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材小可怜逆袭,被全宗跪喊祖师奶》 第1章 祖师奶重生小杂役 云染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得不够彻底。 不然怎么解释,她明明使用怨气过载,引得万鬼噬身,尸骨无存。 一睁眼没见着幽冥地府也没登极乐世界,反而对上一张皱巴巴、写满了“刻薄”俩字的老脸? 这凶神恶煞的老姑婆正叉着腰,唾沫星子差点喷她一脸:“小柒!你个偷奸耍滑的小蹄子!让你扫个茅房,你倒好,在这儿挺尸?!水云天养你是吃白饭的吗?看看你这资质,烂泥糊不上墙!能留在仙门扫地都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偷懒!” 云染:“……!??”水云天? 她猛地环顾四周。熟悉的汉白玉石阶仍在,却青苔遍布、裂缝横生,荒草自石缝间探头。 远处山门上“水云天”三字金匾蒙尘黯淡,灵光微弱,透着一股穷酸衰败之气。四周灵气稀薄得令她魂体发闷,风中再无记忆中的清雅莲香,只余下枯枝腐叶的涩味。 她,云染,横行一世,鬼道祖师级人物,白手起家创立水云天,一路披荆斩棘,将其发扬光大到能与四大千年顶流世家并肩,五分天下! 她骂过浮云巅的古板长老,揍过桃花源的风流少主,挖过云梦泽的灵脉根基,与碧落川的蛮尊正面交锋亦不落下风——可如今,她毕生心血竟衰败至此?这破落景象,说是荒山野庙都有人信! 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她云染两个字倒过来写! 那容嬷嬷见她一脸愤恨,更来气了,干瘦的五爪如鹰爪手直冲她耳朵:“还不服?!” 云染能让她拧着?身体比脑子快,那是她揍遍天下无敌手时养成的身体本能,刻进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 只见地上那一向窝囊的杂役小柒的身体,看似笨拙地一弯腰,恰好躲过那毒爪,嘴里哎哟一声,手里的破扫帚“不小心”往前巧妙一送—— “嗷——!”容嬷嬷一脚踩在圆溜溜的扫帚杆上,整个人重心瞬间崩塌,以一个平沙落雁的绝美姿势向前飞扑,哐地一声,脸朝下摔了个结结实实,差点把门牙当场献给这片她深爱着的土地。 小柒赶紧上前,语气惶恐得能拿奥斯卡,手下却慌乱地又在那嬷嬷腰眼上某个酸麻穴道狠狠按了一记:“嬷嬷!您没事吧?都怪我不好,没拿稳扫帚…您快起来!” 老容嬷嬷摔得七荤八素,浑身又酸又麻像是被雷劈过,爬都爬不起来,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个死丫头…你等着…” 云染低着头,肩膀微耸,看在对方眼里像是在哭,实际上她是在努力憋笑,憋得灵魂都在颤抖。 唉,这破身体太弱鸡,力道控制不好,按轻了。放以前,这一下能让她瘫三天。 她一边敷衍地听着容嬷嬷的恶毒咒骂,那词汇量贫乏得让她想现场教学,一边快速消化着脑子里多出来的、属于小柒的记忆碎片。 十五年了。距离她云染壮烈牺牲,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了。 她一手建立、曾与四大世家平起平坐、让小儿不敢夜啼的鬼道圣地水云天,如今混成了修真界垫底的破落户,穷得叮当响,是个人都能来踩一脚。 门下弟子更是良莠不齐,不想努力精进修为,整日里不是忍气吞声当鹌鹑,就是想着怎么攀高枝嫁人脱离苦海,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而她现在这身体的原主小柒,就是水云天食物链的最底层——资质奇差,性格懦弱,谁都能把自己不想干的脏活累活推给她,每天不是扫茅房就是挨骂,最后大概是郁闷死的,才让她这缕残魂捡了便宜。 云染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气得再冒一次烟,这次不是怨气,是纯纯的怒火。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剧本不对啊 她正琢磨着是先去掐死哪个对头更划算,还是先去找找她那些不省心的徒子徒孙,就听见远处传来几个年轻女弟子的议论声,嘻嘻哈哈的,语气轻浮,如莺燕聒噪…… “听说了吗?天璇宗主又昏迷了!” “啧,三天两头昏迷,照这样下去,水云天早晚完蛋。” “早就不是当年的水云天了,占着这么大块地盘也是浪费,不如早点答应给星月峡宗主做妾,两宗合并,咱们也好有个出路。” “就是,听说星月峡的外门弟子都每人每月发十块中品灵石的月俸和一套法衣呢。” “啊!这么多!我们宗门每月只发一块灵石,法衣更是没见过。这待遇差得也太多了吧!” “我听说星月峡三公子最近要纳妾,要是能选上我…” “嘻嘻,美得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云染的眼神倏地冷了。 天璇…是她的大弟子。那个最是沉稳、死心眼、总爱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操心她吃饭睡觉练功、像个小老妈子一样的傻姑娘。 如今是水云天的宗主?还昏迷?混账!她云染的徒弟,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评头论足?还做妾?做你个大头鬼! 几个穿着水云天弟子服、却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要去选秀的女弟子嬉笑着走过,嫌弃地瞥了眼摔在地上的容嬷嬷和拿着扫帚、低着头的云染。 “哟,这不是小柒吗?又惹容嬷嬷生气啦?” “烂泥就是烂泥,赶紧收拾干净,别挡着路,我告诉你,今天星月峡的使者要来探望宗主呢,看见你们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星月峡?云染在记忆碎片里扒拉了一下——哦,那就是曾经水云天的一个附属小势力,给她徒儿提鞋都不配的货色,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云染慢慢抬起头,手里的破扫帚杆无意识地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回收垃圾。 其中一个尖下巴的弟子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那根本一点都不像以往那个怯懦蠢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杂役小柒,倒像…像一头蛰伏的、随时能咬断她喉咙的凶兽。 她莫名一怵,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小贱蹄子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她抬手就想给云染一巴掌,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第2章 不肖徒孙倒反天罡 云染内心叹了口气,台词真老套,动作真浮夸。 本来想低调点,先看看情况,恢复点实力再出来装……不是,再出来主持大局。 奈何,不长眼的东西太多。敢打你祖师奶奶?真是倒反天罡,活腻歪了!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就在那巴掌带着风快要落到脸上时,云染手腕极其微小地一转,扫帚头看似无意地、轻飘飘地往上那么一抬,角度刁钻得堪称完美—— “啪!”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尖下巴弟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挥下来的巴掌,没碰到云染半根毫毛,却结结实实、狠狠地扇在了她自己另一边脸上!力道之大,让她自己原地转了半个圈,脸颊瞬间肿起老高,五指印清晰可见。 所有人:“???” 空气瞬间安静得可怕。摔在地上的容嬷嬷都忘了呻吟。 小柒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无辜和惊恐,身子往后一缩,声音细若蚊蚋,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师姐…你…你为何要如此想不开,自己打自己?” 尖下巴弟子捂着脸,彻底懵了,疼得眼泪直飙:“我…我没有!是你!是你搞的鬼!你用了什么妖法?!” 另外几个弟子也回过神来,虽觉得这场景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更气恼,纷纷围上来:“死丫头,你敢还手?反了你了!” 云染握着扫帚,弱不禁风地后退半步,像是害怕极了,脚下却“恰好”踩中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 咻——那小石子如同长了眼睛般飞出去,精准无比地打在另一个正想动手抓她头发的弟子膝窝麻筋上。 那弟子“哎哟”一声痛呼,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双手乱抓,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结果一把扯掉了尖下巴弟子松松垮垮的腰带。 裙子唰啦一下,毫无预兆地滑落,露出里面绣着赤色鸳鸯的底裤。 尖下巴弟子:“啊啊啊啊——!”尖叫响彻云霄。 现场瞬间一片鸡飞狗跳,尖叫声、咒骂声、摔倒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云染拿着扫帚,缩在角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鹌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们听清。 “哎呀呀,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还…还脱衣服…这要是让星月峡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水云天的弟子有什么特殊爱好呢…多不好…” 那老嬷嬷趴在地上,看着这诡异至极的混乱场面,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拿着扫帚、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柒,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这丫头…今天邪门得很!像是换了个人!不,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云染则默默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强烈抗议——就这么点小动作,累得她浑身冒虚汗,心跳快得像打鼓。 真废啊…这破壳子,算了,忍了。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自己那个傻不拉几的大徒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上中天,云染拎着那柄烧火棍似的破扫帚,慢吞吞挪向宗主日常处理事务,接见客人的大殿——阎罗殿。 一路上,入目皆是破落萧条,廊柱漆皮剥落得跟得了癞痢头似的,弟子修行的善恶台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活像一群孤魂野鬼在扭秧歌。 她当年带领弟子栽种的两排凤凰木,如今半死不活,稀稀拉拉开着几朵蔫头耷脑的红花,跟吐了几口血似的,瞧着就晦气。 偶尔撞见几个弟子,不是愁眉苦脸、眼神飘忽得像被勾了魂,就是没心没肺追逐打闹,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竟没一个在认真修炼的! 她这心啊,哇凉哇凉,跟揣了块万年玄冰似的。 想当年她云染一手拉扯起来的水云天,弟子们哪个不是意气风发,眼神亮得跟极品灵石似的?再看看现在……唉,不提也罢,提了肝儿疼,脑仁儿疼,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越靠近阎罗殿,那股子衰败味儿越浓,死气沉沉,鬼就乐意来这儿飘。 大殿门口倒是杵着两个女弟子,就是站得松松垮垮,眼神涣散无光,跟没睡醒的梦游仙似的。 见云染这身扫洒弟子的破烂行头靠近,其中一个立刻不耐烦,跟挥苍蝇似的摆手:“去去去!滚远点!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赶紧麻溜地扫地去!” 云染脚步没停,脸上堆起怯生生的笑:“师姐,容嬷嬷让我来给大殿外的玉兰浇浇水、除除草……” “浇什么水除什么草!没长眼睛啊?宗主正在静养!惊扰了宗主,把你拆碎了都担待不起!” 云染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破了胆,手里那破扫帚却“不小心”往前一滑,杆头精准无比地戳在另一个正打哈欠的弟子小腿麻筋上。 那弟子“嗷呜”一嗓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单腿蹦起三尺高,疼得龇牙咧嘴,口水差点喷出来:“你干嘛呢?!” “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手滑了!