 …… 时榆无视了这个问题，他解释道:“他问我‘那天是你’，所以我猜测你应该被他发现了，但他应该没看清你，因为他把我认成了你。” 【“他把我认成了你”，划重点，其他话都带有“应该”“猜测”等不确定的副词，而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他们明明身高都不一样，所以榆榆为什么这么自信对方能把他认成沈宿？】 【谢谢，磕到了。】 沈宿又丢出一个问句：“所以你也被他发现了？” 时榆:“……” 这天聊不下去了。 时榆冷着脸打字：“我是光明正大走过去，没有跟踪，不存在发不发现的说法。” 这条信息发过去了有两分钟，沈宿才回复。 只有三个字:“生气了？” 【我从这三个字里看出了一股宠溺是怎么回事？】 【榆榆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啊，也不够理智，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我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 【他们真的关系不好吗？我感觉他们怪怪的。】 【别问，问就是他好懂他。】 时榆并不知道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磕起了他和沈宿的CP，他不想和沈宿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转移话题道:“现在已知，我们每晚认为的‘梦境’其实并不是梦境，而是来自医院过去某一时间段发生过的场景。场景中的人物可以看到我们，我们也可以同这些人物对话，游戏机制应该是想通过这些场景和人物告诉我们一些信息，而触发关键人物后能获得探索度奖励。” “每晚凌晨2点，我们都是在305号病房醒来，但每个人每晚进入的场景不一样，故相互见不了面，但是可以通过游戏系统来聊天，这一点是我们今晚发现的。” “关于如何触发关键人物，我昨晚是帮院长捡了钢笔，但我不确定具体的触发条件是通过与人物对话，身体接触，或是其他？” “今晚我看到的这个男人大概率也是游戏副本的关键人物之一，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他是不是要等明天醒来才知道。”探索度要在第二天醒来才会结算，时榆说完自己的想法，问，“你呢？你有什么发现？” 沈宿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时榆与人聊微信时其实不爱发语音，也不喜欢别人发语音，打字可以一目了然，发语音要听半天，通常微信聊天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直接电话会更方便。 不过沈宿这条语音只有7秒，不算太挑战他的耐心。 时榆点下播放键，沈宿的声音直接在他耳畔响起，像是戴了蓝牙耳机。 “话突然这么多……”沈宿语气慵懒，尾音刻意拉长上扬，像带着个小勾子，“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吗？” 时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敢情他说这么多话都说给了狗？ 很快熟悉的困意袭来。 再次醒来时榆回到了病房里，其他五人都在。 沈宿在时榆之前就醒来了，此刻靠在床头手支着脑袋看游戏面板，听到动静歪过头来跟时榆打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病房内的其他人也都醒了，看着这几天从不主动交流的两人今早居然在聊天，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时榆不想在大家眼里是个没有礼貌的形象，他说:“睡得很好，托您的福。。” 沈宿像是没听出他后一句话里的嘲讽，露出两颗小虎牙朝他灿烂一笑:“那就好。” 时榆没再理沈宿，他打开游戏面板，上面有两条新系统信息—— 【探索度+10】 （说明：触发关键人物） 【探索度+5】 （说明：来自沈宿） 第一条信息在预料之中，第二条信息的说明让时榆不解，为什么说“来自沈宿”？ 时榆瞥了隔壁床的沈宿一眼，他不想说话，点开好友聊天框打字：“你送我探索度？” 沈宿对于时榆面对面坐着却跟他打字聊天这种行为似乎见怪不怪，信息秒回:“这应该是助攻分，我也有5点探索度来自你。” 助攻分？ 虽然这种形容也没问题，但他们昨晚做了什么？他们昨晚都没有见面，只是共享了信息，难道共享信息就能获得助攻分？ 如果这个前提成立，那么他们六个人合作，助攻分岂不是更高？ 时榆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沈宿那边已经开始实施行动。 “我昨天晚上在医院碰到院长，又涨了10点探索度，说是我触发了关键人物……”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沈宿毫不吝啬的把他昨晚和前晚的经历同大家分享了，包括触发的两个关键人物，包括游戏里可以添加好友这个功能，包括他昨晚与时榆在游戏中沟通，两人都额外获得5点探索度的助攻分，包括他和时榆得出的结论——梦境并不是梦境，而是医院在曾经某一时段里发生的场景。 甚至连时榆的经历他都帮忙说了，只有两人的聊天内容他一字没透露。 夏弯弯听后有些激动:“按照你这么说，共享信息就能获得助攻分，那我们大家都分享一下自己晚上的经历，岂不是很快探索度就能刷满？”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沈宿一脸赞同的看着夏弯弯，而后又轻叹一口气，“不过还没有验证。” “那我们现在来验证吧！” 夏弯弯主动说道:“我昨天晚上害怕又撞鬼，没敢去别的地方，就在这一层晃悠，我从护士口中套到了一些关于院长的信息。” “院长名字叫做林清何，清廉的清，何必的何，是医院所有科室小姑娘的梦中情人。” “这个林院长可牛逼了，人长得帅就不用说了，14岁上大学，26岁获得博士学位，36岁已经是最年轻的工程院院士和欣城医院院长，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 “当然，人家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医者。林院长创立的欣城医院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每个月都出去各个社区为老人做义诊，为残疾人提供免费医疗，为家庭困难的病人提供减免……总之，不仅医院的护士小姑娘喜欢他，周边的百姓也很尊重爱戴他。” 夏弯弯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是:林院长很牛逼，人帅，心善，还是个大好人。 游戏一开始的医院背景介绍文案中就说过，欣城医院曾经获得“群众最满意医院”的称号，林院长的风评这么好，医院能获得这个称号也不意外。 但是后面林雅蓉说的又与医院的背景介绍有些违和。 林雅蓉从保安口中得知，医院压榨员工，不给他们买保险，违反劳动合同，一天上班12小时，没加班补贴，节假日不给休息……可是游戏文案又说欣城医院近十年来在同行中职工离职率最低。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保安是外包单位，自然享受不到医院福利，离职人数也不计入医院统计中。 程建树和刘扬也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经历，前者一整晚在画地图，没什么特别的经历，后者的经历没什么参考价值。 通过大家的信息分享六人得出一个结论:每个人每晚碰到的场景是随机的，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运气好能碰到有关键人物出现的场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触发关键人物。 两天晚上都随机到关键场景，还触发关键人物，拿到探索分的人只有时榆和沈宿。 夏弯弯和林雅蓉通过套话护士保安分别获得8点和7点的探索度。 程建树跑了三栋楼，画个三张地图，然而地图在场景里带不出来，相当于白忙活，不过他还是得了2点探索度，大概是系统给的辛苦分。 刘扬什么也没碰到，至今探索度为0。 大家互相分享信息的初衷是为了蹭“助攻分”，然而所有人分享完信息，过了一个小时，探索度还是一动不动。 林雅蓉猜测:“会不会要在晚上随机场景里共享信息才有用？” “要共享信息，我们首先得有个群。”夏弯弯说，“既然游戏可以添加好友，那能不能发起群聊？” 大家低头找了找，发现还真有发起群聊这个按键。 夏弯弯顺着添加所有人为好友，然后拉了一个六人小群，群名【欣城医院探险小队】 “分享信息能获得助攻分”这个结论是根据时榆和沈宿前一晚经历得出的，能不能适用于六个人大家都不知道，要等今天晚上试了才知道。 直播间的观众都懵了: 【加好友，拉群聊，还有这操作？敢情你们把恐怖游戏当网游玩啊？】 【副本里可以加好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功能？我记忆出问题了？】 【前面的你村通网，几年前是没有，但后面有了，游戏也是会跟着时代潮流进行升级的好叭，不然怎么留得住玩家？】 【拉群聊蹭助攻分？这能行吗？】 事实证明还真行。 当天晚上2点钟声响起，大家在熟悉的空病房醒来。 大概是这个六人小群给了他们勇气，每个人都大胆的出去探索。 在此之前沈宿给大家总结了几个可能刷出关键人物的地点:他们这栋住院楼的电梯口，急诊楼外的救护车，门诊楼一楼大厅的照片墙，医技楼二楼院长办公室。 沈宿还给大家规划了详细的探索路线——醒来第一时间就去电梯口偶遇院长，可以撞他一下然后帮他捡钢笔，紧接着到急诊楼前看救护车上有没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被推下来，这个病人的手术由院长亲自操刀，很大可能也是个关键人物，虽然搭不了话但可以去附近蹭蹭经验。 如果电梯口没有碰到院长说明没有随机到这个场景，那么抓紧时间去门诊楼一楼大厅照片墙前偶遇第二个关键人物，一个穿一身黑、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这个男人不像好人，跟踪他有风险，想办法跟他搭个话就好。 至于医技楼二楼院长办公室，这个地方沈宿不建议大家去，因为可能有性命危险。 如果这几个地点都没碰到关键人物，说明可能没有随机到有关键人物的场景，也可能是随机到了，但他和时榆都没有经历过。 那么就自由探索，能不能碰到关键人物看各自运气。 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需要一边探索一边把所见所闻分享在群里。 大家在沈宿的安排有条不紊的探索，这一晚结束，六人除了个人探索的基础分，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样的系统信息—— 【探索度+6】 （说明:来自时榆） 【探索度+8】 （说明：来自沈宿） 【探索度+3】 （说明:来自夏弯弯） 【探索度+4】 （说明：来自林雅蓉） 【探索度+5】 （说明:来自刘扬） 【探索度+3】 （说明:来自程建树） …… 这一晚收获颇丰。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探索到一些信息，拿到了基础分，也都获得了来自其他五个人的“助攻分”。 这个助攻分是本人基础分的一半，比如时榆基础分12，那么其余五人都能获得6点来自时榆的助攻分。 这一晚结束大家的探索度累计之后是： 时榆：62 沈宿：62 夏弯弯：40刘扬：34 林雅蓉：40 程建树：34 一晚上赚了这么多探索度，大家心情都很愉快。 “今天是游戏第五天了。”林雅蓉鼓励大家，“接下来我们要再接再厉。” 夏弯弯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说：“林姐姐不用担心，按我们这种进展，今天晚上加明天晚上就能刷够探索度了。” 沈宿笑道：“是啊林姐姐，要是我们超常发挥，今晚就能刷够80探索度。” 刘扬把夏弯弯吃剩的油条夹过来吃了，对沈宿道：“就算没有超常发挥，沈宿和时榆你们俩探索度已经这么高了，今晚就算随便刷刷，明早你们也能通关。” “林姐姐家住哪里？也在莲花湖附近吗？”沈宿笑吟吟的说着，“我家也在莲花湖附近，出去后可以找林姐姐玩吗？” 沈宿朝林雅蓉一口一个“林姐姐”，程建树听不下去了，他握着他夫人的手，正色道:“什么林姐姐？我与夫人的年龄应该同你父母差不多。” “是吗？”沈宿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看了一眼程建树又认真的看向林雅蓉，“可是林姐姐看起来和我姐姐差不多大。” 几秒后，他又补了一句话，“不过程叔叔您倒是看得出来跟我父亲年龄相仿。” 夏弯弯:“噗——” 时榆嘴角抽了一下，余光扫了沈宿一眼又收回来。 这人嘴甜是真的甜，也是真的讨长辈喜欢，不过这个“长辈”或许只局限于中年女性。 因为中年男性可能会想打死他。 林雅蓉掩嘴笑得肩膀都在颤，一边笑一边拉紧程建树的手，让程建树不要再欺负小朋友，还让沈宿出去后有空可以到她家蹭饭，她先生厨艺很好。 程建树:“……” 程建树委屈，到底谁欺负谁？ 大家昨晚所见所闻都实时分享到群里了，所以今早没人说昨晚游戏相关的事，大家都在聊着出去后要到哪儿大吃大喝，去哪儿放松娱乐。 病房内氛围轻松。 时榆没有被轻松的氛围影响，他大脑中依然有一根弦紧绷着。 他们探索度获得的太容易了。 总感觉接下来的游戏不会简单。 8. 欣城医院 早餐过后是日常的放风任务。 经过这几天的游戏，大家也知道在小花园放风不会涨探索度，索性不探索了，刘扬从病房里带了一副牌出来，五人在小花园的石桌上斗地主。 时榆没有加入。 不过大家也习惯了时榆的不合群和独来独往，没人在意他。 红日悬挂在东方，没有风，树叶是静止的，但时榆依然能感觉到寒气从脚底往上窜。 他沿着一条青石小路走到小花园的边沿，他上一次走到这里就提不起步伐，这一次也一样，他抬手碰了碰前方的空气，没有任何障碍，但他想往前脚就是提不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树荫下的石桌，沈宿坐在背对他的位置，手里的牌还很多，这一局是沈宿，刘扬和林雅蓉在玩，其余两人在观牌，没人注意这边。 时榆脱掉病号服，发现脚可以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场景瞬间变了。也不是完全改变，而是变得鲜活——原本空无一人的住院楼过道走着几个医护人员，医院围栏前有个男人在抽烟，保安正走过去劝烟，旁边的停车位上停着两辆汽车，更远处有两个老人拄着拐杖在散步。 这些场景是他在小花园内无法看到的，就好像小花园被设了一个结界，在放风任务的一个小时时间内，他在结界内往外看外面空无一人也走不出去，可是他脱了病号服就能走出来，也能看到外面正常运作的一切。 时榆又尝试了一遍，他脚步退回去，眼前的医护人员、保安、抽烟的男人、散步的老人全都不见了，他穿回病号服又尝试往前，脚步依然提不起来。他脱了病号服再次往前，阻拦他的神秘力量消失不见，方才看到的那些人再次出现在眼前。 病号服大概是这个游戏副本里的一种有限制作用的道具。 但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呢？ 时榆担心有人发现异样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他穿上病号服若无其事的往回走，来到打牌的几人身后观牌。 沈宿此刻也在观牌，看到他凑过来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你？” 时榆：“……” 这人刚刚分明在背对着他打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发现他不在。 时榆睨了沈宿一眼，同样压低着声音说：“你管得还挺宽。” “毕竟我们现在是队友关系。”这句话说得比较像人话，然而后一句话沈宿又不做人了，“你该不会背着我找线索去了吧？然后抛弃我自己一个人通关？” 时榆：“…………” 虽然他确实这么想过。 但真的大可不必用上“抛弃”这个词。 沈宿个子高，骨架也比时榆大一圈，两人离得近了，时榆有一种整个人被笼罩住的感觉，他往旁边挪了半步，面不改色道：“没有，我在看蚂蚁搬家，可能是我刚才蹲着被树丛挡了。” 沈宿“唔”了一声，不知道信没信。 其实时榆犹豫过要不要同沈宿分享他刚才的发现？可是又觉得如果一切按照大家预想的那样，今晚或者明晚他们全部人就能刷够探索度通关，那么这个发现说与不说都没关系。 时榆现在不想跟沈宿说话。 所以选择不说。 . 今日的康复治疗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们前几日进入康复室，医生看了一眼病症单就直接给他们“治病”，但今天去了康复室医生在治疗之前还给他们做了一遍身体检查，然后说：“你的病情有点反复，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加大剂量。” 六个人得到的是一样的诊断结果。 为什么会得到这个诊断结果？病情反复是怎么个反复法？ 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 治疗方法依然是根据个人的病症来，不过确实加大了剂量。 程建树是糖尿病，平时被逼着吃一个高糖蛋糕，今天吃了三个，心脏病的林雅蓉被丢去一个闹鬼的空间，虽然林雅蓉不怕鬼，但这种亲身体验还是有些吓人，她出来后脸很白。 刘扬被三个医生进行三对一的心理疏导，出来后心理正常的一个人直接变得焦虑，担心给不了夏弯弯未来。夏弯弯一听到“未来”两个字，难过得像是下一秒就能从楼上跳下去，林雅蓉开解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 时榆和沈宿原本的治疗方法是把人绑在电疗床上放小电影给他们看。 但今天NPC医生却找来了几个肌肉男进行现场表演。 今日的治疗还是时榆和沈宿一人一间康复室。 说实话看现场十八禁对于一个直男来说刺激还蛮大。 尤其是这几个肌肉男还挺会玩儿，有一些花样时榆甚至在小电影里都没有见过，这整整三个小时，算是让时榆大开眼界了。 不过也幸好时榆是个直男，虽然看现场小电影很刺激，但他全程看下来内心毫无波澜。 床头的监测仪全程没什么波动，电击设备运行了三个小时运行了个寂寞。 今天加大剂量的治疗算是结束了，然而医生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时榆从电疗床上放下来。 NPC医生随手指了一个肌肉男，又看向电疗床上的时榆，对肌肉男下令：“你，去把他搞硬。” 闻言时榆整个人都僵了。 然而此刻不是他发愣的时候，时榆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说道：“医生，这应该不在治疗的范畴吧？再说今天三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已经到了。” 医生面色阴沉的朝他走过来，“你的治疗方案我说了算，我说不够就不够，我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没有谁在我手里没有任何反应，我就不信了……”医生眼神发暗，说着又指挥其他几个肌肉男过来，“你们去协助他。” 肌肉男离他越来越近，时榆开始挣扎，束缚带死死勒进手腕和脚踝，他越挣扎束缚带勒得越紧。不知道是不是时榆这一刻情绪波动太大，床头的监测仪有了反应，电疗床第一次对时榆启动它的功能。 游戏第一天医生说过电疗床的电流非常小，现在时榆觉得医生完全在放屁，这电流一点都不小，只一下就让他失去了全部力气，眼睁睁看着肌肉男离他越来越近。 康复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在这里NPC有绝对的权限。 他的同伴救不了他，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时榆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第一天被医生摁头和沈宿亲了嘴，就让他膈应了好久，他接受不了跟人肌肤相亲，更别说是和游戏里的NPC。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走开！”时榆挣扎着，颤抖着，大口喘着气，“离我远点……滚！滚开啊！” 就在一只手即将碰到他脸的时候，康复室门被撞开了。 “病人回病房时间到了。” 医生原本面容扭曲，但看到外面来的是护士，脸色缓和下来，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很不甘心的点点头：“是的，时间确实到了，你把人带走吧……” 时榆偏头朝门口看去。 走廊的灯比房间里亮，第一眼看过去有些刺眼。 