真手滑了!”云染慌忙道歉,看似手忙脚乱地去扶她,身子一歪,胳膊肘又“恰好”狠狠撞在第一个弟子的肩井穴上。 那弟子顿时“哎哟喂”一声惨叫,半边身子麻得像过电,手里的佩剑“哐当”掉地上,砸到了自己脚面。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守门弟子一个抱脚金鸡独立,一个揉肩歪嘴斜眼,乱成一锅粥。 云染趁机脚底抹油,嘴里喊着“我这就去找嬷嬷领罚”,人却像条泥鳅似的,“哧溜”一下从两人中间的空隙钻了过去,闪进大殿侧面的回廊。 “站住!你个杀千刀的小贱蹄子!”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尖叫咒骂。 云染理都不理。她对自己当年亲手设计的大殿结构了如指掌,三拐两绕,就把后面追兵甩得连影都瞧不见。 越往里走,那股子令人心悸的衰败感越重。灵力流转滞涩不堪,还夹杂着几种药石胡乱堆砌的驳杂气息,闻着让人心里发闷。 第3章 两徒弟一伤一残 云染屏住呼吸,猫儿似的贴近正殿窗棂,指尖凝起一丝黑气,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点开一个细不可查的小孔。 只一眼,她呼吸骤停,心脏像被一只冰冷鬼手狠狠攥住! 殿内,一个身形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坐着轮椅的女子背对窗户。穿着她当初亲手设计的水云天天青色校服,但颜色褪变为淡青。 肩背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架,她竭力挺着,桌上案牍堆积如山,她正低头剧烈地咳嗽,用一方素帕死死捂着嘴。 云染看得分明,那苍白指缝间,渗出的竟是刺目惊心的暗红!血! 咳声好不容易止住,女子疲惫地放下帕子,侧过脸,想去拿旁边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就是这一侧脸,让云染看清了她的容貌。 如遭雷击! 这……这是天玑?她那二徒儿,当年艳光四射、神采飞扬、一笑能让修真界半边天的小年轻们睡不着觉的炼丹天才?! 她如今面色憔悴,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郁结,鬓角竟然已早早染上了刺眼的霜白!她才多大年纪?!三十多吧!那腿……那腿又是怎么回事?! 才十五年啊!对于结丹的修士而言,十五年就是弹指一挥间!她的宝贝徒儿竟被磋磨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云染眼尾薄红,双手死死抓住窗棂,胸膛因盛怒而剧烈起伏,“是谁?谁干的,我要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头,将他剁碎了喂狗!” 那天璇呢?! 云染心念电转,悄无声息地绕向后殿。此处竟无人看守,她如同一个魂体般,无声无息飘进了宗主寝室。 绕过一扇画工粗糙、明显是出自初学者之手的简易屏风,青色床幔随风微微飘动,带着一股药味和死气。 床上躺着的女子面色灰败,毫无生机,这分明是油尽灯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将死之相! 云染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她五脏六腑滋滋冒烟,恨不得现在就把天璇从床上揪起来,骂一句:“你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笨蛋!当年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个死心眼、一根筋的傻徒弟,肯定是拼了命地想维持住水云天最后那点可怜的体面,硬生生把自己耗成了这副鬼样子! 哪还有半分当年跟在她身后,那个清灵毓秀、温柔和善、会细心替她绾发、唠叨她少喝酒的鲜活模样?!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血痕而不自知。 不能再等了!一刻都不能! 她目光扫过殿内布局,当年她亲手布置的阵法被人改动过了,本该灵气充盈此刻却淤塞混乱。 关键节点多了一些小玩意儿,使阵法非但无益,反而像跗骨之蛆,不断吸取着她们的生命力!这手法,粗糙的没眼看。 云染悄然后退几步,从廊下花圃里捡起几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 指尖微弹,那几颗石子附着极其微弱的灵力,却精准无比地打入殿外廊柱下、盆栽后几个极其隐蔽刁钻的位置。 若有阵法大宗师在此,必定惊得瞠目结舌!这看似胡乱丢掷的几下,实则是以神乎其技的手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强行梳理、矫正此地混乱污浊的灵流!堪称偷天换日,妙到巅毫! 可惜整个宗门灵气稀薄,矫正后也无太多益处。 做完这一切,云染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眼前阵阵发黑。没有灵力的破身体实在太废柴,就这么几下将她累个半死。 殿内,正强压着喉咙口腥甜和阵阵眩晕的天玑,忽然猛地一怔。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爽温和的灵流,不知从何处悄然涌入殿内,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终于渗入一丝甘洌清泉,竟让她胸口的钝痛和脑中混沌缓解了些许。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殿外。刚才……似乎听到窗外有极轻微的响动?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长老?”殿外守门弟子听到里面咳嗽声停了,赶紧探头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能恪尽职守的惶恐。 天玑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声音疲惫却温和道:“无事。方才可有人来过?”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支支吾吾:“没…没有!绝对没有!就、就一只不懂事的傻鸟飞来,瞎扑腾,已经被弟子们赶走了!” 门被合上,殿内恢复死寂。 天玑垂下眼睫,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却让她舒服了些的奇异灵流,心中困惑更深。 是回光返照?还是……? 忽然,她身后极近处,几乎是贴着她耳朵根,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的傻徒儿啊……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了……” 这声音……! 天玑浑身猛地一僵,头皮瞬间炸开,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宗师级、微弱却锋锐无匹的灵力瞬间向后刺去!同时右手猛地一拍轮椅扶手,机关咔哒作响,轮椅瞬间疾转! “谁?!” 她这一击,快如闪电,却被对方随意一抬手指化解。一枚小石子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她手腕脉门之上,灵力瞬间溃散,整条手臂软软垂下,酸麻无力。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竟让她一个宗师境修为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天玑心中骇然巨震!虽然她实力十不存一,但能如此轻描淡写、近乎戏耍般化解她全力一击的,绝非普通修士! 她心身俱震,定睛看清来人。 一个穿着灰扑扑扫洒弟子服饰、面容陌生,五官精致的少女,正站在她面前。 嘴角挂着一抹三分痞气、四分狡黠、五分漫不经心,还有十二分欠揍的笑容——这笑容是如此地似曾相识!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阎罗殿!” 天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斥责,“值守弟子何在?!拿下她!” 云染却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着天玑鬓角那刺眼的霜色,痛心疾首,嘴上却笑嘻嘻:“怎么着?小玑儿,十五年不见,连你家师尊都认不出来了?” “胡言乱语!放肆!” 天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怒不可遏,“师尊仙逝多年!你胆敢冒充她,罪该万死!” 云染压根不理她的色厉内荏,自顾自说话,语速快得跟蹦豆子似的,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天玑心上。 第4章 细数过往师徒相认 “你七岁入我门下,豆丁大点个人,因体内异火失控,差点把丹房烧穿,是我用寒玉髓替你压制,你哭得鼻涕冒泡,抱着我大腿说以后炼最好的丹药孝敬我,不然就天打雷劈。” “你十一岁,胆儿肥了,偷喝我藏在殿顶梁上的那坛醉仙酿,就半杯,人事不省睡了三天三夜,醒来还被天璇那臭丫头笑了足足一个月,气得你一个月没理她。” “你左臂内侧,有一道三寸长的浅疤,是你十三岁初次尝试炼制上品丹药‘凝碧丹’时,学人耍帅控火失败,丹炉爆炸崩伤的,用的凝肌膏,是我亲手给你涂的,还吓唬你说留疤了就嫁不出去。” “你结丹那日,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我赠你的礼物,是那尊你眼馋了八百年的‘九龙赤炎鼎’,鼎内壁左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玑’字,是你当年偷偷拿刻刀划上去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当时就在梁上看着呢!” 云染每说一句,天玑的脸色就白一分,眼睛瞪得像铜铃,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得毫无血色。 这些事……这些深藏于心底、绝无外人所知的琐碎糗事……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女,试图从那陌生的五官里找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狂喜、恐惧和茫然。 “你……你到底是……是谁……”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几乎连不成调。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还有这水云天的‘小周天蕴灵阵’,是我当年亲手布下,借后院那三株千年灵杉之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保证你们修炼事半功倍。” 云染语气猛地一转,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殿内几处,“可现在呢?阎罗殿东南角坤位灵气淤塞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至少五年没通了!” “西南艮位灵纹断裂至少三年!最离谱的是正北坎位!哪个蠢货擅自添了聚阴属性的‘寒石草’?生生把滋养人的生阵变成了吸人阳寿的死局!” “天玑!你以药入道,于阵法一窍不通,我不怪你!但玉衡呢?!她主修的就是阵法,若是在此,必能发现端倪,怎会任人用此阴毒阵法害水云天众人性命?!” 这番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天玑所有的疑虑! 这世间,能如此了解这座大殿阵法奥秘、能用这种恨铁不成钢、又心疼的语气劈头盖脸骂她的……只有一人!只有那个看似不靠谱,却护短到极点的师尊! 巨大的狂喜和滔天的委屈瞬间如同决堤洪水,彻底淹没了她!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师……师尊……真的是您……您真的没死……您回来了……” 天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挣扎着想从轮椅上起来,想扑过去确认这不是梦,却身体条件有限,极度虚弱,猛地向前一栽! 云染向前一踏,手臂一伸,牢牢扶住了她单薄得令人心颤的肩膀。 天玑反手死死抓住云染的手臂,指甲用力到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骨节根根凸起,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就会再次消失,化为泡影。 