他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后看到护士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个子很高，逆着光，看不清脸，但看身型应该是沈宿。 时榆不知道沈宿是不是在看他。 身上的束缚带被解开的时候时榆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护士来得及时。 还好护士严格执行计划时间表。 今天的治疗太过了，晚上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很好。但一想到再过两个晚上就能离开游戏回家，大家心情又好了起来。 用过晚餐，大家又在病房里打了一会儿牌，然后上床睡觉。 凌晨2点，钟声响起。 所有人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游戏面板里的群聊。 然而发现游戏面板打不开了。 无论怎么敲□□色磁卡，游戏面板都没有跳出来。 有人以为是磁卡出问题，有人以为是游戏系统出问题，只有直播间的观众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就说，一晚上刷几十点探索度，看给他们牛逼的，过关率仅17%的副本哪能这么简单？】 【游戏虽然会更新，但不可能给你开挂，所以，这是bug无疑了。】 【我仿佛看到程序员连夜修复bug，hhhhhhh】 【道理我都懂，所以沈宿为什么要找护士撞门？】 【道理我也懂，那么沈宿为什么要找护士撞门？】 【是啊，沈宿到底是为什么要找护士撞门呢？】 …… 9. 欣城医院 游戏面板打不开，群聊自然使用不了，夏弯弯在恐慌之后第一时间接受了现实。 使用不了群聊，就意味着没有助攻分，今晚只能靠自己。 沈宿制订的最佳探索路线已经印在夏弯弯脑海里。 夏弯弯出了病房第一时间去电梯口偶遇林院长，等了几分钟没看到人，排除掉这个场景，她又迅速乘电梯到一楼，准备去门诊楼的照片墙前碰第二个关键人物。 出了住院楼夏弯弯蓦地停下脚步——外面天光大亮，居然是白天！ 要知道他们前几夜随机到的场景都是夜晚。 然而“睁开眼睛突然打不开系统也使用不了群聊”这个变故已经把夏弯弯给刺激麻了，因此“场景是白天”这件事夏弯弯接受得良好。 甚至已经在脑海中重新规划出了探索路线。 既然是白天，就意味着她今夜随机到的场景不是沈宿他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有关键人物出现的场景，但这个场景里有没有关键人物，夏弯弯也不知道。 夏弯弯准备先去门诊楼里看看，毕竟来都来了，而且这里人流量大……她刚这么想着，目光就被一辆缓缓驶入的白色辉腾吸引。 门诊楼大门斜对面医院围栏边划了两个专属停车位，白色辉腾在其中一个车位上停下，熄火，驾驶座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个清瘦的男人。 白大褂，银边眼镜，气质儒雅，三十多岁的样子……夏弯弯没有见过林院长，但看这身打扮，结合沈宿的形容，这个人是林院长没错了！ 虽然使用不了群聊，但也算因祸得福，她碰到了游戏关键角色！ 夏弯弯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根据以往大家的经验，需要和NPC说话接触才会有探索度，夏弯弯主动上前搭话:“你好，请问住院楼在哪儿？我出来走了一圈，找不到路了……” 林院长有一双非常干净温柔的眼睛，礼貌的微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冷，而是让人感到如同沐浴在暖阳和风下的温暖，“我们医院有1号住院楼和2号住院楼，你要去几号住院楼？” “我……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在305号病房……”夏弯弯看了林院长一眼，低下了头。 面对林院长真诚的眼神，夏弯弯这个谎话说得很心虚。 林清何温和一笑，“没关系，我带你去咨询一下护士。” …… 刘扬也在第一时间接受了这局没有群聊没有助攻分的情况，他目标明确的去电梯口，没看到关键人物，他又准备去门诊。 看到外面是白天的时候刘扬愣了一下。 紧接着，刘扬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戴银边眼镜，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不就是林院长嘛！ 他还没去找，关键人物就自己送上门了。 “请问1号住院楼怎么走？” 刘扬走过去向对方询问，他不擅长与人搭讪，更别说和男人搭讪，一时间只能想到问路这一个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 刘扬感觉林院长看他的眼神像看智障。 片刻后，林院长指了指他身后，刘扬转头看去，“1号住院楼”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刘扬:“……” 好吧，他确实是智障。 他忘了他刚刚从1号住院楼里出来。 “林院长，您今天怎么过来了？”一个护士跑过来问，“今天不是周末吗？” “有点事。”林清何压低声音同护士道，“今天不要让任何人进我办公室。” “好的，林院长。”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但这几句话还是传到了刘扬耳朵里。 …… 林雅蓉随机到的场景也是白天，只是时间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下，一个穿一身黑衣的男人在医技楼和住院楼之间穿梭。 这个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整个人捂得很严实，行迹古怪，很像是沈宿说的那个在门诊楼照片墙前盯着院长照片看的第二个关键人物。 林雅蓉试图跟上去，谁知这人警觉性很强，突然转身，林雅蓉只能装作散步，若无其事朝前方走去。 男人朝这边过来，林雅蓉心脏跳得很快，好在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擦肩的时候林雅蓉听见男人压低声音，似乎是在讲电话:“东西，准备好了吗……” 东西准备好了吗？ 什么东西？ 林雅蓉虽心有疑问，但也不敢回头，或是再跟上去。 沈宿说这个人看起来不善。 实际上在与这个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林雅蓉就感觉到紧张和害怕，这是人在遇到危险前大脑下意识发出的警告信号。 …… 程建树在之前几晚的随机场景中已经把医院的门诊楼，急诊楼，医技楼，两栋住院楼，以及各个裙楼都逛了一遍，并且画了地图，大致结构也记在大脑中，只有地下负一层和负二层他还没有逛过。 他本来的打算也是今晚去探索这两处，因此打不开游戏面板，对他没什么影响。 地下一层和地下二层都是停车场，区别只在于地下一层停的车辆比较多，而地下二层多了一个太平间。 程建树想去太平间看看，他本来也不是迷信的人，不信鬼神之类的东西，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其他同伴应该都不敢去。 走到一半，程建树注意到一辆停在墙角的面包车。 那个地方的照明灯坏了，很暗，但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站在那里抽烟，其中一个胖子往旁边扔烟头暴露在灯光下一瞬，程建树看到他的一条花臂。 程建树躲在太平间值班室的小房子和旁边柱子的夹角处，这里也没有灯，对面的人看不到他，他藏在暗处偷偷观察面包车上下来的几人。 几人抽完了烟，打开面包车后备箱拿水喝，里面放着几个大号纤维袋，还放着一些工具，但程建树还没看清具体是些什么工具后备箱门又被关了起来。 陆续有人暴露在灯光下，程建树注意到这几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纹身，面色不善，不像是来看病的，也不像是病人家属。 “叮铃铃……”花臂男的手机响了，他抓起手机听了几秒，说话语气有几分谨慎，“嗯，都准备好了，车停在监控死角……绝对不会有问题……好，好的，明白……” 不管是这几个人的行为，还是通话的内容，都给人一种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感觉。 程建树第一时间抓出纸笔把这几个人的样子画在本子上。 …… 时榆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游戏不会简单，因此睁开眼睛发现打不开系统他没有任何意外。 他今晚准备去的地点是小花园。 小花园里异于其他地方的低温，随手捡的一片叶子让他涨了2点探索度，放风期间他无法解释的结界……种种迹象表明小花园绝对是一个关键地点，只是之前一直被他们忽视。 今夜的医院非常安静。 没有看病的人，没有医生护士，也没有保安，医院内部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听不到医院外面马路上汽车的鸣笛。 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头。 借着月光，时榆看到树荫下有几个高大的影子正挥舞着锄头和铲子，一下一下往地上挖。 他们脚边放着几个扎得严实的袋子，袋子里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他们在挖坑埋这些东西。 …… 沈宿本来想去小花园，但是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往医技楼二楼院长办公室狂奔而去。 到底是耽误了一点时间，错过了一些内容，但还是听到了部分对话。 “我一直在尽力的弥补你，这些年，你知道的……” 这是一个很温柔，又有些虚弱的男性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另一个男人开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偏执:“对，你在弥补，你是在弥补，所以我要感谢你，感谢我亲爱的哥哥，感谢你把我送出国，感谢你给我学习的机会！” “不然……”男人语气突然温柔起来，反而显得毛骨悚然，“我要怎么取代你呢？” 10. 欣城医院 这一夜过去每个人都涨了10点探索度。 然而这10点探索度对于除时榆和沈宿以外的其他四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更别提现在游戏时间只剩下两天。 弹幕开始为他们分析: 【院长休息日来医院，不让人进办公室，院长与二号关键人物的谈话内容，负二层的面包车和纹身男，深夜小花园里挖坑埋东西，这些信息整合一下，基本可以还原出一个故事了！】 【如果没记错，林院长和他弟弟的故事可是价值整整50点探索度！他们交换一下信息，探索度就足够通关了。】 【话是这么说，但系统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通关呢？】 【突然一下子给他们这么多信息，我也感觉后面不会这么简单。】 观众的直觉是准的。 在大家醒来后准备分享信息的时候。 每个人的游戏屏幕上都出现一排鲜红的字—— [警告！您只可与您队友分享信息，恶意泄露信息探索度将清零。] 【果然，游戏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通关。】 【什么？他们要通关了？系统：无所谓，我会出手.jpg】 很快屏幕里又噼里啪啦跳出几行字—— [若您要与非队友玩家进行信息交换需支付一定数额探索度。] [将信息输入至下方聊天框，系统将对信息价值做评估。] [评估结束玩家可进行信息交易。] 【评估？信息交易？什么鬼？以前没这个功能吧？？？？】 【不是以前，昨天也没有这个功能，应该是连夜加的hhhhhh。】 【程序员:脏话.jpg】 …… 游戏第六天，清晨。 305号病号。 大家看到游戏屏幕上鲜红的警告脸色都很白。 除了时榆和沈宿。 时榆和沈宿这几天探索度已经累计到62，加上昨晚的10，现在已经有72点探索度，随便刷一下就能到80点通关，自然是不必担心。 可是他们四个不同。 至今为止，他们四个当中探索度最高的夏弯弯也才50点探索度，就算让他们这两天马不停蹄去探索，也很难保证游戏时间结束前他们能凑够80探索度。 游戏的通关条件是探索度满80点，探索副本所得的信息可以涨探索度，可现在却要让他们用探索度来买信息？ 这跟割自己大腿上的肉补胳膊上的肉有什么区别？ 游戏更新之后，界面上多了[信息评估]和[信息交易]按钮，但四人谁也没去点。 大家各自看着各自的游戏面板。 病房内气氛异常沉默。 “夏弯弯。” 突然被点名的夏弯弯条件反射直起背，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时榆倚在窗边的饮水机旁，手里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白皙修长的食指在杯壁上敲了两下，道:“我跟你买信息，我们现在交易。” 夏弯弯呆了。 夏弯弯瞪大眼睛。 夏弯弯一动不动。 “知道怎么交易吗？”时榆耐心的口头指导，“游戏面板左下角有个信息评估按钮，你把信息输进去，评估之后点交易，再选择我……” “我知道！”夏弯弯像是才回过神，吼过这一句后声音又弱了下来，表情是浓浓的不解，“我知道，可是……”可是为什么啊？明明大家探索度都不够通关的。 “那开始吧。” 时榆知道夏弯弯要问什么，没有多做解释，只递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夏弯弯得到了安慰，低头噗嗤噗嗤把昨晚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写了上去。 信息评估为12点探索度，点了交易后，时榆探索度下降到60点，夏弯弯探索度涨到62点。 虽然只涨了12点，夏弯弯也很满足了，毕竟她昨晚也没有探索到特别有用的信息，而且距离80只差12点了！ 她再努努力…… 夏弯弯正要关闭游戏面板，听见时榆又道:“继续。” 夏弯弯：“啊？” “你知道的其他信息。”时榆语气不像开玩笑，“我还要买。” 夏弯弯想了想，她把之前与大家分享漏了的一些细节写了上去，评估，交易。 她探索度又涨了。 时榆低头喝了口水：“继续。” 为了不让时榆吃亏，夏弯弯尽力让交易的信息有用一点。 然而她绞尽脑汁，最后实在想不到什么了，她甚至把她根据现有信息的推想猜测都写了上去，写了整整500字！ 信息评估:1点探索度。 夏弯弯:“……” 夏弯弯有些不忍心了。 说实话，这些信息对时榆来说屁用没有，而探索度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犹豫着说:“那个，我知道的稍微有点用的信息都交易给你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了……” “没关系。”时榆笑了笑，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夏弯弯怔愣了下，“只要能评估出探索度就好。” 能是能评估出探索度。 就是评估出来都是1点探索度，甚至还有0.5点探索度…… 就这样，两人交易了十几次。 夏弯弯震惊的发现她探索度居然80了！ 她可以通关了！！！ “刘扬，我给你买信息。”时榆又道。 现在大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刘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乍的一听这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用了！你已经给我女朋友白送这么多探索度了，你现在自己的探索度也不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了！” 时榆接了杯水后折回自己床位，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搁，两手在膝前交叠，他问：“你觉得你最后两天可以赚够80探索度吗？” 刘扬沉默了。 刘扬不觉得他能赚够。 刘扬最后还是要了。 沈宿依葫芦画瓢。 把探索度都给了林雅蓉和程建树。 一开始两人都坚决不要，但招架不住沈宿会说话:“林姐姐不必担心，我们既然敢这么做，自然说明我们有别的办法可以通关。” “什么办法？啊，这个好像是不能说的，不过请林姐姐相信我们，我们出去以后还要到林姐姐家里蹭饭呢。” “林姐姐您知道吗？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感觉您特别亲切，就像看到了我的亲姐姐，林姐姐不嫌弃，可以把我当成亲弟弟，弟弟送姐姐点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嘛？林姐姐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哦对了，我之前可能说过一些得罪程叔叔的话，还望程叔叔大人有大量，我以后到林姐姐家里蹭饭的时候，程叔叔不要在我汤里多放盐哦。” 被一口一个“叔叔”唤的程建树此刻生不起一点气：“不会，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 交易之后六人的探索度为： 时榆:6 沈宿:6 夏弯弯:80 刘扬:80 林雅蓉:80 程建树:80 沈宿在与大家笼络感情。 时榆游戏面板停留在［信息评估］这里。 醒来第一时间他已经和沈宿交换了昨夜的信息，并且隐约得出一个真相，只是目前还不确定。 时榆把“林清何弟弟派人深夜在小花园挖坑”输入进去。 信息评估:2探索度。 时榆加了两个字“林清何弟弟派人深夜在小花园挖坑埋尸”。 信息评估：8探索度。 时榆把他和沈宿的猜测“欣城医院院长林清何被双胞胎弟弟杀害，分尸埋至医院小花园，弟弟取而代之成为欣城医院院长”完整的输入进去。 信息评估：40探索度。 看来真是这样。 信息越接近真相，评估值就越高。 这个功能也不是毫无用处。 时榆继续输入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进行评估。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就在时榆输入“副本BOSS是林清何的弟弟”字样的时候，系统发出警告—— [一天只允许信息评估20次] 时榆:“……” 好吧。 直播间观众被时榆的操作看傻了： 【我去，还能这样？！】 【用信息评估的功能判断信息的真实度，我怎么没想到？】 【榆榆好他妈聪明！！！】 【所以他是要干嘛？他要单挑BOSS吗？？？】 11. 欣城医院 时榆确实是想单挑BOSS。 一般来说，大型网游中简单任务获得的经验总是没有困难任务获得的经验多，而副本的前置任务更是远远比不上杀死副本BOSS拿到的奖励多。既然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个游戏副本，那这些应该大同小异。 当然，高收益也伴随高风险。 他们这几天拿到的探索度都是小额，所以也相对没什么危险，如果他要去单挑BOSS，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这个风险或许包括“永远出不去游戏”“死亡”等。 时榆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被某人激了一下。 四十五分钟前，时榆和沈宿用游戏好友功能互相分享完信息，沈宿在聊天的结尾问他：“游戏就这么结束也太无趣了，干票大的，敢不敢？” 说不敢显得他太怂。 在从小到大的死对头面前当然不能怂。 时榆的回复是：“干。” 所以他们把自己探索度都交易个光。 一点退路不给自己留。 干票大的。 . 游戏规则说新人主播80点探索度可以通关，夏弯弯他们四人探索度都满80了，可是系统一直没有跳出他们可以通关的提示。 夏弯弯问了一下游戏小精灵，得到的答复是：“游戏副本时间为7天，需要等副本时间到，系统才会结算探索度，玩家不可提前通关。” 哦。 明白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需要躺平等就好。 他们四个都知道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只需要躺平坐等通关，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躺平。 他们没有打牌，没有闲聊，而是在想方设法赚探索度。 甚至比前几天赚自己的探索度的时候还认真。 相比四人的积极，时榆则显得很“消极”。 除了一日三餐，日常任务的“放风”和“康复治疗”时间，其他时间时榆都在睡觉。 是的，睡觉。 游戏时间只剩两天了。 不，现在只剩下一天半了，他一个探索度只有6的人，居然在睡觉？ 他居然敢睡觉？ 还想不想通关了！ 夏弯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想去叫醒时榆，但中途被沈宿拦下。 沈宿朝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没事，让他睡会儿。” 夏弯弯伸出去的脚又收回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说的有其他通关办法是真还是假？ 但她好像磕到了！ 时榆睡觉的时候沈宿在同大家一起探索，他们出不去病房就探索病房内，除了时榆睡觉的那张床，其他五张床，六个床头柜，一个公用衣柜，饮水机……就连浴室的淋浴喷头都被他们拆开又装上。 放风和康复治疗时间能出病房了，四人则抓紧一切机会寻找线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NPC搭讪聊天的机会。 关键信息虽然没探索到，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探索度:+1，+0.5，+0.2…… 赚来的探索度四人用同样的方法交易给时榆和沈宿。 一天下来。 两人探索度分别涨到13和12。 虽然这点探索度对于两人来说聊胜于无。 但胜在心意。 程建树把他画的医院的整个地图送给时榆和沈宿。 晚饭过后四人就洗洗睡了，他们干劲满满的准备在今晚再为时榆和沈宿多赚一点探索度。 . 22点整。 医院准时熄灯，病房内陷入一片漆黑。 时榆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墙上夜光钟亮着微弱的光，淡绿色的秒针一秒钟走一下，发出很轻的嘀嗒声。 头顶空调吹着暖风，病房内温度适宜，其他人都陷入了沉睡。 时榆安静的看着时钟走。 他白天已经补够了觉，这会儿毫无睡意，熬一个通宵也没事。 事实上他确实准备熬一个通宵。 从22点到凌晨1点50分，病房内安然无恙，空调依然源源不断吹着暖风，病房内温度适宜，其他五人依然在熟睡。 直到时针走到凌晨2点。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病房内的五人没有醒。 医院的病房门都安装了静音条，按理说是没有这种木板摩擦发出的声音的，可是时榆就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游戏机制，他们每天除了康复治疗和放风时间，其他时间出不去病房，从里面打不开房门，只能由护士从外面打开。 可是此刻进来的也不是护士。 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稀释了屋内的黑暗。 昏暗光线下，时榆看到一团白色影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之所以说是白色影子，是因为这是一团半透明的东西，有着人的高度，长着人的形状，而之所以说是“走”，是因为它确实有两条腿，它身上甚至穿着病号服。 房间内温度骤降。 暖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人被从温暖的房间丢进冰天雪地里。 这团东西，它推开门，走进来，关门，走走停停，不慢不紧来到1号病床前，脱下病号服，拉开被子，躺上床，盖上被子……一系列动作很自然熟练。 如果不是它的形态不同，如果不是它躺下去后躺在了程建树身上，它的行为举止和任何一个回自己病房睡觉的病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它也没有完全躺在程建树身上，因为它整个“人”穿过了程建树。 程建树还在熟睡中，呼吸均匀，有浅浅的鼾声。 这个东西感知不到程建树，程建树也感知不到它，两人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互不打扰，各自睡觉。 没一会儿，病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又是一团白色影子走了进来，在第二张病床上躺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第六个。 夜光钟秒针还在走，空调已经不再吹暖风，病房内寒如冰窖。 时榆下床退到一侧。 给这些“人”让出一条路，让它们各自睡到各自的床上。 实际上不需要他让路。 因为这些“人”看不到他。 就算来到他面前也只会穿过他。 时榆不迷信，不信世界上有鬼，他以前也没有见过。 就算现在亲眼看到了，他也不觉得有多害怕。 但是一想到这几天晚上他都在和这些“人”同床共枕，他就感到一阵恶寒。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游戏面板在这时跳出一条新提示—— 【恭喜您触发隐藏支线［颠倒的欣城医院］，是否开启支线任务？】 12. 欣城医院 【隐藏支线！啊啊啊啊颠倒的欣城医院！五年了，终于有人又触发这个任务了！】 【从大厅来的，这个小哥哥是新人吗？就是他触发了支线？长得真好看！】 【颜值榜榜一，把慕琢挤下去的那个，官方认定的颜值TOP！】 【我本来是来看隐藏剧情的，结果到现在也不知道剧情是啥，光顾着看小哥哥的颜了。】 【欣城医院副本通关率17%，但隐藏副本通关率为0，五年前那四个触发了支线任务的玩家都死了。】 【课代表来总结：时榆，新人主播，第一个副本，触发通关率为0的隐藏支线……虽然颜真的很不错，但大概率凶多吉少，没入坑就先别入了。】 【呜呜呜，不忍心看这个漂亮的小哥哥死，我先退出了。】 【？？？第一次粉一个主播就要给我这种噩耗吗？】 【我也退出了，看到结局的小伙伴告诉我一声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 时榆不知道直播间大家已经开始讨论关于他死不死的事情了。 时榆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系统弹框陷入思考。 颠倒的欣城医院？ 根据现有信息，时榆和沈宿的猜测是这样的： 古怪的黑衣人是林院长的弟弟，弟弟恨林院长，但又羡慕林院长的成就和名望。 这从沈宿在院长办公室外听到的对话，和时榆看到的弟弟站在照片墙前盯着林院长的照片看这两件事中可以看出。 弟弟每一次出现都是把自己裹在一身黑色里，用鸭舌帽和口罩把脸完全藏起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把脸遮住的原因或许还有“他长了一张和林院长一模一样的脸”，这也说明了最后他能取而代之不被发现的原因。 他或许童年不幸福，或许受过什么创伤，可能长大后也没什么作为，因此他和天之骄子的哥哥站在一起会产生自卑心理。 自卑心理使人消极、压抑，久而久之，心理就变得阴暗，导致他最后黑化杀害哥哥取而代之。 时榆和沈宿原本得出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但现在看来这个副本的故事远远不止如此。 时榆暂时没有管消息弹框，他点进右下角个人主页看了看。 探索度：13。 明天结算的时候他肯定无法通关。 隐藏支线？探索度应该会很高吧？ 或者说，支线任务根本不需要探索度了。 时榆又瞥了一眼，这一眼瞥到粉丝数那里。 然后他发现他在掉粉？ 进游戏的第一天时榆就有1万粉丝，后面每天都在涨粉，涨的速度还不慢，昨天为止他已经有15万粉丝了。 但现在粉丝数在掉，151903，151865，151798…… 不过时榆也没有多想。 大家有喜欢他的权利，也有不喜欢他的权利，可能前一秒喜欢他，后一秒就不喜欢了，也可能前一秒路人，后一秒圈粉，这都不好说。 因此粉丝涨涨掉掉很正常。 时榆瞥了一眼就收回来，点了【是】按键。 然后他发现他粉丝数掉的更快的……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分钟内掉到了14万，还在继续往下掉…… 时榆：“？” 与此同时游戏面板跳出了几行字—— 【恭喜您开启隐藏支线任务：［颠倒的欣城医院］】 【游戏时间延长至10天】 【通关条件：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祝您好运！】 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莫非这个隐藏支线任务很困难？ “你触发隐藏支线了吗？”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晚上在一个睡满“人”安静昏暗的空间里，突然响起这么一个声音，普通人大概会被吓一跳。 但时榆丝毫没有被吓到，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从床上跳下来的沈宿，揶揄道：“不装睡了？” 沈宿歪头看了时榆两秒，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被发现了啊。”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和这位妹妹一起睡觉。” 时榆说着目光扫了一眼6号病床，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沈宿。 那位“妹妹”。 是一位穿着花裙子，走路在扭，睡觉还在翘兰花指的娘炮。 沈宿并不生气，扫了一眼那位妹妹后收回视线：“不，你说错了，我比较喜欢和帅哥睡。” “尤其是……”黑暗中，沈宿眼睛牢牢锁定时榆，吐字清晰而缓慢，“长得漂亮，但不爱笑，脾气还很不好的小哥哥。” 时榆:“……” 沈宿是个不要脸的人。 但时榆要脸，和不要脸的人讨论这种话题他占不到便宜，所以时榆选择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隐藏支线？你也触发了吗？” “对。”沈宿语气一秒变得正经，“叫做颠倒的欣城医院，你触发的也是这个吧？” “没错。”时榆点头，又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宿：“你呢？你问我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时榆：“……” 这人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时榆越过沈宿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开口：“我们的思维被局限了。” “游戏通关条件是探索度满80 ，所以我们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刷探索度，而每晚睡着以后我们进入到某个场景可以刷到很多探索度，因此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每晚的随机场景上，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得很熟？基本上不到起床时间就不会醒，在进入游戏以前我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可是进游戏这几天我每晚都睡得很熟，这是为什么？”时榆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我今晚不睡觉，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被系统机制强制入睡，事实证明并没有，而是触发了隐……” “你为什么会睡眠不好？” 时榆的声音被打断。 沈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侧，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里面没有半点戏谑或调侃。 时榆：“……” 时榆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这是重点吗？” “今晚月亮很亮啊！”沈宿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一副赏月的模样，“要出去外面看看吗？” 话题虽然转移得突兀。 但时榆也正好有这个想法。 沈宿补充：“我们这间病房里有鬼魂，外面应该也有，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去看看，或许能获得更多线索。” “好。”时榆点头，余光扫过病房内与鬼魂同床共枕的四人，“要喊醒他们吗？” 沈宿摸着下巴：“也行，但我感觉大概率喊不醒。” 两人尝试了一下，发现确实喊不醒。 结合这几天晚上他们睡眠都很好这件事，可以理解为这也是游戏的某种机制。 喊不醒就不带他们玩了。 沈宿自顾往前去开病房门，发现打不开。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平时也打不开门，只有护士能打开。 沈宿后退了两步，刚准备暴力破门，就听到时榆说：“脱衣服。” “什么？”沈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时榆：“让你脱衣服。” 沈宿停在原地回身，表情从不解，到错愕，再到震惊，他慢慢的眯起眼睛，用一种重新审视一个人的眼神看向时榆。 不知道为什么。 沈宿从时榆看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种比往常还浓重的嫌弃。 只见时榆脱下病号服放床头，披上一件外套来到门前，手放门把手上，扭动，门开了。 沈宿：“？” 沈宿：“？？？” 13. 欣城医院 “我无意中发现病号服会把我们限制在某一处空间，但脱了病号服就能走出去，这应该也是游戏的某种设定。” 时榆简单解释了一下。 说罢推开房门迈出病房。 沈宿提步跟了上来：“所以你之前好几次在小花园里鬼鬼祟祟就是在研究这个？” 时榆：“……” 虽然已经猜到沈宿猜到了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但他对“鬼鬼祟祟”这个词不认可，所以他没理沈宿。 沈宿对此不在意，边走边说着：“我也发现了，放风的那一个小时内我们离不开小花园，所以你觉得是病号服的问题？你脱衣服尝试过？” “你还真尝试过！”沈宿露出稍显夸张的诧异表情，啧啧道，“大庭广众之下，直播间还有观众在看着呢，你要不要注意点形象？” 时榆：“……” 他真心觉得某些人管的太宽了。 但也因为知道有观众在看，时榆也不好像往常那样朝沈宿甩脸色。 “我觉得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时榆神情和语气都很平和，但听在沈宿耳朵里他每个字都冷得掉冰渣，“你觉得呢，沈先生？” 还带着一股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如果时榆此刻点开他的游戏面板就会发现—— 他虽然在掉粉，但他直播间的人数在猛涨。 【慕名而来，请问这俩帅哥是一对吗？两人真般配。】 【不是呢亲，虽然这个副本是一对一对的拉人没错啦，但他们俩确实不是一对，不仅不是一对，而且两人关系还特别差呢。】 【“沈先生”三个字喊得多甜？这叫关系差？】 【你可能是对“甜”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如果一定要给“沈先生”这三个字的语气赋予一个形容词，那一定是阴阳怪气。】 【不过他们俩最近好像话变多了？交流变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强制组队的缘故？】 【还有我怎么感觉沈宿好像很喜欢逗他？而且沈宿在别人面前和在时榆面前完全两个样。】 【是的呢，时榆在沈宿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也是两个样呢。】 【不过时榆讨厌沈宿是看得出来的。】 …… 病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亮着灯，雪白的地板被灯光照的明亮反光，不时有值班护士走过，地板映不出值班护士的影子。 这一层楼都是病房，有一些病房的门开着，有一些没有，开着门的病房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有病人在活动，偶尔病人会走出病房来走廊处活动。 时榆和沈宿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刚好和推着病床的几个护士一起进入同一部电梯，其中还有五六个病人家属。 电梯里很拥挤，但他们没有被挤到。 来到住院楼1楼，这里人更多。 一部分是等待办理住院手续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一部分是步伐匆匆的医生护士。 当然，任何一所医院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都是门诊。 门诊大厅候诊椅上坐满了人，取号处排起了长队，自动扶梯一直没有空闲的时候，医院照片墙前也站着三四个病患家属……大厅外面喷泉池前是医院正大门，那里正陆续有看病的人朝这边过来。 如果忽略这些“人”都不是人。 那这就是一个十分正常的、正在营业中的医院。 不，也不算特别正常。 月亮悬在漆黑的夜空，现在时间依然是深夜，但这些“人”都不这么觉得。 不过或许对它们来说在黑夜里活动才是正常的。 跟305号病房里那六个鬼魂一样，一路上碰到的鬼魂都看不到他们，也感知不到他们。 鬼魂们生活在它们的世界里。 所以与时榆和沈宿相处得安然无恙。 “白天是人的世界，夜晚是鬼的世界。”沈宿像是在同时榆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所以，颠倒的欣城医院，是这个意思？” “或许吧。”这里也没有别的人能听到沈宿说话，时榆应了一句，就当是沈宿在同他说话，他继续说着，“迷信的说法，人死后执念未消，或是有怨念，变成鬼以后会重复生前的行为。可是从这些鬼魂的行为来看，它们没有恶意，也没有执念，它们看起来好像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是一两个鬼魂，可以用它们不知道自己死了来解释，然而现在整个医院都是鬼魂……”时榆摇了摇头，神情严肃，“这不正常。” “除非是什么重大事故，例如火灾，地震等灾难，让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和病患都死了……”说到这时榆看向沈宿，“我们需要调查一下医院曾经是否发生过多人遇难的大型事故。” 沈宿若有所思：“我在想，这个隐藏支线的通关条件是活到副本时间结束。活到副本时间结束？它都不要探索度了，那这个副本的难度应该会很高，可是现在看来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危险？” “现在没有危险不代表之后也没有危险。”时榆说。 “嗯，你说的对。”沈宿收起沉思的表情，弯唇笑了笑，“鬼魂都看不到我们，所以，要去找点刺激吗？” 时榆：“……” 沈宿在别人面前都挺正常，时榆不明白沈宿为什么在他面前正经不过五秒钟？ 难道是知道他讨厌不正经的人，故意给他添堵？ 然而沈宿见好就好，后一句话又正常了：“去院长办公室吗？我觉得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正好，我也想进去院长办公室逛逛。” 现在没有鬼魂能看到他们，他们就像是披了一层隐身衣，可以让他们在整个医院通行无阻，此刻去院长办公室查资料是个不错的主意。 时榆没有反对。 医技楼二楼是医院的办公区域。 这一层每间办公室都长得一样，院长办公室是走廊最左侧的一间，从外表上看与其他办公室并无差别。 一路上他们也能看到办公室里正在办公的“人”。 两人停在紧闭的门前。 虽然鬼魂看不到他们，但沈宿是一个有礼貌的人，因此进门前还敲了敲门。 正当沈宿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 “请进。” 一个儒雅磁性的男性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只鬼能听到他们敲门的声音？ 沈宿和时榆对看一眼。 脸色都有点白。 14. 欣城医院 时榆回头看了看，确认此刻门外除了他和沈宿并无他人，这句“请进”就是对他们说的。 两人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里面再次传出声音： “请进。” 依然是儒雅磁性的男性声音。 甚至是同样的语调。 这鬼还会催人了？ 根据两人之前“林清何被他弟弟杀害分尸埋至小花园”的推测，按照正常时间线，林清何现在人已经死了，但按照[颠倒的欣城医院]这个副本支线“夜里有鬼”的设定，林清何的鬼魂应该也在医院里。 里面坐着的或许就是林清何的鬼魂。 这一声“请进”听起来也像是林清何的声音。 可为什么他们一路走来其他鬼魂都看不到他们，而林院长的鬼魂却能隔着一扇门感知到他们？ 