她仰起脸,泪眼滂沱,十五年来的坚守、委屈、恐惧、绝望、孤独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泣不成声: “师尊!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天玑……天玑真的好想您……天玑快要撑不下去了……师姐她……师姐她……” 云染则趁机搭上她的脉,感受着她那几乎被耗空的孱弱修为,心如刀绞,眼泪也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傻徒儿……苦了你们了……是为师不好……为师回来了……没事了……一切都有为师在……” 十五年的生死相隔、物是人非、苦苦支撑,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失而复得的痛哭与宣泄。 然而,就在这情绪最汹涌的时刻—— “长老!您没事吧?!我们听到……” 寝室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方才守门的那两个女弟子,听到天玑长老的厉喝,胆战心惊地冲了进来!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足以让她们大脑宕机的一幕: 她们那位素来清冷自持、即便身残也威严不减的天玑长老,此刻竟被那个低贱的扫洒弟子紧紧抱着!两人都是泪流满面,情绪激动,难以自持! 八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彼此脸上都是一片空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见了什么?”的茫然。 云染反应极快,瞬间分开,一把将哭得软倒的天玑按回轮椅坐好,自己则迅速后退一步,抬头望天,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抱头痛哭的人不是她。 她嘴里还嘟囔着:“咳,这大阎罗殿穹顶……可真穷啊!” 两弟子:“……???” 短暂的震惊呆愣之后,是无尽的惶恐和后怕!这看守不力的罪名要是坐实了,她们可就完蛋了!轻则降为外门弟子,重则逐出水云天,必须将功补过! 火力瞬间对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放肆!” “你个下贱杂役!居然敢偷偷潜入大殿冒犯长老!找死!” 两名弟子惊骇交加,脸色煞白,想也不想,“铮”地一声拔出佩剑,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她们持剑逼近,剑尖直指云染后心窝,急切地想要立刻将这“冒犯长老”的逆贼就地正法,以证清白! “退下!” 天玑不容置疑、带着薄怒的呵斥骤然响起。 云染在一旁摩挲着下巴,啧啧称赞,这小腔调,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啊! 两名弟子猛地顿住脚步,愕然看向发声的天玑长老。 只见她们高高在上的天玑长老,此刻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眼圈通红。 第5章 师徒相认敌人来犯 但那双原本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火焰翻腾,极具迫感地注视着她们。 “长老?她冒犯您……”一名弟子试图辩解,指着云染。 “我说,退下!”天玑的声音陡然转厉,让两名弟子心头一悸,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剑尖都垂了下去。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关上殿门,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门规论处!” “可是长老,您的安危……” 另一名弟子仍不放心地瞪着云染,觉得这扫地的邪门得很。 “我与这位……故人,” 天玑一时语塞,顿了顿,迅速恢复镇静,“有要事相商。方才只是……久别重逢,情绪激动了些。出去!” 最后两个字已是冰冷的斥责,两名弟子面面相觑,虽满心疑惑,却再不敢多嘴半句,只得悻悻然收剑入鞘,恭敬地行了一礼:“是……弟子遵命。” 一步三回头,眼神惊疑地在云染和天玑之间扫来扫去,慢慢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沉重的殿门。 门刚关上,外面就隐约传来两人压低的、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议论声: “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一个扫地的,居然能攀上天玑长老的高枝儿?” “那也是人间有本事,你去攀一个试试?” “谁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以后对她客气点吧,万一长老真收了她做徒弟,那可就是一飞冲天了!” “呸!就她?还想麻雀变凤凰?想得美!”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一阵微风吹过,带来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衰败腐朽的味道。 隔绝了外人,天玑脸上那强装出的高位者威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泪眼朦胧、脆弱又激动的小徒弟,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云染,生怕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而云染已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专属于宗主的那张宽大座椅上——虽然现在归她那半死不活的大徒弟了——还调整了一下方向,翘起二郎腿,回望着她。 “好了,总算没人看看了。”云染的声调恢复了十五年前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 “现在外面!!告诉我,这十五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水云天何以凋敝至此?你的腿……还有天璇,她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谁干的?” 桌案上的三足香炉兀自吐着轻烟,窗外太阳正中,炙热的光辉穿过窗棂,光束中无数星星点点的灰尘上下翻飞。 天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她颤抖着手,从案几下摸出一个陈旧掉漆的茶罐,想要给师尊敬杯茶,却发现壶中的水早已冷却。她动作一顿,面色窘迫。 云染却毫不在意,伸手直接拿过她手里的茶罐,打开看了看,撇撇嘴,嫌弃道:“啧,这种粗制滥造、灵气全无的茶叶沫子,以前咱家看门的灵犬都嫌掉价。回头师尊给你弄点好的。” 这般熟稔又带着极度嫌弃的语气,让天玑鼻尖又是一酸,差点再次落泪。是了,只有师尊,才会这样……明明关心得要死,嘴上却偏要这么欠。 “自从十五年前,您……您在宗门落成大典上出事之后,水云天就……就彻底乱了。” “当时强敌来袭,您……您为了护住我们,力战而……陨落,您杀死了大半敌人,余下的几人修为皆是宗师境,我和师姐都是在那场混乱中受的伤,宗门精锐几乎折损殆尽。”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剩余的弟子们死的死,散的散,原本依附我们的那些势力瞬间反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抢夺我们的地盘、矿脉,产业。还有四大世家……” 她顿了顿,“四大家族路途遥远,来得都晚了一步。桃花源和云梦泽还算仗义,事后都曾出手帮忙平复过乱局,虽然也顺手捞了些好处。碧落川则最是可恶,公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瓜分了我们不少核心地盘和矿脉。至于昆仑巅……” 她提到这个名字时,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云染的反应。云染面色平静无波,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他们来得最晚,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们那位小公子墨宸……不顾众人反对,甚至与桃花源少主动了手,强行……强行带走了您……您遗留在地上的……几块……染血的碎骨和您破损的衣物……后来他便再未现身于修真界,听说……是闭关了。” 云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昆仑巅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古板,向来看我不顺眼。墨宸这个狗东西,跟我更是八字犯冲,命里带煞,以前见面不打一场都算那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心眼居然比那针鼻儿还小!我人都死了,骨头渣子都没剩几块,他居然还要捡回去泄愤?怎么,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拿来下咒?真是有病!病得不轻。 天玑欲言又止,眼神古怪地看着云染。 云染被她看得发毛,奇怪道:“怎么?难道那混蛋还干了什么更人神共愤的事?” 天玑心一横、牙一咬,反正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少,干脆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痛快:“外面都传……传墨小公子对您……情根深种,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才会在您……之后,行为如此癫狂……” 说完她还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您说这墨二公子是不是脑子真的有毛病?明明以前跟您打得你死我活的…… 云染彻底僵化在原地,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精彩纷呈。 好半晌,她才机械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轻响,干巴巴道:“这瘪犊子玩意儿……疯了吧他?下次见到,非得把他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幽冥海水!” 她嫌恶地摆摆手,“不提这个晦气的玩意儿了!” “其他人呢?”她强行转移话题,“天权、玉衡还有瑶光呢?都跑哪儿野去了?家里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帮你们分担一下?” 第6章 昔日下属打上门来 提到另外三个师妹,天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天权……在外奔走,接点活儿赚些灵石补贴宗门开销,还试着招收些新弟子,但……收效甚微,常常空手而归。” “玉衡……她听云梦泽的白烬长老说,极北冰原深处可能生有能治好我们伤势的‘千年雪魄莲’,十五年前就……就偷偷一个人去了!至今……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 她声音哽咽,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凶多吉少。 云染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了进去,痛得难以呼吸。玉衡是几个徒儿中最为单纯、胆子也最小的一个。以前自己说话稍微严厉点,她就吓得像个小兔子似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怕黑、怕冷、怕孤单的小丫头,是怎么鼓起勇气孤身前往那传说中绝境般的极北冰原?是怎样在那片危机四伏、酷寒致命的冰天雪地里生存?这五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是说……已经…… 天玑用力抹了把眼泪,强行调整好情绪,只是这次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瑶光她……她嫁人了……” “嫁人?”云染挑眉,稍稍松了口气,“女子嫁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师尊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这么生气干嘛?难道嫁了个歪瓜裂枣?” “是嫁人了。”天玑握紧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可是她嫁的是碧落川的少主!