两人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推开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 也没有鬼魂。 “请进。” 又是一声，语调与方才一模一样，就像是提前录制好的一样。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红色实木办公桌上放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此刻正在播放录音，隔了几秒后又是一声“请进”。 像是料到会有人来，提前放一部手机在这里招待。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系统设定？还是人为？ 鬼魂是虚影，但这部手机是实体。 沈宿走过去拿起手机来研究。 时榆则观察着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与这层的其他办公室差不多大小，只是结构上多了一个阳台。 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办公桌和一个转椅，阳台那放着用来招待的一组沙发和茶几，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另一堵墙被打成书柜，里面放满了专业书籍以及少部分古今中外名著。 看起来并没有可藏人或是藏鬼的地方。 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鬼魂后，时榆就开始翻箱倒柜。 当然，说是说翻箱倒柜，他也没有把东西弄乱，翻过之后就放回原位。 沈宿很快检查完手机，道：“手机是新手机，没有卡，只有几个自带的软件，除了这条录音什么也没有。” 时榆“嗯”了一声：“看看办公室里有没有其他线索。” 然后两人都开始翻箱倒柜。 接下来的时间，办公室里的所有柜子、抽屉、包括那一面墙的书柜，他们都粗浅的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最后只剩下一个保险柜没有搜。 说是保险柜，其实是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锁还是最老式的挂锁，表面还生了一点锈。 沈宿正要去找工具来暴力砸开，就看见时榆用一根铁丝把锁打开了。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沈宿愣了两秒，说出一句心里话：“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这是真的心里话。 沈宿了解时榆，就像时榆了解沈宿一样。 如果说沈宿从小到大一直在伪装纯良，那么时榆就是骨子里就很纯良，不管他表面有多冷漠，他的心底是柔软的，善良的。 因此沈宿想象不到撬锁这种事会发生在时榆身上。 时榆半蹲在地上摆弄着盒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宿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好。 他重新夸：“速度挺快，技术很熟练嘛。” 时榆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沈宿背脊有点冷。 沈宿：“……” 不如不夸。 时榆已经打开木盒子。 谁都想不到院长办公室里唯一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居然只装着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很旧的照片，照片没有过塑，边沿已经泛黄，可以看出已经有些年岁。 照片里是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背景是蓝天大海和沙滩，两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穿得一样，鹅黄色T恤搭配深蓝背带裤，任谁看到照片都能知道他们是双胞胎。他们肩抵着肩坐在沙滩上，朝着镜头比剪刀手，脚边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玩具。 照片的背后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字迹——我和哥哥。 虽然暂时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但这张照片验证了“林清何有一个弟弟，且两人是双胞胎”这个事实。从照片背后的这四个字来看，小时候的弟弟应该是很喜欢林清何这个哥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反目？ 时榆还想再搜一遍，这时游戏面板跳了出来—— 【天色将亮，请玩家即刻返回病房！】 沈宿的动作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看样子跟他一样收到了系统信息。 离开之前，时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这一眼视线刚好触及墙上那副字画。 这是一副毛笔字，字迹有些潦草，笔锋却遒劲有力。 上面写着一句诗：“月白风清凉夜何。” . 两人返回305号病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夏弯弯四人还在熟睡中，六只鬼魂也在熟睡中，这一夜四人六鬼魂相处得十分和睦。 随着外面天光渐亮，床上的六只鬼魂也在逐渐变得透明，太阳从东方露出一个角的时候，这六只鬼魂彻底消失不见。 夏弯弯这一夜睡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探索度够了的缘故，她昨晚没有做梦，没有进入副本随机场景，一觉睡到天亮。 睡得很饱的夏弯弯想着她应该是今早第一个醒的。 结果她睁开眼睛，发现她隔壁床空空的，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5号床还是空空的，不仅5号床空，沈宿睡的6号床也是空空的。 这俩怎么起这么早？ 紧接着夏弯弯发现这俩一人一个椅子靠墙坐着，身上盖着各自的外套，眼睛闭着，貌似在……打瞌睡？ 好好的床为什么不睡？ 起这么早就为了去椅子上打瞌睡？ 图什么？ 夏弯弯不懂。 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木地板上，病床上的三人醒了，靠在墙上打瞌睡的两人也醒了，夏弯弯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睡床？” 好问题！ 沈宿一下子精神了。 时榆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昨晚的发现告诉大家，沈宿就先开口了。 “我们昨晚没睡。”沈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语气懒洋洋的，说话的时候目光还特意扫了一眼病房里的床，“然后，发现了一些东西。” 夏弯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床怎么了？为什么看床？ 她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什么东西？” 沈宿收回目光看过来，欲言又止：“还是不说了，说了吓到你们。” 很好。 很会吊胃口。 沈宿越是这么说，夏弯弯就越是想听：“我今早醒来就收到系统信息，说今天中午12点结算，结算后我们就能出去了。”她语气有些兴奋，“反正我们都要出去了，你说，我不怕的，这病房里有什么？难不成有一只鬼？” 病房里还真有鬼。 而且不止一只。 于是沈宿就把昨晚遇鬼的经历绘声绘色的讲述了。 当然，触发隐藏支线这件事他没说。 大概也是因为夏弯弯他们就要通关游戏了，所以系统没有阻止沈宿分享信息。 沈宿讲完后不止夏弯弯，其他三人的脸色都有点白。 紧接着病床上就没人了。 大家宁可坐窗台，坐床头柜，坐地上……都不坐床上。 沈宿讲完昨晚的经历，刘扬他们四人也说了他们昨晚没有进入随机场景的事，他们没进入场景自然也都没有获得探索度。 时榆和沈宿目前探索度还是13和12，不过他们现在也不需要探索度了。 因为通关隐藏支线任务的条件是：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他们开启隐藏支线后游戏副本时间延长了三天。 他们只需要活过接下里的三天就行。 大概因为马上要分离，这天早上的病房异常的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主线任务时间结束。 15. 欣城医院 中午12点。 所有人脑海中响起“叮咚”一声。 【游戏时间到此结束！】 【探索度结算中……】 【恭喜玩家通关新人副本[欣城医院]！】 伴随着游戏通关提醒，夏弯弯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睛夏弯弯发现自己站在莲花湖畔。 时间是傍晚，莲花湖还是那个莲花湖，湖边是三三俩俩结伴散步的人……一切跟进入游戏前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不是面前悬浮的半透明游戏面板，她会以为她做了一场梦。 游戏面板上还滚动着字： 【您在游戏副本[欣城医院]中，涨粉37976，直播间最高人气峰值为……综上所述，您在副本[欣城医院]中总共获得125点游戏币，游戏币可以1:100兑换玩家所在世界货币。】 最底下有一条鲜红的警告—— 【玩家不能以任何形式在玩家所在世界泄露任何游戏相关信息。】 她出来了！ 她终于出游戏了！ 她通关了游戏！居然还有奖励？奖励还能换钱！！！ 然而激动的心情只是片刻，心情平静下来后，夏弯弯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刘扬在她身边，表情有些迷惘，不远处林雅蓉和程建树注意到他们，林雅蓉朝她挥了挥手，两人朝这边过来。 晚霞映在湖面上，湖中央碧绿的荷叶连成一片。 他们四个出来了。 但也只有他们四个出来。 . 被夏弯弯记挂的时榆和沈宿在游戏里很快乐。 因为系统结算着结算着突然卡壳了。 【探索度结算中……】 【探索度结算中……】 【检测到玩家时榆探索度不足80，故惩罚……滋滋……惩……滋滋滋……】 大概滋滋了十秒钟，系统正常了。 【经系统检测玩家时榆已接下[欣城医院]隐藏支线任务[颠倒的欣城医院]，故暂不给予惩罚。】 【若玩家成功通关隐藏支线任务，则免除惩罚，奖励翻倍。】 【祝您好运！】 看完系统信息后时榆抬头，目光刚好撞上沈宿，沈宿大概也是刚刚看完信息。 鉴于病房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两人都没觉得尴尬。 对视了大概五秒钟，两人同时开口。 “晚上去小花园吗？” “晚上我准备去小花园。” 又过了大概两秒钟。 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各干各的。 直播间满屏的弹幕都在刷问号： 【所以呢？然后呢？去小花园干嘛？怎么不说了？？？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啊！】 【大佬之间的对话是你能懂的？】 【他们不是关系不好吗？？？】 【他们关系不好，跟他们有默契，有直接关系吗？没有！就像我知道他们马上要死了，但影响我磕CP吗？不！】 …… 时榆的想法是，既然他们看到病房里的鬼魂从而触发隐藏支线，那么说明这个游戏是需要通过道具来触发一些任务的，他们进游戏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关键线索，会不会他们一直找错了方向？在医院里兜圈找到的都是林清何相关的身外之物。 想要知道林清何的故事，或许应该去找他本人。 当然，人是找不到，只能找他的鬼魂。 林清何的鬼魂不在办公室，那有可能在埋尸的地方。 . 今天中午护士只送来了两份饭，并对时榆和沈宿说：“他们四个已经康复出院，你们的病情也已经有好转，就不用进行每日的康复治疗了，再观察三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夏弯弯他们四人通关离开游戏，在护士口中成了“康复出院”，他们两个接了支线任务游戏时间延长三天，成了“再观察三天”。 嗯，不错，很严谨，这些NPC是培训过的。 护士离开时被沈宿喊住。 “小姐姐。”沈宿眼睛弯弯，唇角勾起露出两颗小虎牙，“既然我们的病情好转，那我们想出去晒晒太阳，散散步，可以吗？” 护士思考了几秒，说：“可以，但是不能出去太久，要多注意休息。” 沈宿点头说好，又道了谢，表情看起来很乖。 病房门可以自由出入了，他们看起来少了一些禁制，可是通关条件依然让他们不解。 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目前看来医院里并没有什么危险，活到副本时间结束不难，可是从免除惩罚和双倍奖励来看，这个支线任务不会简单。 所以两人并没有放松紧惕。 虽然不需要探索度了，但他们还是想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吃过午饭两人就出了病房，他们今日的打算是晚上去小花园邂逅林清何的鬼魂，白天去院长办公室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现任“林院长”。 本以为见院长有些难度，没想到去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刚好在。 身穿白大褂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端坐在红色实木办公桌后，气质儒雅斯文，他右手拿着一只宝蓝色钢笔正在签署什么文件，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朝他们露出微笑：“你们好，找我有什么事？” 沈宿更加擅长聊天，与“林院长”聊天的事就交给沈宿，时榆旁听。 他们此刻的身份是病人，沈宿就病情询问了“林清何”一些问题。 “林清何”也都一一作答，回答并无漏洞。 并且期间无论是脸上的微笑，说话的语调，行为举止，这个“林清何”都与时榆之前见过的林清何院长相差无几。 不得不说演得非常像。 气质这一方面拿捏得稳稳的。 离开时，时榆装作很不经意的看到墙上的字画。 “月白、风清、凉夜何？”时榆轻轻的吟出诗句，随口问道，“这幅字是林院长自己写的吗？” “林清何”摇了摇头，面上依然带着温和而不疏离的笑：“不是，这是我父亲写的。”回答原本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送给我和我的弟弟。” 这句话语速有些快，“林清何”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也有细微的变化，但很快他脸上又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方才那一瞬间的变化像是错觉。 时榆和沈宿没想到这个“林清何”会主动说起他的家庭，沈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林院长还有弟弟？” “嗯，这句诗中有我和我弟弟的名字，我叫林清何，他叫林风白。” “清何？风白？真是好名字！林院长这么优秀的人，弟弟自然不会差。”沈宿满脸欣赏，一边点头一边自然的开口，“不知道林院长的弟弟是做什么的？” “他在国外，就随便……”话到这里卡了一下，林风白脸上表情又出现细微的变化，下一句话语速又加快，像是有人催促着他，“他也是医生。” “哥哥弟弟都是医生啊？”沈宿恍然大悟，又满脸羡慕，“真好，当医生好啊，林院长看起来年纪轻轻，两人真是年少有为，林院长家里一定很幸福。” 林风白表情松弛，他放下钢笔，两手交叉，脸上慢慢露出微笑，似乎被某一句话取悦了。 “嗯，很幸福。” . 聊天结束，时榆和沈宿向林风白告辞，回到305号病房后，时榆说:“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 沈宿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递给时榆一杯:“怎么说？” 时榆接过水喝了一口:“他扮演林清何院长扮演得很像，而方才聊天过程中，他也给我一种违和的感觉。” 时榆又喝了一口水，后知后觉发现这水不凉，是温水。 沈宿年纪轻轻就开始养生了？ 他看了沈宿一眼，继续说着:“当然，这也能理解，毕竟没有人能真正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哪怕相貌一模一样，哪怕行为气质模仿得再像，也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窥见端倪。” “这也证明了这个林清何确实是林风白伪装。” “我觉得奇怪的是……” 时榆平时话很少，只有在分析的时候话才会多一点，而平时话很多的沈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的听他说，阳光在木地板上勾勒出一个侧影。 “他的一些行为我不能理解，他杀害亲哥哥取而代之，以防事情败露，他应该是希望他原本的身份和他的家庭永远不被人提起，可是他却主动说起，甚至是有些刻意的把话题引到‘弟弟’这个已经没有用处还极易露马脚的身份上。” “在问到‘弟弟是做什么’的时候，他一开始似乎是不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了口？林风白也是医生，职业一样可以更好的伪装，这不是相当于给我们透露信息吗？更古怪的是最后那句话，一对反目成仇的双胞胎，却说自己家里很幸福，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宿听罢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但是他想说的时榆已经说了，于是他换了个角度:“你说，会不会是游戏设置？林风白再怎么疯，他也是游戏里的NPC，要听从系统的话，而系统通过NPC的话给我们一些提示？” 时榆蓦地睁大眼睛，微微张开嘴，那个表情有点呆。 沈宿喝水的动作停住，目光定在时榆脸上。 然而这个表情只持续了一秒。 “你这个角度很新奇。”时榆恢复正常表情，赞誉的点了下头，“确实，我们是在游戏里，有时候要抛开一些逻辑。” 弹幕又刷了满屏的问号，这一次还加了前缀: 【游戏策划组:？？？？？】 【游戏策划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虽然他们也没说什么，但游戏策划组有种被骂到的感觉。】 【策划组被骂我开心，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 …… 入夜，两个身影从1号住院楼出来，往小花园方向走。 夜里的医院灯火通明，鬼影重重。 不过鬼魂们依然看不到他们，所以时榆和沈宿一路顺通无阻。 去小花园之前他们去了一趟工具房，拿上锄头铲子和手电筒，他们能顺利找到工具房都归功于程建树画的医院地图。 夜里的小花园比白天阴森，寒气直逼脑门。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之前白天到小花园里放风的时候会觉得这里冷。 底下埋着尸体，怎么可能不阴冷？ 他们没有漫无目的挖，被挖过的土地与周围的土地是不同的，土壤会更加松软，颜色也会与没有动过的土有区别。 他们对泥土松软的地方下锄头，还真的挖出一截腿骨。 肉已经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而白骨也不是完整的，是被砍断的，截面并不齐，可以看出砍的人技术不怎么样。 两人分开挖，挖出十几个坑，找到二十截手骨，十二截腿骨，切碎的肋骨一堆和两个不完整的头骨……而他们才挖了小花园一半不到。 这里埋着的不止一个人。 16. 欣城医院 三个小时后，两人看着面前堆起的小山似的白骨倒抽了口凉气。 从头骨数量来看这里埋了五个人，还是在他们没有挖遗漏的情况下。 “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沈宿语气认真。 时榆看了沈宿一眼，面无表情道：“对，这事应该交给警察处理，警察叔叔会将坏人绳之以法，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宿先是一怔，而后轻笑一声：“看不出来你也会讲冷笑话？” 讲了冷笑话的时榆不理人。 沈宿微垂头颅，看着时榆那张路灯下素白好看的脸，半晌，他问：“生气了？” 语气中少了几分不正经。 时榆还是不理人。 “看你心情不好，我活跃下气氛嘛。”沈宿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这种行为实际上很讨打，“我当然知道游戏里不可能有警察局，要是有，不就是给我们作弊了？再说我们身上也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这里的报警电话，不是吗？” 时榆彻底不理人了。 宁可蹲着跟尸体交流也不跟沈宿交流。 “林清何的鬼魂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难道是要我们把他尸体拼好才会出现？”沈宿说着也蹲下去，两人肩挨着肩看着面前的尸堆，“不是我说，尸体都碎成这个样子了，想要拼起来着实有些难度。” “而且我们也没法做DNA检测，这里不止五位大兄弟，我们哪知道哪些是林清何院长的？拼错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怪我们？” 沈宿还在逼逼个不停，时榆已经开始动手拼尸块。 不过他拼的是头骨，头骨碎的不是那么严重，相比其他部位确实好拼一些。 当时榆把第一个头骨拼好放地上的时候，两人同时收到一条系统提示信息——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管家的日记本］】 与此同时，头骨旁边出现一本有些陈旧的笔记本。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四个字：还能这样？ 管家的日记本？说明这个头骨是管家的。 林风白这么丧心病狂，连管家都杀？还是说管家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被灭口？ 答案或许就在笔记本里。 时榆拿起笔记本翻阅起来。 沈宿把脑袋凑过来，两人一起看。 3月7日，晴。 林先生和夫人又吵架了。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吵的声音有点大，隔着卧室门也能隐约听到，我带两位少爷出门，借口给他们买玩具，实际上这个借口已经用了很多次了，不过两位少爷没有戳穿我，还是跟我出门了，路上一声没吭，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3月12日，暴雨。 外面下着雨，雷声也很大，把吵架声淹没了，今天没有带两位少爷出门，雨天出门也不安全。 3月16日，多云。 两位少爷要做家庭作业，所以今天没带他们去买玩具，而是去了书店。 回来的时候给他们买了糖葫芦，平时夫人不让两位少爷吃外面的东西，说不干净，不过今天夫人都没发现两位少爷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糖葫芦。 4月2日，晴。 两位少爷去学校了，今天不用找借口带他们出去。 其实我不明白，林先生与夫人是中学同学，那时候林先生就给夫人写过很多情书，为了讨夫人欢心，也做过很多幼稚的事，最终两人修成正果，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夫妻俩婚后六年一直很恩爱，可是最近这一年里，两人几乎一在家就吵架，说几句话就吵，有时候吃着饭都会突然吵起来。好在他们吵架都会避开两位少爷。 5月22日，阴。 今天隐约听到吵架内容，提到什么“投资”“债务”，似乎是林先生公司出了点问题。 6月14日，多云。 林先生秘书无意中透露了几句话，原来夫人同林先生吵架是因为公司的缘故，似乎是林先生不听夫人劝，做了一些决定，导致了严重的后果，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 12月31日，晴。 今年的最后一天。 林先生公司破产了，他与夫人离婚了。 我也要被解雇了，毕竟别墅要被回收了。 林先生与夫人是协议离婚，大少爷跟着夫人，二少爷跟着林先生，两人平时吵得凶，离婚倒还算体面，只是可怜两位少年这么小就要被分开。 1月1日，多云。 元旦，与林先生和夫人以及两位少爷告别了。 林先生给我补发了半年薪水，夫人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还祝我能找到更好的东家，其实能不能找到更好的东家我没关系，这些年我攒了很多钱，不工作也够吃一辈子了。 只是可怜两位少爷，他们才8岁，这么小，就要经历家庭巨变。 一个跟妈妈，一个跟爸爸，往后会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吧？ …… 笔记本后面空了一大片。 翻页之后又重新出现日记，只是笔迹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区别，像是写字的人心力不足。 7月5日，晴。 老伴生病住院，时隔二十年，我又见到大少爷了。 这孩子有出息啊！现在在欣城医院当医生了。 对了，这孩子还记得我！在病房里陪了我们很久，问我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给我老伴买了很多营养品……还给我们介绍了更好的主治医生。 林先生是大老板，夫人是大学教授，我就知道他们的孩子必定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大少爷成为了医生。 当医生好啊，救死扶伤，积功德……只是不知道二少爷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唉。 7月11日，晴。 今天老伴出院，去付费的时候得知已经有人付过了，是大少爷帮我们付的。 我也是老糊涂，居然没发现大少爷不仅仅是医生，他还是欣城医院的院长！ 我和老伴请大少爷吃了顿饭，席间大少爷说了一下二少爷的事，原来大少爷从国外回来就跟二少爷联系上了，只是二少爷学习似乎不太用功，大学都没有念完就辍学，不过后面还是被大少爷送去国外读书了，读的也是医学专业，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起来。 8月14日，小雨。 大少爷请我们吃饭，今天终于见到二少爷了！ 但是二少爷完全变了个人，小时候那么喜欢鲜艳颜色的男孩，如今把自己裹在一身黑色里，整个人阴沉沉的，不笑，也不说话。见面的时候他下巴上还有淤青，嘴角破了，像是才跟人打了一架。 听说林先生公司破产后自暴自弃，这些年也没能东山再起，二少爷跟着他，想必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不过还好有大少爷。 只是，二少爷似乎跟他哥哥有了隔阂，态度也很冷淡，可能是分离得太久，但大少爷一直在努力维护两人的关系。 相信假以时日，他们兄弟俩一定会恢复如初。 毕竟是兄弟。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 通过管家日记里零碎的记录，一个故事已经成型： 双胞胎林清何与林风白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大老板，母亲是大学教授，两人从小住大别墅，家里有管家和保姆，生活过得幸福。 但好景不长，父母意见产生分歧，开始每日无休止的吵架，双胞胎平静的生活出现波澜，波澜越来越大，直到掀起惊天巨浪，公司破产，父母离婚，两兄弟被迫分离。 一个跟着爸爸，一个跟着妈妈，导致双胞胎的人生截然不同。 林清何成为受百姓爱戴救死扶伤的欣城医院院长，而林风白却一事无成，他羡慕哥哥也嫉妒哥哥，这种嫉妒化为怨恨，最终导致他走上歧途。 与他们猜测的所差无几。 这本日记大概是系统随机生成的道具。 他们看完后笔记本就消失了。 两人又拼了其他四颗头颅，不过都没有掉落道具了。 “你说会不会……”时榆起身的时候一阵晕眩，这几天熬夜熬得太狠了，低血糖又犯了，他扶着旁边树干缓了缓，才说完一句话，“这里其实根本没有林清何的尸骨？” 半晌没得到回应，时榆回身看到沈宿蹲在地上正在用消防水管洗手。他洗得很认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搓，指尖搓得发红。 洗干净手，沈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来。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17. 欣城医院 时榆蹲下去洗干净手，才起身接过棒棒糖:“谢谢。” 橙子口味的，前几次见沈宿吃也是这个口味。 沈宿似乎特别钟爱橙子口味。 如果是平时，时榆不会收沈宿的东西，奈何现在身体情况不允许。 时榆没有一整颗的吃，他隔着糖纸把棒棒糖敲碎了，拿起其中一小块碎糖放嘴里，剩下的依然用糖纸包起来。 做好这些后他对沈宿说:“时间不早了，回去了吗？” 沈宿高了时榆半个头，时榆和沈宿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仰起头，柔和的路灯笼罩在时榆身上，冷若冰霜的面庞显出几分柔和，就连眼中的冷漠都淡了几分。 沈宿定定看了时榆大概有五秒，他移开目光:“好。” 两人并肩沉默的往回走，走出小花园两人同时顿住，几乎异口同声:“尸体要不要埋回去？” 于是两人又折回来。 这一折回来发现尸堆消失不见了，他们挖的坑被填平了，路灯的光穿过树梢落在青石小路上留下点点细小的光影，修剪齐整的绿化带延伸到远处，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黑暗，整个小花园与他们来时并无差别。 这小花园还带一键还原功能？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不过也省的他们自己动手了。 接二连三的小插曲，两人回到305号病房后，时榆彻底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沈宿忘得更彻底。 此刻时间八点一刻，天还没亮，两人靠在椅子上眯了会儿，自从知道夜晚鬼魂会来睡他们的床，他们就再也没法说服自己去睡床了。 此刻的病房里六张病床上依然整整齐齐睡着六只鬼魂。今天系统没有催促他们回病房，其实他们或许可以去其他地方过夜，但是其他地方可能鬼魂更多。 时榆这一觉睡得很累，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这会儿天应该亮了，可是醒来后发现窗外还是黑沉沉的。 沈宿比他醒来得早，此刻也在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看他，嗓音有点沉:“醒了？” 刚睡醒的人有点懒，时榆懒得回头去看墙上时钟，沈宿主动跟他搭话，他索性问沈宿:“我睡了多久？” 沈宿:“两个小时。” 时榆揉眼睛的动作慢慢停下了。 两个小时？ 那现在就是八点一刻了。 八点多了，天为什么还不亮？平时七点钟天就大亮了。 而护士平时每日准时八点来送早餐，今天也没有来。 床上那六只鬼魂已经起来活动了，3号床和2号床的鬼魂在聊天，从它们手舞足蹈的动作可以看出它们聊得很开心。他们听不到鬼魂聊天的声音，鬼魂也看不到他们，两人六鬼魂在305病房相处得融洽和谐。 如果忽视八点钟天还不亮这个因素的话。 时榆和沈宿都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的看着窗外。 没有月亮和星星，整片天黑沉得如同深夜，就连东方也没有任何太阳要升起的迹象。 一直到上午10点，夜色褪去，太阳从东方升起。 天亮以后的医院一切恢复往常，六只鬼魂在太阳露出一个边的时候就消失了，天彻底亮后护士敲开门给他们送饭，离开前交代他们:“你们昨天出去散步吹了风，病情加重了，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呆在病房里休息。” 虽然不知道“同性恋”这种病症为什么风吹一吹会加重？ 但NPC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游戏规则，护士让他们今天不要出去，说明今天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于是两人听话的都没有出去。 异常的并不止天亮得晚，今天的太阳走得也比往常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西边，下午16点的时候天就彻底黑了。 护士今天没有来送晚饭。 入夜后时榆肚子有些饿，房间里也没有别的吃的，只有一个饮水机和大半桶水。 时榆拿杯子接水喝，手伸进饮水机桶柜里，没有拿到杯子。他又伸手进去，还是没有摸到纸杯，难道是纸杯用完了？ 他低头去看。 一次性纸杯还剩半袋，占据了大半个桶柜，明明还有啊？ 他再次伸手去拿，这次他眼睛看着纸杯，然后他看到他的手掌穿过了纸杯。 是的，穿过。 纸杯还是那袋一次性纸杯没有任何问题，是他的手掌变成了半透明状，同病房里那六只鬼魂以及夜里外面所有的鬼魂一样。 时榆看自己的另一只手掌，两只手掌都变成半透明状，可以穿过病房里的所有实物，手腕和手腕以上目前还是正常的。 沈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沈宿的手没有事。 沈宿来到他面前，弯腰拉起裤脚，脚踝以下呈现半透明，脚踝以上目前还正常。 他从手开始，沈宿从脚开始。 他们正在被鬼魂同化。 原来这个隐藏支线的难度不在于鬼魂或是副本boss带来的危险，而在于他们会被鬼魂同化。 当他们整个人变成鬼魂的形态，那么作为人的他们也就不存在了，也就不算是“活着”。 所以通关条件才会说: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同化的速度非常快。 时榆再次看向自己手的时候发现透明的位置已经蔓延到腕骨，这才过了几分钟？ 支线副本开启后游戏时间增加了三天，而这才是三天中的第一天。 以这种速度。 不到三天他们就会被彻底同化。 他们为什么会被鬼魂同化？完全同化后他们会怎么样？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或者延缓同化？ 时榆满脑子问题。 突然一个盛着水的纸杯递到唇边，沈宿说:“张嘴。” 时榆蹙眉后退了一步。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逗他？ “你不是想喝水吗？”沈宿看了他片刻，又道。 时榆愣住。 他忘了他的手现在已经拿不起任何东西，自然也无法自己用纸杯喝水。 时榆由着沈宿喂了自己大半杯水，道了谢。 眼看着沈宿又接了一杯水似乎准备自己喝，时榆正要提醒沈宿这个杯子他用过，突然听到病房里细碎的聊天声音，来自病房里的那几只鬼魂。 他们能听到鬼魂的声音了。 回过神的时榆发现沈宿已经把一杯水喝完了。 18. 欣城医院 【给没看过隐藏支线副本的朋友解释一下:当玩家整个人变成鬼魂的透明状就再也出不来游戏了，相当于那个人在原世界里死了，而原世界也会抹除那个人的存在。】 【幸运的是这个同化过程非常快，通常不会超过48小时，也没有任何痛苦，相比其他游戏里的血腥死法可以说很幸福了。】 【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运的是，玩家被同化后会被留在这个世界里变成NPC。】 【破解的办法？不好意思目前没有，因为唯一触发过欣城医院隐藏支线的四个玩家都死了。】 【只有我注意到他们刚刚间接接吻了吗？】 【还是沈宿主动！】 【时榆也没有阻止！】 原本正经讨论剧情的直播间画风突变，一发不可收拾。 【我磕的CP间接接吻了！OK，我可以瞑目了。】 【别瞑目啊亲，他们就算变成NPC我们也可以在别的玩家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继续磕啊。】 【隐藏支线触发几率这么低，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不挺好的吗？说不定那时候他们的娃都可以打酱油了，兴许二胎都怀上了。】 【…………】 . 305号病房。 3号床的鬼魂和2号床鬼魂坐在各自床边，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聊天。 而那条狭窄的过道里又挤了两个人。 如果这两只鬼魂能看得到，就会发现有两个男人站在他们中间偷听他们讲话。 没办法，时榆和沈宿也不想的。 主要是他们虽然能听到鬼魂聊天，但是鬼魂聊天声音太小，非得凑近了才听得清。 之前他们看这些鬼魂只能看出一团半透明的身形，隐约能看出衣着，但看不清脸，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正在被鬼魂同化的缘故，现在他们可以看清楚这些鬼魂的脸了。 2号病床和3号病床的鬼魂是两位阿姨，聊的也是家长里短，日常琐事。 “诶呦实什么习哦，让你侄女可千万别来，我表弟在这儿干保安，不给买那啥保险，一天上十二小时嘞，好多人不干啦，又招不到人，让我表弟和剩下几个人顶岗，出夜班在宿舍睡两个小时又得来接着上，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婆娘闹着要跟他离婚喽……”2号病床的阿姨边说边比划，整个鬼魂很生动。 3号病床阿姨接口，语气饶有几分自豪：“大姐，你表弟那是在承包出去的保安公司，不属于医院直管，我侄女是要考进医院成为医院有编制的正式员工，签劳动合同，买五险一金，这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问：“对了，保安这么难干，你表弟怎么不辞职呢？” “签了四百年合同嘞，辞职人家要违约金，谁有钱给他交嘛？” …… “四百年合同……”沈宿啧啧两声，淡淡吐出一句评价，“牛逼。” 时榆看了沈宿一眼。 他向来看不惯这人的不正经，但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诶呦你们是哪个病房的？” “两个小伙子长得真俊，有没有女朋友了？” 两位阿姨突然开口对他们说话。 两人皆愣了一下。 鬼魂能看他们了？ 时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半透明程度已经蔓延到整条手臂。 沈宿的两条腿也彻底变成半透明了，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很自来熟的坐下与两位阿姨唠嗑：“阿姨，刚刚听你们说到医院招工的事情，其实，我也想来这里上班。” 两位阿姨一听立马来劲，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对他进行帮助指导：“小伙子什么专业？你要考哪个部门？我侄女护理专业的，我可以把我侄女联系方式给你，到时候你们可以约着一起考编，平时也可以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你们同龄人，话题比较多。” 沈宿礼貌的婉拒这位阿姨，然后询问另一位阿姨：“阿姨，请问可以把你表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那位阿姨不解：“你要他联系方式搞啥子？” 沈宿郑重道：“我想当保安。” 两位阿姨：“…………” 时榆嘴角抽搐。 . 尴尬的气氛被一阵走调的歌声打断。 一个穿花衣服花裤衩的小胖子哼着小曲进来，看到时榆和沈宿后，尖尖的嗓音“哟”了一声，翘起兰花指道：“护士姐姐说今天会有新病人住进来，就是你们呀？” 此刻305号病房的情况是这样的：6号病床正是那个穿花裤衩的小胖子，2号和3号病床是这两位阿姨，5号病床的那只鬼在睡觉，被子拉得很高整张脸都遮住，不知道是男是女。 而1号和4号病床的鬼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院了，此刻空了出来。 时榆走上前看，发现这两张病床床头贴着的诊断单上，不知什么时候分别写上了他和沈宿的名字。沈宿在1号病床，他在4号病床。 两人互看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 由人病房转到鬼病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位阿姨得知他们是新入住的病人，对他们很是热情，并对沈宿方才的一番话进行劝导：“小伙子年纪轻轻，当保安太可惜了，不去考编，也可以找个办公室的工作嘛？” 另一位阿姨附和：“就是！像你这么俊的小伙子，当模特，干销售，都很受欢迎的！何必干保安这种老大爷的活儿？” “不了。”沈宿露出礼貌的微笑，“反正最后都是当保安，我直接少走几十年弯路。” 两位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沈宿烂泥巴扶不上墙，两位阿姨把话头转向时榆：“这个小伙子呢？看着你还年轻，大学毕业了吗？要不要考编呀？” “考编？”时榆认真的想了想，点头，“有考虑过。” “诶呦，小伙子能有这个想法不错，还是考事业编好，稳定……”阿姨很欣慰，然而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时榆后一句话。 “不过最近家里让我管理分公司，有点忙。” “啊……啊？