那个当年带头瓜分我们水云天资源的碧落川!而且她嫁过去之后,便……便与宗门再没有任何往来。” “甚至……甚至上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传讯给她,想请她借助碧落川的势力帮忙查找玉衡的踪迹,被她……被她严词拒绝,还派人送回一句话……说……说‘水云天的人和事早已与她无关,莫要再来攀扯。’” 天玑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滴一滴落下,砸在手背上炸开,“白眼狼!没心肝的东西!师尊您以前真是白疼她了!玉衡当年那么护着她!她竟然……” 云染沉默地听着,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她选了她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以后,不必再提她了。”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况且,要打听消息,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修真界消息最灵通的是桃花源的‘温柔乡’!你别说找瑶光了,就算你去找碧落川宗主,人家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天玑微微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堪:“温柔乡……要价太高了……我们……我们付不起……” 云染:“……”她噎了一下,这才猛地彻底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穷得叮当响、宗门都快揭不开锅的破落户老祖。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赶紧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咳咳……那啥……现在宗门里……情况怎么样?还有多少人?” 天玑苦笑一声,“门内只有几个堂口的管事,四个凝核期亲传弟子,十个练气期内门第子,其他的外门管事,弟子,杂役数百人,不堪大用。” “您当年创下的许多独门功法、丹方、阵图,在那场动乱中遗失了大半。您千辛万苦挑选的这个洞天福地,地脉断裂,灵气枯竭。您费尽心思清理干净的怨气卷土再来,弟子们修为难以寸进,甚至不少人出现倒退。” “人心涣散,各怀鬼胎。不少人都……都暗中与外界联络,想着另谋出路。甚至……我们怀疑有内鬼与外部势力勾结,不断泄露宗门虚实,趁虚而入。” 天玑靠在轮椅上,说到这里,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是弟子没用……废物……守不住师尊留下的基业……对不起师尊……” “你这傻丫头,什么事儿都想往自己身上揽,”云染打断她,“这本来就弱肉强食的世界,水云天强盛时吞并别人,势弱时自然也会被别人吞并。 不过……”她语气冷了下去,“既然我回来了,那些跳梁小丑就准备受死吧!” 天玑深吸一口气,忍出汹涌澎湃的泪意,继续道:“目前,最大的威胁,也是最恶心的,就是星月峡。他们原本只是我们水云天麾下最不起眼的一个附属小宗门,这些年靠着不断吞并我们的地盘和资源,逐渐壮大,如今竟敢……直接上门逼婚,妄图兵不血刃地吞并水云天最后这点基业!” 云染挑挑眉,气笑了:“逼婚?他们想娶谁?” “铛铛铛——!”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又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嘈杂的喧哗和呵斥。 师徒二人同时循声望去。 一名值守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天玑长老!大事不好了!星月峡……星月峡又打上门来了!这次来了好多人,李长老和那个少主子带头,已经闯到前殿了!我们拦不住!” 四目瞬间相对,天玑下意识地看向云染,等着师尊示下。此刻,师尊回来了,她终于有了主心骨。 云染嘴角勾起懒洋洋的笑容:“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了。让他们滚进来!我倒要看看,以前给水云天提鞋都不配的龟孙,狗嘴里今天能吐出什么象牙!” 值守弟子惊得目瞪口呆,这小杂役,好狂妄的口气。 几缕残破的青色纱幔随风而动,在空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抽谁一个大嘴巴子。 殿内,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一拨人人数稀少,穿着洗得褪色甚至带着补丁的天青色水云天校服,个个面带菜色,看向对面的眼神中有紧张、有愤恨、有屈辱,还夹杂着一丝羡慕。 云染混在其中,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低眉顺眼,将场内一切尽收眼底。 另一拨则人多势众,衣饰光鲜亮丽,灵气盎然,簇拥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算计的中年修士和一位穿着华丽锦袍、眼神轻浮、神色倨傲得快用鼻孔看人的年轻男子。 第7章 星月峡让宗主为妾 这群人趾高气扬,如同闯进了羊圈的狼,打量着水云天众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与贪婪。 “天玑侄女,何苦呢?”那山羊胡李长老捋着胡须,声音拖得又长又慢,“看看你们这水云天,破落得跟乞丐窝似的,弟子们面黄肌瘦,灵气稀薄得都快闻不着味了。 再看看天璇侄女,伤重昏迷,眼看就要香消玉殒了,啧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 他话锋一转:“我星月峡不乏灵丹妙药,天璇嫁过去,于她,是条活路;于水云天,更是条出路。” “你我两宗合并,在这临沂地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嘛。哦不,以后就没有水云天咯,只有我们星月峡临沂分堂了,哈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星月峡众人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极尽羞辱。 天玑坐着轮椅身在首位,哪怕身残体弱,此刻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冰冷如刀,扫过星月峡众人,淡淡道:“李长老的美意,我心领了。师姐需要静养,不劳外人费心。水云天纵有万难,也尚未到需要出卖宗主、以求苟延残喘的地步。那样,与禽兽何异?” “啧,怎么说话呢?怎么是卖呢?天玑长老这话可就太难听了!” 那星月峡少主吊儿郎当地上前两步,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在殿内女弟子身上乱瞟,最后嫌恶地扫过殿内装饰,随手一指缩在角落里、看起来最是瘦弱不起眼的云染。 “瞧瞧,你们这破落样,真是从上穷到下!连杂役都养得这般没眼色,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看着就倒胃口,影响本少主心情!还不滚出去!” 云染:“……”姑奶奶我都忍着这口恶气没找你们麻烦,你还主动送上门了,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旁边一个星月峡弟子为了在少主面前表功,立刻抢上一步,二话不说,一脚就恶狠狠地踹向云染的心口:“狗东西!少主让你滚,没听见?耳朵塞驴毛了?” 水云天如今都快成鬼窝了,怨气横生,对旁人来说有损身体和修为,但对上辈子修行鬼道的云染来说,怨气就等于灵气,信手拈来便能化为已用。 她双指指尖微动,一缕阴冷刺骨,散发着不祥黑色气息的怨气已然凝聚。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手的瞬间—— “啊——!” 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骤然响起! 只见那个弟子尚未踹到云染身上,便率先被一脚踹飞。如同一个被抛出的破麻袋,直接飞越十尺,“砰”地一声巨响,重重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石屑簌簌落下,然后软软滑落在地,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在地上翻滚哀嚎。 云染微微诧异,她还没动手呢! 只见一只穿着水云天制式靴子的脚优雅地放下,她手持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面容英气勃发,布满寒霜,周身弥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星月峡那个老不修!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满脸褶子能夹死苍蝇,给我师尊提鞋都不配!给他当妾?我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浑身一股子老年臭,隔八百里地都能闻见,臭不要脸!令人作呕!” 女子声音清亮,骂得又脆又响,字字句句如同耳光,狠狠扇在星月峡众人脸上。 云染顿时给这小丫头点了个赞!这是天璇的弟子?这暴脾气,这嘴炮功力,不错! 整个大殿,霎时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水云天的人一方面是觉得无比解气,热血上涌,另一方面又心提到了嗓子眼,怕星月峡的人恼羞成怒,直接动手。 星月峡的人果然彻底炸了!那山羊胡李长老气得胡子直抖,猛地一拍旁边桌面,茶具应声而裂。 他怒喝道:“反了!反了!一群穷酸破烂户!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我们心狠手辣,今日不把你们水云天最后这点骨头架子拆了,你们就不知道在这临沂地界,谁才是爹!动手!给我往死里打!女的抓活的!” 那少主也气得脸色铁青,尖叫:“给我上!捆了那个骂人的臭娘们!本少主要把她舌头割下来泡酒!” 凌羽毫无惧色,长剑一横,冷笑一声:“真当我们水云天怕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不成?尽管放马过来!姑奶奶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拆了谁的骨头!” 双方人马瞬间亮出武器,灵光与杀气碰撞,殿内顿时刀光剑影,呼喝惨叫不绝于耳,打得不可开交。 云染躲在角落观察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她发现自家这些徒子徒孙们打架太死板了!一招一式拘泥于形式,毫无灵性,看得她浑身难受。 眼看水云天的人逐渐落入下风,不断有人受伤,云染忍不了了,整个人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场。 她也不正面交锋,就在人群中不停地来回穿梭,身形飘忽形同鬼魅。 于是,混战中就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水云天的弟子在混乱中,或是胳膊莫名其妙被人托了一下,角度刁钻地避开了攻击反而刺中了对手。 或是脚仿佛不受控制般,快如闪电地朝敌人下三路最脆弱的地方踢去;或是手中武器被莫名带动,胡乱挥舞一阵,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阴差阳错地格开致命攻击,甚至反伤敌人。 转眼之间,星月峡的弟子接二连三地倒下,不是抱着被刺穿的脚背惨叫,就是捂着被踢爆的裆部蜷缩成虾米,或是手腕被莫名划伤兵器脱手…… 五花八门的中招方式,千奇百怪,结果却无一例外都是瞬间失去战力,倒在地上“嗷嗷”痛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和滑稽。 星月峡损失惨重,水云天这边却奇迹般地只有几人受了轻伤。 那山羊胡李长老鼻子都气歪了,脸色铁青,指着天玑怒吼:“你们水云天……好!很好!竟敢使这种下三滥的阴招!看来是真不用留半点情面了,受死吧!” 第8章 水云天宗主苏醒 他猛地向前一步,周身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一股浑浊厚重的黄色灵流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水云天众弟子包括云染在内,顿时感觉如同被巨石压身,呼吸困难,气血翻腾,修为稍低的直接脸色一白,跌坐在地,七窍流血,身体剧烈颤抖,哀嚎不已。 山羊胡见状,放声狂笑,得意非凡:“天玑!看见没有?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你双腿残废,寒毒入体,灵丹恐怕都裂了吧?宗师境高手又如何,现在真正的修为只怕连结丹期的弟子都比不过,我看你拿什么与我抗衡?拿你这破轮椅吗?