哦哦哦！这样啊……”那阿姨卡了几秒，很快又恢复过来，热情依旧，“小伙子还是个富二代啊！年纪轻轻就是公司老总，真厉害！小伙子有没有女朋友啊？我把我侄女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可以聊聊。阿姨的侄女长得很漂亮的，人也很外向，你们一定聊得来。” “谢谢阿姨。”时榆颔首，微笑，“不过家里已经给我定了对象，年后就订婚。” 两位阿姨彻底哑言。 时榆收起微笑，抬眸，对上沈宿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直勾勾的。 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被发现后沈宿收起这种目光，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朝时榆挑了下眉：你真能扯。 时榆沉默的看过去：你不也是？ 19. 欣城医院 两位阿姨很健谈，转头又跟沈宿聊起来。 劝沈宿年纪轻轻不要堕落，多学点东西，考几个证，前途一片光明，当什么保安？还说沈宿如果决定考编，阿姨就把她侄女的联系方式给他。 6号病床的小胖子也凑过去，说他家里有祖传的豪宅，还有一块地，养着上百头羊，他是家里独苗，以后这些都是由他继承，问阿姨能不能把侄女的联系方式也给他？ 阿姨问小胖子家住哪里？小胖子说在郊区，阿姨说她侄女家在市区，两家离得太远，异地恋没有结果。 而后话题转到5号病床那只鬼魂身上。 “这个人呐，这里有问题。”阿姨指指自己脑子。 时榆顺着阿姨的视线看过去。 大概是翻身的缘故，原本蒙住整张脸的被子往下滑了些，露出雪白枕头上乌黑的短发，以及一小块苍白的额头皮肤。 这应该是一个男性，从被子下的体型来看，还是一个有些瘦弱的男性。 “我们住进来的时候他就在住院，住了好久啦，每天三次治疗都不见好，平时不跟我们说话，谁也不搭理，治疗回来就睡觉，有时候饭也不吃。我们住一起这么久啦，谁都没见过他说话嘞，如果不是哑巴，可不就是这里有问题嘛？” 阿姨说话声音不小，看起来一点也不避讳。 只是在阿姨说话途中，时榆注意到一只骨节苍白的手从5号病床的被子里伸出来，将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再次将整个脑袋盖住。 那只鬼魂醒了，但他没有出声反驳，而是将自己藏进厚厚的茧里，像是要把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 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不，是没有安全感的鬼。 时榆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一身黑色，鸭舌帽，口罩，没有安全感……不，应该是他想多了。 时榆没有再想下去，他打开游戏面板。 他的手虽然变成半透明状，但点游戏面板是可以点动的。 游戏功能一切正常，系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对于他们身体的变化系统也没有做任何解释，他的探索度还停留在“13”，不过探索度现在也没用了，【我的直播间】界面依然进不去，显示“游戏中不允许进入自己直播间。” 而个人主页里他的粉丝数…… 自从接下隐藏支线任务后他就开始掉粉，现在掉得只剩下10万了。 要是夏弯弯在就好了。 可以问问她，一般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取消关注一个主播？ 不过自从夏弯弯他们四人通关离开后，他们的名字就从时榆的游戏好友列表消失了。 不过问下沈宿或许也可以？ 由于鬼魂现在能听到他们说话，直接聊天不方便，时榆在游戏里给沈宿发信息说了下关于掉粉的事情。原来沈宿跟他情况一样，也是接了支线任务后开始疯狂掉粉，而且沈宿比他惨，现在只剩下7万粉丝了。 “难道粉丝不希望我们接这个任务？”时榆发出疑问，“还是我们的表现让粉丝失望了？” 沈宿：“我觉得是粉丝不忍心看我们死。” 时榆：“？” 沈宿：“如果没有猜错，这个隐藏支线的通关率非常的低，低到可能老玩家想通关都得脱一层皮的程度，而我们两个新人玩家，能活着出去的概率可想而知？如果我看电影的时候得知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马上要领盒饭了，我可能也会不忍心看下去。” 时榆：“说的有点道理。阿姨们都睡了，你要睡觉了吗？” 沈宿：“睡吧。护士来换过床单被套，今晚可以睡床，也不会有别‘人’来和我们挤。” 因为，他们已经变成挤别人病床的那个“人”了。 时榆：“好。” 于是两人各回各床睡觉。 病房内一片安静，直播间因为他俩的对话没法安静了。 【沈宿说对了，我是不想看你们死所以取关，但他也说错了一点，这通关率不是非常低，是直接为0！老玩家通关要脱一层皮？不不不，他们直接死了。】 【所以他们都知道自己快死了，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冷静？？？】 【睡觉？他们睡得着么？】 实际上时榆没睡多久就醒了。 他瞥了一眼1号床，沈宿睡得很熟。 他动作很轻的下床，来到窗边，看着外面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的深沉夜色发呆。 沈宿半透明状态已经蔓延到腰部，而他除了两条手臂完全半透明，他的两条腿也开始了。同化使得鬼魂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可以和鬼魂交谈，他们的名字从人世界的病房挪到了鬼世界的病房……明天，会不会根本不会天亮了？ “是不是在想，明天还会不会天亮？” 一个陌生男声从后方响起。 时榆转头，发现是5号病床的那只鬼魂。 与他猜想的没错，这是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穿着病号服，长着一张清秀的脸，个子比时榆高一些，但不会有沈宿高。 在那两位阿姨口中，这是一个从来不与人说话的怪人。 此刻这个人却来主动跟他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时榆问。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真假难辨的话：“最多明天中午，你们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模一样。” “你是以前的玩家？”时榆又问。 青年还是没有回答，转身回自己病床了。 好像青年半夜起来就是为了特意告诉他一句——你们明天要死了。 时榆也回自己床上睡觉。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 真正意义上的做梦，他在梦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梦见他在一间狭窄闷热的房间里写作业。 一门之隔的客厅是噼里啪啦摔砸东西的声音，和男人的谩骂声，他依然在闷头写作业，连笔尖都没有抖一下，房间里摇头风扇嗡嗡的吹着。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 哐当一声。 房间门被踢开，他写字的动作停下。 摇头风扇被一脚踢得不转了，他被一只手拎着后领拖拽出去，丢在客厅的地板上。 他身体摔进一堆啤酒瓶碎片里，两个手心扎得全是血，他用手肘支着地板刚刚坐起，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男人一边谩骂一边对他进行拳打脚踢，骂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听不真切，但是挨的打却是实实在在的，连痛感都很真实。 醒来的时候时榆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掺杂着酒精混着男人的汗臭在闷热的夏天发酵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时间是早上8点。 外面的天依然没有亮。 这个梦做得奇怪。 时榆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被殴打的经历，而梦里的狭窄屋子也是他所陌生的。 时榆看向5号病床的青年。 一直缩在被窝里睡觉的青年从床上爬起来了。 病号服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戴着白色棒球帽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跟着来喊他的护士出去治疗了。 20. 欣城医院 时榆走到5号病床前瞥了一眼床头的单子—— 姓名:何远。 年龄:24 病症:同性恋。 . 雪白的走廊，何远乖巧的跟在护士身后。 护士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走几步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护士还是忍不住开口：“待会儿先认错，别犟，别使性子，你这犟脾气给自己带来多少苦头你不知道吗？” 何远反问：“这些苦头难道不是他给我带来的？” 护士：“……” 竟无法反驳。 护士不管他了，快步朝前走去。 但走过一段路后又停下脚步来等他。 护士带着何远走进康复中心，却不是去普通病人治疗用的康复室，而是乘电梯到三楼，往私人康复室去。 . 时榆看着窗外依旧被夜色笼罩的医院，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事态已经很糟糕，他还是隐隐感到不安。 昨晚何远半夜爬起来跟他说最多明天中午，他们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此刻他和沈宿被同化的半透明程度都已经蔓延到胸口，以这种速度，说不定都不用到中午，他和沈宿就会彻底被同化成鬼魂。 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样？ 是会被永远留在游戏里？还是直接消失？ 这些都不得而知。 5号病床的何远被护士叫走，两位阿姨和6号床的小胖子也出去活动了，此刻病房内只剩下时榆和沈宿。 时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想到能解决或延缓同化的办法。 沈宿倚在床头，半阖着眼眸休息，对自己身体变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知是心里已经有了办法？还是确实对生死漠不关心。 不过以时榆对沈宿的了解，他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沈宿。” 时榆在沈宿床边坐下。 进入游戏的第九天，时榆第一次主动跟沈宿说话。 不，应该说认识二十五年，他第一次主动在两人之间担任挑起话头的角色。 沈宿睁开眼睛看着他。 沈宿的眼睛颜色是黑色偏棕，在太阳光下会呈现一种很漂亮的琥珀色，澄净又清透。 而在灯光下，昏暗的光线以及睫毛投落在眼眸中的阴影，使得这双眼睛晦暗深沉，让时榆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时榆组织了一下语序：“我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告诉你，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也想让你知道。” 游戏隐藏支线的通关条件是活到副本时间结束。 副本时间最后还剩下两天，可他们的身体等不了两天，以这种同化速度或许连今天中午都熬不到。 时榆不知道被同化以后他们会发生什么。 也许会死，也许会消失，也许会永远留在游戏里。 只是在这一刻，时榆想把他知道的关于游戏的一切线索都和沈宿分享，这也许对沈宿会有帮助，也许没有，不过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时榆把昨晚何远半夜对他说的话，他昨晚做的那个梦，连同细节事无巨细的和沈宿说了，他还把之前他遇见过的一些事情，以及没有同沈宿说过的一些信息，都一一和沈宿说了。 这一说就过去大半个小时。 时榆说得口干舌燥，沈宿还剩下一只手是正常状态，他接了一杯水，一边喂给时榆喝，一边语气自然的开口：“要是我们能出去，不恨我了好不好？” 时榆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要不是现在喝水困难，得求助于人。 时榆艰难的咽下口中的水，说道：“我没有恨过你，我只是看不惯你。” “哦？”沈宿挑了眉，半低下头，又把水杯喂到时榆唇边，“看不惯我什么？” 时榆慢吞吞就着沈宿的手把剩下半杯水喝完，才道：“很多，比如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小小年纪一百个心眼，比如你一身反骨，偏偏装得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比如你有时候明明不开心，还强迫自己笑。” “当然，我最看不惯的是……”时榆抬起眼皮，清冷的眼眸直直看进那双晦暗幽深的眼睛里，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沈宿眼眸中困惑了几秒。 “其他的我认，只是，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他表达了深深的不解之后，哼笑一声，进行有力的反驳，“我这个人素来很惜命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时榆定定看了沈宿几秒：“那年暑假，海边，你忘了？” 沈宿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再次看向时榆时那仿佛将人洞穿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之意。 许久，他才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很哑：“那个人是你？” 时榆没有回答，起身折回自己病床躺下，闭上眼睛：“天亮了喊我。” 沈宿怔怔的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 时榆起身的时候他潜意识想去抓时榆的手腕，他也这么做了，但他眼睁睁看着时榆半透明的手穿过了他的手…… 进入这个游戏，他本来就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通不通关无所谓，被同化成鬼魂无所谓，无法离开游戏无所谓，甚至死在游戏里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他突然无比讨厌这种状态。 . 时榆由着自己沉沉的睡去。 果然，他又做梦了。 还是在那间狭窄闷热的房间里，他坐在破旧的书桌前写作业，门外砸东西的声音清晰依旧，唯一不同的是房间内的摇头风扇挎着脑袋不转了。 他在梦里没有身体的控制权，梦里的主人公在写作业，他也只能写作业，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作业本上，他注意到这是高中数学题。 梦里的主人公刷题刷得很快，只有遇见带星号的题目时，他思考的时间才会长一些，但最后也能解出来，视线上移的时候时榆看到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 时榆高中的时候也经常拿满分卷子，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视线落在“名字”那一栏的时候，他愣住了。 . 时榆是自然醒的。 沈宿一直没有喊他，说明到现在天都还没有亮。 此刻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远回来了。 今天的治疗力度似乎很大，因为何远走得很慢，步伐也迈得很小。 他帽子和口罩都摘了，头发有些乱，病号服衣领有点皱，靠近脖子的纽扣还崩掉了一颗，露出一截过分苍白的脖颈皮肤。 虽然鬼魂应该是不存在脸色好或者差的，但何远整个人都精神恹恹的。 时榆坐在床尾，在何远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唤了一声。 “林风白。” “何远”停下脚步。 几秒后，僵硬的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游戏面板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剧情[双生]！】 【由于游戏玩法设定，您与沈宿解除队友关系，同时你们将分别归属于两个阵营，并进入对抗模式。】 【您归属于林风白阵营，需要帮助林风白完成愿望，失败将面临死亡惩罚。】 【游戏时间延长至15天。】 【祝您好运！】 与此同时沈宿也收到同样的系统信息。 唯一不同的是沈宿归属于林清何阵营。 直播间炸了： 【双生？两个阵营？对抗模式？？？刺激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副本还有这剧情？？？】 【因为在此之前只有四个玩家开启了隐藏支线，而开启支线的这四个玩家并没能认出何远就是林风白，而且没多久就死了！】 【这算是支线中的支线？？所以我以前看的都是不完整的？？？我还充钱买会员了！！游戏运营商给我退钱！！！】 【关游戏运营商什么事？分明是以前的主播不行。】 【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两个刚刚和好？】 【终于有人发现盲点了，他们现实中果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绝壁不一般！】 【等等，他们刚刚和好，就让他们对抗？人干事？】 【人干不出这事，但系统干得出这事。】 21. 欣城医院 虽然“何远”没说话，但系统弹出的触发剧情提示已经说明了——这个何远就是林风白。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 说完这句话，林风白整个人发生了变化。 容貌改变，身高变高，半透明的身体一点点实体化。 最终林风白由鬼魂形态变成了人。 而随着林风白的变化，几乎在瞬息之间，外面黑夜散去，太阳升起，金灿灿的阳光铺满大地。 时榆和沈宿身体也由半透明形态恢复成实体。 这些在现实中似乎是无法解释的，但他们现在是在恐怖游戏里，因此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林风白有一张与欣城医院院长林清何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林清何给人的感觉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而林风白给人的感觉则像是寒冬里迎面刮来的风，冷飕飕的。 天亮了，鬼魂消失了，他们从鬼世界回到了人世界。 2号床和3号床的两位鬼阿姨以及6号床那个小胖子床头上的名字也消失了，没有新的名字写上去，应该是还没有新人住进来。 推门进来的护士也是有着人一样的实体，她朝着病房内说：“1号床的沈宿，收拾一下东西，我给你换个病房。” 时榆抬眼看向沈宿，沈宿亦垂眸看向他。 两人隔着两张病床遥遥对视了几秒。 沈宿移开目光，偏头朝护士笑了笑，露出的两颗小虎牙给人一种他很真诚的感觉：“不了，谢谢护士姐姐，我在这里住习惯了，不用换了。” 护士沉下脸色：“这是院长的吩咐，请不要让我为难。” 沈宿与时榆皆是一愣。 院长的吩咐？ 是了，他们现在归属不同阵营，系统自然不可能还让他们住一起。 沈宿跟着护士离开了。 时榆打开游戏面板，试图在线上跟沈宿聊天，但是游戏面板中的好友聊天功能无法使用了。 也是这个时候，时榆发现他粉丝涨回15万了。 不，不止15万，现在快16万。 他粉丝不是在涨，是在疯涨。 . 沈宿被护士带到顶楼的一间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有客厅，阳台，开放式厨房，卧室里有独立卫浴，甚至还有一间小型会议室……除了医疗器械的配置，这间病房设计得跟商务酒店套房一模一样。 “这个房间看起来真不错。” 沈宿随意的感叹了一句。 “那是自然。”护士接口道，“您是我们院长的重要客人，院长吩咐了要给您最周到的服务，让您宾至如归。” “这间病房的配置是整个医院所有病房中最齐全的，您甚至不需要去康复中心，在这里就可以做康复治疗。” 护士说着推开那间小型会议室的门。 房间中央的一整套电疗设备映入眼帘。 哦。 原来这不是会议室。 “替我谢谢你们院长，你们院长真是个大好人。”沈宿说。 “那是自然。”