哈哈哈哈!” 天玑脸色冰寒,正欲不顾一切强行催动灵力—— “是吗?” 一道温柔却蕴含着强大威压的女子声音,清晰地从后殿传来。 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磅礴、充满生机的青色灵流如同苏醒的巨龙,后发先至,瞬间将那股浑浊的黄色灵流覆盖、消融、吞噬! 两者高下立判! 山羊胡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转而露出见鬼般的恐慌,失声叫道:“天璇?!你……你不是重伤昏迷,快要死了吗?!你怎么可能……” 只见天璇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后殿入口,头戴玉冠,身着水云天天青色宗主服饰。 简简单单的装饰,清瘦的身形也掩盖不了的风华绝代,难怪星月峡那个老匹夫会盯着她不放。 她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不怒自威,一步步缓缓走入正殿,目光冷冽,扫过星月峡众人,最后定格在山羊胡脸上。 “李长老消息倒是灵通,可惜,天不遂你愿,本宗主还死不了!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着你这些歪瓜裂枣,立刻、马上,滚出水云天!” 她微微一顿,说出的话却更加令人胆寒:“正好我水云天的凤凰木今年不够红,若时间到了,你们还在我宗门境内聒噪……那今日,便都把命留下吧!正好用你们的血,为我师尊栽种的树木添点颜色。” 天璇的神色平静,山羊胡却毫不怀疑她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杀意!她真的做得到! “你……你……” 山羊胡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修士,这些年砸下无数灵石和天材地宝修为才涨高了一些,能在这些刚刚结丹的小辈面前装装样子。 如果不是得到消息说天璇昏迷,天玑修为大跌,他哪里敢到水云天来撒野! 他火烧屁股般跳起来,语无伦次地催促弟子,“走!快走!赶紧走!” 星月峡众人也早已被天璇的气势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搀起地上呻吟的同门,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往外跑,互相推搡踩踏,乱作一团。 直到跑出大殿门外老远,那山羊胡才敢喘着粗气,回头色厉内荏地放狠话:“你……你们水云天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我……我星月峡一定会回来的!” 声音尖利,外强中干,伴随着踉跄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宗门之外。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凌羽第一个扑向天璇,眼圈通红:“师尊!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然而天璇并未如往常般温柔回应她,她轻轻抬手止住她的扑势,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在角落里装鹌鹑的云染。 众人随着宗主的视线望去,皆是一愣。 天璇深吸一口气,说话时动用了灵力,声音如雷贯耳:“本座幸得师尊托梦,言水云天有贵人降临,今日,若非得她相助,水云天必定损失惨重。” 众人振聋发聩,面面相觑,贵人?在哪? 只见天璇推开凌羽搀扶的手,缓步走向角落,所到之处,人人退避,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最后,天璇在那瘦弱杂役面前停下,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之时。 她竟当场朝着云染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众人都惊呆了!天璇宗主,以剑入道,修为高深,在整个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怕身受重伤,依旧是水云天的顶梁柱,有她在,敌人才不敢轻易来犯。 而此刻,她居然对着一个杂役,尚且年幼,毫无修为的凡人跪下磕头!!! “前辈,”天璇语出惊人,字字铿锵,“晚辈谨遵师命,奉您为水云天太上长老,从今日起,宗门所有事务就托付给您了!” 云染:“……”徒儿你这唱得是哪一出? 殿内一片哗然! “宗主?您是不是睡糊涂了?” 一位中年管事忍不住开口,“她只是一个小小杂役,没有灵力,如何能担得起太上长老一职?” “就是!宗主,您病糊涂了吧!师祖她老人家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管理宗门?” 凌羽也急了:“师尊!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只是一个凡人!” 天璇却恍若未闻,她起身,牵着云染一步一步走向首位。众人眼神里的不解,羡慕,嫉妒,愤恨等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绞得人心肝儿疼。 天璇与云染并肩站在首位,面向众人,大声宣布:“即日起,这一位,便是我水云天太上长老!见其如见开宗祖师云染尊者亲临!其权柄凌驾于宗主与所有长老之上,宗门上下,包括本座,皆需听其号令,违者——以叛宗罪论处!” 死寂!如同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所有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天灵盖,外焦里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瘦小干瘪、面色蜡黄的小杂役,又看看一脸肃穆决然的宗主。 “宗…宗主三思啊!” 先前开口的管事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我水云天虽式微,也不能如此儿戏啊!让一个来历不明的杂役当太上长老?这…这传出去,我们岂不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师尊!您疯了不成!”凌羽又急又气,口不择言,“就算要选太上长老,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第9章 水云天太上长老 “闭嘴!”天璇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宗师威压虽未全力释放,却也足以让众人心头一凛,“本座之言,便是法旨!谁有异议?” 众人被她的气势所慑,一时噤若寒蝉,但脸上写满了不服,看向云染的眼神更是愤愤不平。 云染在心里默默扶额。好徒儿,你这哪是给为师撑腰,你这是把为师架在火上烤啊!不过……这感觉,啧,有点熟悉,有点……有趣?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搓了搓手,一副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细声细气地道:“宗…宗主……这…这不太好吧?我就是个扫地的……担不起,真的担不起……” 她越是这样,那些长老弟子们就越是愤懑。凭什么?一个扫地杂役?凭什么骑到他们头上? 就在怨气即将达到顶点时—— “报——!” 殿外又是一声急促的传报,一名弟子连滚带爬地进来,脸色比刚才还白,“宗主!长老!不好了!星月峡长老去而复返!还…还带来了桃花源的‘闻风使’!说…说要现场评估我们水云天的资产,要…要强行抵债!” 桃花源!修真界最为繁华富庶,精通幻术和符箓,拥有天下最大情报网“温柔乡”的顶级势力。其“闻风使”所至,如同阎王索命帖! 殿内众人瞬间面无血色,刚赶走的恶狼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更凶猛的秃鹫! 山羊胡李长老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人未至声先到:“天璇宗主!别来无恙啊!刚才走得急,忘了件正事!你们水云天一年前向赊购星月峡的那批药材,连本带利,该还了!今日若还不上,哼,就拿这水云天祖地抵押吧!” 话音落下,他跟在一位面目英俊,眉眼风流的年轻男子身后走了进来。那人身着桃花源标志性的粉色广袖服饰,昭示着他内门弟子的身份。 他气息外露,比天璇更为强横,无声宣告着他结丹圆满的实力! 天玑在轮椅上气得发抖,“李长老,你血口喷人!那笔账早已结清!” “结清?凭证呢?”山羊胡有恃无恐,“拿不出凭证吧?闻风使大人,您看,他们就是想赖账!” 闻风使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扫视破败的大殿和面带菜色的水云天众人一圈,轻笑道:“水云天资不抵债,按规矩,此地契归星月峡所有。尔等,即刻搬离。” 一句话,便要夺人产业,断人根基! 水云天众人如坠冰窟,绝望弥漫。天璇面色不变,心绪翻涌。刚才强行释放威压已是极限,此时若动手,立刻就会暴露出她的外强中干。 天璇愤恨不已,若她身体无恙,以她宗师境的修为,此人哪里够格会让她放在眼里。 但她受寒毒侵蚀,修为大跌,只是一个纸老虎罢了,如若动手,对上这二人,毫无胜算…… 凌羽怒极,拔剑就要上前拼命,却被身边同门死死拉住。 就在这绝望之际—— “啧。”一声极轻咂嘴声响起,带着点不耐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新上任的、被所有人鄙夷的太上长老小染,嘴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她依旧那副瘦弱模样,却不知何时挺直了背脊,虽然穿着破旧杂役服,眼神却不再是怯懦,反而带着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和睥睨。 她缓步走到那倨傲的闻风使面前,步子极轻,却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众人心里。 她停留在那宗师强者面前,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袍子上用金线密织的桃花纹饰,似乎很感兴趣。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桃花源现在办事,都这么不讲究了?” 闻风使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之色,“你这小丫头,衣着如此寒酸,派头倒是不小。这张小脸儿倒是挺精致,好好养养定是个美人胚子,不如跟我回桃花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山珍海味享用不尽。如何?” 天璇天玑二人眼中顿时杀意毕露,竟敢羞辱师尊,找死!正欲不计后果出手,却被云染一个眼神制止。 她立马戏精上身,含羞带怯,喜出望外,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你...你说得是真的吗?” 闻风使当即被美人生动表演所折服,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当然,跟了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以凌羽为首的一伙水云天弟子看向云染的眼神都快喷火了,这种爱慕虚荣恶心吧啦的玩意儿竟然是她们的太上长老,这让她们的脸往哪儿搁? 另一伙则是羡慕嫉妒,这杂役踩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宗主非要让她当太上长老,整个宗门任她差遣,如今修真界最为繁华富庶的桃花源,来了使者也对她另眼相待!真是不公平。 天璇天玑则是对视一眼,师尊又要坑人了! 云染继续演戏,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闻风使看起来体贴入微。 云染心中冷笑,桃花源的人,依旧让人恶心,无论男女就这德行,面对没到手的人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玩够了就拔吊无情,翻脸不认人。 云染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声音哽咽:“可是……水云天虽穷困,终究于我有收留之恩。” “宗主更是于我有救命之恩,师兄师姐们也对我颇为照顾。如今师门有难,我若为一己富贵弃之不顾,眼见师门离散,同门流离失所……我,我于心何忍?即便日后锦衣玉食,也会日夜难安……”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痴痴地望着闻风使,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足以让任何自命风流的男人心生保护欲。 “闻风使大人神通广大,地位尊崇,想必在桃花源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或许……或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水云天虽穷,却有过赖账不还之事。” 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闻风使那华丽的粉色衣袖,“大人您明察秋毫,能不能……再仔细查查?” “若是有人蒙蔽了大人,让大人您受了小人欺瞒,岂不是玷污了您的清誉,也坏了桃花源公正严明的名声?” 闻风使心知肚明,本来他就是收受贿赂,利用桃花源的名头再加上自己小有实力来夺人基业,哪儿来的什么真凭实据。 第10章 太上长老死生一梦 一个穷酸,自己看上她是她天大的福分,居然敢提条件,真是不知所谓。可人还没吃着,得顺着点,不能将人吓跑了。 当下温声细语道:“美人儿放心,这水云天虽地处宽广,然灵气稀薄,对修为无异,这种贫瘠之地不要也罢。” “你的同门皆可跟我回桃花源,那地方养人,定叫你们各顶个儿的水灵。届时觅得良人,也就有了长远的安身之处,还能与你作伴,可好?” 云染满怀期待,“哦,何谓良人?是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托付中馈吗?” 闻风使噎了一下,又诡辩道:“你这等想法太过庸俗,这感情一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及时行乐。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 云染嘲讽笑着,“那如果我水云天之人不愿意呢?” 闻风使霎时勃然大怒,“你这小贱人,给脸不要脸,竟然敢耍我?你们这些低贱之人,能让你们入桃花源都是你们祖坟冒青烟了,还妄想在桃花源做正头夫人,你们也配?” “告诉你们,今儿你们若乖乖把地契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定将你们这乞丐窝夷为平地,男的为奴,女的为娼。至于你,浪费了我这么多口舌,就带回去给我暖被窝吧!哈哈哈……”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着对方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样子,却见眼前这小美人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收。 如同春日暖阳瞬间被凛冬寒冰取代,那双刚刚还漾着水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冷。 “既然如此……”云染轻轻开口,声音带上了刺骨的寒意,“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地抬起手,指尖一缕黑色怨气悄然浮现,如同毒蛇吐信。 云染如同无常索命,贝齿森森一笑,“这是我独创的术法——死生一梦。幻术与怨气相结合,会让人沉溺其中,最后痛苦无比的死去。能死在这个术法之下,是你们的荣幸,好好享受吧!” 闻风使惊惧无比。他想动,想催动灵力,却发现自己周身已被黑色的怨力禁锢,身体如同陷入最粘稠的沼泽,灵力都被一股阴寒彻骨的力量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缕怨气侵蚀身体,意识越来越微弱,最后陷入无底深渊。 旁边的山羊胡李长老更是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同样陷入幻境,对外界的动静毫无反应。 二人脸上先是浮现笑容,仿佛在享受世界最美好的事物,接着陷入极致的恐惧,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脸色因无法呼吸而急速充血,双眼凸起,剧烈挣扎,最后竟自己将自己活活掐死,尸体软软倒地。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落针可闻。 水云天众弟子,包括凌羽在内,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些年轻弟子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牙齿打颤,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就……死了?随便一个都能叫让水云天三百多名弟子死无葬身之地的强者,这么多年一直骑在水云天头上作威作福的星月峡长老,还有一个桃花源使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杀了? 死在他们水云天,上午还在打扫茅房的小杂役手中?刚才还被众人鄙夷、嘲讽看不起的新上任“太上长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他们看向云染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敬畏,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而云染无暇他顾,这个小术法,在她巅峰时期都懒得用,但现在已经是她能动用的最强杀招。 而附身的这具身体尚未结丹,贸然使用怨气受到了反噬,心脉受损,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直接吐出来,不然她这“太上长老多没面子。 她将血强行咽下去,面上装的风轻云淡,轻松得像是随手拍死了两只嗡嗡叫的苍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慢悠悠地蹲下身,熟练无比地从闻风使和李长老腰间解下他们的储物袋,在手里掂了掂,撇撇嘴:“啧,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也是两个穷鬼。” 她勾住两个储物袋的袋子,在空中甩了几圈,随即站起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几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弟子身上,懒洋洋地吩咐道:“你,你,还有你,别愣着了,把这俩儿废物拖出去,埋到善恶台那几棵半死不活的凤凰木底下。” 她顿了顿,补充道:“埋深点,肥力足,说不定明年能开得红火些,那稀稀拉拉的,瞧着就晦气。”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配上刚才那般狠辣的手段,更是让众人心底发寒,连大气都不敢喘。 凌羽等人则彻底傻了脸,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场灭门危机,就被她这样三言两语,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 云染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慢悠悠地走到大殿中央,扫了一眼众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好了,戏看完了,麻烦也暂时解决了。现在……谁还对本座当这个太上长老,有意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云染看着她们就来气,不耐烦地挥挥手,“没事就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众弟子中还有人明显不服,对她的话视若罔闻,没一人有所动作。 凌羽插着腰,“哼!会一点歪门邪道,还真当自己是太上长老了,水云天都你说了算?师尊和天玑师叔都没发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天璇瞬间沉下脸,“凌羽,你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罚你在枉死城闭关练剑三日,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枉死城是水云天的地底牢笼,里面没有日月星辰,看不见一丝光亮。凝聚了无数冤魂的怨念,众多凄厉的哭泣、惨叫、诅咒声不绝于耳,阴冷刺骨。历来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罚到那里。 凌羽猛地抬头,委屈的双眼发红,倔强地看着天璇,又狠狠瞪了云染一眼,咬牙道:“弟子领罚!但是师尊!弟子不服!” “她不过是凭些诡魅伎俩和……和美色惑人!岂能真正服众?我水云天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岂能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毫无修为之人骑在头上!” 第11章 太上长老对战凌羽 天璇正要呵斥,云染却轻轻笑了声,她踱步到凌羽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这副炸毛小兽般的模样。 “哦?不服?觉得我是歪门邪道?”云染眉梢微挑,“小丫头,脾气挺冲,倒合我胃口。” 她环视一圈那些虽然不敢说话但眼神里同样写着不服的弟子,慢条斯理地道:“这样吧!咱们比划比划。就你跟我。一炷香内,你能碰到我的一片衣角,就算我输。” 看着凌羽瞬间亮起又忿忿不平的眼眼,唇角笑意更深:“输了,我任你处置,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可若是你输了……” 云染的声音陡然变冷:“就给我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太上长老,我错了’!怎么样?敢不敢?” “宗主!这……”有管事觉得不妥。 天璇却抬手阻止了旁人,她看着自家师尊那看似懒散实则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口气,对凌羽道:“凌羽,太上长老既已开口,你可敢应战?” “有何不敢!”凌羽几乎是立刻应下,她根本不信这个毫无灵力的杂役能躲过她的剑!这简直是送上门来将她赶走的机会! “请师尊,师叔和在场诸位作证!免得有人输了赖账!” 众人迅速让开大殿中央一片空地。凌羽“铮”地一声抽出佩剑,剑身轻盈,流淌着淡淡水光,她摆开水云天基础剑法的起手式,眼神锐利地盯着云染:“出手吧!” 云染却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甚至还将那两只装着灵石的储物袋揣进了怀里,然后对着凌羽勾了勾手指。 凌羽被这轻视的态度彻底激怒,怒喝一声,身形一动,剑尖挽起一朵剑花,直刺云染肩头——她到底还记得不能真的伤人性命。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那件破旧杂役服的刹那,云染轻飘飘地一侧身,那凌厉的一剑便贴着她的胸口刺空了。 凌羽一愣,手腕一翻,横削而去。云染却像是早已预判,足尖轻轻一点,如同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半步,恰到好处地让剑锋从身前掠过。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凌羽的单方面表演。 她将水云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剑光霍霍,如流水绵绵,又如波涛汹涌,招招迅疾,式式凌厉。然而,无论她的剑从何种角度,以何种速度攻去,云染总是能在最惊险的瞬间,以毫厘之差轻描淡写地避开。 或侧身,或歪头,或后退半步,甚至有时只是微微一晃肩膀。她的动作幅度极小,却精准得令人发指,那件宽大的杂役服连个边角都没被剑风扫到。 她甚至还有闲心点评:“这招流云回雪手腕再沉三分力道更足。” “水波荡漾步法乱了,下盘不稳。” “啧,速度还行,预判太差。” 凌羽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惊愕,最后直接变成了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所有的招式都被看透了。 对手仿佛真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杂役,而是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山!对方甚至……连灵力都没用!纯粹是靠身法和眼力!这本事,师尊都不可能做到。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呆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大半,凌羽已经大汗淋漓,气息微喘,出剑也慢了下来,心理上的压力远比身体上的消耗更大。 云染将这个顺眼的徒孙底摸透了,笑道:“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就在凌羽一剑力竭,新力未生之际,云染动了! 