护士仰着头颅，语气很骄傲，“我们院长每年都拨专项资金做免费医疗，为家庭困难的病人提供减免，疑难杂症的患者到这里治病费用全免，他甚至还亲自到周边村子里为看不起病的老人做义诊，这附近的百姓都很爱戴敬重他。” 护士话中关于林清何的善举，与之前夏弯弯打探到的信息一样。 概括起来就是——林院长是一位仁慈，正义，友善，谦逊的人。他形象斯文儒雅，翩翩君子，心怀济世之心。他知百姓苦，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丝毫不摆架子，深受百姓爱戴。 但是吧。 道貌岸然的人也有这些特点。 “你们林院长人真好，我听得都要崇拜他了。”沈宿面无表情说着，护士拼命的点头，沈宿话头一转，“对了，这间病房这么大，不如加张床，让你们院长的弟弟也转来这个病房吧，他和我的病症一样，我们可以一起治疗。” 护士的脸色赤橙红绿青蓝紫轮了一遍，最后干巴巴的开口：“院长说了小孩子不能惯，要让他体验民生。” 沈宿“唔”了一声，道：“但我觉得小孩子就应该惯着，不然以后别人一颗糖就把他拐跑了。” . 305号病房。 六个床位，空了四个，现在这间病房里只住着时榆和林风白二人。 天黑以后护士不会来送饭，从昨日身体被同化开始，时榆就没有吃过饭。 但或许是被同化的缘故，之前时榆一直没有感觉到饿，现在身体恢复了，肚子也开始饿了。 病房里没有其他食物，只有一桶饮用水。 时榆从衣兜里摸到了糖，是之前沈宿给他的那颗棒棒糖，被他敲碎了用糖纸包着。 这颗糖至今为止只被吃了一小块碎糖，还剩着很多。 时榆在手心里展开糖纸，递到林风白面前，淡橙色碎糖在太阳光下亮晶晶的。 他问：“你吃吗？” 林风白目光从时榆脸上，挪到时榆手上，再挪到碎糖上。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伸出两根手指，从时榆手心抓起很小的一块碎糖放进嘴里，又过了好一会儿，大概那小块碎糖在舌尖化了，他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时榆想到了管家的日记本。 管家在日记里说，林先生与夫人离婚后，林清何跟了妈妈，林风白跟了爸爸。 显然林风白跟着父亲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还经常被酗酒的父亲拳打脚踢，连一个安静的写作业的环境都没有。 管家说二少爷学习不太用功，大学没有念完就辍学。 可是这分明是一个数学试卷可以拿满分的男生。 管家还说林风白变了，变得阴沉沉，不笑，也不说话。 可是方才林风白把得到的碎糖放进嘴里的时候，那双乌黑的眼眸纯真得像是某种小动物。 时榆本想用糖缓解一点饥饿，但最后他一口没吃。 他用糖纸把剩下的碎糖包起来，递给林风白。 林风白看了看时榆，又看向时榆手心的糖，似乎是衡量了一下——这一小包碎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并非还不起。 最后林风白收下了：“谢谢。” 时榆说：“不用谢。” 林风白打开糖纸，又拿了一小块碎糖放嘴里，再次把糖纸包起来。 他折了好几折，确定包严实了，才装进衣兜里。 而后对时榆说：“现在我们属于同一阵营，按照要求，我需要把剧情都传输给你。” 时榆：“嗯。” “那个……”林风白犹豫了一下，“可能时间会有点久，你要不躺去床上？” “好。”时榆接受建议，到床上躺下。 随着林风白的故事涌入脑海。 之前他们对林清何与林风白的种种猜测被全部推翻。 . 林风白与林清何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 但他们的父母并不恩爱。 外人看到的只是故事的一面，林先生与林夫人结婚是商业联姻，林先生在大学里对林夫人的种种追求，只是走一个流程，管家日记里写的“林先生与夫人很恩爱”，只是两人刻意做给外界看的。 不过吵架是真的。 林氏破产是真的。 后来的离婚也是真的。 并不相爱的两个人，对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多少爱，因此相比与父母的感情，兄弟俩的感情要更好一点。 不过令时榆想不到的是—— 小时候的林风白会这么黏哥哥，上幼儿园要和哥哥一起去，下学要一起回来，写作业要在一个房间，晚上要缠着哥哥给他讲睡前故事，雷雨天的夜晚要和哥哥睡一个被窝……整日跟在林清何身后黏糊糊的喊“哥哥”，仿佛一个小尾巴。 小时候的林清何对林风白也是要什么给什么，提什么要求都满足，对林风白可以说是百般的包容，甚至是纵容了。 如果后来林氏没有破产，如果林氏夫妇没有离婚，如果夫妇俩离婚之后没有把兄弟两人分开，他们未来的人生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至少，会比现在好一点。 8岁以前的林风白，是一个有哥哥疼爱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8岁以后的林风白，人生从天堂直坠地狱。 . 林风白父母离婚的那一年，他与哥哥林清何刚满8岁，在读小学二年级。 那天早晨的别墅特别安静，小林风白和哥哥洗漱好，背着书包下楼吃早餐准备去学校，林母坐在客厅沙发上，满面倦容，对他们说:“我和张老师请假了，你们今天不用去学校。” 小林风白眼神迷茫的抬头看向哥哥。 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是林父回来了，林母把一盘小笼包塞到林清何手里，说:“带弟弟去楼上吃。” 小林清何接过餐盘，点头，牵起小林风白的手。 小林风白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给他们请假？为什么让他们回房间吃小笼包？不过他听哥哥的话，所以哥哥牵着他的手上楼，他就跟着哥哥上楼了，哥哥让他吃小笼包，他就安安静静的吃小笼包。 小笼包的味道不好。 不是家里阿姨做的味道。 事实上家里的几位阿姨已经离开了，司机也走了，管家是最后离开的，走之前郑重的与林父林母告了别。 吃过早餐的小林风白没有像往常一样黏黏糊糊的，他小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自己肉乎乎的手指，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哥哥，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 “不会。” “那哥哥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 “我们不会分开。”小林清何强调，稚嫩的嗓音锵锵有力。 小林风白放心了。 又跑过来跟他哥黏黏糊糊的。 小孩子的誓言真挚而热烈。 然而小孩子对很多事情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林父林母离婚，林母带走了懂事的哥哥，把粘人又不乖巧的小林风白丢给了林父。 林清何跟着林母去了首都，读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出国，前途一片光明。 而林风白跟着林父去了一个偏远小城市。 两人自此走向截然不同的终点。 22. 欣城医院 林父带着小林风白去的城市叫佤镇。 佤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污染少，空气好，从养生角度来看这里是很不错的。 只是这里只有一所小学和一所包含初高中的中学，学校升学率跟大城市的学校是没得比。 小林风白转学进了佤镇小学。 几年后又进入佤镇中学，从初中读到高中，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市联考的时候甚至打败多所重点学校尖子班的学生，拿下市联考第一。 老师说只要他高考发挥稳定，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考去帝都大学，发挥好一点的话甚至可以拿下市状元。 帝都？ 一想到帝都，林风白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哥哥就在帝都，等他考去帝都，就可以去找哥哥了，他会给哥哥一个惊喜，到时候哥哥一定会表扬他的。 父母离婚，与哥哥分离让他的人生陷入一片灰暗，而现在这片灰暗里亮起了一束光。 可林风白最后没能参加高考。 因为他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被他的亲生父亲打进了ICU。 . 林父是个商人，他总是很忙，回家的时间很少，与两个儿子也不亲近，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也没有表现出家暴的一面。 破产离异后的林父郁郁寡欢，在佤镇染上了恶习，抽烟，酗酒，打麻将，赌.博……虽然公司破产了，但林家好歹有一些家底，省着点还是够父子俩花大半辈子的。 但因为林父赌.博的恶习，很快家底被败光了。 酒醒后的林父幡然醒悟，他四处找朋友借钱，想要东山再起，一次，两次……失败了又来，一次又一次，最终被负债压垮。 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林父为了还债打三份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回家。而被留在家里的林风白买最便宜的白馒头，一个馒头扳成两半，混着水当两顿饭吃，饿了就写作业转移注意力。 然而巨额债务不是林父打三份工就能还得清的。 林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 大概是念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这笔巨额负债林母帮忙还了。 林母的帮忙没有换来林父的感恩，反而激起林父那毫无必要的大男子主义自尊，他觉得林母瞧不起他，在施舍他，像对乞丐那样。 有一天晚上林父喝醉了酒回到家，他坐在客厅里，看着对面林风白紧闭的卧室门。 他的儿子，那个女人生的小孩，从来不跟他亲近，他回家都不和他打声招呼，他是他老子，他连话都不跟他说。 那个女人瞧不起他，那个女人生的小孩也瞧不起他。 那天晚上林风白在自己房间写着作业，突然门被推开，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出了卧室。 这样的情景在后来反复上演。 “你瞧不起我？你敢瞧不起我！我是你老子！你敢瞧不起你老子？” “我这么辛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不能瞧不起我……” “你妈不要你了，你妈要了你哥，你哥也不要你了，咱们爷俩都是被抛弃的，谁也别瞧不起谁。” …… “哥哥没有不要我，他会来找我的。” 小林风白反驳了一句，被甩了一巴掌。 他脸被打朝一边，半张脸肿了，他扭过头不甘示弱道:“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然后被打得更惨。 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小林风白是这么的坚信。 但后来这个夙愿实现的时候，他宁可林清何没有回来找他。 . 高考前一天晚上，林风白为了养足精力应对第二天的考试，很早就睡了。 半夜，卧室门突然被撞开，他半梦半醒间整个人被一股大力从被子里拎出来砸到地上。 酗酒的林父红着眼睛，重复着一句话。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林风白被问烦了，他明天要参加高考，没时间陪这个疯男人耗，他说：“是，我就是瞧不起你……”但我没有瞧不起你没钱，没有瞧不起你创业失败，没有瞧不起你为了还债去做最脏最累的活儿，我是瞧不起你的自甘堕落。 但后面的话林风白没能说出口，他说完第一句话后整个人被踢飞，后脑勺正正撞在了墙角，他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视线当时就开始模糊，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醒来人躺在ICU，时间已经过去一周。 医生说晚几分钟人就救不回来了，然而林风白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他错过了高考。 他原本打算复读，可是他视力突然出了问题，最严重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暂时休学治眼睛。 而他视线出问题的原因，是那一次后脑勺的致命伤。 林父愧疚，懊恼，夜不能寐，他借钱给儿子治眼睛，他做小伏低找人脉为林风白联系了一所国内还不错免考试的大学，在林风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办理了入学手续，以此来弥补良心的不安。 但那不是林风白的梦想，他没有去读。 眼睛恢复后，林风白离开佤镇去了一座竞争不激烈、工作机会多的二线城市，提前进入社会参加工作。 两年后林风白接到房东的电话，说他父亲脑淤血死在了出租屋，林风白回佤镇平静的料理了后事。 又过了几天，房东再次打电话来。 说有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自称是你的哥哥，想要你的电话号码，给不给？ 林风白从车底下滑出来，正午的太阳很刺眼，他眯了眯眼睛，低头在深色工作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机油，换了只手拿手机。 他说：“我没有哥哥，应该是骗子。” . 很多时候你越是想见一个人，就越是见不到，等你不想见了，那个人又出现了。 林风白最终还是与他哥哥见面了，就在他工作的汽修店。 他一眼就认出了哥哥。 因为他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只是现在的他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比林清何矮了几厘米，骨架也比林清何小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弱，且无精打采。 第一次见面林清何穿着质地很好的白衬衣和西服裤，臂弯搭着一件灰色西服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很贵的银边眼镜，像是才从什么宴会上离开。 而林风白穿着汽修店统一的灰色工作服，工作服上还沾着大块小块的污渍，他手上也是机油，整个人灰头土脸。 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最不想被哥哥看到这个样子，却还是被看到了。 “回去读书。”林清何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说：“不去。” 林清何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能灼烧出一个洞：“回去复读，然后重新参加高考，或者出国读书，你选一个。” “我不选。” 之后的每天林清何都来，来了也不说多余的话，就是让他回去读书，他拒绝，然后两人僵持，长此以往汽修店老板和其他员工都对他有意见了。 林风白不知道昔日那么温柔迁就他的哥哥会变得这么强势。 最终他答应出国读书。 但在离开的当天爽约，坐长途客车逃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不想要哥哥的钱，也不想再和哥哥见面。 . 林风白去到一座偏僻的小城市，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字“何远”。 他白天在汽修店上班，晚上到KTV当服务生，他在攒钱，他要攒钱去国外留学。 他不想要哥哥的钱，他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留学。 他可悲自己遗传了来自父亲那毫无必要的男性自尊，他也庆幸他没有自甘堕落。 这样的日子是充实而忙碌的。 直到林清何的再次出现。 “跟我回家吧。” 语气是商量的语气，而行为却是不容商榷，林风白连人带行礼被林清何打包带回了家。 “家”，真的是家。 因为房产证上写的是他和他哥哥两个人的名字，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别墅，有院子，有花园，有假山鱼塘，有游泳池……比他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还大，里面有佣人和保镖，就是好像这些人的存在是为了监视他。 林清何不让他出门。 林清何依然对他宠溺，对他纵然，他提什么要求都行，想在家里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许他出门。 他有时候觉得哥哥是不是因为那次他的不告而别在生气？ 但这么久了，气也应该消了。 有时候他又觉得。 他好像在被他哥软禁。 林风白不喜欢这样，不管哥哥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提出要离开这里，并表明了决心。 那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素来儒雅斯文的哥哥发疯。 “走？走去哪里？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走去哪儿？” “我说过，我们不会分开。”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 “你哪儿也别想走。” 他被扣住后颈摁在门板上，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去国外读书，我……不跑了，你不要这样……” 林清何贴着他的耳廓说：“晚了，现在我不想放你走了。” 那是林风白一辈子的噩梦。 那一年他24岁。 他割腕了，整个浴缸的水被染成红色。 被救回来以后，林清何总算妥协，把他送去国外，让他继续读书。 他读的是临床医学专业，本科四年，硕博连读五年，他在国外总共待了九年。 这九年间，林清何时常到国外看他，两人恢复了正常的兄弟关系。 林风白以为他哥哥不会再发疯了。 那么很久以前的那件事他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然而等他毕业回国，却发现林清何疯的比以前还厉害。 以前是在私底下疯，现在是摆在明面上疯，不止林风白觉得他疯，林家的所有亲戚，包括林家以前的管家，都觉得这是一个疯子。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想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妈和那个男人都已经死了，谁还管得了我们？亲戚？他们算什么东西？管家？他都在地下埋着了。” “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不会有人再敢说我们的闲话……” “要是有，我会让他们说不出话。” …… 这个将他囚禁起来的疯子在外是儒雅高尚的欣城医院院长，而他读了九年的医学书，拿到博士学位，最后却没能成为一名医生。 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哥哥。 这个人是个疯子，是毁了他人生梦想的疯子。 某天清晨洗脸，林风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拿着手术刀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是抱着一个阴暗的念头：他跟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可以杀了这个人取而代之，到时候他既可以获得自由，也能实现他的医学抱负。 然而这个人早已明白了他的心里所想，林清何遣散了医院里的所有人，给他这个机会，他甚至连反抗一下都不曾，任由锋利的刀刺进腹部。 “我可能做的不对，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但是，我一直在尽力的弥补你，这些年，你知道的……” “对。”林风白恨恨的道，“你在弥补，你是在弥补，所以我要感谢你，感谢我亲爱的哥哥，感谢你把我送出国，感谢你给我学习的机会！” “不然……”他贴着林清何耳畔，努力抑制住颤抖，让自己显得游刃有余，“我要怎么取代你呢？” “原来是这样……”林清何忽然笑了，他轻轻抚上林风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语气温柔的道，“原来你想要当院长，你的能力也未必不能胜任，我让给你就是了，我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别哭……” 救护车来得及时，再加上那一刀没有伤到关键部位，林清何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在医院躺了一周。 