她如同一道闪电般骤然切入凌羽的剑势之内!凌羽只觉眼前一花,持剑的手腕一麻,被云染敲击了一下穴道,五指瞬间无力松开。 “当啷!”长剑脱手落地。 与此同时,云染的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已然虚点在了凌羽的脖颈之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染收回手,负手而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地上那柄剑证明着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看着脸色煞白、瞳孔震颤、呆立在原地的凌羽,淡淡问道:“现在,服了吗?” 凌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她看起那么小,那双含笑的眼目光却里是深不见底的从容。巨大的实力差距和挫败感如同当头棒喝,将她所有的骄傲彻底碾碎。 “我……我……”她嘴唇哆嗦着,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巨大的敬畏。 强者为尊,世道向来如此。 她缓缓屈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云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次都叩响在地砖上,并大声喊道: “太上长老!我错了!” “太上长老!我错了!” “太上长老!我错了!” 这一次,再无人敢有异议。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只有凌羽那带着颤音的“太上长老,我错了”还在梁柱间微微回荡。 所有弟子看向云染的目光,彻底变了。凌羽乃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自入门仅用一年便成功结丹,以剑入道,修为在整个琅琊都是赫赫有名的。 在水云天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无意外,她必然是下一任宗主。 天璇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她看到的弟子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既无异议,”天璇声音清冽,不容置疑,“水云天弟子听令!” 她率先转向云染,“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去,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恭敬道:“弟子天璇,拜见太上长老!” 轮椅上的天玑更是没有丝毫犹豫。他双手猛地一推轮毂,来到云染正前方,不顾残腿不便,以手死死撑住扶手,大半身子几乎要从轮椅上跌下来,只为行一个最重的俯身大礼:“天玑……拜见太上长老!” 两位宗门最高掌权者这石破天惊的举动和称呼,让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拜倒在地。 先前那位老泪纵横反对最激烈的管事,此刻张着嘴,手指着云染,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曾经克扣云染月俸杂役房的管事嬷嬷,还有将自己不愿做最脏最累活的活推给云染的外门弟子们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恨不得当场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云染被这俩徒弟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鼻尖:“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搞这么大阵仗,怪肉麻的。” 她用插科打诨掩饰情绪,“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堵在这儿像什么话。” 大伙儿魂不守舍、手脚发软地站起来,一个个眼神发直,还没从这惊天巨变里回过神。 第12章 太上长老改善伙食 天璇恭敬道:“弟子这些年力有不逮,门内事务管理得一塌糊涂,太上长老有何示下,弟子们定当遵从。” “这个嘛?”云染摸着下巴,开始行使太上长老的权力: “首先,孟婆堂的伙食给搞起来!每顿至少两个硬菜,红烧肉、酱肘子什么的必须轮着上!花样多点!” “弟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清汤寡水啃菜叶子,练剑都手软脚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水云天集体出家了!” 负责膳食的赵管事下意识就想哭穷,习惯性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天璇:“宗主,这个月的伙食费……” 天璇神色一冷,还没开口,云染就“啧”了一声,一脸“瞧你们这穷酸样”的嫌弃表情。 她一把掏出怀里刚到手的两个闪瞎人眼的储物袋,豪气干云地将其倒拎过来,用力抖了抖。 哗啦啦! 叮叮当当! 璀璨夺目的各色灵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瞬间在她脚边堆起一座闪闪发光的小山!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整个大殿都沐浴在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光晕中。 “嗷!!!” 弟子群中发出阵阵压抑的惊呼,无数双眼睛瞬间瞪得比灵石还圆,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这得买多少酱肘子啊! 凌羽眼睛都看直了,小嘴微张,喃喃道:“我、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所有灵石加起来……都没这堆的零头多……” 云染听见了,笑嘻嘻地凑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喂,小丫头,口水擦擦。” 凌羽下意识一抹嘴角,发现被骗,顿时勃然大怒,忘了眼前人的身份,炸毛道:“哪里有口水!你敢戏弄我!” 话音刚落她才猛地想起这位现在是水云天的太上长老,自家师尊都得听她的,吓得一缩脖子,脸都白了。 云染却毫不在意,笑得前俯后仰:“哎呦喂,你这丫头真有意思,太好玩了!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她弯腰从那堆灵石里捡起一块成色极好的,随手抛给凌羽,“喏,压惊费,别说太上长老小气。” 凌羽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沉甸甸、暖融融的灵石,感觉像抱了个烫手山芋,结结巴巴道:“真、真给我?这……这太贵重了……”这一块,够她修炼好几个月了! “骗你干嘛?我一向言出必践!” 云染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暴发户的豪横,“不只你有,今天见者有份!所有弟子、管事、包括杂役,每人一块下品灵石!剩下的,全部充入三生阁库房,以后咱们水云天,吃饭管饱,修炼管够!咱们,不差钱了!” 年轻弟子们顿时喜不自胜,欢呼雀跃,看着云染的眼神瞬间充满了狂热和爱戴!这哪是太上长老,这简直是财神爷下凡! 也有一些年纪稍长、心思重的弟子觉得这钱来历有些……那啥,握着灵石,神色复杂,但看着那堆小山,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哦!对了!”云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视线慢悠悠地扫过人群,最后精准地定格在几个缩着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身影上。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整理好表情,站直了身子,试图以最好的仪态,接受太上长老的检阅。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人群中那个杂役房管事嬷嬷。 “你,”云染的一声厉喝,吓得那胖嬷嬷浑身肥肉一颤,“水云天从不苛待任何人。杂役和外门弟子享有同等待遇,每月都有一块下品灵石的月俸。可这些年,你一块灵石都没发给我,也不止是我,其他杂役的灵石皆被你贪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嬷嬷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上长老饶命,我,我只是……” 云染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她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只一味的跪地求饶。周围几个曾经巴结她的几个狗腿,此刻都噤若寒蝉,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云染没再看她一眼,目光又转向另外几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此刻正拼命往后缩的年轻男女。 这几个人,云染可记得清楚,原身记忆里,没少把清理妖兽粪便、清理臭水沟之类的脏活累活“推让”给她,还时常对她冷嘲热讽。 “还有你们几个,”云染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最喜欢‘照顾’新来的,把轻松活儿留给别人吗?本座看你们这么有奉献精神,很好。” 她顿了顿,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宣布:“从今天起,宗门所有茅房的清扫、疏通,就由你们几个包了。也不用太久,先扫个三年吧,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轻松’。” “太、太上长老!弟子知错了!求您开恩啊!”那几个外门弟子顿时面如土色,哭喊着求饶。扫茅房三年?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不仅辛苦,更是丢尽了脸面,以后在宗门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云染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吵什么吵?本座这是给你们机会磨练心性!扫地也是修行,扫茅房更是修行的至高境界!多少人想扫还没这门子呢!再嚷嚷,就扫五年!” 几人立刻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悔得肠子都青了。 云染不耐烦地挥挥手,“都别杵在这儿了,把战场收拾了,派两名弟子留意星月峡的动静,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凌羽捏着那块灵石,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灵石默默揣进怀里,低着头,心情复杂地跟着人流往外走,准备去枉死城领罚。 师祖给的灵石是赏赐,师尊罚的剑招还得练,一码归一码。 大殿终于彻底空旷下来,只剩下云染、天璇和天玑三人。 方才在人前的威严和闹腾瞬间收敛。天璇快步上前,什么宗主仪态、金丹风度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抱住云染的大腿,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第13章 天赋卓绝云染老祖 “师尊……呜呜……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您了……刚才在殿内,您和天玑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好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另一边,天玑推动轮椅靠近,眼眶红得吓人,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瘦削的脸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云染一片破旧的衣角,像是怕用力大了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师尊……徒儿……徒儿不孝……没能守好宗门……让您……失望了……” 云染看着这两个在她“陨落”后独自撑起宗门,吃尽苦头,艰难支撑的样子,心里那点玩世不恭终于彻底消散。 