一周后，林清何出院。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林风白趴在他办公桌上，一截苍白的手臂垂在桌沿，脚下是几个空了的药瓶。 人已经凉透了。 . 林风白以为自己死了就能解脱。 没想到他的鬼魂被困在了医院里。 白天他不敢出去，夜里才敢在医院里活动。 他看到林清何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段时间，林清何恢复了，他依然是那个高尚无比的欣城医院院长。 他的死对于林清何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林风白觉得庆幸，但也有一点点的难受。 慢慢的林风白发现医院里又多了几只鬼魂，林清何停留在医院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再然后，他发现林清何似乎能看到他？ 很快他发现不是似乎。 林清何真的能看到他！ 医院里的鬼魂越来越多。 林清何把医院做成了游乐场。 在这个游乐场里，他对林风白说，没有人能让我们分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脑海中看完整个故事，时榆从床上坐起来，摁了摁太阳穴。 故事太亢长，比看了一部电影还累。 撇开逻辑不谈，这是个不错的狗血故事。 这位林院长也是真的疯，弟弟死了他都不放过。 他和沈宿之前一直猜测林清何被疯批弟弟杀害，没想到真正的疯批却是林清何，而他们以为的反派弟弟其实是个小可怜。 时榆偏头看向一旁的林风白，好看的唇轻启：“所以你的愿望是，自由？” 23. 欣城医院 天色已不知不觉暗下去。 当最后一缕霞光从西边落下，医院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 “是。”林风白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浓黑的夜色，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听起来像是一声叹息，“我活着的时候想要自由，以为死了就能实现，没想到死了以后愿望还是自由，是不是很可悲？” 随着黑夜降临，林风白的身体又恢复成半透明的鬼魂状。 时榆的身体也一样。 起先这种被同化程度只是到胸口，现在已经蔓延至全身。 时榆走到林风白身侧，同林风白一起看着窗外茫茫夜色，他说：“你不要这样想，没有什么可悲不可悲的，这是加害者的错。” “谢谢你安慰我。”林风白看了时榆一眼，又说，“你帮我实现了愿望，我也会还你一个愿望的。你的身体不用担心，离开这里以后就会恢复。” 时榆说好，又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林风白的故事他看完了，但这是以林风白的视角。 进入游戏的这几天他也看到和遇到了一些事情，他想要做一些验证。 林风白说：“你问。” “管家是不是被林清何所害？”时榆开门见山。 林风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是，因为陈叔他……帮助我逃跑。”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眼眶发红，眼眸中满是痛苦和自责，声音带着颤音，“小时候陈叔对我们那么好，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但就因为这个……” “那个人是个疯子！除了管家，还有好几个人，有的是说话得罪了他，有的甚至只是不小心说错话，根本没有那个意思，都被他……” 后面的话林风白无法再说下去了，时榆也明白了。 “他们都被分尸埋在了医院的小花园，是吗？” “是。” 时榆深深吸了口气，他问出一个有点天真的问题：“你们这个世界有警察吗？” “有啊。”林风白偏过头来朝时榆惨然的笑了笑，“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他创造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和鬼魂也都是他创造的。” 顿了顿，林风白轻声开口：“警察，也是。” 时榆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榆再次开口：“你曾经想要杀了他，也这么做过，只是没有成功。如果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可以保证百分百成功，你会下手吗？” 他们这一次触发的剧情[双生]，要求他帮助林风白实现愿望，那么沈宿的任务应该是帮助林清何实现愿望。 林风白和林清何是两个对立阵营，林风白的愿望是“自由”，那么林清何的愿望很大概率就是“林风白”。 因此林清何活着，林风白就不可能获得自由。 时榆这样问只是想知道林风白的决心。 如果能想到其他办法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极端。 显然林风白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林风白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第三条路，在能让我获得自由的前提下，有别的选择，我还是希望他好好的。” “毕竟……小时候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大概是因为回忆太苦涩了，林风白拿出时榆给他的糖，捏起一小块碎糖放嘴里。 林风白身体变成半透明，他手里的糖也跟着变成了半透明的。 甜味在舌尖化开，林风白说：“自从变成鬼，我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了，但是很神奇，你给我的糖我却能尝出甜味，橙子味。” 林风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糖纸包起来放回衣兜，问时榆：“你喜欢吃糖？” “一般。”时榆实话实说，“我是有点低血糖。” 林风白点头表示理解，又道：“所以你随身备着糖吗？” “没有，这是别人给的。” “别人？你那个同伴吗？他应该很在乎你，为了你随身备着糖。” “……”备着糖这个话题是不是不能过了？时榆无语道，“他没有为我备糖，他是自己喜欢吃，其实我和他的关系不好。” “哦。” 直播间观众一如往常的热情： 【我从这一声“哦”中听出了深深的怀疑。】 【‘要是我们能出去，不恨我了好不好？’‘我没有恨过你，我只是看不惯你。’哦，原来你们关系不好。】 【‘我看不惯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那年暑假，海边，你忘了？’明白了，你们关系不好。】 【上面的你们是故意的吧？怎么能这样翻人家黑历史？人家不要面子的吗！对此，我只想说——集美干得好！请继续！！！】 【只有我好奇那年暑假海边他们发生了什么？】 【“为了你随身备着糖”，我之前都没想过这个磕点！没想到林风白小哥哥也是同道中人。】 【我记得夏弯弯小姐姐给沈宿要过糖，但是沈宿说没有，后来时榆低血糖，他又有糖了，这真的很双标了。】 【他给时榆递糖之前甚至还洗了个手！】 【不是洗，是搓！还搓得很干净！】 . 时榆和林风白在沟通的时候，医院某间VIP单人病房里另一阵营的两人也在沟通。 只是气氛远没有这边和谐。 护士离开后，沈宿倚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 咚、咚、咚。 三声，声音不大不小，间隔均匀。 过了大概一分钟，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敲门的人便不请自入。 “你好，我是林清何。” 来人身穿白大褂，戴银边眼镜，胸口别着一支宝蓝色钢笔，气质儒雅成熟，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你睡着了。”林清何颔首，略表歉意。 “我确实睡着了……”沈宿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朝林清何咧嘴一笑，“刚醒。” 他起身同林清何握了握手，一双眼睛明亮逼人：“感谢林院长为我换了单人病房。” “不必谢。”林清何脸上的笑容很标准，不会让人觉得冷，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样比较方便我们聊天。” 寒暄的话到此结束。 “按照要求，我需要给你播放一下故事剧情。”说话间林清何脸上依然含着淡淡的微笑，说话语调也没有多大起伏。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沈宿面上也带着微笑。 林清何略微一怔，但很快恢复正常表情。 对于客人的失礼，林清何显得很包容宽和，并虚心请教原因：“为什么呢？” 沈宿：“因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林清何笑了，笑容比方才标准的笑容要大一点，他说：“巧了，我也不太相信，你会真心的帮助我。” “自信点，把‘太’字去掉。” 沈宿继续说着：“我这个人是利己主义者，只会为了自己，我确实不想帮你，但我现在没得选，不是吗？” “我必须帮你，而且还得让你成功。”沈宿敛起笑容，问，“你的愿望是林风白？能不能具体点。” “不……”林清何慢慢的摇头，“我的愿望是我创造的这个世界可以安稳的运行下去。” “我弟弟的愿望是自由，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一天，他就一天不可能获得自由。而这个世界想要安稳的运行下去，就需要你帮助我排除隐患。” “目前看来，最大的隐患，就是你那位同伴呢。”林清何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宿，语速缓慢的开口，“你舍得你的同伴死？” “那不然呢？他不死我就得死，我可不觉得这个死亡惩罚是针对你们。” 林清何看了沈宿好一会儿，似乎是想从沈宿的表情中看出点他想要看到的东西，然而他并没能如愿。 不知是沈宿伪装得太好？ 还是沈宿确实没有那种东西。 “我喜欢你的性格，够绝情。”观察无果后，林清何毫不吝啬的表扬。 “谢谢，但我不喜欢你。”沈宿礼貌道谢。 “……” 24. 欣城医院 林风白“哦”过之后，又问:“你和他为什么关系不好？” 时榆:“……” 他和沈宿为什么关系不好？ 这其中的原因可太多了，而且相当一部分是见不得人的原因，这让他怎么说？ “林先生。”时榆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好奇心这么重的吗？” “也不是。”林风白摇摇头，垂下眼睫安静了几秒，又抬起眼眸看向时榆，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只是你知道了我的全部事情，我也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是这个理。 时榆没有理由再说“不”。 “我知道了你从小到大的全部经历，那我也给你讲讲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吧。” 林风白点头，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时榆用最朴素的话语把他二十五年的人生做了个简单概括，其中包括他从幼儿园到读研的每一所学校的名称，高中参加过的奥数比赛和拿过的奖项，大学研究的课题和发布的论文，参加工作后入职的公司名称，成为高管后带领团队为公司做出的杰出贡献等等。 时榆说完，林风白人都麻了，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在讲故事，你是在背简历吧？” 时榆无奈的笑了:“我可能天生没有讲故事的天赋。” 林风白不想说话了。 “你知道林清何的愿望吧？”时榆适时的岔开话题。 “知道。”正如林清何知道林风白的愿望是自由一样，林风白也同样知道林清何的愿望，他说，“大概就是‘我永远不离开他’之类的。” 意料之中。 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禁锢”，林清何与林风白的愿望是相悖的，他与沈宿的任务亦是相悖的。 失败会有死亡惩罚。 这个死亡惩罚仅针对于玩家。 这个任务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他和沈宿只能活一个。 “他会告诉你同伴一些关于他的故事，就像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一样，但他告诉你同伴的未必是真实的故事，有可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编……”话说到这里林风白住了嘴，他目光落在时榆脸上，看了一秒后又移开，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小，“我传输给你的故事，你都相信吗？” “相信。”时榆说。 林风白眼睫轻颤，他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眸中满是诧异：“为什么？” 时榆安静的看了林风白几秒，他说：“眼睛不会骗人。” 林风白怔愣了好一会儿，他见过很多人，好人，坏人，男人，女人……各种各样的人。 时榆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时榆是第一个让他从目光中就可以感觉到善意的人。 尽管时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依然是冷淡的。 “你的同伴……”透过时榆冷若冰霜的外表，林风白甚至能看到时榆柔软的内心，“也会相信他的话吗？” “不会。”时榆语气肯定。 林风白猜测：“是因为，他能看出来故事是真是假？” “不是。”时榆摇头，“与故事内容无关，与说话对象也无关。” “他不相信任何人。” 陈述的语气，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林风白道：“就算你的同伴不信他的话，他也会尽全力帮助他吧……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林风白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问出一句： “你和你的同伴，谁更厉害一些？” 时榆：“…………” 大概是时榆犹豫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是时榆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林风白说：“算了，我不问了。” 时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聊下去，他说：“我想见一下沈宿，你有办法吗？” 游戏面板中的好友聊天功能还是没法使用，沈宿被护士带走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你想见他不难，现在出去随便找个护士就能打听到他住哪儿，林清何不会阻止你们见面，但是……”停顿了两秒，林风白继续说下去，语气有些沉，“你们的对话他都知道，医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看得到。” “包括此刻，我们两个的聊天内容，他也都知道。” 时榆沉默了一瞬，“那有点不太公平啊。” 林风白说出的事情虽然给人很大冲击，但时榆也没有丧太久，他大脑飞快的转动着，很快找回自己节奏，他问林风白：“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他不让你去？” “或者说，这个医院有哪里你没有去过？” 游戏里再厉害的BOSS也会有弱点，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林清何的弱点。 林风白认真的想了想，道：“有一处。” “哪里？” “太平间。” “……” . “太平间？” VIP单人病房里，听到林清何的回答后，沈宿发出一声轻笑：“看在你跟我透底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和时榆认识。” 游戏的第十天午后。 天晴得很好。 沈宿半个人陷进长沙发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里把玩着一根从林清何那里要来未点的雪茄，金色细碎的阳光在他指尖跳跃。 “不仅认识，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 林清何坐在他左侧的单人沙发上，闻言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 “我们两家在生意场上也有诸多合作。”有合作就有竞争，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 后面的话沈宿没说。 都是聪明人，言外之意都懂。 “自从他逐步接手家族企业，断断续续给了我不少的惊喜。” 沈宿点燃雪茄，用力吐出口烟，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泄愤似的，但很快他面庞上又露出了笑，并且这个笑容越来越大。 “当然，礼尚往来，我也会时不时的给他制造一些惊喜。” 两颗小虎牙此刻透出来的不是纯真天然，而是一种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洋洋得意。 英俊的面庞也有那么一瞬流露出恶意。 尽管只保持了半秒，还是被林清何捕捉到了。 毕竟年轻。 情绪总有收不住的时候。 “他现在往太平间去了。”林清何透露给沈宿一个讯息，并表现得很懂沈宿，“你可以再给他个惊喜。” 沈宿眼睛一亮，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收敛了情绪，他问林清何：“有麻袋吗？” 林清何摇头：“没有。” “开玩笑的。”沈宿又笑了，这会儿眼中的恶意连藏都不藏了，“这种时候也不需要麻袋了。” 林清何面上依然保持着温和而有风度的笑，却在心里嗤之以鼻。 毛都没长齐的东西，帮助他？ 笑话！ 他不需要帮助。 任何外来者都会被他清理干净。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不会拒绝看一场好戏。 . 太平间的温度很低。 整个太平间面积很广，像是一个巨大的厂房，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停尸床，停尸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下躺着尸体。 夜里的太平间太过于渗人，所以时榆选择在白天的时候去，此刻他的身体是实体，停尸床上的尸体也都是实体。 这里看起来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时榆随手掀开一张白布，看到里面尸体的脸时他愣住。 随后他迅速顺着这一侧掀开了十几张白布。 惊愕过后他整个人冷静下来，大脑恢复了思考。 这里每一具尸体都长了一张林风白的脸。 或者，也可以说是林清何的脸。 为什么？ 太平间到处是白色，天花板是白色的，墙面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无边无际的停尸床也是白色的……因此尽头那扇黑色的门就很明显。 秘密似乎就在门后。 时榆一步步朝那扇门走去。 就在他距离那扇门不到一米的时候，他被一股大力推到旁边的墙上。 墙面是冰冷的，压制他的身躯是温热的，这种情形是陌生的，身后的人气息却是熟悉的。 时榆原本还不确定能在太平间找到什么，但此刻看到沈宿出现在这里，他现在确定那扇门背后有东西。 只是此刻的沈宿有些古怪。 这样充满侵略性的沈宿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 手腕被扣住别到身后，这动作甚至有些粗鲁，捏得他手腕很疼，时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手指一根一根挤进他的指缝，指腹轻轻敲击他的手背。 不知为何时榆的第一念头是这只手很热，掌心宽厚却有些粗糙，指腹还带着粗茧。 不像是一个少爷的手。 第二个念头才是：沈宿在敲摩斯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