她叹了口气,眼神柔软下来,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天璇的头顶,又拍了拍天玑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一个宗主一个长老,哭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羞不羞啊?” 她的声音略带沙哑,用玩笑冲淡这过于沉重的气氛,“为师这不是回来了嘛?虽然……暂时是穷了点,挫了点,但好歹零件齐全,还能打。” 天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不羞!在师尊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徒弟!” 她看着云染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还沾着点草屑的杂役服,哭得更凶了,“师尊您……您受苦了!都是徒儿没用!” 天玑也死死攥着衣角,用力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云染心里又暖又酸,像被泡进了一汪温热的泉水里。她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揉了揉两个徒弟的脑袋: “傻孩子,哭什么。师父回来了,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顶着。” “以后,没人能再欺负咱们水云天。” “行了行了,鼻涕眼泪糊我一脸,这衣服可就这一件能见人了。”她嫌弃地用手指戳开天璇还扒在她腿上的脑袋,又没好气地拍开天玑紧攥着她破衣角的手,“松手松手,再揪真成布条了!这么大的人了,有点出息行不行?” 天璇和天玑这才赧然地松开手,但眼睛依旧红得像兔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云染绕着天璇走了一圈,指尖稍探便啧了一声:“灵丹裂得跟摔碎的西瓜似的,灵气都快漏光了,还跟个块寒冰似的,这修为十不存一,难怪你脸色那么差!” 她又蹲下身,手指在天玑膝盖几处穴位不轻不重地一按,感受那到一股刺骨锥心的寒意。 眉头一皱,“寒毒入髓,伤了经脉不算,还往丹田里钻?当年那伙人究竟什么来头?这功法闻所未闻。” 云染的幼少年时期,堪称修真界一个传奇。其天赋卓绝,多智近妖,令同期所有的天才黯然失色。 她曾先后辗转于修真界最为超然的四大圣地——掌控江南富庶之地,精于幻术,阵法、总揽天下财源的桃花源。 独占楚地大泽,擅长水法,符箓,医毒双绝的云梦泽。 地处西北高原,专攻练器,雷法、刀道的碧落川。 以及盘踞中原,执正道之牛耳,以剑道、音律、规矩称尊的昆仑巅。 更骇人听闻的是,她并非杂学不精。于桃花源,她将幻术与阵法玩得出神入化,于云梦泽,她不仅深谙医理,更对符箓之术有着鬼神莫测的领悟;于昆仑巅,她以阵入剑,以剑御阵,独创一门,锋芒之盛,连当时的昆仑剑首都为之侧目。 药、符、器、阵、剑,旁人穷尽一生也难以在一道上登峰造极,她却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每一种境界都足以让同辈天才望尘莫及。其风头之劲,一时无两,被誉为千年难遇的仙道奇葩。 然而天妒英才,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身受重创,灵丹破碎,修为尽毁。 整个修真界皆为之扼腕,认定这颗璀璨的星辰必将陨落,昔日辉煌尽付东流。 可谁也没料到,云染的桀骜与逆骨,远超世人想象。既仙途已断,她便毅然投身于被视为禁忌、凶险万分的鬼道! 此道阴邪诡异,为正道所不齿,她却凭借其旷古绝今的悟性,硬生生在一条绝路上另辟蹊径,重塑鬼丹,修为不仅迅速恢复,更是突飞猛进,较之以往更加深不可测。 昔日那些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对手,纷纷在她诡异莫测的鬼道神通下被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 此举彻底触怒了以昆仑巅为首,标榜正统、恪守清规的正道势力。他们无法容忍出身于四大圣地的正道弟子堕落为一个修炼鬼道、离经叛道之徒。 谴责、谩骂接踵而至,更甚者要废她修为。 云染岂是忍气吞声之辈?她怒极反笑,索性叛出正道,远离四大世家盘踞的中原腹地,一路东行,直至东海之滨的琅琊临沂。于此蛮荒边陲,她凭一己之力,开宗立派,创立水云天。 她行事百无禁忌,手段亦正亦邪,收容了不少为正道所不容的“邪魔外道”或有难言之隐的修士。 短短十年间,水云天异军突起,不仅在这片贫瘠之地扎下深根,更是在她的经营下蓬勃发展,声势日隆,硬生生在天下格局中割据一方,与四大顶尖势力分庭抗礼。 自此,天下五分,云染以其离经叛道之姿,硬生生在这固化千年的格局中,为水云天撕开了一片立足之地,也让自己成为了修真界一个无人敢轻易招惹的传奇与异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水云天新址落成典礼之日,数百宗师境高手突袭。她为了护住一众弟子,强行破除乱葬岗封印,积压千年的怨气倾泻而出。虽成功杀死了大半敌人,云染惨遭万鬼噬身,尸骨无存。 此时她随意的探查,却精准地点出了两人伤势最凶险之处。 天璇和天玑闻言,脸上重逢的喜悦褪去,天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师尊明鉴。当年那伙人……来得极其蹊跷,他们功法诡异,手段狠辣诡谲,不似寻常宗门路数。” 第14章 天才少女徒孙敛星 “他们的灵力属性阴寒歹毒,中者如坠冰窟,经脉会被一种诡异的寒毒侵蚀,如同活物般往丹田钻噬,极难祛除。我的伤势,天玑的腿都是如此。” “云梦泽烬霜长老为我们诊治过,要祛除此毒,其他药材倒是常见,但还需要一味极北雪原的千年雪魄莲。玉衡一听,当晚就留下一封信偷偷跑了。” 天璇提到这个师妹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又迅速转移话题。 “剩下的那些偷袭者,因为桃花源和云梦泽援手,他们行动失败后,撤退得极快,且手段决绝。我们拼尽全力,也只擒住两名重伤的俘虏。可还没等审问,他们便自绝经脉而亡,神魂俱灭,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 天玑补充道:“我们仔细检查过尸体,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标识身份的物品,功法路数也完全陌生,查不到任何线索。就像……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四大宗门曾为此联合调查,整整三年都未获得任何线索,至今仍是悬案,” 云染听着,脸上那惯常的懒散嬉笑渐渐收敛,眼神变得幽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破旧的衣角。 “行了,陈年旧账慢慢算。”云染甩了甩头,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当务之急是先把灵脉修复,如若不然,你们两个的寒毒会愈发严重。还有这怨气,不清理干净,你们的生机会被吞噬殆尽。再把咱们这穷得叮当响的家底攒一攒。有钱了我要去砸死温柔乡那帮混蛋,让他们抬着八抬大轿把玉衡找回来。” 她拍了拍天璇的肩膀,又戳了戳天玑的额头:“别哭丧着脸了,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也有为师先顶着。你们两个给我滚回床上歇着,先把这破败的身子养养,我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话音未落,人已经跟一片魂似的飘出了门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天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天玑用眼神制止了。师尊行事,向来有她的道理。 云染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宗门内踱步。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鬼气森森。 跟她记忆里那个琼楼玉宇,飞鸟流泉,仙气缭绕的水云天简直判若云泥。她心里头那点因重逢升起的暖意,被这满目疮痍浇得透心凉。 正暗自唏嘘,一股极其微弱的药香钻进鼻子,里头还混着一股不容错辨的焦糊味儿。 循着这古怪气味拐过几处荒废的殿角,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极为宽阔的药田。只是这药田的凄惨模样,让云染嘴角都抽搐了一下——沃土干裂,杂草丛生,灵气稀薄得几乎感应不到。 仅存的几垄灵植,种的都是最不值钱的止血草、聚气花,还个个蔫头耷脑、面黄肌瘦。 “啧,”云染咂咂嘴,心里门儿清,“也难怪水云天的人和植物都一副鬼样,底下那些孤魂野鬼的怨气没人压着,还能有活物喘气,全仗着当年那残阵还没彻底散架。” 药田边上,一个穿着打补丁的亲传弟子服少女,正对着一口巴掌大、不断喷吐黑烟的小丹炉抓耳挠腮。 她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全是灰,眉头拧成了死结,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底下那簇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啊……师尊明明说过,火候三分,凝液成丹……怎么又、又糊了?” 云染抱着胳膊,看得直嘬牙花子。这丫头炼药的手法,粗糙得堪比拿铁锤绣花,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炸炉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少女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云染,穿着最低等的杂役服,正用一种惊奇眼神打量她的丹炉。 她眼睛一亮,急切道:“你来得正好,快,帮师姐个忙!” 云染挑眉,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这少女之前没在大殿,显然还不知道她这尊“太上长老”驾临。 她身上旧衣的领口袖边绣着水云天亲传弟子特有的流云纹,又会捣鼓丹药……云染心里有了数,八成是天玑的徒弟。 水云天食物链分明:杂役垫底,往上外门弟子、外院管事、内门弟子、各堂管事、亲传弟子、长老、宗主,哦,今天还空降了个地位超然的太上长老。 一个亲传弟子,对个普通杂役还能用“帮个忙”这么客气的词儿,性子倒是不错。 云染开始装孙子,垂下眼,一副怯生生又老实巴交的模样:“师姐怎么称呼?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少女见她乖巧,松了口气,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我叫敛星。眼见师尊和师伯身受寒毒折磨,苦思冥想,终于琢磨出了一个新丹方,应该能缓解她们的疼痛。只是这方子正在试验,我炼了十多次都失败了,药材比例总拿捏不准。” “这一炉……感觉还差一株烈阳草的阳刚之气调和,可我实在走不开,火一熄这炉就彻底废了!你能帮我去药田里采一株过来吗?要快!” 云染挑了挑眉,自创丹方,这可是宗师级药修才有的本事,这小丫头手法糙了些,这天赋,可真了不得。 她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药田里走。敛星生怕她不认识,在后面着急地指路:“就在左边,从前往后数第三拢!小心点,烈阳草属性爆烈,你找块布或者用叶子垫着采,千万别徒手碰,会烧伤的!” 云染心下好笑,区区烈阳草那点温度,给她挠痒痒都不够。她漫不经心地走到指定位置,随手拔了一株,溜达着回去递给了敛星。 敛星接过草药,连声道谢,也顾不上多说,立刻运转灵力,小心翼翼地将烈阳草烘干、炮制,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株赤红色的草药投入了躁动不安的药炉中。 云染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扫过丹炉内药材融合时那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心里咯噔一下。 这丫头胆子的确大,敢用属性相冲的药材强行调和,可惜手法奇差,控火更是稀烂…… 她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提醒点什么,就听见丹炉内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不好!” 云染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电光火石间,她一把抓住敛星的手腕,力道之大,直接将她从原地拽得飞起,足尖连点地面,瞬息间已退至十余尺开外